《决战科罗西》 第一章 西丽斯山旧记 “我们生存在无边的宇宙中。 我们的精神也飘荡在浩瀚的宇宙中。 像柯洛西上凭自己意识游荡的流云。” 接着,我们也真的像流云一般,留下这样的一些话,消逝在他们力所能及的小小世界。 也因此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意识在鹿港的花海中化为黑洞。 意识在海风的吹拂中击碎空壳。 意识在人山人海中一睡万年。 纹络分明之人在那边光影斑驳的荒芜中,留给了这个小小世界,他的最后一眼。 …… 塔徒奥追杀谢逊已经花了七天七夜,西丽斯山的暴风雪已经越来越大,而他不用出走2公里,就能见到山的顶峰。 两天了,他死守在自己的营地里,等着谢逊再度出现。但两天下来的一无所获让他难受不已,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守株待兔的行为——只要谢逊对山峰上的寒冷再也无法忍受,想要一口气冲出重围,就一定会踩进塔徒奥设置好的“雷区”。到时候用不着他动手,谢逊也会随着雷电的火花星子一起烟消云散。 谢逊的死亡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可是他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些微微的焦虑,总觉得自己这七天七夜做了那么多,最后却可能是一无所获。这种感觉像是无形的针一样,在离他只有一分一毫的地方时刻对准着他,他使出浑身解数想将其拔掉,却怎么也找不出其所在。 毕竟…… 毕竟什么。 没错,毕竟谢逊是那个人尽皆知的恶徒……国际联合会通缉名录里,最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物之一。 而他塔徒奥对谢逊最深刻的认识是,这个恶徒,也是他的老宗师忌惮了一辈子的人。 不,那不是什么忌惮…… 而是一种单方向的畏惧。 他守着的并不是什么兔子,而是一只凶猛的老虎。 可是一只受了伤、武力已经远不如他的猛虎,在陷入西丽斯高原狂风暴雪的威压、重重包围的天雷结界这样的绝望中,又能做出怎样的绝地求生? 如果这种毫无可能的事情发生了,那无疑是超乎他的想象的。 营地外风暴的呼啸声就像是塔徒奥脑海里无尽的沉思。这一夜他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也早早地出来搜寻了。 在白昼同样漫天遮日的风雪中,想找到一个躲起来的人可不容易。而且这样的天气对他的嗅迹者的能力有着大大的削弱,作为塔国最强的武将之一,他的嗅迹能力并不比那些下级侦查兵的强得多少,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起不到多少作用。 只能靠视线一点一点地搜查,一路上他见到许多立在雪地之中的旗帜,西丽斯作为全世界最高的山,一直以来都有不少的冒险者挑战它的顶峰。 他看了一眼那些在空中稳稳地旋转、发着光芒的魔法标记,其中有一些还是前阵子刚灭亡的国家的旗帜。 他没有在那些让人唏嘘不已的人工景观上分心多久,便重新踏上了他的路。五感在寒冷中紧绷的同时,大脑也沉思着所有能想到的谢逊会如何出现,会使出什么出乎意料的手段和实力悬殊的他对抗。 没等他再走多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这样的血腥味并不是很常见。就好像血液已经在身体里腐烂了很久,又突然受到了什么的刺激,终于一下子涌出。 他再走出十几步,就见到了和白花花的雪不一样的东西,那是谢逊冻僵的尸体。 他脑海中风暴一样的呼啸便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确认是谢逊没错。 尸体已经呈现出一种苍白中透着暗纹的死色,血液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花,就那样孤独地躺在雪地里,躺在风雪呼啸的冰天雪地中。 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无声,奇里云·塔徒奥脑海再也听不进任何风的声音。就这样时间消逝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而这个世界好几个时代记忆中黑色的部分——恶人谢逊的存在,也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这样算是一种意料之内的结局吧。他把尸体装进了厚厚的裹尸袋,并赶在夜里,连带尸体一起回到了山脚下的西丽斯山居民自治区。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热闹起来。这里没有山上那样的狂风暴雪,受到殖民者的开发,这样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适宜居住和发展的自治区,街道上摆满了买卖商品的小摊子,摆着的是食物、日用品、玩具、武器、药物等等物品,孩子们围着暖烘烘的光塔玩耍着,全然不顾不远处那在夜间发着淡淡蓝色光辉的美丽山峰。 穿过喧闹的地方,他身边的环境也渐渐安静和冰冷下来。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他和接头的人碰上面了,对方显然到来并不久,衣帽上都粘了点雪白的冰花。 “塔徒奥将军,非常抱歉,我们也是两天前才接到通知赶过来的……” “无碍。” 塔徒奥把东西全部从蓝色珠子放出来,其中当然还有谢逊的尸体。 “啊,真的是……”人群中发出惊讶的感叹。 不需要翻开那裹尸布,那样的气味对这些塔国的军官们来说再熟悉不过。很快,人群中的情绪也由惊讶逐渐变为喜悦。 “别走漏风声,我们的事不能被联合会的人发现了。”塔徒奥又交托了许多需要再三注意的事情:“得尽快把尸体送到塔上,在这期间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事,也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剩下的就全部交给最可靠的将士们了。分别后塔徒奥行色匆匆,纵使心头似乎仍压着一口大石,但在这一刻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松弛一些了。 塔徒奥去当地的酒馆喝了几杯,又和一直搭话的女酒保调了会情。他心想着今晚该睡个美美的觉了。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好好地闭过眼,是该好好歇一歇。 他回到旅馆,非常简陋的旅店,连暖气塔都没有。他点了暖炉,就在那地毯边上靠着睡了。 随着温暖充满了整个屋子,有些皲裂的天花板在他眼里逐渐变得模糊,许多梦境中才会出现的虚幻的事物涌入了他的脑海…… “孩子……” 无形的刺痛感一下把他从虚幻中拉扯回来,他有些懊恼地睁开眼睛,心跳得特别快,就像被那根“针”刺了许多下一样。 这一刻许许多多的想法,如同鱼死网破的黑鸦一样涌出,让他近乎抓狂。不久前谢逊已经僵坏的模样,在他眼里似乎也不再是一具尸体。 他追杀了他七天七夜,给了他最致命的伤,那样的伤口加上那样严酷的环境,谢逊是不可能还活着的。他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话,可越是重复,越是成为一种安慰。至于安慰什么?这和那根针一样捉摸不透。安慰他的焦虑?又或者是安慰他没能亲眼见到谢逊怎么死的? 不不不,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危险…… 那个恶鬼已经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又不停地述说着这样的事实,脑海里也跟着出现了很多以前的画面。 “孩子,你一定要在谢逊的手下保住塔国呀。” 老宗师临终前对他的嘱咐,甚至是哀求……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他得去把那根针拔掉……他要去烧掉谢逊的尸体,得亲手见证他的灰飞烟灭。 他穿上外套,正好听见窗外传来的尖叫声。他往窗外一瞟,发现有个浑身着火的女人在街上狂奔。 他面色苍白地冲到大街上,然后映入他眼睛的,是一半以上都被吞没在大火中的自治区…… 到处都是冒着熊熊烈火的房屋,到处都是奔跑逃亡的居民,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着妇女幼儿的哭声。这样的画面让他一下子预感到了什么。他疯了一样地往着火最严重的中心地带奔去,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房屋燃烧的声音、人体烧焦的味道像迎面而来的风暴一样将他吞没。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 快醒过来! 然后在一片死寂的火光之中,他见到了那个全世界噩梦的集合体。 一头银发,浑身斑纹的恶鬼,站在熊熊烈焰中。 “一定要在谢逊的手下保住塔国呀。” 老宗师神情上无边无际的恐惧,在那个时候的他看了,只有极度的不解和不知所措。然而他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也露出了老宗师那个时候的表情。 “谢逊!!!”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怒火。 谢逊怔了一下,转过头来。见到是塔徒奥时露出的戏谑的笑容,似乎让这大火和尖叫声更强烈了。 谢逊:“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为了你而死~~”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怪物会站在这里? 那么之前那具尸体又是什么东西? 塔徒奥疯了一样,输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魔力。雷电在他的驱使下幻化成巨大的天狼,以天谴的伟岸姿态逼近谢逊。 然而下一刻世界一下子翻转起来,不只是他脚下的地,仿佛全世界都转了起来,周围卷起的碎石、飞扬的火焰星子都往一个地方接近,在那漩涡的尽头有一道黑白分明的缝隙。幻化的天狼也被漩涡撕裂,化成一道无力的光辉。 等塔徒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浑身是伤,重重地从高处跌落。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天空飘起了雪花……没有了光暖系统的保护,自治区再也抵挡不住西丽斯山侵袭过来的寒冷了…… 血液涌出一地,塔徒奥往那一看,自己的右手已经没了。 他的愤怒依旧凶猛,身上发出滋滋的电光。但是他的恐惧也在急剧地升温,不知多久就会把他的愤怒吞没。 谢逊身边多了一个身披黑红色、手握长剑的男子,黑影之中亮着两只血红色的光点,在冰山的光辉下非常的突兀。或许他披的本是一件黑色的风衣,至于身上的红,也许是沾满了人的鲜血才…… 那血红的眼睛只要看上一眼,就不会再忘记。 塔徒奥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倒下了,在那之前他想燃尽自己的生命力——把身前的魔石捏碎,方圆十里地将会化为滚滚的天雷,也许放眼整片西丽斯的无人区,都会见到那束冲天的光柱。 “小狗狗,你想做什么?”谢逊突然启动向他走去,手上也伸出一把长长的利爪。 塔徒奥没有说话,双眼通红的怒视已经说明了所有的言语。 直到了谢逊那句话的出现:“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知道麓酩荷的大蛇么?” 他顿时怔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听见了“麓酩荷的大蛇”几个字,还因为谢逊身上的黑白分明的纹络中,隐约浮现的莲花法印…… 那一刻,他终于陷入无边的黑暗。 那一刻他才发现那根对准他的,并不是什么离他一分一毫的针,而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通天大剑。 “费勒维啦(“再见”的意思)~~小狗~~”谢逊的利爪猛地劈下。 第二章 赛德罗夫河保护区 新元2307年,洛林公国西北边境。 果鼠蜷缩在树上的小洞里,已经开始打着瞌睡。 可是月亮才刚升起来呀。 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升起来,而是本来就高高地挂在星空上。白天的时候被太阳过于耀眼的光芒掩盖住,一到夜晚……一到温柔的夜晚,月亮就现出它们精致、温润的脸庞。 围绕着这个蓝色星球的月亮一共有三颗,人们称之为:银色的奇维塔女神、粉红色的爱芙洛斯女神,淡淡蓝色的月晴女神。 今晚只有奇维塔和爱芙洛斯在这里……四周静得出奇,但仔细一听,就会听见丛林里许多可爱的细碎的声音。小小的光粒虫小翅膀的每一次抖动,都会发出小小声的“叮叮叮”,当它们白天补充的体液不够多时就会变成“嘤嘤嘤”。体型肥胖的小山猫踩过树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就算它们再极力掩饰也没有用。果鼠已经打起呼噜了。晚风吹过也只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在对可爱的小生灵们唱着摇篮曲。 这里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是这么的温柔而寂静,因为地处洛林公国和司勒米公国的之间宽达400公里无人绿林区的中心地带。这两个国家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流,名叫赛德罗夫河。河两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珍贵的树木,绿植一直延展到两国境内,在洛林公国甚至占了1/4的国土。 洛林公国和圣费蒙诺斯帝国50年前便制订了《赛德罗夫河保护法》,其中也包括保护两岸绿林的法案。在那之后,这片保护区便很少有人踏足,也无人会动领土开发的念头。 “人类文明之高善,之于如何尊重生命。” 那是那届立法大会中最响亮的口号。 月光透过树叶照在了果鼠酣睡的脸,小小的鼻头和胡须都动了动……这片大地上的一切,仿佛也成为了圣费蒙诺斯和它的附属国们,对文明的理解。 投射在树叶上的月光闪了闪。抬头看过去会发现,月亮上有几个黑黑的点在不急不慢地移动着。其实那不过是几艘离地并不是很远的运载车而已。那是一种动力室镶了青晖石、叫做器车的玩意,是这个时代用得最多的交通工具。 其中有好几艘军用小型青晖石器车,上面都载着人。还有一艘是偏大型的,车身足足有10米长,看得出正承载着什么很重的东西。不一会儿,车群就从赛德罗夫河的头上飞过去了。 其中一艘小型运载车上,有人正拿着相机往下方的林地扫视着。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普通的相机,而是镶了蓝玉石的红外热成像视镜。那人正扫视着下方比较大的目标,借助蓝玉石的魔力,没几眼就看完了相当大的一片树林。 “喂喂罗定傻大儿,我说你还拿着那老古董干嘛?”旁边有个女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仪器,自己也学着看了几眼:“就这破烂的东西,还能看出什么呀。” “什么破烂的东西,我告诉你这东西要是搞坏了,你给国家干一辈子的活都还不起……一听你这么说话就知道,是个脑袋里全是浆糊的白痴。格局打开一点,不要整天醒了吃吃了睡什么东西都不会,光会拖队友的后腿。” “啊呸!不会好好讲话你就别讲了,长了一副小喇叭贱样。要不是在出任务,老娘直接给你撵出去!给下边的老虎兄弟喂条臭咸鱼!”女子说:“况且这算什么高端玩意?有布拉克在还用得着这玩意么?” “格局小了吧?这里哪会有老虎,这里只有你这个母老虎!一说话就暴露了,真是笑掉老子的大牙!” “你!!回去老娘不揍得你没门牙,老娘不叫佩拉!” “哼”罗定一副怕你我就是猪的表情,然后又走向布拉克:“小老弟,这附近没什么影子吧?” 听见这话佩拉冷笑了:“呵呵!是谁刚才还拿着个破镜子到处看,装模作样的?现在还不是靠小布拉克。” 布拉克对这两人的拌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了什么吃瓜看戏的兴子了。 在他的双眼里,世界被分割成无数个小片,无数的结构和线条进入了他的脑海里,在脑海的某处构造出了一副精密的全息地图。无论是多小的细节——多少植物,甚至是它们根部在吸水、多少生灵,甚至是它们的心跳声,此刻呈现在他的脑海里,一清二楚。 这就是“灵视者”的能力,在并不算遥远的过去,人们称之为“天眼”、“千里眼”。随着灵视者的增多,他们也逐渐被用在刑侦、军事力量等用途上。 随着那股力量的延伸,几十里地外的那棵挂着往生节灯泡的大树,也来到了他的眼前。 “这里没什么好在意的”布拉克说:“到了中南部一点地方……那里才是真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呢。” 佩拉走到车上最后的那个人旁边,那个人正拿着一本小本子涂着什么东西。周围很暗,佩拉也看不到他在画什么:“叶帆,你在画什么呀?” 叫叶帆的少年并不是很意外她会过来看,于是微笑着把本子拿给了她。上面画着月亮,还有温柔的蓝黑色的夜晚。 “啊,真好看……原来你画画这么厉害的呀?”她拿起本子又看了看,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抬头看了看天上才明白:“啊?可是现在天上不是有两个月亮么?怎么只画了一个呀……而且这本子上面是月晴女神呀,可是天上的不是奇维塔和爱芙洛斯吗?” “我知道,”叶帆把本子拿回来,又看了看自己画的东西,似乎在欣赏自己并没有真正见到的东西:“我只是在想着月晴。” “……”佩拉两眼发光:“叶帆,有人说过你像情诗诗人格罗亚尼么~~” 不远处的两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窃窃私语。罗定:“你说这新来的小子怎么回事?我一看他就觉得不是多正经的东西。” 布拉克面无表情:“我可不懂。” “你说这小子看着啥都不会的样子,还整天没心没肺地笑得像个癞皮狗,咱队的母老虎和二番的女神们好像都有点鬼迷心窍了。明明就长相这一块,你大哥我可是一点也不输给他呀……诶你说,会不会是咱什么上面的人硬塞进来体验人生的哦?” 就长相这一块你是真的没希望了。布拉克心里想着,就差直接说出来怼了:“人家刚成年就被相中,进了咱静亭司。17岁就被龙队调进一番……肯定是有什么理由才调他进来的,我知道你看到新人火了心里不好受,但现在毕竟是一个番的,又是一个小队里的,还是处好关系对任务好点吧。” “诶?会不会说话的?还是不是我好哥们了?什么叫看到人家火了不好受?我还不是担心有三脚猫的人在了,怕任务有个三差两短么?我这是关心新人的能力你懂了么?”罗定说:“诶,你说咱这次任务这么重要。怎么会让个新人一块来呢?这家伙刚进来一番,这还是第一次出勤办事吧?而且还有……” 布拉克赶忙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别让其他人听见。教官可是让我们保密的,万一走漏什么风声影响多不好。” 罗定点了点头,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静亭司是司勒米公国独有的一个秘密组织,也是国运司其中的一个团队。国运司是司勒米公国最大的国务保护机构,最主要的职责是保护国家安全,从事维护国家安全和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等。而静亭司又是国运司里最隐秘的一个团队,主要负责一些不为人知的,暗中守护国家安全的重要事务。 在司勒米公国的历史上,国运司并不是一直存在的,而是在差不多20年前,在圣费蒙洛斯帝国对附近的一些附属国(其中包括司勒米公国)实行“放养”政策后才逐渐成立的。在新的国家大公爵司康·米勒继承了王位之后,国运司的势力更是进一步的扩张。尤其是静亭司,从原本并不算多的二三十个人,扩大到14个番队,每个番队近20个人。其中各种各样的技艺超群者,像是灵视者、读心者、武力超群之人等,从军队力量、社会精英等等各方各面不停地被充实到静亭司之中。 其实很早就有过质疑的声音,这是进一步提高国家的军防实力?或者是出于某种政治用途?其中的缘由,大概除了国公等人,便不为任何人所知了。 天空中的风划起一股让人无法懈怠的凉意。叶帆抬起头看了一眼星空之中遥远的边际,但他看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绿林。 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他还太狭隘了,而且他也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了解更多。 据说圣费蒙洛斯帝国宏大的国土外还有很多运用奇能异技的国家,它们也有着雄厚的国力。外面有很多奇妙的事物,还有魔物随处可见的地方。他很小的时候还曾幻想过去那些地方看看,但是他的世界已经被捆绑在司勒米公国,捆绑在静亭司这座小小的车辆上了。他可能余生都为了公国的安稳存在而活着。只能靠画画,来想象着那些他到达不了的地方。 运输车队在森林的上方飞行了1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洛林公国中南部的地区。 这里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但地势已经极为平坦了。 在进入林区实行定向高速行驶前,布拉克等人也检查了本身就穿戴好的各种武器装备。因为在这里,他们要小心的可不只是随着地势变好而数量增多的大型猛兽……所有的一切,武器装备,还有他们随时能应战的状态,一切都要保证万无一失。 “接下来可要夹好你中间的那根东西了,新人。不要吓尿了。”在车队降低海拔进入树梢下前,罗定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叶帆调侃了两句。 叶帆听了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第三章 激战1 叶帆出生那年,应该是2290年吧。 如果师父说的都是准确的话,他应该出生在一个叫做斯奇拉沃兹的小乡镇吧。大概在现在的圣费蒙诺斯帝国内东南部的地方,距离他现在所属的司勒米公国约4700公里。父母都是镇子上靠炼造魔石维生的平民。大概在2291年,叶帆刚学会走路不久的时间,斯奇拉沃兹受到了南方的魔物群的侵袭,镇子已经覆灭了,叶帆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场袭击里。之后,都是师父一人抚养他长大。 其实师父并不是什么多正经的人,据他说的,当初抚养叶帆也是属于一时兴起。在那样的大动乱里,好不容易幸存的人都会显露出人性中最可贵的部分吧。师父当时也不过是旅途经过斯奇拉沃兹的一个冒险者。而正如他那不正经的个性,一时兴起承担了照顾叶帆的重任,在叶帆14岁的时候他又不动声色地离去了,缘由恐怕也是他那浪荡的一时兴起吧。 小时候叶帆便觉得奇怪,自家的大人好像跟外面的大人不太一样,自己好像也跟外面的小孩不太一样。就比如说,外面的大人总是很早就出发去劳动,带着一天满满的收获回家,回到家还要照顾小孩,陪小孩玩。而自家的大人……好像除了倒在客厅,倒在用酒瓶围成的臭味里呼呼大睡之外,就是对着电视机里老是露腚的动画片,像个白痴那样笑着……平时这个大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酒吧或者买酒的路上。说话都是疯疯癫癫的。一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两眼放光,还死皮赖脸地冲上去跟人家搭讪,结果当然是被翻白眼或者是挨了一顿打……更离谱的是还经常让叶帆出去帮他送信(明明可以直接上魔珠发讯息的),收信人今天是小红明天就可能是小白了,有天叶帆好奇地打开信看了看,结果吐了一整路。 而他自己,除了跟其他小孩一样去上通用语课外,还要一下课就火急火燎地奔回家,洗衣做饭、把大人扔下楼、收拾屋子、再把大人捡回来……家务全都是他包的。而师父好像没做几件大人应该干的事,而且不知为何,他对叶帆的法术练习一直保持着一种逃避的态度,直到后来他发现叶帆的魔力和他一样是稀有的光属性的。 在那以后,师父对这事的态度有了些改观,但也只是教会他一些生活所用的术式,像是房子欠费断电了,放个光球当灯泡使呀,平时还能发点光晒晒被子呀……之类的。但他从来不会教那些战斗中用到的术式,理由是现在是和平年代了,用不着这些能力。 叶帆当然知道这是在放屁。 当然迎接师父这些话的,只能是叶帆的一个背摔,把他扔下了楼。 虽然师父是个很不靠谱的人,但叶帆很清楚一件事……其实师父很强,强到他根本估摸不到的地步。稀有的光魔法,加上根本琢磨不透的巨大魔力量。这样的强者放眼整个司勒米国内,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了吧。但就是这样的师父,在当年斯奇拉沃兹的那场魔物动乱中竟无法全身而退,而且还在那个时候留下了永久的伤疤——胸口的那团漩涡似乎成为了永久的象征,象征着所有斯奇拉沃兹人,又或者是所有圣费蒙诺斯人的恐惧。 而师父对当年的灾厄如何摧毁叶帆一家一直是闭口不谈,叶帆只能从旁人只言片语中知道当年的恐怖,所以这一切就像师父的身份一样,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谜……而后随着师父一声不吭的离去,这个谜更是别想解开了。 运输车队在丛林中飞速地运行着,长达几十米的车队,在布拉克方圆千里的灵视中,却只是一颗缓慢移动着的小光点。布拉克还得这样持续工作一个多小时,直到他们安全地离开这里。 汗珠不停从布拉克的脑门掉落,夜行的不适加上魔力上的消耗,不停蚕食着他的精神力。但显然他已经适应这样的强度了。静亭司外勤人员总要面临许许多多的困难,对于老道的布拉克来说,这短短一小时不过是个小小的挑战罢了。 他对于整个队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要他的脑袋还在,敌人便没有机会近他们身。 身边的同事也都是全副武装,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人是松懈的,都在不停地消耗着精神力。 叶帆看了看树林的深处,他也可以感觉到,树林本来是有一些动静的,都是那些夜行动物发出的声音,但随着车队的经过它们纷纷躲了起来。在相对还比较大的范围里,除了器车的动力箱发出的声音外,还是相当寂静的。 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没有什么东西正迎着他们的车队追上来。 第一个留意到天上那个圆环的不是布拉克,而是目光有时会停留在月亮上的佩拉。 “那是什么?”她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在她看过去的地方,有一个紫色的光环正悬浮在半空中,环内的光芒正在渐渐加大。 布拉克顿时额上青筋暴露,他在人群中大喊一声:“空间传输者!!!” 众人都面不改色,但心里还是猛跳了那么一下。 空间传输的术式? 居然在这里碰见了这种术式的人!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的魔力,精准操控的施术者能打开一个传送门,能从很远的地方穿越到这里。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劫匪团伙能拥有的能力,连布拉克的灵视能力都无法监测到,简直就是灵视眼的天敌啊。这个紫色的光环后面的人们,恐怕大有来头……这也才是让静亭司这群人最紧张的。 队里的远距离攻击术士,也通通瞄准了光环。 光环亮度加剧到一定程度后,刻满魔法方程的环体停止了旋转,环内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正当所有的术士正要施法攻击时,从光环出来的并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刺客……洪水,从其中奔涌而出,像天塌了一样重重地当头而下。 “草!”罗定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洪水一下便盖过车队,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顷刻间局面变得一片混乱,队中一中年人模样的术士抬起头,试图改变洪水的运动,但奈何自然的力量过于强大,洪水的减缓只是稍微定格了那么一两帧,而后又狂坠下来。据说那人曾经是另一个番队的领袖。 队中的女巫也抬头仰视着这不自然的光圈造成的大自然之力,颈子上的项链魔石发出耀眼的光芒,升了起来。像有了灵智一般,想伸手去捕捉那天上的力量。 叶帆那一车在驭风使的保护下,没有受到洪水的侵袭,也是车队中第一个缓过来的。叶帆在二番队的时候也跟一番的布拉克等人合作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布拉克露出了狼狈的表情,没想到是在自己刚上一番队就碰见了。 他抬头看那光环,还在不停地喷出洪水。 自己再怎么经验不足,也知道形势有点不太对劲。然而丛林里又有了新的动静,叶帆能感觉得到。 丛林深处早已布置好数个紫色的光环,随着通道的打开,许许多多身着黑衣的刺客从传送门冲了出来,速度飞快地冲向他们。 “七点钟方向!发现大量‘影子’”,这时布拉克也看见了。 所谓的影子,便是他们对刺客习惯性的称呼。罗定朝着他指挥的方向张开双手,一股巨大的风压将所经过的地方摧残殆尽。风压侵袭过的地方,树木要么连根拔起,要么直接从中间斩开。刺客们的鲜血染红了树林。 然而还是有相当一部分黑衣刺客躲过了攻击,闪电一般地穿梭在林子里,很快便到达了车队。 兵刃相交,丛林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罗定施展出许许多多的小龙卷风,在这刚变成战场的地方不停地移动着,许多黑衣人一碰到龙卷风便被刮上天领了盒饭。而静亭司的伙伴们早已适应这些龙卷风的存在,在全身心战斗的同时还能随意地穿梭其中。这也是他们平时合练的成果。 “嘿呀!”佩拉手持两把大斧头,杀敌如砍瓜切菜,动作风驰电掣,游刃有余。那对斧子是用相当坚硬的材料制成的,敌人的剑一撞到斧子上,要么被轰至粉碎,要么抵挡不住她的蛮力被连胳膊带刀削掉。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佩拉杀到有点疯狂了。 来的都是些小杂兵,形势或许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困难。正当她这么想时,一个黑衣人一剑把她的斧子削成两半,她的肩膀也险些被削下来。 意外出现得太突然,吓得她赶紧拉开距离。 她又看了一眼那黑衣人的剑,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也马上想到对方肯定是个能够改变材料的术士。这在近战里是相当棘手的能力。因为在触碰的那一刻,对方不止会增强自己剑的强度,也能削弱她的斧子的强度。或许她的斧子在对方眼里,跟一把玩具塑料差不了多少。 对方见她有点退却,便乘胜追击。她冷笑了一声,说了句:“对不住了!” 这句话不是对人说的,而是对斧子说的。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把随她征战多年的斧子能撑到啥地步。 黑衣人一剑劈来,她用斧子去抵挡。剑斧相碰发出火星的那一瞬间,她并没有一味的发力,而是顺势而为地向身后猛退了一下……这么一折腾,剑深深地砍进斧头里,却又没有完全砍断。 佩拉的脸被剑划了那么一下,小小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晶,在雪白的脸蛋上十分耀眼。她的战服也被劈开了,内衣下傲人的胸脯隐约可见…… 她舔了一口脸上流下来的鲜血,仍然那样疯狂地冷笑着。 黑衣人彻底看懵逼了:这个女人是个神经病! 他的剑夹在斧子里抽都抽不出来。不等他再多做惊讶,佩拉便用尽蛮力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扯,自己则灵动地绕到一边,对方毫无防备的背面便暴露在她的攻击领域中……她挥起另外那把已经残缺不堪的斧子,往他那充满震惊的脸上抡去,结果了他的生命。 第四章 激战2 “爱你唷!” 在圣费蒙诺斯,有这么一个广告。一个波涛汹涌的快餐店服务员,在招待完顾客后,随着上面的祝词她的波涛在顾客眼中化成了一座山峰。这座山峰在帝国境内被叫做卖丹山,是著名的旅游景点。而这家在全国连锁的快餐,就是从山脚下的村庄走出去的,它的名字就叫做卖丹佬。 而现在在佩拉的面前,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座山。从中间凹陷的地方,还时不时地喷出喷泉。 那个黑衣人的整颗脑袋都已经变形了,从颅顶一路凹了进去。即使在承受攻击的最后一刻将斧头弱化到了软泥的程度,也无法抵挡佩拉百炼成钢的蛮力。 她扔掉了战斧,从魔石中取出了一把大剑。相较于之前嗜血如命的冷笑,现在的面无表情让她看起来稍微像个正常人了……没有再喘多两口气,她便重新投入了战斗,疯狂的脑袋里只想着这么件事: 接下来,还有什么更能打的人么? 静亭司外勤人员的暗器几乎是百发百中,几乎一出手黑衣刺客那边就会有人倒下。而叶帆比起他们,命中率似乎更加出类拔萃了。 稳健地穿梭在战场中,他的小剑手起刀落,已经解决掉了许多黑衣刺客。甚至还留了两条活口,等待着战斗结束后将其拷问。 一个体术较强的黑衣刺客与他周旋,他趁黑衣人使出全力一击时向后跃去,左手像是预谋已久似地甩出钩子,牢牢地钩住黑衣人持刀的手,拉扯其向他这边失去重心。同时自己绕到侧面,这样对方毫无防备的背部便暴露出来了。 又一剑,扎进黑衣人的背,从胸口穿了出去,又结果了一条人命。 和佩拉刚才的制胜方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忽然,直觉告诉他有真正的危险来临。 他转头一看,见到一个身形魁梧的光头大汉站在不远处。对方是那样光明正大,没有任何黑衣的掩饰站在那里。 得马上解决掉这个家伙! 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所以他紧握利刃,高高地跃起攻去,动作一起呵成,多么的直抒胸臆……他得佯装得很成功,这样自己在做这一切的同时射出的暗器小剑,才会让对方毫无防备的收下。 忽然他发现那些小剑,在运行途中似乎被什么细小,但是又相当沉重的东西给碰到,彻底地改变了轨迹。他又仔细一看,那些细小的薄薄的东西充满了那魁梧大汉的周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扎眼的光。 那些好像是什么鳞片之类的东西…… 他又发现,就在自己的面前也飘着这样小小的几块鳞片,并且鳞片的表面正冒出淡淡的光。直觉又告诉他,他要完蛋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冲上来撞飞了他。在他们离开那儿的下一秒,鳞片发出剧烈的光辉,产生了巨大的爆炸。 爆炸的威力之大,把他们震飞了数十米,和他们一起遭殃的还有周围的树木。等他们再看过去时,大汉周围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你没事吧?”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叶帆疼得有些难忍,抬头一看,原来刚才撞过来救了自己的是佩拉。 “还好。”他忍痛站了起来。 两人警惕着那深坑中的大汉。周围弥漫着一股硝烟和泥土的气味,天上飘下许多被炸得细碎的树枝,还有许多黑衣服的碎片。 “我靠,这人连自己人都一起炸呀……”佩拉惊呼:“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有点不妙呀这样子。” “是不是撤退比较好?”叶帆有点唯唯诺诺地对她说。 直觉告诉他,再不走可能要出大事了。 他们刚才忙着战斗,不知不觉已经离车队越来越远了。而且有人已经设法将传送门关上,洪水不再是问题。车队也已经整顿好,准备全力撤离了。 佩拉打开魔珠的通话界面:“布拉克,这里有一个——” “龙鳞使用者,我知道了”其实布拉克早已用天眼看到了这一切,从一开始他便指挥着队员的战斗。也是在观察到龙鳞人出现后,他意识到局势已经非常不利了。 他们的任务,是把那东西安全送到洛林公国的一位伯爵家里去,而不是跟觊觎货物的刺客们战斗。眼下撤离,把任务完成,才是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赶紧归队,要紧急撤离了!” “撤离?不好说,都出现这样的人物了,我可不认为咱们能跑得了”佩拉的大剑倒映着她胸有成竹的神态:“还不如硬碰硬打一场,是生是死……全靠当下能不能超越自己了。” 布拉克快要抓狂,但佩拉的觉悟是正确的。下一秒,更残酷的事实便摆在了眼前。他们所在的车队,上方又多出了一个传送门。而后不到一会,无数的龙鳞片从传送门上方飘了下来。 “沃擦……”罗定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要完!” 龙鳞发出强光,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将车队吞没。 随着一股巨大无比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冲击波领着声波扫荡了整片树林,连远处的叶帆他们也险些被击倒在地。 故事发展到这先来看一段小插曲。 与此同时,在洛林公国的东南端,有着一个叫做梅丽奥拉的热闹的小镇。 而在热闹的小镇旁边,有一座平日里很寂静的山丘。 但这天这座山却不那么寂静。 一群冒险者正疯狂地逃避着山上的魔物“奥利兰”的追杀,那是一头鹰面狮身,并且有着巨大翅膀的魔物。只见魔物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就把好几个冒险者烧成了灰烬。 “救命!”这批冒险者年纪都不是很大,大概平均年龄只有17。甚至还有一人才12岁,还未达到公国内注册成冒险者的资格,但他仍然跟着这群年轻人一起冒险,也许这样他也便是个冒险者了。 他们已经跑出了老远,甚至能看到城镇上微微的光亮了。就在这时,鹰面狮身的魔物从天而降,一爪子拍在后面一人身上,那人顿时化成一滩血泥。 年轻人们吓得四处逃散,但是又被奥利兰的火球逐个击灭。最后只剩下的那个12岁的孩子。慌不择路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稀松的地面,最终不慎跌下悬崖,幸好在掉下去之前抓住了边缘上的枯枝,整个人悬在半空。 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滴下脚下的万丈深渊。 奥利兰将他的痛哭流涕都看在眼里,但是并不为之打动。牠缓缓地向他靠近,他仿佛听见了深渊传来什么声音,那是死亡和绝望在对他呼唤。 即使面对无边的黑暗,他仍抱有生存下去的执念,这个执念也化成心中的光明。光明又化成一个身影,那是不远处走来的一个身着披风的少女,将奥利兰的目光吸引过去。12岁的冒险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向她呼救。 少女没有遮上披风的兜帽,容颜全部暴露在明媚的月光之下。一头浅灰色的秀发在微风中轻轻地拂起,同样浅灰色的眼睛似乎比月光更加的明媚。 冒险者眼里的少女是多么倾国倾城,像个天使一般。 不一会,少女已经走到了悬崖的面前,但是她并未立即对悬在半空中的小孩伸出援手。小孩见此十分诧异,又歇斯底里地向她呼救。可是她只是那样静静地观察着他,也没有做任何回应。 她并不是不想救,而是只是在纠结。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少女纠结地盯着眼前的树枝,再这样下去树枝可能会被折断。时不时也转头看了那魔物一眼。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动作看起来终于有点紧张了。 见她如此,冒险者小孩又开始痛苦地哭泣。但这并不能打动上方的两个活物,他的手几乎要撕裂,但他很坚强没有松开手。在黑暗中他眼前出现了回家时的场面,妈妈做好了香喷喷的晚餐,正招呼着孩子们过去。这本来应该是发生在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可是这个晚上发生什么了?一切都像个灾难。他在那座小镇上的生活本已经够幸福了,为什么他还要来这里呢? 不可以!他一定要活着回去!回到那个温暖的家,他要打开那道门,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兄弟姐妹们他今晚的经历,以及他多么的勇敢,从此之后再也不当冒险者了,过上了幸福的生—— 但随着“咔嚓”一声,手中的树枝还是断掉了,那些幸福的画面戛然而止。少年在诧异和绝望中掉了下去,嚎叫声充斥山谷。 少女终于松了口气,这下不用再纠结了。 所有的冒险者消失殆尽,魔物奥利兰才仿佛回过神来,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灰色少女的身上。 牠愤怒张开血盆大口,一个巨大的火球正朝着少女凝聚。 少女并不紧张,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树枝在手上又炼造成一把利剑。 滔天大火来袭,少女灵动地挥舞利剑,朝那热浪斩去一剑。 或许也是这一剑,拯救了山脚下梅丽奥拉的所有人。 目光再次回到洛林公国的北境丛林。 巨大的浓烟笼罩在森林上方。 不过静亭司的车队在那爆炸之中,并没有受到与表面上相符的伤害。 一股风力将浓烟散去,车队的大部分又出现在废墟的月光下。而大部分的同事都安然无恙,都被保护在巨大的球形风压里。 在龙鳞爆炸之前,罗定使出了他这一生从未用过的巨大魔力量。从中心涌出的强大风力不仅把龙鳞吹向了比较高的地方,而且在第一时间塑造出了这样的一个风力结界,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 罗定知道冷汗一定把他的战服都湿透了,即使放到在静亭司卖命的这十年内,他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候。 就像是开了挂一样,这种毫无先例的术式解放,来得真是时候啊……也是多亏了佩拉的那句话了: 是生是死,全靠当下能不能超越自己。 这个神经刀的女人虽然无脑,但一上了战场,还是能给人很多启发的。这点狂热他真的是不得不服。 布拉克打断了他的思绪:“罗定!我们先走了!” 罗:“?什么意思?” “B计划!” 不一会儿,两人所在的那辆悬浮器车,只身带着承载货物的那辆大车,冲出硝烟,抛下其他同事扬长而去。 画面再回到叶帆的这边。 受到刚才的冲击,叶帆只觉得大脑一阵晕厥…… 他们耳朵流出了泊泊的鲜血。 眩晕中他抬了头看那使用龙鳞的壮汉,那人还是毫无动摇地站在那,就好像一座大山,从始至终都岿然不动地在那儿。 可是就在看到那人之后,叶帆却觉得自己的大脑清醒无比。 这样的清醒,好像又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魔力相差如此悬殊,逃不算是什么上策,但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第五章 激战3 我们就像翱翔在无尽的大海之上。 又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看见自己飘摇无力的样子。 珍惜那个有力的自己。 也接受那个无力的自己。 这也是我们被称之为自由的原因。 …… 什么是生是死,全靠当下能不能超越自己? 漂亮话谁都会说……不过看她这架势,也确实是要硬杠到底的样子囧…… 这位大姐……能不能睁大眼看一看,魔力差距有多大。 不管了,他绝不能陪她在这里等死。 待会他闪光一打,趁人家狗眼瞎掉的时候,抓住她就跑。 他的手掌冒出微弱的光芒,正在往其中运功。忽然有个黑衣人冲了出来,一上来就冲壮汉喊道:“东西跑了!跟我去追!” 听这声音貌似是个少女,看样子年纪可能都跟叶帆的差不多。 黑衣少女手都没摆,便凭空变出了一道紫色传送门。她和壮汉一起走了进去,就这样消失在还一脸蒙圈的叶帆面前。 中途佩拉还边喊着“哪里跑”边扔了把大剑过去,幸好人家的传送门先关闭了……不然人家一被激怒杀个回马枪……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番队的通讯广场已经炸开了花,没听两句话他们就大致了解了情况。知道了刚才的爆炸并没有给队伍造成致命打击,也知道领队的那两人——布拉克、罗定,抛下他们,带着货物跑了。 再结合刚才那一男一女说的话,不难猜到他们是去追布拉克两人了。而且在这里的黑衣刺客少了许多,显然战斗的重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们两也火急火燎地赶回车队,追了上去。 叶帆并不是很愿意再碰到那个用龙鳞的,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着实是任务所需,但极端情况下他也会抛下任务逃去…… “那两个臭小子!想吸引大部分火力,给我们争取时间!”佩拉有点不甘地说道:“又或者想直接把东西送上门,全队的功劳都揽自己身上去!啊!决不能让他们两得逞!” 叶帆忽然意识到,会不会这就是他和一番队的差距呢。他自认为,迄今为止自己做得还是比较合理的,但一番队这些人集勇气、谋略和实力于一体,在这么艰难的时候都能坚定地迎难而上。而这些似乎都是他欠缺的。 他忽然有点不理解龙教官为什么把他调到一番队了,毕竟他是这么的,轻易地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没有时间让他感慨了,在另外一边的角逐,战况紧张得多了。 罗定和布拉克带着货物在林子里飞快地穿梭着,树丛两边不断有黑衣刺客攻过来。但是在布拉克的指挥下,罗定的术式能够精准地打掉所有的敌人。 “这些烦人的苍蝇!”罗定一急了就想骂脏话。对方数量如此之多,也不知是从哪招募过来的。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魔力低贱的小喽啰仍然构不成什么威胁。 真正的危险恐怕还是那两个……初步判定是两人,一个极其稀有的空间传送者,还有一个可能更稀有的龙鳞人。 就在他们陷入思考时,头上方再次出现紫色光环,同时许多龙鳞掉了下来。这次罗定没有硬扛,而是用尽风魔力把车辆推出了爆炸之外。尽管如此,车辆还是受到了一点波动,摇摇晃晃地在那大树根碰了一下。 “他奶奶的……布拉克!那个人在哪里?!” “八点钟方向,700米!没有遮挡物!” 非常近的距离,这是准备直接碰面的意思了? “继续锁定他的位置!看我的。” 罗定合上拳,头顶忽然卷起一阵横向的旋风,那气旋越转越快,而且不断地有气体被压缩进去,居然有了枪矢一样的轮廓。 这么自信,连躲都懒得躲了?看我一击把你送回老家找奶奶。 另一边,叶帆等人也在奋力地追赶。有了更多时间整顿队伍,他们的疲态总算恢复了一些。 队里的女巫不断地为车辆上的青晖石做精炼咏唱,让车飞得更快一些。 越接近布拉克他们,从两边偷袭的刺客就越多。 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趁着他们双拳难敌四手的窘境,有个刺客直接跳上了领头的那辆车。居然三两下解决了车上两位战力不俗的队员,并且施展术式,一股浓浓的烟雾从他身上冒出,一瞬间就淹没了车队。 视线被浓烟挡住,虽然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慌张,但形势确实更艰难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之中高速行驶,车辆根本无法稳定。叶帆听得见后方传来了碰撞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惊讶的叫声。大概已经有车发生追尾掉队了。 这种招式对罗定不管用,但是他现在不在。队伍里面还有火术士能稍微驱散一些烟雾,但根本无济于事。 刺客仍然一蜂窝地冲上来,烟雾对他们好像影响并不是很大。车队的远距离术式根本打不中他们,很快他们很多都登上了车,车队的人都被迫打起了近战。 “可恶!这雾什么做的,车开得这么快都甩不掉!” 佩拉越来越着急了,并不是因为敌人太多渐渐觉得力不从心,而是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赶上布拉克,也无法阻止他们抢占功劳。 忽然,她感觉身边被一股莫名的强光照亮,光芒让她一下子看清了周围的事物。只见几个刺客同时扑了过来,她一剑从右扫到左,直接把那几人轰飞出去。 她回过头,便见到叶帆身边那个耀眼的光球。 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啊!这是你的术式?” “是呀。” “光魔法?” 叶帆点了点头。 又愣了几秒钟,佩拉才说:“你可以到前面去干掉喷雾坏蛋的。” 囧啊,他可不想这么危险的。 于是两人就动身了,借着术式的光亮,他们轻而易举地跳过了一辆又一辆车。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最前端时,一颗像炮弹一样的东西击中了佩拉,瞬间把她从车上打落了。 “妈的……”她飞出去时这么咒骂了一句。 叶帆愣了一下。啊,忘了,对方也有远距离攻击的术士的。 打着光是容易被击中…… 不过听佩拉刚才的咒骂声,她的情况应该还好。 不管了,先去解决喷雾坏蛋吧。 很快叶帆便抵达了最前面的车辆,看见了那个施展烟雾的术士。对方全身上下包满黑衣,只留下有点琉璃色的眼瞳。 两个同僚正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那两人叶帆也认识,战力还是不俗的。能一会的功夫就打倒他们两个人,说明实力应该挺强的。没有了单细胞暴力女,光是他一个能打赢人家么。 不管怎样,现在只有他离得最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开始,两边都使出了暗器,但是双方都合理地躲避和阻挡了。 近身战这人貌似也不输他,而且还是比较激进的打法,几个回合下来叶帆被逼得只能躲闪。令他有点意外的是,这人双手能喷出毒雾,两个同事大概也是中了这招才被秒杀的。每次近身时都有烟雾缠身,叶帆连挨一下揍都不可以。 更糟糕的情形是,这漫天的浓雾环境或许也有毒性。虽然他们还能在其中健全地活动证明毒性应该不大,但时间一长恐怕不妙。 他得尽快把这人打倒。 他被对方逼到角落,脚已经踩到了边缘上。对方突然一个大招,毒雾喷了过来,他一不留神整个人掉下去了。 黑衣人并不觉得他会这样就被击败,但是往下方看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忽然身后冒起一阵暖光,黑衣人转头一看,叶帆居然毫发无损地站在身后。 没有浪费在震惊的时间了,他回身就是一记掏拳,带着浓浓的毒雾全力向之击去。但是最后,他的拳头和烟雾全部穿过了叶帆的身体。正确的来说那也不是什么肉身,只不过是一条全息影像。 “完了”,他心里想。下一刻,从他背后插进的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而真正的叶帆正站在身后。 漫天的浓雾散去,月光再一次洒了下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小胜的喜悦,战况也在一瞬间扭转了局面,没有烟雾庇护的黑衣军团被纷纷打落。 叶帆收起用光魔法制成的自己的立体影像,望着林子深处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也在这时,又发现前方飘动着什么金光闪闪的事物,如同暗夜中纷纷落下的秋叶。 叶帆简直要崩溃。 “全力减速!望上走!” 听见讯息广播里近乎破音的叫声,所有人都疯狂地刹车,并且转角近乎竖直地往上升。 下一秒,金光闪闪之物迸发出巨大爆炸。爆炸余波瞬间就把车队冲得七零八落,一半以上的车都被震得细碎。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帆才在那废墟里找到方向感,周围已经一片狼藉。许许多多细碎的事物漫天飘落,受到了月光的照耀,发着白光。有那么一瞬间,叶帆觉得它们那么像雪花。 下雪了,无声无息地落到某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宿命的缓慢。 在那个世界的深处,有东西正站在雪地,冰花落在牠身上,颜色如此的相似,似乎也成为了牠的一部分。不忽近忽远,只是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下一刻,世界加速,叶帆回到有些噪音的现实中。 许多同僚受了重伤,女巫正为治疗伤员忙得不可开交。他再仔细一看,车辆大多数已经报废,想赶上布拉克他们已经是不可能了。 不幸中的万幸,目前队伍里还没有人死亡。 第六章 激战4 “戚!” 紫色传送门的主人对战场上的情况一清二楚,但显然她是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的。 她的人几乎尽遣全力,却未能取对方一人性命。虽然早就听说这是一批精英,但这种结果和她预料的还是差太多了。 即使蒙在黑布中,少女面上的凶光旁人仍然感觉得到。 “果然,刚刚就该趁着烟雾投下去。” 身旁的手下大都诚惶诚恐,但还是不得不为方才的阻止辩解:“可是雾队长还在里面……而且还有很多弟兄也都在里边呢……” “戚!”黑衣少女气得空气中的紫电霹雳啪啦地响,众人吓得不轻,纷纷下跪。 好一会儿少女才平静下来,又冲着人群指挥道:“留几个在这里观察,其他人全部跟我去追前边两个!”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人力可以浪费在这群小强身上了,照这么耗下去,那两人很快就能离开这片与世隔绝的地区。而过了这片地区,洛林公国的管制力度就远远超过他们能够做这种事的级别了。 夜晚,偌大的废墟在月光中呈现着一种惨白又朦胧的颜色,像一座空荡荡的墓地。天空中细碎的东西仍在不停飘下,世界在叶帆目光中转了一圈,每一幕都是爆炸留下来的印迹。 佩拉先他一步找到了他。虽然她挨了一弹,但他早就预料到她没什么大碍,所以见面时也没有多么惊讶。 没说上两句话他便向她反映:“这里太空旷了,撑不住下次袭击。” “得赶紧转移伤员。”一旁的女巫听到也加进了讨论:“有几个重伤3级要尽快投入机体冷凝,但是我这边只有一个这样的权限,还需要另一个才能打开设备。” “用我的吧。”佩拉说道,随后在女巫递到她面前的魔珠界面上盖了指纹,指纹在界面上呈现出绿色。 “谢谢。” 赶紧转移阵脚,做好防御,并不是太难的事。好在这里也没剩下多少黑衣刺客,恐怕都赶去布拉克那边了。 “还能战斗的家伙,跟我一起上去追!”佩拉在人群中大喊。 女巫小声提醒:“我们的器车很多都报废了,要追上去可能有点难度哦。” 佩:“还有几艘可以用的?!” “我看看啊,应该查得到运行监控的”女巫滑了滑界面,看到全窗口的红色警报后脸上大写的囧:“能够正常运行的车辆数目是……1。” “不中用的落伍科技!”佩拉一脸气愤:“小叶,快上车去,跟我一起追!” “哈??”叶帆囧:“这很难评价。” 危险的事情拉我下水是几个意思囧…… 同事中有人说:“我有不一样的意见,我们暂且还是原地待命吧。是布拉克先丢下我们跑掉的,他可不是什么随便抛下队友的人。” 佩拉:“这可说不准哦,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位同事继续说:“总之,我的意思是布拉克不像是随随便便跑掉的,而且到现在都没有跟我们联络,太奇怪了。除了引走敌人的火力,可能他还有自己的计划。” 另外一位同事:“能有什么计划啊?” “不知道,但我认为事出必有因。我们不如相信一下布拉克的判断,先按兵不动吧。等他真的有需要我们做的,肯定会通知我们的。” “会不会他们俩其实是外国的卧底,夹带货物逃走了。”佩拉吃着瓜说道。 此话一出,像一颗石子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讨论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叶帆愣了,他也没想到佩拉这么乱来的一句话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好长一阵子,队伍都是哄哄嚷嚷,没有秩序可言。 可能是大家压力都有点大,毕竟他们面对的可是龙鳞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空间能力者。 前五番队队长,拉佐尔问道:“布拉克现在的定位离洛林公国二级警戒线,还有多远?” 女巫想哭,原本这话不归她来接的,她在队里就只是个医师啊。可是原本的技术人员伤了,她这完全是被迫营业:“还有51公里,凭他们搭乘的青晖石器车的动力计算,预计还要36分钟才能到达……” “太慢了”拉佐尔:“还是得多几个人追上去才行。” 以仅仅布拉克两人,和敌人的战力差距来看,他们在未出丛林便被击倒的可能性极大。任务的失败率太高了。 女巫:“距离太远了,就目前我们设备的动力而言,不可能赶得上他们哦。” “你能继续给青晖石精炼咏唱么?可以把所有的魔石都集中到一辆车上,这样我们的动力应该不是问题的。”有同事问道。 女巫摇摇头:“不可行,精炼也是有限度的。而且伤员也要治疗呀,我不能离开太久。” 众人沉默了一会,低落的气氛,好久才有人打破。 “那只能相信布拉克他们了。” “这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的意思了?” “也不能这样摆烂啊!搞不好他们两个会死翘翘的,对面可是有龙鳞人。” “还有个随随便便就跳出来的空间术士,布拉克最怕这种家伙了!”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呢?大聪明,您也来个空间传送呗。” “那要不要现在就回国去呢?回去搂着国运司臭脚哭哭啼啼地说‘嘤嘤嘤领导我们任务失败了求求放过我爸爸妈妈了拜托——哦不对亲爱的爸爸妈妈已经——’” “窝兹尼麻勒格——” 他们又吵了起来……叶帆作为一介新人,也不好出来说什么话。 佩拉刚打完个瞌睡,看到这么热闹,便马上加入到骂战里:“……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另外一边,布拉克和罗定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断有黑衣刺客冲上器车……虽然他们仍在极力地抵抗,但还是难以击倒这么多的刺客,也受了一些轻伤。 连并不以战力出众的布拉克,也被迫拿起了宝剑。 无尽的空间在脑内神经发着颤,他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身后有人在靠近,他头也不回,把剑夹在腋下一伸,那剑身忽然伸长数米,瞬间就穿透了那人的胸膛。 剑身缩回来的时候,因为使用过度而疼痛不已的脑神经又颤抖了一下,他看见有个黑衣正倒着站在车的下面,准备一剑摧毁车的动力室。 “罗!车下面有人!” 配合多年的伙伴一下子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只见罗定双指竖起,魔力在无尽的空间中画成丝丝的线段,瞬间包围了那里,然后魔力开始沿着线条涌动,像海流又像利刃,最终出现的是摧枯拉朽的风刃,那个倒立的黑衣人剑还没刺进车体便被风切成了碎片,向无尽的黑夜中掉去。还有许多登上车辆的刺客,皆数化为碎块。 爬上那艘沉重载货车的刺客也是一样的下场,风刃碰上车上那巨大圆柱时却被弹了出去,原来圆柱表面设置了相当强大的结界。而在这庞然大物里面,装着这次任务最重要的东西,那是一个要完好运送给洛林公国一位伯爵的宝物。 罗定看着那圆柱,又看看因疼痛而跪地不起的布拉克,说道:“妈的,差不多可以把这东西扔了吧?” 布拉克忍痛站起:“不……还不是时候……” 忽然一把巨大的飞镖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他们,罗定释出风压想把它打掉,可是风力一碰到飞镖上,飞镖却没有做任何的减速,反而沿着诡异的线路更加飞快地杀向罗定。 他愣住了,这分明是京尼尔炼造的,逆风的武器。 飞镖就快要打到罗定时,布拉克的宝剑延伸出极远的长度,非常及时地打走了飞镖,还连续再伸长碰了好几次,把它赶得远远的。 然而它又隐藏在黑暗中,不知何时又会杀过来,像一颗无法预料的定时炸弹。 四个刺客从不同方向登上了车,布拉克的天眼能感觉到,这四个人显然拥有和其他刺客们不同档次的战力。 压力倍增,他们颈上的冷汗在寂静的空气中一点点蒸发…… 正当他们想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紫电一闪,又出现了传送门。 罗定正要往那圆环投去致命的风压,伴随着一声“布拉克”,那光环忽然冲出熟悉的青晖石运输车。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两人震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出现在那传送门的不是什么敌人,而是…… 多么熟悉的面孔站在那辆车上,那是几个伙伴的面孔,但是这时候带来的只有无数的问号。 “臭不要脸的!老娘来救你们啦!” 佩拉从那儿一跃而起,直接落在了他们身边,咔嚓几下解决了几个逼近的黑衣人后,又给了他们每人头顶一锤子。 两人还对莫名其妙多出的两个头包倍感困惑时,同伴们纷纷赶了上来,没几下就把舰上的黑衣杀个干净。 第七章 激战5 “dua gdua gdua g。” 是铁锏把人打到起飞的声音。 这不知道已经是佩拉用的第几把武器了,在旁人看来她今天收割的不只是人的性命,武器连带的巨额经费也陪着一起遭殃了。 已经没什么人敢主动去挑战她了,一个被逼急眼的刺客和她过了几招,几个回合下来都保住了性命。 她忽然饶有兴致,便只是一味的防御,任凭刺客的剑在粗大的铁锏上斩了无数下。到最后那些剑招都没能在它身上留下伤痕。 她看看刺客那愤怒的面孔,嘿嘿的一笑。轮到她了。 劈斩的动作快到肉眼都没看清,刺客手中的剑瞬间化为整齐的裂片。仔细一看,那斩断的痕迹,分明是利刃才能做得出的。 这个女人……竟然能用粗重的锏器,使出刀剑切割物体的效果……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么?? 碎片倒映着他那放大的脸庞,脸上的愤怒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到极点的扭曲。 “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锏再度挥动,刺客以为自己已人头落地,但破碎的只有他身上的衣服。 自己突然的光腚让恐惧又分裂出几分诧异,他的精神还没来得及彻底失常,对方又是几个剑招,他的头发眉毛也消失不见了。 他的哭声回荡在黑暗里:“放过我!!” 叶帆知道自己没有佩拉那么变态……当然指的是战力没有她那么变态。所以他尽可能的一击毙命,不给对方任何近身的机会。 拉佐尔的术式是一定程度地改变物体的运动。他张开双手,飞向他的小刀逐渐停顿下来,转而返回黑衣人身上,甚至达到更加离谱的高速,一瞬间就穿透了多个身体。 所有人把布拉克保护起来,布拉克这才歇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他说道。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埋头迎敌。 其实比起这个,布拉克有个更想知道的事情。 他看了眼那个紫色的光环,刚才同伴们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他指着光环问道:“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正想要津津有味地回答这个有点故事的问题,这时叶帆又听见熟悉的吱吱作响,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大脑。 在承载着货物的那辆10米大车,横置着一个用圆柱型容器储存的东西,那也正是他们此次任务最重要的东西。容器的外壳是由相当坚硬的材料制成的,并且还在表面设置了结界,即使受到很强烈的冲击,容器也很难被破坏。他们本应将它完好无损地送给其中一方的委托人,可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彻底地破坏了这个计划。 电光兹兹的声音消失了,容器的中部出现了一道紫色传送门,随着其中光芒的消失,传送门沿着容器的截面将它切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而且无法阻止。 容器表面的光瞬间暗了下去,随之出现的还有其中的物体。那又是一个小容器,一个小小的魔方盒子,看得出来盒子表面也被施展了结界。 再次出现的多个传送门将它再度切开,叶帆赶紧冲过去,但是却被许许多多的的黑衣人拦住了。在他与之搏斗的时候,传送门走出了先前见到的黑衣少女,少女先他一步拿到了魔方。 所有人目光都投射过来。 大事不好! 货物被敌人拿到手了! 黑衣少女已经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顷刻间把这尘世化作墨下虚有。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握在手中,叫她如何冷静。 她迫不及待,翻开那魔方想找到里边的东西。 但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她顿时一愣,头脑一片空白…… 然后发出无边的杀气。 “竟敢……耍我……”她面上的凶光让叶帆等人看了不停地寒颤,而布拉克更是冷汗直下。 虽然B计划进行得很成功,但他们面对的敌人却是能力那么蛮不讲理的。这也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做的还远远没有结束。 是的,真正的货物并不在他们这里。 而是在另外一条正行驶在别处的车队,由静亭司的二番队守护着。 除了布拉克和罗定,其他人显然对这个计划浑然不知,看着空空的方盒子发愣。 叶帆顶着杀气的重压,投了几把暗器过去。少女瞥见了,连动也不动便打开一道传送门,将暗器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嘿呀!!!” 佩拉挥着大剑往她头上砍,她又开了一道传送门,把剑瞬间切成两半。 她狠狠把那空盒扔掉,面露凶光冷冷地瞪着众人:“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说完她退进传送门,离开了。与此同时,众人的头顶又打开了一道巨大的传送门,许许多多的龙鳞从中掉落下来。 这时罗定的风之圣枪已经压缩完毕了,那把枪矢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荧光,尖端发着震颤。他对布拉克喊道:“布拉克,可以了!” 布拉克的天眼瞬间就把龙鳞人在的位置锁定。 “七点钟方向!420米!” “回你老家去!”罗定几乎竭尽全力,将那圣枪狠狠地射出。那圣枪和先前施展的风压又不一样,它飞行时没有像后者那般将周围之物摧残殆尽,甚至只是静悄悄地飞过。穿过挡在面前的树杆时也只是留下一个圆圆的窟窿,只想着在最后一刻释放。它沿着设定好的线路一路杀到了龙鳞人的面前,几乎在瞬间便完成了所有的路程。 龙鳞人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微微诧异,下一秒,这面容便出现在了远方。 枪矢将他击中,顶着他的身体一路击碎途径之物。飞出丛林,在地上拖拽出巨大的裂痕。最后一刻,把他钉进了远方的那座山丘内,怖人的风压蓄势爆发,山体也迸发出巨大的崩溃!! 成功将之击败,他们头顶上的龙鳞却没有消失,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叶帆赶忙伸出手,在他紧握的拳里,一条金色宝石项链正发出亮光。随着光亮包围了众人,布拉克能感觉到这个空间里有他理解不了的公式正在成效,地面剧烈颤动,魔法阵随着紫色电光猛然画出,紫色的传送门就此生成! 所有人脚下一松,都跌入法门中,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砰!” 他们再睁开眼时,身边已是陌生的景象。再抬起头时,便见到了远方那冲天而起的蘑菇云。 布拉克久久才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包围住他们的紫色暖光,又看看少年。 —————— 时间再往回倒一些。 回到了掉队的众人正歇斯底里吵着架的那一幕。 “嗯嗯,这个骂得好”佩拉一边旁观着骂战,一边拿起小本本写着笔记:“??脏话还能这么骂?厉害啊。学到了。” “大家……听我说”女巫语气有点弱弱的,但她每次说的话都会引起极大的重视:“我们可能……还有一丝希望。” 瞬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噤若寒蝉,等待着她接下来说的话。 女巫脸上一片红:“……你们想不想拥有自己的传送魔法???” 没有人回答。 因为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刚开始很多人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有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东西,有的人以为这不过是个玩笑话。 然后他们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琢磨着那句话的意思,也渐渐怀疑那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而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假设。 想要拥有传送魔法? 她提出了一个多么好笑的问题。要是这么稀有的魔法会凭空出现在他们身边,那他们还至于沦落到在这里争吵么,想到这,有些人甚至想笑话笑话她。 直到看见她那个认真的神情,他们才禁不住笑出声。然后又发癫似地跟着认真起来:“想要啊。” “我们有可能,也能拥有自己的传送门魔法哦……”女巫:“到时候想过去番长那边,就不是不可能……” 不会吧? 她说的是真的么?这种事情真的可能么? 所有人都认真起来了。 “我刚刚……就在刚才对方传送门打开的时候……这颗魔法宝石识别到了相当古老的信号”女巫摘下颈上的那条宝石项链,宝石的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辉,看着就是魔力相当精致的样子。 她双手捧着宝石,让它轻轻飘到大家面前:“先解释一下,这是祖上传承下来的法宝,至于炼造的目的以及方法在家族中已经失落了……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宝石从一千年前,从我家族的前身起就开始记录着所有的魔法咒语,一直到现在仍然由我在记录着新生的咒语。也就是说,现在的它其实是一个相当大的数据库,里边记载了一千年前就拥有的魔咒。而刚才传送门打开的时候,它们发生了数据匹配的现象,匹配率有惊人的99.8%……你们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佩拉摇摇头:“不知道。” 女巫一脸失望:“唉呀,反正就是那传送门,其实是我这条宝石记录过的上古巫术……所以我想……对方并不是真正的传送门超能者,而是一个魔力极其强大的巫师而已。” “所以你是说,那个传送门并不是什么与生俱来、天赋异禀的术式,而是一条古人开发出来的魔咒,就像一条可以复制的程序那样对吧?”队伍里有人感觉到了关键。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 听到这所有人眼里又有了光,如果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是不是可以把传送魔法复制成他们的术式了?那样的话,或许他们也能使用属于他们的传送魔法? 如果成功了,那他们也能像那个术士一样,无视距离地穿越,在各种地方来去无影。靠着这样的魔法,想追上布拉克他们也只是小菜一碟。 同时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古代巫术是什么术式都能靠咒语展开的么?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只要掌握够多的魔法咒语,就能使用无穷无尽的术式能力……这也实在太厉害了。 “既然能够读取魔咒的数据,那你能将它全部背出来吗?你也能使用传送魔法么?” “嗯嗯,但是也不全对”女巫点了点头。其实不止如此,她还尝试对咒语进行了干预,这也是刚才洪水泛滥时,她能让传送门封住的原因。 但那样的干预是短暂的。而且她也绝不可能施展出真正的传送门魔法……原因她也很清楚,能做到的人是极少数的。 “我是不可能使用这个魔法的,因为我的魔力量远远不够。” “要消耗很大的魔力么?” 她点了点头:“没错。” “那我们呢?我们可以像你们巫师一样,施展各种各样的古魔法么?” 话谈到这里,女巫露出了犹豫的神情,但那神色很快就消失了:“巫师体质是相当稀少的。但是这颗宝石可以短暂地让你们拥有巫师体质,而且空间传送的术式我已经放在发送页了,只要一碰到它,它就能代替你们展开术式……你们可以戴上它试一试,但是在古代,传送门是相当消耗魔力的违反物理定律的魔法。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打开传送门,那样的魔力量恐怕也是万中无一哦。”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所有人都试了,也很可能因为魔力的不够而失败。不……应该说成功率是微乎极微的。 但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仍有一丝希望。 因此,所有人听到后都跃跃欲试,想成为救世主,一改当前进退两难的状况。 “那还等什么??赶紧试起来啊!布拉克在等着咱们呢。” 于是他们便逐一进行了尝试。第一个尝试的是佩拉,她一直对自己的魔力量很自信。 女巫在一旁提醒:“来……把你的魔力,慢慢放进宝石里……” 佩拉如负重任,戴上项链的这一刻,仿佛自己肩上扛着整个世界。 果然,我注定是这个世界的头号女主角。她心里想。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术式的施展。但是憋了许久,那宝石一点光亮都没出现过,也没有什么奇迹的出现。 她嘴上又碎碎念,像个认真施法的古代巫师一样。旁人听到的却是:“清蒸……铁板烧……碳烤……” 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个曾跟她有过节的人在下面哄笑到:“装模作样的!下去吧你!” 气得她舌头都咬破血了。 中间又试了两个人,都失败了。轮到曾当过五番队队长的拉佐尔时,宝石刚被碰到便发出金色的光辉。然后在他的努力下。空气竟然冒出一些紫色的闪电。 众人面露喜色,这时紫色的闪电却跳向远处,渐渐消失了。 他又做尝试,好些次出现电光,但是并没有见到术式展开的迹象。终于他精疲力尽,连紫电也没有再出现过了。 又过了几人,都没有出现比他更好的情况,因此所有人都有点气馁了。渐渐地,他们对魔力高低也有了新的认知。 大部分人的魔力都是比较匮乏的,大到能够打开传送门的只有极少数。 唉,就是说嘛,这么稀有的魔法,怎么可能说有就有呢。 不可能会出现奇迹了。 放弃吧,不可能有人会拥有这个术式的。 这天下这么多人,恐怕都没几个有那种魔力量的,凭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几人身上? 而那个极少数如果出现在他们之中,那他们的世界一定是个虚构的小说世界,因为这种事情只能出现在小说。 轮到叶帆时,几乎所有人都尝试过,如果再不成功,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只是徒劳。在这样的重压下,叶帆就是再没集体感,也难免有点紧张了。 女巫把项链递给了他,当他触碰到宝石,只是碰出一点暖暖的光,别无他物。他听见了众人失望的叹息声,但女巫脸上却是那样意外的表情。宝石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地浮出一些砂状的物质,那是被巫师们称之为“元素”的东西。渐渐地他有些神游,在那样恍惚中他只听得见众人倒抽气的声音,眼前的事物也逐渐失真了。 他的脑海闪过许多栩栩如生的画面。 一个小女孩在他身边跑了过去。她跑呀跑,乡下那金黄色的稻穗在她身旁不停地后退。终于她在那温暖的夕阳下冲进了一间老屋里,屋里的老妇织着小小的衣服,看到女孩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从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取出了宝石。 小孩转而轻轻地坐到她身边,看宝石中跃出的元素在空中变幻组合,播放着一部古人制作的儿童动画。女孩看得咯咯大笑,在她慈祥的目光里像个小小的天使。 叶帆的眼睛忽然有点湿润,因为不知为何他知道,这一幕已经是过去很久的画面了。 回到现实,耳朵扎进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头疼没多久,就被面前的紫色光环惊呆了目光。 原来他成功了。 第八章 诱饵计划 “所以你们靠自己学了传送魔法,还成功找到这来了?” “就是这么回事。” 其实那也算不上是学会,只是借着法宝的能力展开术式而已。这就好比宝石是电器,而他顶多算充电桩。真正的施术者其实是宝石。 布拉克惊讶得不知该从哪件事情先理清,身边紫色的光环格外惹眼,他手摸了上去,却只感受到法阵上刻满的魔法符号和方程式的温度,并没有摸到什么实体。 他又回过头看了看叶帆,目光渐渐由好奇转变为钦佩。 “这件事情我们会写进报告里的。”他说道。 “yue”罗定一口鲜血吐出。 经此一战,魔力消耗实在是太大,即使是他也吃不消了。但他仍无法放下心,甚至更加警惕:“布拉克!那四个人呢?” 他指的是刚才碰见的那四个战力不俗的刺客,登场时便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杀气。 可奇怪的是,那四人在叶帆佩拉他们出现后,便神秘地撤退了。混在众多的黑衣刺客中,布拉克也很难感知到他们的气息。后来也再没见到他们。 最令罗定在意的是,那些家伙拥有京尼尔的逆风的杀器。 就好像对方提前知道他们这边有很强的风术士,还专门带来了能够对付他的法宝…… 太奇怪了。 布拉克:“……不见了。” 罗:“可恶啊!” 其实有件事布拉克更在意,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本来被击溃的龙鳞人已经被自己人救走了。但现在他们也阻止不了,于是索性也没告诉他们。好在那龙鳞人挨了罗定一枪,暂时也没法再战斗了。 他们已不需要承受爆炸物像满天星一样布满头顶的重压。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可是,你们找过来干什么呢?”布拉克问。 是的,他又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但现在想想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同事们:“过来支援你们两啊,还能干嘛。” “……”叶帆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刚刚保险箱里是空的也……” “??为什么是空的呢??” 布拉克:“因为宝物都不在这。” “??” “这又是虾米意思呢?” “额”布拉克郁闷了,虽说没有通知他们原地待命确实不够严谨,但按照他们的惯例,没有收到任何指挥不应该就是按兵不动的意思么:“我们一番队送的是空包而已啊。真家伙还在二番队那边呢。” 同事们都说不出话来。 布拉克忽然有种“再多说几句可能会被揍”的预感,事到如今也只能把真正的计划如数告之了。 原来当初龙教官,也是他们所有番队的总队长,在制定计划时和几个长官讨论了很久。由于这次任务很特殊,而且据线人提供的情报,他们面临的敌人恐怕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而且出于两国之间有些微妙的政治关系,这种跨国的合作恐怕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被很多方虎视眈眈。 所以制定计划时,他们做了相当详细的布置。最后的决策是,派遣两队精英执行本次任务。其中一队带着空包先打头阵,吸引大多数的注意力。另外一队则带着真正的货物,静悄悄地从另外一路潜入洛林公国。 在一二番队谁负责吸引火力,谁负责执行真正的运输时,讨论组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最后龙队又在长官的建议下,决定让实力更强一些的一番队先进入公国迎敌,并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而实力仅次于一番队的二番,将承担真正的重任。 这个计划中,考虑到要减轻所有队员的思想包袱,不能让两队之间知道彼此的存在。至于布拉克他们是怎么发现,也是龙队喝高了不小心透露给了他们三人的,之后也是一直向他们强调,事情未到非说不可时,都要保密。 “所以我们这里只是一个诱饵?”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但是又有一种被什么坑害了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布拉克点点头。 但是还是有人心存疑虑:“可是照敌方这个势力,真的派两队人就能完成任务吗?难道之前没有人做风险评估么?今天要不是大家的超水平发挥,可能都没法走到这一步了。” “评估肯定是评估过的,但也没想到对方有这么特别……毕竟咱们可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呢。”布拉克说道。 确实像布拉克所说的,这还是他们这些人,第一次执行在洛林公国的任务。几十年来,两国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而这种微妙和这片400多公里的大丛林一样隔绝着两国之间的进一步交流……不,或许比这片丛林更甚。 同事们发出倒抽气的声音:“那我们还费了老大劲追过来,可是这里却是假货……” “是啊,”布拉克:“所以我还想问,你们干嘛还跟上来了?” “我们哪里知道其实是诱饵?要是早就知道也就不管你们了。” 布拉克:“B计划的内容,佩拉不是早知道了么?教官还特地吩咐了我们三个。”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佩拉。 后者:“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众人:“你知道诱饵的事?” 佩:“没错啊。” 他们开始回忆事情的经过,回想着是谁最先提议要追上布拉克的,然后满脑子都是佩拉最开始的那句“那两个臭小子!想吸引大部分火力,给我们争取时间!” 还有“又或者想直接把东西送上门,全队的功劳都揽自己身上去!啊!决不能让他们两得逞!” 然后有“还能战斗的家伙,跟我一起上去追!” 她当时的眼神,是那么坚定和执着……咬牙怒目的模样也像极了怪兽。 被瞪久了,佩拉脑子也终于转过弯来了,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后脸一下就红了……但她不能承认错在自己身上,于是甩甩手,跳脚,挺胸45度说道:“老娘这不是为了诱饵的效果更逼真一点么?既然要吸引火力,那就给老娘演得卖力一些啊!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老娘演技不错吧?连你们都骗了你们这群煞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队友们差点气翻过身。不过布拉克出来肯定了她的做法:“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你们‘佯装’得很成功,杀手们都以为我们这边才是真正的执行者。已经消耗掉他们绝大部分力量了。” “……” 论自欺欺人的实力,还是得布拉克啊…… 然而任务还没有结束。那个传送门术士,也许很快就会找到二番队的位置,并且追击上去。 布拉克又整理了一下所有事:“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那些黑衣人的余力正在搜寻真正的执行者、也就是二番队的所在地。虽说在这么大的林区想找到一支车队不容易,但鉴于对方强大的势力和资源,他们说不定已经找到并赶往那里了。我们也要马上赶往那儿和二番队一起并肩作战。我知道战到这种地步,大家都很疲惫。但是为了我们平日惺惺相惜的队友,我们得立刻振作起来,调整出百分之百的能量和队友互相守护。作为静亭司的一员,为了我们的荣誉,我们要竭尽所有的力量,抛头洒血,拼上我们这条属于国家的性命,保证任务的完成。” “……” 官僚主义的骚味隔着老远都能熏sk 人了,一点都不想理会。 布拉克也真是的,说这种话不害臊的嘛? “??”布拉克:“听到了没有??!” 众人这才像饿死鬼一样气若游丝地飘出一句:“是……” 二番队的位置其实已经超出了布拉克能观察到的范围,但是凭借着他们掌握的一些线索,再加以推断。他们基本可以锁定一个在他们南面的位置,在一个海面登陆点和最近村庄的连线上。再借用宝石的传送能力,他们很快便能到达那儿。 叶帆发现,每次运用宝石打开传送,宝石上面的裂痕就会变多。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用到最后宝石毁了,就再也不能传送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许没几次传送可以使用了。 而且,传送的精准度也并不是很高。 随着紫色光环打开,他们落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们在哪?” 四周除了树林,别无他物。 叶帆看了看魔珠仪盘上的地图:“跑错地方了么?” 难道二番队不在这? 这时却听到布拉克紧张地大喊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们看过去,只看到他一脸惊恐。 “怎么回事??” “布拉克?看到什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呆滞的眼神。 叶帆忽然从那领会到什么,顿时也一脸惊恐。 不远处有青烟正在袅袅升起,随着脚步的逼近,宝石在火焰中发出的刺鼻气息也浓烈起来。 车体的残骸,武器的痕迹,溅在树上的鲜血,逐渐增多。 一些回忆的画面和眼前的现实交织在一起。 “小叶,在画什么呢?” “哦哦,就一些……怎么说呢,写生??”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心跳也越来越快。 “哇,画得真好看啊。” “过奖啦~” 他看着眼前小小的画板,蓝蓝的天空,泛着银光的湖水,徐徐的行人,低头看着水面的小猫。 回到现实,被火焰烧得通红的森林,插在树上的红剑,躺在地上的尸体。 “不过好像有些不一样。是这条江边么?” “是这里。不过画成了白天的样子。” “……好有才呀~~你给它起了什么名字了么?” “名字这种东西……倒是没想过。” “不如就叫做《莫洛赛歌江边的小猫》吧。” 其实那一刻他脑海里出现的是“倒影中的莫洛赛歌江”,但是这个名字好像也不错。他看了看女子的音容笑貌,看她那眯起双眼的长睫毛,和粉红的脸颊上萌萌的酒窝。 但是现在,这副面容却冷冰冰的,眼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 叶帆看着这位被钉死在树干上的女子,那是二番队里一位叫做希尔的大姐姐,也可以说是他在静亭司里最好的朋友。 二番队,全灭。 第九章 战争兵器 在这个计划里,一番队的他们会提前些许时间出发。 按照原本制定的线路,一番队走的是一条直截了当的长线,暴露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本以为作为诱饵的他们已经吸引了绝大火力,二番队应该是安然无恙,一路风雨无阻的。 但当他们落地在二番队附近时,却发现这里完全是人间炼狱…… 没有生命的气息,布拉克心想。他又把目光放到圆形容器上。容器已经被破坏,里面放着的宝物当然也不见了。 已经被夺走了。 任务失败了。 叶帆在那树干面前沉默了良久,没有任何的表情。随后他也只是将女子胸口的长钉拔出,轻轻地拥住落下来的身体,又动作极轻地将之放到地上。 他双手有些颤抖,好一会才打开了魔珠,将希尔的尸体收容进去。 然后是罗布尼娜、乔、布塞罗斯…… 到最后,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只听见脑海里单线的回音。 “叶帆!” 队友在呼唤他,但是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烽火照亮了天空,四面八方皆是熊熊烈焰的声音。 “有呼救声!” “有人还活着!” 叶帆顿时回过神来,看到队友正设法搬起一辆器车的残骸。他连忙赶过去,正好车身已经被翻过来,也见到了被压在其中的人。 正确来说,那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台拥有灵智的机器。 叶帆认识牠,牠是布塞罗斯制造的一个宠物机器,叫做“盯盯”,后来承担起了队内的人事安排和技术工作,在二番队这个友好的大家庭里是重要的一份子。 看见叶帆后,牠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小叶……对不起,我们没能赢过他们……魔方……被他们拿走了……” 叶帆看着牠裂开处半毁的元件,上面还漏着电光,他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 交战现场到处都是残骸,甚至很多武器和法宝都是破损的。看得出来二番队很努力地在抵挡杀手们了,尽管如此,现场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尸体。 罗定问布拉克“你怎么看?” 布拉克不需要用眼睛看,都比他们清楚这里的情况。这里有很多白色的钉子形状的东西,并不属于番队成员,肯定是杀手们留下的。他觉得这东西非常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不是同一批人干的。”布拉克说道:“战斗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很明显这些袭击了二番队的人,和先前一番队遭遇到的,不是同一群人。 布拉克:“从武器装备也可以分得清。” 罗定:“是什么人有头绪吗?” “没有”他拔起一根白色的钉子,抚摸它的表面。也正是这一举动让他想起了这东西的由来。 像玉器一样的手感,表面温润光滑,可是强度硬度却十分的恐怖。甚至有人做过实验,从太空扔下来,别说破损的程度,它甚至连表面都没什么破痕。 “反式玦!” 罗定听到后十分震惊:“破龙甲的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个时代如果想找出一个最先进的军事装备,那一定得在“龙甲”的武器系列中找。破龙甲便是其中之一,是在并不遥远的十几年前诞生的,而反式玦长钉便是这个战甲中最常用到的武器。 破龙甲并不是战衣,而是由无数拥有自主性的机械甲片构成的武器,并没有固定的形态。但是在战斗中它会选择最适合使用者战斗的形态,所以一般都会覆盖全身。它拥有强大的扛攻击性能和解毒能力,表面防御力更是极强,坚不可摧。常用的攻击方式是吸收周围的材料,转化成各式各样的利器,像是高速发射的暗器,削铁如泥的刀剑等等,每一样都有极强的致命力。 就算是战力极弱的士兵,装备了破龙甲之后也能成为所向披靡的存在。 破龙甲的原材料十几年前发明于西方一个叫法布尔的大国,该国军事力量极其强大,丝毫不逊色于圣费蒙诺斯帝国,是当今世界唯一一个国土内各地区和魔物没有明确领地分化的国家。前几年随着破龙甲研究的进一步深化,他们的军队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装备了实验阶段的该武器。而完成体的破龙甲正式诞生后,法布尔帝国并未立即开放对该武器的出口。但近几年法布尔陆续向一些受到敌国侵扰的小国递出了橄榄枝,也莱、乌陀曼、云京等等国家都买下了来自法布尔帝国的破龙甲,并且在当时的战争中扭转了劣势。 “没错,这绝对是战争兵器,破龙甲。”布拉克又检查了周遭的情况,战斗留下的一些毁坏、缺口,完全符合这种兵器的战斗模式。 “??打仗用的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踏马的……这事还跟法布尔扯上关系了?”罗定咬牙切齿:“杀了他们的就是那些狗娘养的么?!” 并不是十分严谨的说法,没有说破龙甲和法布尔国是必然关系,但东西制造于法布尔,绝不能说毫无关联。 如果要提到世界上最没有交集的两个国家,那洛林公国和法布尔帝国肯定是其中之一。可是这个武器现在却出现在了洛林公国境内,很难不让人意外。 如果继续联想,或许还会想到什么毛骨悚然的事。 布拉克的世界里,有很多时候那些运动中的人、飞行中的武器、剑上流动的鲜血之类的,就像是静止了一样。所有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幻化成一张张详细的静态地图。 他看见,黑衣少女正抱着手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身后的黑暗幽林,不断有黑衣人冲出。 她看上去似乎也有些不解,紧皱的眉毛散发着杀气。看得出来也是刚到达这里。 “影子来了!”布拉克在人群中吼道。 一秒都不到的功夫,黑衣人的刀剑就和他们的碰在一起。交战再度开始了。 刀光剑影中,布拉克也觉得眼睛渐渐跟不上节奏了,长时间的精力和魔力的损耗,他的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 执剑杀敌过于频繁,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们研究二番队的遭遇。 夜空飞舞着数不清的剑。他能看得见其中一把剑正飞快地往自己这边刺过来,但由于长时间的战斗,他已经精疲力竭得无法躲开这一击,他自己也清楚这件事。 只能受点伤了。 那剑离他越来越近,1米、800毫米、500毫米…… 下一个瞬间,眼前那握剑刺向自己的人分成了两半,上半身飞了出去,下半身则倒向地面,体内的器官纷纷掉出,血液也溅了他一脸。 随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同样满脸鲜血的叶帆。 …… 布拉克有点意外,可能是他太累了,刚才他的天眼没能监测到叶帆。又或者说,是叶帆用了传送能力吗? 看了看地上的血尸,那人还真是硬生生地被切开了,但刀口的痕迹仍然是很干净利落的。即便如此,做法还是相当粗暴,实在不是叶帆一贯的作风。 布拉克又看向叶帆的脸,便在其中看见了充满杀意的眼神。如果不知道是本人,他还以为叶帆是要来杀他呢…… “布拉克,带走魔方的人,在哪里?” 布拉克也很无奈:“已经迟了,超出我的监测范围了。” “情况紧急”叶帆冷冷地:“再努力一下。” 布拉克一愣。 没想到还要靠一个晚辈来跟他说这种话,他觉得有点丢脸,但也重新振作起来。 事情都还没结束,怎么能轻言放弃? 任务就这么宣告失败的话,拿什么回去给国运司一个交代呢?就这么回去,牢狱之灾绝对免不了,甚至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况且这一生苦短,如果要找出一个时间必须给我超越自己,那现在就是。 他从魔珠中取出两颗丹药,直接吞了下去。 为了不英年早逝,他在控制这方面还是很自律的。好在这丹药他可没服用过几次,没过多久,作用就上来了。 他眼中的世界在不停地放大,整个世界则在不停地缩小。 直到他变成了世界,世界也变成了他。 在某一刹那,那弧形地平线上的日出,像镶在戒指上的宝石,璀璨夺目。 一群身穿白色战甲的人,正疾驰在黑暗的森林中。 在他们前进的方向,还有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上方停着一架巨大的青晖石航空器。 那样的运输工具并不适用于押运货物,怕在高空遇到袭击,但对于紧急撤离来说,速度更快的航空器绝对是比车辆好上许多倍的选择。 要是让他们上了航空器,凭叶帆他们现在的人力,就绝对追不回来了。 林子里,一只蜗牛正贴在树枝上,缓慢地爬行。附近的小动物都在逃难,一定有哪儿出了问题。几个白色的影从头上疾驰而过,与牠蹭了一下,于是牠从高高的树枝上掉了下去。 他们前行的方向,忽然出现一个紫色的光环,打断了他们的脚步。 光环里走出数人,叶帆也当然在。 他的双眼紧盯着这些战甲人,杀气冲天。 “乒!” 叶帆听见清脆的一声,原来是女巫的宝石已经裂成两半了。不知还能不能使用。 第十章 二回战1 那些战甲人看见了他们,并没有立刻做什么。 两方都只是野兽一样静静地望着对方。 就是这么一个细节,让他们知道,在双方的心里,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战胜对方。 叶帆见到他们身边悬浮的魔方盒子,眉皱得更紧了。 没错,就是他们干的。 杀了他们。脑海里有个声音说道。 感应到他幽幽的杀气,离魔方最近的那个战甲人把魔方一抓,小小的方盒便被融入到战甲之中,再也见不着了。 寒风吹过,空气渐渐掺杂了烧焦的味道。 战甲人行动了,其中一人单枪匹马向他们冲过来。剩下的人兵分几路,冲进了两边的林子。 意料之内的举动,魔方不知在哪一路人手上,哪一路都要追。 留下那人或许是他们之中战力最强的,叶帆和另外三位伙伴留下来与之对抗,其他的同伴则向另外两边追了过去。 佩拉追上了其中一个。身穿战甲的人机动性一下子提升了许多,和她打得有来有回。 对方一剑击来,她往后让了一下,绕到后方砍中了他的背。她的剑在战甲上劈出了波纹,但是对方却一点也没受伤。 “哦哦?” 对方击出反式玦,数不清的白色钉子把佩拉逼得东躲西闪,一下子就拉开距离。 她看了看地上被击穿的巨石,和树上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思考了一下。 这玩意叫反式玦?有意思。 “即使是自己,被打中一下也会死掉吧?” 这句发自内心的想法,在其他地方与战甲人战斗的队员们,他们心里都出现过。 但是她没有。 没过多久她又进入到有些癫狂的状态,近战打得异常激烈。 对方似乎比她更加惊讶。因为他自己身上可是配备了最先进的战争兵器,实力是之前的百倍不止。可是这个女人非但没有丝毫的畏缩,反而完全放开手脚,丝毫不落下风。 又交战了几个来回,佩拉也意识到用常见的斩击似乎对那盔甲不起作用。不过她的身法很灵活,对方的斩击和暗器也没能击中她。 她扔掉原先拿着的剑,从魔珠里取出了一把沉甸甸的大锤。 而战甲人看到这显然犹豫了一下。 是的,很显然刀剑是无法对这样的战甲起作用的,能制敌的只有用重击造成的内伤。 她的身子化成一道闪电,飞快地杀向那人。不知是否由于那极其诡异的挥舞的姿态,大锤在她手里居然比用剑时还要迅猛,边挥打还边发出“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巨锤每次碰到那人,都会把龙甲震出强烈的波纹,震得他骨头内脏都疼。对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他完全不知所措,不止是因为她惊人的攻击力道,还因为攻击快得让他完全招架不住,而且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 诡异的笑声完全把武器碰撞的声音掩盖住,一切都难以适应。 他得拉开距离。 他把龙甲集中成一张盾,结结实实地挡下一击,身体在那样的重击下往后滑行了数步。 “啊哈哈哈哈!” 那笑声逼近,他连忙闪躲,并且吸收了搁置在战场上的武器,高速击出反式玦,干扰佩拉的动作。 这样的战术收到了成效,他迅速拉大距离,想趁着来之不易的间隙制造反击的机会。 当然他的对手也在思考,要不要就先这样僵持一阵吧。等到对方做出反击的时候,她便一把将其碾碎。但是这样的话,好像就少了一些狩猎的乐趣了。 她也在那人的注视下停止了所有动作,见对方没有迅速反击,不由得露出得意的一笑。一切都像违背了剧本,但又好像还是按着剧本走。 她又在那锤子的某处扭了一下,锤子忽然从握柄的中间打开,掉出了长长的铁链。铁链的一端连着沉甸甸的锤子,另一端连着柄底的巨大圆锥体。 —————— 叶帆这边有人施展了土魔法,从地面生出许许多多的尖刺向那人攻击。但这显然对破龙甲是毫无作用的。 尖刺在那人的冲击面前破成无数碎片,只见他双脚猛地离地,做出一个蓄力的动作。 叶帆他们都预料到这一招不善,所以早早地分散开来。 下一刻,那人原本披风形态的龙甲大大延伸,像刀面一样划过极大面积的林地,并且披风下有无数暗器释放出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攻击密度之大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他们躲过了刀面的攻击,却对那些锋利的暗器没有什么办法。 就这么过了一招,对方就送给了叶帆今天的第一次受伤,还有另外两伙伴也中招了。 叶帆拔出手背上的尖钉,刚拔出就鲜血淋漓。 还好那些反式玦都躲过去了,刺穿他手的只是普通的小型暗器,不然整只手早就没了…… 治疗魔法的法印出现在他手背上,不到一会鲜血便止住,留下两道伤疤。 好在队友中还有善用治疗魔法的,不然那位土术式的伙伴性命就交代了。他的土防御术根本抵挡不住那些钉子,其中一把甚至直接穿过了他身体。而且那战甲人有意把大部分火力集中在了他那边,所以他受的伤是最重的。 刚交手,对方就将他视为了最大的威胁。确实依叶帆的理解而言,土魔法应该是他们中对龙甲最有胜算的能力了。对方一眼就看出了这场战斗的关键,恐怕也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 为什么??打不中这个女人??!! 战甲人感觉这句话仿佛是心脏长了副嘴巴,声音直接从心里喊了出来。 心跳太快了。破龙甲的实时监控上有些标红的数值,让他越看越焦急。 怎么回事?? 我可是有破龙甲! 可是…… 为什么我会一直挨打??? 心跳声越来越大了,像是在耳边响起来的。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铺天盖地的疯笑声……来自于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女人。 “啊哈哈哈哈哈!” 不同于叶帆那边,佩拉这边完全是碾压对手的战况。她的战锤在林子中飞舞着,势不可挡地摧毁几棵大树后,又结结实实地命中了对手。 伴随着惨叫,对手飞了出去,又撞倒了几根大树才停下来。 战锤在铁链的带动下再次舞动起来,与佩拉一起逼近。 “哈哈哈哈哈!” 在对手的世界里,林子的四周仿佛都回荡着诡异的笑声。 他牙关不停地颤抖,又咬咬牙,战甲在他的驱使下喷出剧烈的火焰,四周顿时涌起滔天热浪。 可是这根本抵挡不住正杀得上头的佩拉,巨锤冲过烈焰,直接杀向了他。 他早有准备,一个侧身把锤子甩开了。可这时佩拉直接冲破大火,身上的衣服着火了,也毫无动摇。她侧身飞来,一脚又将他踢飞老远。 “咳咳!” 他疼痛中起身,那女子正缓缓走来。猫步中的她和那布满火焰的废墟,形成一幅极具视觉冲击的印象派油画。那画面,像刺一样扎着他的瞳孔。 杀神,嗜血成性的女杀神。 不要过来…… 他发疯似地击出所有反式玦,但那女人却似乎连躲闪都没有做,暗器却一把也没有击中她。 铁链拖拽的声音传来,他回过神时,已经被飞速转动的锥子击中。 那锥子似乎又有什么特别的构造,在他的负隅顽抗下也没有停止,仍然不停地陀旋,把战甲都钻得通红。紧接着那女子已经来到身前,挥起巨锤猛地敲在锥子上,他的身子瞬间像个陀螺一样,滑稽地飞了出去。 作用力之大,把所经之地轰个粉碎,地上更是拉出巨大的拖痕。 他感觉自己已无力再反抗,只能无助地在地上跪着,任人宰割。 不久后佩拉已经近身了,一锤接着一锤,将他打进地面。 到最后战甲都出现多处漏洞,只要轻轻一剑,就能人头落地。 “哦?这就放弃了?”她脸上浮现郁闷的表情,但又马上转为闲适: “不过这破甲也坚持得够久的了,中了我的法术,还能打这么久。” “什么?” 他何时中了法术?难不成现在的溃败……也是法术的效果吗?他又问:“你是……什么术士?” 佩拉哈哈大笑,当然这种一被研究就会大大降低效果的能力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恐惧印迹。 这种驱使并塑造生物行为的念动力,最常见的是在自然界生物与其天敌之间,像是老鼠害怕猫、羊害怕老虎、蝴蝶害怕蜘蛛。最主要的特征是从精神上无比畏惧对方,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无法与之对抗,甚至失去逃跑等寻求生机的能力。 就像是刻在骨子……刻在基因中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少数会出现在一些家庭成员之间,出现在一些上下级关系。 佩拉从小就知道身边的人做的噩梦与她有分不开的关系,同屋檐下的兄弟姐妹总会在极度的恐慌中惊醒。甚至在清醒的情况下都会精神错乱。她也不想出现这种事,但这并不是她能控制的。最严重的一次,是妈妈在恐怖的噩梦中醒来,拿起枕头下的剪刀把爸爸杀死后,又把整条街区的居民杀个精光……在那之后,佩拉的兄弟姐妹们便搬到了儿童救助院,开始孤儿般的人生。而她更是被送到了特殊异能研究中心,在无数的实验下生活了将近十年。 没有人能够界定这是什么类型的能力,放到人类历史上似乎也极其少见。佩拉自己也不知道。她就待在那儿什么也不用做,就会让身边的人感到恐惧、不安、焦躁等情绪,甚至出现幻觉。虽然稀有,但是有过先例,上一个像她这样的人已经变成连环杀人犯了。 在佩拉十六岁的时候,很幸运地遇见了龙教官。那时他还只是国运司里一名职位平平的长官,他当时只是想走过廊道去外面抽根烟,但一种忧郁和不安却莫名其妙地出现,深深地吸引住他。 他很快就找到了25小时监控室中的她,当时她正坐在窗边,一脸波澜不惊的神情。可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却让他觉得深深地刺痛。尽管所有的研究员都告诉他,她是个不可控制的因素。但这时龙教官就看出了她在战斗上非常可观的潜力。因为那种被研究员们称之为恐惧钢印的能力,在战斗中就几乎已经宣告了,她是胜利的一方了。 此后龙教官便一直等待着佩拉。日月如梭,他从还是资质平平的小官员一路升到核心机关的领袖,仍然没有忘记她,总会抽出时间来与之见面。和她一起训练,还帮助她学会控制这种能力。他就这样等,一直等到了她能够离开研究中心的一天。 在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所有战斗中,她的战斗方式皆是同一路数,近身时发动恐惧。一点一点地将其积累给对敌方——敌方露出破绽,杀之;或者敌方逐渐失去战斗的意志力,杀之。 而今天这一战也离不开这样的套路。 就是靠这样的套路,成为了静亭司中冉冉升起的不败战神。 男人的战甲下已经浑身冷汗,想要逃命双腿却站不起来,在他眼里女子已经是天敌一样的存在了。忽然他连接到破龙甲的意识中响起了这样一句: “系统检测到您已丧失作战能力,启动智能销毁程序。” “什么?!不!我还能战斗!”他彻底慌了,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像在向天上示意“不”。他不停地求饶,声音都在颤抖:“不不不!我还能战斗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佩拉当然不知道他在干嘛,还以为这是在向她投降。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意思……” 下一刻那战甲全部通红,释放出的耀眼强光将她诧异的表情吞没。 “砰!” 第十一章 二回战2 “砰!” 又是冲天的爆炸,从森林某处冲起。那是佩拉在的位置。 蘑菇云一下子连接到天上,其他人见到,还一度以为是龙鳞人又来了。 叶帆这边的战况是当晚最激烈的,他们四人合力,却无法伤到那战甲人分毫。相反对方的每一次进攻,他们拼尽全力防备也无法避免伤害。虽然有治疗术可以治愈伤口,但每次治疗也是要消耗治疗师的魔力的。 再这么拖下去,他们最后一定会失去战斗力,更别说什么去和队友汇合,一起夺回货物了。 真该死!怎么才能杀死他!? 叶帆杀意满满,可是弱小的自己面对强大敌人时却无能为力,这让他很恼怒。 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可以失去理智,不能被抓到破绽。要思考,寻找一招制敌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机会从不曾出现过。 该死的破龙甲! 而对方好像很愿意战局这么拖下去,这一点让他非常不解。 这个穿着破龙甲的人很强,大概是所有战甲人中最强的,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他完全有一举将他们击溃的实力。虽然也许会冒着概率很小的,被捉住破绽反击的危险。但无论如何,他绝对是胜率远远更大的那方。 在时间这么紧迫的情况下,速战速决应该是个更好的选择吧?那他这样是在帮队友争取时间?但是他又完全有杀光这边的人,马上去和队友集合的能力。所以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力,玩弄实力弱小的他们吗? 这时叶帆的沉思被魔珠的声音打断了:“叶!马上到对方终点那边去!把航空器毁掉!” 就在他们鏖斗之时,战况又发生了变化。 原来前去追击其他战甲人的战友,多数都已经战败了…… 刚才兵分几路的敌人,正往他们航空器的位置汇合。其中一人,身上正带着最重要的东西,那个魔方。 “不管用什么手段,把他们航空器给毁掉!不要正面对抗!” 布拉克没有说让他把最重要的魔方取回来,只是让他去断了对方的去路,好让战局演变成争夺魔方的持久战。 布拉克他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但是叶帆现在想的远不止这么多。除了破坏航空器……比起破坏航空器,他有很多更想做的。 他想把这些身穿白甲的人,通通斩杀。 眼前这位龙甲人好像也从队友那知道了战况。只见他不动声色,但又做了一个蓄力的动作。 大概是想逃离这里,赶到队友那边去了吧。 但这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以他这样的战力和队友汇合,只会大大增加他们面临的困难。 用土魔法的伙伴怒吼一声,周围出现了数个青色的魔法阵。 战甲人脚下忽然变成了一片沼泽,一瞬间便将他两只脚吸了进去,让他动弹不得。而且几乎是在同时,他的四周出现了几个巨大的石身武士,个个披甲执戟,气势汹涌,将他围在里边。 这一招本是作为反击使用的,但战况过于紧迫,不得不拿出来了。 “叶帆!快去吧!”伙伴们对他示意,这里暂且由他们牵制。 叶帆没有再浪费时间,打开了传送门。很快便消失在他们注视下。 “神兵!寒河殉葬武士!”土术士念念有词,将手中的刀挥下。 石身武士疯狂地砍向战甲人,没有一刻停下。 —————— 每次行走在紫色之间的虚无和现实,叶帆都会有种身体被无数的粒子穿透的感觉,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变成了虚无一样的存在,飘摇无力的身体似乎会随时消逝。 这样的感觉让他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属于光环外面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会忘记许多作为一个人类的情感,直到仅剩的仇恨和愤怒将他从空虚中拖拽回来。 让他没有了放弃外面那个世界的念头。 在大丛林的某一处,有着这样一块空地,上边停着一辆体积相当大的青晖石航空器。 航空器的动力结构镶着数十颗高精度的青晖石,机舱内部空间巨大,目测可容纳数十人。其中还装载了一台体型巨大的仪器,从第一层贯穿到最顶层,作为解析神器之用。 在怪树横生的大丛林中想找到这样一块空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看它齐整的边缘和底面,想必也是人为修整的。 一切看上去都预谋已久。 航空器外部显然设置了结界,前边还守着两个武力强大的龙甲人。 想要从外面摧毁航空器,对于再强的术士也难如登天。 这么些设计精良的设备,却是从内到外都看不到任何标志之类的东西,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组织下的势力。如此谨慎,让人完全没有调查的机会。 在机舱内,有两个身披结界服、看着像研究者的人员,拿起一块魔力巨大的蓝玉石放进那台仪器中,很快就获得他们想知道的读数。完事后他们在界面上很轻地划了一下,仪器内的魔石掉进了回收炉里,炉里还堆着其他废弃的蓝玉石。这样的实验,看上去已经操作了相当多的次数,好像在对比着什么。 忽然,舱内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还以为是什么设备出现了短路,正冒着小小的电花。 当他们不耐烦地看过去,才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真实的情况是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环,并且有几颗储存魔力的珠子从中飘了出来,从其中红彤彤的颜色可以看出,那珠子里压缩的是极为强烈的火魔法。 “什么啊?” 珠子破出巨大的火海,瞬间把他们吞没。 “可算是到了。” 在结界外,拿着魔方的战甲人刚刚才和那两人接头,就见到结界内的航空器正炸得四分五裂,结界也被冲得歪歪扭扭的。 “砰!” 他们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摧毁航空器的任务,完成了——” 杀气弥漫在空气中,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缓慢,叶帆也缓缓出现在月光下。对于暗杀者来说,暴露过多的杀气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这个时候他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因为他要暂时牵制住他们,不然他们很快就会遁走。 他现在很清楚了,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夺回那东西的,但他得坚持到伙伴们有余力的那一刻。 这样的战术显然收到了效果。对方做出的全都是应战的姿态,加上自家的撤离计划随着那声爆炸化为了乌有,想杀了他的想法一点也不比他想杀他们的弱。 他们身上的战甲片,发出摩擦的声音,在躯体表面漾起层层波纹。 叶帆当然也不甘示弱,张开双手,在两掌之间结出一个炽热的光球。 光球愈演愈烈,好像其中的光芒随时会爆出。然而这样紧张的时刻,却被出现在双方之间的紫色光环打断了。 不久前还交战过的黑衣少女,从光环中悠然走出。 少女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会,显然对这场面还有些意外。 “哟,这么多帮手呀。” 叶帆:“?” 她这是把他们当作一伙了么? 那群战甲人见到她的紫色光环,也以为她是和叶帆一伙的。虽然就算不是同伙,他们也会把她铲除掉。 二话不说,战甲下飞出无数的反式玦长钉,向叶帆和她发动了进攻。 她几乎手指也没抬一下,黑暗中就生出多个传送门,其中一个挡在她的身前,把所有击向她的尖钉都吞了进去。而另外几个传送门则对准了那些战甲人,把先前吞进的尖钉,从这些门释放出去。 铺天盖地的尖钉瞬间就打中了战甲人,在他们的身上击出可怕的刺耳的声音。其中一人战甲承受不住密度如此之大的攻击,直接被贯穿了,瞬间变成了马蜂窝。 仅此一招,就秒杀了一个战甲人。 这场面让叶帆感到十分震撼。虽然他更想亲手杀掉那些战甲人,但接下来的计划恐怕得有所改变。搞不好,他跟那些人都会被秒杀。 正在这时,原本被秒杀的战甲人生出巨大的爆炸,少女为了防止被波及打开传送门将之迁往别处。尽管如此,余焰还是把这儿烧个通红。 少女回头一望,发着紫色光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神秘。 龙甲表面的声音和火焰燃烧的声音特别刺耳,像战斗的鼓点。 叶趁乱向那个拿着魔方的战甲人发动了偷袭,但是他的攻击在那样的战甲面前根本不起作用。 其他战甲人的火力全部集中到少女那儿了,只剩下这个跟叶帆缠斗。忽然他摆脱了叶帆的近身攻击,飞快地向林子里冲去。 不好,要跑了。叶帆急忙在他逃跑的方向上打开了一个传送门,目的地是车队附近,也就是现在他伙伴最多的地方。 那战甲人被传送门打断了脚步,叶帆飞快地近身将他往环里边一踢,两人双双跌了进去。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传送中途的间隙忽然变长了许多,许许多多的光粒在脸颊划过,有些直接穿透了他的眼睛,一幕幕都如同梦境一般虚幻。 这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等叶帆出现在门的另外一端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而且那个一起进了传送门的战甲并没有出现在这。 他想到了什么。果然就在这时,那条项链上的宝石发出破碎的声音,在他的目光下化成了云烟。 他表情严肃。这下可糟了,恐怕再也用不了传送魔法了。 情况真是意想不到的糟糕啊。 就在这时他见到不远处有一个紫色的光环在旋转着,并且光环正在慢慢地缩小。他大概知道传送门的效果还残在,根本来不及思考,他赶紧穿了过去。 穿过光环,他还是没有来到他本来要去的地方,这回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原。 抬头一看,天上挂着的是蓝色的月亮。远处还传来几声模糊的绵羊声。 第十二章 二回战3 看看晴朗的夜空上,发着淡蓝色光辉的月亮,这分明是月晴女神啊。 他这是传送到哪里来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边么? 他也有点慌了,这个魔法似乎已经失控了,再这么下去事情恐怕不妙啊…… 前方又有一道传送门,而且轮廓看起来比之前更小。他赶忙冲了过去。 伴随着眼前的光亮,他再次来到陌生的地方,这里竟然是大白天,而且是一座荒地。 他觉得这一切有点眼熟,只是周围的杂草长得老高,让他很难分辨清楚。 杂草长得比他还高,他废了好大力气,仍然找不到下一个传送门。荒地不远处有个东西明显比杂草高出一截,叶帆好久才看清那是一座荒废掉的老房子。 他终于想起来这地方在哪见过,这里就是在他刚接触宝石时,看到的那个幻象里的老屋子。 只是现在这个阴森森的环境……和当初幻象里的差太多了。 他想起那个小女孩在田野中奔跑的模样,眼前也出现了幻象中的那个画面。暖暖的夕阳,反射着淡淡金光的稻穗,还有小小天使眼中的那个温暖的家。 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种期盼,她似乎每天都是如此,乐观、天真、充满希望,世界也是围着小小的老屋转。 因为那个屋子里有姥姥在啊—— 他的幻境戛然而止,现实也回到了阴暗寂静的荒地。 终于他听见电光的吱吱响,传送门原来就在身后的不远处。他没有多余的时间驻足,径直冲往了传送门。 之后他又像这样进行了几次传送,相当于享受了几次超长途旅游……有时传送门直接平铺在地上,有时又跑到天上去,他费了好大劲才过去了,但每次都到不了想去的大丛林。 他有点着急了,传送门变得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他将永远回不去原来的地方。 这一次他刚钻过狭小的传送门,就发现自己正在飞速地下坠。 “?” 他一脸懵逼,然后发现身边的所有事物正在飞速往下跳。 原来他是倒着跳下去的。 他吓得脸的画风都变了,这时他见到传送门就在正下方,只是那门已经缩小到大约肩膀的宽度。如果他没有对准出口而错过了它,那之后的他大概只有摔到坚硬的石头上变成肉泥的份了。 而传送门缩小的速度已经不允许他做任何减速,他只能孤注一掷。 他屏住呼吸,身体挺直,像一只飞身下落的老鹰。 然后完美地从传送门旁边划过。 “?” 完蛋了。 “十目一心?” “介午至矢。” 就在离地面已经很近的时候,他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也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见证到了也许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奇迹。 他的身体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震惊中他的身体逐渐分崩离析,化成了如同元素一样的事物。他来不及叫出声,嘴巴便被分解成光辉,而他的全身终于全部化为光,刚刚好消散在离地面仅有一尺的地方。 一目千里,这其实本不是属于他的能力。 但是他和那事物的缘分已经开始兑现了。 而远在世界另一处的大丛林,叶帆在那儿重生了。 光辉渐渐地重组,先是腿,然后到他的手臂,直到最后一根头发也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身上。这一切在他眼里是有一个过程的,但在现实中却只是眨眨眼的一瞬。 他已经震惊得不知如何呼吸。 直至见到那拿着魔方的战甲人,他才奄奄一息地回过神来。 他居然就回来了? 虽然也没有回到他想去的车队那,但能回到林子里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战甲人眼前的,毫无预料地闪现,把后者吓得不清。 但双方都是很有战斗经验的人,很快就回到了应战的状态。 转眼间就化为刀光剑影,在林子中穿梭。 虽说叶帆的斩击对龙甲一点作用也没有,但他也不是一味地在挨打、躲避,而是不断地在寻找机会。 就是现在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只要击败这个人,就能拿回魔方了。也能给今晚的一切划下一个句号。 不能让宝物被他们拿走。 乔、希尔、布塞罗斯,家人们的血,绝不是白白流的。 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刀劈在战甲上,化成了碎片。 他赶紧拉开距离,脑子仍然飞速思考着所有的反击方式。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火魔法的珠子对他一点用都没有,那身战甲可一点也不惧怕热焰……趁它在吸收周围事物时将魔珠塞入其中引起自爆?不不,那样甚至可能会被转化成对方的武力,像是喷出的熊熊烈火。 酣战良久,双方都有些杀意上头了。叶帆这一剑碰上对方的左拳后,竟然拔不出,仔细一看原来剑身已经被融进战甲里了。 对方右手一剑斩下,被他灵活躲过。忽然对方将他往自己那一侧拉扯,叶帆将剑脱手的时机稍微晚了一点,身体已经失去了重心。 对方绕到了他的身后,一剑对准了他的背,重重地劈下。 那一刻叶帆惊讶地领会到什么,这样的剑招,似乎有些熟悉…… “砰”一声,对方的剑没有成功地斩到他的身体,而是碰在他左手紧握的小刀上。 原来在斩击来临前,他便熟练地将小刀轻轻伸到后背,挡下了这一击。 借着对方的力道,他顺势脱离开,先拉开距离。 换在平时,这片葱葱绿意只有生灵栖息的恬静。可是这样的和平,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在它靠南的一些地方,狼烟从林子下方一直冲上天际,武者、术士的交战声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小动物们纷纷逃难。 光辉时而在林子里亮起,它的亮度之大,像一束光柱和苍穹连接在一起。 战甲人不止一次想撤离,但情况却不允许他这样。 凭斩击无法伤到他,叶帆只能放出光球或者燃弹,干扰他的动作。 光球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是它对视觉的干扰能力可不是盖的。战甲人已经全力遮挡视线,还是被强光刺到眼泪直下。 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双目失明。等这个少年的同伴到来,到时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他挡住眼睛,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忽然间体感凉了下来。他奋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 脚下踩到了水,这里竟然有一条宛转的小溪流,可他的四周却被一些大石头挡住了去向。 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什么陷阱。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叶帆并不是毫无规律地干扰他的去向,而是一步一步地将他带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比林子里少了遮挡射击的物体,但是又三面都围着高高的山体,让他无路可逃。 一旦被盯上,就能一枪爆头。 夜空中闪过一些怪异的银光,在战甲人发疼的瞳孔里闪烁了一下。 下一秒,那闪光已经来到了身前,钉中了他的身子。 他被轰到那块大石头上,把身后的巨石也轰出巨大的裂纹,碎石不停地往下掉。 他吃疼地看了看已经炽红色的战甲,和深深钉进其中的尖锐之物,原来那是一把他们亲手制造的反式玦。 这该死的东西!他们亲手制造的玩意,居然被用回来伤害他们? 是谁干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现反式玦能伤到龙甲的?难不成是刚才这小子? 对了……还在停机坪的那会,他看到了反式玦刺穿他们的战甲了吧? 天上又有许许多多的钉子飞过,而且飞往了好几个不同的方向,想必也是去攻击他的队友们了。 “……相对坐标s21、e79,攻击有效,”至于布拉克这边,正和罗定指示道:“s30、e65,发动第二次进攻。” 而罗定把手一举,一把反式玦尖钉被风托到半空,急速旋转,然后两把、三把…… 多亏了叶帆那小子提供的情报,这些钉子实在是一种对付破龙甲非常有效的武器。一般的动量和数量或许对它起不了作用,但在他的风魔法的加速下,这些钉子绝对是遇神杀神的利器。 罗定又把手一挥,那些尖钉瞬间消失在面前,下一秒已经如同夜空中的流星。 转眼,刚刚释放的尖钉已经来到了那位战甲人的面前,他猛地屏住气,利用龙甲之力从双手之中生出一道强大的力场,想从正面接下它们。 “砰”的一声,先到的两把钉子与力场碰在一块,发出冲天的音爆。 钉子旋转得飞快,撞击后竟然没有立刻失去动能,战甲人只能借着强大的力量苦苦支撑着。 “砰!”然后是第三把,第四把……他被那巨力推得往后滑,战甲也被激发得通红。 重压之下,叶帆一个滑铲,趁他腾不出双手时取走了魔方,然后瞬间消失在林子中。 那战甲人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切,没有过多地去抵抗。 静亭司,确实不是他们一次就能攻下的,今日争夺宝物一战,是他们失败了。 反式玦最终挣脱了他的控制,横冲直撞钉进了战甲。也把那困住他的大石轰个粉碎,山崩无情地将他掩埋了。 第十三章 二回战4 在林子里飞快地穿梭,叶帆知道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得马上赶到布拉克那边去。只身一人拿着最重要的东西,肯定会成为很多人攻击的对象。而且林子里还有非常强大的敌人,根本没有让他松懈的时间。 好彩不彩,非常强大的敌人还是出现在眼前。那位黑衣少女叉着腰戏谑地望着他,像是已经在这恭候多时。 叶帆赶忙调头就跑,可不到一会,前进的路上就多出几个光环,暗器从中射出。他东躲西躲,却没来得及防备身后光环冲出的少女身影,被她一脚踢翻。 他趴在地上吃疼地抬起头,魔方已经在她的手里。 天上传来刺耳的声音,几根飞速旋转的尖钉在他们头顶不远处。叶帆顿时只有深深的不安,他不觉得这一招对她会有用。 钉子正朝着少女击去,她却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头顶开启了一道光环,身前也打开了一道正对着叶帆。就这样,那些尖钉瞬间进入了上方的光环,又从身前的光环飞了出来,直冲他去。 完蛋了。 他的瞳孔骤然变大,倒映着正前方的钉子圆形的轮廓,也能看得见它们身上的转动。就在这时,那样的转动越来越慢,直至快要停下。他又才发现周围的事物似乎也停滞了,耳边只剩下一片宁静,唯一存在的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眼睛变成金色,身体也开始化为光的尘埃,直至消散。 他的身体在无尽的世界里穿梭,只是去到什么地方都看不清也记不住,但最后他到达了一个地方,并在那里停了相对久的时间。他出现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岛屿上,雪花缓缓地飘落,在他肩膀上融化。在碰到雪花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一种复杂的感情,那感情大到把同时生出的凉意也掩盖掉。前方有一棵枝叶被白雪覆盖的树,树下正站着一匹身长体健的白马,然而头上却长着两只鹿角。 雪花掉在了牠的身上,那颜色如此相似,像成为了牠的一部分。 不知为何,叶帆觉得它是如此的不可靠近,即使已经感觉到了牠能感觉到的那种情绪。 牠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绿色的眼眸远远地望着这儿。又不知为何,叶帆总觉得牠并不像是属于这冰天雪地的。 牠静静地伫立,身旁的那棵大树泛起淡淡的青色光辉,似乎又在这冰雪中拥有了一丝生机。 下一刻叶帆又开始飞速地穿梭,最后他已经看得见那片大森林的上空。 所有经历过的时光,所有的去过的地方,只不过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砰砰砰!” 尖钉把叶帆所在之地轰到粉碎。少女原本想转身就走,却忽然冷的一丁,似乎扫视到了奇怪的东西。 她看到那个少年正站在另外一个地方,光辉正以极快的速度将他重组着。 直到完好无损的他重新出现在那。 她惊呆地看着那儿,像在看一只怪物。 她又忽然意识到什么,用光环把那魔方切开了。里面的事物发出幽幽的光辉,出现在他们眼前。 令叶帆特别意外的是,那其中的并不是什么看着就很厉害的东西,而只是一把漂亮的簪子。 那簪子看着有些年份了,上面镶着漂亮的宝石,宝石上方似乎还刻着什么字眼。但似乎只是普通的珠玉而已,并没有什么魔力。 他们费尽所有力量,甚至已经多人伤亡,竟然就是为了送这样一件小东西吗? 绝对不可能只是这样……仔细一看,那簪子的宝石虽然没有什么魔力,但似乎它自身又有什么神秘的力量,那力量让它静静地悬在空中,发着温柔的光芒。 少女知道这绝对是他们在争夺的、货真价实的东西,但是却高兴不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她忽然暴起,声音高了八度:“怎么能给了这种低贱的家伙!!” 几道光环打开,数不清的暗器冲向了叶帆。他艰难地闪避着,有几把暗器险些击中他,却被一股强风改变了方向。 森林里传来了别人的声音,原来是伙伴们赶过来了。 罗定打出巨大的风压击向了少女所在的地方。少女有些失去理智,动作变得不够利索,在躲进传送门时没及时把那簪子也带走,簪子顿时被风刮上了天。 愤怒中她又开了另一道光环,在半空中向那近在咫尺的簪子伸去手。 紧接着又打开另一道光环,准备撤离。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绝对不能让它被带走! 所有人的远攻魔法都击向了她,但仿佛一切都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一道强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叶帆的光球在空中炸开了。那少女也被光芒刺激得失去了视觉。 就是这样短短一瞬,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将军的机会。 等她睁开眼,瞳孔已经被叶帆的倒影占满了。紧接着就是身体一凉,一把剑刺穿了她的腹部。 她的瞳孔顿然放大。 她还是难以置信,她居然被这种下作的手段伤到。被这种低贱的家伙…… 异国暗杀组织的臭小子,我记住你了。 下次必将把你活生生大卸八块,把你的眼珠挖出来,鼻子耳朵切下来,和内脏一起拿去喂猪。 她整个身子都进入了光环,随着光环的消失,叶帆的剑也被切开了。而那把簪子还留在这。 叶帆抓住了它,那一刻又感应到了那匹白马的世界,那片人烟渺茫的冰天雪岛。 在与牠的对视中,叶帆似乎又领悟到了什么信息。 这个地方,也许是牠的墓地。 这一次他的意识只是做了短暂的停留,很快便回到了现实。 他看着手中的簪子,宝石上仍清晰可见、未受时光侵袭的“雪”字倒映在他深色的瞳孔中。 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把簪子身上还有太多的谜,而眼下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去猜想。 袅袅狼烟在多地升起,所有敌人都已无力还击。在布拉克还不敢松懈的双眼中,战局总算是划上了句号。 第十四章 莱伯尼城的朝霞 这颗静谧的星球围绕着3颗美丽的月亮,从月亮上看过去,它有那么一小部分还沉浸在黑夜中。 在距离星球更近一点的地方,还有4个巨大的魔法符号静静地存在于空中。那些符号如此之大,如果投影到星球的地面上,也能覆盖住一整个大洲。 但那魔法符号只是静静地存在于那儿,烈阳的光辉照射下来,也没有任何的影子,对地上也没有任何影响,像是不存在于这个次元的事物。 星球上除了广阔的海洋,就是几块大陆,大部分都是深青色的平整表面,仔细一看大陆上还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山丘和河流。但与这些生机蓬勃的青色共存于大地上的,还有一些诡异的黑红色,像是钢铁生锈一样覆盖在表面。其中的一块大陆,更是一半以上都是这样的锈迹。 光暗相连的交界随着星球的转动,逐渐地往一个固定的方向移动。如果看着这一切的人还待在原地,那很快就会等到黑夜覆盖大地的那一幕。到时候星球表面就会亮起点点星光,那是城市上的光辉。这样的光辉在圣菲蒙诺斯帝国尤为密集,在它西北部的一些地方,光辉并不是特别的明显。 塞德罗夫大河和两岸的保护区,就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里。东岸广袤的森林上狼烟四起,虽然这对某些人来说是多么巨大,是见证了他们生与死的地方。但放到整个世界上,不过是一个渺小的角落。 战斗几乎是在短短一觉的功夫结束的,佩拉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弟弟妹妹们再度相见,他们玩耍在小镇上的许愿树旁。等佩拉醒来,周围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废墟。和她交战的那人爆炸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巨大深坑。 真是可惜,本来还有很多事情想拷问那个人呢。 得赶紧回同伴那去,轻轻地,她拿起刀剑就走,听着通讯广场中传来的消息。忽然身旁的一缕暖光将她吸引住。 转头一看,那是一颗挂着许多灯泡的大树。仔细一看,树枝还吊着很多装饰用的挂件,上面刻着的文字很多都与“往生节”有关。 其中还有一段文字: “愿所有的生灵都被温柔以待,愿所有的灵魂都有所寄托。” 她顿时两眼放光,当然不是因为那些味同嚼蜡的文字,而是因为这棵往生节大树实在太好看了,妥妥的旅游圣地呀。 她让魔珠飘到合适的位置,自己就站在树附近,呲牙咧嘴,“咔嚓”一声对着大树来了个自拍。 战后清理现场,也废了很大功夫。一半的人员负责给森林灭火、救治伤员和安置尸体,另一半人则做真正的清理工作,搞清楚对方是何种身份、牵扯到何种势力,甚至在死者的身上寻找线索。 但是令他们无法不在意的是……且别说线索了,在整个战斗的过程中,身穿龙甲的人也就只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被那个传送魔法的少女杀死的。而他们这边就只有佩拉打败了其中一个,其余的都给逃掉了。 他们一路找回那片落石,可是先前被尖钉射中的战甲人也早已不见踪影。土系魔法的伙伴也没能战胜他们面对的那个战甲人,而且对方还是近乎毫发无伤离开的。这种结果让他们很不是滋味。 而传送魔法少女这边的势力,死的基本都是一些杂兵蟹将,也是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而且他们都是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根本摸不透其背后的势力。在这之后他们也调查过,这些刺客在任何国家系统中都没有过身份登记,好像是一群货真价实的无名盗贼。 面对这样一无所获的结果,他们都是一脸难看,叶帆更是。只见他双眼通红,心中不知哪种情绪更为强烈,或者都十分强烈。 弱小的他,连一个仇人都没杀死。因为自己的无力、自己的弱小,什么仇都没报到。 太可恨了,好想砍自己一剑。 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至少对他来说。 虽说他们保住了货物,但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重了。 而且他们还没有时间,为二番队死去的战友做任何的悼念,任务都还没有结束。 他们还要把这把小小的簪子,送到伯爵那里去。 布拉克说,他们永远无法预料明天死神会不会降临,只能为今天失去的一切感到疼痛,而且只能在痛苦中坚定地前行。因为那才让失去的一切拥有了意义,而悲伤也能转化为一种力量。 叶帆知道布拉克是在很官方地安慰和鼓励大家,也有些反感这样的说法。但除了继续前行,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们更多的选择。 从进入静亭司开始,他们本就应该做好了为组织赴死的准备,也应该学会坦然接受伙伴们的消失。只不过他还算年轻,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和挚爱的人分离而已。 于是在解决了所有的善后工作后,他们拖着残缺的余力继续前行。在离开赛德罗夫大森林后的40分钟,他们才终于和前来支援的接头人碰上了。 这时地平线的远方浮现朝阳的霞光,太阳升起了,他们一路对着那逐渐出现的红日深深地凝视,心里万般滋味。 没有时间做过多感慨,之后他们又一路深入到洛林公国的国中界,终于到达了伯爵的封地。 伯爵家族和洛林王族是血浓与水的关系,在两百年前这个国家成立后不久,洛林国公便赐予了伯爵家族一块肥沃的领地。当年的伯爵以家族的姓氏给这片领地起名为莱伯尼奥格。 天空上立着“莱伯尼奥格”的标志,有时还会浮现莱伯尼家族里一些名人的模样,城里的居民已经开始了他们早晨的生活。柏油路上投照着温柔的晨光,大街两边的商铺都开始营业了,人民也早早走在去劳动的路上。 经历过昨夜的恶战,叶帆等人经过这些地方时完全不敢松懈,生怕人群中有突如其来的袭击。几个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车队看,一脸好奇又天真的模样,叶帆看到了他们,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莱伯尼伯爵的殿门外。有个卫兵模样的人看似在这里恭候多时,见到人来了,便简洁明了地说道:“莱伯尼伯爵大人和布特林将军在正厅等着各位。” “?”布拉克:“阁下意思是伯爵先生要与我们见面?” “正是。” “可是这并不是合约上提到的内容”布拉克:“正常来说,我们把货物送到这就该撤退了。和委托人见面,并不是个正常的流程呢。” 静亭司是一个机密组织,一般情况下,外勤人员应尽量避免和委托人直接见面的。过多的接触,并不是什么好事。 卫兵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什么话通过耳边的魔珠传给了他。之后他略带审视的眼光看了看静亭司的众人,才问道:“你们见过了货物是吗?” 布拉克面不改色地承认了。 “伯爵大人和布特林将军,有些事情想亲自与各位做一番探讨,跟各位的上级也有沟通过。劳烦各位还是到大厅与大人们见一下吧。” 既然如此,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他们在国运司的上级们探讨的。布拉克很想这么说,但他还是打开了通讯和国运司那边确认了一下,国运司确实是同意了这次见面。 一般来说,和布拉克对接的联系人是龙教官,可是这次联系上的却是其他人。而且交待的几点内容有点悖于国运司以往的行事风格,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主要可概括为:如实告之,积极配合,不必计较任务时长,对组织的指令应不计代价执行。 囧…… 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其实这些话单个单个拎出来没什么问题,但放到一起就怪怪的。 没办法,上面都要求他们加班加点了,这门不进是不行了。布拉克努力平复心态,但还是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麻烦事感到郁闷。 大门通道的墙壁上镶着一圈宝石,金灿灿地发着光,那是能够识别出违禁物品的存在。当然还有其他设备,除了结界装备用的是帝国最先进的科技,其他都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但对于一个二级城殿的城防来说,这实力已经绰绰有余了。而在大门通道的另一侧,另一个守卫双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盯着进出殿门的人群,毫无表情地在他们身上扫视。 通过阴暗的城墙大门后,出现在面前的事物,让他们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绿意盎然、小桥流水、高贵典雅、宁静而浪漫。 虽说是二级宫殿,颜值恐怕却是一级水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府,但他们却忍不住和祖国的王城比较起来。其规模虽不如司勒米国公的宫殿大,但如果凭借外表在其中挑选出哪一个更想入住,那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眼前这位…… 叶帆跟在后面,视线从五彩斑斓的花园,到那些和奇维塔一样神圣洁白的楼宇,从没有在同一件事物上过多地停留。 总觉得眼前的画面如同画中走出来一般。 穿过最前边的那栋大楼,人开始多了起来。大多是一些贵族先生、贵族女士,身上华美的服饰与司勒米那边的相比,风格相差甚远。许许多多的仆人总是在忙碌的路上,光是仆人的服饰类型就分了好几种。 可是这些人看到他们经过,却试图离得远远地。尤其是那些贵族人士,脸上露出的分明是鄙夷的表情。这让静亭司的众位都深感不适,虽然在其他地方也受过这样的眼神,但从未见过像这样高高在上的神态。 一路通过偌大的庭院、大堂、又是大堂,终于到达会议大厅,也见到了此次任务的委托人之一——西奥·莱伯尼伯爵。 现在的莱伯尼伯爵年时已高,魔力也不及当年之勇了。见到他们时,他正安然地坐在领主的宝座上,目光和蔼。叶帆通过周围人的一些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双腿有疾病,也许是年时过高,双腿已经有些退化了。 莱伯尼伯爵眯眯眼对他们致以微笑,在这之后目光几乎没有动过了。先说话的也是他身边的那位军官模样的人。 那位大概是莱伯尼城的将军,而且很可能曾是洛林王族的人。在他的示意下,叶帆他们把运送的货物交给了他们。那把闪闪发亮的宝石簪子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时,也意味着他们的任务总算结束了。 莱伯尼伯爵见到簪子时眼神有了些变化,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不过看他的那个反应,他应该是高兴的。 他那通过魔力放大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感谢远道而来的各位的付出,感谢近邻兄弟国的鼎力相助,让王马的遗魂回到了故乡。” 王马的遗魂? 那是什么东西? 叶帆紧紧盯着那圣洁无比、光芒四射的宝物,眼前的画面与脑海某个冰雪交加的岛屿交织在一起,万分好奇。 第十五章 八大恶徒 若风·莱伯尼看着身后正在建起的雕像,双脚下的树梢吹着凉风,把一片新叶吹向了那座遥远的雕像。 这是一座建给战神巴罗斯的雕像,正是那位一年前在阿瑟勒尔讨伐战中,最终取下牠的首级的英雄。其实若风·莱伯尼和巴罗斯有过短暂的交集,非常庆幸这样正直的英雄出生于自己的祖国。这样他就不用为祖国面临的潜在危机感到愧疚了。 他又望了眼另一侧正在欣欣建起房屋的村庄,以及海岛上停泊的魔法船,船舶上面立着圣费蒙诺斯和洛林家族的旗帜,在海面上发光和旋转。 故乡奥格洛林,栖息在圣费蒙诺斯帝国最西端的一颗绿色的宝石,自己还没在这停留多久,还没跟母亲说上多少话,为父亲做到什么事,就又要离开了。 他从未说过如此爱这片土地,在旁人眼里他只是个自由自在的人,不会被那庸俗的集体主义所约束。但其实他打从记事起,就很在乎这片大地的安危兴衰,很在乎他爱着的人们是否幸福地存在于这片大地上。 或许他也在这里留下过一些光环,留下一些为人称道的果实,但在那之后其他的贡献他都来不及兑现了。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离开这里。 因为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万里千里之外,那片被冰雪封住的无人之境,那是他所向往的、目的地一样的自由。 希望所有人都会原谅他的自由。 时间来到两百多年后,若风·莱伯尼的遗迹承载着未知的崭新的使命,穿过一栋又一栋楼宇,穿过鸟语花香的花园,再次吹拂在故乡、故乡之人的气息之中。 “感谢远道而来的各位的付出,感谢近邻兄弟国的鼎力相助,让王马的遗魂回到了故乡。” 西奥·莱伯尼的声音在偌大的会厅发出回声,又像是从他们的心脏发出。 此话一出,叶帆只觉得十分不解,但同伴们有些已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伯爵那边的人的表现也差不多。站在伯爵右侧的是他的三位儿子,看起来也高兴极了。 所以这把簪子确实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这种事,他也只能私底下问问知情的同伴了。 在那句话之后,西奥·莱伯尼伯爵便没再过多地发话,反倒是一旁的贵族模样的人对这一行人起了兴趣。 这位名叫作伊尔纳的老者是莱伯尼伯爵的友人,貌似在这个国家也有什么爵位。与莱伯尼伯爵表露出来的温和慈祥不一样,这位老者还保持着年轻时的活力和激动:“这位小兄弟布拉克,你可认识一个叫亚斯拉琪的老家伙?” 布拉克顿时两眼发光,因为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年少时期的老师,同为感官类能力者的亚斯拉琪,给布拉克带来的不只是术式上的帮助,更多的还有旁人所给不到的同理心。 看得出布拉克很激动,虽然言语上并未听出起伏:“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字?” 伊尔纳大笑:“老夫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师父亚斯拉琪,那个没脸没皮还吃里扒外的臭家伙,正是老夫的弟子!” 布拉克声音逐渐颤抖起来:“那您岂不是我的……” 伊尔纳还是豪迈地大笑,虽然在提到亚斯拉琪时用了贬义词,可是却看不出他对这人有一点的埋怨,也看不出他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多么奇妙的巧合,两个本来没有任何缘分见到的人,却在异国得到了见面的机会。岁月,真的是个很喜欢开玩笑的家伙呢……寒碜了好一会,伊尔纳又问:“你的师父亚斯拉琪,现在身子可好?” 接下来的话布拉克犹豫了一会才敢说出来,因为这是件他很不愿提起的事:“师父在司国和拉曼的战争中作为第三军团长出战,已经为国捐躯了。”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还是很平静的。可伊尔纳不一样,听见这话时,他身上的那种激情就像被凭空抽掉了一般,眼神也一下子失去了光芒:“哦,死掉了啊。” 接着他的眼睛又湿润了,凝视着前方的双眼目不转睛,似乎看到的是某个遥远的地方,让他忍不住又生出一些悲愤来:“呵,都说是和平的世道了,可这人和人之间,还老是喜欢打仗。” 时隔多年,终于找到了能够一起消化这些事的人,布拉克忽然觉得岁月在不知不觉中,又赋予了他一个人生的意义。 “伊尔纳伯爵先生,静亭司的众位,原谅我不合时宜的打断”莱伯尼伯爵身边大将模样的人说话了:“但此事很重要,据各位所反映,各位在途中遭到了袭击,能否将实情告知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布拉克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在上级告知他们加班的时候,他就料到有这么一出了。 麻烦事真是从来没少过啊。 既来之则安之,他也欣然接受了大将的问题:“在这里说吗?” “正是。” 布拉克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便把所有的遭遇战都说出来了。包括他们碰上的会空间传送魔法的少女,还有龙鳞人。以及后面碰上的破龙甲部队。 提到龙鳞人之后,伯爵那边的人明显反应大了许多,整个大厅都是细碎的议论声,很显然他们是知道这人的。 “又是八大恶徒。” “这些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要是他们说的属实,那看起来,图丹和他的势力又变强了。” 在这些议论声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八大恶徒”几个字。其实这事情布拉克也早有预料了, 早在任务开始前,上级就给他们介绍了可能会出现在任务中的几大恶敌,其中之一便是八大恶徒。 他没有提问,可大将还是主动给他们做了介绍:“八大恶徒,司国的各位可能也有所耳闻,那是在附近许多国家为非作歹的恶徒团伙。近几年在洛林公国也频繁出现,打劫商人、袭击我国的村镇,所行之事残忍至极,是一群十恶不赦的贼人。” 大将布特林继续说道:“借着母河地带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这帮贼人狐潜鼠伏,却让人无从下手。甚至把他们的恶爪也伸到了帝国的疆土,迟早有一天我定将他们消杀殆尽,一个也不留。” 之前从静亭司那得到的八大恶徒的情报,看来并不像这些国家的人掌握到的那么全面。其中有关爆炸能力的情报,并没有提到龙鳞人这一项,这也让布拉克在战斗时,难以应付情报落差所带来的艰难。 情报上匆匆带过的爆炸能力者,完全没想到是龙鳞人……普通的爆炸能力……龙鳞人……这魔力差距根本不能一概而论好吗囧。甚至在战斗伊始时,他根本没往八大恶徒上想。 布特林将军又说道:“你们见到的龙鳞人名叫图丹,是八大恶徒之一。手下有无数为非作歹的贼人。正如你们所描述的,他从来都是抛头露面,直接以原貌示人,多么嚣张的自负的作风,但很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能打探到他的信息。” 可能是去的人都死掉了,当然打探不到了,叶帆心想。 旁边有位将士也加入了讨论:“龙鳞人现在已经非常稀少了,30年前他们还有个叫做什么拉齐姆的部落,后来遭到魔物袭击,基本已经覆灭了。” 伯爵的二儿子,帕特里克·莱伯尼有些漫不经心地打断道:“那可不是什么魔物袭击,龙鳞人可一点都不怕魔物。他们的魔力就是为了战胜魔物而诞生的。他们真正怕的,是人。” 大厅里沉默了一会儿。 后来莱伯尼伯爵发声了,才打破了这么个寂静。他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像是在训斥帕特里克,但语气又很平和:“切勿危言耸听。” 布特林也再度开口:“帕特里克伯爵少爷,凡事都要讲实证。” “切!”帕特里克不屑地说道:“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讲道理吧?” “帕特里!”他的兄长,也是伯爵的大儿子,门兹泽克·莱伯尼也来打断他,当然最后只收到帕特里克鄙夷的眼神。 又过了一会儿,之前发言过的将士才开口:“还好八大恶徒只有图丹这么一个龙鳞人,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可是这次他们居然盯上了王马的遗魂,虽说我们的守卫军也很强,但当下是不是再充实一些更好?” 布特林大将说道:“国公的军队已经调兵遣将,援兵已经在到来的路上了。定能大大增强城里的守备力量。” 一位年轻的军官说:“另外,龙鳞人虽然稀少,但是在边境好像有人见到过一位……在一队冒险者里。我们要联系公会的人调查一下么?” 听到这有些人又不免窃窃私语。 “什么?” “龙鳞人还能通过冒险者注册么……” 布特林对那年轻军官说:“就这么办吧,说不定能从冒险者那查到图丹的身份。” 第十六章 瓮中人的愤怒 叶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其实他更想了解的是那个会传送魔法的少女,她也是八大恶徒之一么?但这些人对她的反应并不是很大。 幸好布拉克把一样的疑惑说出来了:“各位可了解那位用传送魔法的巫师少女?” “巫师少女?”他们又开始讨论:“先前还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物,也是八大恶徒的人么?” “会使用古代的传送魔法?那可是相当地消耗魔力,这样的人想必不简单吧?!” “难道是八大恶徒里还未被发现的一员?” 看他们这样的反应,八成是不了解那女孩了。看得出即使是他们,所掌握的情报离全面也还差得远,所以布拉克等人也没再多问什么。 伯爵的大儿子,门兹泽克·莱伯尼问道:“各位勇士还提到一些拥有破龙甲的人?” 得到布拉克的肯定后,门兹泽克陷入了沉思:“这么说来,法布尔帝国跟这场袭击也有关系么?” “不一定,也可能是别人。”他的弟弟帕特里克说道:“那几个从法布尔捞到好处的小国家,现在也有破龙甲这瘆人的玩意了。什么云京国,这弹丸之地一看就奇奇怪怪。说不定就是他们搞得鬼。” “不管怎样,牵扯到这种级别的战争武器,总不能放着这件事不管。” 大将:“此事定会上报给国公,一定好好调查一番。” 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讨论,好像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情报工作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开始都是无从下手的。 “辛苦各位了,这几天请在安排的住所里好好休息,我们洛林的调查小组也在赶来的路上了。”那位年轻的军官说道。 静亭司的众人,好久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们说的。 布拉克:“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年轻军官:“怎么了吗?” 布拉克:“您提到这几天还给我们安排了住所?这是什么情况?” “感谢各位为王马的遗魂这么拼命的战斗,感激之情难以言传,只能靠行动来款待各位了。度过了这么劳累的一晚,想必大家都需要好好休养一下。我们已经给各位战士安排好了住所,就在本府北部的豪华贵宾区哦。两天后本府还会举办庆贺王马回归的晚宴,届时还有专门的节目为各位庆功的~~”对方还一脸开心地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脸上的怪异:“另外这几天,我们安排的调查专员会逐一跟各位做审查和供词记录工作,就昨晚的战斗一案做详调。” 布拉克只觉得脑子一阵死机,最后还是同伴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才将他拉回来的。 “你是说我们这几天还要留在这,接受你们的审查工作吗?”布拉克:“不好意思,我们是还要接受什么审查?” “就是关于昨晚一案的审查哦,我们需要做更详细的调查记录呢。” 布拉克:“可是事件的经过,方才我们就讨论过了。” “哦哦,刚刚只能算初步的了解,我们后续要做的是详调。到时候把所有细节详细记录,避免因为对事件的初步印象导致情报上的差错哦。” 情报上的差错?初步印象? 怎么回事?方才讲了这么多,在这些人眼中都只是他们对事件的初步印象吗? 布拉克觉得事没那么简单。这是并未完全信任他们的意思吗? 他还是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他们帮人家把东西送过来了,本来按正常的走向他们现在就可以启程回国的,结果还有这么个类似收押和拷问的玩意在等待着他们? “我们完全可以提供现场的一些证据、视频作为供物,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布拉克:“我们可以马上就调取魔珠所记录的视频。但我们实际的任务只负责这次护送的完成,任务说明上貌似并没有包括事后审查的这一部分。” 年轻的军官看似被难住了,脸一下红到脖子:“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没有解释清楚就向各位提出了要求。其实,审查工作只是加急项,确实不包含在任务里,但还是属于双方合作的范畴哦。我们一直都有恳求贵国助力我们的工作,贵机关也同意说会全力配合我们。但我没能将双方上级的意愿和我们彼此的协作及时地创联和转化,是在下的问题。” “如果我们不配合审查工作呢?”布拉克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别啊……”那位军官脸上更红了:“在下跟各位说声抱歉,恳请大家原谅。但这次审查只是做一个事后记录的流程,并不会对大家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的,完全可以放心……请大家相信在下。” 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在下,又能代表什么东西呢?这里的事应该不是由你做主的……想着这些事时,布拉克看了眼两位在这座城里地位最高的人,莱伯尼伯爵和布特林将军,但那两人只是目不转睛地待在那,仿佛事情与他们并无太大关系。 他说得很轻松,但这在本质上,其实跟被关押起来拷问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程度上比那要轻而已。而且他拿什么保证不会造成负面影响呢?临时加几天班陪这些外国人聊天,非但会影响他们后续的工作安排,还有可能会被国运司怀疑有叛国行为,所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搞不好审查之后,又要加各种破事,到时可能又是各种麻烦。 囧,想想都头晕。 不行,这事可不能答应。 布拉克说道:“抱歉,关于您提到的审查工作,其实是我们回国之后必须经历的一个流程。但执行人员得是我们国运司的专员,像这样直接接受贵国的调查工作,恐怕并不是很恰当的行为。况且我们毕竟是外境人员,国家任务以外的事情,还涉及到外交的问题吧?抱歉,我们得走正常的流程,这次审查工作我们得找上级试试看能否驳回一下。” 完了我搞砸了……年轻军官两眼冒圈,小脑袋一热,差点晕过去,但他还在极力争取: “确实我们这次的委托一开始没有包含审查这一项。但由于事态有些上升,涉及到国家安全了,于是临时加了审查这一项。外交问题我们完全可以跟上级请示一下,并不是太大问题……实在是抱歉,我们也不想如此冒犯,浪费各位宝贵的时间,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们还是加急了这条指令。任务虽然是完成了,但实际上我们面临的危险还没有结束。我们双方都想弄清楚这件事有谁在从中作梗。我想这也是对双方,对城主大人、贵机关的一个负责任的做法吧。” 囧,烦人得很呐。现在他们是连拒绝都没有主动权了吗?所以他们现在是什么?成了洛林公国的犯人了吗?虽然年轻军官并没有任何为难他们的意思,但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回事。 布拉克忽然发觉,他们压根没有获得这些人的信任。再去看那些人的眼神时,原本的敬意好像都变味了,好像都带着一些不怀好意的质疑。 因为他们是外人。有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背景。对,甚至连国家都不一样。 甚至有些对立。 他们拼尽全力为他们带来了想要的东西,甚至付出了重大牺牲……现在居然还要受到这种不礼貌的对待?不管怎样,他们都没有这个心情。 可是这里是人家的主场,虽说他们在去留上完全是有选择权的,但如果这些人要强行把他们控制在这里的话…… 看得出同伴们都有类似的顾虑,罗定和佩拉看着气定神闲,但其实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是对你们的经历做实事求是的交流……不会有太过分的问题的,这一点我们可以保证”年轻军官声音都有点支支吾吾了,小脸通红。 布拉克:“如果你们想要详细的事件经过,事后可以找我们国运司要详调报告。像这样直接审问是不可取的,希望诸位尊重一下我们作为外勤人员不能违背的一些规章制度吧。” 年轻军官还想说什么,但这次布特林将军抢在他前面把话说了:“各位完全可以不接受这次审查工作,这是没问题的。” 布特林继续说道,声音很平静:“但事实上是,现在各位身上担负的,不只是在选择配不配合调查工作上亟须做出的考虑,还有违犯我国和帝国法律的潜在嫌疑。” 他语气平平淡淡,却说出了一件让在座人心脏都为之一颤的事情。 布拉克皱眉:“布特林将军,这违犯法律又是什么意思呢?” “赛德罗夫河绿林保护法案——”布特林说道,其实话说到这里时,布拉克等人心里就凉了一截。而布特林还在继续:“我国和帝国在多年前就颁定的法律,受该法保护的赛德罗夫绿林保护区范围,不得遭受违法开发、破坏等引起生态危机的事件。犯下以上事项的有关人员,必须接受我国和帝国的依法制裁。” “而各位在当晚所经历的灾难性战争,已经导致绿林出现二级损坏”他又快速扫视了静亭司众人一眼:“这也已经,构成了破坏保护区的嫌疑。更甚者,还有作为境外势力,非法入侵我国的嫌疑。按照正常程序,我们完全可以将各位先行收押观察,再进一步确定各位是否难辞其咎。” 愤怒的气息,在大厅上方盘旋。 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因为现在摆在面前的,不只是去留的问题了,而是他们所有人的人权受到了威胁。 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不接受审查,就来给我们搞这一出?太无耻了吧!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随便给我们立罪?脑子有病么? 还非法入侵呢,这帽子也扣得太离谱了吧! 杀了他…… 如果现场有读心者,那他的脑海,一定会被静亭司的这些心声给填满。其实即使不用读心,在现场也能感受到他们发出的沉重的杀气。那感觉,就像肺部塞了颗铅球似的…… 年轻军官已经吓成半晕不晕的状态了,而布特林将军则视若无睹。 伊尔纳伯爵:“布特林!你说话小心一点!这些孩子们可是刚刚经历了生死战。看看他们为送这么个东西牺牲了多少人!那些死去的孩子连你一半的岁数都不到。你好意思行这种小人之事么?!!” 布特林:“伊尔纳伯爵先生,我们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公事公办。虽然我也很感激各位做出的努力,也对各位的牺牲深感遗憾。但确实存在的嫌疑,我们洛林军作为国家的盾牌,绝不能放之任之。” 布拉克:“布特林将军,我们在性质上是还属于外交合作人员,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豁免权。您不能直接对我们进行收监处理的。” 布特林:“赛德罗夫河保护法,是帝国制定的法案,贵国和我国都是帝国的附属,在附属国境内发生的违帝国法案件,外交豁免权是不生效的。” “保护区的损坏并不是我们所为,而是八大恶徒主动造成的。我们唯一所做的,只是保护任务中的宝物不受上者的侵扰,确保宝物送达伯爵手中,仅此而已。” “那各位可有证据证实各位的清白呢?”布特林:“既然各位有证据作为支撑,那为何还要在接不接受审查上犹豫不前?对我们审查工作的开展还有什么意见?” 布拉克:“……” 不知不觉又被这个老滑头绕回来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道路:接受,并且留下。 否则他们面临的将是难以洗脱的罪名。 多么赤裸裸的威胁…… 面对这样的威胁,佩拉那魔珠上若隐若现的光辉可以代表大家的态度,那是即将从中拔剑的姿态。 一时间,杀气盘旋在大厅的上空,让在座所有人都冷汗直下。 其实这番争论刚开始时,叶帆还觉得在这里动手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现在看看队友们那样怒气冲冲的神态,才发觉这竟然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虽然他自己也很愤怒,牺牲的可都是他二番队的伙伴们啊……但现在这里可是洛林公国的主场,在这里动手的话,他们大概率是处于下风的,这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一旦动手,他们便可能再也回不去他们的祖国了。 他看向那位坐在中间的莱伯尼伯爵,多么希望他此刻能出来做任何调停,但那老者……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簪子,似乎身旁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叶帆才发觉,方才在他身上看到的那种温和与仁慈,其实是一种无欲无求……甚至到了冷漠这种极端的处世姿态。 “希望各位能好好考虑这些话。”布特林:“正如我所说的,我们完全可以在各位踏进这座城时,便按正常的规程对各位进行强制收监。但我们并没有那样做。萨布斯提尔少校已经以十分温和的做法,给大家提出了普通的审查程序代替政法程序的方案。请各位相信我们的意见,国家安全并不是危言耸听。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内忧外患十分猖獗的时代,八大恶徒已经让我们不堪其扰。请各位尊重我们的国情,也尊重我们的判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伊尔纳:“布特林,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啊。这跟把刀子架在人脖子上对他提出请求的强盗行为,又有何区别呢?” 布拉克咬咬牙,最后还是松口了:“我们会配合。” 他深吸一口气又叹出:“审查工作,待我们和上级报告完此事,便可以立即进行了。我们将积极配合贵府的工作。” 没办法,他也不想把事情放大,只能答应下来了。这种情形下,再怎么血压飙升,作为队长他一定要理智。 那一刻,布特林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被叶帆捕捉到。但那并不是高兴或者如释重负的神态,叶帆琢磨了好一会,也没想清楚那是什么。 “既然如此,”布特林:“那萨布斯提尔少校,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那位年轻军官这才一脸得救的表情:“好的……感谢各位在这么劳累的状态下还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各位不需要太着急。调查小组还在路上……这几天请在府内好好休养,我们绝不会亏待各位的!” 年轻军官反复的道谢,一副十分卑微的姿态。可是一旁的布特林大将在方才那句简短的话后,再也懒得开口,也没有在任何言语上表现出感谢的意思。 从始至终,他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叶帆忽然明白了方才他脸上的那种变化是什么……那是,事情没有按自己预期的去发展,而引起的失望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人听到布拉克服软后,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是失望和懊恼? …… 这么说来,他其实是希望布拉克保持他那强硬的态度,到最后……双方动起手来么?? 难道说,最后双方大打出手,乃至静亭司的众人被关进大牢里,甚至搞得双方高层不合……这样的场面才是那位大将想要看到的? ……有点细思极恐啊这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上升到某些领域,这难道就是什么关系的缩影么?司勒米和洛林虽然都是帝国的亲属国,但两者之间并不能用和睦来形容。 事情发展到这步,静亭司的众位都是一脸的不甘。 按照接下来的走向,他们大概还得留在这几天,又或者不管多少天,直到调查结果确定没问题了才能放他们走。 门兹泽克·莱伯尼也一脸冷汗地来救了下场:“各位勇士在府上好好休息,两天后府上将举办宴会,庆祝王马时隔多年的归来。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是各位做出重大牺牲才获得的,真诚地希望各位莅临我们的宴会,好让大家看看诸位英雄们意气风发的容貌。” 这场大厅的会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大厅响起匆匆的脚步声。他们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大门。 那位年轻的军官是和他们一起走出去的,还一脸天真地对他们说:“各位请跟着在下走,另外,在下名字叫做长安·萨布斯提尔,你们直接叫我长安就可以了~” 但没有几个人理他。 第十七章 找寻梦境的火焰 走在伯爵府内,总会感受到一些异样的目光。在这里的大多是贵族和他们的仆人,而他们刚打了一晚上的仗,一身灰头土脸,而且又是从那个国家过来的……多少会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伯爵府很大,名叫长安·萨布斯提尔的年轻军官像个管家一样,带他们一路走到最北边,那是给他们安排了住所的地方。叶帆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在这里,天空上那个巨大的魔法符号,看起来更清晰了。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却是第一次在这样不平静的心情里长时间观望着。 仿佛对时间失去了感知。 叶帆无言了一天。到了晚上,他又无法入睡。 他也试着清空那些不该想的事情,睁着双眼直到脑海里只剩下一片回音。可是只要他的眼睛一闭上…… 只要一闭上,这些年的一切就像洪水一样涌入。进入静亭司不算久,却和很多事情、很多人留下了很多回忆。现如今只能在回忆中与他们相视一笑了。 他没有再强迫自己入睡,穿上全副武装,走出房间。 深夜的伯爵府,铺了华美地毯的地板被月光照耀发出淡淡金色。叶帆一路向外边走去。令他意外的是,窗外的夜晚飘动着烛火一般的光亮。原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了。他终于来到偌大的庭院里,火魔法的同伴正点着火团,将它们一个一个地送进天空。 还有另外几人,正围着火团默默地祷告。见到叶帆来了,也几乎用不到什么交流。相互看了一眼,就默默地加入了人群中。 用不到多久,又有更多的人走了出来,直到所有的同伴们都在这里。 佩拉将她在往生节大树的自拍打印成相片,把它放进了火焰中。相片可以放大千倍万倍,如果仔细看,还能读到树上那典雅的字体。 “愿所有的生灵都被温柔以待,愿所有的灵魂都有所寄托。” 围着那些温暖的火光,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画面,也静静浮现在那些光芒里。火团升入夜空,渐渐地飘高、飘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像去找寻什么浅浅的梦境。 叶帆像感觉到了什么视线,猛地转去。远远地见到一处正发着光亮的屋子,莱伯尼伯爵正坐在屋子的阳台里,静静地望着他们。 太远了,他见不到伯爵脸上的表情。但那人似乎颇有思绪,陪着他们一起看着火团升空,直到仪式的结束。 第二天很快便到来了。 天空是淡淡的蓝色,云卷云舒。 钟楼的楼梯是干燥的仿木制石结构,表面干净整洁,看得出经常有人打理。每一层的窗子都是许许多多的色块拼接的,阳光照进来,会在地上生出五彩斑斓的投影。 叶一路登上钟楼的顶层,面前出现一大口钟,体积占据了整整两层楼的中空。表面是介于铜铁之间的颜色。应该是有些年份了。 最顶层是四面无墙的透风结构,叶帆站在其中,看着钟楼外宁静古雅的景色。 在司勒米国,能看到这些清净风景的机会并不多。 他望着淡淡蓝色与深绿色接壤的远方,那是这个世界往东的方向,心想是不是越往东走,这样的景色就会越多。 他们这几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伯爵府内,不得离府。一接近城门,守卫的视线就会齐刷刷地投过来。假如再靠近一点,他们还会收到还算礼貌的制止声。假如再……便没有什么假如了。虽然那位年轻的军官反复强调他们是自由的,但这其实跟被关押在里面也没什么区别。 为了报答他们护送宝物的恩,又或者是为了安抚他们情绪,伯爵府送给他们每人一件宝石作为赠礼,但那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 年轻军官说的审查也如实地到来了。与他们面谈的是四位来自洛林军的读心使,能力评级都是二级的。虽然来自国家军队,但他们身上看不到军人的冷酷,反而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这也可能只是一种职业所需的气度。 “可恶!” 罗定一拳打在审讯室外面的墙上,发出“砰”的声音。他还是气不过他们就这么服软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但被威胁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我们居然让那个强盗得逞了!啊啊啊踏马的!老子要扁到他妈都认不出!”又在墙上揍了两拳,还想继续的时候被一位同事制止了。 强盗当然指的是布特林大将。其实也不只是罗定有这个想法,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扁他。但他们又很清楚,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了,回去静亭司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也正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做,才让他们如此的恼怒。 “煞笔,你当这里没其他人吗?”那同事轻声说道,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走廊上的人,有个仆人正推着清洁车一脸吃瓜地经过,还有个抱着文件的办案员工托了托眼镜,使其反光。 罗定:“看什么看?再看揍扁你们。” 那两人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好可怕……司勒米国的人都好吓人TAT……他们心想。 同事擦了擦冷汗,头顶的一行字“代理队长”像新闻下方的滚动字幕一样,特别惹眼。 “……”罗定:“至于吗你?” “嘿嘿”同事:“好不容易当一回代理队长,不展示展示对不起我这张帅脸啊。” 这话一出同伴们都是一脸想吐的表情。 “斯利卡,布拉克还没醒过来吗?”有人担忧地问他。 本来的队长布拉克已经连续睡了好长时间了,中途都没有醒来过。在那晚服下的两颗丹药,还是有点超出他身体负荷了。 斯利卡挠挠头,一脸无奈:“还没呢,估计没那么快……可怜的小布,让他多歇会吧。” 听到这叶帆忽然有些愧疚,毕竟那天晚上布拉克也是有点被他逼着,才吃下那两颗药的。现在布拉克这样的状态,跟他脱不了干系。 斯利卡又说:“有件事觉得挺奇怪,咱龙教官最近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吗?一直没联系上,打给总部那边也是其他人接线的。” “这么奇怪吗?好像还没碰到教官不接电话的情况哦。再联络联络看看吧?” “嗤,会不会是去相亲了?前段时间不是说老家人逼得紧吗。” “可是教官不是说把一生都献给国运司了,还会考虑这种事咩?” “嗤,这种话随便听听就行了,再怎么死板的人也逃不过真香定律的。” 罗定有点委屈地说道:“额,话说回来明明我才是一番队的副队长,凭什么是斯利卡来当代理队长?” 斯利卡摇摇头:“你不行的。” 罗:“??凭什么这么说?” “你不行的啦。” “!!!” 这时在审讯室里的同事走出来了,接下来就轮到叶帆进去。他没什么紧张感,但看到出来的同事都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进去后里面只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那女子正站在墙边来回走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看到有人进来后,她对着他露出微微一笑,十分亲切的模样。又用手示意他请坐,自己也跟着坐在了桌的对面。 审查工作其实分两个流程进行,第一阶段是关于战斗现场的详细记录和调查,第二阶段则是每个队员们的背景调查。 第一阶段叶帆已经度过了,现在的这位女子要弄清的则是他的背景信息。 其实这样的工作意义并不大,每个人的背景资料在国运司的配合下,早就提供给了他们了。这个女人估计对他们也有个八成九成的了解了,像现在这样还拿出来做审问工作,纯粹是浪费时间。 “你好,我叫安娜·塔西亚”女读心使慈眉善目,那笑容让严肃的场面一下轻松了许多。 “我是叶帆。” 安娜·塔西亚拿起桌子上的那个罐子,里面装满了一颗颗白色的球状的东西。她取出一颗放进了嘴里。叶帆只是静静地看着,神情有些紧张。 她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看了看罐子又看看他,了然地一笑:“不好意思,你以为这是增强能力的丹药对吧?” 难道不是吗?叶帆心想。 安娜塔西亚笑道:“这只是糖而已,普普通通的糖果。” 说着还把罐子伸到他的面前,示意他也尝一尝。叶帆摆手拒绝了。 “很好吃的,很好的品牌,洛林的味道”她又说。但叶帆还是不想要。 “抱歉,你一定觉得我们在阅读你们的想法吧?”她说:“但实际上是,我们只有在对待一些罪犯的时候才用到这种能力,而且结果也不一定准确。而你们不是,你们是伯爵府的客人。我们是不被允许进入你们脑海的,有什么事情只能你们亲口说出来。” 叶帆还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审讯他们的本可以找4个普普通通的人,可最后却找了4个读心使。 也不知现在自己的这些想法会不会被听到,唉,太麻烦了。 “给你看个东西”安娜卷起洁白的袖子,她的手上戴着一个特别的金属手环,上面有红、绿、橙三个小点。她说:“这是每个拥有读心能力的工作者都会佩戴的魔法锁,在我们每次评级之后,就会得到新的锁哦。红色灯亮着代表的是封印了读心能力,绿色灯亮就是解放读心能力哦。你看看现在是什么灯亮着。” 叶帆看着手环上唯一亮着的红点,仍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红灯哦”安娜·塔西亚:“所以我现在是没法听到你大脑的声音的。现在能放心了吗?” 第十八章 平稳世界中的少年 尽管安娜塔西亚已经对魔法锁的事开诚布公,叶帆还是很难相信她。 要察言观色……这是在这个世界存活的法则,之一。 一根野草上的丝,在遇到各种状况时也会有许多种姿态。当水土丰沃时,丝和野草一样茁壮而挺立。而当水土瘠薄时,丝会和草一样蔫了,或蜷缩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甚至消失,减少对养分的消耗。 为了生存的需要,生灵会跟随环境改变自己的姿态。 这个比喻用在这里可能并不是很恰当,安娜塔西亚和他不是野草,也不是野草上的丝,既不是贫瘠或者丰润的土壤,也不是空气。 他们生存的世界,是丝。 当水分充足的时候,丝上面的生态是千变万化的。而当水分贫乏……不,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水分仅仅只是合理,充满未知数,充满矛盾。 就会步步惊心。 平衡而合理,这就是现在这个世界的模样。一旦打破了平衡……未知数就会到来。 而现在有个天平正架在头顶上,又好像不仅仅是现在,而是一直都存在于那个地方。叶帆并不觉得,渺小的自己一时疏忽带来的问题,就会影响这个天平的左边或者右边,所以不需要对其过多地注意。但生存的法则就像刻在了基因,每个人都要权其轻重,谁也不想做让天平倾斜的人。 于是乎,微乎其微的他,面对眼前这个微乎其微的事情,却要察言观色,生怕自己的砝码放在了错的一边。 虽然现在是一个,在许多人口中的平稳世代,但那也只是原本就拥有幸福的人的平稳世代。 从小失去双亲,早早学会独立的叶帆更是懂得很多潜在的规则。如果这个世代也属于他,那他那炼造魔石的父母或许还健在,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面对一位读心使,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安娜塔西亚开始对他发动问题:“在这么多人里面,你的资料可以说是最少的。你的出生地点并不在司勒米国内,而是在帝国境内么?” “是的,”叶帆给出了肯定。 安娜:“生源地是在斯奇拉沃兹?” 就是那个当年遭到魔物袭击的南方小镇么? 叶:“是。” 她美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怀疑,然后浅浅地笑道:“那叶帆一定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孩子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有点不解。而她也怕这话被误会成恶意,便赶紧解释:“抱歉,有个数据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知道当年的斯奇拉沃兹在魔物袭击前的人口么?据新元2291年春季统计的登记人数,是876人。那你知道在遭受袭击后的数据么?” 叶帆摇摇头。 安娜:“据当事年秋季的统计数据,在当地登记过的仅剩人口,只有23了。” 叶:“……” 死亡率超过了百分之95,而他…… “那年的魔物灾变很可怕,整个帝国都人心惶惶……很抱歉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安娜:“你能否告诉我……当年只有一岁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么?” 叶帆沉默了好一会。 “抱歉……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的。” “没关系,”他说道:“是师父救下了我,不然我也得……” “师父?” 这一点她并没有印象,于是在视网膜中重新查阅了叶帆的资料,读心工作者的通讯设备是植入魔法锁的,很多功能比魔珠还要便捷。能直接通过脑内意识进行操作。这样不仅提高了工作效率,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个人隐私。 好一会她才重新开口:“你的资料里提到了一位抚养你直到……14岁的成年男子,名字叫做叶鞅,是合法监护人,他就是你说的这位师父么?” “没错。” 安娜塔西亚生出许多好奇:“关于这位师父,你有什么可以说说的么?” “没有。” 几乎用不到停顿的时间就给出了答案,关于这个烂人的事他才懒得说呢囧。 安娜塔西亚也没有吃了闭门羹的感觉,而只是微微笑道:“生活了这么久,总该有什么可以分享一下的吧。” 看叶帆还是没话说,她便问:“就好比如,为什么你要叫他师父,而不是叫父亲,或叔叔之类的呢。” “……” 叶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叫叶鞅作爹?想都不敢想。要是当时的社会要求必须得这样,那先离家出走的肯定是他,而不是叶鞅了,而且都不用到第14年。 …… 他忽然大彻大悟。 离家出走?这么香的计划当时怎么没想到呢?那些年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干呢?反正离了叶鞅他生活还不是一样?可能还更好呢…… 想到这,他瞬间石化在原地。 看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安娜便继续提问:“他教会了你术式么?” “嗯……” 如果发光球为欠费的屋子照明、把鬼片女主投影在走廊吓晕邻居、闪弹把楼下跳Kpop骂骂咧咧的大妈赶走,这些算的话。 安娜:“你的师父是什么术士呀?” 叶:“光术士。” “和你一样?” “是的。” “哇,都是相当稀有的能力呢。” “也许吧。” 安娜忽然想起他那句“是师父救下了我”,又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能在那种级别的灾厄带着一个小孩逃出来,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可贵的地方不仅是在能力上……能在那个灾难存活下来说明他师父具有相当强的实力。除此之外,还有人性……最可贵的是人性的光辉。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自保都很难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舍身去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呢。 想到这,那个被称之为“师父”的人,在她心里越发高大起来。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呢?有机会的话真想见上一面。如果当时的情况属实,如果换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走向,他的师父可能就会成为人人为之称道的英雄。 她又阅读一遍资料,关于这位师父的身份并没有提到有用的信息。只有草草带过的“抚养他到14岁后……” 而这一段自定义文字应该是叶帆刚进组织时,自己填上的,其实中间还省略了一些文字。但从中不难看出叶帆对此深有怨念呢……当然她并不知道这种怨念是因何而起,只是觉得他也许是在埋怨那人离开了他。 安娜:“之后你还有见过他吗?” 叶:“没有了。” “有什么消息知道他去哪了么?” “完全没有。”也不想知道。 八成又在哪骄傲放纵了吧……要是让他知道叶鞅过的是潇洒的日子,那再次见面之时必是叶鞅的死期。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之前并不是没有调查过那人的去向。进入静亭司后他就拜托一些同事找寻他的下落了。结果除了调取到离开司勒米公国的监控外,就再也没别的了。 “有想到什么他可能去的地方么。” 对于这个叶帆也有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又回去当冒险者了。” “冒险者?” “是的。” “他以前也是冒险者身份吗?” “据我所知,在斯奇拉沃兹以前就是了。” “在哪个公会下效力呀?” 叶帆很少从叶鞅那听到他过去的事情,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回忆里,想到一些师父浏览冒险者信息栏时的画面。 “甄。”他回答道。 “甄?”安娜:“就一个字吗?” “是的。” “从未听说过的公会名字呢。”安娜塔西亚在视网膜简单地搜索一下这个名字,可是却没有任何结果。 难道是已经消失的公会吗?还是说名气太小了所以查询不到?不管怎样,事后还是找人调查一下吧。 多么令人好奇的潜在力量啊……像这样的自由身,如果能为洛林效力,那绝对是天大好事。 “甄?”她还对那个字念念不忘:“这是哪个国家的公会呢。” “不清楚,他从不让我了解他的过去。”叶如实答道。 “这样啊……” 又过了一会,安娜才问:“那在那件事之后,你还做了什么呢……当然我指的是在你14岁之后,直到16岁进入国运司前的这段期间。” “在那之后,我做了一位画师的助手。” 那是一位在司勒米国内小有名气的画家,办过许多次画展。叶帆作画方面的天赋逐渐在工作中崭露头角,画家也问他要不要试着画一些东西放到他的展览里。但最终还是没能成。不仅是作画水平上的问题,风格上的微弱差异也是没能上画展的原因。 画家是个在色彩上很大胆的印象派画手,叶帆也尝试像他那样作画。画家其实很欣赏他,但又说过理解不了他的作品。用画家的话来说就是,虽然他画的东西会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但仔细一看却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得他迷迷糊糊,也没了下文。直到后来画家引荐他去国都,去一位风格猎奇的画家手下做事,但那人品行不端,对他的天赋也丝毫不关心。叶帆怕被牵连便早早离开了。 在他回家乡当画家助手的路上,却被静亭司的人发现,被他们截了胡。 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从此他便告别画板,原本清贫淡薄的生活也一去不回,手中的画笔也变成了刀刃。 第十九章 前世 塔西亚家族的桑森侯爵小姐,在旦下三位小小姐的前一夜,梦见了一只全身黝黑锃亮、双目炯炯有神的魔物。魔物盯着桑森小姐,仿佛世界上只剩她这么一个存在。 在这个有点惊悚的梦境里,桑森小姐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存在,只是魔物给予的神秘感,让梦境变得有些荒凉。接着魔物全身的毛发卷动起来,牠的双眼也全黑了,仿佛融入了那黑发之中。 她才发现,眼前的黑夜,其实是笼罩在那毛发之下的黑暗。在那魔物转动起来,并朝着无尽的苍穹飞去后,白昼下的孤城便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走到一座雕像面前,雕像上面刻着一只神龙一样的生物。 第二天后,桑森小姐生下了双眼全黑的三胞胎,后来她们的名字叫做卡特琳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恩森·塔西亚。因为旦下时眼睛的异常,三位小小姐被塔西亚家族视为不祥之兆,成年后被分派到世界上完全不同的三个地方。 ———— 审查还在继续。安娜塔西亚已经问了许多问题了,整个过程基本就是你问我答。叶帆也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反而对这个礼貌的女子有了些好感。他好像不知不觉地,被带进了安娜塔西亚微笑的漩涡。 但接下来她却问了一个不得不小心对待的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其实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安娜塔西亚:“一切还是照常——你可以选择答或不答哦。第一阶段的现场记录提到一点让我很好奇,你在战斗的时候,也成功展开过传送魔法吗?” “是。” “哇,据说那是很消耗魔力的术式呀。”安娜:“没有任何不适么。” “没有,”叶:“其实我能打开光环,靠的还是法宝。” 魔法宝石,这一点在记录中也提到了,安娜没有过多惊讶:“能给我看一下么。” 叶还是很实诚,把已经破碎的宝石链从魔珠拿了出来,两个人就它的模样端详了好一会。 以上过程平平无奇,看不出需要小心对待的成分。 但其实叶帆心里却思绪万千……这里的思绪万千是很字面上的意思,他强迫自己去想很多很多事情。 虽然现在这位女子,在他心里已经是无毒无害的存在。但其实他并没有全然信任她。 他得在脑海里想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以防某件心事被她的读心力监测到。 关于传送能力,有件事并没有对外交代。不止是这些人,连静亭司的伙伴们,他都没告诉过。 那是发生在战斗后半程的事了,他的身体忽然变成光元素一样的东西,也达到了类似传送魔法的效果。 那又是什么玩意呢?他完全无法理解。 也正因为无法理解,他才想自行去找到解释的答案,并且在那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告诉队友们。 而且,隐瞒的原因还存在另外一个,就是那把宝簪,在他们口中所说的“王马的遗魂”。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隐瞒的这个力量,和那簪子存在一些联系。虽然很微妙,但他感应到的幻境…… 冰天雪地的岛屿,孤独而神圣的绿树,长着鹿角的白马…… 都在提醒他这种联系。 正因为如此,也因为他们处在异国他乡,这是多么敏感的一个的时间点和地点……而这座府邸的主人貌似很重视这个簪子。他又想了想那老者……莱伯尼伯爵脸上冷漠的神情…… 直觉告诉他,这些事情不简单。 要冷静地察言观色,不能让安娜塔西亚抓到破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换位思考,”安娜塔西亚说道:“能展开这样的法术,说明你的魔力量相当可观啊。” 叶帆有点慌,但很快就明白她说的是利用宝石展开,而不是他想隐瞒之事。 他略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也许吧。可是我从来没想过,魔力量的事情。” 她有点不解:“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又想了好一会才如实回答:“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在魔力方面是没有才华的。到现在也是这么觉得的。” 见安娜塔西亚还是一脸困惑。他又继续说道:“我到现在,还没学会怎么用魔力去战斗。” 她把这话琢磨了好久,还是无法理解。直到最后她意识到这是一句非常就事论事的话,才表现出惊讶来。 叶帆又补充:“我到现在,还没学会战斗型的术式呢。” “不会吧??”安娜:“那你迄今为止……你经历过的战斗,都靠什么去战的?” “就是刀和剑。” “?不会吧??” 要知道,这世上的魔力一诞生就会带有一定的攻击性。从光魔法、火、水、木魔法到暗魔法,再从心灵魔法到量子魔法等等,只要是觉醒的那一刻,都会带有一定的侵蚀周围的世界,攻击的性质。像叶帆说的这样,作为一个特工人员,却不会战斗型术式,这是难以想象的。况且他拥有的还是那样巨大的魔力量…… 她还是难以相信:“可是……你的师父不是传授了术式给你么。” 叶帆已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想起那个人就窝火。 其实,他自己并不是没想过去学习攻击型的术式,对此自己也做过很多努力。但很显然——自己在这方面是没有天赋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成功过,真的是很耐人寻味的一个情况。也因为如此,有时他也会非常懊恼。 懊恼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要是再强一点,就能杀掉……如果能像那些强者一样战斗,那就不会总是处于困境……要是早一点发现,那他们就不会…… “这并不正常”安娜塔西亚:“要是能找到使不出术式的原因就好了。要是你是洛林军的人……” 她忽然收住了话。 话最后的部分被叶帆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了一眼,叶帆在她有些慌乱的神情里,预感到她接下来将会说出不一般的话。 安娜塔西亚,低头看了看那个装满了白色绣球状糖果的瓶子。 放一颗入口,味道会在口中化开。茶花香奶香让人陶醉其中,甚至呼出的气息也带有洛林的香气。 是很甜吧。 每一个尝过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她还是抬起头说话了:“叶帆,要是我说有个办法能找到你师父,你会信吗?” 他并不把这事情认真对待,随口回了句:“信。” “那你想不想找到他呢?” 叶帆犹豫了好一会。回想起这么多年,回想起那个把屋子整得臭气熏天、酒瓶遍地都是,还整天犯花痴的猥琐男。 一打开门,就能闻到重重的酒味,走近便看到叶鞅那邋遢的醉鬼脸。后来是从什么时候起,打开门屋子一片干净整洁,散发着洗衣剂的味道,而那个鬼脸,也不存在了呢。 叶鞅胸口前的伤痕,是一个漩涡。甚至可以看得见当时的场景,漩涡几乎就要蔓延开,将身体撕裂成无数片,却被竭尽内力压制住。那是十几年前在保护他的时候留下的。 叶帆他,是一个对叶鞅来说,很重要的存在么? 小时候他跟在叶鞅身后走。跌倒了,自己爬起来。东西掉河里了,自己一个人看着它流走。想吃路边车身贴着美女广告的冰激凌的时候…… “什么冰激凌,小孩子吃太多身体不好”叶鞅说:“你该来点这个。” 看着他递到眼前的啤酒瓶,叶帆捏着鼻子扇走味道:“滚。” 尽不干人事呢这糟老头。 叶鞅喝了一口,瞥见沙滩上躺着晒太阳的泳衣美女,醉鬼的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 “跟你商量个事。”把远远走在身后的叶帆叫了过来,凑近耳朵讲了一堆伟大的计划,给后者听得面红耳赤。 “你给我死掉!”叶帆一脚把他酒瓶踢上天,又把他揍了一顿,扬长而去。 傍晚,叶帆坐在木道的长凳上,看着夕阳下自己落寞的影子,又数了数木板的格数。 忽然,一根甜筒伸到他的面前,他两眼发光,抬起头看着拿来甜筒之人,脸上隐藏不住的高兴。 “冰激凌就冰激凌,还发脾气呢,”叶鞅说道:“一点都不可爱。” 等他接过那根甜筒,叶鞅也在他旁边坐下,吃起了自己另一只手上的那根。 叶帆看着手中之物,开心、激动、心酸。 叶鞅:“吃完之后要帮我泡妞的哦,不能白吃不干sh——” “yue!” 身旁小孩猛地把刚进口的冰激凌吐出,然后剧烈咳嗽。叶鞅一脸看戏表情,把自个手中的吃了一口。 叶帆:“咳咳咳……这甜筒……这甜筒怎么有股酒味???” 叶鞅看了一眼:“嗯,猫太酒味甜筒,醇正打造,入口甘甜,回香无穷啊。” …… “死掉!”叶帆一个飞踢,几个连技,又把他揍了一顿。 走走停停,时光荏苒,十四年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叶鞅这个人,对叶帆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么? 安娜塔西亚问了那样一个问题“那你想不想找到他呢”,叶帆思考了很长时间,但其实早在这个问题被问出来之前,他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不想哦。” 安娜:“既然你想找……??你刚才说了什么??” 叶:“不想哦。” “……”安娜一脸吃惊:“为什么不想呢?那是你师父呀。” “正因为是他,所以才不想”叶帆停顿了片刻,忽然又换了一种认真的语气:“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经常能听到……在别人给你金钱之前,你得先问清楚对方想让你干什么……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的一句话。” 安娜:“……” 她忽然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说不出话。 叶帆继续说着,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而只是平和地,单纯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但很抱歉,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抱歉,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可能你会觉得我过分吧,哈哈”安娜转移了一下视线。 “不不,我没有那么想的。” 其实他也清楚,安娜想说的话,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且整个面谈过程,不止是他一人,还有其他伙伴们碰到的,其实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想到这,他又有一种“一直都是在跟别人对话”的感觉,对她也产生了些距离感。 “虽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不过,我还是说说我的意思吧,其实,应该说是‘我们’的意思”安娜塔西亚笑了笑,见叶帆没有拒绝的意思,她便继续了。 “在帝国,有一个科技项目,是帝国和洛林、知垣等数个国家合作开发的。项目并未面向大众,只有研究者和国家领袖们,军队、国务组织中的少数人知道。它的名字就叫作‘前世’。” 前世??? “听名字很玄乎是吧,哈哈”安娜:“但其实它打造的只是一台跟时间情景、考古研究有关的机器。你可以理解成它是一台能观测到过去的机器。小到细枝末节的刑事案件的观测,大到研究这颗星球上过去数千万年的历史,研究星球上的生物进化史,都是‘前世’这台机器的神能。你可能也想过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这样的问题吧……哈哈哈,扯远了。虽然项目并未完全竣工,但实际上成品已经做好了。” 一台通晓过去的机器吗? 叶帆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这样的机器诞生,那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将具有难以想象的意义。 可是,她跟自己说这些干嘛呢?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好像已经把话道破。 “叶帆……如果你愿意加入洛林,加入洛林军的话,我们完全有条件让你接触到这台机器……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你的过去,”安娜:“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不但能找到你师父,而且还能弄清,当年发生在斯奇拉沃兹,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叶帆愣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他好像终于在她难以捉摸的意图中,触碰到了这场审查的关键。 第二十章 答案 在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这短短不到一小时的面谈,他的世界观经历了多大的冲击。 前世,一台通晓过去的神器? 能找到他的师父,还能查出他年幼时的事情?? 后者在他脑海里就像座里程碑一样,不知从何时起就竖立在那儿。是他都无论如何都想弄清楚的存在。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么?这么强大的机器,真的轮得到他去使用吗?他又看看安娜塔西亚的眼神,在那黑色的拥有魅力的眼瞳里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成分。 所以这些事真能成么。 “不止如此,如果你加入洛林军的话,我们还可以系统地帮你训练术式……还可以找出魔力没法施展的原因。”安娜在这场诱人的赌局上又加上了筹码:“我们和帝国的往来比起其他国家更加的密切,所拥有的资源、信息是和帝国交流较少的众国无法想象的。你现在想要达到的事,来到我们这,一切都会变得可能……” 开出的条件已经极其诱人了。叶帆在对面陷入了沉默,看不出他内心有没有动摇。 “虽然你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但那是在还不清楚我们的能力的情况下给出的……现在重新做决定还不晚,叶帆”安娜:“当然一切还是照常,选择权一直在你那。” “哒。” 那是头顶的天平倾斜的声音,在叶帆的意识面前渐渐地倾向一边。 无数的符号和文字在脑海一闪而过,叛国罪、抗争、自由、死刑、冒险者、静亭司、转籍、王马、斯奇拉沃兹……觥筹交错的时光随着回忆的撬动,化成了水滴之中的集成数据。 水滴从草叶上滑落,汇入脚下孕育万物的土地。 对于他答应安娜后,可能会面临到的种种困难,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也不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耻。现在的他甚至不害怕那天平的分毫,他害怕的是另外两个问题。 其一,如何与现在的生活做告别,像对它毫不在乎一样? 其二,等他真正找到所有的答案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莫洛赛歌江上画的那些东西。当时天空刚暗下去不久,作画失败的几张纸片已经被揉成团放在一边了。伙伴们有别的事务,让他在那附近等待了几个小时。街灯亮起,行人穿着整齐的西装,在徐徐的晚风中走向今夜的目的地。 他没有任何的烦闷,作画时也没有任何的厌倦。只是任凭脑海中对这个城市的短暂记忆,肆意挥荡。 江、天空。 穿着秋服的行人,极浅的背影。 盯着水中倒影,尝试认识自己的小猫。 光,欣欣向荣的阳光。 他就坐在对岸的凳子上,光芒晒在他头发上,看起来像是浅浅的棕红。 远处还传来阵阵船舶声,“叮叮叮叮叮”,和飞行列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那一刻,他在光暗两个世界之间,生出一种情感。 这就是他的人生。 说不出是对它是喜还是厌,就好像这个选择题完全没有意义。 面孔也在提醒他什么。布拉克、佩拉、女巫的面孔,龙鳞人、巫师少女的面孔,行人、小猫的面孔,希尔、乔、布塞罗斯的面孔、龙教官的面孔,无良画师、故乡画师的面孔……一直到,叶鞅。 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去面对人生,也没有答案如何面对自己。 生命就像一条开往未知目的地的列车。 “我们很清楚你们的实力,在那样恶劣的情形下和如此强大的敌对势力、让众国都烦恼不堪的八大恶徒战斗,却丝毫不落下风……这样的能力伯爵大人,还有将军都十分欣赏。”安娜还在循循善诱:“如果你能竭尽你的力量为静亭司战斗,那是否也可以做出对自己更好的选择,为洛林而战,也是为自己而战?” “抱歉,我还是无法,接受你友好的邀请……我无法拥有,想要改变当下的想法。我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叶帆:“而且,做出改变是要付出代价的,师父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而我也有了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的……虽然我对想了解的一些往事还抱有念头,可是就算有什么真相让我知道了,那也改变不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还是静亭司的一员,而且我心甘情愿,为静亭司的所有人而战斗。” 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字里行间充满着年少的困惑、懵懂。甚至连他也不明确自己想说什么,但坚定的答案已经传达出去了。 安娜·塔西亚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又露出了坦然的表情。 也许是从叶帆坚定的语气明白了她所想的是不可能的,她也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绝,但不知为何,她面对少年时总有一种想极力将他留下来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她也更应该去认可他的答案。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祝你在所奉献的一切诸事顺意……如果可能的话,也祝您在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上收获一些突破。” 叶帆微笑:“谢谢,希望如此吧。”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他的审查工作就结束了。在友好的道别后,安娜塔西亚望着走出审讯室的背影,心里有些难以平复。 一个人时,她可以把忧心忡忡的一面表现出来。她拉起那遮挡住魔法锁的白色袖子,锁上面亮着的绿点格外醒目。 “红色灯亮着代表的是封印了读心能力,绿色灯亮就是解放读心能力哦。” 她想起了对叶帆说过的这句话。 她并没有欺骗他,事实上在说这话时她是绝对诚恳的。至于为什么灯会从红变绿,那是这场面谈进行到一半时,有人通过魔法锁对她传达的附加任务。 她打开那位传达之人的通讯,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将军,我已经按您吩咐的做了”安娜:“他确实……是有在隐瞒一些事情……” 那头的布特林大将正坐在自己阴暗的室内,匿于暗中的面庞上犹如一片寂静的夜海。 “后面的事,他答应了吗?” 安娜:“他没有答应。” 很难得,也很可惜。布特林又说:“此事,暂且不能为其他人所知。” 安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将军,能否告诉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布特林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正当她以为他会马上道个别并断开通讯时,他却开口说了一些隐晦的话:“这个世界,以前存在一类叫丝叶科的植物,当然这是现在的叫法了。叶子、花瓣表面都会长各种各样的丝状物。多么奇特的植物,虽然这是在现在的人看来。丝的形态取决于基因与环境。” “在魔力的侵蚀下,它们这个形态只能在世人面前渐渐消失,”布特林继续说道:“就这样,丝叶科迎来了一次物种灭绝。” 这样的话只会让安娜越发不安,布特林又问她:“你可知道最后的结果吗?” 安娜:“是消亡么?” “正确,也可以说非正确。”布特林:“事实上,是丝叶科的消亡,也是另一个物种的崭新崛起。在魔力环境的催化下,它们凭借自身的毅力进化成了会发出光粉的存在,在现在被称之为‘花丹科’。是现今使用最多的丹药制造原料。” 安娜塔西亚顿时眼里生出光来。 “然而它们已经不能再叫丝叶科,因为它们已经是与那截然不同的存在。”布特林:“丝已经彻底消亡了,它是注定要被历史所碾碎、践踏、摒弃的事物。而只有不断地死亡和重生,它才能成为发光的丹粉,成为比草叶本身更有价值的存在。在这些变幻莫测的过程里,能被世界所看见的,只有肉眼能轻易见得到的部分,直到丹粉的光芒更加夺目。” “……” “塔西亚小姐,我们就处在这样的一个过程。” 强烈的不安充满了安娜的大脑:“……是改变的过程吗?” 布特林语气平淡:“此处我更偏好用的是‘自救的过程’。” 天气很晴朗。 天空飘动着稀少的几片白云,几个巨大的魔法符号清晰可见。洛林公国的空气能见度貌似比司勒米公国那边的要高一些,几只大雁在那些符号的附近慢悠悠地飞过,就像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一样。 叶帆在偌大的院子里漫无目的地看了看,院子里还有一个池塘,里边养着许多观赏鱼。池塘很大,鱼儿的记性并不是很好,可能绕了一圈后就不记得自己是从那出发的了,还以为自己到达了新的地方,以为自己的世界很大。 一旁还有小孩的吵闹声。两个小孩正在大树下嚷嚷着什么,他们应该是住在伯爵府里的贵族的孩子。 叶帆走近一看,原来是小孩们的宠物猫跑到树上去了。猫卡在中间的树枝上,进退两难。也许是等候多时未果,其中的小男孩正尝试着爬上去救猫。 “太危险啦!”下面的小女孩着急得小脸都红扑扑的,不停劝阻她的哥哥。 “这有什么。这点小事难得了我嘛——唉呀唉呀呀呀呀——” 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就从树上掉了下来,摔了个屁股着地。 他摸着屁股哀叫着疼,小女孩看到却笑得在原地蹦蹦跳跳。这时他们看到叶帆走了过来,无论是在笑还是在喊疼,都停了下来。 叶帆并没有十分接近他们,只是刚好从旁边的石道经过而已。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忙,但看那两个小孩一脸怕生的小模样,又不好意思靠近。 可接着出现的魔法阵打消了他的念头。那个魔法阵出现在猫的身上,直接在牠身上织了件小毛衣,其中还带有耳朵的帽子。猫被吓得哇哇叫,奈何被毛衣裹得严严实实,也拿它没什么办法。毛衣在腰围的部分伸出一根毛线,连着最上面的树枝。那根线像起重机一样把猫咪吊了起来,又将牠吊回地面,放到那小女孩的怀里。 “好可爱的小毛衣!”女孩高兴地叫了起来。 “这下冬瓜总算有合身的衣服穿了。”她的哥哥还在摸着自己摔疼的屁股。 “下次别去骚扰鸟窝啦。”不知什么时候,女巫已经在他们的身后。同她一起的还有静亭司的几个伙伴们。女巫弹了一下那猫咪的脑壳,又趁机撸了一顿。 叶帆之前也见过女巫施展这样的纺织术式,她经常会编一些可可爱爱的毛绒玩意,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很有趣。 “牠叫什么名字呀?”女巫笑容满面地问两个小孩。 女孩:“波塞冬!” 男孩:“冬瓜!” 女孩:“是波塞冬啦!哥哥你不要老是捉弄牠!” 男孩:“长得就像个冬瓜一样,还波塞冬。这名字起得一点质量都没有。” 猫:“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女巫脸上的笑更慈祥了:“那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我叫米西尔~” 小男孩:“里斯纳兹·莱伯尼。” 小女孩小小的脸蛋上眉毛簇了簇:“可是,妈妈说过不能和你们讲话。” “??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米西尔:“我知道我知道!妈妈说你们是来自司勒米的下等人!还说你们一个月只洗一次澡,浑身像乞丐一样臭兮兮的,还会抓自己身上的跳蚤吃掉!哈哈哈哈哈,叫我们绝对不能靠近哦!” 众人:“……” 这种偏见是从哪来的?? 胡编乱造,实属过分了哦。 他们有种冲动,想问问小女孩母亲的名字,然后过去把人揍一顿。 第二十一章 潜行出府 里斯纳兹·莱伯尼也有点被妹妹的童言无忌雷到的样子:“笨蛋……人家都还站在这呢,你不怕被杀掉的吗……” 而众人还在脑补怎么揍他们的长舌妇妈妈。 难怪两小孩刚才还一副很怕他的样子,果然是这样么……叶帆顿时心里又不平衡了。这个城里的贵族是真的不待见他们呀,即使他们是护送宝物到这里来的人。 伙伴中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两小孩是西奥·莱伯尼的孙子。又在讨论要不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别被什么不安好心的人抓到把柄,又关多他们几天。 女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又施展术式,两个小小的毛绒玩偶在编织法阵上很快就成型了。更神奇的是,那玩偶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魔法阵上蹦蹦跳跳的。其中一个还捂着脸蛋说话:“你好……我叫巴德维曲……我是个好人。” 会开口讲话的玩偶,两个小孩看到顿时就两眼放光了,可等他们哇哇哇地接过那两玩偶后。玩偶顿时就像失去了生命一样,垂下头来,再也不动弹了。 正当他们困惑又着急时,女巫告诉他们:“等到你们的魔力足够,把魔力输入它们的身体里,它们就会重新讲话了哦~” “哇,真的吗?” “真的啦~~” 两个小孩激动地相视一笑:“谢谢阿姨送给我们公仔~” 女巫笑眯眯的脸上嘴角一抽:“叫姐姐~~” “谢谢阿姨送给我们姐姐~~” “……” 小孩子真容易哄,要是他们的爸爸妈妈,那些大人能这么轻易改变思想观念的话,这个世界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剑拔弩张了。 回到住所附近,同伴们七嘴八舌的,都在讨论这伯爵府里碰到的事。 在吵闹中,有这么段话格外引人注意。有人说:“你可别天真了,他们手上那评级证明水分大得很……我看那女的真实水平别说二级了,三级读心力可能都不在话下。有可能都拥有摄心的能力了。你觉得人家性格好长得漂亮,说不定就是她在暗暗地给你洗脑呢……” “可是人家就是长得漂亮,长得比你好看啊。” “你闭嘴!” 另外一人说:“真的有摄心术么??她刚刚问了好多问题我都没生气,难道是摄心术搞的鬼么?” “不,你那是对着她的脸生不起气来。你犯贱。” “所以这就是爱情么……” “……” “这么喜欢人家,怎么不跑过去人家手下做事?” “别挖苦了,你看我们像是离得开的样子吗?” “所以你是因为离不开总部才不去的么~~” “那倒不是……” “别被那女人忽悠了,要真的有那么好的条件,帝国还能放着不管么?” “哈哈哈,她又给你画了什么大饼呀?” “我这边说是能带我家里人到什么贵族城市洛颂里,什么中心地带有套大房子给我们住,还有进出洛颂古宫研究所的终身ID。” “哇,这是摇身一变变贵族啊……野鸡变凤凰啊这是。” “哦?这也不算什么,对他们那个大将军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我说,你们不会真的听了那女的,想要过去了吧……这算不算间谍罪的呀我的天……” “反正我是没有。” “我也没有。” “斯利卡那家伙不是整天抱怨咱静亭司么?还抓了他上班时间看黄pia ,通告了全部门什么的?他应该答应了吧?” 斯利卡指着头顶“代理队长”几个字:“不要乱说话,小心给你小鞋穿……而且你造谣也不看看我人还在这里么。” “嘻嘻。” “我说,这里气氛真的怪怪的,人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们,虽然做鸡的看凤凰都是这样的。哪天审查结果一出咱们就回国吧……还想叫咱们去参加什么宴会,我才不稀罕呢。” “我也是,那种无聊的宴会我才不想去呢。听说什么什么王族贵族都来了,还说洛林最漂亮的贵族小姐也会来,到时候还有洛林王室专用的表演天团,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 这么说来,安娜·塔西亚那番想将他招至麾下的话,并不只是针对他的么。不过也早就料想到是这样的,所以叶帆也没有很意外。 正想回屋休息时,被人一把拦住。 他看着面前一脸笑容意义不明的佩拉,问:“怎么了?” 佩拉:“小叶~~陪我去趟集市呗。” “集市?要去那里干嘛呀?” “我想买些晚礼服!” 叶帆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佩拉:“买条漂漂亮亮的裙子,在宴会上让大家看看谁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不是什么洛林的贵族小姐,而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你不想参加宴会。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有洗脑的魔力。 叶帆:“抱歉呀~~我没有什么心情——啊呀——” 他整个人被她拎起往外走,那怪力女边走还边“啧啧啧”,用很粗的声音说道:“整天想这儿想那的有个锤子用。陪本姑娘出去散散心,好心情自然来啦~~” 叶帆还在半空中懵了一会,才挣扎着说:“等一下!伯爵府不是禁止我们出去么!?他们守备这么森严,咱们也出不去呀!” “这个好办~~”女巫忽然跳出来:“交给我就行~~” 一辆豪车悬停在伯爵府的门口,车里下来两个邻国的贵族。其中一位身着华美、体型硕大的女士,鞋根刚踩上铺着碎拼青石板的地面,就露出了十分鄙夷的表情。 “什么破破烂烂的地方,还要我亲自下车。我可是知垣国的阿西莫夫伯爵夫人,他们居然敢这么招待我!” 几颗魔球飞过来在他们身旁扫了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滚开!”她怒吼时连鼻孔都在颤抖。 阿西莫夫伯爵安慰他的夫人说:“再忍忍吧,你也知道现在这里有了王马的遗魂,到时候洛林将和知垣平起平坐……不,地位甚至比知垣还高。要是我在莱伯尼那边笼络到关系,将来洛林不会亏待我们阿西莫夫家族的。” “哼!”阿西莫夫伯爵夫人不屑地说道:“就你这德行,搞得好像那鬼东西是你的一样。” 大门的卫兵正一如既往地盯着来往的人,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没有离开过。 “啊。” 忽然他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什么人吃疼,轻轻地叫了一下。可是他转过去看,又没看到任何东西。 他又盯着通道内看了看,一切都正常,墙壁上的宝石没有发出什么报警的声音,同伴们也在有条有序地做着安检的职责。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树叶,好像比起早上要少了一些,可能是最近风刮得大,把落叶刮走了吧。他心想这就是导致他神经兮兮的原因,便没再多想了。 他不知道的是,有几只眼睛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被他发现。然后这几只眼睛又以龟速通过了通道内的宝石圈,就这样骗过了所有的检查系统,来到了城门外。 然后在一条无人的街边小巷里,几个眼睛又朝四周望了望,确认安全后,空气像是被撕了一层皮,叶帆三人顿时出现在隐形的斗篷下。 叶帆还有点懵:“真的跑出来了?” “哎呀,”佩拉揉着腰很气愤的样子:“刚才是谁抓了老娘一下!?疼死了!都差点被发现了!” “哇哇哇~~” “?” 他们看到女巫抓着的那只,体态看起来不像猫的猫,愣住。 佩拉:“你怎么把这东西带出来了?” 叶帆:“这不胖瓜吗?” 猫:你礼貌吗? 女巫笑嘻嘻道:“女巫嘛~~怎么能没有猫呢~~” 然后她捡起地上的那件魔法斗篷,看得两眼发光:“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想着用同源宝石做的披风能骗过大门的魔石,没想到居然真的行得通~~哈哈哈哈哈!” “???” 所以这女的事先并不确定这能成的么??? 他们突然很想揍她一顿…… 第二十二章 驭天之午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莱伯尼城里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开满餐饮的街道冒着尘世的香气,路过花店门口身上还会带走一阵香味,再过去,法宝商店、家具店、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卫兵巡逻在城市的街道上,器车大多只能在头顶低速行驶,调皮的小孩在人群中玩耍,一路飞奔过河道上的桥。 这个城市里,散发着幸福、安定的气息。 看得出来莱伯尼把这里管理得很好。 而他们来自于一河之隔的那个司勒米公国,却在这里发现了许多在司勒米见不到的的东西,所以他们还是很激动。一路上不止是看宴会礼服,还各种吃吃玩玩,就像三个平平无奇的平民。 佩拉的品味真的……和她的个性一样,一言难尽。他们已经逛了不下十家的服装店,都是她自己挑的,可那里面实在是不忍直视。 用女巫的话说就是,别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买来开祭坛跳大神穿的。 而这次,他们来到的是一家风格暗黑又猎奇的服装店……佩拉因为之前被他们嘲讽了无数次,所以这次一进去就不见了踪影。 叶帆拿起桌子上那件像个海胆一样的饰件,又看看墙上血咒阵一样的商标,仍然分不清这是武器店还是服装店。 后方还传来什么斗殴声和凄厉的哀嚎声,又好像是什么重金属摇滚乐在演出。他有点发憷,面上还有刀疤的老板就在他们两三米左右的地方,他只敢凑到女巫耳边小声说:“!!!这个地方很不正常啊……” 女巫:“我也这么觉得……看看这暗黑风格的还有亮片的……盔甲。这上面的点点是……血???这真的能穿吗……” 叶:“要不我们撤了不管她了吧?” “嗯”女巫点点头:“如果有人举报这有邪教活动的话,千万不能说我来过这里!” 于是两人脚下踩着风出来了,没跑多远他们便到了一条很多娱乐项目的老街。经过一家占卜师开的店时,由于同为巫师,他们路过时便多看了一会。 他们听见一个有点熟的声音,那声音夹着极度的焦虑,还有些许哭腔。 店里的巫师婆婆说话的语气,无奈中带着气愤:“你都来过多少次了!我说了没有改变的方法就是没有!我又不是神!” “大师!求你了!一定有改运的方法的!TAT” 叶帆他们终于看清那人的脸了,原来是之前在伯爵府见过的那位年轻军官,好像叫什么来着……长安·萨布耶? 真名叫长安·萨布斯提尔的军官直接跪在巫师婆婆面前,泪涕横流:“为什么每次算出都是‘大凶’??!这一定是在下的将死之兆啊!求您救救我吧!” 街上人来人往,都看到了这样闹腾的一幕,顿时就不亦乐乎了,都当小品看。 巫师婆婆觉得很丢脸,想赶快把他打发走,声音又狠了些:“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天命难违!” 谁知这二货直接抱住了她的腿:“大师!我上有老,下有……小狗阿黄、鹦鹉阿嘤、土拨鼠阿土,羊驼阿草……这个家不能没了我哇!!” 她抬起一脚,直接把人踢出了大门口。他掉在那儿一副脸着地屁股朝天的姿势,把地上的灰尘都震起数米…… “……” 叶帆两人也看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们可不能被这男的看到在伯爵府之外,于是手忙脚乱地藏了起来。 人群中发出爆笑,而他却石化一般地保持那个尴尬姿态,对周围的嘲笑声都没了任何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长安·萨布斯提尔才僵硬地站起,身上的画风是如此的黯淡,以至于像丧尸般离去时周围的人都远离了数米。 叶帆他们好奇地跟上去,结果发现他孤独地坐在河坝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盯着那夕阳看,好像自己的情绪也和霞光融为一体,后来用魔珠拨出了通讯。 “妈妈……嗯……没什么……就是想你们……” 在这之后,他的事,叶帆和女巫吃饭的时候都会拿出来津津乐道。 叶帆又想起这两天脑子不停重复的问题,问她:“女巫,什么是王马的遗魂?” 女巫正喂着猫咪的手停下,意外地看着他:“哎?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女巫指了指天上:“那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啥吧?!” 叶帆抬头一看,巨大的魔法符号在黯淡的阳光下更显眼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神之园的十二个星矢神灵?” 女巫:“看来你也不是全都不知道嘛……驭天之午,就是那边那个……早早就现身在那了。” 他看向她指过去的方向,瞳孔倒映出的是天上某个巨大的符号。 “……”他又用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被当作笨蛋:“驭天之午又是什么?” 女巫还是一脸意外地看他,可能是觉得这种常识一样的事居然有人不知道,才这么惊讶吧。她回答道:“驭天之午,对应的就是马王的称号,也就是你刚才提到的十二星矢神的其中一个啊。除此之外,还有伏阎之子、强魔之丑、破天之辰、退魔之未等等等等……驭天之午的法符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出现在天上了,相传,牠在十二个神灵里代表的力量是自由。” 那个符号由许多圆圈组成,圆圈形成微妙的鹿角、马首、翅膀的形状,据传说解释,这些圆圈也代表无限的空间,因为马王的力量能无视一切空间的阻隔。 随着她的娓娓道来,一些似是似非的神话传说揭开了面纱。 “现在我们所赖以生存的世界,是平稳的世代。然而世界并不是一直都如此。在说不清多么遥远的过去,魔物曾以与其他智慧生物平起平坐的数量,统治了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解释数量如此庞大的魔物从何而来,牠们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星球上的文明摧残殆尽。人类等生灵,在那样暗黑的时代,只能沦为魔物的食粮……” 故事的气氛烘托得不错,她甚至用上了魔珠的视频特效、毛线织的公仔来讲述这些故事。 “就在魔物们将要把生灵们屠戮殆尽,黑暗即将笼罩大地时,十二个‘意志’出现了。”女巫:“十二个神灵怜悯苍生的悲惨命运,决定将邪恶的魔物消灭。在伟大神灵们压倒性的神力下,魔物们的暗黑之力不堪一击。最后99%以上的魔物都被消灭了,残余的魔物大多逃到现今叫做‘退魔大陆’的地方。在这场伟大的胜利之后,世界上的秩序和文明也开始重建起来。而十二位神灵并未就此离开,而是以降下祝福的方式,逗留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神之园的十二星矢神!” 她又继续说:“而传说,每隔一段时间,这十二个神力就会以传承者的身份,在世上展开一场神圣的战斗,在十二个传承者之间决出胜者。十二位之中只有一位能战到最后,并且将同时拥有十二份神力,以这些力量获得‘真理降生’的伟大奇迹!” 最后毛绒织的王冠戴在了猫咪头上,故事的特效渐渐暗淡下去了,还有帷幕为舞台缓缓拉上。叶帆则只是面无表情坐在对面,唯一的动作是拿着勺子在牛奶里搅啊搅。 女巫:“……大哥,你给点反应呢?” 叶毫不留情:“这个故事疑点也忒多了吧。都不知道要从哪开始吐槽。” “???”女巫:“什么疑点?你尽管说。” 叶想了想,才开口:“就挑问题最大的两点来说吧,第一个就是,如果真的有十二个神灵的话,神灵为什么要消灭魔物呢?” “??什么为什么”女巫:“肯定是为了拯救被魔物迫害的苍生啊。” “我知道啊。”叶:“可是,为什么要拯救他们呢?神灵和地上的生灵们明明是不同的种族吧?凭什么立场会站在一块呢。而且,现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同族都不一定会互相帮助,凭什么神灵就会来帮?这个世界上的生灵灭不灭绝,也不关他们半毛钱事吧……如此之强大的他们,又是能从渺小的生灵那得到什么好处呢?” “……”女巫:“典型的司勒米思维啊,不错不错……我想,神灵之所以帮助生灵,大概是看不惯魔物为非作歹吧。毕竟他们的神圣和魔物的邪恶是正邪不两立的……而且,有没有一种可能,神灵看我们太可爱了,舍不得我们灭绝呢~~” 叶帆仍然一脸怀疑的表情。然后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其二,既然神灵们立场是一起的,都是为了消灭魔物。那后面为什么还要展开十二份力量之间的内斗呢?还只能有一个胜者?听起来不觉得奇怪么?他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说得女巫也一愣一愣的,他还继续补刀:“而且最后赢的人的什么‘真理降生’也是疑点重重,不不,是扯淡重重……那又是什么东西哦?” “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杠精呢”女巫擦了擦冷汗:“我都说了,这些只是传说!传说!传说!你懂什么意思吗?” “是吗……不好意思。”叶帆:“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些事而已。” 女巫看了看他:“咦,没想到你对这种事还挺感兴趣的呀……不过说真的,我刚才说的那些很多只是神话传说照搬出来的而已,其真实性……我也并不是很了解,那些可都是远古时代的事情了。” 叶帆之所以想弄清楚,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把事拿出来跟她说了,但这样的念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消了。 “不过有两点是可以很肯定地说,是真实发生过的”女巫:“一个就是魔物统治世界的暗黑时代,这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段时期,到现在都是有很多历史证据可以证实的。当然这个时代被击碎、魔物被大量消杀,也是真实的。不然,怎么会有咱们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呀~~~” “至于是不是神灵把魔物消灭这一点……唉,被你说了之后我自己也不确定了”她继续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十二神灵是真实存在的,那样伟大的神力也是存在的,这就是第二点。你看天上的那些东西,那就是证据。” 叶帆再度看向天空中的那些巨大的符号,蔚蓝的天空,印着几个拥有无尽力量的法符,散发着神秘又强大的魅力,不受这尘世间任何事物的影响。 女巫:“并且那些神力极其的强大,和我们身上的魔之力完全不能放一起比较……他们的力量是以国力为单位的。那把漂亮的簪子……那个继承着王马之力的圣之遗魂,真不敢相信我们送了这样一个东西过来,难怪会被‘八大恶徒’那样的敌人盯上了呢……到时候如果这个簪子的神力被它所认可的继承人继承了,那……” 叶:“那会怎么样?” “全世界只有12个这样的力量,你觉得咧?”女巫:“到时候洛林公国……这个国家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很难预料了。” “至于‘真理降生’,我也不是很理解,毕竟都只是传说的内容而已。是不是真的有内斗这点也没有任何依据的,你可不要再杠了啊,”女巫:“但相传,有古人说过那是能得到什么无条件实现之愿望的力量……又有人说最后12份力量斗争后得到的,是整个世界。虽说不是字面上的得到整个世界……但那是一种能站在救世神的角度上看待这世间的体验。而且,得到那种视角的人,最终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事物……” 第二十三章 所谓自由 “我们护送的那把簪子,大概就是上一任驭天之午的遗物吧。是生前把祝福之力和情绪融合在其中的实体。只要继承了那把簪子上的力量,就能成为新的马王……”女巫继续解释着:“而莱伯尼家族,貌似就拥有继承这股魔力的体质。而且上一任马王就是莱伯尼家族的先人,按照不成文的惯例,继承马王之力的只能是莱伯尼家族。你能明白么……我们是给莱伯尼家族送了一个神灵过来啊……” 叶帆还没有听说过遗物继承这样的说法,觉得挺新鲜的。他又想起它身上刻着的那个“雪”字,可是这和它的力量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驭天之午的力量是怎么样的?” 女巫:“据说是‘自由’,在一些古语言里也有‘无尽的空间’的意思。是无穷无尽的魔力吧……反正是我想象不了的。” 餐馆的街边人来人往,他们的对话也淹没在喧嚣之中。落日的余晖在远方缓缓地遮住,夜幕也算是降临了。 女巫坏坏地笑道:“怎么这么感兴趣??你也想拥有这个力量么?想夺走它么?” 叶帆被她说得有点慌,赶紧转移到她身上去:“我可没有这么想……那你呢?” “我肯定是没有啦”女巫把一口吃的喂到猫嘴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用我姥姥的话说,那种力量更像是一种诅咒啊。” 叶:“?为何这么说?” “强大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女巫:“这世上再好的事也伴随着坏。好的事总会有到头的那天的。像这样的神力,被全世界虎视眈眈地盯着,还说是自由,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行啦!”猫一把抓住了她的勺子,她就这样拿着勺子和猫拔起了河。还一边说:“我可不想拥有那样的自由。我要的可是真正的自由,到处去看,到处去玩,把这世界都走一遍啊~~” “……”叶:“可是你现在是在静亭司也。” 这样也能算有自由吗? “嘻嘻,这你就有所不知呐,我在来静亭司之前就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我去过热带世界的气体之国,也去过空中王国的夜之都,等等等等。不过那还不够,我还有许许多多地方想去,什么西丽斯山的世界第一峰啊,还有哧喀山之类的。我同意来静亭司也是冲着高额的奖金来的,嘻嘻,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合同一到期,我就立马走人,拿着银两奔向我的星辰大海啦~~” 叶帆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顿时两眼放光。 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叶帆才小声地说道:“能问一下你现在多少岁吗?” “嘘——”女巫一脸杀人的冷峻:“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死了。而你,亲爱的,你还有第二次机会。” 叶:“……” 到了晚上,莱伯尼城的街上多了许多街头艺人的表演,他们挤在人山人海里,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有那么一刻,叶帆才比她走多了两步,结果她人就不见了,不管怎么喊,都找不到人。 既然走散了,他也可以去办自己想办的事了,于是他一路寻回,找到了那家能给人占卜的店。 开门的铃声引起了巫婆的注意,那位双鬓斑白却一脸英气的老人,见到他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有缘人啊。” 叶帆没有去深究这句话,他来这的目的很明确。 “坐下吧。”巫婆把盖住魔法球的布掀开,又在球表面擦了擦:“要找人?还是算卦象?” “抱歉,我不是来占卜的。” 巫婆一脸疑惑:“不是占卜?那你是来干嘛的?” 叶帆拿出一条项链,精致的链子底部镶着半块破碎的宝石,另外半块已经消失了,只剩一个很明显的缺口。那项链正是之前女巫交给他的。 自赛德罗夫一战后,项链已经失去了它的魔力,叶帆想再次使用传送魔法,已经行不通了。链子本是女巫的东西,可是叶帆却迟迟不敢交还给她。 他也没有说什么,让巫婆把那链子接过去。巫婆端在手上看了好一会,只发出咯咯的笑:“唷!以前的大户人家的东西呢。东西的主人是个巫师小姑娘吧?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看这模样,这制材……这石头的精炼度放到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真可惜。碎成这个样子,是给别人用过了吧?” 叶帆:“……能修好它么?” “修好?”巫婆直直地盯着他:“嚯嚯嚯年轻人,你当老身是什么呢?是个巫师就能修复属于巫师的宝石么?就算老身有本事能修好,这世上也没有这么好的宝石来补了。” 叶帆还不愿放弃:“这宝石很难找么?” “这么说吧”巫婆:“你应该也听说过,魔法宝石和魔法丹珠的材料,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受到生物体魔力的影响才渐渐诞生的。而老身手上的这半颗宝石,便是古时候经过浓郁的巫师魔力的‘牵引’才诞生的。而你也知道,现在巫师的数量和古时候可没法比。这样的宝石已经是濒危物种一般的存在了。而你想找到它们来修好它,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番话意思也就是没有希望了。叶帆很失落,可是也做不了什么。接回那条链子,又说了声打扰了,就准备走。 “既然人都来了,坐下来算一卦吧?”巫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说:“老身给你打个九点五折。” “不需要了,多谢。我不想做会增加自己的担忧的事。” “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类型么?呵呵,有意思。” 叶帆心里话:想多了,只是你硬要做生意又抠门而已。 这时门口的风铃又大声响了起来,随着一声焦急的“大师!请您再给我算一次”,有个人冲进了店里。 看到那人,巫婆的脸色顿时大变。 叶帆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长安·萨布斯提尔,甚至不用听声音,看到巫婆的表情就能猜到是他。这真的是太不凑巧了囧。 可不能被他发现他在这囧。 于是他遮住脸便赶紧往外走,可是长安却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他:“叶先生?!你怎么也在这?!” 握查???为什么这人会记得住他囧,他们好像还没说过一句话吧?好了,这下连垂死挣扎都用不着了。 第二十四章 莱伯尼城的年轻军官 “叶先生,你怎么没有在府里?!” 说完这话没多久,长安就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 叶帆心想大事不妙。现在这么个情况,人家再怎么是个二愣子,应该也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的了。 怎么办?事情会闹大么?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么? 杀人灭口吗……好像还不至于……可是除此之外,好像就只有回伯爵府受死了……他已经能想象到各种不好的结果。 不行,他得找出这人什么把柄,威胁他不准说出去……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非常地出乎他意料……年轻的军官不仅没有再问起他偷跑出来的事,而且还带他到莱伯尼城里好玩的去处,逛了又逛。 万里无云,天上的奇维塔女神到了她最亮的时候。随着夜晚的深入,莱伯尼城比白昼时还要热闹,人间烟火灿烂,加之这里的建筑非常的精致,到处透露着一股浪漫而热烈的生活气息。 他们一路穿梭过最热闹的地方,长安·萨布斯提尔拉着一脸懵圈的他到处玩乐,又到小酒街喝了几杯。场面居然没有一丝尴尬,而且这人好像也很乐在其中,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叶帆全程紧绷着一副吃惊和质疑的神情,先前他甚至以为会被带上手铐,押回伯爵府呢。 原来这人是这种扑朔迷离的性格么? 而且这里的人貌似都认识这位年轻的军官,看来他是经常到这来的。 “晚上好啊,莱斯里大姐~” “你好啊。” “上次救助的棉花质量还可以吗?” “非常好~” “马拉古斯基老先生,上次派发的新种植品种怎么样?” “嚯嚯嚯嚯!可厉害了,产量直接翻了三成不止。” “啊?比我们实验的还高效么……太好了,这种好消息伯爵大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奇维塔保佑伯爵大人!” “奇维塔保佑伯爵大人~” 长安一路向平民打招呼,这时他看着就是个老好人的样子……但叶帆很快就发现了不太正常的地方。他自己是一脸幸福的模样,可是平民们却好像快忍不住笑出来,好像都当他是傻子。 “叶先生,你还好么?” “怎么了?” 叶帆喝得有点飘飘忽忽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甚至都有点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了。 刚才他座位还没坐热,周围就涌上来一群喝高的陌生人,非要跟他敬酒,把他灌得更懵圈了。 长安其实已经替他挡下许多酒,但无奈他是一杯就上头的体质。他也知道跟陌生人喝酒是大忌,但这些当地文化、这些人让他盛情难却。 “抱歉!我不应该带叶先生来这里的,”长安:“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不不不,这里就挺好的。”叶帆赶忙制止他,脸上露出红红的憨笑。但其实他是想着让长安喝高了,这样只要等到长安喝倒了后,他就能趁机跑回伯爵府了。只要人家拿不出证据能证实他跑出来过,那就拿他没办法……想到这他又主动给长安满上了酒:“我不胜酒力,嘿嘿嘿嗝……以茶代酒陪长安先生喝,希望长安先生不要介意哦~~” 长安非常的感动,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静亭司众人那收到的,不是冷眼的回应。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差点哭了出来。 正当他要喊“不醉不归”与叶帆碰杯时,一个人过来中断了这一举动:“唷嚯?这不是长安大兄弟么!” “凯勒布……晚上好啊。”长安忽然表现得有些尴尬。 叶帆看了眼这个叫凯勒布的人,看到他一身当地地痞的装扮,小小的眼睛盯着长安上下看了许多遍。其中在他腰侧的宝剑上看了两次,在他肩饰的金玉上看了四次,在他的魔珠上看了一次。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叶帆皱眉,这个凯勒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位是?”凯勒布又发现了坐在长安旁边的他。 “这位是叶先生,最近两天来城里出差。”长安说道。 “哦~~外地人,酷~~”叫凯勒布的地痞,目光没在叶帆身上停留多久,可能是他身上没什么看起来值钱的东西吧。 “有件事情是这样,长安兄弟”凯勒搬了张凳子在长安身边坐下:“我有个的朋友,家里是开矿场的,这几天他来城里找我叙了下旧,又说是这附近有什么新发现的金焱石矿场。想让我合资一起搞开发,到时候挣大钱呢。” “哇……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呢”长安说话有点支支吾吾,眉头也微微地皱起:“恭喜你呢,凯勒布。” “可是眼下又有别的问题。”凯勒布:“都说合资搞开发嘛。挖矿藏前期耗资可是相当高的,这些都是钱啊。可恶的是,我那个乡下朋友……那家伙,真不是个东西啊。非要我出一笔高昂的钱才肯让我入股。我说晚些日子再交,他非要我现在交钱不可。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管不顾了。你也知道我之前搞了那盐仓的生意不是搞砸了么,哪还能拿得出这点钱。换做其他时候,这点臭钱老子当柴烧老子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么……唉,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见长安没说话,他又继续:“所以长安兄弟,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助我一臂之人,现在的人都太不够意思……可是我昨晚做了一个美梦,你猜我梦见了啥……是的我梦见了那个性感的画报女郎,就是挂咱这墙上的那个幸运女神。梦里她是多么性感体贴,她的吻有多么的蚀骨销魂……哦~~还叫我今天来见见她。于是我如约而至。然后你猜我看见了啥?是的没错,幸运女神指引我到这,告诉我命不该绝!她指引我来到这让我再次与你邂逅,我的长安兄弟!” 那她真是个灾厄女神呢,叶帆看了眼那不堪入目的画报后心想。而那地痞没等长安反应过来,又继续发难:“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了,我的长安大兄弟……只有你能帮我了。” 长安支支吾吾:“可是……我又能帮你什么呢?” 地痞张开两个手掌:“这个数。帮我这个数就行了,仅此而已。事成之后我会报答你十个点的报酬。” 长安:“可是,你上一次,还有前前次借的……都还没归还我呢——” “哦额哦——”地痞用一个长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一举动惹得一旁不关事的叶帆都一脸不悦。地痞又继续说:“如果你也帮不了我的话,就没人能帮我了……这个以人文关怀为闪光点的城市,就将会少了我这个孤独、忧郁、独特的存在……而附近那座发着金灿灿光辉的金焱石矿场,也将不会有莱伯尼城的身影参与其中……” 来人,我的刀呢?叶帆心想。 而长安却只是一脸为难,然后这份为难又逐渐转变成勉强,之后又变为无奈。 “魔珠上转给你可以么?”长安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魔珠的程序界面。 “这又是一个问题了。”地痞:“我在想,能不能给一些,实际一点的物品。” 长安还没反应过来,而那人已经在他腰间的宝剑上来回看了好几遍了。 他明白了这个意思,把手按在宝剑上,皱眉:“这个不行,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人又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于是乎,叶帆看着长安其中一边肩饰上的几个小洞,看着那些洞口所露出的肌肤的滑稽样子,心里止不住的气愤。 然而那拿走了金玉的地痞还没结束:“兄弟,最后一个忙,你看到我坐在那边的那几个弟兄了没。” 他们看过去,在酒馆的另一边坐着几个人,一看就是和他一样的流氓。那些人正露着坏笑朝这边挥手。 地痞:“都是兄弟一场,请几个小酒喝不过分吧?” “……”长安点点头。 “谢谢啦那就。两位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了”地痞一脸得意地笑道,临走前还在叶帆背上拍了一下,装作与他很熟的样子,当然只收到叶的冷眼。 之后转身就走,并且在人群中大喊:“今晚全场放开喝!长安兄弟说他要请客!” “???” 叶帆又被这波操作给惊呆了,转头看长安,此刻他看起来却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声音。 “哇!是真的吗??” “那真是谢谢长安兄弟了哇!” “爱你爱你!长安小哥哥!” 长安·萨布斯提尔拿起杯子朝人群敬了个礼,又猛喝了一口。转过头和叶帆懵逼的脸上对视一下,两人气氛有些尴尬。 两人都静静地喝着东西,没有说话。 叶帆偷偷看了他几眼,看他只是安静地喝着酒,也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开心的样子。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长安主动打破了尴尬:“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么窝囊的一面,在下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没志气呀,哈哈。” “没有,没有的事,一点也不这么觉得”叶帆:“我只是觉得可惜,明明你可以不用这么……委曲求全的。” “哈哈哈哈,叶先生说话不用这么体贴的。”长安扫视了一眼酒馆:“叶先生看到这里面的人了吗?” 叶帆看着人群中的欢声笑语,放着慷慨激昂音乐的旋转魔球,与碰撞、飞溅在空中的酒液,不知所然。 “虽然叶先生可能会觉得在下很窝囊”长安:“但看到他们这么高兴的模样,那我在这座城池工作的意义,就已经达到了。” 对此叶帆还是无法理解,但看看长安那充满安详的眼神,心中的愤慨便也不复浓烈了。 第二十五章 夹缝中的洛林 长安:“叶先生故乡是在司国北方吗?” 叶帆仔细回想一下,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算得上故乡的地方,因为从小就到处搬家。但如果要找一个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北方确实是最佳答案:“是的。” “在哪个城市呀?” “沃勒乌,”叶:“也就是你们经常说的WO65。” “在下知道那座城市!有个非常出名的第二通用语乐队,也是在那儿出道的。叫做塞克乐队。” “是啊,嘿嘿,我也听说过。” “司国有好多很有名的歌者呀。世界各地都有司国的歌唱家在演出,而且许多风格都不一样。” 对此叶帆笑笑,自己的祖国虽然其他方面算不上多好,但音乐风格绝对是世界最流行和前卫的:“是的。” “据说司国的人民每个都能歌善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曲目。叶先生不妨也来……” “不不不,”叶帆打断他:“那只是据说而已。” 闲言淡语间又接了两杯,窗外的一幕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一个小孩子在人群中跌倒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可是很快他又发现父母在人群中走散了,于是哭声停止了,炯炯有神又委屈的眼睛在四周探索着,也没能找到他们身在何处。好在,很快他的父母就找到了他。 长安在那孩子身上看了许久,在孩子和父母相聚后,微微皱起的眉头才松开了。但他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 长安说道:“叶先生,在你的印象中,洛林是个怎样的国家。” 听到这话叶帆又隐约觉得,长安是在暗示他投不投靠洛林的那个问题。他自己的想法当然还是拒绝的,但说实话,他对这个国家还颇有好感。 “应该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国家吧。” 长安似乎对他的回答有点意外,可能是人情味这么个词用在国家身上,并不是多么常见的形容吧:“您是指民众与民众之间,民众与官府之间,关系还算融洽么?” “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吧。”叶帆一脸悠闲地说道。 “那如果是表现在物质方面呢?”长安:“叶先生会觉得是怎样的国家?” 叶帆:“国土资源丰富,而且还挺有钱的,哈哈哈,这应该是公认的事实。” 长安苦笑了一下,又说:“也许在现在看来是这么回事吧。但事实上我国的经济,从20年前开始就一直停滞不前了。” “啊?” 窗外的人群仍然热闹非凡,方才重聚的小孩一家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街上的人又向两边分开,一条歌唱表演队正坐着花车从中缓缓地飘过,那是为伯爵府的宴会而准备的歌唱家团队。登顶的女歌手正神情炯炯地唱着热烈的歌曲,借着声音魔法的力量,那声音整个莱伯尼城都能听得见,但到了每个人耳边的音量却是差不多大小。 长安:“丰富的资源,只是在地理上属于洛林。事实上,为了生存,洛林和周边的兄弟国在资源和科技上的往来是十分密切的。多年来,为了资源分配的问题,洛林和兄弟国们已经有过不止一次纷争。加上八大恶徒不断扰乱,洛林已经不堪重负了。而洛林国库的几乎每一项物资,每年总会有1/4的时间都是空的……” “……”这真的是叶帆意想不到的。 “帝国也已经许多年没有干涉兄弟国之间的政治了。洛林作为和帝国联系最为密切的国家之一,却也早早就被动切断了与帝国的资源交流,得不到任何援助。” 叶帆突然想起那个多年前就存在的“放养政策”,表面上圣费蒙诺斯帝国是将它的附属国们风风光光地放飞,各小国不需要再献上贡品。但听到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怀疑……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我们也曾想过把目光放到一个资源丰腴的地方……叶先生可了解那片巨大的赛德罗夫丛林?您知道为什么里面的生灵都长得很奇特么?” 叶帆摇摇头。 长安解释道:“因为那里的魔力量极其丰厚,而且是相当纯净和温和的魔力……不,那应该叫做神力……相传那是上古时期的某一场圣战中,龙王梦青将自身的神力倾入其中的结果。如果术士的评估没出错的话,那下方隐藏的力量可能比整个东土都富有……几十年里不止是洛林,各兄弟国都曾有过开发大丛林的想法,包括叶先生所在的司国。但是……” 但是赛德罗夫河保护法。 这种事情,叶帆还是知道的。 因为这部50年前就在使用的保护法,在此之后对赛德罗夫大丛林行不苟之事的任何方,都会受到众国的联合制裁。这部法律最大的优点是保护了绿林里宝贵的生命。非常好地体现了人类对自然世界的尊重。 这一点上,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怨言的。但作为离大丛林最近的两个国家,司勒米公国和洛林公国,这种维护却是一种不知如何评价的牺牲。司勒米和洛林就像两只被训练的家犬,盯着桌子上正冒着滋滋的肉油、发出阵阵香气的牛排,却要听从旁人的叮嘱不能动之。 至此,叶帆也终于领会到了洛林的难处。 “虽说和帝国的交流已经不如从前,但洛林每年仍然要输送相当一部分的人才给帝国,留在洛林的基本就只剩下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前辈了。人力虽然不是什么物品,但那也是能够带来改变的力量呀。”长安又喝了杯酒,继续说道:“正因如此,洛林也想开辟自己的一套引进外来力量的道路。但这一切从未真正实现过。” 叶帆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安娜塔西娅要在审讯室里说那些话了。宁愿冒着两国高层不合的风险,也要尝试着将他们挖走。现在想想,那样的循循善诱绝不是安娜塔西亚或者她背后的某个人的意思,而是他们的组织在响应国家大方向的需求而已……只是一种为了制止自身的衰退、甚至为灾厄降临做好准备的行为。 …… 街上的歌唱团已经远去了,由于人群大多追着明星去了,这时的街道显得有些空荡。 长安:“我们的国家正在消亡,就我们走向的结果而言,和现在世界上因为战争而湮没的那些国家没什么不一样。” 叶帆并不了解这片大陆上的形势,在他印象中洛林公国还算是十分太平的。可是听到长安的感叹之后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微妙的焦虑。 总觉得这样的焦虑,绝不只是在想到洛林时才会出现的。 “在下并不是对谁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并不觉得帝国的一些政策有不合理的地方。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可惜,如果洛林就这么消亡下去,那这片拥有丰富多彩的人文和故事的沃土,这颗镶在帝国西面的翡翠宝石,就要从此隐退尘嚣,只能在历史的记忆中回想起来了。” 叶帆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但是你们现在有了王马的遗魂了。” “是呀,拥有了马王之力,伯爵大人的家族应该会成为洛林的极大推动力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长安语气中没有出现任何喜悦,还是那种淡淡的忧虑。可能还有什么叶帆不知道的隐情吧。 这时小酒馆里响起了女巫的声音:“看吧,我都说他在这了。” 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是佩拉的:“这定位仪居然又管用了,上次给我用的时候也不准呀。” 女巫:“……你自己跑进魔王鲸的肚子被冲到大海去了,找得到人才怪好么。” 两人朝他走了过来,而他只是瞪大两眼看着她们。 “小叶,你——”话没说完她们就见到对面的长安·萨布斯提尔,顿时心里万马奔腾,趁着表情还算淡定赶紧补了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说完准备调头就跑,却被长安的一句“维曲小姐、佩拉小姐”制止了。 两人一脸的囧。 第二十六章 巴德·维曲 对于这两人也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长安先是有些诧异,但很快也明白了什么。 他尴尬地笑了笑:“晚上好,两位美女。” “哦豁?”佩拉:“嘴巴还蛮甜的嘛。还长得小帅小帅的,姐姐我最喜欢这种小弟弟类型了。多少岁啦?” “……”同僚两人都对这女人的社牛行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安脸红了:“在……在下27了。” “……”佩拉:“比老娘还大,不要了。” “……” 这时那只大猫从女巫衣服里钻了出来,跳到长安头上,把他吓了一跳。 长安:“冬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哇哇哇~” 女巫:“牠说牠想回去了。” “?”长安瞪大了眼:“维曲小姐?听得懂么?” 女巫:“必须的~~作为一名女巫,会几门外语不是很正常么~~” 编 m呢,肯定是瞎蒙的。叶帆心里想。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场面忽然就尴尬起来了,这见面的地点很不合理啊。叶帆这边更手足无措一些,毕竟偷偷摸摸出来还被人抓包,本来应该尴尬的就只有他们。 “既然如此,”长安:“正好已经很晚,在下便回伯爵府去啦。各位要一起么?” 三人僵硬地摇摇头。 “那在下便先行告退。各位在城里好好玩。改日府上再见了~~” 三人还有些蒙圈。 他正要走时,叶帆又唯唯诺诺地说:“那长安先生,我们在这里的事……” 对方笑了笑:“什么这里?我可没见到你们。” “?” “在下出府一趟只是带冬哥出来觅食,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哦”长安一脸意味深长,对头上的猫说了句“冬哥,咱们回咯”,就留下蒙圈许久的三人,扬长而去。 女巫还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我们这是没事了么?” 叶帆:“……应该是吧。” 佩拉:“哦豁?我喜欢这家伙。” 已临近子夜,街上的人烟都变得稀少了。三人待在河岸后的那片空地,叶帆的几颗光魔法球发着暖暖的光,照亮了他们的容颜。虽然并不是都出生在司勒米公国,但他们脸上都有了北方国家特有的冷峻,这也使得他们即使在放声大笑时也给人一种沉着的感觉。 魔珠的立体界面在手指的滑动下不停地变幻图案,他们正翻阅着网络上的礼服模板。 最终还是放弃在外选购晚礼服了,决定自己制作。今天逛了大半天走到腿都软了,结果完全是白费力气。 佩拉:“有这么个必要吗?我觉得我今天挑的就挺好看呀。” “你闭嘴”女巫:“快来看看这套怎么样?” 佩拉看了眼模板上样子姣好的女模:“她长得没我好看。要对比也得找个跟我一样美的呀。虽然也不可能找到就是了,哦豁豁豁豁豁~~” =__=? 女巫叫来叶帆:“小叶你觉得这件可以吗?” 叶:“可以可以。” 是挺不错的。但主要还是他也有点累了,懒得纠结。 跟上了年纪的女人逛街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呢。 “怎么样?我眼光还算不错吧。” 说完她便施展术式,刷刷几个魔法阵亮了起来。今天购买的那些绸缎、毛线、亚麻之类的东西像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捏起来,一条一条地缠在了一块。 不一会儿,他们的礼服已经做好了。叶帆有点意外的是,那些衣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贵气一些。 佩拉那件是颜色有点热烈的红色裙子,很典型的南方国家的风格。那裙子很适合名媛型贵族女子的气质,叶帆实在想象不出穿上它的佩拉是怎么样的。 正当他这么想时,佩拉呆呆地看手上的红裙,突然做出脱衣服的动作。 身旁的两人都看傻了。女巫:“这是在干嘛?” 佩:“换上去试试呀。” 女巫脸红到耳根:“你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么!” 说完他们才发觉,斜坡上方依然人来人往,好多人盯着他们看,还有人往这边吹着口哨。 太丢人了……简直就是社会性死亡。 “没事儿,”佩拉:“我换我的,他们看他们的,待会把看到的人都杀掉就行了。” 斜坡上顿时没了人影。 把佩拉打发到其他地方去换后,河坝边就只剩下叶帆和女巫两人。 河坝上吹着微风,时不时有些小车辆开着光灯在河上飘过,对面和这边前些时候还灯火璀璨,现在那些光亮也一点一点地褪去了。 她头顶的巫师帽在凉风里晃了晃,身后的长辫也微微地飘起。 有些事叶帆很难开口,但最后还是告诉了她:“对不起。” 正在她诧异他为什么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话时,他把本属于她的宝石链交回到她手上,当然是只剩下半颗残破宝石的链子了。 女巫愣了一下,不是因为链子破碎了而觉得惊讶,而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又把它还了回来。因为从始至终,她也没想过让他归还。因为她知道这一趟它必定是有去无回的。 “对不起,我有想过把它修好之后,才还给你的。”叶帆:“但是似乎已经行不通了。” 女巫静静地看了它一会,许久了眼睛也没眨一下,脑海闪过很多画面。许多许多的画面都跟一座老屋子有关。 “哈哈哈,你想太多啦。”女巫:“怎么可能修得好啦。” 她伸了伸懒腰,一副轻松的模样:“早在交给你们之前,我就知道它一定会坏掉啦。” 叶帆:“?是这样么?” “肯定了,巫师体质现在很稀少了……本来按照魔力性质它就只能给巫师使用,强行给没有巫师体质的人用,它的魔力转化率承受不了的。” “那你为什么还交出来?” “傻瓜,任务为重嘛。” “……对不起,”叶帆:“我事先也不知道会这样……” 女巫笑了笑:“没关系啦,而且这么多年了,它在我这都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起到作用,它也算找到它存在的意义了。” 叶停了一下,若有所思,他知道,那块宝石存在的意义远不止如此。 他把心中所想告诉了她,她听完后淡淡地笑了:“也许吧。但能够造福人类,给主人带来福运,它已经没有遗憾了。它也许……很早以前就达到它诞生时的目的了。” 说完她看着不远处逐渐黯淡的灯火,就那样呆看了许久。仿佛在她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眼前的风景,而是远方的故乡。其实那也不算什么故乡了,所怀念的人都不在那儿,不过是一片废弃之地而已。 叶帆静静和她感受黑暗中吹来的微凉,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了。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的外婆把它传给了我。我们住在一间小小的老屋子。那里是我童年所有的记忆。屋子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庄稼,每年一到丰收的时候,那些庄稼长得可高了,我和小伙伴们会躲在里边,玩捉迷藏,很容易就会在里边迷路。每天都会有飞行器从天上飞过,有时候我们躺在压好的空地上,静静地数着它们,一排又一排地飞过去,多到每个人数的都不一样。夏天秋天总是过得很快,小伙伴们都住得很远,一到冬天就来不了啦。冬天的时候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方圆几里路都是,我会堆雪人堆得一路都是,小屋子也围了一圈。听外婆说,在她还小的时候那里还有好几间屋子,都是巫师家族。可是后来族人越来越少,就只剩下我们一家啦。” 叶帆想起先前见到的幻境,他不可能会不记得那个满心欢喜奔向老屋的小女孩,因为那幻境中的快乐和荒凉是多么的深刻。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女孩子就是她吧。至于为什么他能看得到发生在她过去的那一幕,这暂时就没有能解释的缘由了。 “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后来我还想过周游世界,想认识很多很多人,留下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甚至想到那个叫哧喀山的现代巫师之都去看一下。但是我还没有怎么跑远,就发现最想去的还是以前的地方。但是我回过头来,却发现我的过去已经消失了。就像小时候在庄稼里捉迷藏,不管我怎么回头,都见不到来时的路……”女巫:“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如此的渺小,好像稍不注意,我和我所有记得的事,就会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世上……虽然考虑这些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人只能一往无前地走在康庄大道,但说真的我很害怕被忘记,那样我就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其实除了她之外,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何尝不是拥有同样的恐惧呢。这世上那么多人,都不过是芸芸众生,又不是什么出类拔萃之人。别说是被世界所铭记,他们的世界,可能连一两个在乎他们的过去和未来的人都找不出。 水珠从天上落下,从地面汇到溪流,从溪流汇到大海,没有谁会记得水珠最初的样子。叶虽然没有她想得那么远,但他其实也很担心自己一生会一直在说不清的孤独度过,心中没有寄托、碌碌无为就消失了。听到有人在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恐惧,他也很难抑制住这样的失落。 叶帆:“会有人记得你的。” 不知是在跟她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哈哈哈,也许吧”女巫把项链紧紧地捂在胸口:“就像……我记住他们一样。” 她的眼睛湿润了,于是就立刻闭上。眉宇间拂过的微风似乎也潮湿了一些。 这个世界有很多难以解释的自然选择,巫师和精灵的文明曾在古时候达到顶峰,其数量甚至可以和人类匹敌。那时他们应该想不到在后来的今天,他们剩下的最后一批族人,在这世上经历着种族历史的最后时光。 叶帆记得第一次与她遇见时,她说她的名字就叫维曲,这在第二通用语中便是女巫的意思。所以其实也相当于没名字。 莱伯尼城的夜晚到了深夜,河坝两边的微弱灯光都被淹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他们头上那点孤零零的光亮。 后来他们用白天同样的方法回到了伯爵府,再后来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路过其中一个露天小庭院时,他发现垃圾桶边上放着一个东西,有点眼熟。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两个玩偶,就是白天女巫送给莱伯尼家族小孩的那两个。 叶帆很意外,因为白天两个小孩见到玩偶时是那么欣喜,可现在它们却被凄凉地扔在这。看到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污渍,他心里又难以压抑地失落起来。 他拿起其中一个玩偶,嘴上念念有词:“巴德·维曲。” 这是它的名字,白天时女巫给它起的。 他把两个玩偶都收到自己的魔珠里,并决定瞒着女巫这件事。 远方一道伫立在漆黑峡谷中的悬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在这些悬崖峭壁表面,有着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洞口。站在山洞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这是真正的寂静,仿佛和其他地方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天上的飞兽经过时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只要进了山洞,就会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那声音多么令人不安,像是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人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不安的声音中又夹杂着其他细碎的,在这条阴暗的通道里走到尽头,就会见到发出这些细碎声响的人。 那是好几个人,数一数一共有七个,围着偌大的石桌分散地站着。其实有五个也不算是什么真的人,而是远程通话投放的立体人影而已。 真正在这个地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一身刺甲的侏儒人,站在那儿,也就比那石头桌子高那么一点。另一个身形魁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又像是不属于人类。他正是前不久跟静亭司的小队们展开血战,名叫图丹的龙鳞人。 5个立体影像的其中一人,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遍,问道:“斯维娅怎么没在。” 侏儒人回答他:“说是伤口还没好。” “呵呵”立体影像的另外一人冷笑道:“怕不是伤口还没好。只是没脸出来招人了吧。” 侏儒人:“别这么说,她也是受了很重的伤的。” “什么伤能让我们的大小姐两天了都见不着人。”方才嘲讽之人继续说道:“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击成这副模样,这还是我们八大使者的人吗。” “没必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立体影像又有人出来说:“我查过了,那个小队毕竟也是个国家级的精英小组。况且图丹还在的情况下都失败了,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眼下怎么继续咱们的事才是重中之重,不能再互相耍嘴皮子搞不合了”那人又转而向侏儒说道:“你们还需要增援么,我和闇梦暂时都腾得出手。” 刚才嘲讽的人一脸鄙夷:“呵,你去就行了,不用叫上我。” 侏儒人回想起前一天斯维娅那怒气满面的样子,便一阵哆嗦:“斯维娅说不用了,这次的事她能摆平。” 整个过程,一旁的图丹都没有发过一句话。这时侏儒人又想起什么:“斯维娅说除了小队外,她还碰到了另一些人。她说一开始以为是跟暗杀小队一起的,后来仔细想想好像并不是。她还说那些人有些特别的装备,好像是破龙甲。” 听到破龙甲,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这个词很难让他们不想到那个极其强横的大国,法布尔帝国。 “这么说来,”闇梦:“这事法布尔也要来插一脚么?” “要是法布尔也正常,王马的遗魂这东西谁不想要。” “不一定是他们吧,现在有破龙甲的也不仅此一家了。况且法布尔再怎么厉害,这里是费蒙诺斯的地盘。不怕被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么。” “你们别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法布尔可能不是明面上动手的人,但也可能是幕后黑手。之前把武器出卖给那些弹丸小国,不就是想借他们的手,来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么。” 讨论一番后也没得到什么像样的定论,最终他们之中最像领袖的那位发话了:“对这些人先观察观察吧。后面办事,没有起正面冲突的话,以观察为重心。但是如果起了,你们该做的都去做,什么事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这话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邪性的笑容。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莱伯尼城和静亭司”那人又说:“既然动手的时间已经定好了,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转向侏儒和龙鳞人:“斯维娅的计划怎么安排?先后顺序定好了么。” “斯维娅很想第一时间杀掉那个小子。” 侏儒想了想又说:“但是她又觉得,先解决掉那个人会更好一些。” 讨论的声音在洞中久久没有停下,这座山洞看起来像是什么魔物的巢穴,但显然已经被他们占为己有,其中的魔物恐怕也是早已灭族了。 恶魔的计划也正在一点一点地伸向了莱伯尼城的众人。而这一夜,叶帆没有再夜不能寐,而是在松懈中沉沉睡去。 在梦中他又见到了那匹骏马,这一次牠疾驰在广袤的冰洋上,与他插肩而过。 在蓦然的回首,叶帆似乎看到了什么人类的身影。静立于水面中,但他再看清时,也只剩下那匹与他四目相对的白马。 第二十七章 打起来了 “怎么样了?” “哦,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开机运行呢。” “??这么快就修好了吗?” “肯定没完全好呀,核心组件毁得七七八八了,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好的替换上去的。看到这些线了吗?” “这些是什么?”叶帆手还没靠近那些线,它们就像被烧到一样缩小并断开:“???怎么就断了?” 同事:“别着急啊,这些是低等纳米机器,包在元器件上起保护作用的,也可以成线型作为发送指令的桥梁,开机之后会很坚固的。” 同事又说:“你看到这些线连着的计算机了吗?” “??这些小小的是智能算法机器吗?这么多?” “这些还只是小Boss,大Boss在这里”同事拿起一根小小的像灯泡一样的东西:“这是毁掉的集中式控制芯片,所有的数据都是从这里产生的,那些分散的微机也要听从这个法宝的指令。我称之为:‘灯芯’。” 叶帆看着他手中已经有些焦变的小灯泡,心里很忐忑:“就是盯盯的运行数据现在都在这是么?可是看起来已经坏了啊??” “是坏了啊,坏得彻彻底底。没了这东西,光是靠那些微机启动的话,盯盯也只是个会按照人类指令行动的僵尸机器而已。” “???” “你别急啊……现在确实是没得办法,但是只要有了同样的‘灯芯’,问题就好解决了。”同事:“话说布塞罗斯可真是个天才啊,其他东西都是比较简单的装备,有些玩意还都是早就过时的,就是装配需要花许多精力而已。但是他自制的这个‘灯芯’,这么复杂的法宝是怎么编程的,真是不可思议。我想他既然有这样一个芯片,那应该就会有很多个备用的吧!布塞罗斯的东西应该都在这了。” 他拿出布塞罗斯的魔珠,让他飘到叶的面前:“这里边会不会放了备用芯片呢?可是我又查看不了,他的魔珠设置了密码。我得等咱们回到总部后才能申请解密,毕竟这是他的遗物啊,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试着骇进去的。” 叶帆看着界面上“请输入正确密码”的提示语,心里不由自主地低落起来。 “有了芯片之后呢?”他问:“数据不是已经毁了吗……没有之前的数据,光有芯片的话,那重新开机的盯盯,还是原来的盯盯吗。” 其实他也很清楚答案,这就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一样,原本的盯盯已经死了,重新出现的只能算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新生儿。 “这个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同事说道:“我找了一下它的监测系统,发现它每隔25小时,就会自动进行一次全盘数据压缩,并发送到云服务器进行备份呢。这么做可能也是怕机器发生不可逆转的损坏,导致数据消失吧。到时有了法宝‘灯芯’后,把云端的数据下载回来,盯盯就能‘复活’了。” 那真是太好了,叶帆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意识到别的问题:“牠最后一次备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一点我也算了一下,大概是在发生损坏前的16个小时吧。” “那也就是说这16个小时的数据是没有备份的是吗。”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很遗憾地说,这16个小时的记忆是绝对找不回来的了。也就是说,复活后的盯盯,会不记得这16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记得发生在从林中的事……” 叶帆心情有点复杂,不过比起完全失去记忆,只丢失这16个小时。已经算很幸运了。 而其他人,布塞罗斯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同事继续说道:“这个服务器的运营商叫做‘殿哈’,是帝国一家上市公司开发的,账号我已经在监测系统查到了,但是访问又要用到一个密码……唉,要是他们没出事的话……” 看叶帆沉默不语,同事赶紧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些了,你要看看现在光靠智能微机操纵的盯盯运行得怎么样吗?我都准备开机看看了。” “……好的。” 于是他们把盯盯打开了。没了特级芯片的参与,现在的牠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而已。很死板地做了一段自我介绍后,同事让牠进行整副机体的故障排查,看看还有什么没修好的地方。这得花上好些时间,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叶帆无意中扫视到同事颈后那触目惊心的伤疤,那是在前两天那场战斗留下的。虽然在治疗魔法的努力下,已经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了,但留下的伤疤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叶:“科尼,你还好吗……” 科尼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伤情,便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那个伤口:“你说这个啊,没事了,嘿嘿,当时那爆炸可真是吓人呐……那石头离我脑袋就差那么一丁点。要是再偏一点,我恐怕都没法站在这了……真是大难不死啊。” 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叶帆还是很后怕。生和死好像一直都是相互伴随着,跨过那条分界线,谁死掉了都不意外。 科尼:“唉,都不知道最后回不回得了国呢?” “?什么意思哦。” “没,我只是发下牢骚而已。” 天空还是淡淡蓝色。 在看不见的空气,有个气泡形状的东西将这里包围,当鸟儿飞过时会听见“吱啦吱啦”,干扰的讯号,便没有直接撞上去,而是沿着气泡光滑的表面飞行,一路俯瞰着底下绿意盎然的风景,直到从这弧线中脱离出去。 “啾啾啾。” 天空中的声音格外悦耳。 四周散发出的花香味,如果停留太久,便会陶醉其中。在一片宁静之中闭上双眼,慢慢地便能听到一些声音。水池中的波纹声,还有鸟窝中嗷嗷待哺的声音,直到成鸟叼着饲料回到其中,才渐渐消失。 除此之外,还能听得见的便是城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以及搬运重物的声响。进来的少数是一些身份高贵的贵宾,而大多数则是来自洛林军、充实到伯爵府城防的士兵。 早晨的日光照射在结界之中的莱伯尼大楼上,光暗交替。 叶帆高高站在大楼的屋顶上,看着城门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涌现微微的不安。 城门远远面对着的大楼,阳光沿着墙体逐渐暗淡下去,在阳光照不到的走道上,佩拉和女巫也望着那军队的阵列,一脸平静。 罗定还在房间,坐在阴暗的角落,看着魔珠地图上所有队友的定位,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布拉克,表情严肃。 “听说了吗?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起来了?” 听见通讯广场的这两句话,叶帆有种心脏被提到嗓子的感觉,但接下来的对话很快让他松了口气。 “莱伯尼城防军在军训,士兵分了两队在切磋武技!” “??在哪?我过去瞅瞅。” “就在后场的训练场。” 叶帆赶到训练场附近的时候,静亭司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看来大家都是这种爱磕瓜看戏的性子…… 训练场看台上站着许多人,莱伯尼城的将军,布特林也在其中。 “1队的马鲁克二等兵,请站出列队!” “2队的纳维罗二等兵,出列!” 两个坚锐齐整的士兵站到训练场的中央,相互行了行礼,便摆好了战斗的英姿。 随着魔力的输出,他们的左臂上叠成了方形的结界,这便是洛林军最常用的防御术式。 “这个国家最不缺的就是空间结界术士”女巫当起了解说员,在同事之中做起了科普:“洛林军有一半以上人用的都是这样的结界魔法,人称,格尔菲斯结界术。” “洛林军被称之为洛林公国的盾牌,乃至帝国西部一道密不透风的通天大盾,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坚不可摧的帝国之盾么? 听着女巫乐此不疲的科普,叶的视线从没有在那碰撞的两道结界中离开过。 两张盾牌不停地碰在一起,迸发出电光。以盾为矛,以守为攻,这就是洛林军最常见到的战法,没有太多的奇技和情绪,像两只对攻的猛兽,就看谁的犄角更加的坚固。 佩拉:“没意思。” “就这?我能一个秒他们一百个。”罗定一脸鄙夷。 一位同事:“那你上去呗。” 斯利卡:“呸呸呸,你们可消停点吧,在我代理队长期间不要惹出什么幺蛾子。” “唉,看到那个大将我就来气。” “我也是……超想扁他。” “要不我在看台下开个大洞出来?”土魔法的同事:“包管把他摔个狗吃泥。” 斯利卡:“呸呸呸……等一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吗??” 他们谈话期间,有双轻浮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那是城防军训练营的教官。 “静亭司的各位勇士”那位教官对他们说道:“这么有幸能被各位特殊人士参观,我们城防军可算是增荣添誉啊。” 不客气,能弱鸡到被我们当笑话看,确实也是一种荣誉。 佩拉和罗定正要这么说时,却被斯利卡早有预料似地捂住了嘴。斯利卡回答那人:“哪里哪里。能让我们对城防军的实力大开眼界,是我们静亭司的荣幸才对啊~~” “既然勇士们这么赏识,不妨加入我们的对练,与我们城防军切磋一番?”那教官:“好让我们也学习一下静亭司独特的武技,开阔一下视野啊。” 斯利卡:“谢谢教官的邀请了,只不过我们武技属于特务能力,而各位将士的武技才更适用于战争这种大场面。与我们对练,恐怕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经验力哦。” “勇士谦虚了,谁都知道贵国的术士个个都相当善战”教官:“和骁勇善战的人交流武技,无论什么情形都会有所启发的。勇士们还是不要吝惜自己的才华,当作给我们上一堂交流课好吗?我看就从这位小兄弟开始,怎么样。” 众人转向他看过去的方向,便看到还一脸忧虑中的叶帆。 叶帆:“???” 斯利卡皱眉:“叶特工年仅17,是作为后辈力量培养的。恐怕给不了诸位所需要的启发哦。” “年仅17就能进你们精英队伍,说明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像这样的天才选手是我们洛林军最欣赏的,不妨给我们展示展示?”那教官脸上泛起轻浮的笑:“还是说,静亭司是一个很讲人情味的团队,少不更事、风烛残年也能进去?” “静亭司不是能随随便便展露拳脚的团队”斯利卡:“静亭司的力量也不是用在虚张声势、 装腔作态这些无用功之上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忙于——” 话说到一半,就被某个熟悉的声音打断:“那么我来会会各位将士,可好?” 声音的主人,拉佐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斯利卡看到后差点吐血:“??五番队队长??” “哦?看来是强者啊”教官:“这样的强者能参加我们的对练那肯定是极好的,有劳了。” 斯利卡看着拉佐尔还想说什么,被后者一个手势制止,那手势好像在说:我心自有数。 “……”斯利卡欲哭无泪,头顶的几个字幕“代理队长”,也不滚动了。 没想到是队里这个最沉得住气的老将,先站出来了。太令人惊讶。 拉佐尔随那教官往训练场中央走去,叶帆则愣在原地手脚都不知往哪搁:“??那我是不是不用上了??” 然后他就被几个士兵“请”到了对练区,全程懵逼脸。 叶帆TAT,小草不配拥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利是吗。 佩拉:“我也想上!” 罗定:“我也想!” “想你个锤子!”斯利卡两铁拳锤得两人脑瓜子嗡嗡响:“你们上还不得把整个府邸翻个底朝天了,没门儿!” 第二十八章 与宫城一战 叶还是搞不明白,自己好好在那站着看戏,怎么就祸从天降??被拉到对练场,甚至对手都已经站到对面了,他都还在怀疑人生。 不要以为磕瓜看戏是没风险的啊TAT。 同伴:“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小叶啊?” 这个原因其实有些人也是知道的,斯利卡:“柿子都要挑软的捏。叶帆年纪最小,看起来也是我们中最弱的。不挑他来涨自己士气挑谁呢?” “这个挨千刀的老狐狸!”斯利卡又气得咬牙,这里的狐狸指的当然是那个教官,但他又想到另外一人,于是望向了看台上的布特林大将。 那大将对他们被逼对练没有任何调停的意思,只是面无波澜地看着对练场上的一切。完全默许了手下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斯利卡不停地腹诽着。 “在下格文鲁克一等兵”对面的士兵朝叶帆行了一礼,那是每次对练前都要走的形式:“求阁下赐教!” “格文鲁克!打趴他!” “收拾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让他见识一下咱们洛林军的实力!” 士兵中发出一些,叶帆觉得很不悦耳的声音。 叶帆看见斯利卡摆着死鱼眼,朝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那应该是叫叶帆“碾碎他!”的意思。 叶帆欲哭无泪,但都站到这场上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在下叶帆——” 话音刚落,那位叫格文鲁克的一等兵忽然发动了突袭,和先前那些士兵对练的不一样,数不清的结界长条叠合成一道结界墙,飞快地向叶帆冲来。 “?”叶帆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从魔珠里抽出刀去与那结界硬碰硬。 刀影落下,劈在了结界上。 “???”那感觉,就像劈在一座重达几十吨的巨大的钢铁城墙上。 斩击完全无效,他立即往后退去,两个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那墙壁滑行到一定程度才停下,然后消失。 在其空出的视线上,远远地,能看见格文鲁克那十分得意的笑容。 士兵队列又响起那些刺耳的声音:“哈哈哈哈哈!这就叫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啊!” “哈哈哈,这帮静亭司的家伙不是很喜欢暗杀吗?突然这一下吃瘪了吧?!” “格文鲁克,真有你的!给我上啊!教训教训这小子!” 这人能在身体之外很远的地方变出结界……而此时叶帆一心都在思考:这个人跟其他士兵不一样,比那些菜鸟强得多。 远处的伙伴们,女巫看得一脸忧愁,而佩拉却是笑了笑:“哦?进入状态很快嘛。” 格文鲁克又发动第二次术式,长条在多个位置叠合,空气中不断发出淡蓝色光辉。不到眨眼的功夫,叶帆的四周都竖立起高高的墙壁。 某一瞬间,叶帆见到的仿佛是四座高大巍峨的宫城,然后又在某一时间节点,这些宫城竟开始运动,城脚下滚起长烟,同时向他逼近! “崩!”格文鲁克:“富丽堂皇镇王古城。” 四面结界墙往中心点合拢,当已十分接近时,墙壁的角触碰在一起,相交多出来的部分相互抵消,化成淡蓝色的碎片四处飘舞。 然而这丝毫没有减缓结界往叶帆这合并的速度,他手持四把刀,当四周收拢到只剩五尺的距离,他挥舞刀刃将其抵在结界上,踩着刀面飞了上去,非常及时地跃出结界上方。 “???”忽然他发现上方还有一面结界,以迅雷之势落下,此时已经十分接近他的身体。 借着身体的核心力量,他几乎是玩弄着空气和重力,做了一个在水中才能做到的动作。将将地从那结界下逃了出去,又一次化险为夷。 刀剑在结界的碰撞下化为碎末,与那消散的淡蓝色一起漫天飞舞。所有人看了都难以淡定。 逃脱的时机没选对,应变能力不快,就会被压成肉齑。 这是杀招。 斯利卡握紧了拳,显然这场对决已经不是点到即止的程度了,正打算出手制止时,心里有个想法却打断了这一举动。 他想看看,这个少年接下来会做什么。想看到龙教官把他招进一番队的原因。 他又瞄见看台上的布特林将军,仍然毫无动作,还是原先的表情。心想这个人如此纵容部下,一点大将之风也没有。 而在战场之外,有个神秘的少女已经不动声色地来到,一头紫发随风动了动,偷偷地望着对练场的一切,望着那位一脸沉着的少年。 看来还得再凌厉一点。格文鲁克心想,然后张开双臂,发动了第三个术式。 空气中浮现无数的淡蓝色光块,如同极寒之地那梦幻的极光。光块又与身旁的光块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各种形状的结界。 叶帆看着悬浮在四周的结界块,看着其中尖刃形态上的锋芒,吞了吞口水。 “彻!”格纹鲁克:“漫天飞舞南天城页岩!” 结界块开始加速,形成盘旋在对练场上的旋风,就像后印象派画家笔下弯曲的长线。而后数不清的长线击向叶帆,在地上轰出飞沙。 这些结界并不是无序地旋转,而是在施术者的控制下运动的。 叶帆在飞沙之中冲出。格文鲁克正想对他发动攻击,忽然瞥见一些锋芒。经验丰富的他赶紧在身前叠成结界,便听见“钉”的几声,几只飞镖被刚刚好生成的结界捕捉住,动弹不得。 每一把都朝着要害,如果结界没能及时展开,那他现在已经全身上下的致命伤了。 “……” 他看着那个奔跑的少年,非常不能理解他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出这些飞镖的。因为那些暗器的飞来方向完全不在他奔跑的路线上,给人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感觉,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这感觉就好像,飞镖是另外之人朝他射来的。想到这他看了眼静亭司的人,但那些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小动作。 这小子,可能真的是天才吧。 他双手合十,结界块瞬间调转方向,万剑归宗一般地杀向叶帆。 叶帆发动光术式,他的身体每停顿一次,就会在原地生出一个没有实体的分身,然后那分身也奔跑起来,躲避、跳跃。转眼间,数不清的叶帆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懵了。格文鲁克则觉得是雕虫小技,可当他的结界直接穿透那些分身,身体却毫发无损时,他自己也懵了。 总该一个有实体吧?他心想,但随着所有的杀招都穿过那些身影,所有的身影都向他冲过来,他也不淡定了。 无法伤到的分身,这叫他怎么防? 暂且不考虑那分身是不是有攻击力,主要是真身藏在里边的话,会使出怎样意想不到的招数,这一点是必须要防备的。 他不得不往后退,就在这时他又瞥见先前的锋芒,他展开结界,将那暗器抵挡住。可当他看见那些被嵌进结界中的漏网之鱼,发现其中有几颗是发着火红色的魔珠时,脸上的惊慌再也藏不住了。 魔珠瞬间冒开巨大火焰,一路烧上天空。 须臾,淡蓝色的光辉再度出现在硝烟之后,格文鲁克也安好地在那淡蓝色之下。尽管安好,却也有了些被烧伤的痕迹,面色也略显狰狞了。 他终于明白不协调的地方了,因为这小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在那些分身里,而是早就身处异地,在暗中不断地发出骚扰的暗器。 这该死的老鼠! 士兵列队再次发出难听的叫声:“卑鄙的家伙!居然使这种阴招!” 静亭司某人:“揍性!你们先耍阴招的!这回又当圣母标了?” “就是!不是想玩阴的吗?咱们奉陪到底!” “况且兵不厌诈!你们输不起就不要玩了呗!赶紧跪下来认输给老娘磕三个响头!” 两边隔着围栏打起了骂战,还出现了臭鸡蛋、香蕉皮、螺蛳粉、胖次等等抛物,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格文鲁克环顾四周,此时他已被分身围住了,根本找不到那臭小子在哪里。 分身皆屏息执剑,每一个神态都如此逼真。随着暗中的双眸坚定的一闪,所有分身再一次朝他冲来。 格文鲁克深吸一口气,发动了第四个术式。 “释”嘴边念念有词:“拔地倚天嵩阳金钟罩。” 拥有巨大毁灭力的结界从他身前涌出,360度无死角向四周扩散,发出的光芒连那些分身都掩盖下去。几乎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光芒便将周围的一切吞没、摧毁,连带训练场上的泥土也被无情拔起! 冲击力把远处的围观之人都放倒了,如此毁天灭地的无差别进攻招式,让所有人都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士兵能发出的。直至最后退散时,结界仍保持着一座巨大梵钟的模样。 解决了那老鼠了吗? 格文鲁克还是没能放下戒备,扫视四周,只见被轰成一片光秃的训练场,并没有发现老鼠的身影。正当心里出现“他已被结界轰为齑粉”的想法时,又瞥见天空上怪异的黑点。就像长在太阳上的一颗小小的黑子。 ??? 该死的家伙! 居然逃得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驭天之午的法符,是许多个交织在一起的圆圈。自由、无尽的空间,那是这些圆圈的意义。多么令人向往的东西,自由,也意味着能够随时随地抛弃眼前的一切,去往自己心中所属。 好累,全身上下都疼。 叶帆多么羡慕这个偌大的符号,能够不受这世间万物的影响,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和失望。百年,甚至千年都飘荡在那里,俯瞰着下面的大地。仿佛成了自然界的一部分。 他好想放弃一切事物。在这场对练开始时就可以认输,也没有任何要赢的必要,现在也还来得及。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很多事情如果刨根究底的话,其实也没有了需要去达到的意义。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成为天上那个自由的存在,无欲无求、无知而无憾。 可是,身体为什么又动起来了呢。 为何要举起自己的刀刃。自己抗争的敌人是什么。 为什么内心里会有个答案,正等着他去寻找呢。 叶帆做出了一个猛攻的姿态。刀刃的终点,是格文鲁克那充满诧异的脑袋。 在那里发起进攻?真是愚蠢!格文鲁克心想,然后驱使无数的结界块向空中攻去。 叶帆的光分身不断涌出,气势汹涌地执刀,闪避、飞奔,脚踏在那方块上乘风破浪。 要活着,去找到答案。 所以,去抗争吧—— 格文鲁克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年从天而降的身影,还有他身后巨大的驭天之午的法符。 眸中的寒芒一闪而过,他开始在身前展开结界,数不清的长条叠合在一块,准备以石御卵,迎接少年那支离破碎的命运。 来了!叶帆心中大喊:要看得清清楚楚! 静亭司的伙伴们也被这一幕吓到。他是已经疯了吗? 已经十分接近地面,格文鲁克冷眼前的那块结界也已经叠合完毕,坚不可摧的城墙已经建好了。 少年一路闪躲、坠落。把刀长长伸出,毫无顾忌、光明正大的穿刺的动作。 格文鲁克露出冷笑,就在这时,他看见,就在他脑袋正对的那一小块结界,闪动着奇特的光芒。然后,消失了,在原本密不透风的城墙中露出一个格格不入的漏洞。 巨大的宫城,出现了一道小小的破绽,正在往里灌着风。 在那寒风拂面的瞬间,他无比诧异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回忆的画面:光的分身在铺天盖地的长线中变出、光再次出现在高高的苍穹之中…… 不会吧? 他盯着眼前这个小洞,惊慌的面色已经被近在咫尺的阴影遮盖。 ……这家伙的光投影术……竟然连他结界都能模仿出来么?? 叶帆的刀刃刺进了那漏洞之中,正是那个靠自己的光魔法伪装后成结界块之后,空出来的洞。 电光火石间,生死位置转换! 将军! 第二十九章 我存在于世界 血液沿着刀刃流动,一路滴到下方的泥土。 在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在如此短暂的、决定生死存亡的瞬间,有些人甚至还没意识到那急转直下的变化,便举欢庆贺,或恐惧而不能言。 然后这些动作,很快就转变成无比错愕的神态。 那样的神态也出现在格文鲁克脸上,此时他面无血色,似乎已经是一具尸体。 直到“尸体”有了微微动作,才知道并非如此。 格文鲁克惊瞳微微往下一瞥,便见到那抵在自己颈上的刀刃,刀尖有极微的部分已经扎进了血肉之中,流出浅浅的鲜血。所幸那刀并未有深入的意思,也未曾伤到任何要害。 他已经无法对此做出任何的言语,只是恐惧地、呆呆地看着刀刃另一端的主人,看到那少年认真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坚毅和镇定,却有种说不清的迷茫,甚至带着一种懵懂、稚气未脱。 他貌似从未认真看过一个人的眼神,因为在看到那事物之后,自己心中的某些冷酷可能会被动摇。而那冷酷正是支撑他到被所有人赏识、甚至在今后站到更高处的东西。 这一刻,他的城墙开始随着瞳孔动摇,土崩瓦解。 结界墙散曲,化为淡蓝色的碎片随风而起。 是自己输了。一等兵格文鲁克,呆呆地想。 战果在人群中激发出迥然不同的反应,洛林军队一片鸦雀无声,而静亭司则是猖狂庆祝、朝着洛林军张牙舞爪的姿态。 “干得好啊!小叶!” “我靠……这种招式也可以??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哈哈哈哈哈!把那帮家伙打得都吠不起来了,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 “小叶真棒!本姑娘给你一个飞吻!么啊~~” 斯利卡欣慰的一笑,虽然看到的过程并未完全支撑得起龙队把他招进一队的原因,但他表现出来的对战斗的“嗅觉”,已经让自己对这个年仅17的队友充满期待了。 叶帆躲了一下那个飞吻,忽然瞄见格文鲁克朝他伸出的握手礼。 “……” 他看向格文鲁克的脸,上面是难过、不甘、担忧、委屈,没有了先前的神气。 所以这是在向他示好?? 他不知该做何反应,也没有要握上那只手的意思。因为他害怕这是对方的伪装,怕被抓到破绽一举反控。 “……”格文鲁克看着仍然抵在自己颈上的刀子:“是我输了,可以把刀放下了吗?” 叶帆还是无动于衷。 格文鲁克:“……” “获胜方,静亭司的叶帆!” 直到判决人宣判了战果,叶才放心地把刀刃收下了。 —————— 我虽存在这里,却也存在于其他地方。 存在于这世上的方方面面。 驭天之午有感—— 待叶帆顶着那些士兵震惊的目光,回到队友身边后,他才松懈地往地上一坐。 吓死我了……他心里想。 队友们围着他说笑,他却完全没谈笑话的气力,只是庆幸自己身体健康,四肢健全。 格文鲁克一等兵顶着战友们审视的目光,回到了阵列里,一脸的不甘。接过战友递来的医疗设备后,也只是心情沉重地坐到地上,一言不发。 “格文鲁克,不要难过,你没有输给那臭小子。” “就是,那小子用的尽是一些阴招,胜之不武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事。 这些人都觉得是“阴招”,而可能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少数人知道不仅仅是如此。“宫城”是他自己的招式,每一块砖、每一块瓦片都是自己亲手砌起来的,每一块都像是自己呼吸的空气,是自己的情绪。而想要伪装在那结界之内,骗过他的感知力,骗过这种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习以为常的事情,还要保持步调的一致,那绝非易事。 就像自己的呼吸,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中所想都被看透了一样……这个少年,其实很可怕。 是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在远处看到了全部过程的紫发少女,目光没从少年身上移开过,看到他在队友的拥抱中尴尬的模样。然后她转过头,轻轻地、神秘地离去,就像她神秘地到来时一样。 对练场被格文鲁克的术式薅出一个光秃秃的洞。然而对练还要继续,身为静亭司前五番队队长的拉佐尔已经来到了场上,然而城防军方却还没人站出来。 “谁上呀……有人要上去试试么?” “小的都这么厉害了,老的那不得上天?” “不行,绝对打不过。” 士兵在瑟瑟发抖。而城防教官也是一脸为难,不知道该传唤谁上去对练。格文鲁克一等兵已是低层中的佼佼者,没想到一上来就输了。现在根本想不出谁有本事与场上的强者一战的,或者不会输得太惨即可……可是看了一圈,除了军位比自己高的便再无他人了……非常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非要把人逼过来对练,现在这个台阶下不去,布特林将军等一众长官也还在看台上看着,这无疑会严重影响他的仕途。 忽然感觉到什么不怀好意的视线,他转头过去,便看到静亭司众人那恶鬼面孔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在酝酿着某句即将说出的话:没人上?那你可以上啊。 “……”他吓得心里一乱,正想随便叫个士兵上去替死,却被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 “在下可否一战?” 声音坚定、拥有力量,听到的目光都聚焦过去,一个相貌堂堂、正气凛然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接近训练场。 “拉姆雷克·莱伯尼伯爵少爷……”教官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您怎么来了。” 伯爵少爷? 那这人就是莱伯尼家族的第三公子?叶帆也想起这人了。那天双方在大厅首次碰面时就见过他,站于大公子门兹泽克和二公子帕特里克之后。不露声色,却有种无法忽略的气场。 不过堂堂一个伯爵少爷,居然自称“在下”,刚开始确实难以想到是他。 “莱伯尼的儿子怎么也来凑热闹?”伙伴们讨论道:“什么情况呀,这人有什么来头么?” “就是呀,一个贵少也能来对练?真是奇怪的家伙。” “这些贵族都是惯坏的有钱人。别说拉佐尔了,可能连个普通的士兵都打不过。就这样还敢说‘在下可否一战’这种大话,嘿嘿,看来有好戏可看了。” “!!!”同事科尼看着网页界面非常震惊地说:“不得了了哇老铁们!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个拉姆雷克·莱伯尼可是曾经在这个国家得过上校军衔的人物,还随帝国出征过一些很有名的魔物征战呢。而且作为术士的实力评级,已经达到了准大法师的档次,就差一场代表战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法师了……这场战斗恐怕不妙呀。” “???” “什么?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很老呀,居然就是准大法师了??” “会不会搞错了呀……叫拉姆雷克的人应该也蛮多吧?你会不会查到别人去啦?” “不会错的”科尼看了一眼那资料界面上的肖像照:“就是他,大人物。” “这……没想到这小小的伯爵府里还有这种人物……看不出来啊。” “拉佐尔……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 “???”众人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之中的布拉克, 脸惊讶。 罗定:“布拉克!你什么时候醒的?” “小布这么快就起来了?没觉得腰稀腿软,肾透支么?” “相信五番队队长”布拉克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自顾自得地解释:“虽然你们对他熟知的身份是曾经的五番队领袖,但其实他还有着更不为人知的一面……拉佐尔是早在咱龙教官接手静亭司之前,就在国运司里工作的了。而且,现在是他第二次在国运司工作,先前他还退休过一次。而在退休之前,他担任的是那个时候刚创立起来的静亭司的副教官。” 这句话如同一颗陨石,在海面上惊起层层骇浪。 “……哈???” “这是咋回事……” “这么说!拉佐尔其实是我们的直系长官吗?!” “怎么回事呀???为啥一个教官会跑到番队里来?” “这我哪知道”布拉克:“也许是上级对退休过又复出的人员的减责处理吧。” “……既然都退休了,为何还要复出呢??” “这我在龙教官那里听说过”布拉克:“拉佐尔副教退休了仅仅两年,后来又回来了。他在复职档案里填写的原由是……对战斗的渴望。” 这把所有人都说愣住了。 “……对战斗的渴望……这……” 真的想不到,这个为人沉稳、做事不显山不露水的拉佐尔,竟然是个战斗狂…… 太难以置信了。 “咱静亭司的教官人物战力可都是很炸的,所以你们放一百个心吧。”布拉克:“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低的话,拉佐尔的实力绝对是在佩拉和罗定之上的。” 佩拉:“放屁!你又怎么知道?” “……”布拉克突然有点后悔把这刀递出去了,他甚至能预见今后佩拉一直追着拉佐尔掐架的画面。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佩拉和罗定气愤又有些跃跃欲试的猴样。头顶粘着臭鸡蛋壳、抱着他大腿哭诉的斯利卡泪流满面:救星,你可算是来了,这帮乌合之众我是真的管不动了…… 拉佐尔看着拉姆雷克·莱伯尼,在此人身上能感受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安定、阳刚、正派,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的魔力让周围一切都充满安定,就像和这座城府融为一体。 “请。”没有犹豫,拉佐尔欣然应战。 “少爷,这只是军训的对练,不该劳驾您出战的”城防教官有点慌,压低声音说:“和外来人相战,恐怕会脏了您尊贵的身份啊……” 拉姆雷克·莱伯尼:“我也是洛林军的一员,来到这兵训营就只是一个普通军人的身份。请允许我拥有参加对练的权利。恳请您批准我,将军大人。” 说这话时,他朝台上的布特林大将看去,后者仍保持着十分淡然的神情,似乎从始至终都如此。 “同意。”布特林声音很淡,就像在对一个普通士兵说话。 拉姆雷克:“多谢将军大人。” “这……这种事……”教官支吾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话,又欲哭无泪,心想今后自己是绝无可能在这伯爵府混下去的了。 拉姆雷克径直走到对练场:“在下拉姆雷克·莱伯尼,有劳阁下了。” 拉佐尔:“拉佐尔·穆夫蒙特。” 一个是洛林军的准大法师,一个是国运司的教官级别人物,强者之间的对决开始了。 拉佐尔没有急于猛攻,而是轻描淡写地施展术式,作为试探性的前奏。 士兵们腰中的刀剑开始振动,发出“乒乓”声。其实也不只是刀剑,四周能拿来做为武器的东西,在这一刻都纷纷躁动起来。 下一秒,全部冲天而起,遮天盖日,化为滔天剑海。 “……”叶帆直接看愣。怪物级别的家伙,都是一上来就这样的么…… 剑招飞快加速,皆数杀向那拥有非凡气息的男子。 拉姆雷克·莱伯尼张开手掌,结界于身前冒出,毫无意外地将那些刀剑弹为废铁。 果不其然,此人也会很基础的结界招式。 城门口一辆豪车,车的主人刚进来不久,脸还侧着朝那一脸嫌弃的女卫兵示吻。下一秒面庞就在寒风中凌乱,墨镜掉落空中,发麻的眼睛往头顶上一瞥,望到了白青色一片的伯爵府。 “???” ??救命! 车辆从天而降,连带那风中流泪的车主人一起冲向了拉姆雷克·莱伯尼。 拉姆雷克眼中的青辉冒出,空气中出现一个平面,器车碰到平面后出现一种极为怪异的画面。车的前身进入平面之中,仿佛被吞进去一般,在平面的另一侧还能见到完整清晰的截面图。而那位车主在通过它时,身体中的器官也在横截面的展示下一览无遗。正当所有人以为他是被灭杀了之时,某处又出现另一平面,先前被完全吞没的器车从中冲出,车上的一切,包括人,都完好无损。 这样的一幕,让对练场中的拉佐尔也无法淡然了,瞳孔地震。 静亭司的诸位也如同见到鬼魂一样,因为这个招式效果,不正是前两天在赛德罗夫河碰到的传送魔法么??? 只有一人……只有叶帆他莫名其妙地知道并非如此。这个拉姆雷克虽然也展开了类似的转移物体的术式,但他能感觉到,那并不是一样的东西。 那貌似是一件,比光环魔法更贴近自然力量,更原始的术式…… “……”车主还在蒙圈状态,看来吓得不轻。 拉姆雷克朝他说:“达拉其内少爷,您有些肾结石的症状,建议您尽快找医师商定无痛治疗的方案。” 下一秒,车主仿佛被摁到了什么开关似的,火速消失在现场。 转头看了看拉佐尔有些失魂的面色,拉姆雷克说道:“让各位受惊了。在下的术式范围覆盖在整座府邸。” “接下来”他又说道:“让在下把范围缩小到此处。” 就这样,拉姆雷克仅仅发动了一次术式,却直接把进度条拉到最满。 空气中发出一些浅青色的电光,又像扫描仪的光在训练场内一闪而过。一块偌大的发着青色光辉的长方块,便厉然出现在场上,将两人的世界与外界分开。 “我虽存在于这里,却也存在于其他地方。” 拉姆雷克念念有词。声音再次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存在于这长达六十二米、宽三十八米、高达二十四米的小小却广袤无比的空间,的方方面面。” 拉姆雷克·莱伯尼有感—— 第三十章 终点上的男人 拉佐尔张开手掌,石头被加速,杀向拉姆雷克·莱伯尼。 石头穿透拉姆雷克身体,没有留下任何窟窿,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仿佛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 拉姆雷克张开手掌,魔力在隐形中传递,拉佐尔身前的巨石皆被绿光吞噬。 拉佐尔也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风,微微碎化了他坦然面色上的毛发。 他没有动摇,再次张开手掌,地泥拔地而起。来回扫荡全场,将那强敌埋没。 然而强敌的身体并不属于这个维度,只见他的脚先从那石山浮出,然后是手、脸颊,直至全身都整洁无比地出现。 面对这样的力量,拉佐尔已是无比释然的神情。没有静亭司围观者那样的面色如土。 这是个真正意义上无法击中的敌人,这场对决,在头顶那方块立起时就已经分出胜负,已没有多少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叶帆认真地望着场上的一切,看那气度不凡的伯爵公子,一招一式之间如风如山,游刃有余。一瞥一指,皆洒脱飘逸。虽不曾咄咄逼人,却已是碾压之势。 好强……这个人强得离谱…… 他忍不住把他跟那龙鳞人、会传送魔法的少女比较起来……会比那些人更强吗?他心想。 军营对练已进行到了中场,此时的围栏外,也已经聚集了许多别的看客。叶帆能听见其中两位贵族那略为诱耳的对话:“这就是拉姆雷克·莱伯尼三少爷。” “老天爷赏饭吃的主啊!” “天生就拥有那祝福之力的神之子。他的术式的理念,果然是最符合马王那个力量的。” “不错,小小的立方体,却是无尽的空间、无尽的多维世界。今后王马遗骨的继承人,大概就是这位公子了。” “门兹泽克、帕特里克两位公子不知会否有异议。” “???”有第三位贵族先生插进来说话:“阁位或否本末倒置了呢?现在王马之力的第一继承人,还属当家主西奥·莱伯尼先生吧?” “可是西奥·莱伯尼伯爵年事已高,连那腐朽的轮椅都形影不离,恐怕……”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不是说神灵之力继承以后,身体和寿命都会得到致的飞升么?莱伯尼会把这么好的延年益寿的机会,如此慷慨地让给子嗣么?” “……诶,说得也是哦。” “阁下的疑虑恐怕不成风侯咯。” “?此话怎讲?” “你们刚刚到来,恐怕还有所不知。现在的莱伯尼伯爵整天把自己密闭在小小家主楼内,对城内各种事情都充耳不闻,对宾客也不行待客之道。更有传言说,见过伯爵先生在午夜之时,像幽灵一样地在这府邸拖行,就拖着那把轮椅,发出令人不悦的噪音……恐怕……已经进入岁月的膏肓之疾了吧。” “哎?此话当真么?” “虽无明证,但传言往往非空穴来风呐。” “要是当真,那王马之力的第一把交椅恐怕又成问号了。” “正是。” 这样的话听得叶帆也是浑身不舒服。只得转移注意力放到那对战上。 此时的战局其实已经决出胜负。虽然处于劣势的拉佐尔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但那完全拿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挣扎,可是,为什么拉佐尔还在坚持呢?叶帆不解,总觉得今日的拉佐尔与往日的判若两人。 忽然拥有吞噬一切之力的绿光残暴了些,拉佐尔被浅浅击中一下,便鲜血淋漓。 这一幕让大家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拉佐尔跪在了地上,身上剧痛难耐。 为什么要继续,又有何意义。其中的道理怎么会懂。 他曾度过很多人羡慕的功成身退的阶段。作为一个国家机关元老级的人物,带着荣誉和钱权退役,刚开始时他也觉得前路仍光辉万丈。 他开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照顾病重的母亲。此时的母亲已年近古稀,在他退役之前便早早出现恶疾。 他会坐在母亲的病床前为她削去果皮,会和护工一起小心将她搬到轮椅上,会听她讲一天话,从生活琐事到国家政事,从古到今。无论什么事他都会静静地听她讲。他喜欢听母亲讲话,就像小时候讲睡前故事一样,海底的星星去到了太空的仙境,收获了许多友谊和崇拜。长大后母亲更像一个老师一般,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司国民妇,但总能讲到许多他当下想了解的事情。 后来他才发现,母亲为了能与他对上话,背后里也做了不少努力。 “拉佐尔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母亲总是说。他的世界把外界远远甩在身后。就像那颗来自海底的星星。 “我喜欢这里的枫叶林”母亲坐在医院的庭院,看着已经红透的叶子:“枫树在多年以前就是濒危种,而它们却能够种在这里。感谢国公的眷顾。” 拉佐尔:“母亲,我也喜欢。” “他们准备把医院搬到蒂司奇,就是咱们以前住的那座小小城市。”母亲:“这样也好,咱们可以见到以前的那些街坊邻居。你还记得小时候与你玩得最开心的那个小姑娘么,叫巴蒂的小姑娘,我在你们小时候还经常为她扎辫子。我听人说,她还在那里,现在是一个通用语教师。” “母亲,我记得,当然记得巴蒂。” “昨天我梦见你的萨拉姨妈了。她就站在我的床边,她的嘴一直在动,可是我却听不到她讲什么。她的样子,就跟你小时候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我一点也没有害怕,只是着急。我问她:‘萨拉,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大声点说’,可还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她靠近我坐下来,打开了床前柜的抽屉,拿出了小时候我与她装了许多重要东西的小盒子,就是之后用来装给你的零花钱的那个。可是我知道,那个盒子现在放在家里,什么东西都没装了。她拿给我看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今天就回去一趟,把盒子带过来给您。” “谢谢你,拉佐尔,你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母亲又说:“有时候你太好,对自己是一种负担。你是一个很害怕停下脚步的人,我知道你从小就是如此。那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但是现在你因为心底太善良而停下了脚步,这并不是你真正的样子。妈妈不能为你的一切做决定,只是希望你能像自己心中所属的那样去生活。” 他愣了一下:“母亲,此话怎讲呢?” “看看天空,拉佐尔”母亲说:“有些道理虽然你心里早已知道,但只有看看天空的时候才能做出决定。在我们回到蒂司奇后,过一段日子,你就做出你的决定,在你之前停下来的地方继续走吧。” “……” “还有一件事”这时母亲露出一个恳求的表情,让他不知所措。她说:“别让我死在这里,孩子,把我带到回到蒂司奇吧。求你了,不管哪里都好,不一定要是以前住的那座房子。把我带回小镇去,我想躺在暖暖的被窝,旁边放着萨拉姨妈的那个盒子……房间的暖光塔不用调到最温暖,我想把被子盖厚些……” 拉佐尔内心十分害怕,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里却只是轻轻的一句:“好的……母亲……” 庭院中有一片枫叶落下,没人能注意到它,掉到地上也是混在落叶之中,分不出是哪一片。 母亲还是没能坚持到回去蒂司奇。她甚至没能等到国都最后一片叶子落下。在此之后他把她的遗物带回了蒂司奇,并开始了那里的生活。在整理东西时,他翻开母亲说过的那个盒子,发现盖子的背面刻着什么东西。那是一段乐谱,原来这个盒子原先是个音乐盒,只是其中的发声器早已在什么争抢中弄掉了。他查了那段乐谱,其中的旋律是一段很古老的民谣,名叫做旅途的终点。 这里是母亲的终点了,他想。某天他走在街上,抬起头看到这片灰暗的天空。才意识到,自己多久没有看过天空了。似乎除了在与母亲那番对话后短暂地看了一下,便再也没看了,在此之前似乎也没有。此时离他退役已经一年了,离他出现在世上已经过去了四十六年。 四十六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处在这天空下,却极少会认真观察它。 在那之后他找到了年少时期的青梅竹马,名叫巴蒂的女孩。这时她也与他差不多年纪,却终生未结良缘。她似乎也跟他一样,为某些事业奉献了蹉跎岁月。他们在蒂司奇相处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分开,在告别时,她在他额上留下一吻,告诉他:“莫要觉得孤独,我与你一样,在走向自我的道路。” 拉佐尔离开了那座城市,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他回到了国都,当时的国运司和离开时相差无几,但是在他眼里仿佛又有些不一样了。他回到了组织里,并继续为这个国家,留下他的脚步。 他已无法再停下,就像现在,即使深知在拉姆雷克面前所做的都只是挣扎,却无法停止。 岁月已经在他身上刻下了烙印,那是名为“运动之力”的东西。 “阁下的意志让人无比敬佩”拉姆雷克·莱伯尼从上而下俯视着:“但在下认为这场对练到此为止了。能不吝赐教与在下交手,在下对阁下致以最大的谢意。” 他想走过去拉他一把,并与他行握手礼。但正要往那踏出一步时,却忽然有种遍布全身的无力感,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视线再次与前方的男子位于同一水平线上。 怎么回事?? 身体……很难受…… 他强忍着忽如其来的不适。在无尽的空间之中寻找着原因。 在可见光范围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正当他困惑时,突然发觉这种不适感起因于自己的呼吸。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这是怎么了?他借助魔力感受了长方体内的气压……果然,这里的气压下降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如此之低的气压,就好像……空气中的气态分子几乎都停下来了,不再运动一样。现在整个方体就好比一块分子被钉得死死、沉甸甸的铅块。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先前居然毫无预感!可能是自己在高维空间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舍身于广袤空间中的舒适感,让他没有意识到这无形的变化…… 是这个男人干的么??他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人正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而流下鲜血的嘴角,忽然微微地上扬…… “……” 不行,再这么下去,自己绝对会窒息而死。拉姆雷克不得不把这在三维中密闭的空间解除,随着扫描似的电光一闪,淡淡青色的长方块顷刻消失在对练场上。新鲜的空气从外灌入,两人皆大口大口地喘气。 对练场上莫名卷起了一阵风沙,不再拥有高维之力的拉姆雷克被蒙住双眼,当他强忍不适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的肩袖上黏滞着一颗小小的囊袋状的物质。 他不知其为何物,而拉佐尔则露出胜利的微笑。 因为在那小小囊袋之中,藏着帝国境内,从接触到起效时间最短的神经毒素。 “飒!”毒素从中冒了出来,瞬间盖住了拉姆雷克的脸! 第三十一章 蝴蝶 这颗囊袋是何时出现在这的? 是刚才的风沙带来么?可是那股风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魔力的痕迹,就是忽然间吹起的一阵风,仅此而已。 不是这个男人做的…… 然后,拉姆雷克就带着这样一个想法,被毒素蒙去双眼。 把时间稍稍往回调,一分钟以前,一位叫莱拉的女佣端着盘子在不远处走过,盘子上放满了热饮和甜食,那是即将递给看台上几位大人的东西,其中有一杯咖啡是属于布特林将军的。 当她经过看台的楼梯时,一只刚刚咬破地洞、从石缝中钻出的老鼠,突然出现在她的脚下。可怜的莱拉被这只突然来访的客人吓了一大跳,在台阶上跳起了舞,甚至之后还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而在这段舞蹈中,盘子与其上方的东西皆摔落在地,她身上的东西也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其中就包括那颗藏着毒素的囊。 毒囊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风沙之中,落在了拉姆雷克伯爵少爷的身上。 所以,莱拉是凶手。 是向拉姆雷克投去毒药的凶手,是给拉佐尔带来胜利的救赎者。 在拉佐尔的世界中,到处飘舞着“因果”的线段,仿佛强大巫师手下牵引的咒力线一样。这些线段并不明显,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飞过。 这样的能力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到他的壮年时期才觉醒的。也许是对世界之中的运动力理解到了一定境界,隐藏在世界暗中的物质、如同规律一般的存在,对他打开了一道门。 在那门的背后,是一只巨大的蝴蝶。蝴蝶背后是无只蝴蝶,是“尸体”。无数的尸体连成纵横交错的线,而且在每一个节点都会有不同的线伸出,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网,一直连接到无尽的黑暗中。门背后的故事,是蝴蝶效应。 把时间再调到两天前,在大厅与莱伯尼伯爵、布特林将军等人见面之后,名为长安的小军官带着他们走出大厅的门,在众多人影中,根本看不见拉佐尔往他那迫近的身影。拉佐尔很轻而易举地在长安口袋中放下了一颗毒囊,没有人发现。 这便是线的起点。某条被拨动的线段中的第一只蝴蝶。 所以如果要刨根究底的话,长安·萨布斯提尔也是毒害拉姆雷克的凶手。 接着,在带领静亭司去到住处后,长安路过庭院时摔了一跤,倒在了佣人冲洗器车的水洼上。此遭遇让他想起那个“大凶”的太行卦象,所以在佣人将他湿掉的外衣扒去时都毫无知觉。佣人把外套带到了干洗部,挂在最前边的架子上。可还没过去一分钟,一位贵族模样的先生偷偷摸摸地走进来,眼见四周没人,便把手伸进最前边那套衣服,搜刮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在伸进其中一个口袋时,他发现了其中的毒囊,不知是何物,只看那制作精致,带有异国特色的小玩意,便以为是个小小的香囊,还一路吐槽衣服男主人的恶趣味。 之后他换了身行头,来到城门附近,和值班的守卫兵瞎吹了几句。借着自己同样是府邸门卫这种特殊的身份,无需检查便顺利通过了大门。来到外面后,他找到当行,把一部分值钱的东西变成了魔珠上多出的数字。 他来到舞会艺术馆,在路过阴暗的后台走廊时,目光还在几个脱衣舞娘身上停了一会。他来到化妆室,便看到一个正在卸去妆容的女子,与她待了一会。女子还在轻声埋怨他没赶上她的表演,没看到她独创的舞蹈艺术,话没说完就见到他递到面前的囊袋。他知道再闪眼的金银珠宝也无法博她一笑,而这个小小的玩意可以。果不其然,在她见到“香囊”的那双大眼放出光芒后,真正属于他们的一天开始了。 他借以“军队提前拨放奖金”的谎话,把她带到了城里最高档的餐厅,之后又去歌剧馆看了两场表演,在城市的夜景中你侬我侬。而后便回到了女子的住处,继续二人世界。 女子望着窗户外路过的一家人,静静地抽着烟,他走近与她亲密。不知提到了什么,两人开始争吵起来。 “我跟你看不到未来!” “未来是什么狗屁玩意!你不就是想要更多东西吗!运气!我只是运气不好!给我几个涨势的机会,我一样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之后又过了一会,男子摔门离去。女子也气愤地将许多东西扔出窗外,其中便包括那个小小囊袋。女子不知,以上的话虽是无稽之谈,但换到一些视角,在飞过的蝴蝶尸体眼中,这句话却有不一样的味道。 情侣哀叹爱情的无力,现实的无情。孩子忧愁测验结果的低迷,心想或许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即将告别城市的老者在酒馆内买醉,感概年轻时未能向心爱之人踏出一步,感概世界的种种不公。 发生在这片街区的一切,充斥着在这人类世界普遍认知里叫做“失败”的气息。在人们眼里,是现实、天分、气运、家境、选择、勤奋的程度等等阻挡了他的前路,孰不知,真正需要去面对的,不是现实,也不是选择……而是一个叫命运的恶魔。 在这个恶魔眼里,人类身份无高贵贫贱之分,甚至他们所赖以生存的社会秩序也毫无意义,他们站在何方,与他们自身毫无关系,皆因最开始牠是如何安排。 而这个命运的恶魔,在某一只蝴蝶,或者说万千只蝴蝶的面前,不堪一击。在牠们眼里,命运被分出无数个,这让命运感到自身的渺小,感到痛恨与耻辱。在蝴蝶的眼中,人类站在何方,还是与他们自身毫无关系,皆因在自己的力量下,他们活在哪一个命运里。 人类如此的渺小,在伟大的力量面前毫无话语权。 而如今,有一只蝴蝶,牠明明是万千蝴蝶中的一只,却能超脱在这些伟大的力量之外,在因果的波动中游刃有余,朝着某一明确方向飞去。这不仅让命运和蝴蝶们想起了某种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力量。他们想起自己在这力量前的狼狈不堪,便不愿再追究这一两只蝴蝶的过错,怕借着这根如同毛衣上突起的线头,拉出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势力。 这个世界被许多力量所影响,再伟大的存在也是相互制约,而不是为所欲为的。 于是这只蝴蝶飞向远方,飞到莱伯尼城,潜伏在了这片落魄街区的上方。在牠的眼里,世界只剩下一条线,正是由那颗囊袋连接而成的线,至于其他的一切,包括人类发出的忧郁信号,都毫无意义。 一只蝴蝶,对伟大的力量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放到这人类世界中,却足以造成飓风,毁天灭地。 囊袋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落在潮湿的街道上,此时正好子时整点。它的第一天结束了。 蝴蝶再次起飞,那囊袋便被一只城市的老鼠叼走。在路过某一暗巷时,牠被一只野猫夺去了性命。一只大鸟与猫争抢战利品,最后囊袋被鸟带上天。鸟一路飞过莱伯尼城的上方,正要飞出城外时,却被几个正比赛远攻术式的少年打落。而囊袋则掉落在一辆载满香料的货车上。时间推移到白昼,香料铺的主人发现了它,以为是厂家的赠礼。于是把它摆到自己的摊位上,很快被一位贵族妇女看中……之后又经过许许多多人转手,到了它的第三天,一位偷情的贵族在离别前将它送给了情人,而那位叫莱拉的情人在晚些时间换上了佣人的装束,又在厨房接到了管家的吩咐,马不停蹄地端着盘子去向军训场地,一路上还想着今后的荣华富贵。完全没想到她今天就会离开这个府邸,而那位与她偷情的先生,也根本无法兑现那些承诺。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注定是一个可悲的女子。 就这样,这颗毒囊经了许多位“凶手”之手,线已经牵引完毕,最后的蝴蝶到来了。 其中间经手人如此之多,一旦得手,始作俑者根本无迹可寻……这也是最强的暗杀。 其实打一开始,暗杀的目标并不是拉姆雷克·莱伯尼,而是看台上名为布特林的大将。但眼下形势已经大变,不得不调转箭头,于是,拉姆雷克成了最终的受害者。 黄金利箭击中了拉姆雷克·莱伯尼,在接触的那一刹那,身后的蝴蝶链瞬间铺展开,在涂着金边的卷轴上一路延伸,莱拉、她的情人、城市的老鼠、脱衣舞娘、长安先生,都在这卷轴之中,延长到无尽的黑暗。 所有的因果,都重重压在那个打击点上,贯穿着一切。 “飒!”毒素盖过了拉姆雷克的脸。 在某一瞬间,拉佐尔仿佛见到了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战场中飞过。 在牠的翅膀中,播放着牠一路过来,记录到的画面。 第三十二章 星林魔神 战场上的形势是如此瞬息万变,以至于面对结果时,所有人的反应总是慢一拍。 况且因果之力这样的东西,是肉眼无法观测到的。在所有人眼中,那毒是别人投下,与拉佐尔并无关系。 叫莱拉的女佣已经被卫兵押了起来,还有医疗兵围着场上那团毒雾,不知如何是好。士兵们,还有静亭司的队友们,也都在窃窃私语,不知如何评判这结果。 只有拉佐尔……只有他知道,这是切切实实拿捏在手中的胜利。对此他露出满意的神色,因为被自己打败的可是一个极强的术士……这是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不详之力。” 坚定、拥有力量的声音在场上响起。 仅仅一句话,就将拉佐尔面上的血色,皆数抽离。 他不会不知道这声音是谁的。这一刹那,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垮。 毒雾已经散去绝大部分,只有一部分留在这里。不,正确来说,那并不是什么“留在这”,而是被某种力量捕捉到,牢牢锁在这里……而眼前的画面如此诡异,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在毒雾背后的,是砂态元素一般弥散在空气中的拉姆雷克。正确来说,只是脑袋的部分化成了元素。这些元素和毒雾共存于肩膀上,是共存体,可是在某些角度看,却又像是互不干涉的两片世界。 “这就是我在府邸里感受到的不详之力么?”拉姆雷克嘴上说道,随着嘴唇的动作,那片元素与毒气的共存态闪烁着一些怪异的光块,就像打了马赛克的微小方格一样。虽然在外人眼里,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嘴了。 肉身都已经这幅模样了,人居然还没事吗?? 面对这样的场景,拉佐尔心态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只能像看到鬼一样瞪大双眼,看那鬼魅的小光块不断涌现,空气中也传出拉姆雷克的声音:“虽然不知阁下是如何做到,甚至我也无法断定这是阁下所为的。但这样的力量牵扯到的嫌疑,在下绝不能放任不管。” 他口中指的“不详之力”,八成是那莫名其妙被投毒背后的因果之力吧?想想也挺搞笑的,这人自己都变成这幅模样了,居然还觉得别人的力量更奇怪。 随着拉姆雷克手掌外摆的动作,那片被牢牢锁住的毒雾,如同魔珠通讯时滑出的立体影像界面,被完完整整地移出体外。 动作如此轻而易举,就好像当今世界上一些在玻璃上绘画,并且把多块玻璃叠在一块的艺术家,为了展现不一样的画面,把其中一片玻璃轻轻地抽了出来…… 怪物……这人绝对是个怪物,无视这尘世之法的妖兽。 而那些元素也开始扭动起来,逐渐回归到他的肉体上,先是下巴,接着是五官,直到最后一根毛发都完好无缺地回到头上。 他面色严肃,是一种要认真对待某些事的表情。但身体并无任何问题,一点也没受到毒雾影响。 拓扑空间,这是他的能力之一,几何图形或空间在连续改变形状后还能回归到原点的一种魔力。只需考虑物体间的位置关系而不考虑它们的形状和大小,托了祝福之力的福,他已经可以很好地将其在三维空间展现,并作为最无解的防御力。 果然,还是敌不过此人呢。拉佐尔心想,此时的面色也已回归到坦然,似乎已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但是,此时拉姆雷克所想的并不再只是胜负了,而是要抹去一切威胁。 两天前开始,他就感觉到这府邸有一股不详的魔力。借着覆盖在整座伯爵府的空间魔法,他能微微感受到那难以理解的波动。虽然根本无迹可寻,但确确实实存在于某处。这让他不禁想到这些陌生的面孔,到来不久的静亭司的众位……对这些人也心生警惕。 而这一刻,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这男人就是不详之力的源头,但此时此刻在他眼里这男人已经有了极大嫌疑。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不管要做什么违背道义之事,他都要做点什么,保卫这座府邸的周全! “既然獠牙已经显露,那在下便欣然回应。冒犯了!” 拉姆雷克发动术式,青色电光一扫而过。在场所有人皆被恢宏的魔力笼罩,随着身处的环境被绿光逐渐吞噬,他们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无尽宇宙中的浩渺星宫。 “驭天之力”拉姆雷克:“拉神的星际园林。” 无数的信息,无数的知识一下子涌进大脑,可是什么都捕捉不住,什么也记不起来,因此只能呆呆地存在于此,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叶帆最深刻的感受。 眼前的星光让他觉得向往,黑暗又让他觉得恐惧,心跳声犹如激昂亢奋的鼓点,只能静静地接受着震撼心灵的洗礼。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不停打开的身体里的另一个自我所吞噬。 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进入这世界的感受。 而在宏大的星宫中,拉佐尔却见到另外一副画面……这是很难去形容的一种画面。他的身体被某种魔力牢牢锁死,对着他的是无数面摆放在时空中的“镜子”,沿着多个方向和维度,一路排向浩瀚苍穹,身体的所有细节,他的心跳,呼吸时器官的动作,毛发上的挺立,都在这镜子前无尽地放大。 随着镜子外呼吸的气息扑在他脸上,他的身体被完完全全打开,被黑暗中的某种势力凝视着。这让他想起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不得不跪下,在恐惧和无力中痛苦地颤栗。 两个鬼神正在迫近……踮着诡异的舞步,身上的叮当声过于刺耳,像极了刀刃在磨板上划动的声音。 拉佐尔知道,当牠们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的心跳便会停止。 叶帆也见到了那两只怪异的物体……那是一只牛面的生物,和一只马面的生物,只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实体,超脱世界法则的东西是没有实体的。牠们披着不属于任何人类时代风格的盔甲,所携带的法宝还会绕着身体旋转,如同卫星绕着行星一般。身上的铃铛和铁环随着舞蹈不停地碰撞着,发出怪异的声响。在这个世界中,牠们是无法被打开的事物。 无法冲过去……无法接近,无法救拉佐尔……什么都做不了…… “叮——” 鬼神已经来到了不及十个肩膀的位置,拉佐尔血液凝固了,心跳也停了下来。 拉姆雷克面色不改,这是下了决心的杀招。就在某个生命即将终结时,一声怒斥冲破星际:“够了!!!” 拉姆雷克愣住,与他一起停下的还有那两位鬼神。 众人望向那声音的起源,发现那居然是布特林大将。 拉姆雷克瞪大眼看向布特林,在那将军的眼中只看到不容置疑的威严。 “点到为止”将军的第二声明显缓和了许多,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声音已唤起了拉姆雷克的理智,接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也能让他接受了。 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在此后拉姆雷克像是找回了原本的魂一般,不再抱有杀气。 他解除了术式,两个鬼神的身体逐渐黯淡了下去。 拉佐尔面上的光也恢复了,血液在心室奔涌起来,“呜哇”一声,恐惧和无力随着呕吐物皆数释出。与他一同恢复的,还有周围的环境。随着绿光燃过,他们又逐渐回到了青白相缀的伯爵府。 同伴们翻过围栏,冲到拉佐尔那边,叶帆则坐倒在地,庆幸世界的安然。其他没有动作的同伴,也是一脸怒意。 谁都知道刚刚那是杀招。但是尽管再有怨言,也没有人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全因那个拉姆雷克·莱伯尼还在这…… 经历过刚刚那场面,他们有种感觉,只要这伯爵府里的人想,只要这个拉姆雷克对他们产生敌意,那他们就会瞬间像府里那些格格不入的秋叶一样,被一扫而空。 这让他们想起了,时间已过去了两天,但他们却依然在翁中…… 可恶啊…… 多么无力和屈辱的感觉! 布特林大将在那之后再也没说话,有医疗兵冲进了对练场,给拉姆雷克和拉佐尔检测起了身体状况。所幸的是,拉佐尔虽然有过一瞬间的心脏骤停,但这一切被及时地制止,所以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一声“够了”着实把他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啊,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人出来制止……叶帆并没有就此对那位大将改观,但他有种感觉,这个布特林,会不会其实没那么坏。 拉姆雷克也已恢复了原有的理智,也意识到刚才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作为属实不妥。向布特林大将行了一礼之后,他走到拉佐尔身边,看了眼他昏迷的模样,无法对其行道歉礼,便转而向其他人微微作揖。 确实,就这么抹去一个人性命实在不为人道。况且那不详之力的形式难以捉摸,也没有绝对依据能证实这人就是始作俑者,万一他是无辜的呢?还好将军及时叫停,不然恐怕已酿成大祸。 “冒犯到阁位了,在下致以深深的歉意,祈求阁位原谅。” “滚,谁要你的道歉!”拉佐尔身边的同伴怒斥道。 “三个人情”拉姆雷克一脸认真:“为表在下的歉意,在下欠拉佐尔·穆夫蒙特先生三个人情。往日先生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传唤在下。在下必尽力而为。” “滚!谁要你的人情!” 话是这么说,但能得到准大法师的三个人情,谁会不想要呢? “获胜者,拉姆雷克·莱伯尼伯爵少爷!” 随着判决者宣布了战果,两位强者间的角斗也画下了句号。 第三十三章 首次接触 与城防军的对练结束了,受伤的拉佐尔在治疗魔法下身体已经恢复了,在心脏电击的作用下他醒过来两次,但仍然神志不清。也许是在那个世界见到的事物过于震撼,大脑还没能缓过来吧。 他们不得不把他带回住所观察,于是便这么做了,静亭司的人也已经散了,各忙各的。但是一旦结伴而行,都会谈起那个拉姆雷克·莱伯尼。 在战斗结束后,洛林军的士兵们并没有发出欢呼声,而只是木若呆鸡,似乎在恐惧……显然对这些没有见过他大显神威的小兵来说,要在神能面前保持理智是很难的吧。 拉姆雷克·莱伯尼,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人确实强得有些逆天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伯爵府里居然有这么个人存在,太犯规了吧! “听说了吗?”路过的一位佣人说:“少爷和那些外国来的下等人打起来了。” 另一位佣人:“真的吗??这是什么奇葩的组合哈哈哈,少爷居然会跟那种人动手,那最后结果呢?” “结果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少爷的神威打得下等人满地打滚啦,哈哈哈。” “可惜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忙,没能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嘿嘿,不知我去跟那些下等人打一架会怎么样,应该不强吧?” “喂,你们说话小声点,小心被听到。” “听到也不怕,哈哈哈,而且我们旁边不就站着一个下等人吗?” “咦?真的吗?在哪里。” “喏,你看,就在那。” 佣人们齐刷刷看过来。叶帆十分无语,自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好么。一口一个“下等人”,舌头迟早要被剪掉的囧。 不过他没有生气,只是对他们说的话有点好奇。第一个说话的人并没有提到是哪一位少爷,但其他人却好像知道他说的就是拉姆雷克·莱伯尼,几乎不假思索。而且他们之后提到此人也是直接少爷少爷这么称道,没有什么沟通上的隔阂。 “以后少爷继承了莱伯尼城,我会不会被提拔?上次我可是把东西一路送到他房间去了。” “呵呵,你这个狗腿子就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少爷可能连你叫啥名都不知道呢。” “呸,他上次可是直接称呼我扎克里先生的。” “……真的啊?” “少爷真是很有礼貌的人啊,很实实在在的正派人士。从里到外都那么讨人喜欢,又没有什么丑闻……至于另外两位嘛……” “另外两位就呵呵了,哈哈哈。” “嘘——小声一点。” 你们迟早会被赶出去的,而且一分钱都拿不到!叶帆腹诽一下。这时他听见通讯广场里发出的开会通知,便赶回开会的地点去了。一路上都能看到佣人们在为明日的晚会做准备了,原本冷清的府邸现在也多了些人气。路过某个大庭院时,他看见安娜·塔西亚正和什么人在池塘边聊着天,就是那个给他们做审查的读心使。 他不会忘记她的模样,在审讯室里没仔细看,但其实她是个相貌非常出众的女子,现在在这里一见,更是这么觉得了。甚至在他见过的所有女子中,她的美丽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在跟谁说话呢?看不见人影,是很矮么?他又仔细一看,那个和她对话,甚至还有说有笑的人,原来是西奥·莱伯尼伯爵…… 他有些发憷。远远路过那里时,安娜·塔西亚回头的一瞬,便与他四目相对。在那一刻她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又把头转回去,装作没看到他。这一举动不禁让他觉得十分奇怪,但也没什么去深究的时间。 开会去开会去……不知道布拉克是想跟大家说些什么,但他刚醒来就这样,可能是有些重要的事要讲吧。但还没走到北区,就被小孩的哭声打断了脚步。 这哭声有点耳熟,他转个弯,就见到了莱伯尼的孙女,就是那位叫米西尔的小女孩。她正伤心地哭着,哥哥和佣人们都在旁边安慰她。 “米西尔小姐”佣人一脸无奈地说:“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你看布斯卡先生,布斯卡先生也很可爱呀。” 说着他们把一个玩偶拿到她面前,玩偶身上织着“布斯卡”几个字。 她的哥哥里斯纳兹:“是啊小米,有布斯卡就行了,公仔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要给大家添乱了好么。” “我也很喜欢布斯卡先生……可是……哥哥你也知道的,维曲先生是有生命的……”米西尔边哭边说:“在外面没人保护牠们,牠们会死掉的……” 里斯纳兹无奈地开导着:“米西尔,那不是真的。那只是女巫的把戏而已,并不是真的有了生命啦。” 米西尔哭出了像要吵架的样子:“不行!我就要维曲先生,呜哇哇哇哇!” 里斯纳兹:“……别哭了好么,你这个样子真的好丑……” 这时又有不知情的佣人走过来问怎么回事,知情人便告诉他们:“唉,昨天波尔娜夫人见到那两个玩偶后都快气炸了,就当着孩子面把它们扔掉了。今天少爷小姐回来找玩偶,没找着,小姐太委屈,就哭了。” “哦,就是那几个外国人给的呀?唉……没办法,波尔娜夫人最讨厌这些下等人的东西了。” 米西尔的哭声更响亮了。 原来不是他们自己想扔掉的吗?叶帆有些高兴,也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愧疚,想过去把玩偶还给他们,但是转念一想,还回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让他们妈妈再看到玩偶,估计又要大闹一场了,看那小脸上的痕迹,估计昨晚就挨过耳光了,唉…… “哭什么呢??!” 厅里传出一个愤怒和高傲的声音。听到这,米西尔的哭声戛然而止。 忽然的安静让叶帆一下子没缓过神来。原来同时停止的也不只是她的哭声,其他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空气中有种窒息感,只见厅内走出一个妙龄少女,一头紫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看上去是和叶帆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她神情里散发着非常极端的高傲和冷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所拥有的。她的眼神里没有同龄人那样的懵懂,而是藐视一切,让人望而生畏。 紫色的眼瞳无视一切,就像居高临下的王者。 少女一登场的时候,叶帆就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很害怕自己做错什么事。 佣人们声音也有些颤抖:“早上好,斯蒂夏克小姐……” 斯蒂夏克是少女的名字。她没有理会佣人打的招呼,也没有看着任何人:“不就是个破玩偶,至于哭成这样么??” 走到两个小孩身边时,她的眼神稍微动了一下,但仍然是那种高傲。 “今天府里人这么多,为了个下等人送的破烂哭,丢不丢人?” 米西尔直接吓得不敢动弹,里斯纳兹看起来还有一点想还口的样子,但迫于对方给的重压,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再说什么,斯蒂夏克华贵的裙子贴着地面扫过,却一下也没触碰到地,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走过。 全程少女都没有看叶帆一眼,就像他不曾存在于这里。 此后米西尔再也没哭泣,恐惧已经盖过了悲伤。听了佣人们的窃窃私语,叶帆大概知道,名叫斯蒂夏克的少女是莱伯尼伯爵的大孙女,也是伯爵的大儿子门兹泽克·莱伯尼公子的女儿。 听佣人描述,少女估计是个让伯爵府众多人害怕的存在。其中也有一些不服的声音,说斯蒂夏克不应该存在于伯爵府。还牵扯到什么难以启齿的身世之类的…… 叶帆没再多做停留,径直往北区走。可是不知不觉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楼内的空间真的很大,拼接的地板别有一番异国特色,四周构造像个螺旋上升的梯子,完全分不清自己在往上走还是往下走。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走到一个相当靠近中心轴的地方,竟然绕不出去了。 走道和大厅的墙上,都挂着一些华美的画像。其中还有很多都是肖像画。 提亚斯·莱伯尼、西奥·莱伯尼……这些都是莱伯尼家族过去或现在的人物。 一缕清风飘过—— 他正想是不是哪里的窗子打开了,忽然间在这清风中,见到一些淡淡青色的光碎。当他把头转过去后,见到一个浑身发着光的人,身上穿着的服饰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人正站在转角处,静静地望向这边。 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虽然换了个身体,但叶帆一眼便知道是牠。他熟知牠的每一丝情绪,熟知牠内心的寒冷,知道那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的、空洞的感觉。如此之冰冷、从内心深处一拥而出的刺骨的寒风,就像那座冰天雪地的墓地,将牠的最后一丝光亮吞没。 一切的一切,他都感受得到。 白马之王,若风·莱伯尼。 这是他从女巫那听到的名字,上一任驭天之午,两百多年前拯救了这个国家的英雄,绝对的王者。 那发光之人正要离去,叶帆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怎能轻易放他走。他喊了声“停下”,便冲了过去。 可是待他到达那儿时,却再也看不到什么。没有了发光的古代人,只是空空的一片走廊,只望得到走廊深处的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何会在这见到他?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跳出自己的幻境,第一次以人类的形态,在现实中与自己相见吧??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呆呆地懊恼。 而在他看不见的黑暗,安娜塔西亚正背靠着转角处的墙,不曾发出一丝声音…… 之后叶帆又把注意力移到面前的画像上,接着走下去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莱伯尼家族的人都是浅色系头发的居多,西奥·莱伯尼的三位公子都是淡淡的金色头发。但是有一副画像上的人却不一样。 他又走回去,在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停住,上面画着的是一位深色头发的年轻女子。叶帆刚开始还以为是家族的某位夫人,又看了眼画像下方贴着的人名,米娅·莱伯尼。这是那位女子的名。 “那是我的女儿。” 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那声音缓慢而遥远,像是借由什么电磁魔力放大了一样。 叶帆身体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颤,因为不需要看见,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来人肯定是西奥·莱伯尼。他转个头便见到了他。这两天叶帆也见过这位大人很多次,但基本上他的身边都会有人跟着,然而这次他却是一个人出现的。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地说上话。 第三十四章 秘密 “那是我的女儿。”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上话。转头见到了他,叶只是有点意外地扬了扬眉,然后微微一笑: “莱伯尼伯爵先生。” 为什么会碰到他!?囧! 虽然表面很镇定,但他内心却是一万只羊驼在奔腾。 怎么办怎么办??! 还是碰面了!接下来怎么做才好呢!? 该说点啥好呢囧!他可是府邸的主人,说错话会不会被杀掉!? 他对自己的事知道多少?会被杀吗囧? 莱伯尼眯眯眼:“你好,叶帆是吧?” ??他居然还知道名字!完了,看来已经知根知底,甭想活着出去了囧。 脑子虽然在胡思乱想,可是看那几颗悬浮在他周围的魔珠,想想也是有人通过它们告诉了他吧。 “伯爵先生……抱歉我不该出现在这种私人的地方,我这就离开。” “不不不,欢迎你。”西奥·莱伯尼:“事实上我还希望你在这多待一会,好久没有别的人来过这里了,我正愁着没人让我介绍这些我感兴趣的事呢。” 囧。 “这些都是我家族的人”西奥·莱伯尼眯眯眼对着面前的那幅画,介绍道:“这是米娅,是我和第一任爱妻,维也纳·洛里的女儿。” 伯爵的第一任妻子??叶帆顿时生出许多好奇。这么说,伯爵还娶了第二任妻子么,那门兹泽克、拉姆雷克那些男嗣是谁所生的? “你应该是个目光十分敏锐的孩子,告诉我,这里有什么让你感到兴趣的么?” 叶帆摇摇头,他不能表现出对人家的事情过于好奇的样子,况且他对这个老人家还有些畏惧。于是只回答道:“伯爵先生,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是到处闲逛,一不小心就来到这里。纯粹是无心之举,请您原谅我。” “嘿嘿”莱伯尼笑笑,虽然已经察觉到到他的紧张,但并没有道破他。 “陪我走一下吧?”莱伯尼说道。 叶帆本想找个借口一走了之。可莱伯尼却不给他这么做的机会,驱使着轮椅径直走过他身边。 他不得不跟上去,心里还希望人家这是要带他绕出大楼。但显然事情是不可能顺着他希望去发展的,他的事一向如此囧。西奥·莱伯尼一路给他介绍肖像上的人,而走的方向却越来越接近大楼深处,叶帆有些慌了,但是也别无他法。他们走过的地方,过道两边的物件越来越多,桌子上摆了许多精美的艺术品、瓷器,还有许多象征着家族地位的标帜品。显然他们来的地方更私密了。 伯爵说:“叶帆,今年多少岁了?” “……我17岁。” “多么年轻,风华正茂的年纪呀。” 车轮在地毯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叶帆踩在上方也是一样。伯爵又继续说:“在我还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遇到了我一生中的挚爱。我最亲爱的维也纳·洛莉,她在我还不谙世事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在我还不是家族顺位继承人,还一无所有的时候,照顾我太多。” 车轮不停在地毯上旋转,故事仍在莱伯尼的话语中继续。叶虽然只能靠他说的话知道大概的故事,但似乎也能感觉到他逐渐生动的情绪。 “尽管遇到了太多困难,我们这个世界总是充斥着许多狭隘的目光,以及纷争……尽管这样,她也从未放弃过我。后来我们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如愿以偿地结为夫妻。我很高兴,能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们给我们的女儿起名叫米娅,那也是维也纳的母亲的名字。” “好了,我们已经到了。” 叶帆转眼一看,面前已经是一间摆满了书和资料的房间,还有许多奇特的魔法玩意,这里应该是莱伯尼的书房,也是存放各种收藏的地方。叶帆也没想到他一个外人也能来到这种地方。这里不应该是莱伯尼和他最亲密,或者最信得过的人才能进来的么。 但是这房间的一切让他很难不感兴趣,一下子便把所有疑惑抛之脑后。他看见书桌上放着几个相框,上面的照片大多是一对深色发黑眼的母女。即使其中有莱伯尼伯爵的存在,那也是被撕去头部、只剩下身子的样子。 叶帆大概能分得出那是米娅·莱伯尼和她的妈妈,维也纳·洛莉。而撕毁的那一部分看起来有些诡异,让人寒毛直竖。 莱伯尼拿起了一个相框,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小缝,原本随和的笑意也不见了。这让叶想起了首次见面时看到的那个冷漠的眼神,虽然现在这一幕也和那时候差不多……但这一次……这一次伯爵先生眼里多了一种东西。 叶帆这才发现他眼里是一片黯然,像一片黑暗的绿海,好像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能让那死海恢复生机之事了。 多么暗淡、悲伤的眼神啊。 这让他又想起白马之王的那双眼睛,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人,但又好像……有着一样的悲剧色彩。 为什么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老人家脸上呢,而且还是一个家财万贯、儿孙满堂,坐拥着天伦之乐的贵族老人…… 发生过什么事么?叶帆看了看桌子上的相框,上面的母女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仿佛在彼此面前全世界都不值一提。但是他转念一想,那些幸福可能都留在相片中的过去了。 悔恨和痛苦似乎充斥在这个房间。叶帆甚至想象到一些画面,莱伯尼就坐在这里的黑暗中,无数次拿起桌子上的相框。还有……角落里那个放了几十年的燃弹…… “叶帆小兄弟,告诉我,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莱伯尼的声音把他从想象中拉了回来,还没来得及思考他问出这问题的意图,莱伯尼却抢先说了:“就好比如,为什么你会看到那些幻像,为什么会见到以前的马王,若风·莱伯尼。” 叶帆愣住了,瞪大了眼。 “伯爵先生,您在说什么呢……” 莱伯尼没有回答他,只是眯眯眼,慈祥地笑。 这么直言不讳的默认,更让叶笃定,他是知道事情的。 不会吧?不会吧??叶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 事情来到了完全没有想过的局面……他不仅在这个老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而且想隐藏的东西也被他说了出来……被他挖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些事情自己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吧??难道……是安娜塔西亚??不不不那不太可能。这位老人一上来就提到了幻像,他了解的事显然比那种渠道能获得的更多了。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莫非……是那把簪子??他也能产生感应么? 看老人家这个自信的样子,不管是不是也能感应到那力量,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办法的,而且了解得不少……而现在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打破天窗说亮话?是觉得自己是个威胁,想铲除掉么? 问题实在太多太多,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但不知为何,也不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叶现在心里很奇怪地没有了丝毫的畏惧,反而是想竭尽一切,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因为这个老人家能说出这话,那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解答这些问题的人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伯爵先生,您为什么会知道……” 莱伯尼再次眯眯眼笑道:“等一下等一下,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叶帆迟疑了一下,又回答他:“我最想知道白马之王的故事,我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那个冰冷的岛上……而且……死在了那里。” 这个17岁的孩子有一副十分坚毅的眼神,让人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见他如此坚定不移,莱伯尼便欣慰的一笑,轻声说。 “不知道。” “……”叶:“???” 莱伯尼摊摊手,吐舌头,露出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叶心里:??? 这一幕给他的惊吓程度一点不亚于被看穿的时候,甚至还怀疑是不是出幻觉了。 这老人家??居然还会做这表情?? 莱伯尼:“正确来说,是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伯爵先生,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布吉岛呀~~” “额……”叶光喘气就差点把自己噎死:“伯爵先生?麻烦您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 “??”叶已经忘记了身份尊卑的沟鸿,不停奋起直追:“就是您刚刚说的啊……” “唉呀妈呀,我啥也没说”莱伯尼得逞后开始不认账了:“老年痴呆症发作了。” 叶帆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身为一介城主,绝不可能这么轻浮地待人处事。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机会彻底溜走:“不能直说……是有什么原因吗?” “反正就是不能告诉你。” “蛤??” “那是我的自由。” “……” 叶帆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是想揍人吧……明明还是他先打开话匣子的,怎么突然又卖起关子了囧!! 吊人胃口的家伙都要剪掉舌头囧! “不过有些东西,可以让你看一下。”莱伯尼说道,同时手掌在空中比划,施展魔力:“白马之王,也就是若风·莱伯尼,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么?光是几个幻象就想知道一个人一生的过往吗?况且还是这样的传奇人物……年轻人,你的野心未免太重了点。” 叶帆仍是一脸蒙圈,直到看见周围书架中的暗格在挪动,飞出一个魔方。魔方静静地漂浮到他们中间,随着光亮一闪,一些光鲜亮丽的物件便出现在眼前。 “那位先生是带着那样的神力出生,却不愿卷入纷争中。”莱伯尼眯眯眼,淡淡的语气中又透露着难以隐藏的兴奋,在他的认知里他是在说一件无比光荣的事:“驭天之午是十二个意志中,最向往自由的存在。” 光鲜亮丽的物件中有一把漂亮的簪子,上面刻着清晰的“雪”字,叶帆一眼就认出了它。 这不是那把“王马的遗魂”吗?可是据他人描述,这宝物现在不是放在布满结界的大厅内,被重重看守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要把这个问题说出口,叶帆就发现了这把簪子上不一样的地方。虽然都是一个样式,而且都刻着“雪”,但仔细一看,和之前的那把还是有许多细枝末节的差别的。 不,这不是之前的那把簪子。 这是别的东西。 叶帆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些从小魔方里弹出来的物件,有很多都是一些女性佩戴的饰器,像什么发簪、耳环、镯子,每一个饰件上都刻着醒目的“雪”字。 叶帆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疑惑的点,若风·莱伯尼是个男子,而他的遗魂却是一把古代女性戴的簪子。光这一点上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看向西奥·莱伯尼:“伯爵先生,这是……” “这上面应该也存在一些能窥探到的‘情绪’”西奥·莱伯尼:“请自便。” “……” 言下之意就是这些宝器也能让人看到幻象么?就像那把真正的遗魂一样? 眼前的簪子缓缓飘到手心上,没有什么犹豫的必要,他直接握住了它。在那一刹那,在他还困惑不已地看着伯爵时,大堂中真正的遗魂似乎受到什么强烈情绪的刺激,发出更强烈的光辉。 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叶帆也感觉到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他的世界顿时来到这星球上的另外一个地方。他知道这个地方,他那神秘的意识也连接过此地许多次。但是,这一次却是从所未有的清晰。在风雪交加的冰寒地带,忽然生出一小块绿洲,在那绿洲中有一棵绿叶葱葱的大树,有一间用柴木搭建起来的茅屋,院子里养着几只小动物,还有小小的鱼塘。 若风·莱伯尼,他是个在世俗的枷锁中诞生的英雄,即便这样,他也不甘在世界的偏见下舍弃自己的自由。他用尽他的大半生去追随一片雪花。在他拥有的一切最多的时候,抛下权势和武力,跨过汪洋大海,去到那片雪花的身边。 人物还没有出现,但这是多么充满幸福的世界呀,温馨的情绪,让人一下子忘记了这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多么违和。 然后他便出现在那大树底下,俊朗的面容,一头长长的白发,头顶束着男子的发带,那是古代人特有的装扮。 紧接着她也出现了,那一刻大树也闪出激烈的光芒,她先是穿着朴素的衣饰,像一位天真的农家少女一样,那是她最初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样子。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睛却是淡淡的灰白色。再然后那神秘的记忆再次波动,女子已经换上了一副华美的服饰,她的手上、秀发之间都戴上了宝贵的玉器,每一件玉器上都刻着清晰的“雪”字。 那女子在冰雪中见到了他,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充满温暖。她静静地来到大树底下,到了他身边。两人相视着,不需要什么言语作为桥梁。他们的笑容已经连接到了一切。 发光的大树似乎在见证着什么伟大的仪式,绿洲外的风雪依旧肆虐。它们无法侵袭绿洲里那坚不可摧的一切,但是能把叶帆带回到自己的现实中。 叶帆回到书房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莱伯尼伯爵。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伯爵先生眯眯眼笑,似乎已猜到了他所见之事。 第三十五章 雪花,人类 雪女,既非人,也非怪。而是这自然衍生出的一种现象性的生灵。 何谓现象性生灵?这个世界至今仍有许多解释不了的现象。其中便有无法追踪到其起源的生灵。这个苍茫浩瀚的自然界,偶尔会凭空诞生出一些拥有灵智的“东西”,它们拥有或为人类、或为魔物的外表,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东西”往往拥有特殊的能力,与特殊的灵智。虽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它们似乎也会受人类情感的影响,并衍生出不一样的个性与力量。 而雪女便是其中之一。 她在黑暗和冰冷中等啊等,等啊等。终于,能感知到身边的波动了……摸得着身边之物了……看得见了。她出生在翩翩起舞的雪花之中,是没有体温的存在,却不知为何,内心有着一个冲动。那冲动来源于那凝视了不知多久的遥远的地平线,黑暗天空与灰色的地面交接着,掩盖住本应该被感知到的一切。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她第一次见到了名为“人类”的存在,那是一位戴着白边斗笠,手提背篓的农家少女。对少女观察得如此入迷,以至于她也长出了与少女一模一样的身体。幸运的是,她没有去到少女所住的村庄,而是眨眼之间,来到了一个装束完全不一样的社会。 她来到过许多人类的世界,并在心中埋下了人类情感的种子,任由它生根发芽。有时候也会有人意识到她是雪女,那种情况下她不得不迁移。但又能去到更多地方了。 生而无憾。这是某一刻她在人群行走时生出的情感。她去看那漂浮在遥远海平面的落日,想起了按照人类的历法算应该是在393年前,在那个时候看到的黑与灰交界的地平线。就这样迎来了自己认为生命之光最辉煌的时候。 可惜的是,这个人类的世界虽然充满着人类独有的美,却也被各种各样的战争所困扰着。某一年她坐在不知坐了多久的栏杆,摸了摸桩子上红色的冰,忽然听见了已几个月未听到的人类的波动。 “就是这里么?传言有魔物的地方?” “是什么魔物能把整个业金的军队都灭了?大伙儿小心一点啊……” “有若风公子在,不用担心的啦。” 在半个人类时后,她看着跪在地上、名为若风·莱伯尼的男子。男子在战斗中身负重伤,破烂不堪的家传盔甲也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冻住了流出的血。 男子抬起头与她对视,坚定的目光燃着怒火,仍心有不甘。 她说:“你,一直在保护他们。” 又说:“为什么呢?” 男子没有回答她,仍是那样愤怒地睁着眼,她因此生出些许兴趣,与他对视良久。 在这之后,她便离开了这片被自己的冰雪覆盖之地。在他看起来或许有些莫名其妙,但其实是自己的坚持唤起了她的某些记忆,让她回去找寻那些记忆之痕了。事后整顿队伍时的伤亡统计让他惊讶不已……这人形的魔物虽然把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未曾取下任何一人的性命。 在那之后,她的模样便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而因为出了那样的事,原本受家族长老托付、不得不深居前线历练的若风·莱伯尼,也在父母亲的施压下退了下来,他便拥有更多闲下来的时间了。在那段时间,他脑子里总会浮现雪女的样子。这个“魔物”的形象,她的魅力、一举一动,在他眼里越来越像人类。 有时他甚至想与她再见一面,就算冒着相当的生命危险。就这样几年过去了,虽然身居后线,却还是遇到了许多名气如雷贯耳的人,其中就有当代的战神,名为巴罗斯的强者。然而想再见雪女的念头却没有被时光所磨灭。 在一次任务中,他的同伴在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帮死掉的贼匪。所有人赶到现场时,有些人一来就为尸体死状飙了呕吐物,而他却高兴得不得了。因为看那因体液结冰而胀爆的尸体,明显是某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所为的。 他在附近的村庄住了近一个月,也一无所获,正准备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他认出了她。朱唇黑发,眸如皓月,布衣散发的香味徐徐飘过,与路人谈话间风轻云淡,甚至面含笑意……如此富有人间气息的农家女子,让他差点错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类。 在半扇暮色里,她仿佛成了一幅温暖的画,而画下这东西的人,一点一线之间,都是对画中人的…… 幻象戛然而止,叶帆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幻境中温暖和眼前的黑暗相差甚大,让他很久都没能缓过来。 手中是一把刻着“雪”字的镯子。从伯爵那得来的几个宝物,也就只能看到这个地步了。虽然获得了一些答案,但还是有许多想知道的未能如愿解开。 原来宝物上面的“雪”字,指的是“雪女”啊。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两百多年的那位女子的。 幻象到了那个节点就结束了,在那之后的故事是怎么样的呢?以后还会再看到么?他又想到去找那位伯爵先生要更多的答案,但那位性情古怪的老人家在书房扔给他几个宝物后,就把他打发走了,不给他问任何问题的机会……真是个奇怪的老头子。 算了,有机会再找他问问吧。而且,暂时还不清楚他给自己看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他却这么轻率地对待?太多奇怪的事情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啦! 暂时不想动脑了。叶帆朝窗外一看,已然是黑夜。 他把宝物往魔珠一收,下了床,又开始了在府里的探险。 此时是今日的20点多,庭院中的宁静又与白昼时不太一样。晚上的伯爵府多了些许虫鸣,而且走遍整座北区,都能在小小的嘈杂中分辨出这种悦耳的声线。走出北区后,人类活动的声音开始了多了起来,虫鸣便听不清楚了,周围都是在张灯结彩的佣人们。 还有一天时间呢,这就要为宴会准备到这种地步么。不过想想也正常,看这两天来过的各式各样的贵族,也能猜到这宴会的规模恐怕非同小可…… 叶来到了钟楼,一路登上了顶。 身处一片宁静与黑暗中,他把目光放向远处的城市灯火……真好的风景啊,在这里可以看得见整个莱伯尼城的全貌。 城市的夜晚比白昼时更加热闹。街上摆卖美食的摊子冒着热烈的香气,连身着华美的贵妇也没忍住停了下来,似遮非遮的扇子是她最后的倔强。有歌者在广场中央表演节目,叶还听到了一些来自司国的旋律,还蛮有情怀的。往生节的余温还未散去,街上还有些街灯会的游行,在城市的灯火中像一条小小的川流。 这是个多么充满活力,充满浪漫气息的城市。他才在这里待了短短两天,便已经有些陶醉其中了。 他闭上眼,在钟楼的秋风中吸了两口气。然后打开了魔珠。 他打开了一个页面,输入了一个登陆服务器的账号,这是早上从同事科尼那拿过来的……正是那个上传了盯盯记忆的服务器。 页面提示他输入密码,他当然不知道密码,只能瞎猜。 既然是跟盯盯有关,那密码就是牠的名字咯?于是他一顿操作,但最终弹出的是显示密码错误的红词条。 当然了,既然是布塞罗斯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设置这么简单的密码呢。 不过他也没急着放弃,而是接连试了好几个,从盯盯的生日,到布塞罗斯的生日……从司国国庆日到《铅笔小星》(一部动画片)主角的生日,都试过了,无一例外是错误。 还能是什么呢?他打开了提示词条,结果直接弹出“大傻逼”三个字。正心想自己是不是闲到蛋疼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尝试,忽然脑子里出现一些画面。 布塞罗斯上班时说得最多的就是“傻逼”,但用的并不是第一通用语,而是“乖啊咯”,这是第二通用语的读法。 “乖啊咯!” 布塞罗斯经常这么使唤盯盯。 “乖啊咯!” 他还喜欢这么对乔说话。 叶帆一愣,又想起一些碰巧看到的画面。某次他们的小队执行任务时,乔得离开一段时间,盯盯盯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直到布塞罗斯在牠脑袋上敲了下:“乖啊咯!去把你老爸我的咖啡做好!” “有什么好看的呢,傻孩子。”他又说,而这次声音却温柔了许多。 嘴上是这么说,然而他的目光却静静地盯着乔消失的方向,虽然那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叶的瞳孔张大,倒映着莱伯尼城的璀璨灯火。 秋风轻轻吹过,屋檐挂着的小风铃也响了响,就像他脑海里某些声音。 他双手颤抖着,在页面上输入了“乔乔”。然后……打开了可操作的主页面。 “登录成功,请及时将数据备份到服务器。” 原来是这样啊…… 叶的悲伤终于决堤。 原来,那一声声“孩子”并不是听错了,那些偶然会出现在布塞罗斯脸上的、凝视着空气的目光,并不是看错了呀…… 原来,你是他们的孩子啊…… “对不起呀,盯盯……”看着界面上闪烁的数据块,压抑了两天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他们……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对不起……”他把脸捂在了衣服里。 闷闷的声波打在那口沉默的巨钟上,没有引发丝毫的震动…… 泪水也无法撼动时光。 第三十六章 黑暗的果实 是夜,府邸的黑依旧带着一种宁静的美。 而且也并不是全然的黑,月光照在洁白的建筑物表面,也会微微发出圣洁的白。还有路灯的光,洒在已换上红毯的地面,灯罩上几只飞虫的影子也被投照在上面。 灯光开始闪烁起来,忽明忽暗,直到彻底熄灭。紧接着下一盏路灯也灭了,再接着就是下一盏,最终周围都笼罩在一片暗黑中。直到这神秘的暗黑走远了,原先投照在地上的光才重新亮起,然而飞虫们的影子却不复存在了。 暗黑继续移动,将身边的一切光亮都吞噬,像一只看不见实体、只有影子的巨兽,轻而易举就将大楼的月光掩盖住。终于它来到一个隐蔽之地,庞大的覆盖面逐渐缩小,化为一具小小的人形。最终出现在此处的,是那群自称“八大使者”的恶徒中的一员,侏儒。 侏儒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要见的人,正要使用通讯工具时,一个少女模样的身影在原以为是家具轮廓的地方走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斯维娅。”侏儒是打心里害怕这个少女,况且这两天她脾气不好,更让他畏惧了。 被称为“斯维娅”的少女无视他的慌张,只想知道自己想了解的事:“多少人了?” 侏儒:“已经安排了百来号人了,早上还会有一批过来。” “用处不大的蝼蚁来再多也没用”斯维娅:“图丹人呢?” 侏儒:“图丹进不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在按你说的准备了。” “戚!没用的家伙!”斯维娅:“跟那帮蝼蚁讲清楚,没到安排好的时间,别给我惹出什么破事来!打乱我计划,我让他们全家老小都喂鱼!” “好……”侏儒犹豫了片刻,还是问:“斯维娅……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还用问?!”少女冷冰冰地说:“你是来跟我汇报,还是来浪费我时间的?” “可是现在莱伯尼城防得这么严,你不等他们松懈一点,也最好等静亭司那些人走掉再说呀……况且你的伤还没——” “戚!”少女打断他的话,空气中紫电随着怒气噼啪地响,把侏儒吓得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少女才略微恢复了理智,冷冰冰地说道:“我等这一天都不知等了多久了,呵呵,这下面沦为一片地狱的画面我可是做梦都在盼……现在总算给我盼到了,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况且现在动手和以后动手有什么区别?蝼蚁来再多也是没大象管用的……老头子的实力我又不是不知道,东西到了他手里,比直接从静亭司那抢过来还难……除非,他自己先乱了手脚,自己把东西交出来了。” 侏儒:“这一点……你有把握吗?” 斯维娅停顿了一下,才说:“不知道。老头子这人是没法捉摸的,我到现在都看不出他是想搞什么动作……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把这里全毁了得了。” 斯维娅,应该下得了手吧……侏儒正思绪万千,又被少女打断。她说道:“把你的肉片留下来,还有药剂多给我几针。” “……斯维娅,这药不能用太——” “戚!废话少说!” “……” 侏儒也只好把她要的都交出来了,至于“肉片”这玩意,其实是他从影子撕下来的一小片“黑暗”而已。他的暗黑之力,能够一定程度地抑制人的魔力。抓下来的时候,他的影子分明出现了一些人影扭动的形态,像在痛苦地挣扎似的…… “还有一件事!”斯维娅:“你身上那股臭味,太明显了……” 说着她捂住了鼻子,虽然仍看不清脸,但肯定是很嫌弃的模样:“拉姆雷克那家伙已经有点察觉到你了,你给我长点心吧!” 有这么臭吗……侏儒嗅了嗅自己,也没闻出个所以。 斯维娅:“快滚快滚!” 于是侏儒化身黑暗,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移动在黑夜中。 黑暗的果实已经在莱伯尼城扎下了根,默默等待着长出地面、吞噬掉所有人那一刻的到来…… ———————— 白昼到来了。天空还是淡淡的蓝,偶尔飘着几朵白云,在地面几乎留不下任何影子。 这里风景真的不错。 叶帆坐在钟楼屋顶上,在这里可以看得见整座莱伯尼城。三天来,府邸虽然限制他们进出,但在里面还是来去自由的。他放下画到一半的画板,拿起望远镜看向下方。街上密密麻麻的平民,又回到了充实的劳动时光。 在莱伯尼城的周围,长了一圈色彩斑斓的花,给原本就欢乐的城池又增添了一些活力。前些天他们刚到这的时候,这些花好像是不存在的。想想应该是什么植物能力者不久前才种起来的吧。 伯爵府的大门不停有人踏入,其中还有很多是从各地远道而来的贵族。光是一会儿的功夫,叶帆就见到了几批不同国家的人,这从他们特色鲜明的衣着就能分得出来。 三位气质非凡的贵族淑女正坐着豪车飘入了伯爵府,那倾国倾城的美貌,想必就是洛林公国的“四大美人”了。车开到哪里,静亭司的几只眼睛就痴痴地看到哪里。 “惨了我坠入爱河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能和她结婚?” “你好,据计算,成功率较高的方案只有现在马上死掉,看看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到好人家哦。” “……我兹尼麻。” 叶帆也早早便下来,静静待在他们后方。这时伯爵府又进来了一位一脸神气、留着长长的小胡须的贵族男子。 他进来的时候,伯爵府好几个人在门口招待他,能看得出是个地位相当显赫的人。可是他却很少搭理他们,显得傲慢十足。 “那个不是欧亨尼奥吗。” “谁呀。” “就是洛林的大国将,卢修斯·欧亨尼奥呀,实力是大法师级别的,可能是现在洛林公国最强的术士了。” “大法师!也就是说,这个人比那个拉姆雷克·莱伯尼还厉害吗??!” “也许吧?不知道哦。” 那位大国将始终一脸神气,直到在招待的人群中看到了长安·萨布斯提尔,脸上才显出些许尊敬,还与他交谈起来。看到这一幕叶微微的吃惊。长安先生,原来名气也挺大的呀。难道也是什么显赫贵族的后代么? 大门口络绎不绝,连接大门和外厅的那条长长的大红毯,行人在上方的脚步从未停止过。叶帆等人悠哉地看着走过的人群,无聊感十足,可是也没别的事可做。 同事甲:“好想参加今晚的宴会啊。” 同事乙:“不是一般的想,是超想,极其想……” 叶帆:前两天不还说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论变脸你们真是比一些国家领导还专业囧。 这时有人发出长长的感叹:“唉,要是那东西不属于洛林,而是属于咱国家的,会不会咱也这么热闹哦?” “什么东西……哦,你是说那个啊,王马的遗魂。” “其实本来就属于咱司勒米的呀。”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说这话的人。 那同事:“咋回事了呀,没见过帅哥嚤?” “属于咱司勒米?这是什么意思?” 那同事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会招来这么多注意力,想了一会才解释道:“你们想想,东西是从咱国家送过来的,不本属于咱国家,还属于谁呢?” “……哦”这解释反而没引起多少反应,不过叶帆听了后倒是挺好奇:“那在这之前呢?在司国前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哦,这我就不晓得了。” 同事丙:“诶,这些事情咱们咋没想过呢?这么宝贵的东西本来是在咱国的,为什么现在被大伙儿送到别人国家来了???” “……对哦。”同事甲:“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有人知道吗?” “我大概……有耳闻……”同事乙:“王马的遗魂,这东西确实是在咱国家出现的……不不不,准确来说,好像是宝物在还没觉醒的时候,被一个商人带到了咱国家。后来在咱国觉醒了神力,被发现后没过多久就送到宫里去了,本来就是咱米勒国公的东西了。” “哈?”众人惊了。 甲:“所以这东西本来是归米勒国公管了,是吗?” 丙:“那为什么它又被送到洛林这边来了???” 丁:“咱米勒国公原来这么好心吗……这么珍贵的东西啊,居然说送就送了……” “笨蛋!你是笨蛋吗?”乙:“当然不是自愿的啦!这种事!”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同事乙又把手指了指天上:“你们懂的。” “懂你个锤子,装尼麻,快说。” 乙:“……就是圣费蒙诺斯帝国给的压力呗。” 众人惊了。 “啊??”丙:“你是说,是帝国要求把宝物送过来的?” 乙:“对啦。” “哈?” “怎么回事?” 他的解释顿时在人群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很吃惊,叶帆也是。 “就是这样的”乙继续解释道:“王马的遗魂其实本该属于米勒国公……出送并非不珍惜,也非自愿,而是帝国强制要求将它交给洛林的……本来咱国领导层拿到这玩意,都高兴得不得了,结果好消息还没传出家门口,帝国那边就发坏消息过来了,说是这东西属于洛林公国某个伯爵家族的东西。说什么我们不能违背自由灵魂的意愿,私自占有……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和那玩意都在这儿。” 所有人都震惊到极点:“啊?不会吧?” “可这事儿你真的确定么??” “肯定啦”乙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我肯定是十分确定,才敢说出来啦!” “……” “怎么会是这样啊……” “不会吧……要是真的话,那咱们国公也太可怜了吧,到嘴的鸭子……不,到嘴的宝物都能飞了……这本来是属于我们国家的东西啊喂!(?皿?#)?”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甲:“什么是自由灵魂的意愿?” 丙:“大概就是指王马之力的家族继承制吧?因为上一届王马就是莱伯尼家族的人,所以现在还是他们的——” “狗屁啊,这只是借口而已吧!其实还不是洛林跟圣费蒙诺斯帝国的关系比较铁么?妈的,真的恶心到我了!” 知道真相后,所有人都生出一种说不明白的气愤,不过还是有人提出质疑:“不过王马之力不是本就应该莱伯尼家族来继承么?随便找个人应该是用不了的吧?就算米勒国公有了遗魂,没有继承的魔力不是一样没用嘛?” “好像说得也是……按惯例也是莱伯尼继承的,也没太大毛病吧?” “可是你问过人家米勒国公愿不愿意了么?” “……” “东西就算只有你家里的人能用,但东西所有权是我的呀,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让给你用了呢?纯纯的强盗行为了这样是。” “是啊,圣费蒙诺斯也太过分了,好不公平啊……” “况且,家族继承制也只是个不成文的规定而已”乙:“这也只是陈词滥调,只是说莱伯尼家族跟这力量的适配率会高出很多,但也不是这世上就找不到别人能继承了。几百年前王马之力不也是属于别人,后来才去到莱伯尼家族的么。” 细想一下,虽然由莱伯尼继承也有一定道理,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 “唉,咱司勒米一直都是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是啊……在帝国管辖范围最边上的一颗小石头,一直以来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穷孩子,怎么可能会得到洛林一样的待遇。 而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路护送宝物到异国他乡,亲手将祖国珍视的利益拱手相让。 虽然他们这么做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做什么背叛、伤害了自己祖国的事情。但听到这种事,大家都很不是滋味。 他们的语调逐渐低落,叶帆心里却出现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这感觉就像之前出现过的直觉一样,正静静地向他展开某种黑暗。 他总觉得这事情还有它不简单的一面,又希望这只是他胡思乱想而已。 正好魔珠收到了科尼的信息,看了眼同伴们还在打抱不平的样子,没敢再多想,他离开人群,一个人回科尼的工作室去了。 第三十七章 莱伯尼城的混血儿 拉佐尔做了一个梦,梦中迷迷糊糊,能看见一位同事正站在床边,为他唱歌,唱的正是那首民谣《旅途的终点》。但其实梦中他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只能见到同事的嘴巴在不停地动,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那是在唱歌,而且正好是那首歌。 他心想这就是母亲当年梦到的场景吧,只不过萨拉阿姨换成了同事,而他也不是母亲。而且也不明白同事是从何知道这首歌的。眼前的画面其实十分诡异,况且这位同事还刚殉职不久,就是前几天在丛林中全灭的二番队的一员。但还是不知为何,他对这一幕没有丝毫的恐惧,而只是很困惑。 然后,他便醒过来了。 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还看见了女巫开心的笑容,听见她那句严重延长的“你醒过来啦”。 看来自己还神志不清。努力几下后,世界稍稍恢复了正常。能再度看清时,女巫已经走到桌子边上,正为他炼制丹药了。 他又努力了几下,试图把这之前的事捋清。很快便想起了对战一事,也想起了在那个世界见到的魔神。 这么说,自己还是输了呀。 他还是一下就接受了结果。确实自己与那人差距并不小,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太好了,正好有试验体——哦不对,有病人可以尝一下我新熬的养神药。”女巫端了碗药汤到他面前:“您喝下这个吧,喝了一定会好很多的~~” 拉佐尔没有犹豫,一饮而尽,把她高兴得又继续忙前忙后。而他则坐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梦。所有的细节,所有细微末节的碎片,都清晰得完美,却想不通为何会做这种梦。 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也快要死了呀。他没有丝毫不安,甚至脑海出现“死亡”这个词汇时也依旧平静,就这么让平静把内心给吞噬。 —————— 离开伙伴们,叶帆径直往北区走。 一路过来,能看到伯爵府已经变得非常热闹了,仆人们在布置晚会的前后场,宴会表演者也在如火如荼地彩排了,只有贵族还悠哉悠哉地,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交情。 路过一条透风的长廊,他还见到昨天跟他对决过的那位士兵,好像叫做格文鲁克? 格文鲁克一脸愁容,经过那些贵族身边时也毫无理会,倒是在见到他后停了下来。 “……”叶紧张地压低姿态,生怕这人做出什么报复性的举动。 还好格文鲁克虽然看上去还对昨天的失败心有不甘,但并未做出过分的事,反而是一脸正经地,朝他行了一个军礼。 “???”叶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是表示尊敬的意思吗?囧,不会是骗人的吧?对决的时候这人好像也没这么耿直吧?囧,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反应比较好呢? 于是他十分别扭地,向格文鲁克回了一个军礼。格文鲁克看到这一举动后两眼放光,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旁边那些不悦耳的声音打断了。 “呵呵,一个低贱的野种,还会搞这些花活儿?” 刚开始叶帆和格文鲁克还以为这是在说他们,因为当着人家面说坏话是这些贵族常有的操作。但仔细看那两个讲话的贵族,她们的目光一直是朝着外面,并没有看到他们这边来。 他两也朝外面看去,发现有个少女正站在花园里,给花修剪枝叶。 “咔嚓”刀刃合在一块,绿色的枝叶与血红色的花瓣分离,在慢放的世界中缓缓落进瓶子。动作轻柔盈巧,没有一丝多余。 少女的头发是或深或浅的紫色,这在叶帆见过的人中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也一下就想起这是谁。就是那位昨天在庭院中见过,名叫斯蒂夏克·莱伯尼的少女,也是伯爵的大儿子门兹泽克·莱伯尼的女儿。 想到昨天她的气势,他就一阵哆嗦。这位少女现在虽然看着正常些,但真正说上话可能又会变成昨天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哦?”身旁的那位贵族夫人,正笑谈如流地说着少女的坏话:“我们的大小姐还精通花艺?呵呵,没见过真面目的人,还以为是个淑女呢。” 另一位贵妇脸上捂着扇子,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很大:“真不知伯爵是怎么想的,这样的野种也放她进府里来。” “你该问门兹泽克大公子怎么会看上那精灵贱人,还生下这么个贱种才对,呵呵呵。” “哈哈,可能学了他父亲的,人家伯爵不是也跟个平民女人生了个野种吗。” “毕竟是一家人嘛,哈哈哈哈。” 每一句话都离不开“野种”两字,对话如此的不堪入耳,很难想象是出自于两位贵族女士之口的。通过头上独特的饰品可以看出,她们应该都属于和莱伯尼家族比较亲近的家族,而且应该就住在府里的。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透露了极大的信息量。 对话的内容让叶十分震惊,以致于他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精灵”这样的字眼可不常听到。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个叫斯蒂夏克的女孩,居然是门兹泽克公子和一个精灵所生的!那她岂不是一个人类精灵混血吗?天啊!原来真的有这种事!人类,精灵,两个不同的种族居然真的能旦下混血儿!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不过这也能解释她那独特的发色,在人类中这样的发色十分罕见,可是在精灵族中并不算少。 她的耳朵藏在头发里边,叶帆看不到是什么形状。他的好奇心已经像洪水一样奔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了。 在这由无数问号构成的洪流,还藏着一个相对小的问号。那就是两位贵妇所说的,伯爵先生跟一位平民女人生下了一个……难道她们说的是米娅·莱伯尼吗? 这其实也是一个令人十分吃惊的信息,只不过跟精灵混血比起来,倒没有那么显眼了。 “咔嚓!” 少女手中的剪刀一次又一次合上,嫩绿的枝叶不停地掉进瓶中。她冷漠的面色上浮现一丝喜悦,没有人注意到。 —————————— 女巫记得在府邸看过,有人在东墙那边种植了特别的丹药植物。正兴致勃勃地跑去摘采时,却看见东门口停着一辆器车,米西尔和里斯纳兹两兄妹就坐在车上,随行的还有保姆、护卫兵等人。 “孩子们!”她喊了一声。 孩子们马上就看到了她:“维曲阿姨!” 她朝他们走了过去。本想更近一步,却被两个护卫挡住了。 “……”她只能站在几米外说话:“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纳吉姐姐(保姆的名字)带我和哥哥去游乐场玩!”米西尔看到她就很开心:“爷爷说不准我跟哥哥在今晚的宴会玩,哼!米西尔才不喜欢宴会呢!都是一些大人!坏爷爷!讨厌爷爷!” “这样啊……” “维曲阿姨也跟我们一块——”小女孩话还没说完就被保姆打断了。 女巫慈祥地笑了笑:“姐姐就不去了哦,姐姐还有伙伴在这里,你们在游乐园好好玩吧~~” 这时她又想起了那两个玩偶:“小巴德·维曲没有在你们这吗?” “……”米西尔不知如何回答她了,而是旁边的哥哥说话:“维曲先生现在在米西尔的房间里,没有带出来哦。” “这样啊”女巫:“那你们好好去玩,要开心呀,回来姐姐给你们更多礼物哦~~” 米西尔两眼发光,可是想起两个公仔又心怀愧疚,最后只敢小声回答道:“嗯……好的……” 好可爱的两个孩子啊。女巫看着远去的器车,心想。 自己以后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吗? ———————— 科尼的临时工作室是一间稍大一些的房间,位于住房区的最北边。这两天从魔珠搬了不少仪器出来,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研究所一样了,也拥挤了不少。 叶帆赶到那的时候,里边不止有科尼一个人,斯利卡也在。两人盯着立体影像讨论着什么事,而且斯利卡看着十分严肃的样子。 发现他过来了,斯利卡连忙把立体影像收起,但这一举动只会让叶更好奇他们讨论的东西。之后斯利卡跟科尼说了句“这东西暂由我来保管”,便匆匆离开了。 他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唉,这几天可能是太闲了,对什么事都特别感兴趣。太不像话了。 “科尼”他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事上:“你找到什么东西啦?” “好东西!而且是天大的好东西!”科尼看上去很激动,手不停在布塞罗斯的魔珠界面上滑动:“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解开密码的?布塞罗斯之前有跟你说过么?” 这话题只会让自己心里难受,于是叶赶紧转移话题:“不是多难的事……给我看看你找到了啥啊,看你在短信里这么激动?” “瞧瞧我在他的魔珠发现了啥?”界面不停滑动,到最后一阵光闪过,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颗球状的物体:“我宣布,这一届的铁克罗尼奖不再属于京尼尔,而是属于这位叫布塞罗斯的兄弟!” 小小球体泛着元素的波纹,像是许多磁粒组成,可当它稳定时表面光滑得如同玉器,看不出可以分割的痕迹。 “这是什么?” 科尼:“我称之为‘贤者球’。你可以理解成是和‘灯芯’一样的东西。但,比那些东西牛逼得多。” “这东西是特级芯片么?”叶:“看起来也不像啊。” 他伸手去拿,但球体却分散成元素,他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直到手伸回来时它才恢复成球状,看着还蛮有意思的。 “这东西运行能力比‘灯芯’厉害多了,布塞罗斯设计芯片时,一开始应该就是照着它这样来做的,至于‘灯芯’不过是初成品而已。”科尼开心得胡言乱语:“他到底怎么做出这玩意来的?太可怕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咯,不知道会不会‘咬人’呢,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呀?” “哈哈,不知怎么跟你说好,装上去就知道了。” 这种时候还要卖关子……不过无所谓,只要能让盯盯复活他什么都可以做。不过有一点他还挺好奇的:“这么厉害,布塞罗斯之前怎么不用呢?” “这我哪知道”科尼又想了想:“可能是怕没有备用的吧,贤者球他可只有这么一个,灯芯倒是挺多的。也可能是没来得及做第二个吧。” “怎么样?”科尼又继续说:“现在一切条件都具备了。装上去,把盯盯唤醒了吧。” “过几天吧。”叶帆:“这些东西先交给我保管可以吗?”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盯盯解释这几天的事,也害怕牠听到这些事之后的反应……所以,还是过段时间再复活牠吧。 “可以是可以”布塞罗斯又瞅了瞅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叶……有些事不知当不当讲……其实,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多心理包袱的。他们的遭遇……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 囧,原来自己的忧愁这么明显了吗?难不成是脸上写着吗囧? 虽然他也知道没有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往自己的无能去想。 “对了,刚我进来的时候,你跟斯利卡在谈些什么呀?”他又连忙转移话题。 “……”科尼:“那个啊?是一套系统的事情。这两天斯利卡托我做的。” “什么系统?” “你知道复演魔法么?” 叶摇了摇头,于是科尼又解释道:“就是事后的战场还原演示魔法,能根据现场遗留下的痕迹绘制扫描结果,在保证绝对精准率的前提下模拟出现场的所有细节,以视频形式做演算,我们基本每一次任务后都会用到的。” “这套系统出自于天才炼金师京尼尔之手”科尼又说:“于三年前租借给静亭司为我们所用。就目前投用过的所有案件中,还没有出现过演算失误的情况。” 也就是说,就目前而言,它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叶微微蹙眉:“是想调查敌人么?” 大家还在努力调查那些人的信息啊……真的很尽心尽力,不像自己这么……毫无用处。 “确实是其中一个理由吧”科尼:“不过我总觉得,斯利卡关注的点怪怪的……” “怎么了?” “比起关注敌人,他好像更加关注我们自己的情况。” “?” 科尼看了看四周,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你昨天没来开会,知道我们昨天都干了啥么?” “啥?” “布拉克让我们把所有东西,魔珠里的、魔珠外的,法宝武器之类的,通通都交出来检查。还有我们魔珠的通讯记录。” “???”叶:“干嘛做这种事?” “不知道”科尼:“不止是这样,他还让我们把当时在丛林经历过的、干了什么事,重新说一遍……是不是有点奇怪?这种事咱们前两天的审查就干过的。” “???” 科尼:“这就好像……” 叶:“好像什么?” 科尼与他对视的眼神颇有深意,也很矛盾,迟迟没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 问号,再一次填满他的大脑。 第三十八章 叛徒 时间回到84个小时前。 一条行进在丛林之中的队伍,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警惕着任何可能从黑暗中冒出的危险。 此行的任务是,将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送到邻国某位伯爵家里。据说那是极为宝贵的器物,此次任务对两国来说不管是建交,还是传统的友好关系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带头人是名为里奇的聆听能力者,但是任务开始前一天,他就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罩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瓶子里,能力无法发散到远处。 但他本身就是组织内战力上的佼佼者,于是任务还是交给了他所带领的第二番队来执行。 “希尔,听说叶他们也出去执行任务了吗?” “是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真神奇,这还是第一次全部番队都有事在身吧。” “唉,不知以后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回国以后。” “……虽然答案很意外但也有道理。” “里奇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说是‘去不了那里’?当然真正的感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真神奇。那现在说他坏话应该听不到吧?比如说之前他在非法网站订购了‘淘气夹子音’的那事。” 从前方传来里奇幽幽的声音:“咳咳咳……我都听得到的。” “嘻嘻~~” 2点16分,距离遇袭前的一分钟。 在距离1公里处,有一群身穿白甲的人,一路尾随在他们背后。 实际上,这群人是在1点43分时就见到前面的队伍了,一路紧跟其后,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其中一人说话,声音在战甲的阻隔下透着一股金属质感:“凯勒巴斯的封印还有多久。” 另外一人踌躇良久,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就是说不到一个小时后,领头的就会听见咱们在这么?” “是的。” “这可不好办,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真的有这种必要么?” “减少损失,这是必须考虑的准则。” “好吧。” “刀·螂去了那边么?” “嗯,说是有个熟人要他亲自动手。” “看得住这家伙么?真担心会干出什么不经大脑的事来。” “先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那边可是有那位在,用不着——” 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原因是在数十公里外,一条加密的信号被打出,沿着无形的波动一路穿越,最终倒映在他们所有人的瞳孔上。 信号被捕获并迅速破解,看到信息的这一刻,所有人身上的气息都随之改变。 “那位发话了。”面无波澜的脸上微微一动:“该动手了。” 他们身上的战甲都颤动起来,发着层层跌宕、金属磨擦的声音。 然后消失在原地。不到一会功夫,地图上闪烁的队伍便真真正正地出现在眼前。 然后从天而降,屠刀伸向了那些吃惊的面孔…… 血液飞溅起来。 2点17分,二番队首次遭遇战甲人突袭。 ———————— 斯利卡从科尼的研究室出来没多久,就碰上了一群打闹的洛林士兵。士兵看到了他,朝他喊“外地来的软蛋”、“司勒米变态”,等等难听的话。不过他并不予理会,只当他们是废气,和踩在地上扬起的飞灰一样。 又走出一段路,他碰见了两个静亭司的同伴。两位伙伴朝他开了个黄色玩笑,他一声不吭地竖了竖中指,在他们头上生出“我们刚结婚”两个字幕后,就加快速度走掉了,留下两人在身后破口大骂。 其实他有点慌张,也有点难以适应,虽然面上并未暴露。 他一路来到一间房门口,也没敲门就直接打开,房间里有布拉克,还有罗定、佩拉。 他关上门,现在在这房间里的,加上他就有四个人了。 “怎么样了?” 布拉克放下手中的纸质文件,将之放回桌上那厚厚一叠,神情严肃。 斯利卡觉得心情还难以平复,但还是压着狂跳的心脏,平稳地说着话:“你们亲自看一下比较好。” 他打开了一颗特别的魔珠,就是装载着复演魔法的那颗。首页就放着他想找的文件,手指一滑,他们的四周被神秘的数字流罩住,被一片一片地翻开,逐渐变成了另一个环境。 这是二番队的战场复演视频,以模拟动画的形式演示的。二番队的战场在报告中也称第二战场。而现在在第二战场看到的,是几乎让他们窒息的东西。 枪林弹雨,和白白浪费的牺牲。 斯利卡说出了他们最先发现的节点:“当地时间2点39分,二番队护送的柱形容器首次被战甲人夺获,而容器的结界是通过密码解开的,并不是后来看到的通过物理手段强行破坏。虽然伪装得很真实,在战场还原视频面前还是藏不住。” “布拉克!”罗定:“原来你怀疑的都是真的。” 布拉克没有说话,只是在枪林弹雨中屏住呼吸,直到视频结束。 空间被一片一片地翻回去,又回到了房间里熟悉的结构。布拉克神情严肃,压抑着无尽的怒意。 “可以下定初步结论了”他盯着前方,但其实视线在无尽的地平线上狂奔:“我们静亭司,这个有上百人为之效力的特别行动部队内,出现了叛徒。” —————————— 阳光照在气泡上,反射一些淡淡的光晕,在远方看过来,光圈之下的伯爵府如同一颗小小的生态水晶球,再也没有了高大巍峨的样子。 但如果来到大门口,眼前的府邸,又会回到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 不管是府内府外,身执坚锐的卫兵,个个神情威严,手中的刀随时能拔出鞘取下恶人的脑袋。他们目光如炬,向四周散发着威压,时不时看看头顶那莱伯尼家主的肖像。 莱伯尼城本是一个和平安详的城市,人民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在这个国家内真正地做到了自给自足。但近来周边好些村庄都遭到八大恶徒的袭击,为了防御这些邪恶势力,莱伯尼城渐渐把自己逼成了一座半军事化的城邦。 而如今王马遗魂已经回到莱伯尼家族的手里,现在的莱伯尼城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很可能成为八大恶徒的目标。这些天的守备力量更是达到了历史顶峰。在大将布特林的努力下,大量的国家军已经充实到城内的军备力量之中。现在的莱伯尼城,已经有了抵御国家级侵略战的能力了。 伯爵府也设置了重重结界,侵略者想从外部打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走在府邸一条铺着金色地毯的廊道上,因为手上已拥有了复活盯盯的条件,他现在心情大好,一路上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面前缓缓走来三人,安娜塔西亚、大将布特林,还有西奥·莱伯尼家主。 经过昨天的谈话,他对莱伯尼已经没有了畏惧,只想跟他更多交流。 心里还有太多疑问,想通过这位老人解释清楚。 他朝三人行了一礼,以为这能得到莱伯尼的回应……然而,那位老人就好像压根不认识他一样,悠哉悠哉地,驶着轮椅直接过去了…… 叶:“???” 走过去的三人里,只有安娜塔西亚对他致以亲切的笑,而另外两人就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样。 直到老者走远了,他还在原地懵逼,对刚刚发生的一幕不可置信:莱伯尼伯爵?怎么不理我了? 囧,无名无势的小草没有让人记住的价值是吗。 之后没走出多远,又见到了那群总是吵吵闹闹的同事。 大家都很着急的样子:“现在是什么意思呢?今晚的宴会咱们可以参加么?” “小布早上好像说了不行。要赶着回去。” “别啊……” 叶对宴会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不过看这群逗比这么期待的模样,他也开始期待能不能在宴会上看到什么小品了。 真是奇怪,就在昨天他还十分担心这些人会和府里的人起什么冲突呢,可到了今天他却没有这种顾虑了……是昨天跟莱伯尼的那番对话影响了吗? 不……或许是因为,被这个地方……莱伯尼城的生活气息感染了…… “布拉克这家伙去哪了啊?” “今早上不是有几个贵族小姐进来了吗?八成躲在哪偷看什么东西呢。” “用不着吧,他偷窥还要躲起来?不是千里眼么,随时随地都看得见呀。” “看得见是另外一回事,但是自己做的事可能得躲起来做了。” 好多人刚开始还没听懂,过了一会明白了,才露出了震惊又恶心的表情。 “在干嘛呢?这么热闹?”布拉克这才终于出现了。他本是过来宣布个事,顺带来凑一下热闹,结果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被这样看着他也很难不紧张。 “怎么了你们这是……” 面前的人群像个地雷一样,一下子吵开了: “我最最亲爱的小布啊!今晚的宴会咱还是去吧!” “反正任务已经完了!总部放我们好好玩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哥!我后半生的幸福可能就寄托在这场晚宴里了,拜托拜托!一定要参加!” “我要吃博世敦龙虾!还有至尊圣湖牛排!还有皇家圣代……” 每只眼睛都瞪出闪光来了,闪得他睁不开眼。 他也很难做,他们的心情他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国家远道而来、带着国家使命的战士,和这些贵族、王族是没法放在一起的。这让外人看了也会觉得奇怪。 他的答案自然是…… 同事甲:“听说今晚还有脱衣舞表演呢!” 同事乙:“啊?这……这是能出现在正经场合的节目吗?” 甲:“还是会坐你腿上任你……的那种!” 丙:“?!!” “……”布拉克大脑高速运转了两秒,从天上堕落到了地下:“既然都这么想参加,那我也没办法了。虽然我本人呢,是一点也不想的……既然如此,大伙一起去吧!” 叶:我怎么感觉你很想呢。 “好耶!” 众人欢呼雀跃,布拉克又赶紧补了一句:“但是有一点,不能喝酒。” “哎???” 虽然错过宴会上那些美酒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但和错过整个宴会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也就答应了。 “还有一件事”布拉克:“出于对每个人状态的考虑,我们将继续在这里滞留两天,两天内我们每个人必须要整顿好自己的状态,事后再启程回国。” “?哎???” “就是这么回事,务必认真贯彻执行。”话说完,布拉克也只是扫视了人群一眼,确认绝大多数人都在这里后,转身就走了,不给他们做任何反应的机会。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家议论纷纷:“为毛?还要多滞留两天?” “有这个必要么,我觉得我状态挺好的啊?哪里还有什么要整顿的?” “太好了,我又可以吃多两天的……” “我知道了,小布还是想在这多享受两天,弥补昏迷两天的遗憾。” “……”这话一出,他们都有些惊讶。因为意识到两天前还叫嚷着是胁迫囚禁的这种生活,现在在每个人眼里,都已经变成一种享受了。 这样的转变,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就算是好事,也只是别人给予的,并不真正属于他们。 叶静静地盯着布拉克的背影,又想起今天和科尼谈到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第三十九章 继承人 轮椅上的圈在金色地毯上不停滚动,一圈又一圈,假如圆圈上有个生物,那牠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已走了漫长的路途,已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终点。圆圈外的世界千变万化,而牠却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 和两位大人物走在一起,安娜塔西亚没有任何紧张,因为和这两位已不是第一次走得这么近了,基本上每次到了这座城市,两位都会有事情要拜托她。 而这一次,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了。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源于两位大人与以往不一样的反应。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两位的话都变少了。仿佛很长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 他们的沉默,吞噬着走廊内凝滞的空气,又像那无序的空洞,将时空也吞进,变得无比漫长。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走着路。直到莱伯尼打破了寂静:“安娜小姐,你的两位姐妹还好么?” “伯爵先生”安娜塔西亚微笑道:“虽然并未确定她们身在何处,但能深切感受到,卡特琳娜、恩森都安好。感谢您的关心了。” “祝福你们,希望能早日团聚~~” “多谢伯爵先生了~~” 莱伯尼“嚯嚯”地笑了笑,转而对另一边的大将说:“布特林,拉姆雷克怎么样?” 布特林几乎用不到多少思考的时间,便说道:“公子不管是对家族,还是对洛林军都忠心耿耿,但那样是不够的。” 什么不够格?他们突然讨论起了什么? 两人毫无预警地开始了新话题,安娜塔西亚完全没有准备,也想不通他们在说什么。 “嚯嚯嚯”莱伯尼:“这么多年在你手里打磨,都没能得到你的认可么。布特林,是不是太过了。” “老师,”布特林:“我心目中唯一能够做到的人,这么多年就只有老师一个。” “嚯嚯嚯,布特林”莱伯尼:“我已经老了,话说得再漂亮,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布特林大将没有说什么,莱伯尼继续说道:“而且啊,别忘了你也是个老人家了。人到了一定年纪,眼光是会跟不上时代的。听听我的建议吧,你的目光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些老人身上。” 布特林:“无论老师您怎么说,学生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哦?你还是老样子呀布特林……有时候,是真的不想给后生太多担子”莱伯尼:“可是我真的迟到太多了,我错过了多少美好的事物,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呢。” 布特林又沉默了,也没有想开口安慰的意思,因为那些话对老师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而莱伯尼则开始了许多不着边的话:“都这么多年了,你也累了吧,是不是该追求点别的事情了~~不知道当年跟你在罗洛弗看日出的那位女子如何了……” 安娜塔西亚忍笑忍得很辛苦,没想到将军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日出?完全想象不出严肃的他做这种事的样子。 布特林微微皱眉,看得出终于有点情绪了。他说道:“老师,我们把精力用到有意义的事情上。” “感情怎么会没意义呢?”莱伯尼:“感情是多么重要啊,没有了感情,人不过是行尸走肉。没有了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它比什么使命、什么权力都重要多了。感情最棒!感情万岁!” 布特林汗颜,不过对他这样的幼儿行为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只是默默忍受着。而莱伯尼还在嘟囔:“不要不当回事啊。趁现在还来得及……” “趁现在还来得及,布特林”老人声音渐渐地变小了:“什么都可以放弃,你可以丢下我这个半只脚已经进了土里的老头,丢下这座城的一切,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布特林,为师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许多重担都交给你去承担。结果呢,让你将最可贵和最强大的一面深藏起来了。那是错误的,你现在能明白么?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去啊孩子。” 空气再度凝滞了,听到这话的两人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布特林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眼神坚定地说道:“这么看来,您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我。您就是我最可贵、最强大的一面。您亲手打造的这座城池也是,是我最可贵、最强大的盾牌。” 车轮未停止转动,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家主楼里,周围的墙上挂满了画像,说明此处已经是相当隐蔽之地了。 背对着两人,莱伯尼脸上的神色并未被看见。在他们不知道的视角,莱伯尼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墙上的画像扫视着。 他们未能在他脸上看见的,那是失望和落寞的眼神。他并不是对布特林感到失望,而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失望。 虽然这些事物之所以好好地摆在那,有自己的一份力,可自己却从未对此产生过兴趣。 这是多么多么,多么可悲的事情呀。 不过这想法也并不完全准确…… 他来到一副画像下,画像中的人,米娅·莱伯尼,她存在于这片无边无际的可悲之外。 “布特林,我知道,这力量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莱伯尼:“但是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都放慢脚步,慢慢来吧。慢慢地了解就可,我也并没有那么快就入土为安,时间还很充裕。但是,多分点注意力到自己的身上吧。” 他的情绪很快就平复回来,布特林和安娜塔西亚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起伏。 布特林没有回答,他就当作是默认了。 “而且,这个力量有它自己的想法。”莱伯尼:“说不定它现在都已经有自己想要的继承人了。” “???”布特林瞪大了眼:“老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像随口一说的、轻描淡写的语气,布特林却觉得话中有话。老师的想法总像一片无尽的汪洋,无论他怎么去思考、去研究,都无法完全看透这片汪洋中行驶之物。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在其中迷失了方向,全心全力为每一个答案去努力,全然忘记了自我的感受。 “老师……您是否还有话未对我敞开”这一刻是布特林多年以来心里最乱的时候,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漏掉最重要的信息。稍稍说错话,就会让答案逃向远方。 不过,其实不管他怎么努力,答案都不会出现在自己手上的。如果这么轻而易举,那他早在多年前就应该得到了……这件事他自己也很清楚。 果然,老人只是“嘿嘿”地笑了,接着带着微微电磁质感的声音出现在走廊:“多把注意力放回自身吧。” “我要一个人进书房”莱伯尼:“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晚宴上再见了。” 和他们道别后,这位老人便独自滚着轮椅离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转角处。 安娜塔西亚看了眼布特林,他仍然是那样波澜不惊,但刚才的慌乱已经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了。 刚开始再怎么反应不过来,她也明白他们所谓何事。大概就是在谈论王马之力的继承人。 在这座大楼之外,绝大多数人都认为继承的最佳人选,非拉姆雷克·莱伯尼三少爷不可。而只有这里的三个人,知道在真正的继承人出现之前,下决定还为时过早。 但伯爵先生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说不定它现在都已经有自己想要的继承人了。” 这句话,并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却像编织在答案身上的毛衣上,卷起的一条小线。 让人忍不住去拉动它。 伯爵先生是还知道什么,却没告诉将军么?她想起将军刚才的慌乱,那是从未在他面上见过的神态。 我是不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 难道……这一切跟那位少年有关么? 不然昨日伯爵为何委托我做那种事呢?还让我利用摄心能力将少年引诱至此……伯爵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呀?真的从来没有人懂得他内心么? “将军,”她小心翼翼:“我和将军您和伯爵先生,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正因为如此,也因为事情很重要,请您认真考虑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要用我的能力,就能明白伯爵先生真正的想——” 布特林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安娜塔西亚,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都停止这种幻想。” “……” “老师的想法,只能他亲自说出来,谁也不能擅自闯进他内心的殿堂。希望你明白这件事。” “……好的,将军。” 布特林望着莱伯尼消失的那个转角,神情庄严。 “最关键的地方,不在于老师做什么决定……而在于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本将军都绝对地支持他。”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走之前他还望了眼头上的画像。画像中的米娅·莱伯尼,透着一股与当年作画时的少女年纪格格不入的成熟,与忧郁。 第四十章 而我仍在烟火中 夕阳。 光晕下的莱伯尼城,透着一种橘色,像冒着尘世气息的仙境之都,披上了一条橘红色的薄衫。 头顶的天空,月亮已经呈现出极为明显的光亮。不久后脸蛋就会被她的夜晚藏起来,城市上的光也一点一点地亮起了。 叶的画作也已经完成了,他把城市在心中的模样尽可能地画了下来,虽然并不是多么完美的作品,却已经是自己能做到最好的了。 他把画收了起来,正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这座钟楼少有人上来,都到这个点了,还有谁会来呢? “叶先生。” 那人声音在微风中轻轻起伏,叶回头一看,原来是…… “长安先生?” 长安:“下午好啊~~刚刚在下面跟阿尔金伯爵夫人闲谈,就看见你在这上面……叶先生是在作画么?” “是啊。” 叶看着他,忽然脑子有了某些主意,不由得嘴角扬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府邸内看到日落的也不仅仅是他们。布拉克几人也聚在他的房间里,盯着窗外暖暖的橘红色。 布拉克:“还有两天时间,我们4个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出叛徒是谁。” 斯利卡:“布拉克,为什么你这么笃定,咱们一番队里也有叛徒呢……” 布拉克目光似乎与窗外的色调融为一体,又好像是在贪恋黑暗之前的静好:“违和感……复演魔法的录像,给我一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感觉……” “这还不简单”佩拉指着罗定:“叛徒就是这小瘪三。” 罗定也指着她:“叛徒是母老虎!” 佩:“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罗:“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斯利卡汗颜。真是服了这两个老六……都什么时候了,这两家伙还有心情吵架。 反正也不指望他两能帮上什么忙,他干脆无视他们,对布拉克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任务确实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算我们二十人里真的有叛徒,那最终的裁决也是等回国后才定的,有必要这两天就挖出是谁么?要是打草惊蛇了也不好啊。” “恐怕没这么简单”布拉克:“国运司那边,龙教官已经失联超过90个小时了。” 想起这件事,房间的空气就仿佛冷了几度,每个人都不说话了。 希望这跟内鬼的事没有什么关系,不然……就算回了国,恐怕也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了。 —————————— 钟楼上。 面对叶提出的问题,长安正耐心地做着解答。 “我也从来没见过米娅·莱伯尼伯爵小姐的真人。据说她很久以前就离开莱伯尼城了,早在我来伯爵府的很久以前。关于她的事情我……” 在此处停下,是因为涉及到有些敏感的话题,长安看了看四周,确定钟楼没其他人后才继续说:“米娅小姐是伯爵大人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而现在莱伯尼城的三位公子都是伯爵大人和第二任妻子阿嘉思·洛伊德爱情的结晶。抱歉我了解的并不多,但据传米娅小姐的母亲,也就是伯爵的第一任夫人,从没有在莱伯尼城居住过……米娅伯爵小姐打小便和母亲住在国南的一座小城……很可怜的是,米娅小姐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后来伯爵把米娅小姐接回了莱伯尼城……但是再后来又过了几年,小姐又偷偷离开了,那时她还未成年。”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啊。叶帆想起昨天伯爵的黯然神伤,所以那些不为人知的悲剧,跟他的女儿有关么? “在那之后,伯爵大人一直追踪着米娅小姐的去向,但这一切米娅小姐也是知道的……小姐好像很抗拒这一切,一直试图摆脱莱伯尼城的控制。后来她真的做到了,和莱伯尼城彻底断开了联系,再也寻不得踪迹了……”说到这里,长安又停顿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伯爵大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是就在不久前,伯爵突然托付我寻找米娅小姐所在……而我已经找到了。” 叶帆又陷入了沉思,长安见他如此,便问道:“叶先生,尽管前面我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我还是想再问一次,您是怎么知道米娅大小姐的?您可以说得再详细一些么?” 于是叶帆便把昨日在家主楼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当然,是除去了王马之力的那一部分。 即使刚才也听过类似的回答,现在再次入耳,长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难得伯爵先生居然对人提起了大小姐的事情……印象中除了我受他托付而对此事略有所闻外,从未见他对其他人提起过。” “是么……” 所以那位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把他带到书房,又给他看这么多东西?今天见面时态度为何又急转直下囧?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老头。 “至于斯蒂夏克小姐的事情……抱歉叶先生。这件事门兹泽克少爷有明确提到不能谈论的,也许……是对斯蒂夏克小姐的一种保护吧……所以我不能跟你说。而且我实际上了解的也少得可怜,本就没有什么能告诉您的了……抱歉了。” 是这样么?叶帆心想: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精灵混血儿这种有违伦理的事,在偏见这么大的贵族家庭里,确实很可能成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完全是禁止谈论的,今天见到的那两位贵族夫人,不就说她坏话说得乐此不疲么? 想到这,又想到其身世,叶帆不禁对那少女生出一丝同情来。 城市上的橘红色逐渐黯淡下来,落下的红日,在遥远地平线上的红色宝戒,静静地沉没在指环下。 叶非常庆幸,能在钟楼舒适的微风中见到这一幕。 夜幕降临了。 莱伯尼城上,一条蜿蜒曲折的线升上天空,随着“砰”一声,璀璨、浪漫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了。 又一颗烟花被扔上了天空,随着声音爆开,烟火在天空打开,并带有特别的字体: 天佑莱伯尼。 而这些话所要传达到的那人,西奥·莱伯尼家主,正坐在书房的黑暗里,静静地盯着面前的相框。 这是多么孤独的一幕,但此刻没有人见证他的黯淡,也无人能通过那微微睁开的眼睛,进到他的精神世界。 相片上的人是,米娅·莱伯尼和其母亲,维也纳·洛莉。 记不清这是第几万,还是第十几万次,做着现在做的事。也记不清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只能在黑暗中,如走马观花般地,经历一次又一次刻骨铭心的欢乐,然后又沦落到刻骨铭心的忧郁。 也许,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啊,米娅…… 他望着相框中幸福的面孔,如此在心里默念。 除了叶帆和长安,府里还有别的人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烟火。 佩拉正托着腮倚在窗户上,眼睛里倒映的花火变幻莫测。她想起故乡中的弟弟妹妹。每次烟花一绽开,她仿佛就见到与他们小时候在庭院树下玩耍的一幕幕。她这一生没有什么软肋,又因为她本就是恐惧本身,没有什么惧怕的事情。但非要挑出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存在,那么让她能不断回忆幸福过往的弟弟妹妹们,就是唯一选项。 真好看呢。 要是豆丁们也能看到就好了。她心里想。 女巫站在庭院双手合十,望着天空的两眼不停地冒着光。 拉佐尔在过道,望着烟火中的光若有所思……这是自己又一次,看着天空。 而在一扇倒映着璀璨烟火的窗子,两只紫色的眸子蓦地出现,发着让人寒颤的冰冷。 寒气波谲云诡,在那咧开的笑容出现后,更是达到了极点。 在这副面孔主人的身后,桌子上那装着叶草与不知名物质的锥形瓶,在黑暗中发着诡异的光。 悬顶之剑已悄悄地竖在头顶,在所有人头上,在整座莱伯尼城的上方,高高地挂起,而他们却只能见到天空中盛开的烟火。 第四十一章 欢宴 今夜的莱伯尼城是一座比白昼还耀眼的城市。 人民欢呼雀跃,城市的街头巷尾成了人的海洋。所有人都萦绕在一种喜庆的气氛下。 因为这座城邦的主人翁,莱伯尼家族,他们遗失两百多年的宝物刚刚失而复得。那是能决定他们今后家族势力的神明的力量。而今晚,他们正在为这件百年一见的喜事举城欢庆着。 年仅7岁的阿拉赞是佣人家的小孩,他的父母服务于一位知垣国贵族的家庭。今天他们一家人随同这位好心的贵族一起来到这里。而因为府邸中的佣人已经足够,贵族便放他们一天假,让他们有机会到城里来玩。 多么幸运的一天啊!感谢受神力眷顾的莱伯尼城,让他和爸爸妈妈也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快乐。天佑莱伯尼! 城市的原住民也在今天早上收到了伯爵府送来的礼物,有如美食、织物、宝石等等。莱伯尼家族想让人民也一起分享他们的喜悦。 “天佑西奥·莱伯尼伯爵!” “奇维塔保佑未来城主,拉姆雷克·莱伯尼!” “莱伯尼家族长盛不衰!” 人民的笑声如波浪起伏的海,甚至连烟花声都掩盖不住。 可是,在欢声笑语中却潜藏着以下这样不祥的声音: “这城里的人都是傻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已经等不及看他们被吓到的样子了。” “黑4在做什么?” “这家伙先耐不住了,跑到一户人家里干坏事去了。” “哈哈哈,我也想干坏事。” “砰!砰!”天上不断有烟花盛开。 伯爵府在那气泡一般的重重结界中,闪烁着色彩斑斓的光,在结界轻微的散射作用下显得十分致雅。 里边的王亲贵族们正享受着晚宴带来的喜悦。宴会还没到重头戏,他们只是在一边闲聊,一边品着上好的美酒。 虽然晚宴最重要的还是放置在舞台上方、被结界保护着的王马宝簪。但还是有许多人把焦点放在那几位倾国倾城的贵族美女身上。 几位美女身着华丽,一头柔美的金发或褐发披在肩上,气质非凡。其中一位女子用扇微微地遮挡着脸,虽只是一种淑女的举动,但在人们眼里却多了一份遐想的美。 “哇……真的好漂亮啊。”同事甲又犯花痴病了:“我们的儿子以后就起名叫甲斯丁,如果是女儿的话就叫斯甲丽。” 同事乙:“快去吃点药吧。就算是妄想症也不能放弃治疗啊。” 罗定:“跟这几个一比,咱们静亭司的那些女神好像都是普通人了。” 许多人点点头,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后女同事们那杀人的目光。 布拉克和斯利卡也在人群中闲谈着,虽然心里已暂时放下内奸一事,但还是没能全身心融入这场宴会。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试图装作这些贵族的一份子,试着像个有钱人一样与之搭话。虽然已经很尽力地着装打扮,但还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最后收到的也只有那些贵族们嘲讽的目光。 叶帆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宴台上那耀眼的宝物上,只有同事们找他讲话时,他才会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人。宴会中的他显得有些呆滞。 “真是个美丽而强大的宝物!”一位贵族先生正无比渴望地盯着台上的宝簪:“我能感觉到那力量就快迸发!噢!多么伟大的神力啊!” 另一位贵族:“拉姆雷克·莱伯尼公子去哪了?这可以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宴会!为何不见踪影?” “这位是个圣子,一向对奢靡的欢宴不感兴趣的!” “哦?是么?那真可惜,还想与他敬上几杯呢!毕竟这可是他将来继承王马之力的重要一步!” “不过这种超凡脱俗的气度,才是驭天之午继承者该有的。” “哈哈哈,那倒也是。” 叶帆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莱伯尼伯爵……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打算亲手继承这份力量了吗? “小叶!”女巫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女巫虽然年纪不小了……却还是一种天真烂漫的俏皮个性,这也许和她那充满旅途之梦的内心离不开关系吧。而她身上穿着这件精致舒服的巫师晚礼服,更显得天真可爱了。 看得出她今天很开心。 叶:“你怎么才来?佩拉呢?” 女巫擦了擦冷汗:“都是她啦……非要穿高的鞋子,可是又穿不习惯,都扭了好几次脚了……我给她下了点功夫才搞定的囧。” “那是谁???”这时人群中的声音大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非常吸引眼球的事物出现了。 叶帆看过去,有个身穿火红色礼服、身材火辣的女子正踏着热烈却不失优雅的步伐,穿过人群。 她脸上几乎没有做任何粉饰,却雪白光滑得吹弹可破,容貌即美得动人心魄,又独特得不食人间烟火。 “?”叶帆倒抽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是谁。 她出现时,所有人仿佛见到的是极寒的北方冰山上,迎面而来的火红色岩浆,几乎要将他们全部杀死。平静却冷冽的眼神像冰火相融、摄魂夺魄的神秘咒术,将他们通通定在原地。所有人都看到一种高贵而富有压迫感的美。她的出现让那几位倾国倾城的贵族小姐都黯然失色,也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纷纷猜测这是哪位贵族家的小姐。但没人知道。 同事丙:“这是谁???” 同事甲:“好吧,这个才是我将来的妻子,我将会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叫……” “哈?”女巫一脸嫌恶地看着他:“拜托你做个人吧,这是佩拉啊。” “???” 那个名字像一声惊雷,把他们大脑一下炸得宕机。 他们惊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眼珠也瞪出来了。罗定也是惊吓得不轻:“啥?这竟然是母老虎??” 大变样的佩拉径直走了过来,路过那几位最美贵族小姐时,那几位都羞愧地用扇子遮住了脸。她走路带着一种热烈奔放的压迫感,叶帆等人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她走到他们身边,一把夺过小弟叶帆手里装着果汁的红酒杯,又甩了甩头发。那一刻世界都慢放了,全场人似乎都在她舞动的长发里看到了星尘。 女巫小小声提醒:“不要太刻意了,正常就好。” 叶帆:“……” 不会自己拿一杯么,我还想喝的呢。他在心里吐槽道。 佩拉喝了一口果汁,在杯子上留下烈焰般的红色唇印。又甩了甩头发,一堆星星掉落下来:“今天我感觉,满分一百我一千。” 叶擦了擦飞到自己脸上的闪光粉:“……” 其他人还是一副下巴拉到地上的神态,罗定也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女士了,许多本来等她登场时用的吐槽语也想不起来了。 宴会仍在热烈气氛下进行着。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神从没在叶帆身上移开过。 眼神的主人身旁站着一个矮人,看他一副专注的模样,她赶紧制止道:“不要一直盯着他们,除非你想被他发现。” “这就是千里眼么?”矮人十分兴奋:“好大的魔力覆盖面啊,我能感觉到,周围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这样的威压,太可怕咯嚯嚯嚯。” 果然还是得先解决那个灵视者么,她又扫了眼静亭司的人,扫过叶身上时忍不住稍作了停留,又愤恨得咬破了嘴唇。 又过了一会,宴会的大主人翁,莱伯尼伯爵也终于出现了。他坐在轮椅上,长安先生在后方推着轮椅。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莱伯尼城的大将和安娜小姐。 “接下来交给我自己就行了,你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吧,也请招待好我的客人们。”莱伯尼轻轻地对长安说。 长安回答道:“好的,大人。” 说完也混进了大厅的人山人海,没有找到自己想喝的那种酒,倒是一下子就和叶帆等人碰上面了。 “各位晚上好啊。哇!”此处发出惊呼当然是因为看到了佩拉,那一刻脸上的表情也是千变万化:“您是佩拉小姐吗……您今天真是太美了。” 佩拉又拨动她的秀发,甩到放慢镜头的半空中:“我可不是今天才这样,我可是一直都这么美的。” “各位亲爱的、尊贵的来客。”宴会舞台上传来了莱伯尼伯爵那带有电流感的声音:“感谢各位远道而来,我知道这种喜悦的时刻不能少了你们。请大家尽情享受晚宴的快乐,一同见证这个莱伯尼城迈向光辉未来的起点。” 台下爆发热烈的掌声。接下来莱伯尼伯爵再没说话,而是由大将发表剩下的大部分致辞。 这位莱伯尼城的大将军又讲了好几分钟话才结束,人群中见状有人小声嘀咕:“这个莱伯尼伯爵怎么回事,怎么都是大将在讲话,大将好像不属于他们家族吧。” “是呀,伯爵不会是什么傀儡之类的吧。我记得大将好像是国公的人,难道获得驭天之午的其实还是洛林王室么?” “而且看起来人已经快不行了呀,可能说话都不利索了。真是傀儡么?” “那拉姆雷克公子……莱伯尼家族还能如愿继承神力吗?不会中途被什么插手了吧……” 他们的话叶帆在这听得一清二楚。被他们这样一说,他觉得还真是挺奇怪的。 确实伯爵先生在众人面前很少讲话,在外人看来是一副无欲无求、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经过昨天在书房的相处,他知道现在这个并不是这位老人家真正的一面。 长安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转头又看到叶沉思的模样,以为他的想法也被那些人带偏了,于是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伯爵大人和将军是旧相识了,在将军还未加入王室之前伯爵就已经助了将军许多事。两人关系非常好,是一种师徒的关系呢。” 有一件事布拉克也觉得很奇怪。他的眼睛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其中就有带着玄学色彩的“经络”一样的东西。往往见到的都是很模糊,接近虚无的东西。可是在莱伯尼身上,他见到的却是清晰,像星河一般耀眼的经络。就好像全身的魔力都是贯通的汪洋。如果他学的理论没错的话,只要这位老者想,就能用手指达到心脏的效果,用心脏达到大脑的效果。这是前所未见的。 毫无疑问的是,莱伯尼的身体远超常人,在魔力方面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种衰老。可是为什么…… 这么一想,他的那个轮椅看起来就非常扎眼了。还有说话的那个电流放大声,也显得很刻意。 这时整个晚宴的重头戏也到来了,大将卸下王马宝簪的重重结界,将之握在手中。人们看着簪子发出的光辉,都倒抽了一口气,这是多么神圣而伟大的力量啊。 大将拿起簪子,在众人面前好好展示了一番,让大家也见证一下这个将会决定莱伯尼家族、甚至整个洛林公国未来的时刻。 叶帆目不转睛地看着宝物,但这一刻他只感到更深的困惑。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这把簪子并不是真正的那把“王马遗魂”,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宴会打一开始他就盯着台上的宝簪,几乎用不了两眼,他就认出了那细微的差距——这其实是另外一把簪子,就是昨日他在莱伯尼书房见到的那把。 是什么时候调换了呀?那真正的宝物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他看了眼台上莱伯尼云淡风轻的脸,便知道这件事莱伯尼是知情的。而且很可能就是他亲手调换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他想了想,觉得这做法其实也能理解。或许,把真正的宝物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并不是一件好事吧。 “居然放了个假货来糊弄人!”除叶帆之外,在场还有另外一人也察觉到宝物被调换了。那个对他无比愤恨的少女也是很快就看穿了这件事。 她努力在愤怒中平复心跳:“老头子……做事是真小心呢。” 得知此事的矮人显得很着急:“那真正的东西在哪呀?” 少女则是一脸冷酷:“一定还在这里边的,给我搜。把这里掀了、把人皮都剥了也要给我搜出来。” 第四十二章 知世郎的使命 “今天香颂娜哼了一首歌 小小的小民谣 把花儿插在秀发上 任风吹落也不停下车轮 哼着短歌去到他身边 天空灰蒙蒙也不停下车轮 香颂娜啊香颂娜 把花儿插在秀发上 ……” 莱伯尼城的广场上人山人海,随着歌者的声音一同舞动。如果放眼整个莱伯尼城,也能见到一个个如银河般璀璨的光点,在浪漫的气氛中载歌载舞。 有些地方,人海的欢呼声甚至超过了天上的烟火,好不热闹。 不过,即使大多数人都疯狂,即使是再热烈的气氛,也总会有人追求清净,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室内,享受独处带来的舒适感。 伊莲是城市文化馆的管理员,此时的她独自一人坐在馆里,一边听着电台上传来的歌声,一边看着书。 这本书名叫《德拉伊》,讲述的是古代一座城池如何抵挡住侵略者的可歌可泣的故事。通常她对这种书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她更喜欢那些剧情简单的爱情故事。可每到一些特别的日子,她就会选一些特别的书来观看,而今天正好是《德拉伊》。 门口有奇怪的声音,她想不透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有些好奇。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大门仍然紧闭着,也不像有什么事发生。 即使再好奇,她也懒得去开门,因为这样就会见到门口巡逻的卫兵,这么一来她又要跟人家搭话,又要浪费她宝贵的独处时光了。 于是她折返回去,可是回到自己座位时,却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书不见了。她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它。正郁闷时,却听见了别人的声音:“这种玩意都踏马都有人看。” 她紧张起来,因为现在这个时间文化馆是不对外开放的。除了她因为整理文物而滞留在这里,其他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的。 不过回想起以前也有过游客在闭馆之前睡着了,没及时出去的情况,她便稍稍放下戒备。悄悄地凑近去,在阅读区看到了一个表面上还挺正常的男子。 “我们已经下班了”她朝他说道:“麻烦您尽快离馆,可以吗?” 那个人回过头来,看到她后,露出有些怪异的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又走出一个男子,对伊莲说:“我听说这馆里边有一把很有名的古刀,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她很后悔,因为刚才听到第一句话时,就该意识到这里不止一个人了。也许是自己经常都是独居,忘记了人之所以说话,就是要给另外的人听的。 “现在不是开放时间了,”她还抱有一丝幻想:“请尽快出去,需要参观的话请明天再过来。” “带我去看看嘛。” 那两人走了过来,她连连后退:“我要叫卫兵过来了!” “你是说这些东西的主人吗?”男子拿出几把剑,伊莲一眼就看出它们是属于门口几个卫兵的。而且没有一把是拔出来的,刀鞘上还沾着血迹…… 空气越发冷冽,她颈后的冷汗直流。 没再犹豫,她一个箭步,冲向了密室。身后两人紧追不舍。幸好她及时赶到了密室,并在两人跟过来前就关上了门。 外面的拳头砸在重重的门上,只发出闷闷的声音。伊莲瘫坐在地上,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她赶紧打开魔珠报警,讯号一路穿越厚重的墙、高高的书架、放着文物的玻璃橱窗……最终来到了外面的喧哗。 城市仍然歌舞升平,人们眼中被烟火和灯光填满,并未察觉到任何危机。 伯爵府内,宴会大厅。 宴会的音乐换了一种风格,渐渐地,这些贵族们也开始载歌载舞了。 “当时小叶就抓住那条宝石,唰的一声,光环就出现了——” 同事们虽然滴酒不沾,但在这种欢乐的氛围下也越发地精神癫狂了,谈话间双手,乃至整个身子都在空气中比划着。 谈到战斗那晚碰见的几个奇迹,大家还是很激动,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时刻。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是一种不同的体验。叶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细节,和自己一直是困惑的感觉不一样,同事们更多是惊讶、振奋和佩服。 “哇!小叶魔力有这么强吗?” “居然连自己有这种力量都不知道么?” “要不要给我们秀一段啊。” 他摇摇头拒绝了,倒也不是不想,而是他压根就做不到。他顶多能变个光球装装样子,什么庞大的魔力都是用不上的。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在魔力方面没有天赋的人。不然也不会自学了那么久,也施展不出任何有攻击力的术式了。 同事们围着他转,仿佛这样就能看穿这少年什么秘密。一旁的罗定只觉得不屑,又把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佩拉。 佩拉显然已成为了这场宴会的焦点,许多贵族男士都邀请她共舞,她都只是一副故作高冷的姿态,没有任何回应。还矫揉造作地摆了摆pose,仿佛面前有人在给她拍写真一样。 布拉克正和自己的师祖伊尔纳伯爵叙着旧,老者总是豪情万丈地笑着,还邀请他喝酒,但最后他还是没答应。 同事们也逐渐跳起了舞,奏乐声越来越大,大厅内的气氛也奔向了高潮。 叶帆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了……多么喜悦的时刻呀,或许他也该暂时抛下那些疑惑,融入到欢乐的气氛来。 可是除了吃吃喝喝,他也不知该干点什么好。转眼一看,就见到有两人正在外边露台上闲聊着,那是莱伯尼伯爵和安娜塔西亚小姐。 两人有说有笑,看样子还挺开心的。 忽然安娜小姐又朝他看了过来,远远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倾国倾城的女子……在叶的眼里,她甚至比那几位最美贵族小姐都要漂亮。 安娜又和伯爵聊了一会,便走开了,露台上吹着凉风,拂过莱伯尼孤独的影子。 叶帆走了过去,向他送去尊敬和简洁的问候后,静静地站在轮椅旁边。 风并不是这个露台上令人感受最深的事物,在这儿,他们一览无遗,把整个莱伯尼城的辉煌都净收眼底。 繁华而热情的城市啊。叶帆突然萌生一种想法,在这儿扎根、长久地存在于这里或许也是一件不错之事。 莱伯尼静静地望着他拥有的一切,虽然没说什么,但叶仿佛能感受到他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在这其中也许又贯穿了什么过往的经历,那是属于他和某些人的独家记忆吧。 “伯爵先生,恭喜您得到了王马的力量。”虽然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但他太想打开话匣子了,不管借助什么话题。 “嚯嚯嚯~~”莱伯尼笑笑。就是这么一笑,让叶不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予搭睬。 “怎么样,还不错吧。”莱伯尼又说。 叶帆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眼前的这座城市。 他回答道:“是的,真繁华啊。” “小兄弟是不是想在这待久一点?” 叶帆摇摇头:“伯爵先生,我两天后就要离开这里了。” 莱伯尼:“是这样吗?那真的挺可惜的。” “我觉得我们还挺有缘分的”莱伯尼又继续说,眯眯眼始终朝着外面的世界,天空中多彩的烟火照在他脸上,像是一场梦幻泡影:“不过这就是生活的常态,不是么?这座城市很久以前也告别过许多人,哪怕到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也还是有人会离开。” 露台上的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烟火在两座孤影的遥远前方盛开。微风聆听着他们的沉默,然后离开露台,离开一座又一座楼宇,飞向了远方。 叶又见到昨日的灰暗色彩,好像这事物一直笼罩在莱伯尼的头上,从未消失过。 有点想说什么安慰一下这位老人,但实际上自己能说的不多。这位老人没有更多的未来可以弥补过去的遗憾,只能够回首往事。 “并不是没有您说的这个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来到这。”叶说道。 “嚯嚯嚯,也许吧”莱伯尼:“莱伯尼城随时欢迎你,叶帆小兄弟。” 一朵耀眼的烟火,在很近的地方盛开。在光辉万丈之中,叶见到了在那之后的月晴女神。 发着淡淡蓝色光辉的月亮女神,每次见到她,他都有种想将许多心声倾诉于她的欲望。 “伯爵先生”叶:“为什么……我能看到马王的那些幻像。” 其实这个问题在昨日还是莱伯尼主动抛出的,却完全没有要告诉他答案的意思。 见莱伯尼还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补了句:“幻像是想……马王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他还是很担心,因为同样的问题昨天不是没问过,却被老者打发走了。 果不其然,他小心地看过去,在老人脸上又见到昨日的那种顽皮。 莱伯尼:“不知道~~” 叶:“……” 叶又说:“那您昨天为何给我看那些景象呢?您既然已经和我做了那么多坦诚的对话,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我答案?” “这老夫哪知道咧~~” 他欲哭无泪,却又听到莱伯尼在讲话。 “小兄弟,你可能误会了。你说的这些,老夫我是真的没有解释的答案呀”莱伯尼说道:“老夫并不像你一样,能够与这些古老的缘分连接哦。” “???”叶:“您的意思是?” “嚯嚯嚯~”莱伯尼:“老夫并不像小兄弟一样,老夫我可看不到那些幻象,或者说,古老的回忆的呢。” “啊??”叶:“那您怎么知道我——” “我和你一样”莱伯尼打断他:“只有许多的疑问……答案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 “……” “这些事情的答案,只有你自己能去寻找。”莱伯尼一脸慈祥的笑意:“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通晓许多世事的知世郎呢。” 知世郎?? 忽然又抛出了一个没接触过的词,叶只觉得更懵逼了,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那我该去哪寻找这些答案呢……” “老夫还是没有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知识。”莱伯尼:“但是我能告诉你,那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在很久以前也有过,甚至从古至今都存在过。” “……”叶:“这样的人,是什么?” 莱伯尼没有急着面对他的问题,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你相信古老的缘分么?” 叶摇摇头。 “在过去送出的启示,会在未来兑现。这是其中一个寓意。” 叶只觉得心砰砰跳:“……这是什么意思?” 莱伯尼大声笑了起来,把叶吓了一跳。因为他想不到这老人还能发出这种爽朗的笑声……又过了许久,等笑声终于停止后,莱伯尼才说道:“嚯嚯嚯嚯~~老夫也是从故人的只言片语了解到这点细碎的流言。所有叶兄弟想知道的答案,实在是给不出啊……但是老夫有一段经历必须告诉叶兄弟。” 没再藏着掖着,老者把那件事详实告之:“我的女儿米娅,在年幼时便见证了其中一段古老的缘分。在梦境里,她见到一匹与她发生感应的骏马,头顶双犄,背后双翼,兴许就是你幻境中所见的那位……当时牠是这么告诉于她的……” 王马身上发着青色的光辉,小小幼女的房间也被光辉所照亮,当时牠与她那清澈的双眼对视,她在牠身上感受到长辈一样的温暖。牠没有开口,声音却萦绕在四周:“知世郎会让我与你再度相见。” 莱伯尼仍是咪咪眼,但脸上的喜悦让人知道,他内心充满着多大的期待。那样的期待显然是朝向叶帆,也朝向某个远方的。 叶一脸的震撼,那短短几句里描绘的故事,充满了神话一般的神奇。仿佛正贯穿着什么伟大的秘密。 “等所有的一切结束,叶帆小兄弟也许便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也会明白知世郎是怎样的存在……所有此刻没有答案的问题,也许都会迎刃而解。” 叶:“……” 什么的结束? 在他陷入沉思时,莱伯尼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一样东西递到他因惊讶而颤抖的手里。 莱伯尼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以一种,读不清内涵的坚定眼神看着他。 “请你……务必将驭天之午,交到它真正的拥有者那里。” 四目相对,莱伯尼已经把那坚定的恳求传递给了叶帆。而后没再说多余的话,推着轮椅转而离去了,留下叶帆一人在露台的风和喧嚣中,思绪凌乱。 他打开被交托了重大使命的那只手掌,上面是一张信封,里面还放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他打开一看,瞳孔也渐渐放大。里边是一张照片、一封信,还有一把钥匙。 他看着照片上米娅·莱伯尼和维也纳·洛莉幸福的笑容,瞳孔不住地颤抖着。 照片背面还写着一个地址,似乎是刚匆忙地写上去不久,连笔迹都还没干透,打开时还擦出了一些边痕。 把驭天之午,交到它真正的拥有者那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了莱伯尼那坚定而诚恳的眼神,内心乱到了极点……为什么突然间对他提出了请求?伯爵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想再度与老人说上话。可等他回过神来,莱伯尼已经淹没在大厅的人海中了。 “砰!砰!” 府邸外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着,叶帆转过头看看那被照亮的夜空,那璀璨花火似乎承载着太多太多,以至于点亮了这个时空的美。 贵族们纷纷靠近窗户,或走到露台,想更好地欣赏那样的美景。 “哇。真的好美啊。”女巫的少女心似乎也被这烟花点燃了。 这个晚上简直满分……假如可以跟他……那就更……哎呀在想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扭头就见到布拉克正心事重重地看着魔珠。 布拉克望着通讯界面上,那许多条向龙教官拨打却从未接通的记录,和最上方那条来自前五番队队长拉佐尔的讯息,思绪万千。 那讯息写着:“请独自前往庭院来与我相见,我有急事想告知。” 他没再耽搁,便抛下还在宴会中的众人,朝约定的地点过去了。 第四十三章 我没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地点是在司勒米公国,一个叫泽妖鄂的飞车站。 站台上的自助贩卖机被人打开,上百瓶饮料被塞了进去。其中有一瓶汽水放了神秘的毒药,只是混在水体本身的红色里,看不出来。 没过多久车站的员工也过来了,将它再度打开。看到里边满满当当的货架后一脸困惑,难道今天自己已经加过了,只是忘了吗? 想不明白,他关上了盖子,没有再理会这件事。 5分钟后,长长的飞车泊在了泽妖鄂站,有个乘客走了下来。 他用魔珠在贩卖机上扫了一下,机身中有个系统正飞快地处理着讯号,像蔓延在电线中的洪流,最后那瓶投了毒的汽水……隔壁的架子上门匣一动,一瓶无毒无害、纯天然小白的汽水被身后的同伴们推了下来。 “我不想那么快死啊!” “下去吧你!” 这番对话,在这位乘客可爱的大脑中上演着。 拿到汽水后,他就走开了。 之后又经过几个人,藏着毒药的那瓶汽水才被人买走。买下它的人坐上了前往希宁国的飞车,那是挨着司勒米南面的一个小国家。上车后,他把汽水放在车窗的边缘上。这时忽然冲进来几个人,三下五除二把他绑了起来。原来,他是司勒米公国的通缉犯,本想多搭几次跨国飞车逃往国外,却连国门都没出就被人抓住了。 主人被直接押走,留下它孤零零地立在窗边。随后列车开动了,它一路望着窗外的风景,迟迟没有被打开过。 冥冥中,有个力量让它注定来到这里。 终点站后,飞车的乘务员看到了它,以为是什么乘客忘记带走的,于是又把它放回了厨房的货架。 当天晚上,在工作人员清点货物的保质期时,这瓶汽水刚好被放在次品的货架上。于是它和许多次品一起送到了某个国家的工厂,在那里换上了新的标签,也拥有了新的生产日期。第二天便批发出去,一路在黑暗中沉睡。重见光明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叫做知垣的国家。 这个国家的人民嘴边最常提到的一句话就是:“某某国家里的人钱多人傻。” 殊不知,他们吃的东西、喝的饮料往往都是口中那些国家的残次品。 后来它所在的这批货物,经过多次转手,完全追踪不出是起源于何地的了。而更奇妙的事发生在它身上,它一路经过工厂、超市、某某人家里、夜店、五星级餐厅等多地,却从来没被打开过。直到今天早上,它被一个贵族管家从商人那买了下来,并且很快就到达城堡里的厨房。这座城堡属于洛林国内一个叫莱伯尼的家族,今日要举办一个特别盛大的宴会,这会儿厨房正忙得不可开交。它险些被当作调味品做成海鲜类菜肴,但是身边那些伙伴一个接一个被拿掉,却始终轮不到它。最终它完好无损地坚持到了宴会当晚。 “嗤——” 这是汽水打开的声音,它终于迎来了被开启的那一刻。 气泡在红色的液体中翻滚、跳跃、漂动,也许是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才重见空气,此时它看起来活力四射。 侍者将它倒进杯子里,一杯一杯地摆放在托盘上,一路穿过人群。宴会上最受欢迎的是美酒,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它们。而有个叫布拉克的男子却拿走了其中一杯,随着他的嘴巴逼近,汽水一路通过牙齿和舌头,流进了他的喉咙里。 至此,它便完成了它的使命。 之后,布拉克离开了宴会,来到了与拉佐尔约好见面的庭院,不知这位对祖国忠心耿耿的老将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不过既然都把他单独叫过去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难不成……跟内鬼一事有关么?这位以前的副教官也知道些什么吗? 周围漆黑一片,但他还是感知到了,拉佐尔就站在黑暗中。 随着拉佐尔走出黑暗,他的身子逐渐浮现在微弱的灯光下。那灯光是从数十米远的走廊上射过来的,尽管站在它下方甚至能感受到微微的热,到了至暗的地方也只能望洋兴叹。 天空中还有烟花绽开,时不时照亮拉佐尔沉静的脸庞。 “拉佐尔·穆夫蒙特副教……”布拉克说道:“您有何事要告知呀。” 对方没有再迟疑,在布拉克眼里是一种建立信任的行为:“一队长,我有一项重大发现想先交代与你。” 布拉克开始感到好奇,而拉佐尔则打开了一段视频,视频是人为拍摄的,拍摄场面极为混乱,布拉克好一会才看清其中记录的事。 画面里的地点,不就是国运司总部么??? 他愣住了。 因为他又在画面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人……那里发生了激战,即使在拍视频的时候,也是一片枪林弹雨。 紧接着,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身穿破龙甲的人,出现在了那里,而且数量多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而在众多龙甲人面前,还站着一个浑身伤痕、苦苦支撑的男人。 他顿时觉得自己体温降到了零度……因为这个受伤的男人,不正是龙教官么?! 他情绪从没像现在这么激动过,但还得保持冷静:“这视频是从哪来的??” “从国运司的战士们……” “谁?”话音刚落,布拉克忽然脚下一软,然后便是天旋地转。 等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竭尽全力抬起了头,可不管怎么努力视线都无法聚焦,模糊的黑暗中,只见到拉佐尔白蒙蒙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 声音也很难发出来,全身上下都剧痛。他眼里的是逐渐逼近的无尽黑暗,在那里似乎只有死亡在等待着自己。他想朝拉佐尔呼救,可是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动不了了……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拉佐尔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之后又看了眼时间:“药效提前了一分钟,不过,还在可控范围。” 拉佐尔把时间登记起来,在那个类似登记表的界面上,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 五队长……帮帮我……布拉克竭尽全力向他求救,可是他却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而且,他望着布拉克的眼神,就好像面前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战利品而已。 五队长,你为什么…… 当前这个情况再怎么难以理解,布拉克也意识到什么了。回想起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到丛林大战,再到异国晚宴的一幕幕,回想起脑海里的重重疑点,他之前只是觉得不安与疑惑,但现在倒在地上,身体即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才发觉,这一切从始至终都充满着…… 阴谋的味道。 叛徒—— “我们静亭司,这个有上百人为之效力的特别行动部队内,出现了叛徒。” 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语言是多么的无力和悲哀,完全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魔珠还在播放着国运司战乱的画面,布拉克在地上挣扎着爬出了几米,用尽仅剩的一丝力气打开了通讯广场,却听见身后那人在说:“没用的,你们都已经被强制下线了,你是没法通知他们的。” 果不其然,界面上只弹出大大的警告词,还闪烁着断续的信号不良的卡顿。他知道完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可……恶啊…… 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消失了,他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寒风,吹过他的耳边,却激发不出任何生者的痕迹。 天上的烟花还在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然而他的世界却只剩一片寂静。 拉佐尔一脸冷酷地看着地上的人,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见。 他正要蹲下去收割自己的战利品,却听见嗖的一声。他连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一把匕首正好结结实实地扎穿了他的手臂,险些就击中他的脑袋! “把你的脏手拿开!”黑暗中传来这么一句。 从黑暗中走出的是女巫娇小的身躯,身前布满无数钢丝,钢丝还连接着匕首、苦无等暗器。 钢丝在魔力的驱动下向拉佐尔狂扫而去,后者一阵躲闪。钢丝铺天盖地,带着暗器在多处留下破坏的痕迹,但还是没能击中他。 “?”居然一下都没打中?怎么回事?她心里打着寒颤。再看过去时拉佐尔手心已漂浮着球状的魔法阵,没能击中应该也是他术式在起作用吧。 她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布拉克,心中焦急万分,赶紧在他身上发动治疗术式。好在他貌似只是中了麻痹的毒药,暂时昏迷过去而已,并没有什么致命伤。 “拉佐尔!”她朝站在另一端的叛徒大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拉佐尔面不改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司国的战车不能停下脚步。” “?” 就在这时,战局又发生了变化。两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在地上砸出巨大裂痕。她定神一看,那正是两个身穿破龙甲的武者。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拉佐尔,和两个龙甲人站在一起…… 他和那些……杀害了二番队的人站在了一起,这到底是…… “拉佐尔……你怎么跟他们……”女巫心情说不明白,愤怒、悲伤、质疑,全部杂糅在一块,像是心脏里长出的刺:“拉佐尔……你说点什么啊。” 快说句话啊,说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快说你是被他们控制了,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啊……快说二番队伙伴们的死,跟你毫无关系啊! 可是无论她怎么等,也等不到这些话了。那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异端,冷酷无比。 “……”她没再犹豫,钢丝上闪过魔力的光辉,皆数攻向三人。龙甲人借着战甲之力化身漩涡,把攻击全数挡下,并朝她发起了反攻。 她眼中闪着坚定而愤恨的光。 斩丝。 这是两天前独自试验过的巫术,多重魔源融汇于一体,终于炼制出足以和反式玦对抗的物质结构,并以丝状物作为最合理形态。这也是崭新的、独创的魔法。 理论上已经达到能跟破龙甲硬碰硬的强度,但由于未来得及试验,第一次使用就要在实战上出结果,并不具有百分百的把握……况且丝的强度也会随魔力的精度变化,不确定性更多了。 ……请保佑我。 在她完美到细微末节的视野中,不止有飞旋而来的龙甲人,还有阻隔在他们之中,交错成无数方块的透明斩丝。 接下来的一秒内,龙甲人对异样毫无察觉,细微到粒子级别的斩丝也骗过了他所有的监测系统。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斩丝。之后才很不可思议地分裂成块,直到最后的一丝一毫都分开。而身处其中的人,瞬间就一命呜呼了。 女巫高兴得忘记了呼吸。 太好了!我成功了! 您看见了吗?我战胜了破龙甲!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就分出了胜负,过程快得如此难以反应。甚至战甲系统都未曾识别到,也没来得及启动销毁程序。 她确实战胜了破龙甲。 然而这一切并未结束。 被轻而易举切割的战甲漩涡,在通过斩丝后,却完全没有停下,反而是以更凶猛的速度,杀向了她。 “?!”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能运动? 不会吧?为什么还不停下来……这个距离很不妙啊,来不及躲开了! 难道是…… 她瞥了一眼那边的拉佐尔,他手中的魔法阵闪着格外冰冷的光,深深刺痛着她的双眼。 果然是你搞的鬼么,拉佐尔。 怎么办才好……我躲不过去了……她心想。而此时战甲的漩涡已经来到了跟前。 对不起呀,我都老大不小了,还要让您操心。 …… …… 对不起,姥姥,我没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漩涡离她的头顶只剩下一根头发的距离了,她的手正朝着地上躺着的布拉克,像是要去触碰他。 “布拉克——” 下一秒,血花洒向了空中。 一条残缺的宝石项链,在夜空下反射着月亮女神的皓泽。 第四十四章 暗涌 叶帆在大厅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西奥·莱伯尼。这位老人似乎在和他说完那些话后,就离开大厅了。 真是个奇怪的老头!怎么连话都没说清楚就跑掉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重担交到别人手上?! 叶帆不停腹诽着。 叶帆找到长安先生的时候,他正和一位年过七旬却浓妆艳抹的老太太跳着舞,似乎再晚一点把他拉走,他就会直接晕倒在宴会上。 “长安先生!” 暂且不管他为什么会成为老太太的舞伴(虽然也很在意),叶帆直接问道:“你有见到伯爵先生吗?” “诶?”长安回过神来:“大人到哪去了?”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长安挠挠头,完全没有头绪。 看他也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叶便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拿出伯爵给的那张照片,把背面的地址给长安看了一下。 “你看看,这个地址你熟么?” 果不其然,长安面色变得飞快,而这个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不是米娅小姐现在的住址么??”长安:“叶先生,你怎么会有这个地址的???” 果然是这样么……叶想起了老者的那句话,“请你……务必将驭天之午,交到它真正的拥有者那里。” 可恶啊囧。这个老头!居然把他当成送信的了囧! 长安还在那边震惊着:“叶先生,这照片你是从哪得来的?这个地址暂时只有我跟伯爵大人知道呀。” “……就是老头……伯爵先生给我的。” “??” “他还给了我这把钥匙。你知道这是开什么的吗?” 长安仔细端详那钥匙的模样:“好老的样式啊,现在还有人用这种锁么?我也不知府里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也是在家主楼里边,伯爵的书房应该有这种锁吧?” “……” “叶先生,伯爵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给——咦?叶先生!” 叶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大厅。他得去找到那位老者,因为他所面对的事、老者极其隐晦地托付于他的事……全都是非同小可的。 可是伯爵府这么大,上哪去找这么个人呢? 他想起昨日去过的那间书房,莱伯尼会不会就在那里呢?不管怎样,他还是得去碰碰运气。于是他一路快走,去向了那座无人问津的家主楼。 而在大厅的上层,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在身旁的人凑近与她说了一些事后,她的眼神便由愤恨转变为震惊。 “什么?”少女:“灵视者已经被别人收拾了?” 她又问是什么人做的,得到的答案是穿着破龙甲的人。 她冷笑道:“没想到那伙人也来了,这下有意思了。” 身旁的矮人高兴地说:“哈哈哈,这下还不用咱们出手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别想得太美了。”少女:“人家也是来要王马遗魂的!不要把他们不当回事!现在多了不速之客,别到时连咱们设的局都被搅黄了!” “也是哦……那怎么办才好??” “先看看他们摆什么动作吧”少女:“能借他们的力收拾一下暗杀小队就更好了……反正遗魂最后肯定是落到我手里的。” 斯维娅,真的这么自信么……矮人又在下方的人群和少女之间来回看了两眼:“斯维娅,你确定要这么做么……这里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啊。” 少女眼里只有冷漠:“怎么,你有问题吗?” 矮人没敢再说话了。 “我早早就在幻想这一天了……看着这些人被整得七零八落,外面的那些贱民在火海中哀嚎的样子。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忍不住兴奋得发抖呢……呵呵呵呵呵。” 说完,少女也像她话中所描述的,双手抱住了因激动而不停颤抖的身躯。 “……”矮人觉得,有时候的斯维娅是真的很可怕。 “去跟着那小子。”少女又对他使唤道。 他觉得委屈,明明按地位来说自己和她也是平起平坐的,凭什么被她当下人一样使唤来使唤去呢?可是又不敢违抗她。 没敢说什么,他立刻潜入人群中,跟着斯维娅所说的那小子,也就是叶帆去了。 而在大厅下方。 一位贵族妇人:“你看那个。” “哦?野种怎么也敢跑来宴会了?真是对莱伯尼家族的一种亵渎!” “门兹泽克公子也不管管这个野种!现在是伯爵府大喜之日,怎么可以让精灵野种到处乱走呢!” “就是就是!真晦气!也不知道大公子,还有伯爵先生是怎么想的!” 每一句话都离不开“野种”两字,很难相信是出自于几位贵族妇人之口的。这么看来,个人的口德和他们出身并无太大关系呢。而罗定和佩拉在她们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对她们话中的“精灵野种”生出了兴趣。 顺着她们的视线,就能看到她们所讨论的那人——斯蒂夏克·莱伯尼。站在上层之中的少女,也就是她们口中的“野种”。 一个人类和精灵的混血的异类么?洛林公国其实是一个相当排外和充满偏见的国家。这么一个精灵混血,在这个国家成长,想必经历了不少坎坷吧。 但在此时他们所注意到的,并不是什么精灵混血,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身份而已……最令他们无法忽视的是,在他们视线里的,是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信号的女孩。 多年来的征战,让他们能够一眼就看出,哪些是好惹的人,哪些是不好惹的人。而这个少女,显然属于后者。 她俯视着下方的眼神是多么的冷酷、藐视。让他们很难不注意到这样的危险。 罗定向一旁的佩拉说道:“喂,你觉得呢?” 几乎不需要解释,佩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说道:“嗯,很危险……不过,这与老娘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娘今天可是全场最美,她想威胁我的地位?做梦去吧!” 说完她又摆起了pose,一会叉腰一会飞天的,而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许多闪光,这下就像真的在录影棚拍写真一样了。 “……”罗定彻底无语:还是受不了这个婆娘呢…… 不过她说的确实也有道理,这与他们又有何关系呢?过不了两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的危险就留给这里的人去承受吧。 目光回到了宴会中,伙伴们发癫已经越来越厉害,在人群角落尽情尬舞。 他叹了口气,又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 真欢乐啊……要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危险就好了。 另一边,叶帆已经照着自己印象,找到深宅的书房附近。在经过那片深廊时,他又看了墙上米娅·莱伯尼的肖像画一眼。 仔细一看,肖像画中的米娅·莱伯尼看着也不过15岁,但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像时,他却有种这是个成年女士的错觉。 她的眼神忧郁,但是又充满坚定。这个时候叶帆仿佛又看到多年前的某一天,少女出走莱伯尼城的样子,一路上她的眼睛都目视前方,从没有回过头看那座城市一眼。 奇维塔的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容,那时她的眼神也是如此的忧郁而坚定。 他没有再耽搁,径直朝书房走去。但没走出多久,眼前出现的事物让他寒毛一竖。 地上有一滩鲜血。 在拐角处,有两个侍卫的尸体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这里发生什么了?有刺客么?? 他瞬间提防起来,又换上了随时应战的心态。 忽然他又想起西奥·莱伯尼可能在那里面……糟糕,伯爵先生,不会遇难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黑暗中他的瞳孔扩至最大。书房里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人,正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房间里乱成一堆,显然已经翻找了好久了。 不妙啊……这里怎么会有刺客…… 所幸的是,房间里并没有莱伯尼的身影,看来他并没有来过这里。 “可恶,东西被藏到哪去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很不耐烦的模样。 “再晚一点,斯维娅又要冲咱们发脾气了。” “……你别说了,到时候可能不是脾气的问题了,你我都要小命不保。” 先抛开这些人是怎么进到伯爵府这个疑问,此时叶帆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群人是来找那把真正的簪子,也就是王马的遗魂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他还在猜测这些人的来历时,他们已经翻出了昨天莱伯尼给他看的那个魔方,就是放置了许多宝物的那个。他一下急了,因为觉得真正的簪子有可能放在这里。要是真的话,落在这些人手里恐怕不妙啊! 想到这,他已经悄悄地取出暗器和剑,随时准备进攻。 所幸的是,那个魔方被粗暴地破坏后,宝簪并没有出现在里面。叶帆看到也松了一口气,便没有更进一步,而只是静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发火,把魔方扔了出去。 残缺不全的魔方在地上滚动,不偏不倚地滚到门口的某双脚下。 他们呆住,转头向门口望去,发现一个身穿破龙甲的人正站在那。 同样呆住的,还有在暗处洞察着一切的叶帆。 那战甲人是突然出现在那儿的,毫无征兆可言。他的动作叶帆完全没看到,就像一具从黑暗凭空生出的身体。 最后被发现也完全是故意而为之的。这让长期执行着特工任务、无论是五感还是直觉都达到顶尖的叶帆,都感到极其悚然。 “谁——”两个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头上就出现了一条裂痕,脑袋沿着那整齐的切面滑落。 人头很快就落到地上,像是地上长出的半截瓜果。 那一瞬间,叶帆觉得全身血液都降到了零度之下。 仿佛自己的脑袋也被切开了一般。 他忽然想起这个战甲人是谁了,正是丛林之战当天,一人独挑他们四人的那位。 他怎么也在这?! 虽然见到仇人他也有些眼红,但刚才那一幕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任何杀气……这人他不可能打得过,他可不想白白去送个人头。 这一刻,理智和恐惧压倒了仇恨。 他得逃,得赶紧去通知伙伴们这里发生的事……至于怎么击败这个人,那就是罗定和佩拉他们的事了。 幸好对方现在还没发现他,因为这会正自顾自得地,在书房里寻找想要的东西。如果已经发现了他,那应该早就杀过来了……感谢仁慈的奇维塔啊!自己是多么多么幸运……好在刚才没着急去逼近,不然……就是地上那两人一样的下场了。 第四十五章 点燃 宴会中。 伊尔纳伯爵正和几位莱伯尼城的军官聊到兴头上,忽然有个士兵跑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士兵在布特林耳边说了些话,在这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会?!”其中一位军官十分激动,声音大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文化馆是我们莱伯尼城的历史瑰宝,前前后后都有重兵把守,怎么可能会被人为纵火呢?!” 那位士兵被吼得唯唯诺诺,而布特林则没有为难他:“伤亡情况如何?” 士兵:“伯玉笺、洛神宝剑都被抢救出来了,但道阎录……” 布特林:“人员伤亡如何?” 士兵想了一会,才说道:“只有一个管理员被关在里面,烧死了。当时是闭馆时间,所以工作人员并不多。除此之外还有四名卫兵被杀。” 没再说什么,布特林动身就要去,却被伊尔纳伯爵制止。 伊尔纳眉头紧皱,目光如炬:“老夫去会会这些人。” 又说道:“你,留在这里,看好莱伯尼那老东西。” 就这样,布特林大将被留了下来,而伊尔纳伯爵则带了两个军官,离开了宴会。 而宴会中有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兵也退了出去,人群中不断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许多人都失去了欢宴的兴致。 罗定和佩拉就在不远处,清清楚楚听见了那些军官的话,不免生出许多忧虑。 “这是怎么了?”同事甲:“是普通的火灾么?” 同事乙:“刚才听到是有人纵火。” “不会有太大问题吧……这场晚宴会中断么?我不要啊……” 罗定:“去去去,管好你们自己!别有的没的都往队里造!” “唷~小布不在,你就开始摆谱儿了是吧。” 罗:“?” “就是就是,不就是个副领队,以为自己有啥令箭好使呢,都一地鸡毛了自个儿还没羞没臊。这队里啥时候听你管事儿啦?去问问人家小布认不认你这个屁先吧!” 罗:“???” “对对对,看他那尖嘴猴腮的贱相我老早就觉得不顺眼了,大伙挨个儿上去削,我待会替大家保密哈,别让他活着回国啊!” 佩拉两眼放光:“大家同仇敌忾,别让他污染到祖国的新鲜空气哈!” 罗:“……” 然后他就独自蹲在角落,画着圈圈。 美丽而圣洁的奇维塔啊,我愿意减寿十年,请把他们都带走吧…… “话说回来,小布拉克去哪了呀?”同事乙。 “又玩失踪??这家伙有没有不发___的时候的?不怕___尽人亡的吗?” “还有从刚刚开始,咱们魔珠联网就不太好使了?这是怎么肥事哦?” 科尼:“我在抓紧恢复了,现在还找不到啥原因啊。大伙儿再等等。” 宴会的音乐换了一种舞曲的风格,人们的舞姿和声音又开始热烈起来,他们的声音又淹没在喧嚣中。 另一边,叶还在寻找着最佳的逃跑时机。 那战甲人还在书房里翻箱倒柜,但仍是一无所获。真正的宝簪貌似并不在里边。而叶帆不得不逃跑,但又怕自己所发出的微乎其微的动静,会被对方察觉到。 虽说自己的潜藏能力已经是顶级了,但是在这个鬼魂一般的人面前,可能就像过家家一样小儿科了。 还不是逃跑的时候,还不是……他心里不断对自己说。得再忍一会。 冷汗已经冒出,他只觉得颈后散发着一股瘆人的凉意。 忽然,身后响起什么木板在地上刮蹭的声音,在漆黑寂静的走道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紧接着是“乒乒——” 是瓷器掉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 叶帆一脸惊恐地回头望去,看着地上那破碎的花瓶。那一刻甚至有种“是我打碎了”的感觉,然而他又很清楚,自己和那摆放花瓶的柜子还有一段距离。 这又是什么情况?? 刚刚是谁在我背后??? 刺耳的声音当然也引起了战甲人的注意。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了走道这里。 可当他到这里时,却只看到地上破碎的瓷片,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奇怪,人呢? 他有些意外,怎么会有人逃跑速度如此之快,竟然连他都可以甩开。 事实上人也并没有真的甩开他,此时的叶帆正苦苦支撑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借着黑暗和视野盲点的微小漏洞,得此躲过一劫。 走道宽度还是很大的,叶还得把长剑插在对面的墙上,才能勉强够到两边。 姿势可能会很狼狈……而且很丑。但也别无它法了。 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需要耗费相当大的体能。下方的强敌仍站在那思索着什么,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叶在上方累得够呛,还一点声响也不能发出。在身心的双重压力下,他的体表开始渗出汗水。 漆黑的走廊里,每一道气息仿佛都拖戈着细线连接着深深的黑暗。每一次呼吸带着都无比沉重的平缓,如果稍有忽略,就会瞬间招来致命的暴击。 稍有不注意,身裹银甲的恶鬼会在下一次呼吸时闪现在眼前。再下一秒,就将失去所有的生机,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又在下方站了好一会。叶帆身体已经无比疼痛,却连一丝颤抖都不能发出。颈上汗水已经汇聚成流,沿着下巴滑动,即将落下。 拜托……不要掉下去……我的腿啊,再坚持一下,千万别掉下去…… 拜托……快点走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是不是苍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银甲的恶鬼一边嘀咕着“难道是老鼠”,一边转身走掉,总算是离开了。 直到那人已经走得远远,他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力硬撑的身心才终于得到了解放。 他几乎是跌落到地上的,全身都疼痛难耐。但是能大口大口呼吸,能好好活着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这时他又把注意力放到地上碎成一片的花瓶,他很清楚那绝不是自己弄倒的。 不可能是风吹倒的。这里还是相当密闭的空间,虽说有连通气的作用,但风力不可能大到这种地步……难道是有人弄倒的?可是刚才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的常识。其实这里还存在着第三个人。黑暗中那双阴险的眼睛,对刚才的一切看得是一清二楚。 隐藏在黑暗中的能力者,侏儒族的巴菲尔,对刚才的一切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没错,是他把花瓶撞倒的。做这种事就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伤到斯维娅。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怂,看到强敌,居然直接躲起来了。这种缩头乌龟一样的家伙,真的能给斯维娅那么重的伤么?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个穿了装备的家伙威压可真是不一般呀。恐怕没有了那身装备,也是一个实力极强的术士了。难怪斯维娅老是说别被人家搅局了呢。 叶帆休息不到片刻,便想到要马上把敌人来袭的事告诉队友。就在他拿起魔珠想搞清楚通讯失灵的原因时,却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后颈生出,而且一瞬间就遍布他的全身。 比他高上许多的身影,正站在他的身后,距离之近,让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那身战甲所透出的冰冷。这冰冷从自己的某个毛孔滑过,让寒毛一下子立起,又从另一侧毛孔滑出去,散发到深深的黑暗。 完蛋。这人……居然杀回来了。 那一瞬间,叶帆完全不记得,人是怎么呼吸的了。 那一瞬间的惊诧也在一瞬间就化为了绝望。银甲恶鬼,巨大的屠刀已经挥向了他。 在斩击离他脸颊只有毫厘之差时,他眼中微妙的光辉闪过。而潜藏在暗黑中的巴菲尔,忽然听到脑袋边上的那个柜子发出什么燃烧的细响。眼珠子一转,便看到柜子后居然还贴着一张黄色符箓,正在快速地燃烧着。 巴菲尔双眼瞪得大大……这符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它难道是…… 下一秒,符纸燃出巨大火焰,同时释放剧烈的冲击波。 那冲击力之大,挨着的墙面瞬间就被剥开,露出其中黑色的钢板。又在一瞬间击中了不到两米外的叶和银甲人,他们原本的姿态在这巨浪中无法维持,被轰到对面的墙上,撞出巨大裂痕。 “砰!!!” 府邸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宴会大厅的地面微微一震,许多舞蹈中的人没站稳,一个接一个栽了跟头。 “哎呀……疼死我了。” “这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爆炸声?而且好像离得挺近!” 大厅内顿时一片哀怨,摔倒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站起,收拾着自己的仪态。而罗定抬起头,看着天花顶上左右摇晃的吊灯,虽然摇晃的幅度不算大,但足以说明震波的威力。 动荡不安的时刻已经到来。 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小小的一张符纸,点燃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战局。 第四十六章 遭遇追击 家主楼外部的走廊上,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地,倒映着窗外的云月花烟,摆放在桌子上的装饰也都掉到了地上,整整齐齐,从这里一路排到彼端的黑暗。 从这里望去,走廊深处只有让人发憷的黑暗,不知通往何处。寒风从外灌入,狭小的廊道发出骇人的呼啸,一度哀嚎着,飞向深处。 一路上黑暗变幻莫测,直至来到一片焦红之地。 “滋滋”烧红的石头发着刺耳的声音,战甲人在乱石中爬出,身姿挺拔,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环顾四周,廊道内的一切已然一片狼藉,向高高的天花板冒着浓烟。刚才的爆炸将墙体表面的石材都轰掉了,里边居然是厚厚的黑钢板。而且不知是何种坚固的材质,在那样的爆炸下居然毫发无损。 差点就能拿下那少年的脑袋了,怎么突然出现了爆炸?又是从何而来的?而且,少年人呢? 而叶帆,早已退到远处。左边的肩膀受到重创,鲜血淋漓。 太悬了!几乎是在鬼门关上把自己给拉了回来! 为什么会爆炸?对此他再清楚不过,因为那带着燃烧魔法的符纸,正是他放在那儿的。 至于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则要追溯到昨天,和莱伯尼路过这里的那一刻。 叶帆有个“怪癖”,就是如果要在某地待上好些日子的话,他就会忍不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设上陷阱,陷阱的道具不外乎燃弹、燃烧符纸等法宝。其实这是一种挺合理的自保手段,谨小慎微的人总是能活到最后的。虽说在伙伴眼里是有些反应过度,也曾出现过伙伴不小心中了陷阱的意外……但他从未因此放掉过这么一个习惯,并不是因为觉得这么做很好,而是因为……这是不受自己控制、戒不掉的“怪癖”。 或许,弱小的人总会像他一样,会自行摸索出一套保命的妙招吧。 来到这的第一天,他在府邸上下安装了50个法宝,第二天则是20个……到了今天则一个陷阱都没有设置了。本以为自己的谨慎是多余的,想着明天就把所有法宝收回来吧……结果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感谢怪癖!让自己保住了一命! 不过虽说命是保住了,但刚才离爆炸源头太近,自己也受到了相当大的伤害。 他取出一颗丹药,是女巫这两天炼制的。吞下去后,身体开始冒出治疗的光。不到一会儿功夫,腿上的伤痊愈了,肩膀的伤也好了许多。 真是灵丹妙药啊……等事情结束,他一定要跟女巫好好道谢。 好了,接下来,得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强敌上了。 他目光如炬,静静地望着焦土彼端的战甲人。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烧焦味,受到走道通风的影响,从他这边飘向战甲人那边。 跑! 他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身穿银甲的人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叶的身后。 手臂化为刀刃,向少年发动了斩击,即将取下他的脑袋。 “铛!”一声,少年的剑在那之前挡在了中间。并且借着斩击的力量,往后腾出十几米,一下拉开了距离。 不错的反应力!战甲人心想。随后又过了几招,正当胜利的天平往自己这边倾斜时,他脚下一个异常,似乎踩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地毯下的符纸,正在飞快地燃烧着。 下一秒,爆炸的光在他脚下冲起。 “砰!” 随着第二声爆炸,宴会大厅的吊灯又开始摇晃起来。 罗定望着那灯影中的虹光,眼神逐渐认真了。 大厅内往外走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大多是一些官兵离场,而贵族仍待在宴会中顿脚,不知所措。 罗定听见有人在说,城市上出现了一些动乱,这也是那些士兵离场的原因。城市的兵力有些力不从心,已经从伯爵府抽调出一批过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呀……”同伴们也开始觉得不安了。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天啊——”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尖叫。一位贵族女子捂着嘴,瞪大眼看着窗外。而她手中的酒也洒了出来,掉在浅色的地毯上,绽开了一片红。 许多人也凑到窗户去看,不到一会,也做出了和女子一样的反应。 隔着窗子,他们见到一道硝烟正在城镇内缓缓升起。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还有一些人跑到露台上看。这时浓烟已经升到了最高点,而它的底下,正冒着熊熊烈焰。 “那里是医院!”有人大声说道。 “圣洁的奇维塔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会出现火灾??刚才的爆炸就是那里么……里面的平民百姓怎么样了?” 往下一看,就见到将士们火急火燎地在府邸门口跑……罗定知道,动荡还是要来了。 “我的天,火势看起来很大啊,好吓人……”同伴们也在惴惴不安。 “怎么办呀?有人去救火了么?” “联系上布拉克了吗?”罗定抓住科尼问。 “没!从刚才开始咱们网络都不能用了!而且我们刚才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科尼也慌了。 斯利卡:“奇怪了!小布到底去哪了呀?” 是真奇怪,也很不对劲。 白天才谈过静亭司出现内鬼的事,现在就见不着布拉克人了,而且还出现了火灾、爆炸。 妈蛋,不会跟这有什么关系吧? 罗定望着那通向天际的硝烟,天空中盛开的烟花与之交织在一起。然而此时的烟花不再给人带来欢乐,只会让人心乱如麻。 而上层之中的某扇落地窗,少女正悠悠然地,走到了窗户边上。 紫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窗户外的火光,许久未有转开。 紧接着,一弯嘴角向上的新月,出现在那眸子下。 玻璃窗户中,倒映的是斯蒂夏克·莱伯尼那独特的精灵面容。 —————— 回到叶帆这边,第二张符纸的爆炸卷起巨大的热浪,在四面不透风的走廊形成飞速窜动的气流。 很快气流也消散下去,战甲人从火焰中走出,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叶当然知道,这点火焰对他来说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只能作为一种干扰。 无论是正面对抗,还是暗杀,他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他只能想尽办法从这里脱身。至于对付这人,就是佩拉和罗定他们的事了。 当然,想在这人面前脱身也不是一件易事。 于是,他施展术式。 他身上发出光辉,漆黑的世界也被这光照亮,随着光芒的闪烁,数十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分身”出现在廊道上,有些直立于地,做着战斗姿态,还有些甚至横站于墙上。场面气势汹涌。 这不过是光魔法制造的立体映像而已,没有任何的实体性,在这里也只能起到掩护的作用。 银甲人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没再保留,他的身体化为漩涡,在走廊上飞速涌动起来,同时释放大量暗器。数不清的反式玦把这里化为枪林弹雨,把自身发出的音爆远远抛在身后。 “砰砰砰砰砰砰!” 尖钉以摧枯拉朽之势穿过那些分身,又直接穿透了镶着黑钢的墙体,经过一道又一道房间,所路过的一切皆被摧毁殆尽,甚至冲出了这座楼,钉在外面大楼的墙壁上。 “……”侥幸躲过一劫,叶看着四周一个个见不到底的窟窿,颈后发着凉。 这些墙壁,挨了符纸的爆炸都没个事,在这些反式玦面前却像薄纸一样脆。 “砰通”一声,自己挨着的那面墙倒了下去,露出里面摆满画像的房间。 紧接着,漩涡已经来到了面前。无差别地进攻一个又一个分身,他们眼里的恐慌都倒映在这锋芒上,直到这恐慌被刀刃切成两半,像镜中对称的双眼。而刀锋继续划着圆圈,连空气都被削成两半,只为杀到本体。 穿透那些分身后,他被无数的分身围绕在其中,严重干扰了他的视线。直至穿过最后一位,也没有触碰到实体的感觉,战甲人这才意识到,他又着了少年的道。 本体并不在里边么? 那真正的少年在哪?前边,后边,还是……上面?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本能地往头顶上看。果然,少年正从天而降。 战甲下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情绪也有了些起伏。没想到,自己的盲点居然被这少年抓住了两次。 而且十几颗装满了炽热烈焰的魔珠已经掉落下来。银甲人反应过来时,魔珠已经掉到了肩膀上。 “飒!”火焰顿时生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叶帆像一道闪电,飞速逃离。 十几颗魔珠,其爆炸威力之大,足以将这座楼夷为平地了。 伯爵先生,对不住了囧,我也不想把你的楼炸掉的……可是现在这样也没别的办法了,绝不是对你这个压抑的装修有意见囧。 但是,身后并没有发出爆炸的声音。回头一看,火焰竟呈现出一副漩涡状,几乎是在刚生出的同时,就被那神奇的破龙甲吸收了。 “???” 囧!破龙甲这东西,也太逆天了吧! 很快,战甲便把那些本来能炸出个深坑的炎之力吸收完毕,在使用者的驱使下,转化成表面的热能。转眼间,那原本皓目的银甲就变成了炽热的红色。那股热能之强,把许多还未触碰到的事物都融化殆尽。 “啪!” 战甲人瞬间就出现在叶帆身后,速度之快让后者惊慌失措。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面对对方的斩击,叶忽然腾空一闪,恰恰好躲过了那一击。 灼热的气浪让他晚礼服的边角都烧个稀烂。 战甲人盔甲下的面孔再次微微失控。自己最迅猛的两次暗杀都被化解,这年轻人的反应速度是没有天花板的么? 叶帆双脚扎扎实实地踩在墙上,挥剑向战甲人发起反击。 “铛”一声,两剑相碰。 多么灼热的痛感。叶帆痛得皱眉。仅仅只是这般浅小的交手,他的手掌心就被烫焦了。 他又借着对方的力量,把自己推飞出去,又一次拉开距离。 双脚在地面上滑动,磨擦得发烫。这时瞥见转角处有两个巡逻的战士。 他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兴奋,向他们狂奔过去。 “有入侵者!”他大喊:“通知莱伯尼伯——” 那两位也见着了他,正要回应什么。忽然一股热浪袭来,他们脸上的毛发都蜷缩了起来。 叶帆吓得往前方飞起,远远地越过那两人,而一股巨大的火焰几乎贴着他的后背狂冲而来。那两人也瞬间被火海吞没。 “……”叶无言以对。 这么看来,刚才朝他扔了十几颗燃弹,其实是送了他一件好礼囧…… 战甲人从火焰冲出,对他穷追不舍。 第四十七章 缘分再现 “诶,你说,要是咱们得到了遗魂。会怎么处置它。” “什么咱们得到了,也就斯维娅而已。” “……要是斯维娅拿到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的话,会不会把咱们也杀光……”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老大会出手的吧?怎么可能放任这个臭表子发疯?” “开玩笑,斯维娅要是得到遗魂,哪还有老大出手的机会。” “……那老大不管管的么?” “是啊,他一点也不担心的吗?” “先担心你们现在吧,别一会就死掉了,还轮到她出手呢?呵呵呵。” 于是几人把目光转回到广场的人海,在舞台上,有位歌手正声情并茂地演唱着洛林国歌。 忽然他觉得嘴边有些发烫,赶紧远离那颗用于演唱的魔珠,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还发觉脖子上也烫得厉害,紧接着“呼”的一声,右手离奇地燃烧起来。 “啊啊啊啊啊!”他的身体燃起了熊熊烈焰,生命终点喊出的哀嚎,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耳边。 台下的人见到这一幕,瞬间吓坏,欢呼声也戛然而止。 舞台上的火人横冲乱撞,最后跌下了舞台,化成了一具焦尸。就在那一刻,有火星从他的身上跳向了好几个观众。顷刻间,火光四起,人群也乱作一团。 “啊!” “救命!” “有纵火犯!” 人群纷纷后退,就是这么一折腾,瞬间践踏在一起。而广场中央的光很快也熄灭了,只看得到火星四溅。就这样,莱伯尼城开始了动乱,恐惧向四周蔓延。 终于,有几个卫兵冲了过来,人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朝他们大声呼救。 “救救我们!这里有坏人纵火!” “奇维塔保佑莱伯尼城!希望这小小的动乱马上消失!” 和身陷囹圄的人有不一样的感受。飞过那遥远天边的鹰,它眼中的莱伯尼城已经残缺不堪,好几处都出现了火灾,并冒着滚滚浓烟,连接到天际。 听见了,听到贱民们哀嚎的声音了。 多么婉转而美妙的声音啊! 接下来就是…… 斯蒂夏克睁开双眼,透过那硝烟弥漫的黑夜,见到了自己充满期待、兴奋得颤抖的眼神。 她从楼梯走下,无视身边之人鄙夷的目光,径直走向大厅中央。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渗人的傲气。 在她年幼时期,面对这些人的歧视或许会有些怯懦,但后来她知道,自己拥有的并不比他们少,自己的魔力也比他们强上许多,所以她再也无所畏惧。 在现在的她眼里,这些人类太渺小了。 她接过侍者的酒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将酒杯高高举起,又松开手,任凭酒杯在重力的拖拽下,跌至地面摔个稀烂。 “乒!” 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如此清晰。所有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喧嚣已经消失了,少女的举动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而音乐声,也不知在何时就停了下来。 她一脸满意地看了看四周,鲜红的液体从嘴角流下,像个喋血的疯子。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无比危险的信号,被人群之中的佩拉和罗定捕捉到。 那一瞬间,他们在她身上,看到了黑暗幽林中,会传送魔法的巫师少女的影子。 顿时瞳孔震颤。 ———————— 深廊中的追逐。 叶只能边打边逃,奈何自己的武技几乎没有抵御力。几个来回后,他已经快招架不住了,而且还逐渐被逼上了死路。 TM的,这破地方怎么一扇窗子都没有。住这种地方真的不会孤僻吗囧。 别说他本人,他的剑也快招架不住了。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剑都变形了。 “铛!”随着刀剑相碰,他的剑终于裂成了碎渣渣子。 惊恐的脸倒映在随之而来的刀刃上,他本能地往后一退,恰好躲过。然而却躲不过接下来的那一腿,被结结实实地踢在身上,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嗓子吐出来。身子飞出去老远。 他起来时只觉得眼冒金星,那战甲人的身影像是分了好几个,在面前闪烁。 这样的状态可不太好。恍惚中他瞥见侧面有什么奇异的存在,转头一看,发现转角处正站着浑身发光的白马。 再看过去,白马已经不见,出现在那儿的是一身古装的若风·莱伯尼。 四目相对。 虽然知道这人并不是真实存在于此地,但是那画面是如此地有着神奇的力量,就像真的有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一样。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若风·莱伯尼走开了,叶帆赶忙追过去,身后的战甲人穷追不舍。 等叶帆绕过那个转角,却发现,若风·莱伯尼引诱他过去的,是一条三面堵住的、彻彻底底的死路。 望着面前这道结结实实的墙壁,他心里凉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热浪袭来,战甲人凶猛的斩击也已经攻了过来,在他惊慌失措的瞳孔中越变越大。 那一瞬间,他分明在战甲人背后,见到了莱伯尼发光的身影。 …… 你以为的穷途末路,其实通往无尽的世界。 …… 绝望的时刻,不知是何种力量触发了古老的缘分。 缘分的受益人再次借给了他力量,结合他独特的光魔力的性质,使得他的身体也在虚实转换中分崩离析,化成了元素一样的东西。 他的变化也看在战甲人的眼里,就那么一刹那的功夫,后者眼神里的凶狠就变成了惊恐。 他的身体化为了光,在攻击即将碰上他的前一刻,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时空。 一目千里—— 剑斩劈在墙壁上,把厚重的墙体轰出巨大裂缝。 战甲人瞪大了眼,刀刃之下,没有任何击中躯体的触感。 即使他历经众多战争,都很难相信眼前这一幕。 那小子怎么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炽红色渐渐褪去了,身后所经之路也已是焦土般的狼藉一片。 在燃烧的声音里,透着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如果没想错的话,刚才那个不可思议的力量分明是…… 手下曾提到过一件事,说有个小子会很奇怪的能力,会“突然出现和消失”,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对静亭司一番队了如指掌,觉得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数。因此才对那番话毫不在意。 但看见刚才这一幕,一切的想法都变了。 如果真是那个能力,那今天夺取遗魂的任务……恐怕已不在掌控之中了。 这样下去不妙……下回见到这小子,一定要马上发动术式。 不能让他跑了!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观察者,巴菲尔看到这一切,他的反应比战甲人还要激烈许多。 那个男孩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如果没搞错的话,这一定是寓言中名为“一目千里”的神力吧! 这可是斯维娅梦寐以求的能力啊,这小子……居然就用上了?! …… 难道说,驭天之午是选择了这小子么?? 怎么突然间跑出个这样的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 这事情斯维娅也知道了么? 没想到斯维娅这两天默不作声,竟然承受着这样一件大事! 所以这小子能伤到斯维娅,并不是偶然啊…… !!!天大的坏消息啊! 不好了,要是已经出现继承人的话。凭驭天之午的神力,今晚不管我们做何努力,恐怕都得不到它了!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得先一步找到它,不然就糟糕了! 想到这,他再次潜入到黑暗,去往更深处。 而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随着光辉的重新汇聚,叶帆出现在了那。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眼前是一片偌大的森林,一个多么陌生而冷清的世界。 高处不胜寒,没等他把喷嚏打完,他的身体又随着光辉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他重新出现的地方,是在人群之中。这是一个还在白昼的世界,人流之多,使得他的凭空出现甚至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周围的高楼大厦从下方根本望不到顶,数不清的青晖石动力车在头顶穿梭,却都有各自的轨道,互不干扰。这里的人穿着和洛林、司勒米的都不一样的衣服,看起来很轻便,却丝毫不缺乏美感。这儿看起来是一个相当发达的城市,让他有种穿越到未来的感觉。 他这是在全世界各地穿越么? 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所以现在是在重现之前的那一幕么? 真是糟糕啊……他完全不知道下一次会穿越到哪里。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术式,现在像个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万一下一秒出现在外太空,那不就GG了……话说回来,还会穿越到太空么??? 千万不要啊—— 心声还没念完,他就金光一闪,消失在人山人海中。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一颗石子,晚风拂过它身上的尘,在黑暗中卷起阵阵风沙。这风沙也和其他的风沙一样,渐渐地融入其中,一步步向远方拂去。 夕阳在地平线远方只露出个小小的头顶,还在一点点地沉入远方的大山。往夕阳的反方向望去,偌大的天空被黑暗吞噬,甚至见不到一丝光亮。 在这不见一丝光亮的地方,有人点了一小片篝火,照亮了席地而坐的三个人。他们的影子也在光亮下生出,在偌大的黑暗中晃动着。戈壁滩上没有什么风景可言,人的踪迹到了这里反而变成了风景。 在他们不远处闪过一阵光,一个少年出现在了那。三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内心或许有那么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就像小石子投入平和的江面,小小的波纹很快就被无比巨大的水面抚平。 少年正是穿梭在世界各地的叶帆,他一脸惊慌地看着身边之事,前一刻他身边还是人山人海,现在却置身于荒无人烟的石漠中,这一点还是挺难适应的。 谢天谢地……没去外太空。 不过这又是哪里? 他扫视了一眼,对这地方毫无头绪。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席地而坐的三人。不过他生性谨慎,想了一会才走过去看看他们。 那三人都裹着荒漠人才穿的披风,可没等他问这是哪里,其中一人却主动开口了:“是小兔崽子来了啊?” 叶:“?”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什么小兔崽子? “哦?不止是这样?”那人又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自顾自得地说:“哦哦哦?真是奇怪的出场方式,是谁想来到这里的?自由?还是一心?” 这个古怪的人在说什么…… 叶帆一脸疑惑,也更加谨慎起来。他心想干脆穿越走人好了,别在这里碰到什么危险。可是不知为何,那个力量却没有再度出现,这让他更着急了。 那人又呵呵笑了几声,灰褐色的披风下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从披风中露出的手臂,是黑白相间的斑纹。 寒风,在荒漠中卷起风沙,继续飞向远方。 第四十八章 最危险的陌生人 这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而且我怎么还不穿越? 没办法,还是先搞清楚到了哪吧。叶帆问:“你好,这里是哪儿?” “真是说巧不巧。”那人则是自顾自得地,回过头去跟另外两人说:“喂,你们还记得老头子当年带走的那小呆瓜吗?这都能给咱们碰上了,太神奇了吧?我靠。” 那两人并没有回他的话,依然靠着篝火取暖。 老头子?? 叶帆脑子绕不过弯了,从伯爵府开始他就陷入很多自己无法控制、无法理解的事情里,现在到了这里也是一样,他真的觉得心累。 叶:“……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你从哪过来的啊?”那人又笑嘻嘻地问,看着有那么点故作亲切的意思。 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摇摇头:“不知道……请问这是哪里啊?” “这是哪并不重要吧?”那人说:“反正你一会也不在这里了。” “……” 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不安,那人又说:“你不需要害怕~我不会伤你,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到最后你可能就会发现,其实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囧!到底在说什么呢?! 乱七八糟的! 说真的,好想找个人修理一顿啊囧!从刚才开始,就不停被卷入无法控制的事里边。而且还要听那些根本听不懂的话!西奥·莱伯尼是!这个古怪的披风混蛋也是!好想把所有人都揍一顿啊囧! 为什么我身边都是一些奇怪的人呐!!!O z! 过了几秒那人又好像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啊咧??谁给你设的槛啊?怎么肥事呢?” “?” 那人继续鸡同鸭讲:“那你岂不是用不了法术了??哦,只是不能打架而已……不过所谓术式,就是用来打架的啊。” 叶帆愣住。 这个人说的,难道是…… 叶这才发觉,这人虽然从一开始就在讲些奇奇怪怪的话,但讲的好像都是一些和他身上密不可分的事情。 那双金色的眼睛,虽然一直是轻浮的神态,但却拥有神秘的魅力,似乎能洞穿一切。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叶:“……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披风者又回过头向其中一位问道:“这是什么呀?好像没见过。科罗西木?还是莲印?” 叶帆听见“叮叮”的声响,像是什么耳坠在摇晃。那被问话的女子开口了,声音有种远东人的味道:“不是莲印,八成是科罗木的术式。” “难道是老头整的?居然还会科罗西木!挺能藏啊~~”披风者回过头来看看叶帆,忽然扬了扬眉,就好像刚刚才看到他一样:“不过也能理解,老头也是过惯了人的日子……唉,转眼间就这么大个人了哦。” 叶:“……我们认识吗?” “你不记得我。”披风者说道:“但我在你没记事的年纪还见过你一面。那时候你就是个小豆丁,整天藏在夜的屁股后面。” “夜?” “哦哦,现在应该叫叶鞅了是吧。老头子,换名字比换脑袋还勤快。” 夕阳在遥远之地只剩下头顶,荒漠中的风沙愈演愈烈,一次次地企图带走所有人的体温。 披风者轻浮的金色瞳眸里,似乎倒映着叶帆在寒风中颤立的身子,还有他那无比震惊的面色。 叶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刺耳的名字。 叶鞅。 为什么师父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嘴里呢?? 事情来到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地步。这已经不是理解得了、还是理解不了的问题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叶鞅……正要把这个问题说出口时,他身上发出金光,那个在无尽的时空中穿越的能力,又回来了。 “好了,小朋友们,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披风者转了过来,就好像这里有个窥探着故事里一切的镜头一般:“小朋友们要乖乖听爸妈的话,乖乖睡觉哦。不然大猫咪就会趁你们睡觉时偷偷爬上床,抓花你们的屁股~~咱们下回再见了,下周同一时间,请记得关注——” 叶帆拼命挣扎,努力在消失前把话说出去:“为什么——” 可是话说到一半,他的嘴巴就消失了,耳朵以下的身体都消失在飘扬的元素中。 “哦哦哦差点忘了!你该去见一下……那个啥?那个怎么说来着……”披风者有点着急,又转过去问女子:“桀舞乐,那个魔物是叫作?” “鹿鼠”名叫桀舞乐的女子回答道。 “对!”披风者赶忙在叶帆消失前告诉他:“你得去找鹿鼠,对你来说是件大事。” 话音刚落,叶帆已彻底化为光,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太阳也在这一刻彻底地沉入山后,夜晚接管了这片天空了。 晚风吹拂着披风者的身子,身上的披风轻轻晃动着,露出银得发亮的发丝,黑白斑纹的手臂。 “谢逊”桀舞乐这么称呼他道。看他望着黑暗没有了任何反应,她又说道:“你应该知道,他是属于我的。” 谢逊也在黑暗中露出他那金色的双眼,和不明意味的邪笑。那一秒,空气中分明露出了恶鬼一样的气息,就好像有个巨大的恶鬼面孔出现在那一样。 桀舞乐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那恶鬼面孔是无比渺小之事,不需要任何的在意。 谢逊笑嘻嘻地说:“知道,我也是属于你的。” 从始至终,在一旁抱着长剑,披风下一身黑红色的男子都一言不发。仿佛刚才发生之事都并不存在一般。 风变烈了,苍茫大地响起了魔狼的嚎叫声,在月光也照不亮的黑暗中,无数只红彤彤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晃动着,从戈壁的这端排到遥远的那端。 这是这个世界上名叫K211的区域,是魔物地带,也是世界上最凶险的地方之一。本土的主要成员是50%的A级魔物、30%的S级魔物、和10%的S级以上魔物。而在人类自行强加给魔物的评级中,正常人类能与之抗衡的B级和B级以下的魔物,在这只占到可怜的一小部分,而且这些一登上人类大陆便横着行走、肆意破坏的魔物,在这里就只能狐藏鼠潜,过着昆虫一样的日子。 谢逊在那束光消失的方向上,看到了远方高挂的月晴女神,然而在这的它看起来却不怎么“晴”。 就像一颗泛着微微蓝色的白色眼球,表面还爬着一些纵横沟壑的血丝。 “开始变成有意思的人啦”谢逊笑道:“下次见面,希望你更有意思一些。” 目光回到洛林公国,莱伯尼伯爵府内。 晚宴还在继续。由于不知原因的故障,音乐声中断了,也打扰到宾客们一些兴致。 人群中不安的声音在加剧。方才的爆炸,加上城市上升起的硝烟,一切都让他们难以平静。 罗定的目光无法离开那位叫斯蒂夏克的少女。少女的身形、年纪与丛林之战的那位女刺客是极其相似,加上危险得离谱的气场,很难不把两人想到一块。 “叮叮叮”是勺子敲击酒杯的声音。名为斯蒂夏克的少女正拿着这两样东西,缓缓地走上舞台,走到中央,到宝物的旁边。 她脸上挂着如痴如醉的邪笑,说话声音响亮得全场都听得见:“波翁苏瓦(第二通用语中晚上好的意思)~~各位可爱的、天真烂漫的来宾们~~” 所有人都停下自己手中的事,呆呆地望向她。 “这是一个无比欢乐而兴奋的夜晚”斯蒂夏克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我在这里祝大家,前程似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当然——”她又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故作认真,但很快又露出邪笑:“我是开玩笑的~~” 台下一片哗然,许多细细碎碎的声音。罗定听见旁边有声音这么说道:“野种咋还跑到台上去了”、“多丢人啊”、“她要毁掉这个宴会吗”、“真是为伯爵捏了一把汗”。 每个人都借着粗俗的语言宣泄自己的不满,却没有人发觉氤氲在空气中的巨大危险。 他和佩拉对视了一眼,用不着开口,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尽管如此,罗定还是想跟她确认一下:“你在想什么?” 佩:“你先说。” 罗:“这个女的会不会就是——” 佩大声打断:“那个女刺客!” 罗:“……不是让我先说吗?” 佩拉正全神贯注盯着斯蒂夏克·莱伯尼,想看穿她的一切。 佩:“你还记得吗?小叶给了她一剑。” 罗:“这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在丛林的那一战中,叶帆曾给了那使用传送魔法的少女致命一剑,但居然被她避开了要害。即便如此,她应该也受了相当重的贯穿伤,这短短两天是不太可能恢复的。 一定会在走路的姿态留下一些受过伤的影子。 但是…… 斯蒂夏克虽然出身和其他贵族小姐不一样,但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她也拥有了贵族小姐那样的仪态,行路间优雅自信,风度翩翩。看不出来任何受过伤的样子。 就这么看的话,斯蒂夏克和那位黑衣女刺客,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啊。 “要么是伪装得很好。不过那应该不好忍。”斯利卡也过来插话:“但是从身高、体型来看,十分吻合呢。” “是不好忍”罗定:“可是,你想想我们之前战斗过的女孩子,你觉得她是一般人么?” “我听说过一种术式,或者丹药,可以剥夺人的痛感,让人变得无所畏惧。”佩拉若有所思,这件事情也稍稍涉及自己所了解的领域了,她也因此变得认真起来:“但这其实不是好事,人就是靠着恐惧感才能活下来的,这样才能躲避那些危险。除非是一些意义重大的事,否则不能轻易尝试的。用上这种术式的人,得是下定什么决心才这么去做呀。” “……” “那要是真的是她,也就意味着……” “他们来了”罗神情严肃:“来抢王马的遗魂了。” 虽然他还想说,我们护送宝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之后发生什么,就算它被觊觎、再度被人抢走,都不关我们事。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其实自己也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如果是真的话,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恐怕不止是王马的遗魂一个了。 在丛林中与她作对的静亭司的众位,也可能会成为目标…… 三人面面相觑,又陷入了沉思。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连他们自己也觉得这并不可信。 一个贵族家少女,会有可能是刺客吗?而且抢夺的还是自己家族的东西…… 他们又望向台上那个少女,斯蒂夏克笑靥如花,脸上挂着幸福。 危险的气息弥漫在大厅。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她一人还沉浸在晚会的喜悦中。 第四十九章 恶魔少女 “啊!” 这是城市上平民的惨叫声。 城市中的暴乱愈演愈烈,爆炸声、战斗声、哀嚎声,交织在一块。 几个小时前,它还处在安逸,处在岁月静好的阳光之下。而现在,这座宝石一般的城市,一切都回不去了,朝着破碎的未来发展、演变。 不知不觉,天上的烟花已经消失了,可震耳欲聋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爆炸袭击。 多么悦耳的声音! 太美妙了! 斯蒂夏克张开双臂面朝着天上,在那闭上双眼的世界里感受到的,似乎就是这座府邸、这座城池最珍贵的事物——自由之力。这一个个人类蝼蚁的血肉之躯、天花板和墙壁上圣洁的宗教图案,都无法阻挡那极致快感向暗黑天际蔓延的脚步。 斯蒂夏克的父亲,门兹泽克·莱伯尼大公子在台下喝斥道:“斯蒂夏克!你在干什么!?快点下来!” 听见父亲的声音,斯蒂夏克依然在台上痴笑,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个男人是比下方那些说三道四的亲贵们,还要渺小的存在。 昆虫们,在下面窸窸窣窣地讲话。 她眼里的紫色开始闪耀起来。 门兹泽克正要往台上走,忽然闪过一阵强光,一道传送门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呆呆看着挡在面前,刻满了法阵公式的光环,内心惊恐无比。 “斯蒂夏克……你……” 这一刻,静亭司的众人也吓得不轻。 这个光环,他们不可能不认得。 紫电一闪,一道光环将宝簪连同结界一起切断。少女把它放在手上把玩着,眼神也变得轻蔑。 假货,不过别说,还挺像的。她不屑地笑了一下,把那簪子捏个粉碎。 “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王马的遗骨啊!” “居然毁掉了王马遗魂!把这个野种处以极刑!” 这一幕让贵族们都十分激动,纷纷指责她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真的是她……罗定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上一秒还劝自己不要乱想,下一秒无以置辩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 这个女孩子,真的是丛林中的那个女刺客。 他们真的来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虽说这座伯爵府防备周全,也有许多有能力的战士,未必会怕了这个女孩。但想想城市上的火灾不断,人群之中的不安也渐渐发芽……这个局面恐怕已不受伯爵府控制了。 他在人群中使了个眼色。众同事见状便纷纷朝门外走去,赶快逃离这里。 押送宝器的任务早就结束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与他们毫无关系。 然而当他们来到门口,却发现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权——门外早已不是原来的风景,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混沌的涟漪,像黑暗海面上无序的波浪。 这是?? 贵族们还在谴责台上那个在他们眼中多么不谙世事的少女,指责她仍在那儿没皮没脸地傻笑,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两个巨大的光环出现在眼前,走出两只有着长长的脖子、长相极其丑陋的魔兽。 恐惧,像不灭之火,在惊寂中划出。 大厅里怎么出现了魔物?! “啊!!”在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尖叫声像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了。 贵族们都吓坏了,退得远远的。大厅空间虽然很大,但这么多人一下子后退,有些人还是摔倒在地,被踩得够呛。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这些过惯了安逸日子的贵族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只有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冲到了人群面前,在前方形成一道致密的结界墙。 好在那魔兽貌似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这让大家在惊慌下得以喘息,也生出一丝侥幸来。 尽管如此,那魔物丑陋的脸庞,加之饥肠辘辘、嘴边的唾液不断往下掉的样子,还是让人们感到十分畏惧和嫌恶。 “德鲁希拉湾魔螈,危险级数:C。” 静亭司众人的魔珠,弹出的界面上这么提示着,全都是这两只魔物的介绍。虽然魔珠无法联网,但本地的数据包还是有用的。 “怎么会有魔物的!?” “是她!是那个野种召唤出来的!” 人群的声音更嘈杂了,罗定站在一旁,都能感觉到他们说话时,传递到空气中的颤抖。那是相当害怕了才会出现的波动。 “我早就说过她是个邪恶的孽种了!精灵人混血……根本不能视为正常人!” “快把她抓起来!关进大牢!” “快上啊!杀了那两只恶心的怪物,杀了她!” 这种波动正在急剧上升着,恐惧的气氛笼罩大厅。 “嘘——”台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这波动就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罗定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消失了一般,定定地往上方的少女看去。 恶魔一样的少女,手指竖在嘴边一脸认真的模样,放下的瞬间却转变为一脸戏谑。 “大家听我说,”斯蒂夏克笑道:“我没有要对大家做不好的事,不要讨厌我啊。” 她幽幽一笑,走进面前的传送门,然后出现在魔螈身边。 对于她的接近,众人又退了好一段距离。甚至在人群中传出一些哭声。 其中有些人平日里就怕她甚过一切,现在这一刻更是恐惧到极点。 “这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听话了”斯蒂夏克手放上了魔螈长长的颈子,抚摸上方那坚硬的结片,和那像是龟壳的纹络。她说:“大家请放心,它们是乖孩子。” “……” “变态。” “神经病。居然管那种恶心的东西叫做孩子。” 人群中的声音她都听得见,但是她没有因此恼怒。只是自顾自得地感受着这些人类带来的乐趣,他们脸上那困惑、畏惧、嫌恶的表情,比先前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把她抓起来!”贵族们大声嚷嚷。 守卫们头上冒着冷汗,他们顶着的,不只是面前巨大的魔物所施予的重压,还有那莫名其妙被封锁在大厅内的可怕处境。 “呀!”有个贵族先耐不住了,冲出了人群,主动朝魔物攻击。 “火球!”他奋不顾身朝魔物冲去,并且大喊。 可没过多久,他的脚步就减缓下来,直至彻底停止。 而他的火焰魔法,也没有施展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自己双手,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为什么我用不了法术了??!” “啊!我也是!” “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魔力了!” 身体上的异变,大厅里的贵族们也开始察觉到了。几乎所有人都感受不到自身的魔力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施展术式。 大厅里顿时又成了声波的海洋,传递出的颤抖连桌子上的杯都共振起来,恐惧再度升级了。 听到这些话,静亭司众人也纷纷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但很奇怪的是,他们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魔力,并没有出现和那些贵族一样的情况。 “我这是怎么了??!”贵族们声音带着哭腔,释放着波浪一样的惊恐。 “难道是酒?!是那些酒下了毒?!” “啊??!” “没错!是酒!我喝了之后就感觉不到魔力了!” 人群响起了尖叫,还有酒杯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那位冲上去的贵族先生,一抬头就看到魔螈口水掉落下来,瞬间吓哭了,跑回了人群。而且刚开始他还脚下一滑,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挣扎了好几下才爬起来,拖着瘸了的腿一路小跑。 斯蒂夏克满意地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就是她亲手炼制的暗之力与魔草丹药的聚合物,抑制住了这些人类的魔力。 透过他们人类的身躯,仿佛能看到巴菲尔的暗之“肉片”在大厅熊熊燃烧的样子。在投放到酒水时不过是小小的剂量,进了他们身体后却能不断生长,直至布满全身,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感谢亲爱的贵宾好友们,和“肉片”里为了活着而拼命挣扎、不断吸食魔力的人类们,让她如此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太感谢了! 多么多么美好的景象啊! “大家听我说!”她在人群面前大喊道,试图停止他们的喧闹。 “有些话我今天一定要告诉大家,不然都没有机会了……大家都是那么可爱的……人”斯蒂夏克:“我喜欢大家,喜欢看着你们平日里的一举一动。” “奥拉西尼伯爵叔父,”斯蒂夏克忽然向其中一位男子望去:“你还记得你那份记录了许多秘密情报的文件么?您本来可以凭着它升官提势,步入高堂的。对,就是其中还提到莱伯尼城有一位卑贱的精灵混血的那份文件。您知道为什么它会在那场夺去您母亲和妻子的大火中消失。而且与您对立的势力,普洛士伯爵家族,为什么他们会得到这份文件,并且先你一步发送给了洛林王室么?” 被她提到的那人,奥拉西尼伯爵,被这番话说得一脸迷茫。 斯蒂夏克邪笑:“没错,是我做的。我把它交给了普洛士。” 奥拉西尼满脸惊恐。 “米娜·波波维奇小姐”斯蒂夏克又朝向人群中,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你还记得,当年您与我一同在这小小府邸长大,我两一起捡到的那只小幼犬么?后来牠还长大了,你还给牠起名叫提亚。” 米娜·波波维奇:“……为何提起牠?” “您知道牠为什么会不复出现,离家出走了么?” 米娜不敢回话,似乎能预料到她接下来说的并不是好事。 “事实上,牠并不是离家出走。而且牠仍然……日日夜夜陪伴着你”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斯蒂夏克的笑容的确在众人面前狰狞了一下。那画面,仿佛空气中出现了一副巨大骇人的恶鬼面孔。人群中,有个小幼童眼睛捕捉到这一幕,顿时裤子湿了一片。 “瑟希·芙兰尼夫人”斯蒂夏克又提起另外一人,那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人群中颤抖了一下。罗定认得她,就是方才在晚宴上,津津有味地说着斯蒂夏克坏话的贵族女士。 斯蒂夏克眼神定定地望着她:“虽然您一直都对我恶言相向,但令我很意外的是,您却是个很虔诚而善良的女士呢。您所援助的儿童福利院,您每个礼拜都会去祈祷,还给那里的每个孩子都送去礼物……被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围在中间拥抱的、一脸幸福的您,真的很美呢……不过很可惜,又是一场大火,把福利院烧个精光,孩子们也都很不幸地烧成煤炭了呢。好可怜呐。”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瑟希·芙兰尼:“……” 斯蒂夏克又轻描淡写地说:“您曾在已经很难孕育的年纪,好不容易有过一个孩儿。” 听到这,瑟希·芙兰尼顿时定住了眼。 “可惜的是,您那还在襁褓中、连妈妈都不会叫……靠着保姆的奶水度日的可爱幼子……就那样失踪了……哈……哈哈……”斯蒂夏克已经说得上脑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不住地颤抖,脸颊也禁不住微微泛红。 瑟希·芙兰尼已经捂住了嘴,眼角的泪水不停地落下。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想说的是,您那可爱的、软糯软糯的幼子,曾经进过这孩子的嘴里。”斯蒂夏克拍拍身边的那只魔螈,那魔螈的口水又落了一地,在众人颤抖的目光中,将地毯腐蚀出一个窟窿:“值得一提的是,这孩子的颈子其实也是牠的消化道,所以您的孩子,恐怕是进不到牠的肚子里了。” “啊!!!!” 瑟希·芙兰尼夫人跪在地上,开始大声尖叫,悲惨地痛哭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碰撞,她的声音就消失了。 魔螈的脖子几乎是瞬间就伸到了她的跟前,将她吞了进去,速度之快,身旁的人都毫无反应,连隔在两者之间的将士们也完全没看清。 人群呆呆地愣住,随后一下爆发出来。 “啊啊啊——”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唉”变成恶魔的少女:“抱歉孩子们已经饿了好几天,这一下没忍住。” 她听着人群混乱、恐惧的尖叫声,只觉得身心无比舒畅,甚至闭上双眼享受着这一刻。她悠哉悠哉地往上方走去,身后又生成了两道传送门,跑出同样的两只魔兽,和先前的两只一起冲进了人群。她哈哈大笑,声音回荡在大厅:“我真的很喜欢大家,这么善良和美丽的你们,一定很好吃吧!所以都来成为孩子们的食粮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是多么的幸运啊!” “啊——”有些人根本来不及逃,就被魔物吞了进去。 没有了魔力的他们,只能像惊慌失措的羔羊,任人宰割。 其中一只魔螈嘴里吐出数不清的铁弹,瞬间把人群击穿、击倒一片。 另一只魔螈在身前凝聚出光球,瞬间破出威力巨大的光波,扫荡着人群。 至于将士们的结界,在魔物的攻击下毫无作用,瞬间就被击破,支离破碎。他们手持的武器,劈在魔物坚硬的颈子上,也构不成什么伤害。其中一位将士被“鞭子”打飞出去,“啪”的一声,像个血包一样碰到墙上,墙壁顿时血红一片。 他的身体还有许多类似割痕的伤口,这点让斯利卡很在意。 刚才那鞭子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魔螈长长的脖子。牠们脖子有坚硬的壳状物保护着,这点斯利卡觉得很奇怪,因为科普中的魔螈并没有这么一个特征。 过惯了安逸日子的贵族们,面对这样的变故手足无措。他们推推嚷嚷往门口挤去,一点也没了宴会时侃侃而谈的风度。打开门却发现外面是混沌的秘境,前脚刚跨过去,下一秒却忽然出现在大厅内的高空中,还没回过神来便重重掉落到地面,血肉模糊。 其他出口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大厅四周被空间魔法围绕着,形成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回路。 现在还在大厅的人,被彻底封锁在里面了。 前方无处可逃,后方又有追击的魔兽。这些贵族们彻底绝望了。 “放我们出去!”贵族们情绪失控地捶打着墙壁:“外面的下等人们快想想办法!!” “谁能救我出去,我愿意给他十万费尔(圣费蒙诺斯货币的一种)!!” 门兹泽克·莱伯尼被女儿的变化吓得魂不守舍,眼睛瞪得老大:“斯蒂夏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孩子啊!快住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斯蒂夏克回过头一脸冷漠地望着他:“父亲,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了……您还不清楚么,这里没有什么斯蒂夏克,只有斯维娅。这也是那个将我遗弃在精灵部落外面,的母亲的名字。” 门兹泽克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直到魔物一鞭子将他击飞时也没有。 第五十章 盾牌的意志 “砰!砰!砰!” 八大恶徒麾下的刺客,对莱伯尼城发动了恐怖袭击。转眼间,城镇就变得满目疮痍。有无数地都沦为了火海,熊熊烈焰滚着浓烟,一起冲上天际。到处都是平民们的尖叫声,和术士们打斗的声音。 和刺客战斗的将士们,有许多不久前还在伯爵府尽忠职守,接到城镇遇袭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被派到这里。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伯爵府内部也遭到了袭击。 士兵们:“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只能是冒用了假身份,但那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妈的!我们需要增援——啊——” 爆炸瞬间将他吞没,在倒塌的高墙后,片片飘动闪闪发光。 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大汉渐渐走出浓雾,眼睛、脸颊上的纹印,都在发光。 是八大恶人的图丹。 城镇上的大火让他的面孔显露在黑夜中,在场的士兵都吓破了胆,惊恐的表情全部映照在那片片龙鳞上。 伯爵府,宴会大厅外。 “该死!怎么看的!搁眼皮底下都能给人得手了!”一位军官愤怒地呵斥着卫兵:“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们望着门内这片混沌的涟漪,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刚才里面还好好的,门外的卫兵也都很认真在看守。可突然间大厅内的声音就消失了。所有出入口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几乎把所有破解之术都试过了,可是这涟漪并不是一般的魔法……术式完全不起作用,像是被某种超乎常理的魔力绕开。他们也鼓起勇气冲进去过,可奇怪的是,竟直接从另一个门口跑了出来,根本进不去内部。他们还试着砸开那些墙,可砸开后看到的仍是无序的涟漪。宝物——王马遗魂还在厅内摆放着,不知会不会落到坏人之手。而里面的人,也生死未卜。 “最后有谁?看到了什么?!”那位军官大吼道。 卫兵们唯唯诺诺,没有人回答。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那位军官:“踏马的!赶紧给我找出施术者!除掉他!” “将军来了!”卫兵中有人喊。 循着他的目光,便见到赶来的布特林和长安等人,方才几位核心干要听到城镇上出现暴乱后,就离开大厅了。施展这不祥术式的人,估计也是见到他们离开了,才动手的吧。 布特林来到了他们面前,看到门内景象的那一刻,便愣住了。 虽然他也不知这是什么,但分明能感觉到,这是非同寻常的力量。 哪怕这只是冰山一角,也能从中瞥见,那来自地狱深渊的不祥的凝视。 这种浑身发麻的感觉,也只有在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西奥·莱伯尼施法时才出现过……哪怕是现在如日中天的拉姆雷克·莱伯尼,都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 太可怕了…… 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对手…… 那一刻,他脑海里出现了许多想法,一幅幅画面也在脑海一闪而过。从年少时受那位大人——西奥·莱伯尼的托付去村庄上拿一把利剑,到自己第一次获得肩章时,看着海报中莱伯尼冷酷的样子,再到昨日与之走在封闭的廊道上,那消失在转角处的落寞的背影。 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般,刺激着他的大脑。 时间的车轮,在逐渐把他——西奥·莱伯尼带走。而自己无能为力。 “将军!” 下属们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在人群中呆呆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卢修斯·欧亨尼奥将军呢?” 如果是这位洛林国的最强法师,说不定对面前的这道涟漪有办法。 “欧亨尼奥上将去了城市上”卫兵告诉他:“上将他想亲手平息暴乱。” 他又想了一下,开始下达指令。 “梅利贝尔上校,府邸内也已出现袭击者,你带领所有的精英部队,铲除这些罪恶的源头。并且就地查出他们的身份,确认是否八大恶徒的贼党。” 一位拿剑的军官朝他行了一礼,武威凛凛:“是!” “柏伊图中校,你带上二等兵团,做好府邸内剩余人员疏散和善后工作。” “是!” 布特林又看向原本就在此处巡守的众军兵,又看看长安·萨布斯提尔:“找到拉姆雷克。让他想办法解决一下这里的问题。” “……”长安:“是!” 又交代完一些事后,他竟独自一人出走。 下属们看到后着急了:“将军!您这是要去哪?” “战争已经开始了,各位”布特林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目光如炬:“我完全有信心能打赢这场仗,请你们看看四周,这个叫做莱伯尼奥格的城市是我们甜蜜的家园,而它已经在这里屹立数百年之久了。就在这里……”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在那下方起伏的是一个人类的灵魂,也是一个亘古以来就在传承的意志。山高而水长,生生不息。 那一刻每个人都听见了自己心脏的声音,在人类的肉身下悸动。 “在这里的生命之律,已经为某种伟大的理想跳动了两百多年。很荣幸我们迎接了这么光辉万丈的一个时代,把这座城市经营成人人向往的仙境之都。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每一砖一瓦,哪怕是种在小巷里的一朵花,都是我们共同跳动的意志。” 城市的轰鸣声中,一朵开在石缝间的小黄花,在风中微微晃动着。 “也是我们要举起盾牌、举起手中的剑去守护的一切。我们拥抱着彼此的弱小,却也拥有力量……”布特林:“我们是镶在天空之下的盾牌上,那颗熠熠生辉的宝石。我们是站在邪恶面前,咏唱生命之歌数百年之久的帝王之盾。我们要用行动告诉那些恶徒。告诉他们,不断地野蛮愎戾、不断地制造暴乱和恐慌,那正是他们失败的原因。因为我们最擅长的,就是与邪恶战斗。因为正义的光辉,那是永远插在黑暗之上的,一把亘古不灭、真金火炼的利剑。” 众人皆屏住呼吸,接受冲向黑暗前的洗礼。 “今夜,”布特林:“我们为制裁黑暗、为共同的意志……为莱伯尼,而战——”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去寻找他的光辉了。 而正义的光辉,浴火而生的璀璨宝石,在每个人心里都耀尽其锋芒。 而在他们身旁的那扇门,那波动不安的涟漪。其背后的世界,则成了一幅惨不忍睹的地狱图鉴。 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们,被单方面的屠戮着。 眼中所见皆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魔螈吐出的钢弹把人类柔软的躯体打穿、打碎,内脏、肠子都直接飞了出来。 墙上沾满了血和白花花的脑浆。 卫兵捂着断掉的腿,在地上爬行,痛苦地惨叫。 年幼的小孩被压在堆积成山的大人尸体下,不敢动弹。 一个女子正在爆炸之中行走,步伐极其怪异。仔细一看,原来她的脖子都已经扭到了背后,眼睛也已经翻白了,七窍流血。 静亭司的众人也加入了战斗。 并不是他们在乎这些贵族的死活,只是因为他们也被困在了这里。再这么拖下去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迟早也得跟这些魔物打起来。 德鲁希拉湾魔螈,最初是在七十年前,在德鲁希拉湾南部被人类发现的,也因此而命名。 大概率是另外一种魔物,科斯坦巨螈(危险系数:A级)演化而来的。继承了科斯坦巨螈行动迅速的特点,而且还有一定的术式能力。能根据自身的特性演变出不同性质的魔力,像是水魔法、强化魔法。其最大弱点是防御力在诸多魔物中,并不算高。 罗定的风压化为阵阵刀刃,皆数劈在魔螈的颈子上,可是除了小小的划伤,并没有起到更大的伤害。 呵呵。 这看起来像是防御力薄弱的样子吗? 魔螈的光魔法击来,他们连忙躲开。身后的贵族们却倒了一片。 酣战好一会了,都没能杀掉任何一只。光是一味的术式进攻、防御,根本起不到制敌的作用。四只魔物看着都毫发无伤,反倒是他们消耗得够呛。这时他们也终于察觉到了,现实和情报上的出入。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C级魔物而已吗?” “怎么会这么难打倒??” 斯利卡:“注意看牠们脖子。” 每一只魔螈的颈子上,都长着严严实实的硬壳。这原本是牠们的弱点,现在反倒成为了一种优势,甚至能作为武器使用。不止如此,牠们的身体也十分坚硬,一点也不像人们印象中的样子了。 “恐怕已经不是原先的物种了。”斯利卡:“怕是那边的怪物对牠们做了什么,变异了吧。” 他口中的怪物,斯维娅只是在那儿一脸得意,并没有出手。 这些可都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当然不一样了。 这些孩子从小就被喂食斯特罗曼钢鲨,而且还要在她打造的深渊内,和数以万计的兄弟姐妹们互相厮杀。怎么可能和那些普通的弱者相提并论。 暗杀团的蝼蚁们呐,别还没能触及我斯维娅分毫,就倒在孩子们的獠牙下了。 “呵呵,C级的魔物,却比B级还更难对付么?”罗定:“有点意思!” 随着魔力输出量增大,大厅内卷起了数不清的龙卷风,像锋利的钻子一样击向了魔螈。 魔螈吐出光波,和风之力碰撞在一起,却瞬间被压制下去。之后龙卷风又像巨龙一样,翱翔在偌大的厅堂之上,将地上的一切席卷一空,最终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魔螈。 “砰!” 魔螈被一击轰到柱子上,口中也喷出绿色的体液,腐蚀了血色的地毯。 斯利卡施展术式,一只魔螈的额上电光一闪,忽然停下了动作。而土魔法使正好利用这一时机,生出石人将牠牢牢锁住,拖进了地面。 其他伙伴们也很在状态,全力酣战。 而罗定不知何时也飞了起来,借着风之力将身子稳稳地托在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台上的少女。 “你好呢,还记得我吗?”罗定一脸戏谑。 斯维娅同样是一幅戏谑的表情:“怎么能不记得,丧家之犬的模样,叫人怎么忘记?” “呵呵呵……虽然知道是废话,但我还是想问一下”罗定:“虽说咱们是有过过节,但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而现在不一样了——你们想从他们那取走什么,都不关我们事。你想怎么杀掉这些人……” 说到这他看了躲到身后的贵族们一眼,那些人被这一眼看得颤抖更厉害了。 “也与我们毫无关系,”罗定:“既然如此,能不能放过我们一马呢~~” “放你们一马?哈哈哈哈哈哈哈!”斯维娅发疯似地大笑一番,而这时随着一声巨响,被拖进地面的魔螈破开了石头,毫发未伤地冲出。而被轰击到柱子的魔螈,也已经站了起来。 众人面露难色。 斯维娅:“可以啊!不过你们每个人都得留下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而且还要到我的地狱里,当我的孩子们的玩物!怎么样,我待你们不错吧?” 罗定脸冒青筋,而嘴角还是扬着:“那还真是谢谢你呢~~” 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与此同时,魔螈们似乎都感应到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纷纷后退,边退还边发出害怕的叫声。 斯维娅看到牠们这个模样,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从他们视线中走出的,是一个身穿火红色礼服的女子,只见她一手背着长枪,另一只手提着什么圆滚滚之物,踏着强大武者才拥有的无声的步伐,渐渐逼近。 “这东西是有点意思。可是你们这帮见人就怂的乖孙子,给我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都在这里给我超越自己啊!”声音的主人,烈焰般的女子,佩拉,将手中圆滚滚之物扔了出去。物体在地上滚了无数圈才停下,恰恰好停在了舞台下方。众人这才发觉,那竟然是其中一只魔螈的脑袋。 佩拉脸上粘了些魔螈的血液,那身火红色的晚礼服也破了几个小洞。只见她冷酷无比,朝着斯维娅喊话:“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还认得我吗。我是你接下来害怕得躲进床底下露出个大白屁股的存在,是你的姑奶奶。” 她的眼睛发着寒光,在涟漪投射下的暗影中十分怖人:“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你要怎么赔偿我的衣服?” “哦哦?”斯维娅也面露凶光,嘴角弯得如同冰冷的新月,同样还以颜色。 第五十一章 开战 叶帆还在满世界地穿越。 上一秒还在银行里数着钱,下一秒就出现在高高的大气层,脚下还有航空器在云层中放着电。 为什么那个人会知道叶鞅??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身体在无尽的时空里化为了元素。他的问题也是这元素中的一粒尘砂,于时空中飞快地穿梭,根本没有时间去解决。 为什么会突然碰上这么个人? 可恶啊!我还有事情想问他呢,快穿越回去啊! 啊不对!还有更重要的事呢……莱伯尼城的伙伴们都在等着我呢,他们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要赶紧回去通知他们! 下一秒,他出现在一个狭小无比的空间,难以适应面前这一变化,他吓得心脏直跳。 他拉开面前的帘子,就见到一个大叔正坐在马桶上,手中的报纸已经放了下来,右手的咖啡正拿在半空,杯子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 “……” “唰——”忽然一阵冲水声,打破这僵持的寂静。自动清洁、按摩、烘干一体式马桶,开始工作了。 双方面面相觑:“……” “对不起”他又把帘子拉了回去。 尼玛!给我穿越回去啊囧!!! 与此同时,莱伯尼城的暴乱已经十分激烈。 八大恶徒的手下直接在大街上杀起了人。城中的卫兵出动与之对战,也取了他们不少性命。 敌人数量比想象中多得多!可莱伯尼城的兵将们也不是吃素的,在战斗中表现出的章法及素养,都吊打那些只会为非作歹的敌人。在他们的努力下,恶徒们逐渐被压制下去。 莱伯尼的光辉,在每一把利剑、每一个呼号、每一个奔走的脚步,表现得淋漓尽致。 伊尔纳伯爵先生,站在市能源塔高高的屋顶上,看了眼塔内发着耀眼光辉的反应柱,又回过身面对城市中的硝烟,目光如炬。 “有老夫在,休想在奇维塔的眼皮底下,夺走这座城市的和平!” “天音矢”伊尔纳发动了术式:“伊耳戈斯的千星之眼!” 他的眼睛冒出魔法阵。与此同时,城市中的恶徒们接连冒出同样的魔法阵,直接被夺去了视觉。就在他们捂着双眼挣扎时,与之战斗的士兵、反抗的平民们,趁机将利刃穿透了他们的胸膛。 安娜·塔西亚站在另外一座屋顶,拨开一边的秀发,露出了雪白的颈子。 “请求解放第二能力”她望着前方的黑夜,轻轻地说道。 “授权通过。”视网膜中浮现出这段文字,耳边也听见了系统字正腔圆的声音。 手环上的红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亮起的绿灯、橙灯。 安娜·塔西亚开始发动术式,她的双眼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如同无穷无尽的黑洞,吞噬一切星光。 与此同时,恶徒们也接连变成了黑眼,被摄心能力捕获。他们先是停下原本的动作,像个没有了意识的人偶,接着僵硬地掉转刀头,抵在了自己身上,或者朝向同伙。 “刺进去——”在他们早已失去控制权的大脑中,响起了安娜塔西亚的声音。 一对即将被恶徒杀害的平民母女,正相拥挨在角落,忽然间——血液飞溅起来,有些甚至洒到她们脸上,等她们害怕地睁开眼时,却发现面前的恶徒们,居然在自相残杀……一刀接着一刀,锋芒刺进血肉之躯,甚至内脏都飞了出来。像人偶一般的恶徒,却丝毫没有闪躲,也没发出任何惨叫……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市中的恶徒们都发了疯似的,纷纷自尽,或者将刀刃、术式转向了自己的同伙。转眼间,恶徒便倒下一大片。 在某些信奉奇维塔的平民眼中,这是女神在保佑这座城市,并没有人意识到是有人在施法。 伯爵府内,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喧嚣的黑夜里发着冷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扇铁门。 眼睛的主人,拉姆雷克·莱伯尼,在这里静候多时,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 长安总算是找到这里来了,没喘上几口气,就竭尽全力告诉了他大厅里的怪事。喊上他一同前往大厅后,掉头就赶路了。可过了一会,自己都跑出屏幕了,这位莱伯尼家族的公子也没跟上来,仍然驻守在原地,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长安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不明所以地一顿劝说。 “长安先生,”拉姆雷克·莱伯尼说道:“请您相信在下,如果发生在宴会上的事,在下的前往有任何意义或价值的话,那在下早已经证明自身所有的价值了。” “……”长安愣住了:“您是说……” “你我都曾以为,这座府邸的武装力量已达到历史顶峰,到了鬼神都避而远之的地步”拉姆雷克·莱伯尼:“事实是我们都沉溺在温室中太久,太过天真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随着时光在鬓发上的痕迹,渐渐狭隘了。” “从两天前感受到那股不详之力开始,在下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眼神逐渐冷峻,紧紧盯着门口:“然而却一再忽视,忽视那些岁月告诉过我的话……今夜的月亮甚好,却不再平静,再度失去什么,在下也不会意外了。” 长安:“……” 拉姆雷克又说:“真希望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只有在下一个啊。” 话音刚落,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吹得穹顶上的结界都冒出青光。一个怪异的画面,渐渐浮现在黑暗中,变得清晰。 莫名出现的花瓣开始漫天飞舞,随着风的吹拂,一路飘过他们身边。长安嗅了嗅那清新、沁人心脾的香气,有点沉溺其中。然而没过多久,飘来的花瓣逐渐变成了腐朽的颜色,他在那其中闻到了恶心的味道,连忙捂住鼻子。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这味道是何种物质才有,那是如同腐烂的血肉一般的…… 花瓣的源头,一支队伍出现在了那。群花簇拥着一座露天的小花轿,周围漂浮着色彩曼妙的绸带,一束束升上天空,消失在茫茫黑夜。 轿子上坐着一个不明性别的人,面上粉饰得发光。轿子旁还站着一个背着巨大飞镖的男子,而他们的身后……是数不清的破龙甲武者。 轿子上的人见到了拉姆雷克和长安,有些惊讶,又长长地出了口气,吐出的鲜花一路飞舞:“哦?一来就碰上这么个大人物,麻烦大了呢~~” 长安吓得跳了起来,迅速躲到拉姆雷克背后。 是叶先生提到的那些破龙甲的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刚才那怪异的术式又是什么?!前所未见! 拉姆雷克眼睛的冷光闪过,四周浅青色的电光发着巨响,又像扫描仪的光似的一闪而过。一块巨大的长方体,厉然出现在黑夜,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不是能耽搁的时候了。 “我存在于这里,也存在于其他地方,存在于这长达一百三十四米、宽八十三米、高达五十一米,小小却广袤无比的空间,的方方面面。”拉姆雷克:“在下绝不会,让各位再往前走一步。” “唉,这下怎么与那位解释清楚呢”花轿上的人略显无奈地扭了扭豆状的眉:“总不能说,一来,就得回去吧~~” “……”长安亲眼见证着这一战,很难不惴惴不安。 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战斗,拉姆雷克公子有把握么? 而在另外一边,几个原先就来到的破龙甲武者,终于和那位叫拉佐尔·穆夫蒙特的大人碰上面了。 那位先前追击叶帆的战甲人,见到拉佐尔后,立刻行了一礼:“长官。” 拉佐尔面无波澜,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凯勒巴斯,你确定么?” 名叫凯勒巴斯的战甲人一下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回长官。十分确定,那宴厅中的簪子感应不到任何能量,并不存在值得封印之物。” “那真正的王马遗魂身在何处”拉佐尔:“你也能感应到么?” “持有之人许是把它藏在结界之中了”凯勒巴斯:“原谅我才疏计拙,没能第一时间感应在哪。” “继续寻找。” “是,长官。” 凯勒巴斯犹豫了片刻,又把另一件事细说与他。 就是叶帆,那个少年,能够无视时空的壁垒,与那神力呼应的事。 拉佐尔听了面色依旧冷淡,但也生出一些疑色。 得再调取这少年的资料研究一下了。 “凯勒巴斯,”拉佐尔:“再次碰到叶特工,试着唤醒他为国尽忠的决心。” “是,长官。” 又犹豫了一下,凯勒巴斯问:“长官,那一番队的其他人呢。” 拉佐尔直接回答,没有停顿:“很可惜,只不过司国的战车,不能受任何保守派余孽的影响。” 凯勒巴斯又行了一礼:“属下明白了。” 这段情景渐渐融于廊道的黑暗。黑暗于冰冷的气息中连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线,蔓延到伯爵府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其中一条线的末端,会议大堂两侧的烛光,随着外面剧烈的轰鸣颤抖着。又在某种不祥之力的逼近下,一根一根地熄灭。 八大恶人的巴菲尔,正往大堂的深处逼近。 已经到了。 看到那个人了。 二维面的暗黑在地上逐渐形成人形,他以实体现身了。 巴菲尔望着眼前之人,西奥·莱伯尼,正坐在大堂的宝座上,窗外战斗发出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容。 “西奥·莱伯尼”巴菲尔:“希望你能,老老实实把王马遗魂交出来。” “嚯嚯嚯嚯嚯!” 莱伯尼电流感十足的笑声回荡在大堂内,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缝……仅仅是微乎其微的缝,可某一瞬间,巴菲尔分明在那,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星空。 “老夫已经将它交托于可靠的人了”莱伯尼神情透着星际文明一般无情的冷,仿佛不再是这尘世的生命:“希望你们这些已经得道的后生,不要为难一个后起之秀呢。” 而他口中可靠的后起之秀,却根本控制不住那缘分的力量,正在无数个奇怪的地方穿越。 “……” 看了太多奇葩画面,叶心里已经麻木了。 第五十二章 地狱降临 快给我回去! 囧!!! 身体的感觉,找不到任何一种说法可以准确地形容。唯一接近的,就是一只会飞的鸟,却非要在海水里游泳。虽然并不存在被溺死的危险,但一直被摁在水里,也难受得想死。 持续时间越长,甚至有种“会一直穿越直到饿死”的感觉。 现在可不是能浪费光阴的时候!莱伯尼城那边,还有好多急事在等着他去办呢! 要赶紧控制住这个能力!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要怎么才能控制住它呢?话说回来,它是因为什么才失控的? 在无尽光线构成的虚空之中,他终于把脑袋长出来了,这下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了。 数不清的粒子穿透了他的脸颊,正中他的眼睛。虽然并不影响他的思考,但会让他感到自己的无力、受制于人。 绝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 而在伯爵府,恶人巴菲尔终于和西奥·莱伯尼碰上了面,两者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其实巴菲尔早就从斯维娅那听到过,关于这位老人的神秘和强大。虽然斯维娅并没有提到“忌惮”两字,但巴菲尔感觉得出,在她眼里,这位老人绝对是一个见了要绕着走的存在。 不过,他巴菲尔也没想过要与之硬碰硬,只是想从他口中套出簪子的下落而已。之后就逃之夭夭。至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这方面自己可是下了十足的保险的,不可能还被逮住吧? “西奥·莱伯尼”巴菲尔:“你把王马遗魂放到哪里了??” “嚯嚯嚯~~”老者自顾自得说道:“老夫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不知留给叶兄弟的时间够不够用呢。” 这话仔细斟酌又有点奇怪,就好像他知道他们迟早会来似的。 “莱伯尼,再不告诉我”巴菲尔:“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听见了吗?”莱伯尼静静地望着黑暗,那样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的神态,让巴菲尔一度以为,黑暗中真的还有别的东西呢。 大堂内的寂静,在整座府邸的轰击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一个装着神秘莫测之事的盒子。 这里什么都没有,何来“听见”呢? “是这座城市的声音。”莱伯尼:“还有这些先人的声音,你看到里里外外挂着的这些画像了吗?” “老夫向来不怎么相信这些家族精神的措辞”莱伯尼又说:“但老夫又认为,是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让人想起其存在,并且让手中的剑,更有穿透力,胸口的心跳,会更加抑扬顿挫。” 空气中冒出淡淡青色的电光,这分明是术式在展开的痕迹。见到这一幕,巴菲尔不敢迟疑,全身心投入到应战。每一颗黑暗的粒子,都蓄势待发,蔓延到大堂之外远远的地带,甚至连接到莱伯尼城之外。 量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暗元素都消杀殆尽。而只要剩下一颗,自己就能无限增值,卷土重来。 “老夫虽然一半入土,却也有这么个想为之举起剑的存在”莱伯尼全身都冒出了光辉,每一丝魔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唤醒,在黑暗中散发着砂态的元素,飞升到天花顶:“所以,只能将你们……” “驱逐出去了——” 回音缭绕。 青辉在大堂内亮起,像扫描仪的光一闪而过,在大堂外碰出巨大的气浪! 冲击波之大,瞬间扫过整座伯爵府,战斗中的拉姆雷克、罗定等人都感受到这股非凡的气息。斯维娅的空间回路魔法,也像被一股引力控制似的,涟漪开始规律地朝一个方向波动。 不可能完全被捉住,巴菲尔心里这么想。 去吧! 他的暗黑之力,开始向老者涌动,势要一口将其吞噬。 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在无数面从无尽宇宙排列而来的镜子前,一层接着一层地打开。 什么?? 巴菲尔惊呆了。 来不及发出惨叫,他的声带也被分解成一颗颗粒子,游离在一面面镜子之中。而这也是他真正的形态。 怎么这样? 他和莱伯尼也早已不在原本的大堂,而是来到了太空之中。周围飘散着无数璀璨夺目的星尘,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 这时他又瞥见,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存在。两颗圆圆的白色小珠子,正围绕着他们规律地旋转着,如同卫星一般。 这个世界的“方向”是模糊的,他从某个角度看向一个事物时,其实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观察它,因此可以看到它所有的细节。 没过多久他就看清那两个小珠子是何物……那居然是两个身穿破龙甲的人。 为什么会被压缩成这种可怜的形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两个人是在他之前就来到这里的。变成这样子,也是因为不自量力地对莱伯尼发起了挑战…… 巴菲尔不由得寒毛直竖,虽然在这里,他已经没有什么能称为“人体组织”的存在了。 我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不会的!我的肉片,还有很大一部分留在外面呢!不可能的! 就在他这么想时,一只巨大的手以某种超乎规律的力量,将他从尘世中抽出。他的每一个影子、每一块肉片,都连根拔起,一直到城市外的最后一丝一毫。 …… 他呆呆地看着这只巨大的手掌,沿着无穷大的手臂一路看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也没能看到其本体,只能见到两只血红的眼睛在迷雾中闪闪发光,还有气流在那下方涌动…… 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 不要啊! 下一刻,他化成一颗黑暗的珠子,永恒游荡于尘世之外。 暗黑魔人巴菲尔,就此落下帷幕。 而在另外一边,宴会大厅的静亭司众人则陷入了苦战。 对手是一个会空间巫术的精灵少女,和几只极强的德鲁希拉湾魔螈。数量上是他们占优,却在这场厮杀里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们的术式从没有停下,与光环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斯维娅就好像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让他们根本不知该朝哪进攻。 罗定施展龙卷风向她击去,她打开一道光环,将龙卷风收入其中,又从另外一道光环释出,杀回罗定。 罗的手掌张开,瞬间收回术式。而不知何时身后已打开光环,斯维娅举着剑刺向了他。 “嘿!”千钧一发之际,佩拉一枪刺向她,逼迫她不得不放弃偷袭,再次打开光环逃跑。 看着再一次出现在远处的少女,罗定、佩拉两人面露难色。 “踏马的!”罗定:“跳来跳去,真叫人烦死了!。” “你给我站住不要动!”佩拉:“老娘今天一定要打到你叫妈妈!” 可是,又该怎么打到她呢? “总有机会的!”斯利卡:“还记得叶帆给过她一剑么?那个伤口没那么容易好的!” 他思考了一下,又说:“就算用了什么抑制疼痛的丹药,患处持续受迫身体也还是会有反应的,待会儿时机出现了,大伙下手快一点啊!” 斯维娅听得见他们的话,不过也只是付之一笑。 愚蠢的人类啊!别什么时机还没出现,你们就已经死翘翘咯! 心音刚落,她脚下的舞台竟剧烈颤动起来,不到眨眼的功夫便长出一只手持大剑的石头巨人! 土魔法使之寒河巨神兵,即将收下你恶魔少女的性命! 巨人挥剑斩向了她,她双眼一闭,在黑暗中书写着魔法阵,于瞳眸中渐渐亮起。 她伸出手掌,巨人顷刻间轰然粉碎,化成无数碎块倒在她脚下。 土魔法使:“??” 罗定、佩拉:“??” 最后一颗碎石也掉落,浓烟笼罩在大厅内,朦朦胧胧的视野中,只见到少女紫眸发着恶鬼般的冷芒。 斯利卡也同样震惊: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是做了什么,让一个石头人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什么都没看清…… 虽说并没有人觉得在绿林时,这个少女就倾尽了全力。但如今见到她使出后招,还是难以抑制和当初一样的惊讶。 要小心刚刚那一招…… 众人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个想法。 其余伙伴也跟魔螈战得正酣,毕竟也是国家级的战斗力,战到这个份上,胜利的天平也逐渐往他们倾斜了。 这几个孩子已经用处不大了……斯维娅心想,然后踌躇着,准备在较大范围,发动刚才的术式。 囚笼中的各位,我们的游戏就到此为止了。本来也是图个痛快才设了这么个局,现在嘛,你们,还有那边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类蝼蚁,已经没有让我高兴一下的价值了。 接下来,就要找到那个臭小子,把他—— 忽然她的额头上电光一闪,身体冲出一股剧痛! “啊!!!”她的痛嚎声瞬间穿过了整座大厅! “??”罗定、佩拉等人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无法理解,完全愣住了。 “成功了!”斯利卡激动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居然有用!我的脑电波术式,把她大脑的疼痛抑制机构反向作用了!现在她用来消除那个伤口疼痛的药效,正在起反作用!”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身体,正在被无比剧烈的痛感折磨着。 斯维娅倒在了地上,疼痛使她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只能紧绷着身体剧烈颤抖。也许是肌肉发力过猛,原本那个被叶帆伤过、但在治疗下已经有些好转的部位,正在慢慢渗出血。 静亭司众人盯着这一幕发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并不是同情……反倒是有些……怯懦。 可他们也不知道这怯懦是源于什么。 “发什么呆呢!快上啊!”斯利卡着急地催促他们:“老子术式持续时间有限的!趁现在她走神儿,赶紧上啊!!” 罗定双指竖起,魔力在大厅内细细成丝,随着他的刻画散落在四周。紧接着魔力开始沿着线条涌动,像海流也像利刃,最终生出摧枯拉朽的风刃,向少女击去。 “嘿啊!”佩拉蓄势,将长枪全力掷出,枪的刀尖割开空气,逼近少女的脑袋。 其他伙伴们也一样,纷纷发动术式。 术式发出的五颜六色的光,在少女灰暗而娇小的身影前,如同滔天之势的灾难。 此时少女的耳边也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在那无限延缓的精神折磨中,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极为缓慢。虽然她也知道,这在现实之中,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像桌角上的一粒灰尘,被微风轻轻扬走,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在这个世界。 也许,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吧。 不过…… 真讨厌呐…… 这个世界。 紫色的眸,在滔天术式的阴影下,发出魔鬼般的光亮。 “驭天之力……” 她的嘴边念念有词。与此同时,四周涌现一股不安的紫电,如扫描仪的光似的扫荡全场。 “斯维娅的无尽地狱——” …… …… …… “砰!” 地狱!天降大变!! 时空的涟漪中,一座集熔岩、毒渊、兽谷于一体的地狱,正和满目疮痍的伯爵府,飞快地交织在一起……重叠。 第五十三章 联合会 我们翱翔在在无尽的大海之上。 又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看见自己飘摇无力的样子。 …… 怎样才能控制住这个能力!? 这一次,他出现在一场战争。 话说回来,它为什么会失控的? 在他沉思的时候,营地里的人都看着他,鸦雀无声。 “兰多瓦啊里阿拉!” 里面的人开始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很显然是超出通用语地区的民族。这里每个人看起来都凶神恶煞,尤其是那个向他靠近的人,边走边张嘴挢舌喷着唾沫星子。虽然他一点也听不懂,但能看得出来,这人是在破口大骂。 囧! 他心情本就糟糕,于是扔了几个燃弹出去。紧接着在这些变得惊恐的目光下,化为光辉消失了。 他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举动能对某些人的命运产生多大的影响。因为那几颗燃弹的关系,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叫“季贡”的国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何商”的民主主力力量。 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烧焦的味道……而且很刺鼻…… 这气息,恶心到让他皱起了眉头,也不得不捂住鼻子。 空气可见度也比较低,整个世界笼罩在灰暗的色调之中,远处似乎还有几根柱子,朦朦胧胧地连到天上。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什么柱子,而是袅袅上升的灰色硝烟。 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瞬间面上的血色都失去。 在离他脚尖不到一尺的地方,是一只手臂。那并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一种类人型魔兽的四肢。再过去一点的地方,是一颗脑袋,紧接着就是支离破碎的躯干。从切面的结构看,是同一种兵器所为。 区区一副尸体,本不该引起少年丝毫的动摇。 那要是……成千上万的尸体呢? 随着上帝视角的飞升,少年脚下的弹丸之地逐步化为孤独的奇点,而这渺小的孤点之外的,是漫山遍野的魔物的尸体。 在这视角的正前方——高空中,有什么事物呼啸而过。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过什么…… 叶帆看着一望无际的尸体,和被染成黑和白的荒蛮大地,茫然无措。 他还试着在其中寻找人类的尸体,但始终未能找到。不被神明眷顾的,似乎只有这些站在邪恶一方的魔兽。但毫无疑问的是…… 这是一场屠杀。 “奥司康多尼石猿后天进化体,危险级数:A级。” “西尼弗拉千足豚,危险级数:A级。” “双面恶蛟,化人形,危险级数:A级。” …… 珠子不断亮起魔物的科普信息。到底是什么,居然能杀掉这么强的魔物?正当他这么想时,一艘航空器冲破云层,覆盖住那偌大的天空。 “呜!!” 航空器发出破天一般的轰鸣,把上方的云层都钻出个洞,那一刻,像极了某种拥有灵智、藐视苍生的巨大神兽。 叶帆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航空器身上“国际世界法术联合会”的魔法图案,瞳孔地震。 大大的世界树和四颗星星……那样的符号,他再清楚不过,这世上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国际世界法术联合会,这是一个,由世界上最强大的术士们联合而成的组织。是人类与其他种族,在魔物面前最强有力的、不可撼动的盾牌。 同时也是一把无所不能、能够直插敌军心脏的长矛。 联合会在这里……来不及思考,一个身影冲破云霄,在天空中如同笔直的闪电,从头上一下便到达遥远的前方。 一身银灰色的铠甲,即使在日光照不进的天空,也泛着耀眼的光。 头甲两边竖着尖尖的银角,锋芒毕露。 叶帆依稀认得此人,似乎在什么重大报道里见过,但在巨大的恐慌中也记不出是谁了。 那人飞过头顶的天空,落在了遥远之地。之后……又飞快地向这边逼近。 ? 怎么过来了? 我被他发现了吗? 不知为何,虽然叶的意识里,觉得这人很有可能是站在人类这方的,可此时却恐惧无比。 他又忍不住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仿佛也明白了自己恐惧的原因。 快点闪啊尼玛!该死的王马之力!该死的若风·莱伯尼! 快点走啊! 那银角人已经快要到来,叶害怕得脖子都发凉了。正好在这时,他的光辉再度出现,不到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黑夜,身边是一座小镇泥路的环境,在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芒下有种恬静、惬意的美。 他瘫坐在地上,却又马上站起。 回想起刚才异界般的一幕幕,回想起那人,他还是无法放下警惕。甚至有种那人也会打破时空的壁垒,突然出现在这的感受。 ———————— 莱伯尼城这边。 伯爵府天降大变。 在某一段时间,莱伯尼城上的人,都出现了一些奇特的生理反应,头疼、眩晕,这些只是最基本的感受。除此之外,同时也是最难以形容的一种感受,就是他们都在晕厥的时候见到了另一个“自己”。两人相似度如此之高,甚至产生了“对方才是真身”的错觉。但和真正的自己不一样,那是邪恶的存在。在幻觉消失的最后一刻,那分身变成了魔物般细长的躯干。成功戏弄到真身之后,鬼魅一般地消失在涟漪中。 等他们回过神来,伯爵府的大部分土地,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混沌的涟漪,表面泛着异界凄凉的光芒,让人望而生畏。 多么不祥的力量! 莱伯尼!你这个老头子!难道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了么?! 伊尔纳伯爵回头望月,透过弥漫的硝烟里看,月亮的颜色也与以往的不太一样。此时的三颗女神,表面的色调加深,透着一股怪异的暗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等那股硝烟飘向别处,才看到月亮真正的样子。虽说此时的她们才是正常,但如果一直让战争这么持续下去,那股硝烟一直笼罩在上空,人们也会混淆何时才是真正的正常。 而在那从天而降的涟漪之中,被殃及之人眼中的景象,早已天翻地覆。 不知晕过去多久了,也不知是混乱中碰到何物才晕倒的。等斯利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座黑色的小岛上。不远处潮汐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质感,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搁浅在岸上。 当他站起来望向远方,才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大海并不是什么水……而是一望无际的酸性溶液。而那金属质感其实是溶液冲上岸后,形成的结晶体,在和砂石摩擦发出的声音。 看着海面上冒出的热浪和气泡,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虽然离那海岸线还有段距离。 这是哪里?? 伙伴们呢? 脑袋很疼,他往那揉了揉,所幸并没有摸到什么伤口。他开始回忆昏倒前的事情,依稀记得那是在大厅陷落的过程。他又努力倒回更前一点的时间。依稀记得,他们就快要取下那恶魔少女的性命,怎知忽然一阵剧变,将一切都扰乱……等他反应过来时,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坠落。而他更是碰到了石头,直接没了意识。 不,不对……在失去意识前,他似乎还看清了那时的环境。四周不断涌出涟漪和光芒,又像无穷无尽、并且不断放大的矩阵,那是很诡异的画面,绝对不属于正常时空的东西。他还看到有些伙伴被什么突然“冲”出来的环境“吞没”了,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地变少。直到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了。 这么说来,伙伴们是分散了吗? 他们也像我一样,来到了奇怪的地方了么? 斯利卡又望了眼那片酸海,和海平面远方暗黑的天空。这暗黑也覆盖住头顶的整片天空,见不到丝毫的星光……很显然这里和伯爵府已经不是一个面积级了,绝不是同一个世界。 这是那个少女的法术吧?该怎么回去呢?怎么找到伙伴们?大家都还安好吧? 不妙啊这样子…… 这时他见到岛上的铁树林,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并向这边接近。 这个世界很暗淡,直到离得很近时,他才看清楚,那个人是科尼。 “科尼!”见到伙伴的他激动不已,抱了他很长时间才松开。 两人交流了一路到来的经历,也渐渐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开始商量起回去的对策。 “有个地方,我得带你过去看一下”科尼说道,斯利卡知道能让他这么说的,绝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东西,很可能是逃出去的关键。于是两人没有再耽搁,重振士气出发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有种怪异的感觉……觉得眼前的科尼有点奇怪。这并不体现在行为举止或性格上……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 叶帆这边,在乡间小路上藏匿良久,也没有见到那银角人出现。基本可以笃定,那人并不会穿梭到此处的术式。想到这,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命是保住了。但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对那人的恐惧是否真有必要。说不定人家之所以接近,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并没有什么敌意。 国际世界法术联合会,那是一个深得人心的正派的组织,总是在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对抗这世上的邪魔。虽然叶帆并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正派,但无论通过报道,还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他所接收到的信号都是:联合会,这个组织,可以抱以全然的信任。 既然如此,如果那银角人也是联合会的一员,那么是否能对他卸下戒心呢……换个角度想,如果是联合会,那会不会能帮到他目前这个失控的局面?? 想到这他又有些懊悔,也许他该向人求助,而不是逃跑。但他也知道这样的猜测是带着巨大不确定性的,也是毫无意义的。 好了!不能再想这些没用的事了! 想想该怎么回去吧! 又重新回到了那个问题:为什么会失控? 经过一轮的思考,其实他也有了几个等待验证的答案。而其中一个比较值得研究的就是,若风·莱伯尼的出现。 是的,这个家伙的每一次出现,无论是在他的幻觉中,还是现实中,都好像在暗示他什么……就像个沉默寡言的宝藏,静静地等待被某个人发现,或者说,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而这一次,则直接带给了他失控的力量。 是因为察觉到危险了吗?确实,他是险些被战甲人杀死……而在丛林的时候也有过一样的经历……是担心自己这个“暂居体”被杀死,王马之力没法送达它真正的拥有者那吗?这么想想自己也真是惨啊囧,从始至终都在被人……被这条马仔利用囧。 好吧好吧……如果失控跟若风·莱伯尼的出现有关系的话,那是不是只要他再次出现,就会有转机了? 这并不是没可能的呀……仔细一想,如果下次见面,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控制住这个能力了?而且是彻底的操控…… 想想都很激动啊!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再次出现呢? 唉,这又是一个没有出头路的问题…… 得在下两轮穿越前找到解决的办法,谁也不知道自己会穿越到什么地方。要还是刚才那几个地方的话,事情还没解决前自己就死掉也是极有可—— 下一刻,他又化为了光辉,消失在原地。 第五十四章 美好人生1 斯利卡跟随着科尼,一路穿过危机四伏的铁树林,不断与其中的魔物战斗,还要躲避诸如毒雾、铁刺等等的陷阱,终于,在跃过一道悬崖后,到达了他们所要奔赴之地。 出现在斯利卡面前的是一面镜子之类的东西,然而其中却反映不出自己的模样,反而是吞噬光辉,就像那些涟漪一般。 他呆呆看向科尼,在他脸上似乎看到了“进去吧”几个字。 没有迟疑,他便再度跟随科尼,走了进去…… 而在另一边迎接他们的,是一颗急速奔来的钢弹。 “?”斯利卡吓得脸都青了,而不等他反应,一把关公大刀直接挡在了他的前面,将那钢弹直接劈成完美对称的两半。 “……” 他又小心翼翼看向大刀的主人,佩拉,此刻在他眼里是救世主一般的巍峨姿态。 周围卷着旋风,这么说来,罗定也在。他看清楚四周,原来已是战火纷飞。无数的魔物从涟漪中冲出来,而伙伴们都在全力与之搏斗着。 大家都在这!太好了!大伙儿看起来都没事呀! 他也迅速投入到战斗中。静亭司的每个人都战到了兴头上,并以均势,稍稍压制着魔物们。 这时他听见科尼说,叶帆正在往这边逼近。叶帆居然是个法力无边的能人,在解开无法施术的原因后,开始大展身手,已经快要把八大恶徒那帮人打趴下了。 他听闻后欣喜若狂,并且还有些得意洋洋:“这小子!我早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有出息的!没想到这么快!” 话音刚落,他们头顶上的涟漪接连出现多个漏洞,并开始消散。 “是叶!” “他打败那个魔女了!” “啊!太好了!” 士气大增的众人,开始毫无保留地输出,转眼就将所有的魔物击杀。 波动不安的黑暗散去了,破碎的大楼等到了曙光重现的时刻,太阳光照了进来。 天都亮了……居然都战斗了一整晚了啊…… 真是一场恶战呢…… 暖暖的光照在他身上,体感犹如四季之春唤发的枝芽般,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暖烘烘。 莱伯尼城的战斗在莱伯尼家族和静亭司的大获全胜下,结束了。魔女等人皆被击杀,他们的手下也逃之夭夭,莱伯尼的主人翁也如愿以偿地继承了王马之力,隔日,他们做好事不爱留名的静亭司便启程回国,在盛大的送别礼中离开了这座满目疮痍、但处处仍充满着希望的城市。至此,他们在洛林公国书写的篇章就此落下帷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回了国后,静亭司众人都受到了组织史无前例的优待,给他们为促进两国友好关系所做出的努力开了表彰大会。并且经过深度调查,发现静亭司“存在叛徒”一说只是一个误会。从此以后组织茁壮成长,继续为祖国的安全与发展,发光发热。 然而,他斯利卡却在回国的半年后,交出了辞呈。并在组织不理解、极力挽留的声音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回到了家乡后的斯利卡,操持起了家族“脑电波治愈心理疾病”的老本行。日子趋于平淡,也有留言请求他重回组织,但他经过莱伯尼城那一战后,只想过安定平稳的惬意生活,所以他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好朋友科尼也会时不时来找他喝上几杯,两人欢饮达旦,把酒问青天,好不快意。 喝到高处,他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感觉。他把心中的忧虑向好友吐出:“我现在过的这么好的日子……真的属于我吗?” 科尼告诉他:“别想太多,不属于你,还能属于谁?你可别再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欠收拾!” 斯利卡:“嘿嘿,那倒也是。” 平淡无奇的日子在某个温暖的早晨迎来了转机……这天斯利卡想买一捧鲜花,送给母亲。在挑选鲜花时,他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有时想起来会以泪洗面、朝思暮想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多年以前与他相爱相知的女孩儿,却因为一次不成熟的争吵,从此天各一方。 女孩儿在他们都来到20岁时,去了邻国生活。从此再也没能见到。斯利卡在某些渠道了解到,女孩似乎自愿从军,在联盟中担起了医疗兵的职责。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为何回到了熟悉的街? 就这样,时隔多年,两个早已断了缘线的人,目光,在鲜花的簇拥之中,迎来了交汇…… 时光荏苒,两人的鬓发渐渐地结起了银霜,而两人最小的孩儿,也从满地打滚,成长到两人谈恋爱时的年纪。 “妈,我去上研究所了!” 孩子背着行囊,朝门口的她挥手告别。而他正坐在客厅,和几个往年的好友看比赛。 支持的队伍不断传来捷讯,他和朋友们甚至激动得手舞足蹈,仿佛回到了热情万丈的岁月。 冷静下来后,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问题,忍不住说道:“有时候我在想,我现在过得这么幸福,这真的是我的生活吗。” 他并没有提问,只是用了感慨的语气,更像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他怀念妻子怀孕时忙碌的生活,怀念与她在花店相遇的那声声悸动,怀念刚回到这座城市时的日子。 而对于很久以前在静亭司卖命的日子,他并无太大好感,甚至有些刻意去回避这段记忆。 危险的事物,刚开始可能会觉得刺激。但他只是个正常人,不是罗定和佩拉那样的怪物,所以那样的刺激感只能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担惊受怕了。 听到他的感慨,好友们也纷纷开始了回忆。而科尼则告诉他:“别想太多!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生活么?对雅雯(妻子的名)和孩子们好一点吧!” 这倒也是,我现在的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连盼都盼不得呢。想到这,他看了看科尼,看着他脸上半白的毛发。岁月在科尼脸上留下的痕迹也不少,但他目光平静,仿佛还是多年前,面对自己问题时的那个模样。 某天夜里,斯利卡躺在床上,浑身颤抖冒汗,却动弹不得。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他在梦里变回了20出头的样子,本该是无所畏惧的年纪,却趴在床上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哭呢? 梦境中存在两个视角。在站在床边的另一个自己的视角下,眼前的小伙子显得很陌生。 这真的是我吗? 他也来到床边的柜子,上面有颗魔珠在发着光亮。他往其中一看,很快就明白了小伙子哭泣的原因。 发光的界面上,是一个长长的列表。那是联盟与拉曼的战争中遇难者的名单,他在上面看到了“雅雯”,那是妻子的名字。 房间的空气,弥散着冰冷的气息…… 就好像他也成为了一具尸体,正孤零零地存放在冰冷的盒子里。 他的瞳孔不住地颤动,再无比艰难地往上一看,雅雯的肖像,赫然在列。 而肖像上的雅雯,也是年轻时的模样,和那小伙子差不多。 “啊!” 他在极度的恐惧中惊醒。把一旁熟睡的妻子雅雯也吵醒了。妻子不停拍他后背安慰他,而他则看了她良久,之后才紧紧地将之抱住。 “没事儿,没事儿”妻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任他抱着自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她就像在哄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般:“我在呢。” 床头柜的时钟再一次飞速转了起来,事情又过去了好几年,可斯利卡还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噩梦,无法不在意。 这天儿他坐在庭院,看着院子里的小鸟啄食地上的干粮。 就这样呆看了许久,久到让他想到一件事:自己已经老了。 他摸了摸趴在自己身边的狗,牠也已经十几岁了,跟自己一样老了。摇尾巴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地动一动。 “笨笨啊”他对牠说道:“不知道我们哪个更老更臭一点呢。” “记得把你领回家的时候,你还是这么一丁点,”他在空中比划着:“现在都这么大这么胖了,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这个星期的冰激凌我就替你吃了啊。” 这时他突发奇想:“我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你要不要看一下?” 于是他开始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堆相册。积着厚厚的灰,拍去时还会在光线下像漩涡一般涌动。 他打开一张张相片,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虽然其中也有沉默的时候,但他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但是这笑容,在见到某些相片之后,渐渐消失了。 那些相片上是一只狗,但并不是“笨笨”,而是在几十年前,在他还年幼的时候,家里养的一只叫“蠢蠢”的狗。 蠢蠢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老死了,当时他还哭得特别伤心,之后很长时间都向女神许愿:要是蠢蠢还活在这世上就好了。 然而,这一刻……当他拿起那张已经发黄的相片,和不久前给笨笨拍摄的照片,摆放在一起之后……他看见,笨笨胸前那搓小小的白毛,在蠢蠢身上的同一个位置,有着一模一样的一搓。 不止如此,牠们其他的身体特征,也完全相同。 他又对比了更多相片,都无一例外,再度加深了内心那个十分诡异的想法…… 蠢蠢和笨笨,是同一只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妻子,可她只是有点惊讶,之后便没更多探究这件事的心思了。 “狗狗这么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也很正常啊。也可能你当初看中了笨笨,也是看他跟蠢蠢长得像,才选了牠的嘛。”她说道。 看着她给葡萄剥着皮的勤劳的样子,斯利卡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梦境,便没再说话。 他又叫来科尼,与他提到了这件事,科尼也是跟妻子差不多的反应,但又多说了一些话:“你丫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嫌命长也不是这么嫌的啊。服了你这个老六。” 斯利卡听到后大发雷霆,也回了许多不礼貌的话。事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能让自己这么激动。想了很久后,才明白,这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莫名的恐惧下压抑了太久,迟迟没能找到与自己站在一块的友军,让自己很焦虑。 是恐惧什么事?这个问题他也一直没能想明白。那是一种仿佛失明一般的惶恐不安,充满了未知。 因为这些事,斯利卡也变得有些易怒、乖张。而之后他那审视世界的目光变本加厉,又发现了许多无法不在意的细节:三代人都长得一模一样的某位街坊邻居、一成不变的牙膏款式、报道中研究了几十年的算术题…… 他走在大街上,淹没在在人海中。迎面而来的一家三口,母亲抱着孩子,父亲推着婴儿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咖啡馆中的女孩们正在喝着对方的奶茶,挨在一块矫揉造作地合着影。街边表演的小丑被许多孩子围绕着,被触碰的孩子头上会长出一个个卡通小人。 一切都如此富有人间烟火气息,如此真实。 而这个原本在他眼里多姿多彩的世界,现在却再也没法好好地欣赏了。 这个世界有点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突然想起父亲在为病人治疗后,经常会说的一句话。 “不是世界出了问题,而是‘他的世界’出了问题。” 言下之意是病人脑子不太正常,所以他眼中的世界才不正常。斯利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成为了父亲口中的病人。 第五十五章 美好人生2 他找到了荒废多年的脑力波牵引仪,这是能够解析出每一根脑力波,让自己重新认清这个世界的玩意。许多战后心理创伤者、受过读心使洗脑的人,接受治疗时都会用到它。家族的这台已经报废了,他又修了很长时间,才让它能够重新工作。 某天晚上,他看了熟睡的妻子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了这台机器前。 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我的世界出了问题。现在就来一决胜负吧。 虽然本意已决,但他又为某些事感到难过。 斯利卡,你在做什么呢? 都有这么好的人生了,你还觉得不够吗?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三连问,每一个问题都深深扎在心里。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止他戴上那个光环。 他刚戴上去,科尼就冲了进来,极力制止他:“不要这么做!” “科尼?你怎么会在这?!” “斯利卡!听我的,别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这玩意儿给你用的话会烧掉你大脑的!”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答应。 科尼又极力劝说:“想想雅雯,想想你的孩子!鲁伊卡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又要抱孙子了!如果让他们发现,这次出生礼没有祖父在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见劝说无用,科尼又要去抢走他的光环。最后没抢过他,又气急败坏地说道:“那你去死吧!我也不拦着你了!让孩子们去哭吧!我还要在你的葬礼上朝你喷唾沫,大骂你是个不老实的臭瘪三,让他们认清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激将法起到了一定作用,斯利卡停了下来。 对方以为他被自己这番话说动了,正要再度接近,却被他冰冷的声音镇住。 “科尼,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的事呢?” 那语气让科尼有点摸不透这话的意图,于是只能凭借自己的忖测回答道:“这不废话吗?我肯定得关心你的事啊!我可是你的朋友啊!” “科尼”,斯利卡冷冷地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科尼:“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了。我就是我,科尼!还能是谁?!” “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段脑电波而已……虽说从这一点上,也看不出和真正的科尼有什么区别,但我就是知道……我感觉得到,真正的他,并不在这里……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话把对方彻底整无语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斯利卡继续着他的“胡言乱语”:“是咱们上次看比赛的时候替换了他吗?还是说在瓦莱卡出生的时候?难道说……” 这时他回想到了某些事,瞬间将自己定格住。那是说不清多久以前,在一座异国城邦发生的事情……想到这,凌乱的大脑再度填满恐惧,身体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斯利卡……你在说什么呢?你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科尼看起来也被他的不正常吓住了:“我是你的好朋友啊。你不认得我了吗……不管怎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我一直是真心真意为你好的,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行么。” 斯利卡还在极力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既然你是我的好朋友,那你应该知道我很多事吧!那你告诉我,我小时候做过,最丢脸、最难以启齿的一件事是什么?!” “……”科尼想了一会,说道:“是你五岁在和伙伴们玩耍的时候,没憋住尿了一裤子,还跟他们说那是汗——” “就是说啊!”斯利卡已经十分激动:“这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提过!哪怕关系最好的人都没有!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 科尼愣住了。 就快要拆穿眼前这个“科尼”的真面目了,斯利卡乘胜追击,又补了一刀:“而且!当初咱两在静亭司的关系虽然是还不错……可也没好到推心置腹、情同手足那种地步吧?!凭什么后来你就跟我称兄道弟了?凭什么我离开了国运司后你还经常来找我玩……凭什么我每一个孩子的出生礼,你都在?!”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贯穿了“科尼”的心脏,让他脸色彻底凝滞住……就像一座由人类之躯突然化成的雕像,血色皆被抽离,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见对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斯利卡又小心翼翼地质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样……”对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斯利卡:“?” 周围的空气开始生出谜一样的寒冷,又如无视一切障碍、轻易将他侵蚀的恐惧,从每一个毛孔趁虚而入。 那钻入之物仿佛又抵达他的瞳孔,使之不住地震颤。他只能呆呆看着忽然“变样”的“科尼”,那雕像一般的脸庞开始夹紧五官,变得狰狞。 “科尼”冷冰冰地说道:“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我都已经很努力了……你还是不满足,不肯罢休。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将你……推倒重来了。” 斯利卡:“我说吧。你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束脑电波。”那人说道:“比起庞大的肉身,能够真正拥有视觉、拥有触觉,真真正正地闻到花香、拥有人的心跳……相比之下,脑电波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 “……” “既然你都选择不要这些东西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免得现在的你留下遗憾……有一件事你说对了,在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你的!这个地下室不是属于你的。房子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张桌子、每一级台阶,都不是属于你的。楼上舒舒服服睡着的妻子,也不是你的……迄今为止你所经历过的美好人生,也都不属于你!” “……”斯利卡:“雅雯……她是假的对吧?” “是的!”那人借着科尼的脸,开始狰狞地笑了起来:“现实中的雅雯在你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埋在希宁国冷冰冰的墓地下,没有人去祭拜,也没有任何人去看望!哪怕是你这个没用的胆小鬼!” 好吧…… 这下用不着验证,也知道出问题的是谁了。 我就说嘛,这么美好的人生,怎么可能是我的呢。 像我这种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没用的胆小鬼。 斯利卡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噩梦,虽然在做那梦时已早有预感,但真正接触到事情真相后,还是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是啊,雅雯。在离我而去后的第二年就离开了司国,没过多久就爆发拉曼对各国的第二次侵略战。天生就心地善良、一心想为他人做点什么的雅雯,加入了联盟的医疗兵团。在失去她的日子里,我一直偷偷调查她的消息。为了消除那丢失她后仍隐隐作痛的占有欲,我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她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成功坚持了一年。 再度获得她的消息,是在各国军队公布的死者名单上。 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当初失去她的我并没有真正失去她。因为我爱的人,还在这个世界上。 而此时,我失去了整个世界。 黯淡,蔓延到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往外看去,所有街道也失去了色彩,花店橱窗的五颜六色在渐渐消失,连路灯的光也变成了黯淡的灰色,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黯淡,终于蔓延到熟睡的“雅雯”身上,将她的颜色抹去。 好吧,是时候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他戴上了光环,启动了装置。 …… …… …… 这是哪里? 眼前的黑色海洋,大量气泡漂浮在表面上,还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看着远方,一脸茫然。 很快他便想起来,这是几十年前在莱伯尼城的那一幕。 这么说来,果然是从这里开始的吗?一切的一切,还有那段不属于我的人生。 是中了什么幻觉魔法么? 果然,我人还在这里啊,而且也没有变老……假的。踏马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在这之前是……哦!对了!是那个魔女把这里“炸掉”了。 那现在,该怎么出去呢?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黑色的天空竟开始“动”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几乎吓死过去……酸海开始剧烈沸腾起来,这个世界也刮起了巨大的风浪,被天上的某个力量吸引过去。 在狂风中很难站得住脚。等他好不容易稳住姿态,并且抬头看去,竟发现,黑暗正在急剧地缩小。直到它的边缘也出现在天空上,他才明白,这是什么…… 这一刻,他觉得全身的血液也被这力量抽走了一般。 “我感慨一闪而过的流星,与长此以往的黑。” “生命是一根抖动的大山 我的墓碑,我从诞生起就背袱着的茧 都是一根弦上晃动的幽灵。” 原来那覆盖在天空上的黑暗,竟然是一只眼睛。 随着那眼睛拉远与这颗行星的距离,一幅面孔,出现在了天空上。 那是科尼的脸。 直到身后的岛屿都土崩瓦解,斯利卡才稍稍找回了魂。 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这么说来,原来我还在幻觉里啊! 可恶啊! “科尼”那双巨大的眼睛转动起来,直至完全对准了他。 “斯利卡,你本来还有更合适的选择的”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可是你却选择了最糟糕的一个。因为你再度选择逃跑,你那完美无缺的人生也彻底消失了,真是可悲呢。这一次的你,真是我见过最糟糕的一个。” 听见这话,斯利卡反而没那么畏惧眼前的“神明”了,理直气壮地与之对话:“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生,何来的意义?” “科尼”:“我看你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了!” 斯利卡又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手?你是那个魔女派来的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呢!都到这份上了还在胡说八道!”那个面孔变得十分激动,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行星上顿时刮起大风:“为了能让你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可是一直都很努力。对于你的无理取闹我也不断在提升我的容忍度!可是这一次,你真的把我惹毛了!所以我决定,给你一点教训!” 斯利卡:“……” 巨大面孔开始发作,直勾勾地瞪着他。 仅此一个眼神,就将斯利卡炸开,化成一滩血水…… 下一秒,斯利卡在相隔不到两米的地方复活了。一复活就上蹿下跳,惊恐无比地检查自己身体。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是死掉了吗? 他很快就看到两米外的那滩血水。也很快就明白那是之前的自己…… 怎么回事儿? 下一秒,他再度炸开,再一次体验到死亡的感觉。 而不到一小会,又是在两米外的地方,他又一次复活。 当然迎接这一个转瞬即逝的命运的,还是悲惨的死亡。 就这样,他死了无数次,又活过来无数次,直到灰色的海滩都被染成了红色。死法从自爆到内脏发霉,再到全身骨折断裂,都各不相同,每一次的死法都极其凄惨。 天上,科尼那狰狞的面孔:“我要不停地折磨你!直到我满意为止!” 第五十六章 美好人生3 这一切不知又重复了多少遍,科尼才稍稍平静了一些,虐杀斯利卡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看着这个跪在地上、不停呕吐的斯利卡,科尼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好吧,现在,向我求饶。我可以永远地终止你的痛苦……永远的。而你接下来的人生……由我来操持就行了。” “呵呵呵……” “?” 斯利卡抬起头,慢吞吞地用袖子抹去嘴边的血,向上天回以同样的轻蔑:“我说……你这死亡的特效做得也忒真实了吧?真是让我生不如死呢……但是,谢谢你啊,让我看明白一些事的同时又壮了一圈胆子……你真的是个很好心肠的神呢,呵呵呵呵呵~~但其实,你并不是真的能杀掉我,对吧……其实,你很害怕我,对吧?” “……” 还敢嘴硬? 没再多说,“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斯利卡的脑子突然肿胀起来,出现了一个最惨烈的死法。 血水还在空中飞溅着,下一秒斯利卡就复活了。 这次,他一复活,就往旁边的一具尸体冲了过去。然后在科尼不解的目光下,从那具尸体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光环”。 科尼在看到这“光环”后,就脸色大变,似乎也失去了神性。 “不……不可能……”天空中的声音开始颤抖:“这东西……怎么可能还会有……” 斯利卡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看来神通广大的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啊!” 光环上流淌着无穷无尽的数据,那是在这幻境里拥有神性的东西。斯利卡也是在过去的某一次死亡中,偶然在兜里发现了这东西。起初并不知道是什么,但经过仔细思考,那也许是,能够让他真正离开这个幻境的东西。 也许是什么伟大的存在,故意放在那里的吧…… 披着科尼面孔的伪神,又开始对他发动术式,可是再也无法奏效了……从他拿到光环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为自己不能控制的存在了。 顷刻间,自己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为什么……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想清醒过来的欲望……”科尼陷入了沉思:“都有那么美好的人生了……那么快乐地活着,能够得到爱人的爱,组建了梦寐以求的家庭……为什么,还觉得不够……还想在那种痛苦的世界醒过来……” “我刚刚还觉得你很聪明。但你其实是笨蛋吧?”斯利卡笑道:“这些不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都7032年了,还要讨论什么‘数字生命主义’这种又过时、又无聊的话题么??” “……” “好了,是时候说再见了吧!”斯利卡目光里闪着火花,那是即将蔓延到现实、将敌人吞噬之火。他坚定地望着科尼,说道:“不管真正的你是谁,咱们现实世界中见了!” “不不!别出去!别出去!千万不要出去!求你了!”科尼:“请你听我说的,你对所要面对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留在这里,这个世界……很美好……外面的世界……很糟糕……” “真有意思,你现在是在求我吗?或许你真该看看,刚才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有怎么折磨我的。不然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可笑”,斯利卡:“你明明是来害我的吧……是我的敌人吧,怎么一点坏人的气场都没有呢。现在这个样子,叫我出去之后怎么把刚才遭的罪如数奉还呢?” “不!”那个科尼再也没有了“神”的架子,几乎要哭出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废话不多说,呵呵”斯利卡戏谑一笑,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然而下一秒又转而凶狠:“我会找到你的……绝对会。” 他戴上了光环,与此同时光环上的数据和方程开始涌动。耀眼的光从中冲出,将这个阴暗、荒凉的世界淹没。 意识飞升前,他听见科尼在那儿惊恐万分地喊:“不!” 太好了……终于出去了…… 话说回来,我是晕过去多久呀? 感觉像过了几百年、几千年一样…… 笨蛋们还好么?罗定、佩拉,还有叶帆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找到我啦? 还有真正的科尼在哪?没事吧?不知道这个假科尼对他做了什么…… 好了,已经能看到出口了。 回去,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吧! 恢复视觉后,第一个感觉就是,周围很黑。这应该是一个十分阴暗的环境。第二感觉就是身体很轻,感觉借不上力,大概率是泡在水里吧。这么说来,这里是海上?还是什么小河流里? 不过周围声音很小,所以答案更倾向于河流。 哦,有光了。不过有点奇怪。 好像是透过什么东西照进来的,光线并不是很强,所以这里也不是河流吗。 好像是什么水池子。 不过无所谓了,能看得见就行……这是什么?有什么东西浮在水面上飘过来了? 斯利卡看了好久都没看清是什么,由于光线很模糊,视线很难对焦。 水面上的光一闪一闪,这回他终于能看明白了,东西也飘到了咫尺之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它呼出的气息。那是…… 一颗头骨。 黑洞洞的两个窟窿,与他的双眼正好对着。那一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整个人,整个意识,仿佛都被那两团黑洞吸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紧随那颗头骨之后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阴森森的骸骨,顺着水流飘过来。 斯利卡彻底呆住了。而更令他不想去面对的是,随着对光线的适应,他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了。 那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糟糕、最可怕的一幕。 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堆挤在一块。有只剩下骨头的,还有剩一些肉块组织的;有人形的尸体,还有一些是魔兽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飞升到云巅外,就像脱离现实,去到刚才那个世界一样。 这样的骇然,已经超出了他作为一个人类,所能感受到的恐惧。 “啊。” 他还能发出声音,这本该是一声凄惨的尖叫,可最后脱口而出时却那么微弱,在空洞中引发不出任何回音。就像在风雨之中摇曳的烛火,发出的一抹吱啦声。 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对劲。 他眼珠子一转,就看到自己残缺不堪的躯体。身上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块是好的了,两条手臂都露出了森森白骨。腰下面的部分,都只剩下骨头了。 …… 这个池子里,装的也不是水,而是某种腐蚀性极强的酸液。 而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池子,而是一只魔物的胃道。 绝望,是这里最多的东西,填满了狭小空间的每个角落,填满了人心。 而放眼到这片绝望之外,是密密麻麻、像胳膊一样的肢节,在地上爬动着,轻而易举地避开满地的铁刺。无数肢节上方的是一颗巨大臃肿的肉蕾,表面长满了一排又一排的牙齿,整个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比例支撑在地面上,散发的花粉掉落到地上便长出密集的小霉球,覆盖住尖尖的铁刺。 魔物飞快地行进在暗野上,把目光渐渐拉向高空,一个险象环生的兽谷便呈现在眼前。 在这座一望无际的兽谷里,最不缺乏之事,就是深陷绝望的嚎叫声,不管源于何种生物。 …… 这里是地狱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手呢…… 不不,这一定又是幻觉吧,哈哈哈……对,我一定还在幻觉里。 既然如此,那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 …… 快醒过来啊…… 快醒醒! 快逃啊!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结界躲避轰炸,曾离开大人们,来到一个类似防空井的地方。在那里,微微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缝照在他手背上,暖暖的,虽然只是一个小点。然而片刻后脸颊上、胸口上的冰冷又将他拖回到残酷的现实。那时他没有无理取闹,也没有向任何神灵祈祷。 也许那天他们全部人都会葬身于此,他的恐惧也没人能安抚。 “你在干什么呢?”雅雯突然出现在面前,握住了他的手。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天他们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啊……哈……啊……哈”残酷的现实在吞噬他仅剩不多的生命力。他用尽全力在黑暗中呼吸,可他已经不能感觉到呼吸的力度,甚至不知气体该从哪里进去。连疼痛的知觉也都消失了。不知是因为神经中枢已经不完整,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太大,把所有的痛感都比了下去。 泪水,从眼角划落下来。 “现在你能明白了吗……”科尼的声音在他微弱的意识里响起。 斯利卡:“啊……哈……”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在这之前的事情……”科尼开始阐述起事情的经过:“大厅陷落后我们和大家都走散了。你、我、威尔、勒蒙,我们四个人降落在一个铁林子里,不断有魔物冲出来袭击我们,刚开始只是B级、C级的魔物。可是突然冲出一只A级魔物,拉莫契魔王食人花,把所有人都吞了进去,连带那些魔物一起……”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我们确实是降落到什么地方了。魔物接二连三地跑出来,我们很努力地战斗,然后……一片漆黑,周围都是惨叫声…… 我们终于明白,我们是来到了怎样的一个地狱里…… 斯利卡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骗人的吧……这不是真的吧?这个清晰的记忆……也是你捏造的吧?! 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吧! 这一定是幻觉!是的!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我在现实肯定也还好好的! 只要再找到光环,就能够回去了! “这就是现实,斯利卡”科尼:“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对不起,斯利卡……你已经……快要死了……” 黑暗和寂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却是那么无边无际。 斯利卡已经无法再正常思考了,疯狂和绝望已经填满了他的大脑,任他在无法发出悲鸣的精神世界痛苦地嚎叫。 “在你临死之前,你的大脑崩溃了……”科尼又解释道:“这使得你的脑电波开始构筑基于精神层面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着美好、没有痛苦、没有死亡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时间和因果不再是我们现实中所认识的那种规则,你可以尽情地建设,过上你所期望的美满人生……” 什么叫临死前??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就死掉了! “我也是为了你的世界能够成功被建设,而被你设计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你神笔马良下的一串电波而已,斯利卡……我是来帮你的”科尼:“之所以是我,而不是其他人,我想……” 这时斯利卡看见酸液上漂浮着一颗脑袋,而且正在转过来…… 科尼:“也许是你太害怕了,你亲眼目睹我死前的惨状,听到我在黑暗中的惨叫,所以才幻想了一个我出来……” 那脑袋全然转过来了,斯利卡也看清了它的模样,顿时抽泣起来。 那是科尼,已经有一半的脸都只剩骨头了,另一半也被腐蚀得露出了牙床。颜色已经淡化的眼珠子,像是比旁边的窟窿还空洞的存在,吞噬着斯利卡的意识。 斯利卡终于发出了听得见的声音,从自己口中长长地吐出,像是临终前的最后一口气息:“科尼……科尼……” “对不起,斯利卡”他脑海中的科尼:“所以我其实……也是你的一部分。” 下一秒,斯利卡逃离地狱,回到了自己的精神。这是一片白茫茫、除自己以外别无他物的世界。 他跪倒在地上,开始放声痛哭起来。 悲惨命运的每一记利刃,都扎在平凡的他身上,已经把他压倒了。 他要死了。 现实中的他正在死去,而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像个懦夫一样逃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凄惨的哭声没有停止过,哪怕科尼的声音出现时也没能制止。 科尼对他说:“斯利卡……现实中的你,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你还有得选,就在这里。” 斯利卡仍然处于极度崩溃,见没有得到理会,科尼又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虽然你并不知道,但事实上,你在这里已经重复了6274次人生了。在每一次人生里,你都选择重新遇到雅雯,并且都有过幸福的日子……在这里,时间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科尼接下来的话显得严肃许多:“可是在6274次人生里,仅有约10%的你能够寿终正寝。余下90%的你,都会尝试逃离这个世界,回到那个临死的现实里……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每每走到这种地步,我都不得不将那个人生清除,重新来过……更有甚者,那把光环,那是我没能理解的、像无序的宇宙一般的东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管是不是出于你自身,有个力量正在试图将你拖回到现实,而且这一次它还成功了……”科尼:“不管它是出于什么意图,是不是想加害于你,又或者像我一样帮助你……这个力量,都是对我们这个无拘无束的世界的巨大威胁。”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木已成舟……你也不得不坚强起来……而且你会的。”他又对斯利卡说:“再想想我说的话吧,斯利卡,在这里,你有无穷无尽的选择。精神世界也是可以很美好的。站起来,拥抱幸福,并和我共同面对危机吧。” 话越说到后面,就越冷漠,似乎只是在阐述某种事实,不捎带任何的感情。 斯利卡哭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可是科尼……你和我都说过,不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终于看到他别的动作,结果没想到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科尼想了很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给出答案。 “再见,斯利卡。”他轻轻地说道,就像一缕拂过他耳边的青烟。 科尼的话说到这里就消失了,留下斯利卡一人继续跪在这里,为悲惨的命运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好几个小时,又好像几天几夜。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时间的消逝仿佛失去了意义。 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响起,就像一缕从阳光普照的对岸吹来的微风:“亲爱的,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的哭声停止了,抬起头一看,是雅雯。 他呆呆看着那洁白的脸蛋上小小的酒窝,就这样看了许久,终于有点回过神了。 亲爱的,你长得真好看……他心想。 干什么?对哦……我刚刚在干什么来着? 他看了下双手,手里正揣着一把飞盘。这时不远处传来狗叫声,他才终于想明白。 “哦哦哦!”他说:“我在逗狗呢!” 说完就往草坪上冲去了。留下雅雯一人灿烂地笑着,看不远处的一人一狗,在那又蹦又跳。 世界,仍在有条不紊地行进着,沐浴在岁月静好的光辉下。 此后,那个由脑电波构筑的精神生命,又轮回了无数遍。终于在某个残缺不堪的人类身躯,其空洞眼神的凝滞后,迎来了永夜。 与此同时,那只凭借着臃肿的肉身下无数的肢干、飞速行进在地狱山丘之中的A级魔物,拉莫契魔王食人花,随着一阵奇异的电波在身体涌过,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定格在山顶上。 牠那铺天盖日的身躯,将永恒地停留在此地,就像一座眺望远方的雕像。 不管风吹日晒,星月轮回。 第五十七章 参差大地 从未有过如此孤寂的一个夜晚 他在这凋零的忧郁里放声大唱 “我们长成锈迹斑斑的铁 和这愤怒、刚毅站在一起 “我们的头骨透着森森的冷光 那是这寂静最后的叹息,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 谁在乎这个推山的人 他曾做过一场瑰丽、浩瀚的梦境 我仍记得那片问路的乌云 他曾随我一同拜访白棋筝 生命不息,却在此处变得局促 我记得他那沙漠中穿来的长袍 我在那里看到了,被金色的木偶撞击的参差大地 以及森林中觅食的梅花鹿 ---- 我感慨一闪而过的流星,与长此以往的黑 “生命是一根抖动的大山 我的墓碑,我从诞生起就背袱着的茧 都是一根弦上晃动的幽灵” 我顺着孩子们回乡的列车往东方去 一路上,初春的草木在寂静中发芽 ———————— 伊尔纳伯爵发动术式,全能全知的寂煋幽瞳。 他的魔力开始在量子层面上打开一个通道。尽管如此,他的魔法也无法穿透那涟漪分毫。 这样的局势,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难以冷静。 刻满了魔法阵的眼睛又出现在伯爵府另一端,这是为数不多没有被那块涟漪波及的地方。在这里,牠能清晰感觉到西奥·莱伯尼的存在。 也就是说,莱伯尼那家伙还在这里,没有被卷进那座地狱! 真是个福大命大的老家伙!伊尔纳微微一笑:在咱俩的孙子还没比出个高下前,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莱伯尼! 安娜塔西亚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市。烟火之中,她的秀发随着飞舞的火星一同微微地晃动,杀气拨动着暗夜的弦,在战争中传响。 每一名军兵都骁勇善战,有能力的平民们也都加入了抗争。伯爵府的人也和强敌战得正狂,远方的某位少年也为回归而不断努力着。 城市中的贼人越来越少,可硝烟仍然只增不减。 几个恶徒冲破大门,来到她所在大楼的天台上,马上便见到了站在屋顶上的她。 “就是她搞的鬼!” “杀了她!” 安娜塔西亚望着下方的人,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的术式对他们不起作用。不过看到其中一人脑门上微弱的电光,便明白他们中有善用脑电波的术士,将自己的摄心力干扰了。 看着蜂拥而上的恶徒,安娜塔西亚没有任何波澜。她的杀气飞舞在火星之中,双眼皆化为黑暗,发动了术式。 “星解量,持剑者的正义审判!” 巨大的魔法阵照亮了黑暗,一把调和阴阳、明辨善恶的天平,从魔法阵冲出。 在魔力的束缚下,恶徒再也无法靠近,只能静静接受神秘力量的审判。 天平的一边是一根羽毛,另一边则逐渐浮现出其中一人的投影。随着天平朝羽毛的那端倾斜,神秘的信号蓦地在所有人脑海中跳动,那是不属于任何人类文明的语言。 凡狂妄和行恶之人必如碎秸。 被投影那人忽然间被挤压成一颗金字塔,血液冲天而起。 “咦?!”身旁的同伙还没来得及震惊,就接连被投影到天平上,一个个死状惨烈。 都是一群死不足惜,只会做恶的贼人啊。 安娜塔西亚冷冷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怖人的惨叫声也没有动摇她分毫。 ———————— 另一边,叶帆还在思考能让若风·莱伯尼出现的方法。 可是想了一圈,也没能找出个所以然。 又穿越了好几次,这次他出现在一间农家客栈,依山伴水,远处还传来放牧牛羊的哞声,好不惬意。 客栈的主人被他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本想抄家伙把人赶走。可是看他面目呆滞、灰头土脸的样子,又生出些同情。 “……” 老板端了一盘热乎乎的包子,放到他面前。 此时叶已经心如死灰了,机械地拿起包子嘬了起来。大脑CPU消耗过大,吃点东西压压惊先。 忽然他看见一对爱侣在隔座互喂食物,你侬我侬。本想翻个白眼,结果却想到了什么。 是啊!这世上能有什么比爱情的力量更伟大呢?! 虽然说,自己内心出现这句话后,也被油腻得想吐…… ———————— “大凶之兆……大凶之兆……” 伯爵府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在这儿,冲天而起的爆炸声、正恶两方的交战声,仍然听得一清二楚。周围那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也没有停过。 长安·萨布斯提尔藏匿于此地,颤抖的牙关里不停地嘀咕上面几个字。 他本该和拉姆雷克·莱伯尼并肩作战,但那位公子很快就和龙甲人们战得如火如荼。而战力弱小的他只会成为累赘,只好潜逃出来。 太可怕!太可怕了! 万万没想到,敌人居然直接找上门来!这里可是莱伯尼城啊。这些恶徒是没把洛林的军官放在眼里么! 还有那个吞掉了大半个府邸的涟漪!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太诡异了! 他想象过自己的凶兆,会是以何种形式兑现。结果没想到,居然是整座城市都来陪他度劫。 太可怕了,周围已经是一片混乱,似乎只要他从这儿跑出去,过不了一会就会死掉。 不行他得一直躲在这。 这时他听见“哇哇哇”的叫声,回过头一看,胖猫正扒在窗外,肉爪爪火急火燎地挠着。 “冬哥!”长安跳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救你!” “砰!” 没跑出几步,就听见头顶一阵爆破的声音,楼顶已经碎成渣渣,正往下掉。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落下来。 “……” 该死的大凶之兆啊—— “砰!”巨石坠地的声音。 而在府邸的涟漪里,被连接到斯维娅的地狱的众人,开始明白他们抵达的是多么恐怖的地方。 熔岩地带,佩拉和几位伙伴出现在这里。伴随着一股股热浪从岩浆喷涌而出,空气像沉重的铅般压着他们的身体,呼吸困难。 尽管很艰难,大家还是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这里是哪啊?” “我们怎么会到这来的?” “是那个斯蒂夏克干的吧。” “可恶!明明差一点就能送她归西了!” “我们是传送到了火山?” “不只是这样,在上面看,这里的火山好像一眼望不到头,就像是异界一样……有点可怕啊。” “会不会其实是地底啊?” “哈?”所有人都抬头望去,果然,头上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就不是天空。 “啊???那该怎么回去呢?不会一直在这里了吧?” 佩拉:“只有找出那个臭丫头,把她杀了。” 他们望着远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刺眼的火红色,不像有人类的踪迹。 而在地狱的另外一边,笼罩着剧毒雾气的黑暗深渊,伴随着一股风力的驱散,一颗巨大的风结界球出现在画面里。 结界中的人是罗定和几个伙伴,被保护在结界里,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然而刚降临到这里时,一位伙伴不小心吸了口毒气,就开始不停地抽搐、吐血,再也无法动弹了。 好在队里有善于治疗的成员,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毒性后,就将他放入机体冷凝保护了,待成功出去后才能放出治疗。 当然……这还得建立在出得去的前提下。 不过也多亏了这位伙伴,他们才明白这些毒雾的可怕,那是碰都碰不得的。 眼下,怎样才能出去?是摆在眼前最紧迫的问题。 既然能够过来这里,是不是也有出口可以回去呢?可是他们在深渊里走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可恶啊!其他人不知怎么样了!母老虎……应该没问题吧! 罗定望着眼前散开的迷雾,仍然没能看到什么光明,不由得烦躁起来。 话说回来,刚开始到这还以为会有很多魔物,因为看着就像这样的地方。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别说魔物了,虫子都没见到一只,这是正常的吗? 是因为环境毒性太强了,所以没法生存吗?不过也应该会出现对毒有免疫作用的魔物呀。不至于啥都没吧?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某种异样。这感觉就像从安安静静的密室,忽然来到了外太空似的。咋一看这两者在声音上的区别并不大,实则一个天一个地。 他们也因此明白,这里并不是真的没别的生物,而是都藏起来了。而现在这一刻,牠们都逃走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因为危险即将到来。 周围开始剧烈地振动,震得两边的碎石纷纷往下掉。一只身型巨大的魔物,身体通过一道缝隙时直接将之撞烂,急速通过……然而,时间已经过去好一阵,牠的身躯却还有很长一段没经过这里。 “全员准备躲避!”罗定在人群中大喊,与此同时双手合十,他的头顶开始卷起一阵横向的旋风,正在凝聚成“风之圣枪”。 在一阵万籁俱寂之后……魔物的头冲破毒雾,出现在了眼前。 “安哥拉尼大裂谷双头蜈蚣,危险系数:A级!” 罗定施展术式,风结界随着他的控制急速地上升,将将好躲过那一撞。 蜈蚣的每一节躯干都冒出密密麻麻的吸盘,从中伸出“线”,那些线条深深扎进地底,从中吸出数不清的小型生物。 结界球一路飞升到高空,他们望着底下飞快冲过却一直看不到头的虫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随着另一端的脑袋冲过,那股震动便远远地去到黑暗。 “跑了吗?!” “还没呢!”罗定大喊,话音刚落,那股震动声又大了起来。 “准备迎接撞击!”他又喊,这时,头顶的枪矢已经压缩完成了。 蜈蚣巨大的脑袋再度从雾中冲出,高高地撞向他们,长长的触须在空中晃荡,发出怪异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罗定瞄准牠的头,将那圣枪狠狠地射出—— “走你!” 万籁俱寂—— 巨大的发着耀眼白光的空洞,在牠的脑袋生出。紧接着在下一节躯干也生出白洞,再接着下一节…… “砰砰砰砰!!!” 一路延伸到牠的另一端! A级魔物,安哥拉尼双头蜈蚣瞬间便化为了肉齑。滔天的汁液从天而降,就像雨水一样,连绵不断。 被保护在结界中的众人,看着外面血肉横飞的景象,目瞪口呆。 “A级魔物!老哥!你打败了A级魔物!” “双头蜈蚣!那可是传说中的双头蜈蚣!居然干掉了!” “而且还是一击!太牛了吧你!” “那是当然!”罗定头都抬到天上去了。 “虽然说是有战性相克的成分,但一击必杀,实在不服不行呐!” “关键时刻,还得靠大佬啊——” “?” 就在他得意洋洋接收队友的夸奖时,一把巨大的飞镖杀进结界,将某位喋喋不休的队友削成完美对称的两半,之后又毫无受阻地冲出结界,消失在黑暗中。 风云突变…… 所有人望着倒在地上的两截尸体,彻底呆住…… 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到悲痛,就见到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远远地站在那。 罗定身躯一震,杀气瞬间奔涌在四周。 飞镖冲出黑暗,又稳稳落回到那身影的手中。此时所有人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人长着一副冷峻又轻浮的面孔,一脸戏谑地望着他们。 “别来无恙啊,罗,”那人悠悠然笑道,无视所有人充满杀气的目光。 “迪鞑骆”罗定幽幽说道,声音像冰冷的风,吹过那人的面颊。 第五十八章 牺牲品 无尽的粒子,从他的面颊穿过。 他也是由这粒子组成。如果把他放到整个世界,他也像这沧海一粟,在苍茫大海中,惊不起一丝浪花。 我是谁,我是怎样的存在? 或许是自己近乎虚无一样渺小,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他很容易产生这种无意义的质问。 每每到这种摒弃自我、毁灭自我的时刻,有一个声音从光明中传来,将他的灵魂、欲望拖拽回来,在名为希望的原野上,点燃。 那声音对他说:“回去吧!” 这一次,他出现在一片草原。 躺在软软的、踏实的青草上,压出了一个人类的形状。 对,他不是什么微粒,而是一个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惬意和清新的香气里失去了一会儿的意识,等他睁开眼时。蓝天白云、新意盎然,他见到的是这样一个世界。 此时他的身体已开始发出光辉,他轻轻地站起来,静静地望着从脚下,延伸到视野尽头的绿色。 在即将穿越前,他鼓尽力气,朝空气中大喊:“白离!” …… …… 万籁俱寂。 奇迹总是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后出现的,而这一次,是短短的两个字。 这一次,他身上的光,没有加剧,反而在慢慢消失。 他成功了。 就在他还在“没想到居然成功了”的喜悦中惊讶时,在他视线的正前方,出现了男子的身影。 不必等他转身,叶便知道了他是谁。 两百多年前的白马之王,若风·莱伯尼。 “为何你会知道她的名字。”若风莱伯尼回过头便是这样一句,然而下一秒,他就露出惊讶又了然的神情,很显然过去的记忆已经飞快地灌输到他的大脑了。 “原来如此”他望着空气,露出微微失落的神情:“都两百多年过去了啊。” 而站在不远处的叶帆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因为眼前所达到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刚开始还以为只能靠眼神去交流,结果没想到,对方连话都直接说出来了。 与此同时,在斯维娅的毒渊地狱里。 “别来无恙啊,罗。” “迪鞑骆。” 两个旧识时隔多年的相遇,会发生怎样的遭遇? “我们好像再未见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我想起来了,”名为迪鞑骆的男子轻轻一笑,可眼神里却并没有笑的意思:“从你出卖了我,让我被旧国运司当作利用完的棋子、扫地出门的那一天起。” 同伴们见到两人对上话了,都很惊讶:“罗,你认识他吗?” 没等到他回答,他们之中又有人认出了对方:“这不是迪鞑骆吗?以前还在静亭司服过役的!” “是他?是那个背叛了总部,还导致两名静亭司成员被俘虏的迪鞑骆吗?”伙伴们更震惊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罗定朝那人喊话:“什么再未见过?你是脑子被驴踹了还是被狗咬了,这么不好使?咱们前两天不还见过吗?就在那片林子里。” “哦?”迪鞑骆:“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呢?” “这么说来,你那么早就认出我了吗”迪鞑骆看了眼手上的大飞镖,又说:“还是这东西太显眼了?哈哈,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这是京尼尔的逆风的杀器,是专门为你们这些风术士量身定造的法宝哦~~” 是啊……难怪当初在和布拉克逃跑,见到那四个杀手时会觉得这么不安,原来其中一个就是他。 布拉克,原来你怀疑的都是真的。我们静亭司里……不,不止是静亭司了,而是整个总部……真的出现了叛徒…… 对不起,布拉克,怪我没有打一开始就相信你的判断。 现在不止是八大恶徒那帮人。他们……叛徒们也找上门来了。 看了眼地上那位伙伴的尸身,还有跪在旁边哭泣的两个伙伴……他便杀意冲天。 “你来这里干什么?”罗定说。 “这事说来也奇怪”迪鞑骆摸摸了腮:“虽说我确实也是急着来见老朋友一面,但一开始我并不在这,而是跟这里某个会空间术的‘怪物’战斗……但不知为何就到这来咯。话说这里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说到这,迪鞑骆又望了眼四周,看上去对这里十分好奇。但目光回到罗定身上时,又变回了轻浮的模样:“说来也巧,没走多远就给我碰上你了。看来咱们这次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呢~~” “呵呵,你也是中了那个魔女的法术么。”罗定:“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直是个啥事都能摊上的倒霉蛋呢。好心奉劝你一句,这里的魔物很厉害,一不小心就会从你小屁股那钻进去,所以快回去找你爹妈吧。” 迪鞑骆脸上青筋暴露,可还是压抑着怒气:“谢谢你的提醒呐。不过我觉得,比起我,更容易摊上这事的人非你不可呢~~” 再也没耍嘴皮子的心思,罗定怒目圆睁:“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迪鞑骆轻蔑而冷冷地一视:“那你觉得呢?” 滔天的杀气,从两人身上涌出,压得其他人难以呼吸。 “是来夺取王马遗魂吗?”罗:“很不幸地告诉你,那玩意已经被毁了。就在那场宴会上。” 迪鞑骆:“被毁了?” “是的”罗定戏笑道:“被那个魔女捏个粉粉碎碎,渣都没剩下!” “是这样吗?”迪鞑骆不以为然:“可是据我们某位长官的说法,那东西还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府里哦。” “……” 听到他这句话,罗定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倒觉得再正常不过。他也并不相信,一个蕴含着神力的王马遗魂会这么轻易被毁掉。 迪鞑骆:“罗,你太不厚道了。你以为这样能骗过我么~~” 罗定:“呵呵,想想也真搞笑。在丛林的时候都没抢过我们,还想在这东西主人家的眼皮底下拿?你不觉得可笑么?” “夺取王马遗魂是一方面,这个我们领袖可是做了十足准备的,应该……不会失败吧?”迪鞑骆略微沉思,看起来却漫不经心。就好像前面提到的事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而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不过我们来这里,也不是光办这件事。” 他把目光转回到眼前的众人,那一刻眼里闪过不明意义的光,就像猎人见到猎物一样:“‘铲除旧时代的余孽’,我们的大领导是这么说的~~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讲法,我这不就火急火燎地跑来跟你叙旧么~~” “你们大领导是谁?是王八村口派厕纸的李二狗么~~”罗定付之一笑:“这么暗地里实则掩耳盗铃地搞小动作,不怕见光后被搞到兜不住屎么?你也知道,叛徒在咱们国运司里是怎么称呼的……‘灰影’,这是内部的说法,指的是蒙在过去脸上、羞耻的灰色阴影,要像对付灰尘一样,‘嗤’一声……一下全拍掉。而现在,你就像这灰尘一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么说来,你还不知道啥情况啊~~”迪鞑骆抹了抹因为笑得太用力,流出的眼泪:“罗,还有各位……你们真是可怜又可爱呐……叛徒,哦不对……灰影——你口中的这两个字。按严格来讲的话,说的正好就是你们这一帮人哦~~” “???” 突然出现了无法理解的言语,众人都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呵呵呵~~”迪鞑骆看到他们的表情后,觉得很满意。 对,就是这样。 这才是临死前该有的样子。 接下来就让我来给你们的绝望添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吧…… 他又说:“在你的小脑袋绕过弯之前,有件事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国运司,不……不止是国运司,应该说整个国家领导阶层,一直以来都可以分为保守派、激流勇进派两个阵营。而国运司,一直以来都是保守派来运营。说起来也挺搞笑吧?这个组织刚开始成立时就是为了带来改变、革新,才被建立起来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却没有发挥出它该有的作用……你也能看到,司国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洛林、知垣,这些都是当着费蒙诺斯的面、骑在司勒米头上拉屎的罪大恶极……费蒙诺斯……该死的费蒙诺斯,这个夺去我父母亲性命的恶魔……为什么它能一直站在那里……为什么没有人能让它倒下……该死的……” 迪鞑骆忍不住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才恢复理智:“所以,新的光辉应该被引进我们的组织,去照亮每一颗怀才不遇的心,乃至整个国家……那个被保守派掌控的国运司已经腐败不堪了,应该被勇于挑战权威、拥有血性和力量的激进派取缔!所以借着王马遗魂这个契机,我们彻底唤醒了沉睡的雄狮!” “迪鞑骆,你在瞎说什么呢……” “还不明白吗?罗,祖国已经清醒过来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国运司已经经历过一次大清洗了……在激进派一往无前的神威下,保守派的蛀虫们已经被全员歼灭了!不管是你们的教官龙天武,还是在这次事件中,昏庸无能地支持‘将遗魂出送洛林’的各阶级官员,都逃不过我们激进派的净化!” …… 绝望,渐渐浮现在眼前,将无边无际的黑暗,赤裸裸地于他们眼前展开。等他们意识到时,黑暗已经化为了血盆大口,将他们吞噬。 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伙伴们: “什么?!迪鞑骆,你在说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国运司那里,出事了吗?” “胡说,这些只不过是你胡编乱造”罗定并没有被他动摇:“不管你是想削弱我们的战意,还是光想图个嘴上痛快。这一招对我们,不管用!” “没错!你说得有道理!不愧是龙天武麾下最强的战将,风魔使罗定!”迪鞑骆似乎等他这句话等了很久,回话时还打了一激灵:“但,是不是胡编乱造,看了这东西你就知道了~~” “?” 罗定对他描述的局势还是不以为然的,然而也只是在他拿出那个视频前…… 视频里,先是烽烟四起、乱作一团的国运司总部……再者就是无数身穿破龙甲的人,尖弹向周围的人群不断扫射……最后……国运司的长官们被压在地上、排成一列,被一个接一个地斩杀…… 人头滚滚落地,他们盯着那颗人头惊恐的模样,仿佛上面的脸不是什么长官,而是站在这段录像前,惊恐无比的自己。 视频的光亮戛然而止,瞬间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深渊,是多么的黑暗…… “旧主已经逝去!如今新的国运司已经建立起来了,充满希望和血气方刚的力量正在冉冉升起!”迪鞑骆:“而作为龙天武麾下重将、同样身为保守派的毒瘤,并且还亲手将圣之遗魂送出,犯下叛国罪的你们,哈哈哈,也将在洛林公国……这个罪恶的土地上,接受祖国正义的制裁!” “……你已经疯了,迪鞑骆……你们都已经疯了”罗定只觉得喉咙发凉:“米勒国公不会放任你们的所作所为的。”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罗……”迪鞑骆狞笑道:“这场变革,打一开始,就是咱们国公的意思哦~~” 这一刻,绝望将他们彻底吞没。 一场血腥的变革,正在祖国的大地上兵拏祸结。而远在他乡的他们,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也沦为了这场变革的牺牲品。 布拉克,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如果你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当场气晕过去吧…… 你真的厉害,能察觉到这种程度。可是,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多了。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罗定……他是什么意思啊……我们怎么就变成叛徒了?”某位伙伴:“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是被祖国抛弃了吗……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 罗定只是一脸阴沉,不知如何回答她。 第五十九章 与马王一面 “王马遗魂只是一个开始……在这之后,我们便会找这场风云诡谲了几百年的罪魁祸首,好好算上一账……” 迪鞑骆面露凶光,就好像眼里的不止是他们,还有那个夺去他父母生命、改变了他一生的世界巨人。 也许是刚才风之圣枪的作用,深渊里的雾气远没有刚才那么浓烈了,迪鞑骆甚至不用任何防护,只需要服下免疫的丹药便能活动其中。 想到这件事,罗定就难以遏制的愤怒。因为就是自己这一枪,让迪鞑骆有机可乘,也因此失去了一位伙伴。 “芩利基……”伙伴们正围着尸体哀鸣,整个队的士气都很低落。 这可不妙……迪鞑骆还在这。他原本就是很难对付的强手,现在又多了那把大飞镖,就更难战胜了。就算这边人数上占有优势,形势也非常之不利。 罗定暗暗发力,决定先下手为强。 迪鞑骆:“接下来,让我们先来清算一下之前的账吧,罗,我会把你留到最后一个杀死的——” 话音刚落,他的脚下便生出一颗圆球,圆球表面还泛着七彩的光,瞬间把他的一条腿搅碎! 他吃了一惊,身体开始失去平衡。 这是被压缩成球形大小的飓风??什么时候发动的? 可恶……该死的风魔使! “啧!”罗定咬牙切齿。这招发动条件有限,只能作为偷袭使用。原本是冲着他上半身去发动的,结果却只收下他一条腿! 妈的!在这个距离上发动,还是有些吃力啊! 失去一条腿的迪鞑骆开始极速闪避,罗定的风术式不断地击向他,却再也没能打中。 迪鞑骆单足站于翘壁上,残破的黑衣下露出了他的腿……那只被击中、只剩下根部的腿,还有另外那只完好的腿,居然都是人造假体的结构……不止如此,他的两条胳膊,也都是假肢…… 除了罗定,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眼前这个冷酷的杀手,经历过什么。 不过战斗既然已经开始,那就没有犹豫的余地。土魔法使开始施展法术,岩壁中生出无数尖刺,将迪鞑骆围在其中。 “蹭!”飞镖的光闪过,所有尖刺支离破碎,纷纷往下掉。 迪鞑骆跃起于这些碎片中,杀意在阴暗中闪烁。 飞镖隐身于黑暗,罗定目光无法放过它。当他看回去时,迪鞑骆也消失了。 黑暗中隐藏着巨大杀机,他们这群人往往身为猎人,这时却有种变成猎物的感觉。 “怎么办呀……”一位伙伴:“我们回不去了……我家里人会不会也被……” 罗:“还要消沉多久!” 那伙伴被他吼得一愣,呆呆看着他。 “你还有家里人!那没有的人怎么办!?”罗:“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空气渗着凉意,所有人都没说话。 “傻逼……”罗定没再说话,身边的魔珠不断闪烁,飞出许多之前收集的反式玦长钉。排成好几个圆圈,对准了黑暗中的每一个来向。 被他这么一骂,所有人倒是清醒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纷纷展开术式。 身为一个国家级的精英,居然还要别人去带动自己的斗志,实在太丢脸了。 虽然他们是被国家抛弃了,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物存在着为之战斗的理由,怎能在此倒下? “杀了他,为芩利基报仇啊!”那位动摇过的伙伴发动术式,一面大镜子出现在空中,一旦被其照到,就会被封在镜子里。 土魔法使在地上生出一道又一道屏障,虽然抵挡不住那把大飞镖,但应该能一定程度地限制它的运动。 “迪鞑骆的术式很特别”罗定一边撑开旋风,一边向大家解释:“是过去被称为‘瘟疫’的死之咒印。千万不能被他的东西碰到。” 空气越发冷冽,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满满当当。从中冒出什么,甚至是幽灵,他们都不会惊讶。 严阵以待的魔镜对准了黑暗,不敢放过一丝痕迹。 忽然,黑暗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道白光,几乎同一时间魔镜也冒出白光,很显然是捕捉到了什么。 “太好了!抓住他了!”当伙伴们惊喜交加时,魔镜的主人表情却不那么对劲。 “好像不是他……”她说道。 话音刚落,黑暗中又不断地闪过白光,一个接着一个,像一闪而过的白色鬼火。 所有人都愣住,直到白光变得整片视野都是,而且清晰而刺眼,已经近在眼前。 镜子开始碎裂,一片一片地掉到地上,倒映着众人惊惧的目光。 “是魔物!”有人在人群中喊。 “快跑!” 数不清的不速之客冲出黑暗,张牙舞爪,朝他们袭来。 ———————— 在世界另一端的草原上。 再度和若风·莱伯尼相见的叶帆,因事情远超自己预期,一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少年,你是何人?” 若风莱伯尼问道。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叶的回复,他又望向四周,生出一丝疑惑:“这又是何处?” “若风莱伯尼先生”叶帆终于开口了:“请你让我控制住你的力量,好让我回到您的府邸……” 听到这话,若风莱伯尼皱起了眉头。 “控制住我的力量?” 为什么他表现得这么惊讶呢?叶帆这才发现他看起来很不安,不像是遇到了认识的人的样子。 ??什么情况? “是的,若风先生”叶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您的府邸可能会遭遇恶人的袭击,我得赶紧回去告诉那里的人,得先控制住您赋予我的力量。” “我的府邸?”若风莱伯尼沉思片刻,又说道:“这么说来,两百年后我的后人依然存在么?而且已经在新国的大地上拥有了一块封地。作为前辈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呢?” “……” 看到他这幅毫不知情的模样,叶有种非常之不祥的预感。 他又惴惴不安地试探,生怕会得到不好的答案:“若风先生,有个问题我想先问你一下……您知道我是谁么?” 若风仔细地看了看他,两者之间透着不明含义的距离感。 这位两百多年前的伟人目不转睛:“你是何人?” 囧! 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雷晕过去。 是最糟糕的答案囧! ———————— 莱伯尼城。 火星在空气中、在地上跳跃,灵动而迅速,如同拥有灵智的微型生物。一触碰到人体,就会在其身上燃起熊熊烈焰,直到最后一丝肉体组织都被烧成焦炭,才停下,跃向另外之地。 施法之人借着这股神秘莫测之力,已经杀了数不清的人,势不可挡。 在死神眼里,莱伯尼城的生命之线,在无尽的黑夜画成一条波伏不定的弯曲,如暗涌般波动,如山峰般连绵。 而此刻在死神眼里,此施术者的线则剑走偏锋,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拧成一股僵直的绳,一条笔直。 “这个人很强,得叫长官们过来!啊!” 随着又一个士兵的倒下,飞花火星的施术者出现在画面中。 他长着狂妄之徒的面孔,上面画满了符咒。 “哈哈哈哈哈!没一个能打的吗?” 他的笑在黑夜中击出音浪,在场士兵与平民感受到皮上一道灼热的刺痛,皆面露难色。 另一个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前面。见到此人后,所有士兵都十分惊讶,个个喜形于色。 从高处看,他一路走来的线路,皆一片平静与黑暗,从伯爵府大门口一路排到此处,和周围的火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卢修斯·欧亨尼奥上将……”有士兵喊出了他的名号。 他面上的须微微一动,神情傲慢,轻蔑地看着火星施术者与其同伙们。 “陆小斯·欧亨泥?”火星施术者带着浓浓的口音与错读复述了他的名字。 “坏种们”卢修斯·欧亨尼奥开口了:“没能第一时刻认出吾之名,这是你们失去唯一逃生机会的原因。” “我管你是谁~~”火星施术者狞笑道:“倒是你,没能认出你爹我,这就是你接下来挨火烧到渣都不剩的原因!” 说完他便施展术式,数不清的火星飞舞、跳跃,气势汹涌,转眼便来到卢修斯·欧亨尼奥的咫尺间,与他的瞳孔仅有毫厘之差! 与此同时施术者眼睛却产生一丝莫名的刺痛,他只是眨了眨眼,并没有在意。 而此时的欧亨尼奥上将则早已被火星击中,身上燃着熊熊烈火!正当有些人因希望的落空而哀叹时,却惊讶地发现,他被那可怕烈焰所覆盖的皮肤,居然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变化! 别说皮肤了,他身上的衣物、华美的饰器也丝毫没有变化。 卢修斯·欧亨尼奥的面孔也完好地出现于火焰中,那两条与他的傲慢浑然天成的胡须动了动,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他犹如肆意玩弄火焰的火之使者,已经成为了见到这一切的人心中的神。 “坏种,不知你是否已有心志,准备好承受这一切”卢修斯·欧亨尼奥朝那一脸愕然的火星施术者说道:“接下来的回舍,我会让其有所控制,一点一点地释放于你的身体。” 几乎是话音刚落,火星施术者的身体开始出现碳化,呈现和其余皮肤完全不一样的颜色,并且开始大面积扩散! “啊!”他开始尖叫起来,浑身剧痛难耐,倒在地上滚动。 众人看到他身上的变化都惊呆了,这分明是被火烧到的痕迹! “啊……救……救我……”火星施术者试图站起,向空气伸出求援的手,而此时他的体表已全部碳化,并一片接着一片地化成灰,碎掉。 他渐渐消散得只剩下经络,在空气中就像细瘦的血之树,直至最后一丝一毫都化为灰烬,才终于结束痛苦。 而卢修斯·欧亨尼奥身上的烈焰,才终于散去。 术灵回舍,这是众多巫灵系能力者习尽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法术。而这只是他众多法术中的一个。 身旁已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失魂似的观望,不敢大喘气。 哼,灰尘一样的存在。 他眼中的寒光闪过,周围建筑、尸体上的火焰都皆数消失,几乎同一时间,眼前剩下的恶徒们,身上都涌起熊熊烈火! “啊——”尖叫声冲破天际。 而在这片惨烈的地狱音浪中,一位预料之中的客人,终于出现在了这里。 此人是八大恶徒的龙鳞能力者,图丹。 也是这些攻城的恶人的老大。 “终于来到了这啊”卢修斯轻轻地说道,神情依旧傲慢:“都说你是所有人的噩梦,真是让人唏嘘,这场噩梦在今日就要结束了。” 图丹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 一边是大法师、洛林国最强术士,一边是八大恶徒、魔力量能与魔物匹敌的强者,这场不世的强强对话,结果会是如何呢? 第六十章 再见传送门魔法 囧! 这是怎么回事? 为啥他不认得我?! 这是若风莱伯尼没错吧?!叶帆又和印象中的那位对比了一下,没错,是他。可是为什么他表现出这个样子? “若风先生!”叶几乎是骂骂咧咧地叫出来的:“是我!您之前见过我好几次的!” 那位伟人毫不留情:“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囧,怎么回事? 难道是……失忆了吗? “您不记得了吗?您曾在幻境里给过我启示……您还主动接近过我,告诉我一些事情的!” 接着,他又急急忙忙把两人先前的那些经历说了一遍,可若风还是一脸茫然,就好像这些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我不记得有这种事”若风说道:“少年,我很认真地问你,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吗?” 这个问题咋一看毫无意义,可仔细想想,却发觉并不简单。 叶回想起来,从林子里的白马,再到府邸里呈现的人形,从外表和所处的故事背景看,确实都是若风·莱伯尼。 可那个时候他们有说过话么?有明确表露过彼此的身份么? 正确答案是没有。 想到这,叶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他说不明白,只能依靠以前见过的一则寓言去比较:橘子想和香蕉交朋友,但香蕉只和橙子交朋友,所以橘子假装成橙子去和香蕉交朋友。 香蕉吃了一口橘子,被酸得掉眼泪。因为橙子也很酸,所以香蕉真的把他当作橙子了。 …… 想到这,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少年,有件事很奇怪,我虽与你素未谋面”若风:“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终于要认出我了吗? “这熟悉的感觉是……驭天之午!你身上一定是有王马之力吧!”若风皱起眉头,眼神也微微露出了狠光:“这力量你是从何得来?莫非……是从我后人那夺来的?你究竟是何人?如果真是来自我家族,请你把这力量归还!” “???囧” 莱伯尼话音刚落,草原上就天色大变。原本晴朗恬静的草原忽然狂风大作,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颇有暴风雨之势。 叶帆吓得头发都快跳起来,赶紧安抚这位大人:“不不!这力量只是暂时和我产生连接而已!我只是个送信的!真正的拥有者是您的后人,米娅·莱伯尼!” “米娅·莱伯尼??”若风:“此话当真么?!” “嗯……”叶:“基本就是这样。您冷静一点,我不是来抢走你的力量的!相反,这个力量还是……” 他本来还想说“这个力量还是你交予我,让我把它送给米娅·莱伯尼的”,可想到橘子那个寓言,他就没能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的话,那将这个力量托付于他,乃至米娅·莱伯尼小时候那个梦境中的白马……那到底是谁? 虽然天色依然狂暴,但若风看起来终于冷静一些了:“真奇怪,虽然我的记忆并未有过她的痕迹,但我确实能感觉到,从她身上延伸到这里的缘线,与你的灵体连接在一块,颇有命定之色,像太阳光一般清晰……又像我的意识曾去过的宇宙深空,被无尽的能量包围着。” 缘……缘什么线? 在哪里?为什么我没看到。 叶朝自己周围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到什么东西,一脸茫然。 “而且有种莫名的……使命感。就好像我也是这巨大使命的其中一环……太奇妙了”若风有些激动地说:“这应该是我们几十代驭天之午的结晶,也是这力量最初的本身所托付的……一切的目标都是米娅,我的后人……少年,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能够完成这个使命。” “……嘿嘿”虽然终于得到他的信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这都讲到哪了囧?纵使他再冰雪聪明,都有点听不懂呢。 不过既然已经获得他的信任,那是不是该乘胜追击了?于是他又回到最开始的目的:“若风先生,我一定会把驭天之午交到米娅小姐手里的。但现在有更紧迫的事,您家族的府邸有恶人潜藏在里面,可能就是冲着这力量的寄宿物去的。我得马上回去做点什么……请您让我,控制住你的力量,让我回去吧。” “我的力量?” “是的!” “少年”若风很严肃地说道:“你应该是误会什么了,这个力量已经不属于我了,而是存在于现在的你们身上……准确来说,是在你和白离的簪子,你跟它之间无限长的‘缘线’里……而我已经是一个不再拥有魔力、一无所有的存在,我不过是一个……幽灵而已。” “?” 这怎么可能? 什么叫不再拥有魔力了……是不是我听错了……啥?!他已经没有魔力了吗? “不对啊!”叶指着头顶那正酝酿着暴风雨的天空:“这不就是您招来的么???” “少年,你误会了”若风·莱伯尼:“这只是刚好要下雨了,并不是我做的呢。” 囧! 为什么事情,总是和我想的背道而驰! ———————— 在地狱深渊中,被魔物追赶的罗定等人,一路狂奔却始终找不到深渊的尽头。混乱中,几人的身影已渐行渐远。 妈的,被迪鞑骆摆了一道!这些魔物是他的杰作吗?不,不可能,他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这些魔物应该是本来就在深渊里的,趁着双头蜈蚣不在,纷纷跑了出来。 这么说他是利用了这个时机么?! 想到这罗定望了伙伴们一眼,只见到其中两个。 糟糕,被扰乱了。这下迪鞑骆的暗杀变得容易许多了。 镜魔法的伙伴看到了他,朝他呐喊。他还没听清什么,就见到她的背后,有一把刀子划向了她。 他想要提醒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刀子在她脸上划过一个小口,仅此而已。又和迪鞑骆幽灵一般的面孔,一起消失在黑暗中。她甚至没能感觉到他的接近,发现脸上的伤口后,也只是微微一惊。 罗定眼里满是悲愤,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咒印,开始从她的伤口处涌出,很快就布满大半边脸颊。 “罗,我……”她惊恐地说道,下一秒,淹没在了魔物中。 —————————— 完蛋了。 如果若风·莱伯尼已经没有神力的话,那还谈何控制?! 这下还咋回去?!往平里躺得了囧!白忙活一场! “少年,虽然我对你的请求无能为力,”若风·莱伯尼:“而且说实话,‘一目千里’,想在短时间内控制这个能力并不现实……但作为拥有瞬移能力的术士,现在的你,或许可使用其他能穿越回去的法术。” “……此话怎讲?” “在两百年前,当我还拥有神力时,我正好还有另一招穿越术式,或许……可以传授于你。” “什么?”叶帆又看到了希望:“你说的当真么?” “你可听说过传送门魔法?” 叶帆一愣。 他说的,难道是那个紫色光环的魔法么? “那是上古巫师流传下来的术式”若风继续解释道:“我是在某位巫师战友那意外知晓的,不知为何我居然能读懂其中的文字和方程,并将其成功转变为靠常人之力也能展开的心诀魔法,后来我也明白了,那其中应该有魔力相性的原由吧,魔法文明,就是这么充满命定轮转的色彩,从神力到巫术,再从巫术到异能,一切都是轮回……再后来,我还特地将心诀写成厚厚的手抄,在家族中流传下去,只可惜,如果我没预料错,现在应该还没有人能领会其中的奥秘吧……” 叶帆还在沉思,而若风则开始谈起了奥秘:“心诀十分冗长,可是在神力拥有者的眼里却只是简单的线段……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我想,拥有真正驭天之力的你,应该能领会它吧。” “缘线——”若风:“那便是这个巫术翻译过来的内涵。我们与这世上的命定之物存在这样的线,会拉长、会变形,却不会断裂,比自然界中任何连结都要坚固,很古老、胜过一切……这条缘线,会在各种各样的机缘下,强烈的感情、重大的使命、绝望之人的情绪化等等……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缘线的两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打开一个通道……一个虫洞。” 忽然接收到了奇特的信息,叶帆打了一激灵。通道……这难道就是传送门魔法的本质么? 他回想起在丛林使用传送门魔法的场景,无尽的时空、粒子、情感,在通道之中拉伸、变化、蔓延,波及到门的两边……确实有上述这样的感觉。 若风:“现在,我们都说到这了,你应该也能发现飘浮在身边的‘线’了吧?” “……”叶:“若风先生,我什么也没看到……” “……”若风:“它们就在那里,你要用心,去感受、去联系。” “……我已经很努力在感受了……” 若风·莱伯尼沉思片刻,又说:“想一个在那座城市,最让你想去接触,最让你时时刻刻都想联系、奔赴的人。” 叶照着他的提示,不知不觉脑海里出现了西奥·莱伯尼的模样,然而无论那位老者的面孔以怎样的神态呈现,他还是没能感觉到线条一样的事物。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若风。 “不不不,那应该是一个,最让你心有所感,深深牵动着你的情绪的那人。”若风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叶帆又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 放空大脑,置身于一片黑暗。 让平静的水面浮于黑暗中,让那面孔浮于水面,把身体全部交给意念。 …… …… 女巫小姐。 …… 线,漂浮在空中—— 叶猛地一惊,睁开了眼。可等他眼睛完全打开后,却只瞥见线隐身前的余光。 他伸手去抓,只抓到空气。 空气透着寒冷,将他空空的手心包围。 他的颈后发着冷汗,浑身战栗,被这奇特的体验惊呆了。 虽然未能捕捉到,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那分明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是一根白色的线! 缘线居然是真的!他朝若风莱伯尼看去,这位大人似乎也明白他那根线连接到何处,好奇而认真地看着他。 发着微微白光的线条,飘浮、蜿蜒于无尽的时空,一直伸向望不见的远方。就像隐藏在黑暗深空的星之河流,一直默默沉寂于命运的永夜,等待着被命定之人发现。 发现新大陆,重新燃起希望的叶,又开始闭上双眼,在深空中回忆女巫小姐的模样,任他对她的感情肆意地飘荡、蔓延,像无限拉伸、变形的线一般。 她曾是那么天真、无忧无虑的孩子。 每天奔赴于那片夕阳之下,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在这片漫长旅途的尽头,她最爱的人,在那儿。 那是一条路径,通往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照耀她内心的精神文明、被世界洪流渐渐遗忘的世界。 可是从某时起,那个尽头里,再也没有能为之狂奔的存在了。 “姥姥,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对着空气轻轻说道,此时她已是桃李年华的模样。 她开始去向远方,奔向她曾在元素映画中为之心花怒放的世界,还有许许多多、除此之外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多么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奔跑下去,奔向她想要去往的每一个世界,奔向海城云市,奔向日月星辰,奔向心中所有期盼。 线,在永夜中擦出白光,一直点燃到深处。 叶睁开眼,白色的缘线发着灼热的光,深深倒映在他颤抖的瞳孔里。 这就是……女巫小姐…… 这是我心中的她,是我与她之间永不断裂的连结。 他能感觉到缘线上迸发出的能量,轰轰嗡嗡,就像某种威力巨大的反应堆一样。那是他在女巫的魔石项链感受过的星之能量,仿佛下一秒就会打开,将他笼罩在无尽的宇宙里。 “通向世界‘尽头’的钥匙,已经把握在你手中了”若风·莱伯尼在身旁轻轻地说道:“我能助你的也仅此而已,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平息这场危机。” 叶帆看着他,目光如炬。 “一定会!” 他身上的光辉像电涌般一扫而过,传送门也因此打开,金黄色的光环,法阵涌动着无穷无尽的数据和方程式,光环中灿若白星,连接到那个咏颂着使命的目的地。 第六十一章 瓮中人的决心 深渊中。 地上横尸遍野。几乎都是魔物的尸体,剩余的魔物都随着兽潮的奔涌,去向远方了。 罗试图在其中找到那位伙伴,可无论怎么搜寻,也没能看见。也许她已经被魔物撕成碎片,皆数吞进肚子了吧。 悲怆感。 她留在这里的,只有苍白无力的悲怆。 也许是被异国他乡的光明荼毒,忘记了生命的消逝是多么平常的一件事。也正因为如此,在重新目睹一个个生命倒下后,他已经被暗黑吞没。 罗定双眼通红:“迪鞑骆!你给我出来!” 又喊道:“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声音在黑暗中发出回音,向远方发散。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怯懦的眼神,视线还在周围扫荡了一圈。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也没能看到心中那位女子的身影。她并不在这里,而是降落到了另一个地狱,视野中没有她的时候,他心里总是很慌乱。 一定要安好啊…… 他心里想,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坚定,重新去面对无情的战争恶魔。 黑暗越发冷冽,皮肤上的水分在一点一点地蒸发,夺去体温。 忽然,黑暗中寒光一闪。 他知道那是什么。风压驱动无数反式玦去迎击。然而那些堪称摧城拔寨的反式玦长钉,在大飞镖面前却像以卵击石般柔弱,被弹开,或者直接削成两半。 飞镖划过漂亮的弧线,转眼间来到面前。 他往旁边一躲,地上顿时生出巨大的裂缝,蔓延到另一端的黑暗。正当他以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击时,伤口,在他的腿上浮出,皮开肉绽。 他吃疼,疼痛又马上被巨大的惊恐掩盖。他看着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向奇维塔女神不断祈祷,希望不会看到他所担心之事。 不要啊……千万不要出现啊…… 但现实怎会如他所愿……没过多久,印刻着不祥兆的死之咒印,就从伤口处冒出。 他的绝望,深深地映刻在瞳孔里。 死神,开始在他耳边念起了倒计时。 —————— 在另外一片地狱里。 熔岩……熔岩……还是熔岩。 佩拉等人已经走了好几里路,除了火红色的岩浆、火山,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这里还有魔物,大多是一些火属性的魔兽。但他们非常幸运,魔物比起人类似乎更能受到天敌的威慑,佩拉只是略微施展“恐惧钢印”的能力,这些魔物就不敢造次,远远避开。 一路上魔物都没敢接近他们,于是他们还有人以为这里没有魔物了。殊不知,是被保护在看不见的精神结界里。 每个人情绪都还稳定。可这样的平静,在某个火山喷发之后消失了。 剧烈的火山爆发将山峰摧毁、地壳撕裂,将他们前方的路变成一望无际的大火池。 有魔物游于下方的岩浆海之中,所有人都见到了。 “斑布里斯地下大迷宫超级火龙,危险系数:A级。” “未知火系电鳗鱼,危险系数:B级。” “奥西里火焰山屠夫章鱼,危险系数:A级。” 佩拉有点惊讶,居然能在岩浆这么极端的环境下生存。这样的魔物,绝对是整个世界都屈指可数的异类。 见到这样一幕,尽管之前再怎么风平浪静,他们也很难不惴惴不安。 “避开这下面。”他们中有人说道。于是沿着大火池边缘一路行走,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了都没看到对岸,可能连十分之一都没走完。 “我放弃了”有人直接往地上一坐,又被烫得跳起来:“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出口,有什么用哦!找得到才怪啊!” “找出口是一方面”又有人回答他:“但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引诱斯蒂夏克出来。” “光靠在这里走来走去,就能引诱她出来吗囧?” “你要试着去理解她的想法。只有知道她的想法,才能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那人看着下方微微喷起的岩浆,若有所思:“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敌动我动’的个性。我们得一直找点事做,吸引她的注意……哪怕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出口,也至少比干坐着有用。”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很牵强,但实际上也很牵强。” 那人回过头,看见佩拉也在盯着下面看,又有些好奇。他想知道面前这颗从不走寻常路的脑袋在想什么:“佩,你在干嘛呢?” 佩拉:“我在想,牠们为啥子会在这里?” 她指的是下面那些魔物。他们看过去,见到一条长长的鱼正游于岩浆之中,有相当长的一段露在了岩浆上面,表面的鳞片泛着刺眼的光,就像一粒一粒的小太阳似的。 “什么为啥子?”那人有点后悔问了她问题,单纯是浪费口水、浪费呼吸。 “我在想”她又说:“牠们不觉得痛吗?” “不太可能吧”另一位伙伴说道:“这里大多数是一些进化的魔物,神经系统已经不是常见的结构了……不对,或许对这种魔物而言,牠们体内并没有什么能称之为神经系统的东西吧。” 佩拉:“牠们既然能在下面游,那是不是也能到上面来生存哦?” “……” 那位伙伴愣住,因为这个问题竟把他问住了。 是啊……这下面不是海水,而是温度高达几千度的岩浆啊!那可是羰基生物掉下去分分钟就烧成灰的介质。既然如此,这些魔物为什么不选择爬上岸,反而是在这种滚烫的地狱里,继续他们的进化呢? 脱离那种极端的环境,对牠们来说不是更好、更利于生存么? 那么可能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有没有可能……牠们是逃脱不了呢?”他说道,然而自己对这个答案也只是将信将疑。 佩拉没有再理会他们,只是静静地望着鳗鱼悠悠然在岩浆里动着,长长的身躯时不时地发出电光。 她的头脑,在这里很难不注意到牠们。 就这么呆看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我说……要是把这里搞个天翻地覆的话,是不是就能破坏这里了?” “???” 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佩拉又说:“把这里全部炸掉,爆掉,炸出个出口来……不对!我就是想把这里全毁掉。这样咱们是不是就能出去啦?” 他们都呆住了。不是因为她说的话很可怕。而是她说出来的话,居然有那么点可考虑性。 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像都知道彼此想说什么。 “话说回来,这地方有什么边界吗?” “目前还没看到,但很可能有哦!” “那个斯蒂夏克不可能把整个地底都切过来吧?” “边界肯定是有的,这个我测试过了。我刚刚在那边用魔石发了个讯号,结果讯号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直接从另一侧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吧。” “就是说这里的边界是重叠的,跟那个时候的宴会大厅差不多吗?” 他们想起了当时在大厅见到的涟漪,冲出去,就会从另一个口回到大厅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破坏不了了吗?岩浆出去后也是从另一个地方流回来。” “喂喂喂,等一下……你们这是真的在考虑毁掉这里吗??” “不好说啊。不管怎样试一试总行吧?” “什么试一试……这是能随便试的吗囧?我们也在这里面啊,搅得天翻地覆的,别到时候这里还没毁掉,咱们就先小命不保咯。” “所以现在只是考虑看看啦。” “鸩哥,你的能力在这里发动能达到什么程度哦?” “这里是火山活跃地带……应该能轻轻松松达到高震级,总而言之,我在这里是无敌的。” “关于我们安全问题,我的气泡应该能解决,虽然会很难,但我会加油的!Σ(????)?” “那……我们来试一试?” “囧!刚才不是说只是考虑吗?” “现在已经考虑完了呀。” “囧!” —————— “假如身陷囹圄,那么,不应该只追求飞出牢笼。因为不管你怎么逃跑,笼子都会试着将你抓回来。” 龙教官的课堂,仍历历在目,仿佛声音就从面前响起。 “对付笼子的正确方法,”龙教官:“毁掉它!” 毁掉?何尝不想?可是往往哪有这种能耐?尽管队员们觉得过于极端,纷纷提出质疑的声音,龙天武仍然坚持己见。 “置之死地而后生嘛”他说道:“没有破釜沉舟的干劲,哪来的百二雄关?” “不要总是拘泥于眼前的常规,而是应该从中跳出,忘记被动的局面。超越自身的时刻往往都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的。”他又说道。 真可惜,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罗定静静地凝视着黑暗,沉思良久。 “铛!”武器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 迪鞑骆和一位伙伴于黑暗中相搏,如闪电一般交错、碰撞,只见得到刀光和残影。 土魔法使生出巨石像,巨剑在黑暗中摆动,在深渊的墙上划出巨大的裂缝,总是在伙伴最需要的时候出手。 两人配合着攻防,以稍稍先势压制着迪鞑骆。 可这也只是表象而已,战斗中一环一扣都对最终结果起着极大的影响,优劣可以在一个小小的节点后就天翻地覆。时机和节奏是最有力的杀器,而真正对这些达到运筹帷幄、张弛有度之人,才是真正领先者。 迪鞑骆是个十分善战的强者,不管是作为武者还是杀手。他总是稳控局势,寻找最有力的突破点,而且总是能得手。 与他近斗的那位伙伴挥刀舞动,脚下却突然吃了一疼,往下一看,他的脚掌竟被一颗放在地上的小小钉子扎穿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不其然,等他为某个决定迟疑了一会之后,密密麻麻的死之咒印便从伤口处爬了出来。 这就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小节点,却如同沉重无比的砝码,瞬间将胜利的天平重重地压向另一边。 迪鞑骆朝他袭来,土魔法使赶紧展开术式。无数巨石兵拔地而出,密不透风地攻向迪鞑骆,将他赶进黑暗。 猎人再一次隐于暗中,成为勾魂使者一般的存在。 “石林!砍掉我的腿!”被钉子扎穿的伙伴朝土魔法使喊。 石林愣了一下,手上却很快。随着巨石兵的刀刃落下,那人被咒印感染的腿部一分为二,鲜血奔涌而出。 “呜……”那人赶紧用丹药封住伤口,而被砍下的那只脚掌,已经被咒印爬满,变成黑色石雕般诡异的存在。 他面露难色,少了一只脚,他已经不具备和迪鞑骆一战的能力了。 罗定这边也和他一样,因为腿已经被咒印感染,已经无法移动了。 看着陷入绝境的伙伴们,他默默沉思,想起了龙教官说过的那些话。 “毁掉它!”教官的声音很轻,也有些逗乐的韵味,却认真而有力。 面对这样的困境,罗定做了一个决定。 他说:“石林,你最强的防御,能达到什么地步?” 石林又愣了一下,回道:“凯德拉斯墨城云业结,能抵抗典型A级魔物,别斯坦地龙的二级咆哮。但可能没法挡住那把大飞镖……怎么了??” 罗:“知道为什么有人叫我风魔使么?” “……为什么?” “因为我被传说中的风神闻岺祝福过。” “啊?什么?”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牠给我三次机会。” 石林还想问什么机会,罗却先说话了:“四十里地都会没,应该能做到这种地步。” 石林呆住了。 “虽然对那把飞镖没用,但……”罗定:“‘笼子’,会砰!!全部上天,包括我自己……所以,你能保住我们几个么?” 石林只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什么捏住了脖子:“我可以试试……” 罗定露出喋血一笑:“你最好能成!” 然后他就转而凝视前方,气势汹涌,要将这片无尽黑暗毁灭。 咒印已经蔓延到他的腰部,再不快点把迪鞑骆干掉,他就将一无所获地死去。 “迪鞑骆会不会跑掉?”石林开始展开他最强的防御术。一副巨大的石板拔地而起。上面刻着一副狰狞鬼神的脸庞,石板开始构筑高墙,将他们围在其中。 “不,他说会把我留到最后一个杀死,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会先杀掉你们的。”罗定:“他一定还在这附近……我了解他。” 也许这是他生命的最后几秒钟了。可能再见不到她了。他或许有过那么一会儿的慌乱,但之后却异常平静,因为某些约定已经达成。 “罗定,你一定要长大成人哦。” …… “我也一定……会找到罗定的。” …… …… 可是,为什么你没有遵守约定啊,妈妈。 他的双眼发出青色光辉,瞬间涌出无尽魔力。 魔力的气浪甚至一瞬间就冲破黑暗,感受到这力量的迪鞑骆一惊,瞬间就预感到什么。 “疯子!”迪鞑骆咬牙切齿。 —————— 微粒穿过他的面颊,无尽的时空中,时间显得如此缓慢,以至于他很容易就忘记生命的意义。 不过貌似,他也没有什么能成为意义的东西,他想的不过是把当下的难题摆平,仅此而已。 莱伯尼城的伙伴们,伯爵先生,你们一定要安好啊,希望我回去还来得及。 叶帆惴惴不安,但其实他也有预感莱伯尼城已经出现了暴乱,回去时要如何平静地面对战争,他也已经做好准备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 这个传送门会带我去到女巫小姐那儿么?希望她一切安好。也想借她发明的“斩丝魔法”一用。 好了,出口近在眼前了。 回去吧! 随着传送门的光消失,他脑海里一片昏暗。好一会儿才看到黑夜中的火光,听见战火的轰鸣,心里瞬间一阵咯哒。果然……已经发生暴乱了。 轰隆声差点把他的耳膜都震破。他很慌乱,这时又在草地上瞥见什么金光闪闪的事物。 他俯身下去捡,发现那是一根残缺的宝石项链。而自己对这项链再熟悉不过。 “女巫小姐的……怎么会在这里?” 她人呢? 他往前走出几步,然而随着身体一抖,又蓦地停下。 他脑海里很乱,已无法正常思考,又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挡在面前,制止他往前走。 可尽管如此,尽管身体抖得十分可怕,他还是忍不住往前踏去,逼着自己走。 不要过去啊……拜托……不要过去,求你了。 地上有一具尸体。 “因为,那个屋子里有姥姥在啊。” “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合同一到期,我就立马走人,拿着银两奔向我的星辰大海啦~~” “每年一到丰收的时候,那些庄稼长得可高了,我和小伙伴们会躲在里边,玩捉迷藏,很容易就会在里边迷路。” “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如此的渺小,好像稍不注意,我和我所有记得的事,就会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世上。” 叶帆脑海只剩下这些声音,周围的世界是如此寂静,黑夜、战火硝烟只不过是模糊而多余的背景板。 他看着地上女巫的尸体,她的目光多么空洞,让他很难有种“这是她”的感觉。 如今,他也在世界这座巨大的迷宫里,找不到她来时的路了。 第六十二章 迷宫 这是哪? 她的声音从口中说出,又好像发自肺腑。 周围是暖烘烘的金黄色,这是一片由稻穗排成的海洋。夕阳的光洒下来,稻子仿佛会随着视线的移动抖啊抖,就像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她看清了世界,也以一个并不存在的视角,看清了自己的脸。小小的脑袋,圆圆的脸蛋。因惊讶而瞪大眼睛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纹。她又变回了小时的模样。 有个身影,在稻子中一闪而过,她好奇那是谁。可走过去一看,人家早就消失在这座飘着稻香的海洋了。 他在跟我捉迷藏。她心想,然后再次环顾四周,抖着微光的双眼在夕阳下闪啊闪。这里不再像是容纳一切不安和眼泪的大海,而是一座稻穗的迷宫,身后的路也已经分不清。 身后的故事,该从哪里讲起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不过是渺小之人发牢骚似的流水账。放到这座迷宫里,也只是渺小得像一粒稻子的存在。没有人会注意到,也没有人想知道。 可为什么?它还是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 这又是谁的迷宫? ———— 这是发生在大陆西端、在巫师家族中很常见的故事。家族好不容易旦下一个孩子,父母亲却去向了远方,再也没回来过。 年幼的孩子从小和外祖母生活在一起,曾一度以为很需要的、来之双亲的温暖,在日渐习惯的问题和答案下变得不再重要。 “外婆,他们为什么不回来了?” “可是外婆,要是我长不大了呢……要是我还没等到他们回来,就先死掉了呢?” “镇上的人类都说。他们说巫师总是很容易就死掉。” …… “姥姥,你说过你也在等某些人回来。他们到底是谁呀?” “姥姥,我想听你再唱一次,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 …… “我以后不会离开姥姥的,因为外面的世界没有这里好玩。” “外婆,我要陪外婆一起长大。” …… 后来,她便不再问问题。因为问题和答案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到这一切的人。 丰收的季节不知不觉又到了。 小伙伴们在庄稼里捉迷藏,被捉到的时候就大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头顶的天空总是很蓝,小伙伴们躺在压好的地上,数着天上飞过的航空器。除了她和另一个小女孩外,其他都是人类。这个小女孩很腼腆,其他小朋友都说长大以后要娶她为妻,逗得她脸颊上总是红扑扑的两个小点。 有一天小女孩羞答答地跑过来问她,人类和巫师不能结为伴侣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很意外:“不能吗?为什么不能?” 她没有问谁,而是去宝石中寻找答案。在看到四个悲剧电影和一个喜剧电影之后,她得出答案: 可以。人类和巫师可以结为伴侣。 凛冬将至。她盯着窗子上结起的霜,开始计划着堆个怎样的雪人。去年堆的小兔子和老兔子,用的小石头还压在草堆里。 今年就堆几只小龙吧!不过,龙是长什么样的?从没见过呀! 夕阳将她的头发染成金色,她在稻田的路上跑啊跑,跑啊跑,辫子上扎的小夹子反着光,上面的小猫看起来,笑得更幸福了。 面前有一间老屋子,她冲了进去,屋子里的外婆手中的织线便停下,用那慈祥的目光看过来。 可爱的老人,坐在小小的摇摇椅上,就好像在这里拥有了永恒。 随着透过缝照进来的黄光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在她面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终于她在这样一幕意识到,永恒已经随着脸上越来越深邃的轮廓,消散了,化为了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某天院子里来了新的客人。那是一个很早的早晨,宝石在微微亮的晨光里散发着纯净的能量。绿叶随着春风轻轻地晃动着,她在那里看到了一只额头有红黄蓝三色的鸟。 “你好漂亮啊……”她走近看了看,三色鸟没飞走,反而是稳稳地抓着枝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紧接着,在她微微颤动的目光里,三只小鸟从牠的身后跳了出来,那应该是牠的孩子。 她眼里闪着越发温润的光,明白了什么。 牠们就是姥姥一直在等的“人”吧。 时隔不知多少年,牠终于回到了曾经到过的地方,或许在这个世界到处漂流,或许不止一次飞过这片天空,又在花朵和阳光之中飞过。牠见证过世界的风风雨雨,见证过无数的分别和重逢。而这一次牠终于想起了百年前和某个女孩的约定,那时她就站在面前的院子里,那样满心期待地望着自己,和现在这个少女有着颇为相似的面孔。 “你还带了自己的孩子过来啊……真可爱啊……谢谢你,让我们见上面……”她声音哽咽了,泪水也在眼睛里打着转,在朝阳的光洒满大地,也温暖了她的脸颊的这个瞬间,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姥姥,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对着空气轻轻说道,然后收起行囊,开始去向了远方。 —————— 迷宫中的身影再次闪过,这一次他更近了。迷宫也开始变化,或许只是她感觉上。 嘿嘿,让我再找找看。迟早会把你揪出来。 下一次,就轮到你做鬼啦。 —————— 她到达的第一个地方叫作耶尼斯,她渡船经过城市中的水流,路过一个又一个圆拱桥底下。头顶上有数不清的“蜻蜓”抓着小篮子飞过,那是城里的人最常用的交换物资的方式。 虽然在宝石中也见过这样的画面,但她还是忍不住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忽然一个篮子轻轻地碰到了她的头顶,她看到其中的糖果之后两眼发光,再抬头看去,发现两个小孩和他们的妈妈正微笑着朝这边挥手。这是她渺小的人生中相当宝贵的一幕,哪怕很久以后也没能忘记。 气体之国是过了好几个城市后,才去到的地方。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住在无比巨大的热气球上,穿过云雾缭绕,俯瞰着绿色大地。到了某些地方,他们会接二连三地跳出结界外,直接漂浮在了空中。她走在一片又一片漂浮着的页岩上,去到了一个发光的瀑布。在那里和无法理解的力量说了两句话。 “你好。”她礼貌地说道。 “我在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呢。” 夜之都是空中王国的一座城市。空中王国,经常会有远道而来的人会把它和气体之国搞混,因为听起来都是那么回事儿。但空中王国其实是建在深渊上的国家,大部分的建筑都是靠着几只脚支撑在半空中的。很多人可能会不解为何建在这里,但来到之后就会明白了。深渊下流淌的是璀璨星河,在黑暗中是如此的迷人、浪漫,是一片奇迹之地。在有些地方,光芒甚至超过了天上的太阳,就像有颗恒星生于地下似的。 她扒着窗子,凝视着外面的璀璨星空,这一刻,她有种感觉,觉得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可转念一想,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自己却并不知道。 那是她停留过最长的一段时间,在那之后,她继续往东走,在星球上留下的足迹足以绕月晴女神走一圈了。这一路上她不走寻常路,又见了许多前所未见的事物。在这个人类占了大半江山的世界,很多人能想到的智慧种族不外乎人类、巫师、精灵。然而她却在某个地方见到了拥有同样的智慧、可爱的存在,他们长着奇特的、与自然浑然一体的身躯,只有人类的脑袋大小。在森林之中舞动、歌唱,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天使。 “你也想成为芙叶丽的一份子吗?”他们问道。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说:“怎样才能成为?” “当你在这里过完一生,你的每一个原子也化为这里的一部分,在花朵和阳光之中飞过。那个时候你就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存在,成为芙叶丽的一份子。” “听起来很不错哦”她眯眯眼说道。 也许她应该留在那里。因为之后的旅途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一个叫拉曼的邪恶力量席卷了版块中部的众国,那是一个由多种族糅合而成的临时体,出于某种神秘而邪恶的目的而诞生。当时多国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各国死伤惨重,无数家庭破散,无比惨烈。 真奇怪,这世上的生灵,在做恶的时候不分种族,不分彼此,却在对抗邪恶的时候很难站在一块。 一路走来,她看到许多被洗劫的村庄,烧毁的城镇,看到女孩倒在恋人怀里,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看到一位丈夫朝着面前那沦为废墟的家园,长跪不起。军队在统计死亡人数,裹尸布从脚下开始排列,一眼望不到头。 她眼里总是常含泪水,不管看了再多悲剧,也无法变得麻木。 联盟和拉曼的这次战争持续了3年才结束,战争过后几乎没有人为胜利庆祝,而是把熊熊燃烧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邪恶的残党身上。 某天,她在一半已沦为废墟的医院为病人看诊时,周围的人都疯狂地奔跑起来,去向某个地方。甚至她眼前插着滴管、前一秒还说全身疼痛的病人也突然生龙活虎,拖着管子直接跑了出去,留下她在病房里一脸困惑。 她跟了过去,发现空空如也的不只是医院,整个街道上也是如此。终于她走到了城镇的出口,这里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似乎所有的镇民都在这里。而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如此兴奋。因为在这里,一场处刑正在上演。 “杀了他们!” “把他们千刀万剐啊!!” “烧死他们太便宜了!把他们流放到魔兽世界去!” 这是一场针对落败的拉曼残党的处刑。刑台上绑着几个人,正面临“小火慢炖”刑。 台下的人情绪十分激动,不断朝上方扔去脏物,但这根本不能释去所有的仇恨。 虽然她见不得这种残忍的画面,但又十分理解人们的情绪,也认为台上的人死有余辜……但这一切,也只是在见到台上那个女人之前。 虽然只是一眼,却瞬间就认出了她。脑海里瞬间浮现许多画面。每一帧都是关于稻谷中的某个小女孩,那个女孩跟自己同为稀有的巫师族,她的笑容是如此腼腆,就像傍晚那半遮半掩的夕阳。 而现在这抹夕阳,却被捆绑在火刑台上,四肢里有三根都在先前的审判中剁去,只剩下孤零零的左腿,和瘦弱的躯干连成一条赤裸裸的线,就像细瘦的竹竿一样。 女人望着台下的人民,一脸邪笑,仿佛身上的痛根本不存在。然而这也是在望见某个熟悉的面孔之前。 两人对视,仿佛都回到了在金黄的稻穗中捉迷藏的那个时候。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边的喧嚣荡然无存。她们眼里也只剩下当年的那抹金黄,和耳边不断响起的“我要娶XXX为妻”。 下一秒,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耳边的喧嚣、咒骂如此的折磨,似乎比身上的疼痛还强烈。 女人望着她,似乎有千言百语想诉说,有无数委屈的故事想在更适合的地点倾诉,像是小时候学校门口的蛋糕店,像是那个被压成洞穴的空地,秘密基地。 但最终,女人什么也没能说出口。脸上的神情由慌乱变为麻木,又由麻木变为微笑,直到火焰将这一切结束。 而她,那几分钟都处于巨大的震惊中,呆呆站在那,也不敢对这场神圣的处刑提出任何的质疑。生怕自己也沦为这滔天怒火中的一抹灰烬。 在这之后,她一个人捂着头躲在床头柜的月光下,足足待了几天才有别的动作。 …… 她走在灰蒙蒙的街道,路过的人山人海似乎也灰蒙蒙,战后重建工作困难重重,但周围的一切都在好起来。 她又走在世界之木的长廊上,两边发光的展览品似乎也失去了原有之色,只呈现出人们想看到的一面。 在花香和阳光之中走过,她回头一望,原野上的风拂起,无数的鲜花飞起空中,在她身边翩翩起舞,有一座风车在远方悠悠转着,一圈又一圈,似乎在无尽的光阴里拥有了永恒。 风帘卷而起,飘向天际,将某些东西送向了远方。 她还是选择看见美好的事物,尽管这世界并不完美。 下雨天,她在小面包店的屋檐下躲着,有一滴雨水偷偷顺着屋檐的缝滴了下来,被她手心接住。 只是一滴小小的雨水,苍茫云海间中渺小的存在,没人记得它的模样。从手指缝流下,归于大地后,又会汇入江河,重新去向天空,过雨归云留不住。 姥姥,我是不是不该走这一趟。 和冒险者走过的那段路是她最侥幸的时光,每天都处于一种死神伴随的状态,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愿意参与到这种危险的事来。会加入也是为了能活着度过那条想去的山脉。 终于在登上那座山峰之后,当另一个世界呈现在她眼前时,心中所浮现的是那滴水珠的模样。尽管它在这世上无人知晓,却还有她记得它的模样。 下起雨了,该怎么办才好呢。姥姥的歌已经告诉了答案。 “啾啾——”鸟鸣划破长空。 漫山遍野的鸟。栖息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草木都有牠们留下的足迹。当牠们飞向天空、落下羽毛的那一瞬,空气中有某种震撼心魄的能量,传递到她的心里。 她觉得自己一路走来,已经十分坚定。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三色鸟也在这。在这里牠的族群更壮大了。随着牠们的身姿拔地而起,她的笑像这个季节的贝丽花一样灿烂。 在被魔兽包围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片圣地。伟大的磁场,将这里变为尘世的烟雾所触及不到的圣之仙境,这是不屈的命运们的归属。 她坐在山顶的边缘望着飞鸟,一直到夕阳到来。 不知不觉温阳将她笼罩其中,就像刚刚好落在她头顶,将她长发染成淡淡金色。 “所以,你知道答案了吗?”她回过头,朝着远方,又像是朝着过去的自己的灵魂,轻轻说道:“你能……记得我吗?” —————— 话说回来,在这个迷宫里走了有多久了? 真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本来她应该去寻找出口,本应朝着终点去,此时却丝毫想不起来。 或许对于她而言,并不存在什么终点,要么走到一半就被迫退出,要么永远地在这里迷失。正当她这么想时,她看见了那座孤独的老屋,在半明半暗、丰满的稻穗之中那么孤零零地站着,等待她许久。 看吧看吧?我就说,哪能走到什么终点?不过这样,也没有说多差。 在门的后面,有没有人在等我呢?姥姥,我想坐在你织毛衣的小凳子旁看动画片,再听一次你唱的歌。 就在这时,和她捉迷藏的人不请自来,出现在身后。她回过头,发现是变得跟她一样幼小的叶帆。 哈哈哈,虽然不是小布,但叶帆来了也不错。叶帆这个样子可真可爱啊。真想用力捏一下他的小脸蛋,会捏出两个小红点出来吧。话说回来我对小布那是什么感觉呢?认识不能说多久心里却一直怦怦跳。唉,来不及说的话真叫人扎心呢。 所以说,这个迷宫是你的吗?小叶,咦? 叶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泪流满面。 她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才能靠近。这场捉迷藏打一开始,好像就蒙着命定的能量,彼此间隔着看不见的银河。 小叶……你干嘛哭了呀。 看这水汪汪的小圆脸儿……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别光看着我呀,委屈就要说出来嘛。 …… 别哭呀。 不过有点高兴耶,还是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知道我的事呢。还有人会为我觉得难过。 谢谢你,小叶,我没有被忘记。 也不枉此行。 好了,再见,小叶。我要开门了,你也回去吧。 不知道门后面有谁在。谁知道呢。 …… …… 我回来啦。 姥姥。 …… …… …… 稻野,归于寂静。 一抹微风,轻轻拂过稻穗,无所畏惧地去向远方。 迷宫之外,少年背影在风波中微微晃动,他的手缓缓抬起,在那一侧的脸颊上擦拭着什么。 时光似乎在寂静中变得停滞不前,但他背影终究还是动了起来,拔起了插在地上的剑。 第六十三章 护城之战1 城市中的战火还在继续,从一个模糊的背景板,渐渐开始清晰,变成一个不得不去面对的存在。 除了女巫小姐,叶帆还找到了布拉克的魔珠。这位队长已经被人带走了,在这之前他把魔珠的录像功能打开,记录下了全过程。叶帆也因此知道了叛徒之事,也知道了女巫的死是何人所为。 拉佐尔·穆夫蒙特! 一个即将死在这把刀下的走狗! 他盯着视频中拉佐尔望过来的冷漠的目光,又在珠子的倒影上看到自己通红的眼。这样充满杀气的眼神,在刀刃上看得更清晰,也更怖人。 眼泪已经止住了。接下来,要去完成该完成的事。 他的身影潜伏在战火中,杀气却让周围的一切都不寒而栗,就像一把等不及出鞘的刀子。 要先和伙伴们汇合。 可当他看到耸立在眼前的巨大涟漪、得知伙伴们已被吞进地狱后,他又愤恨不已,事情已远远超出他想象。 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整座莱伯尼城已天翻地覆。 迟!他来得太迟了! 可恨啊! 他试着去对付眼前这巨大涟漪,把意念浮于暗涌,感受那根连接到佩拉的缘线。但他很快就明白这并不是自己能跨越的,因为虽然能感受到这根缘线所传达的能量,可这能量的终点却存在于“无数的传送门”中。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近在眼前却根本无法到达。但也能证明这暗墙是和传送门同等的存在,是无法从外部向内迭代的。 这时他想到王马的那个瞬移能力,他有种预感那力量能直接穿透暗墙,可是那力量却不为自己所控,所以到头来,自己还是无能为力。 可恶啊!什么都做不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两根犄角、两只翅膀。当他回过神时,空气中有什么在发着光。他看清那是几根羽毛,随风而起,飘向天空中某个巨大的符号,无数的圆圈。 忽然一个想法闯进他的脑海——王马的遗魂。 如果能借由它进一步地与驭天之午连接,是不是就能控制住某些能力了?是不是一切就有转机了?? 那么,得先去找到它? …… 虽然并不是特别严谨的推理,但无论如何总得尝试一下吧。况且那个东西也是此次回归的最终使命,本来就该去找寻。 希望真如自己所想。获得王马宝簪,获得某种力量……说不定也能极大扭转当前的战况。 而且,这些杀手……这些敌人,明显也是冲着宝簪来的。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得在他们之前得到它! 一切的一切,都根这把簪子有关! 拉佐尔·穆夫蒙特……卑鄙的叛徒们…… 还有八大恶人。 你们给我等着。 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他的杀气隐藏于黑暗,把两边的寒风都切割开,深深通向战地之腹。 —————— 熔岩地狱中。 想摧毁这里并非易事,不光是工程存在创造条件上的问题,还有在那之后的安全性也很难保证。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开始了,可能在大家心里,都或多或少存在着毁灭万物的欲望吧。 生而为死,曾有伟人如此说过。也许历经坎坷的人,有时也会在死亡中寻找新生,在死亡中寻找活着的感觉吧。 找到一处较高地势后,震波能力者,禺鸩,开始了他的法术。 他把手掌摁在地上,红色魔法阵在地上生出,又分出无数个,围绕在四周。 他闭上双眼,魔力向熔岩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流动、探索。 而分子力能力者,从杯中倒出某种液体,在她的能力下竟慢慢漂浮在空中,一颗接着一颗,呈巴掌大的水滴状,之后开始在周围形成巨大的气泡。 佩拉也发动了。她眼睛发出红光,随着魔力的释放,她额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符号。有人见到之后面色大变,因为那符号属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宗教,战时是为邪恶的拉曼所用的。 尽管如此,他们也未把她看作一个危险的人,一方面是这个宗教早就覆灭。而另一个,同时也是最主要的方面,就是她是伙伴,仅此而已。 能让她不顾及颜面,暴露自己的黑暗,说明她已经倾尽全力,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这个计划里,每个人都竭其所能,拼尽全力。 气泡已经成型,看着包裹住他们的巨大圆球,佩拉刀子在圆球上“唰”的一闪,界面沿着刀尖凸了起来,画出一条线,却没有被戳破。与此同时震波能力者也找到了魔力最佳的攻击点,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术式。 世界忽然有一阵怪异的寂静,让他们心脏猛跳,寒毛直竖。 下一秒,他们脚下一阵失重,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原来是脚下的大地正在飞速下陷,而他们所处的那颗气泡也开始往下掉。分子力术士则开始修改气泡内的密度,不一会儿,下沉的气泡便改变轨迹,开始往天上飘。 他们眼中的地狱,开始暴露它有限的格局,原本很难迄及的距离感也荡然无存。他们已经看得到地上的一切,也能远远地看到岩浆在倒流,而天空上也出现无数太阳一般耀眼的缺口,就好像一颗颗因为身份被戳穿、恼羞成怒的眼睛。 可这世界仍笼罩在一片寂静,并没有爆发。 这就是所有人都在担心的地方,再怎么拥有天时地利,光靠一介凡人的力量,想制造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还是有难度的。 这个时候,得有别的力量站出来。 于是佩拉开始了,额头上的符号猛地一闪,消失了—— 众人却全身鸡皮疙瘩都鼓了起来。 虽然肉眼见不到,但那一刻脑海却莫名地感应到异变,空气中分明出现了那个符号,并迅速向远方扩散。而随着图案的扩大,那符号越看越像鬼神,张开血盆大口,向天上那一颗颗太阳之眼杀去。 而笼罩在这个世界的寂静,压抑着一切的枷锁,这一刻更为沉重。 直到滔天的怒吼将这枷锁斩断,化为碎末。 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 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震动,连视线也因为震动而变得恍惚。火柱碰上地宫顶部后击出巨大裂痕,像火树的根似的蔓延开,岩浆也不停地掉落下来。而火柱碰上涟漪后,便像溶液般灌入,将涟漪冲出暗暗红色。 而这根从岩浆池冲出的火柱并不是独一无二,放眼望去,数不清的火柱拔地而起,密密麻麻地排向远方。 成千上万的魔物,游走于这些火柱之中,横冲直撞、相互厮杀,发出惊天的哀鸣和怒吼。也成就了一幅颇为怖人的地狱名画。而牠们也是这火柱的起因,被莫名的恐惧之力点燃的强大魔物,因为“害怕生界”而失去了控制。牠们的力量像无处释放的欲望,抓心挠肺,又终于在一汩汩岩浆,一片片地壳中找到了宣泄口。 生灵涂炭、火光四溅。 更多的火柱从脆弱的地壳冲出,整个地宫都被地火、绝望填满了。混沌之中,所有的一切,结构、生机、魂魄,都破裂、掉落。地狱,正在崩溃。 众人身居气泡中,随着魔动力的驱使四处飘泊。虽然很难,但他们尽可能地避开冲撞,战战兢兢地坚持下来了。 看着远方不断被冲出暗红色的涟漪,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成功了吗!? 就在这时,有东西击中了气泡,把他们吓得不轻。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几根反式玦长钉! 虽然没能戳穿气泡,但巨大的作用力把他们推出去老远,害他们险些飞进那些火柱。 往下一看,几个破龙甲武者正踩在下方崩溃的石面,拼命挣扎着。 破龙甲那帮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么惊讶。事到如今,已经对什么都不会感到很意外了。 看对方那狼狈的模样,显然也是对这天降异变束手无策。 “垃圾!死到临头还想拉我们垫背……”气泡的施术者说道:“不用管他们,泡泡现在很坚固,没必要——”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一个身影冲出气泡,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俯身飞向了那群武者。 佩拉?! 他们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 这个疯婆娘!在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如同山呼海啸,像是充满了整个地狱。 挥起大剑,向战甲人狂甩过去。 ———————— 伯爵府,地狱之外的战场。 刀子划过黑暗,将杀手削成两半。 鲜红色冲天而起,倒下的尸体背后,出现了叶帆冷酷的脸庞。 他还遇到了一群守城兵,向他们追问西奥·莱伯尼的下落,可这些人都被天降的地狱吓懵了,对什么事都一概不知,只管得了眼前的战斗。 叶帆也觉得很无奈,正要动身离去时,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有危险! 他俯身趴下,一阵巨大的刀光几乎擦着他后背过去,眨眼间就扫过了这片战场。 …… 寂静。 身边的喧嚣都停止了。 叶帆惊了,抬起头就看见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不光是护城的士兵,连那些八大恶徒的杀手也站住不动了。 下一刻,他们的上半身开始滑落……连手中的刀剑也全都断裂。 看着满地的尸骸,叶帆仿佛陷入了冰窟之中。 这是什么力量,居然一瞬间就将所有人斩杀?? 是什么人干的? “哟嚯?!还有个活口呢?!”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叶帆也站起,心中的恐惧仅仅只维持了一会,见到敌人后,仇恨和愤怒又占据了上风。 那是一个身材细长的男子,连五官都纤细得怪异。面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大伤疤,看上去是受过什么致命的剑伤后留下的。细长的手臂还缭绕着银色魔法阵,随时能发出覆盖面极大的剑斩。 叶帆从没见过此人,但从刚刚出手的时机、一击致命的招数看,颇有司国杀手的风范。“叛徒”两个字瞬间映入脑海,杀气也涨了一层。 “刀·螂,这是我的名字”那男人说道:“也是你小子此生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第六十四章 护城之战2 在丛林战斗时,叶帆曾和一名战甲人近身搏斗过。 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人分明使用了“重心诱捕”的技法。 重心诱捕,就是想方设法让对方在战斗中失去重心,无法保持原有的姿态。并且尽可能让对方暴露脆弱点,让接下来的剑招能够一击致命,就是这么个颇有暗杀风格的武技。这个技法原本是龙天武教官授予所有静亭司成员的,而在那战甲人身上看到,很难不把他和静亭司的人联系到一块…… 那个时候,自己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意识到叛徒的存在。应该和布拉克汇报这件事。 应该更加敏锐一点的…… 可是,自己没有。 这几天他在干嘛?沉浸在悲伤,沉浸在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喜悦中,却忘记了危险依然存在。 所以,现在这一切,包括女巫的死,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而现在这一切都切切实实地发生在眼前,一切都无法挽回——也是自己放任不管的结果。 是自己造成了女巫的死。 想到这,他的心就冰到了极点。 “呵呵,还以为能碰见那臭表子,找了半天却只看到这么个乳臭味干的小屁孩!”刀螂:“从来没见过你,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新人吧!” “拉佐尔·穆夫蒙特。” 叶一字一字,清晰地念出这个人名,每一下都很用力。 “他是你们什么人?” “呵呵?”刀螂:“这个人你都不知道?穆夫蒙特长官,‘新国运司’总指挥,米勒国公麾下的首席领土管理部长,勒岚区总区长。也是……我们所有人的长官。” 叶帆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对哦,你不可能会知道,”刀螂戏笑道:“因为死人是不该知道这些事情的。” 叶帆释出无数暗器,同时飞快向他逼近! 刀螂愣了一下,因为听人说这新人是个相当沉得住气的术士,如今一见却大相径庭。 暗器还没接近他,就被看不见的剑招弹飞,而他俯身蓄势,做了一个双臂劈斩的动作。 这么冲动,正和我意! 经过刚才那一斩,刀螂知道凭这少年的机动能力,大开大合的剑招绝对很难伤到他。 所以,得更耐心,更隐蔽一些……等待猎物进入“兽夹”的那一刻…… 叶帆气势汹涌地逼近,势要一剑夺下对方脑袋。 忽然,一种怪异的感觉袭来,让他浑身一阵激灵。 紧接着就是一个幻境一般的画面,两把巨大的螳螂刀臂,刀尖已经将他包在其中,一把挨着他脑门,一把离他后背只有毫厘之差。 死神,离他也只有这么近的距离,不到微妙的时间就会将他收下。 “死吧!”刀螂的狂笑声响起。 “铛!” 随着碰撞声响起,刀螂的神色瞬间变了样,因为他看见,自己的“捕兽夹”被突然伸到中间的两把刀剑挡住,没能如愿拿下那少年的性命。 是该惊讶于少年的反应速度,还是那不可思议的预判能力呢?完全看穿了攻击的地方,这就仿佛提前预知到一切、随机应变似的。 真是个谜一样的小子。 手中的刀剑碎裂,叶帆顺势在空中转体,此时反击的空间已经大大张开。他盯准螳螂的脑袋,眼神冷若冰霜,抽出刀刃。 一剑刺向刀·螂,瞬间便击中!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也出现了刀螂方才的神色。因为在他刀刃的另一端,刀螂尖利的牙齿,正死死地咬住刀尖……竟以这么蛮横的方式化解了这一击! 随着那可怕咬合力的加大,叶的刀刃化为了碎渣,倒映着他惊恐的样子,也倒映着刀螂那逼近的狰狞脸庞。 “就这点力气了啊”刀螂尖细的五官瞬间凑到了他的脸上:“你是刚出生的婴儿吗?” 叶帆一脸惊恐,而“捕兽夹”则再度收起,两把巨刃把他包围在刀螂怀里,即将把他在砧板上剁成数片! 完蛋了!这一次绝对躲不过去了! 怎么办才好?! “释,玉门关追天擎金柱。”熟悉的声音响起。 “砰!” 螳螂刃收紧了,却再一次碰到了极其坚硬之物,没能斩下叶! 叶的身上忽然出现了一圈淡蓝色的结界,就像一条空心的光柱,非常及时地把他保护在了屠刀之下! ??双方都惊到,显然有第三者插手了这场战斗。 这术式,好像有点眼熟……叶帆看着这护在身上的淡蓝色结界,心里逐渐浮现一个面孔。 刀螂也受到惊吓,赶紧迂回,闪避,退出好一段距离。 而这第三者也渐渐走出黑暗,果然,正如叶帆所料,施展了这术式的,就是前两天和自己在对练场上搏斗过的那位武者,格文鲁克。 “叶少侠,你没事吧?”格文鲁克皱眉看向他,一脸严肃。 ———————— 熔岩地狱。 地壳还在破碎,没有停下的趋势。此时整个世界已天崩地裂,连它的边缘都凸了进来。 可以破坏这里吗?能出得去吗? 答案或许很快就会揭晓! 可是佩拉这个疯女人!她在发什么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佩拉挥起巨剑,大开大合地斩向战甲人,就像从天而降的鬼神。 反式玦没有一把能击中她,战甲人脚下有点发软,眼睁睁看着她逼近。 “唰!唰!”两声,她的剑在石块上劈了两下,小小立足之地马上四分五裂,所有人都在往下掉。 “不要啊!”一个战甲人直接掉进了岩浆里,瞬间就化为了气泡。而其他人也不好过,手忙脚乱抓住凸起的石头,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先听我说,”对方开始有人觉得不该这样下去,想在这灾难里保住一命:“我们可以合作——” 却被她一脚踹进岩石里,跟着破碎的巨石一同往下坠。 早已破破烂烂的晚礼服又被下方传来的热量烧了一个角,佩拉脚踩落石,开始往上跑。 可没等她跑出多远,腰上却被突如其来的铁链缠住,接着是手、脚,全身都被限制。 “哦?”佩拉看了眼那铁链发起之人——一个面上已露怯懦的术士,悠悠然一笑。 此人虽未穿破龙甲,却有着比其他人更强的实力,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他极力克制着每一丝颤抖中的怯意,发狠道:“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一起死!”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不小心被你抓到的吧?”佩拉说道。 那人愣住,为了掩盖恐惧而极力装出的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哈哈哈哈哈!”佩拉兴奋地笑了起来,双眼在阴影中发出格外怖人的寒芒:“我不过是……想烧烤了而已。” 对方瞬间面无血色。 她额上的鬼神符印再次涌现,又深深地扩向整个地狱。几乎是同时,他们下方的地壳忽然破裂,无数的魔物冲了上来!! 于是身居高处的伙伴们便见到这一幕,巨大火柱冲天而起,却在某个地方断成两节,形成巨大的空洞,在这之后又合二为一,冲上地宫的顶。 那空洞,就像一颗强插在星河之中的暗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锁链能力者刚好在这暗与明的交界处,被高温慢慢地烧成了摇曳的鬼影。而佩拉则位于暗星中间,免于劫难。 于是她便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了如此壮观的一幕。 修长的火龙、火鱼、火蛇,游于面前的光柱之中,劈波斩浪,发出惊天哀鸣。 牠们身上的鳞片在火焰中竟更加刺眼,像日光,又像浴火而生的宝石,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强大、瑰丽,显摆着生灵的无限张力。 奔向死亡的景象,却如此壮丽,动人心魄。即使她内心对世事再怎么冷漠,此时也忍不住激动地睁大眼。 有人曾在火焰中看到自己的样子,而她现在终于相信了那些话。可是,在这火柱中看到的模样,却还是让她疑惑不已。 她的身子随着暗星的坠落,逐渐降至下方的岩浆池……又仿佛是她的坠落,才导致暗星的下降。 伙伴们都为她提心吊胆,而此时地宫边缘终于发出异样,凸起的涟漪发出耀眼的青色,地狱之外有什么可怕的力量正在冲进这里! “砰!” 耀眼的岚之力灌了进来! 地狱开始飞快地瓦解,而在那一个个漏洞之中,众人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光。 —————— 毒渊地狱。 “疯子!”迪鞑骆预感到了什么。 他几乎是陪着罗定长大,看到这种仗势的风压,怎么会不知道罗要干什么呢? 他们几个人,罗、自己,还有佩拉和布拉克,打从少年时期就经常在一起训练。在一次野外练习课上,他们遇到了意外的危险。为了帮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罗独自一人把罪犯引诱到别的地方。但当他们带着老师们追上去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 方圆百里都化为了巨坑,满目萧然,寸草不生。 罪犯和他们的基地也都化为了粉末,而罗自己也是抢救了很长时间才捡回了一条命,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根好的骨头了。 风魔使的称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而现在这股风起云涌的魔力,不用想都知道,是当初一样的术式。 是准备同归于尽么?!罗! 迪鞑骆怒不可遏,又有种十分唏嘘的感觉。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成了你眼中的罪犯了啊……罗。 死之咒印已经爬上了罗定的脖子,再不出手,就会被诅咒杀死。 脑海里浮现了许多跟迪鞑骆有关的记忆,比如当年是怎么在魔法训练堂上成为同桌的;两人又是怎么和欺凌同学的恶霸斗殴后,往恶霸家扔了一堆烟花爆竹的;后来又怎么重新见到布拉克、等到佩拉出研究所,小团队势力日渐增大…… 或许也有过想起来会莞尔一笑的过去吧。可是这一切,在意料之外的分道扬镳后就再也无法复返了。 来做个了结吧,迪鞑骆。 罗定抛下了这些念头,轻轻地唤出某位的名字:“岺岚。” 时隔多年,再度听见他的召唤,那个与他定下羁绊的祝福之力,显现在了脑海中。 那拥有金、银双色,极似豪猪模样的魔神,闻岺,嘴边念出一堆文字,如同咒语一般。然后伸出手指,摆出一个“二”。 这是第二次发动该术的意思,罗也知道。 至于到了第三次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土魔法使石林的最强防御术也已经完成了,伙伴们都被护在其中,但仍惴惴不安。 “罗!可以了!” “来吧!”罗定的笑声听起来就像疯了一般:“大干一场吧!”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冷光,世界也在这一刻陷入了无声。 “岺岚”他又说道,语气极轻:“尽情搞破坏吧……” 从高耸入云的上帝视角,往下俯视,毒虫深渊犹如一口巨大无比的黑色棺木,从西南排到东北,一眼望不到头。 这个地方,承载了大多生命的悲惨,承载了太多黑暗,仿佛会永世永夜地轮回下去。 深渊外的鸟兽飞了起来,有一束光在这缝中亮起。 …… …… …… 下一秒,光球冲破深渊,将这上帝视角中的一切黑暗,都摧毁殆尽! 第六十五章 护城之战3 “岺岚”罗定说道,语气极轻:“尽情搞破坏吧……” 岺岚,这只名号“闻岺”的魔神,在高空中微微显露出牠金银色的身躯。 下一秒,无穷无尽的魔力冲出,巨大风压拔地而起! 整个世界都剧烈震动起来,所有人都站不住脚。而石林的防御结界也被冲得扭曲,在魔力的巨浪中负隅顽抗。 血液,从石林的七窍流出。 还不够!石林在心中怒吼:远远不够! 他再度施展了术式,一座又一座石像出现在原有的结界前,使防御力更上一层! 而这时,那把大飞镖再度从黑暗中袭来,带着迪鞑骆沉重的杀意,无视所有风之力,在运动中不断加速,杀了过来! 石林的防御在它面前就像薄纸一般,一层接着一层被突破,眼看就要到达最后一关。 不行!绝不能让它再伤到任何人了! 石林竭尽了最后一丝魔力,眼球也几乎要爆开。飞镖碰到那石像后,终于被抵挡下来,原地旋转。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罗定的风还存在一秒,那么飞镖就不会停止运动。再这么下去,被突破也是迟早的事。 果然,随着飓风和飞镖不断摧残着石林。缝,还是被凿开了。 飞镖穿了进来,气势汹涌地杀向了罗定,仿佛还能看见迪鞑骆那怒目圆睁、充满恨意的脸。 石林飞奔过去,挡在了罗面前…… 深渊中,风压愈演愈烈,出现了光爆。 然后,这光爆将一切都笼罩,点亮了深渊中的一切。照亮了他们,也照亮了迪鞑骆。 “砰!!!!” 光爆拔地而起,在方圆四十里的范围生出一颗巨大的半球体,毒渊、山峦及外部的森林,一切都被摧毁,化为风中的灰烬! 英勇之人的牢笼,终将毁灭。 而在这巨球的边缘,一道道肉眼所见不到的涟漪,正在急速凸起、崩溃,熔岩从另一个地狱喷了进来。 ———————— 叶帆这边,忽然插手战斗的格文鲁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叶少侠,你没事吧?” 叶看着那完成了使命后逐渐消逝的光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很好,多谢出手相救!” 好险!差点就被削成几块了……没想到居然被这人救了。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不经意间结下的缘分也能保住自己一命啊…… 两人没有多做感慨,瞬间就把注意力放回刀·螂身上。 格文鲁克朝刀螂放话:“虽然不知你是何种势力下的贼子,但今日敢肆无忌惮地闯进这一步,你的死从那一刻起就注定好了。” 刀·螂面露青筋,但和眼睛一样高的嘴角还在笑:“两个已死之人,还会说话?” 看到他的笑,叶帆又有一刀上去的冲动。而这都被格文鲁克看在眼里。 现在的这位少年,谁都能轻易取下他的性命。 “叶少侠……”格文鲁克:“凡事都不能失去理智。” 叶:“……” 少年的眼神充满血丝,愤怒、杀意,又好像燃着熊熊烈焰,再也看不到那天对决时的坚毅和镇定,那种懵懵懂懂的天真了。 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才能让一个不屈不挠的战士变成这样吧…… 格文鲁克又盯着他看了一两秒,便向前走出两步,挡在了他面前:“叶少侠,从刚才我就看到,你貌似在焦急寻找什么……尽管去吧!这里交给我格文鲁克就是!” “?”叶呆住了,看着挡在面前的身躯:“啊?” “去吧!放心交给我吧!”格文鲁克眼神透着坚定的光,攻防的手竖起在胸前:“我格文鲁克定将把此人灭杀,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他又说:“待战争结束后,我想和叶少侠再比试一次……您若是愿意,那我也将愿意……一生一世都为叶少侠而战。” “……” 多么恳切的语言,在这样危急存亡的时刻更有直击人心的力量,两人的友谊就此结下了。叶甚至都看到了从他身上发出的缘线,像灯器的白芯一样,熠熠生辉。 叶仍然双眼通红,但这一刻也露出了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刀螂在那儿鼓掌:“恭喜恭喜,这就结婚了!可惜,用不了多久又要去地府相见了~~” 叶没再浪费时间,直接开跑。而刀螂哪能让他跑掉,手刀一划,巨大的剑气便斩向了他! “崩!”格文鲁克施展术式,巨大城墙在叶帆身前筑起,轻而易举地挡下刀螂一击! 见又被阻挠,刀螂非常不悦,而格文鲁克的反击已经杀了过来,无数的结界块在空中飞旋,把地上轰出无数窟窿,也把刀螂赶远了。 叶帆和格文鲁克对视,点了点头,便消失在黑暗中。 刀螂也终于压抑不住怒火,向格文鲁克猛冲过来,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好不容易起了兴趣的小子跑了,那就只好把这从中作梗的家伙虐杀蹂躏了! 格文鲁克气场丝毫不露下风,沉着地展开术式,迎接强敌。 ———————— 地狱,正在瓦解。 涟漪已经无法维持原样,气泡之中的众人眼中微微闪烁,另一个世界的光,照了进来。 佩拉还在和大地一起坠落,这时她也看见了那投进黑暗地宫的光。两个世界的结构、顺序、交界变得如此模糊,光也因而,在这一切中显得斑驳而温柔。 到底是为了拥有眼睛,才诞生了光?还是为了看见光,才有了眼睛? 身边的一切竟浮出被魔力构析的波动,紧接着开始快速分解。下方的世界逐渐消失,变得空荡荡。她甚至感受到下方涌起的风压,自己竟来到了大气之中。 在这个时空的炼狱,常规、秩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而在这片大气之下的世界,一个风暴过后的深坑,暴露在温阳之下。 深坑宽达数十公里,其中一切都化为了废墟。废墟之外只剩下一排孤零零的枯木,随着一阵轻风拂过,最后一片树叶也落下了。原本在这范围内还存在一口巨大的深渊,如今却也不见踪影。 轻风,拂过层峦叠嶂的灰色大地,飘过高度逐步下降的山峦,飘过黄沙之中露出的巨大的魔物头骨,终于来到深坑的中央。在这里,一座石像筑成的防御宫殿,仍然不屈不挠地屹立着。 圆顶的石头掉了一块,阳光照了进去,照在那风魔使苍白的面上。 罗定还跪在地上,而他面前还跪着另一个人。那是石林,身体已经被飞镖所贯穿了,却紧紧地抱住它。飞镖深深地扎进地面,又融进土术式生出的岩石之中,尖端离罗定仅仅咫尺。 罗心脏砰砰直跳,慌乱、恐惧,但也证明自己还存活着。 再去看石林的脸,石林双眼如此的空洞,已经死去了。 为了救我一命,把自己都搭上了,这样真的值得吗……罗定唏嘘不已,又望着石林看了许久,迟迟没有站起。 圆顶的岩石都剥落了,他们也见到,外面已不再是黑漆漆的深渊。温暖的阳光,照在了每个人脸上。 对不起,石林…… 这时有人提起了很重要的事:“迪鞑骆……死掉了吗?” 虽然会让人很意外,但答案很显而易见:还没有。 罗定身上的咒印还未散去,反而已经蔓延到脸上了。他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深坑,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没结束。” 声音如此之轻,就好像事情与自己无关。 这么可怕的风暴,居然都没能拿下你的性命。迪鞑骆,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啊。 他们走出,又在废墟之中搜寻片刻,终于找到了迪鞑骆的身体。 其实那也称不上什么身体了,人造躯壳的部分都被摧毁,所剩不多的身子都被埋在了土下,甚至有器官暴露在外,怪异地律动着。 迪鞑骆,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 可是他那残破不堪的脸,仍在倔强倨傲地邪笑着。 “真是个疯子啊……罗。” 迪鞑骆冷笑道。 罗定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说话吗?呵呵……”迪鞑骆:“看来,我真是败得彻彻底底呀……” 罗还是没有开口。 能感觉到心脏越跳越慢,迪鞑骆看了看罗的脸,死之咒印已经爬到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还不杀掉我?罗……你还在等什么?” 已经是第三句话,可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而死之咒印的倒计时都即将结束了。 迪鞑骆忽然觉得心里很痛,心脏被眼前一幕深深地刺痛着。这一生好像也从没有这么疼过,哪怕小时候被抓住做人体试验,哪怕打破了实验基地的能源,导致自己纵身火海的那些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是这样吗,哈……哈……”迪鞑骆苦笑了两声。 下一秒,罗定身上的咒印逐渐褪下、收回——迪鞑骆撤销了对他的诅咒。 罗看上去终于有了反应,惊讶、困惑,但很快又了然于心,恢复了原本的沉着。 阳光,洒在了每个人身上。远处还有鸟兽的鸣叫声,轻轻地传到耳边,像在温柔地挠着痒痒。 迪鞑骆的声音越来越弱,只觉得身体的温度在消失:“好暖和啊……罗……你也能感受到吧……” “我撤回了我的咒力,哈哈……我不想在死之前,还是把刀摆在你脖子上的姿态。” 诅咒开始在迪鞑骆自己脸上生出,蔓延。 “你没有杀死我……罗,是我杀了我自己……” “你没有战胜我……” 他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声音也再没有出现过。 罗还是没有更多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变得空洞的眼,面如死灰。 须臾,他又抬起头,盯着晴朗、艳丽的太阳。 嗯…… 是很暖和。 第六十六章 护城之战4 世界变得如此通透,光芒照到大地上,竟然像透过液体一般散射。在他们还未察觉的地方,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崩溃。 直到周围一切都开始剧烈震动。 “怎么回事?”一位伙伴喊道:“刚才的风暴还没结束吗?” “蠢货!怎么可能!”罗定:“这不是我做的。” 忽然身边的一块土地浮出被魔力解析的光波,瞬间就消失了,紧接着,更多的土地在消失。 “这里快消失了!”有人害怕地大喊,可接着声音又变得兴奋:“我们能出去了吗?!” “快看!那是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点从天而降,距离还很远,看不清是什么。 脚下的大地忽然消失了,众人皆乱成一团,在落石中寻找立足点。而这个时候黑点已非常接近,他们也看清了那是谁。 那是佩拉,身体笔直地划过天际,就像一枚威力惊人的导弹。 她落下时,还把右手长长地伸直,装出一副奥特曼的模样。 “?”罗定:“喂,母老——” 下一秒,世界发出强光,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所有一切淹没。 —————— 叶帆去到许多地方,也没能找到王马遗魂。 把重担强加给他的西奥·莱伯尼,也根本无迹可寻。 这个时候他心态已经稳定许多了,可是看着面前这座耸立的暗墙,这座吞噬了所有伙伴的地狱,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愤慨。 大家……等着我啊…… 希望你们都没事…… 他冲过一个又一个战场,没有再恋战。又深深地冲入黑暗,去寻找使命之地。 而在格文鲁克和刀螂这边,是寂静……令人不安的寂静,和外面的喧嚣是那么格格不入。 两人的战斗,竟已分出胜负了…… 结果是? “呵呵呵,又是一个全身上下就只有嘴硬的窝囊废呢。刚开始还一副硬骨头的模样,结果到第七刀就坚持不住了。” “哦?这是什么?” 从血淋淋、黏糊的身躯里取出了片状物。 “家庭合照?这废物还有家里人啊,啧啧啧,这是哪里,要不改天去拜访一下?” “好了该去追那臭小子了,战利品拿什么好呢?” “呵呵呵,这颗脑袋的表情不错,眼睛都翻过去了呢,哈哈哈哈哈。” 手刃一闪,跪着的那副身躯便身首分离,而另外一人则捡起那颗脑袋,发狂地笑了起来。 刀螂,面目狰狞的脸暴露在战火的光下,而格文鲁克的脑袋正拿在他手里。 他的目光从败者那充满恐惧的脸,转移到天空上去。战争的轰鸣,震耳欲聋,硝烟笼罩在整座城池之上,让月光都显出诡异的猩红色,像是什么魔神的眼睛。 “是个不错的夜晚呢,呵呵呵。” —————— 涟漪内部。 罗定只觉得身体都被光所笼罩,甚至身体的每一粒分子都化为了虚无,又在另一处飞快地重组。直到能重新睁开眼时,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世界。 无数的门。 门,紧紧地挨在一块,连成一条巨大的道路,而他就站在大路中央。道路宽阔无比,又好像并没有左右边界,他所在的是一个无限的平面。只有望向远方,看着道路弯曲通向天际,才有了“宽度”这一感觉……而且这并不是唯一的道路,无数由门板连接而成的通天大道,交错在空中,又好像各不相干,一条条通往未知。 又出现无法理解的画面,罗定再也沉不住气了:“切!还以为结束了!” 佩拉也同样来到了道路上,但她在另一条和罗定没有交集的路。而且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原本在熔岩地狱的伙伴也走丢了。 这么说来,毁掉那个地狱也没法出去么? 这些门,是干嘛用的? 没有过多思考,她直接打开了一道门。 她小心翼翼地往门下看了看,又探出个头,觉得没什么后才钻了过去。 门后又是一条十分相似的道路,但每扇门的样式都不一样了,是和刚才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 还蛮有意思的嘛! 于是她便肆无忌惮地开起了盲盒,在无数个世界里肆意穿梭。又或者在道路上狂奔,想一路跑到顶。忽然她见到一扇门,样子和其他的明显不一样。看着上面发光的魔法阵,佩拉没有犹豫,直接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的罗定等人不敢乱动这里的一切。然而没等他们做什么,不远处的一扇门闪着怪异的光,打开了,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佩拉看着出现在眼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事物,愣了一下。 而罗定那边也差不多的反应,呆呆望着出现在眼前的紫发少女,心跳快到了极点。 佩拉到的是一个十分漆黑的环境,等她眼睛适应了周围,就发现这是一棵巨大枯木的内洞。 这不只是一个树洞,似乎在某人的修葺下,成了一个简陋的密室。 她看见地上有一张毯子,还有一个小枕头。墙上挂满了刀器。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她走近一看,桌上摆满了触目惊心的物件,即使是她,看了也难以淡定。 那是无数的标本,装在大大小小的罐子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昆虫、爬行动物、鸟兽等等等等,被虐待摧残得不成原样后浸泡在溶液里,死状可怕。 或许尸体本该是她最见怪不怪的东西,但那凄惨的模样,实在让她难以置信,也不忍直视。 一个想法很难不出现在她脑里:做出这一切的人,也许,可以从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生物的痛苦中获得快感…… 这时角落有什么光一闪而过,她没能忍住看了过去,便见到一个人形的标本,是一个小孩,身上的皮肤有一半都焦化了,似乎被严重烧伤过。整个身体被浸泡在黄色的溶液中,看起来十分怪异。 她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残缺的衣服上刻着某某福利院几个字。 虽然这回看到的是个人类,事情的黑暗程度又上一档次,但有了前车之鉴,她心里倒是没有太大波动了。 然而,这也只是在那个“标本”转动了眼珠,看向了她之前…… 她惊呆了。 装在这溶液里面的可怜小孩,居然还活着…… 虽然眼前一切带给她的仍然不是恐惧,而是心灵的震撼,但浑身的鸡皮疙瘩告诉自己,自己所触碰到的,是一个真正的恶魔的世界。 那小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哀求,好像在说:杀了我。 ———————— 名叫斯蒂夏克的女孩,她的人生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不完整的。 母亲斯维娅是精灵部落的一名炼丹师,父亲则是身为人类的贵族公子。 两人在一次商会相遇,之后坠入爱河。跨越种族的爱恋,这也许是许多童话故事的美好开端,那些有无数人为之着迷,也有无数人嗤之以鼻的故事。 也许他们的爱情是疯狂的,但他们很显然,没有为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做任何准备——一个意外之子,降临到他们的“爱”之中。 精灵和人类,居然能诞下后代。 这一放到人类历史都极其罕见的意外“事故”,让他们瞠目结舌,也把他们吓坏。 也是在那之后,所有一切都改变了。 也许,名叫斯蒂夏克的女孩确实是个恶魔,因为她一问世,就夺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热情、吸引力。这两个原本在彼此眼中如同天使一般的人,如今却不得不面对身为凡人的一面。 父亲门兹泽克·莱伯尼是人类贵族的门面,不可能承认这个混血儿的存在,只能将所有一切交托给母亲斯维娅,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故乡去了。 母亲斯维娅很显然也做不到无视部落中的流言蜚语。尽管一开始也有无微不至的照顾,但终究还是扛不住,把孩子托付给了老人。可是老人们是比父母亲更不能容忍异端的存在,所以并不像对待一个孩子那样去对待她。斯蒂夏克从很早开始,就见识到了生灵的黑暗面。 既然都没有准备好,那为什么要生下我呢……父亲,母亲。 某天,许久不见的母亲终于回来一趟。她并不像普通的孩子一样,见到父母回家就兴高采烈地冲上去,反而是抱着小小玩偶躲在隐蔽之地,远远地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女人。 第二天清晨,她听见大人们正在讨论什么。看见坐在人群之外的母亲的背影,她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而下一帧,等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待在了漆黑泥泞的树洞里。森林的黑夜下着大雨,慢慢把树洞灌满了雨水。她害怕得在树皮上刮蹭,手都抓出了血。直到慌乱中踢到枯树一块脆弱的壳,水才流了出去,她也因此保住了一命。 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或许过于可怕,又或许对于自己而言难以接受,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 叶帆来到了住宅区,这里除了打斗的士兵和刺客,几乎没有别的人了。战争打一开始,就有专员将人们疏散到安全的地方了。 他来到了自己房间,搜刮了好一阵,还是没能发现那玩意。 囧,我在想什么呢?莱伯尼怎么可能把王马遗魂放到这囧?真的是异想天开! 他准备下楼时,发现拐角处有个落单的女佣,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她看上去被吓坏了:“救救我!求你了!” 他决定带上她,可当他把背影暴露出来时。“女佣”露出了坏笑,从袖子下抽出了长刀。 她挥刀砍了过去,可是“铛”一声,斩击居然被少年稳稳挡下了。 女人微微吃惊,又马上后退,拉开了距离。 居然被发现了?什么时候?女人略显慌乱,但很快慌乱又化成了兴致。 其实叶帆也没有一开始就发现不对劲,能接下这一刀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提防着危险而已。不过这女人伪装得是真的好,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来,绝对是个相当厉害的暗杀者……所以说,府邸的佣人们也藏了内奸么。 这又是谁的杀手?八大恶徒?还是拉佐尔的势力? “你不错嘛”女杀手用刀指着他:“能接下我,八大使者的图丹大人麾下第一刺客‘剑独守’的一击。不过,刚刚那一下算我轻敌了,接下来你可没那么好运气了!” 叶冷冷望着她,手中的刀倒映着自己冷酷的脸,可下一秒,这脸上却出现了慌乱。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预感? 为什么有种无处可躲的感觉? 他迅速俯身,而在这一刻,身处的世界一分为二。眼前的女杀手也终于感应到了什么,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可这时已经迟了,她的上半身开始沿着整齐的切面,缓缓滑落。 与她一样一分为二的还有整座住宅大楼。可这一切并未结束,无数的剑气在廊道上翻涌而来,把整座大楼切成了细碎的小片! “砰!!”大楼轰然倒塌! …… 须臾,受了些许小伤的叶帆从废墟之中站起,双眼发着寒光,从阴影中走到了凄凉的月光下,冷冷地盯着导致这一切之人。 而在这冰冷视线的尽头,刀·螂站在那,全身几乎都兽化,长出了无数的弯刺,手臂也变成了巨大的镰刀。 见到他后,刀螂那怖人的兽型脸浮出笑容,咧起一道巨大的裂痕。 “找到你了——” 第六十七章 护城之战5 叶帆先是杀气腾腾,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螳螂人在这,那说明格文鲁克已经…… 没等他多做思考,刀螂提前公布了答案。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扔到了他脚下。 “给你好好欣赏一下!真是不错的表情呢!”刀螂咧开的血盆大口发出怪异的冷笑声,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腔体能发出的声音了:“刚才我砍他时候,他还向我求饶了哦!哈哈哈哈哈!真可惜你没能看见那一幕,不过,能把这礼物带给你看,你也要感谢我善解人意了!” 叶帆看着格文鲁克的脑袋,心中滋味万千,怒气也到达了极点。 “接下来,把你的脑袋拿去给那臭表子看看,不知道会怎样?”刀螂:“她的表情应该会很好看吧?哈哈哈哈哈……那个该死的臭表子……佩拉!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把你留在我脸上的这个伤疤加倍奉还!” 佩拉?他的意思是这伤疤还是佩拉给了他的?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么? 而在刀螂脑中,一个极力想摆脱却又忍不住去回忆的画面正在慢慢打开。画面中他无法置信地盯着自己浑身上下的伤,盯着面前那个毫发无损的女人,佩拉。他的斗志随着绝望的降临,跌进了谷底。 佩拉没有看着他,而是望着地上那堆变了形的武器,有点心疼:“哎哟,又超出预算了,这下又有了克扣工资的理由了……” 看她将要离开,刀螂感到十分屈辱,又鼓起勇气叫住了她,告诉她如果这次不杀掉自己,那自己一定会再次找到她,并把她切成一片片。 佩拉成功被他的话制止,只见她回过头,没有理会他发起的挑衅,而是面无波澜地说道:“你的恐惧,太容易看穿了。” 他彻底愣住。 佩拉又继续说道,一字一句都扎在他心里:“你还是放弃吧,我甚至不用术式,都能看出你的恐惧……无论你试多少次,一千遍,还是一万遍,你都是不可能战胜我的。” “过早暴露自己的恐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抛下最后一句话后,佩拉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他在这里,不停地思考这句话。 忽然,佩拉的面孔又回到了咫尺,在他颤抖的瞳孔中如同魔神般恐怖。他吓得几乎失去意识,只听到她在说:“我改变主意了,这就取下你的性命~~” 然后她便挥下屠刀,留给了他脸上那个伤疤…… 刀螂终究还是保住了一命,但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要恢复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心理留下的阴影花了更长时间才消失,又好像并没有消失,而是将永远地存在于那。 重新回到国运司是好几年以后了,那里面的关系比起几年前变得更紧张了。而这时,有个声称是静亭司前教官的人物,拉佐尔·穆夫蒙特,找上了他。 “我们将成立一个更隐蔽的组织,比静亭司更不为人知”拉佐尔说道:“你所压抑了许久的远大志向,或许能借此机会释放。” 刀螂将信将疑,但听到这种话,终于还是露出了久违的邪笑。 时间回到了这。面对眼前乳臭未干的少年,他看到的仿佛是少年只剩下个脑袋,眼神无比惊恐的画面。 佩拉! 我这就提着这小子的脑袋去找你! 你给我好好等着! 而站在另一端的叶帆,丝毫不露怯意,杀气比他更甚。 —————— 这个由树洞建成的密室,充满了诡异和不安的气息。尽管如此,佩拉也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躲在暗处,静静等待着什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恶魔少女,斯蒂夏克的秘密基地,而且,她肯定还会回来这里。 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刻,自己在最佳时机、最佳地点发出暗杀,取下她的性命,或许就能终结这一切…… 这个由无数门板构成的神秘世界,这座天降异变的地狱,就会随着少女的死去烟消云散。 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佩拉两眼放光,感叹自己过人的智慧。 而在罗定那边,几人面前出现的,正是这座无尽地狱的罪魁祸首,斯蒂夏克。 看着那站立在不远处、戏谑微笑的恶魔少女,众人皆面露难色。 虽然费尽天大力气,终于接触到了这个少女,也终于拥有了挑战她、逃出升天的最佳时机,可现在却没有任何与之一战的资本。 与迪鞑骆一战已经牺牲了三位伙伴,现在所剩下的也只有他们三人了,罗定几乎把魔力耗尽,另一位伙伴则失去了一只脚,最后的则是魔力偏治疗系、在队中更多承担辅助工作的队员。战力……实在太薄弱了。 而看那一脸泰然的魔女,很明显已经从斯利卡的精神攻击摆脱出来了……双方战力,达到了相差最悬殊的时候。 “意想不到呢。”斯蒂夏克冷笑道:“没想到你们还能跑到这来。把我的地狱搅得天翻地覆,真不知是该夸你们那种主意都想得到,还是该说你们是一群疯子呢?” “不过”她又说:“现在这一切对于你们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到了另一个地狱而已。你们现在最接近我,也最接近死亡。” “罗……”伙伴在耳边窃窃私语:“刚才那一招,你还能再用一次吗……” 他指的当然是方才那个毁天灭地的术式,可面对他的问题,罗定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 “哈哈哈哈哈!”斯蒂夏克大笑起来:“我都听到了!是想用祝福的力量对吧?!呵呵呵……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个消耗品!是有代价的!” 她又狰狞着脸,压抑着亢奋感,声音极细地说出。可越说,声音就越压抑不住地放大:“刚才那一下已经不是你第一次用了对吧……剩下的祝福次数已经没多少了,对吧!再用一次,你就要死翘翘……死得惊天动地,死得哭爹叫娘了!对吧?!”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骇人,让人看了都忍不住颤栗。 “……罗,是这样吗?”伙伴怔住了:“你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吗……” 罗定还是没有回答,微微皱着眉头。 但是看到那少女发狂喋笑的模样,他眉头又慢慢松开。 再看一眼少女时,他已经是面无表情,终于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给我争取时机。”他轻轻说道。 短短几个字,伙伴却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目瞪口呆:“罗??” “想想石林、苓利基……想想其他人”罗定:“我话不会再说一次,也不会因为什么就停下来。不管你们配不配合。” 这话没有让两位伙伴的心情出现任何改变,但此时他们也没有再犹豫,而是轻声答应下来:“好。” 笼子,既然能毁掉一次。 那就能毁掉第二次! “岺岚!”他再度呼唤魔神的名字,随着声音在脑海中沉沉降下,豪猪模样的魔神,便出现在了头顶。 三——魔神摆出了这么一个手势,比起先前两次,面目中的微妙意味更明显了一点。 罗的眼睛发出光辉,魔力的前奏向周围蔓延,也震得通天大道一阵颤抖。 恶魔少女也被这震动波及到,脸上的笑瞬间就垮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些人竟与她一样疯狂,决定鱼死网破!就算她在这个世界再怎么神通广大,要是吃了那一招,也难说保不保得住性命。 这该死的蝼蚁!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箭在弦上,所有人都紧张到极点。 时间仿佛有了声音,在耳边“嘀嗒”,“嘀嗒”,一点接一点地消逝。 而这时斯蒂夏克却从中分神,露出了一个比狰狞还难看的表情。 几乎同一瞬间,一个轻飘飘的物体,从某一门缝中钻了出来。那是很难以形容的一种形态,像是元素,又像是拥有肉体,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整地出现在他们头顶,静静地漂浮着。 这是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忽然的到来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斯蒂夏克也是。她呆呆地看着那漂浮之物,无比吃惊的面孔上又多了些凶狠和难堪,咬牙道:“管理者?!还是守卫?” 攻势一下被打断的罗定等人,面对这位第三者的到来措手不及,不知其为何物。而这位第三者似乎对两方的一切都饶有兴致,观察良久后,元素的形态逐渐演化为身躯,出现了其中一位伙伴的模样。 那位伙伴被眼前的分身吓了一跳,彼此间是如此相似,甚至有种“对方才是真身”的错觉…… 牠这是什么意思? 牠的立场是站在哪一方的?少女?还是这边?又或者是……只为自己而行动? 在他们还为第三者的意图困惑不已时,斯蒂夏克则大惊失色,因为这种故意模仿、戏弄对方的行为模式,显然是比起“管理者”、“守卫”,更糟糕的存在。 不好!是更糟糕的家伙! “猎杀者!”斯蒂夏克决定先下手为强,朝那第三者张开了五指,而第三者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瞬间化为了细长的魔物般的躯干,鬼魅一般朝斯蒂夏克旋转杀去。 然而牠迟了一步,随着斯蒂夏克的魔力先一步到达牠的身体,所有的元素开始剧烈翻滚起来,似乎每一个微粒都在翻转,疼痛不已。终于,在一声长啸过后,第三者化为无数结晶体,跌落在地面,再也不具备生机了。 冷汗,从斯蒂夏克颈上滑落。 小胜过后,她也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是预见了更糟糕的事般,警惕着四周。 果不其然,第三者原先钻出的那块门板开始剧烈抖动,随着门被冲开,大量的暗黑元素弥散至空中,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斯蒂夏克手掌一挥,身旁的某块门板浮出紫色闪电。她冲了过去,几乎在紫门打开的同时跳了进去,消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 怎么回事? 她这就逃了? 没有了恶魔少女的存在,他们感受到的压迫力却只增不减,头顶上那元素气势汹汹地滚动着,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向他们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不妙啊…… 喉咙的结往下滑动,吞了吞口水。 “快逃……”罗定轻声说道,小心地催促着伙伴们。 他们效仿那少女,打开脚下的门板。钻过去后,来到了另一条大道。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世界,他们开始狂奔起来。 可那名为“猎杀者”的怪物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在冲破那道门后,再次出现在身后。在无数通天大道交错的巨大背景板中,如异世界的鬼神般巍峨、骇人。 眼看就要被追上,他们施展术式,向之击杀。可这些术式岂能对牠发挥作用?随着术式在牠身上划过,却没有看到任何受损的痕迹。 相反牠只是轻轻地一闪,他们脚下的门板就像拼图般一块接一块地掉下万丈深渊,这个世界正在消失! 当他们也跌入那片模糊的背景时,会发生什么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再度打开门,过去之后,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相同的事件再度上演,牠又追了过来,毫不留情地将这个世界拆解。 该死!没完没了啊! 这时罗看见不远处有块门板发着紫色的光,在一堆黯淡之中非常显眼。 刚才斯蒂夏克就是逃进了这样的门里,它们有什么不一样吗?想到这里,他们便冲向了紫门,在通过那曼妙的光辉后,出现在眼前的光亮让他们没能一下就睁开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事物,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和方才的一条条大道不同,这里是艳阳普照的小树林,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环境。 他们所担心的怪物并没有追上来,这里似乎已超出牠所能迄及的领域了。 尽管只是暂时,但宝贵的安全时期总算是到来了。在重压下咬牙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他们往地上一瘫,再也不想站起来了。 第六十八章 护城之战6 千呼万唤,终于来到了一个正常的世界,罗定等人瘫坐在地,再也不想起来了。 “踏马的……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他们仍然心跳如麻。 “我听到那魔女说了什么‘管理者’、‘猎杀者’。” 这样的名字,让人不禁思考那地方的真正归属。难道说,那奇异世界的主人并不是斯蒂夏克吗?可她口中的猎杀者又是什么? 来源于未知的危险,让所有人都难以冷静。 不过还好,也是因为牠们突然插手,才没有跟那个魔女硬碰硬。不然的话,罗定现在已经没了吧…… 辗转各地,结果还是没能回莱伯尼城。 到底怎样才能真正脱险呢?!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会只是徒劳吧……不过,刚才明明见到了佩拉!这神经刀居然就那么平白无故地出现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也说明大家都在努力吧?! 对!不能放弃!一定会有出路的! 一定要突破这座地狱,和伙伴们汇合啊! 继续嚣张下去啊,母老虎……罗定抬起头,正好对上艳阳透过树枝投下来的斑驳。他闭上眼,在其中静静感受着什么。 ———————— 战火纷飞的夜晚,喧嚣声已达到最烈。 剑光闪过黑夜,把建筑物劈成两半,碎石不停地滚落! 叶帆在这飞沙乱石中冲出,眼前的巨石在紧接而来的剑气下化为碎块,刀螂出现在那之后。 旁人目光所及只剩刀光剑影。又近战了几个来回,一进一退,距离渐渐拉开。 叶并不是一味地逃跑,而是避开硬碰硬的对抗,等待最佳的时机。 随着剑气的闪动,廊道上的玻璃皆数碎裂。两人冲进了狭隘的空间里,而这也是叶帆故意诱敌深入的地方。 双指在眼前竖起,隐身在墙壁上的几张符纸发出剧烈光辉,杀了刀螂一个措手不及! “砰!” 陷阱再一次起到作用,剧烈的爆炸过后,刀螂全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烧伤,面光更加凶狠了。 和破龙甲不一样,他这一身野兽的躯体,并不耐热……叶帆冷冷地与之对视。 “该死的小鬼!”刀螂恶狠狠地吼道:“我要把你切成薄片!” 他猛冲而来,正要发出斩击,却又踩上了布好的陷阱。脚下顿时冲出强光,把他吃惊的面孔吞没。 “砰!” 叶帆一个猛退,躲进了黑暗中,加速遁去。 他并不觉得这能在刀螂身上留下致命伤,顶多只能起到限制的作用,光靠他个人大概率是没法战胜刀螂的。 到底是要先跑掉,去获得王马之力?还是全心全力与之交战?其实他也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行动主旨。这让他如同一个走钢索的人,对于深陷的困境不知如何才能一蹴而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现在他身居黑暗,已经远远脱离了战局,以上的第一个选择似乎更为倾重了。 被二次戏耍的刀螂,从火焰中脱身后,怒不可遏,但他并没有一下便冲进黑暗,而是磨刀霍霍,发动了大杀招。 随着魔力的释放,一个全身覆盖着刀刃的“肉球”,出现在了空气中,刀刃拥有银色的魔法阵,在刀面上缓缓流动着。 刀球飞入了黑暗,身上的光芒渐渐变淡,直至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 下一刻,密不透风的斩击,在黑暗中奔涌起来! 那斩击又像惊涛骇浪,是如此的威力巨大、锋利,将沿途的一切都斩断、摧毁,所经过的战场,所有人头都飞了起来,所有高墙都破碎。斩击却从未停歇,气势汹汹地杀向叶帆! 转眼间,已经来到叶的背后,当他回过头露出惊恐面色时,刀球的模样深深映于他颤抖的瞳孔中。 “铛”一声,他用来抵挡的刀剑,在碰撞的那一刻破碎成无数。 斩击,结结实实地正中了他—— “啊!” 这声痛呼一下便出现在远方,叶帆被斩击轰飞,穿透了墙壁,倒在了外面的废墟之中。 伤痕累累的身体倒在那,再也没有了动作。 ———————— 战火中的莱伯尼城,时间在人们眼里变得如此缓慢。石缝中长出的小黄花,在它模糊的背景板上,有过爆炸的光,有过人们匆匆忙忙的脚步。好几次它都险些被踩中,命运在风浪中摇摆。 战争已经进入了高峰,街道上已基本没有了平民的身影,他们或躲在建筑物内,或被保护在地下更安全的地方。外面只剩下战得血肉横飞的城防军和匪徒。 硝烟,弥漫在城市每一个角落。在硝烟里,卢修斯·欧亨尼奥的面孔于缓慢的时空中凝滞住,就好像成了一个富有代表意义的风景。这风景让人不禁想起洛林公国南部的一面山体雕绘,主题叫做“米迦勒的陷落”。 那是至今还未完成的作品,只因争议性过大导致创作被叫停。雕像中古战神米迦勒,那充满惊恐的脸只做出了一半,却给作品本身添加了神秘色彩,添加了更多的艺术价值。而这样的惊恐,现在就出现在了卢修斯·欧亨尼奥的脸上。 卢修斯跪在地上,满身伤痕,脸上的神气也早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惊恐、茫然和困惑。而这一切的起源,都跟眼前的这个男人离不开关系。 这个可怕的男人,八大恶徒的图丹。 为什么……无法战胜……卢修斯脸上也脏了一片,呆呆望着图丹在阴影下冷如鬼神的面容,内心深深陷入了绝望。 望向四周,在龙鳞轰炸下早已尸横遍野,许多都被烧成了焦炭。而他卢修斯,在被攻击的过程中也不得不将伤害转移到自己人身上。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保住一命。 “谁能来……救救我……”旁边传来气若游丝的哀嚎,卢修斯看过去,那人早已被烧成僵硬的焦尸,而刚才的声音不过像回光返照…… 好可怕……为什么这么可怕…… 不该是这样的啊…… 卢修斯瞳孔不住地颤抖,在赶来的士兵眼中,他的面孔与那座雕像“米迦勒的陷落”如出一辙,就好像被它附体了一样。 正常来说,不应该是我仅出一招,就将这个人销成灰烬么……卢修斯内心还在绝望中挣扎: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轻而易举就将他击杀。旁边的人不断高呼我卢修斯·欧亨尼奥的名字么……可是,他们现在却都倒在地上。 然而残酷的结果摆在眼前:他彻底败给了对方,而且是被无情碾压。 图丹开始启动,如同悬空的鬼神般,向这边逼近。 卢修斯恐惧到了极点,浑身上下都不住地颤栗,将一个信号放大: 会死……绝对会…… 不行,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 他发软的双腿终于恢复点力气,便踉跄着奔跑起来,仓皇逃去。路过一脸震惊的士兵身旁时还险些跌倒,就这样跌跌撞撞,狼狈地逃进了黑夜。 士兵花了许久也无法相信所看到的一切……洛林公国最强的术士,大法师欧亨尼奥上将,在面对八大恶人的图丹时,竟选择了逃跑……在他们充满恐惧的凝视中,最可怕的绝望已经到来。 护盾已去。 至暗之时,降临到了莱伯尼城。 ———————— 这个世界怎么了,变得好慢……呼吸好沉重啊……肺部好像进了点血。 身上……哪里都是伤口,好疼……好像哪里都在流血…… 叶帆睁开双眼时,世界好像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在直线以右,世界滚着狂岚,暗黑色与深蓝色交织的地狱。另一部分是战火纷飞的暗夜,随着附近火光的冲起,黑夜又变得比白昼还耀眼。 当他抬起身,世界便只剩后半部分。 刚才昏过去了吗?昏过去多久了? 其实也仅仅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但在他意识里,却仿佛沧海桑田。 得赶快站起来……不能让那家伙靠近…… 当刀螂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已经站起来的叶帆,又感到十分意外。 “我还以为你过不去呢”刀螂:“比我想的要抗打嘛,小鬼。” 叶帆阴沉着脸,头上也血流不止。 “可是你又能坚持到第几刀呢”刀螂猛瞪一眼,狂笑道:“第三刀?还是第四刀?别让我觉得太无聊啊!臭小鬼!” 手刃再度挥动,巨大剑气扫过废墟,直冲叶帆而去。 眼前就要被击中,叶帆一个腾空,轻而易举地躲过。 刀螂愣了一下。 这个小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虽说有点不可思议,但刚才交战时也见识过他的机动能力。倒是没有那么惊讶了。 刀螂猛冲,再度发起近击,无数的剑招形成密不透风的网,将叶帆笼罩,却全部被他躲过! 叶帆甚至没有拔刀防御,只是一味地闪避。然而那些剑招别说擦过他的皮肤,连巴掌大小的距离都没能接近。 这回刀螂再也无法淡然了:怎么回事?!这小子的机动力好像更可怕了! 刚才明明中了我的“玉王疆”,他身上的伤应该很重才对!可是速度却不减反增!这可能吗?! 刀螂开始变得多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隐藏了实力,是在耍什么花招……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术式展开时哪里没做好,没能给到大的伤害。但没一样能给出合理解释。 其实问题并不出在这,而是和他交战的根本就不是叶帆本人,仅仅是一个光的分身而已。而真正的叶帆现在正躲在高墙之后,借着这时机来服用丹药,治疗伤势。 丹药在发挥作用了,身上的剑伤好了一部分,但无奈伤势过重,痊愈是不可能的。他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战斗了。 怎么办才好?击败刀螂的可能性更渺茫了。而且恐怕很快就会发现是分身,到时也是不得不殊死一战的境地。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就这么沦为俎上之肉。 得再做点什么……不可以认输……给我超越自己啊……该死的! 刀螂的斩击在加速,每一招都更加凌厉,在黑夜中闪着冰冷的白光。而铺天盖地的剑网再一次生出,那分身慢了一拍,斩击终于接触到它,却直接穿了过去。 “?”看到这样一幕,刀螂也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瞬间怒气滔天。 “臭小鬼……竟敢把我当狗耍……”刀螂仰天长啸,声音震得周围阵阵颤动:“给我滚出来!我要把你切成丝!” “嗖——”耳边好像听到什么在飞,可是却什么也没看到,当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他的一只眼睛喷出血花,飞快地溅出空中。 “啊!!!”多么痛不欲生的感觉。 这……这是什么!? 随着光芒浮动,三把隐形的暗器终于暴露在月光下,一把扎在他的大腿,一把扎在他胸口,都因为兽皮的缘故没能伤及肉身。而最关键的一把,朝着他面门而去,成功拿下他一只眼睛! “啊!”刀螂痛嚎不止,鲜血不断从眼睛涌出。 而造成了这一切之人,叶帆,终于从掩体中走出,拔刀,冷冷地望着他。 第六十九章 护城之战7 “臭小鬼……天杀的臭小鬼!”刀螂不得不将一只手恢复成五指,捂住流血的眼睛:“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吓唬谁呢?!”叶帆也朝他大喊:“我这就把你另一只也戳瞎!看看最后是谁被大卸八块!” “可恶啊!!该死的小鬼!”刀螂大吼,随着魔力在兽身上涌动,大杀招发动了。 无数的刀刃从地面涌出,高高地刺向天空!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残,被斩断,化为碎末! 顿时间,战场浓烟滚滚,飞沙走石之中,却不见少年踪影。 叶帆侥幸在那之前就有所提防,知道不能过早地显身……刚才那直面对手的身躯也不过是另一个分身而已,本是作为挑衅以制造杀机用的,结果却引诱出这么一个大杀招…… 好险啊!要是刚刚就出去,现在肯定没命了! 叶躲在建筑的窗台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下方。无数巨刃竖立在硝烟中,就像从地上生出的森森白骨,直接改变了那里的地形。 刀螂忍着剧痛,受限的视野在战场中不断搜寻,也发现了窗台上的他。 剑招使去,叶帆身居的大楼轰然倒塌。叶帆走于乱石飞沙中,拔出刀刃以侍强敌。 “铛!” 刀剑相碰,双方的斩击再一次交织在一块,野蛮凶猛,一点也不比刚开始时减弱! 叶帆脚踩大地,刀子高高地朝向敌人。纵使身上的伤十分严重,气势也只增不退。 仇恨,那是在战争中高过一切的驱动力。 双眼的冷光闪过,他也开始发动术式,手中的刀随着光芒减褪,居然变成了隐形。 刀螂见到这一幕也不得不犹豫一下,这应该就是刚才看不见的暗器同等的原理……看不见的刀刃,叫他如何去提防呢? 凭借光魔法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小子也是个怪物吧! 刀螂使出一斩,叶帆看似在出刀拦截,结果斩击却擦着他的头发过去,在地上划出巨大裂痕。几乎是同一刹那,刀螂身上鲜血喷涌而出,叶帆的隐刀在他同一位置连着砍了几下,终于把兽皮砍穿! “戚!”刀螂吃疼,挥出斩击想收下他脑袋。叶帆也做出要跟着出刀的动作,然而他似乎什么都还没做,刀螂身上又有一道鲜血喷起——另一道伤痕出现了。 一把看不见的刀刃……仅此而已……却让他刀螂吃尽了苦头。 无法正常捕捉他的动作……刀螂心生犹豫,开始节节败退。 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经害怕的面孔。 就是那个叫做佩拉的疯女人…… 刀螂生出了一丝恐惧,不过很快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 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是的!我已经从那个屈辱的阴影下走出来了!已经脱胎换骨! 现在的我,绝对能杀掉那个臭女人!也能把你轰杀至渣! 是我更强!比你强得多! “可恶的垃圾啊!!”他大吼一声,身上浮出魔力的光,剑网瞬间变得更加密集,而且威力更可怕!叶帆发觉到不对,顿时转变为守势。 刀螂的疯狂愈演愈烈,化成了只知道挥刃的杀戮机器,叶帆明明拥有更利于进攻的武器,这时却只能一味地招架,渐渐力不从心。 但他怎能甘心示弱?他的喊声也跟着大了起来,剑招发力更加卖命,每一下都击出可怕的声音。 “乒!” 终于,他的刀在相碰中化为碎块,而且不再隐形,一块一块浮出了原本的光亮。 碎片在黑暗中化为点点星光,在放慢的世界中缓缓落下,倒映着两人冷酷的面孔……一片倒映了刀螂疯狂的脸,又隐于黑暗,紧接着叶帆双眼的寒光也出现在另一片上,最终也一样消失……两人的杀气,似乎也随着碎片的坠落,被等候着一切、准备坐收所有利益的黑暗吞噬。 见他手上已经没了武器,刀螂狂喜。可是叶帆却好像不受刚才的影响,空空如也的双手,做出了一个挥刀的动作。 整个过程是如此连贯,如同行云流水。 怎么回事,这小鬼想干嘛……刀螂感到十分不安。 他仿佛预料到什么,猛地往后退。然而为时已晚,血痕,在他脸上生出,喷出鲜血! 鲜血泊泊地流出,在飞起的血红色之中,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叶帆,也终于明白:这小子!手里居然还有另外一把刀!何时拿出来的,完全看不到抽刀的动作! 难道说……他一直都是拿着两把刀在战斗吗??刀螂愣住了:拿着两把刀,看起来却像双手紧握一把刀、全力防御的模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痛感一点也不比眼睛被戳伤时弱,可现在不是光顾着疼痛的时候,因为随着这小子斩击的落下,两人的距离达到了最近,这也正是发动“捕兽夹”的最佳时机。 巨大的手刃猛地往回弹,而叶帆也终于察觉到自己身处兽夹中,两把巨刃将自己团团收住,已经无处可逃。 死吧!臭小子!刀螂怒目圆睁。 这时他本该在叶帆脸上看到惊恐、绝望的表情,可是……这一切却未能如愿……出现在少年脸上的,竟是那样得意的邪笑……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笑了……刀螂慌了,眼珠在眼眶中不住地转动,寻找视野中不对劲的地方。 终于,他在自己正弹回的刀臂上,看到了几张隐形、只有轮廓在发着燃烧之光的符纸。 …… 小鬼的光魔法……连符纸也能隐藏么?可是……又是什么时候贴在那的??! 刚才对砍时贴上去的吗?可是在那么激烈的状况下……居然还腾得出手做这种事么? 这小子,还是人么? 那一刹那刀螂领悟到真相。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碾压对手的那一个……然而战争本身就是一种模式、局面如此千变万化的事物,笑到最后的往往是运筹帷幄之人。而他刀螂,事实上才是更接近死神的那一个。 随着手臂上的爆炸涌现,“捕兽夹”彻底瓦解,而连锁反应接踵而来。他这才发现,他的腿上、背上,也都贴满了隐形的符纸,并且正在发着金光—— “砰!” 爆炸,冲天而起! 一条长长的手臂,从爆炸中飞出,滚落在地上……那是刀螂的手。 —————— 莱伯尼城的硝烟中。 一个叫凯勒布的小混混,正仓皇逃亡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此人,他便是当初叶帆、长安在酒馆中见到的那位地痞。只见他拼命敲击着街户的门,却没人愿意放他进去。 他在这座城市已经臭名远扬,没有人会接受他的呼救。 然而这世界是如此残酷,并不是说,与邪恶对立、对小人之流嗤之以鼻,就能免于劫难。 “砰!” 随着龙鳞在屋子的顶上降落,爆炸瞬间将它夷为平地。而凯勒布也被击飞到街道上。恍惚中他看见什么在逼近,等他视觉对焦时,一个身形巨大的鬼神,将他笼罩在其阴影下。 图丹,幽幽的双眼盯着他,他的魂魄似乎在这一刻脱离到九霄云外。 然而这鬼神却没有理会过他,只是径直地走过身边,就像路过蝼蚁头上的一头巨象……保住一命的凯勒布在原地一脸茫然,又庆幸自己生为蝼蚁,没有成为巨人眼中的钉子。 不过这样的庆幸,也仅限于此刻了。他瞥见自己身上、四周都散落着一些龙鳞,那应该是图丹不经意间掉下的。 他瞪大了眼,然后被爆出的光芒吞没。 “砰!砰!砰!” 数不清的巨大光爆,在城市的多处冲起,将所波及的一切化为乌有—— 不会吧? 安娜塔西亚望着那太阳一般的光亮,满脸惊恐。 其中一颗光爆发生在了伊尔纳伯爵和安娜小姐附近,两人皆被可怕的气浪冲倒,卷进了废墟之中。 图丹眼神依然幽幽,稳步行进在直线上,再也无人可挡。 在他视线尽头,一个被战火轰击得发出阵阵浮光的伯爵府,正越来越大。 —————— 伯爵府内,符纸爆破后的硝烟。 叶帆从浓烟冲了出来,倒在草坪上,而爆破中心被滚滚浓烟包围着,看不清其中的事物。 叶忍着剧痛站起来,踉跄了一阵又险些倒下,但终究还是挺住。 他的刀刃仍紧紧握在手上,无法丢弃。 战胜他了吗?他心想,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刚才的爆炸足以将人化为气态了,但他深知刀螂不是泛泛之辈。不到真正验收成果的那一刻,事情绝没有定论。 果然,随着硝烟散去,刀螂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里。 刀螂已经变回了人的形态,浑身伤口,鲜血浸满了他的身体,一条胳膊也不翼而飞。 就他这个样子,恐怕也成不了什么威胁了,尽管杀气依旧让人不寒而栗,看起来却像即将熄灭的曳曳星火。 胜利的果实,已经随着天平的倾斜落至叶的面前,唾手可得。 看到他如此落魄,叶帆拿刀的手没有变软,反而是摆好了姿势,刀尖直直地朝向将死之人,准备一击刺杀。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刀螂奄奄一息地嘶吼着,从魔珠中取出了一颗丹药。刚开始叶帆以为只是治疗的药物,但看到他服下后的模样,便再也无法镇定。 刀螂身上青筋暴露,随着巨大魔力的释放,身体开始膨胀起来,又急剧拉长,转眼间便盖住了头顶的月亮。身上也长出了虫兽才有的皮,随着脑子撑破头上的伤疤,巨大的皮质暴露在颅骨外。原本的断臂也长了出来,在月光下的阴影瞬间盖住了叶帆的脸,就像高高耸立的断头台。 风云突变…… 胜利的天平,链子上的声音沉沉响动,重重地压向另一端。 叶帆在这阴影下的脸充满了惊恐,瞳孔不住震颤…… 现在的刀螂,活脱脱的就是一只魔物。 那究竟是什么丹药……居然能让人强化到这种地步?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战争? 在他惊恐的视线尽头,刀螂长长的嘴巴发出刺耳巨响,发动了术式。 “地金矢,喧寂山刀林玉王疆!” 刀球,凭空出现在黑夜,流淌着魔法阵的刀锋下,肉块急速地律动,就像生命体一样。 刀球,消失在黑暗…… 叶帆眼中,世界定格为黑白屏幕,然后碎裂,一块接着一块。 接着就是地动山摇,仿佛现实正在破裂,魑魅魍魉冲出其中。 “砰——” 排山倒海的剑斩,将一切都摧毁! 第七十章 护城之战8 安娜塔西亚从废墟逃出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声音。那些是痛苦的哀嚎,前后、左右都是这样的声音,密密麻麻得像是狂风呼啸。她也因此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个地下防空洞……至少在爆炸之前还算是。 接着,她在硝烟中看清了眼前一切,破碎的房屋、面目全非的地面,从脚下排向视野尽头。那一刻她生出“整个世界都是如此”、“末日降临”,诸如此类的感觉。 可怕……太可怕了…… 转头一看,某个方向上,本该伫立着一座高高的市能源塔。可是现在却再也看不到,大概是被爆炸摧毁了。 她瞪大了眼。不止是为能源塔坠毁后引发的灾难性问题感到焦虑,还因为功勋战将,伊尔纳伯爵,也在那里。 图丹行走在火焰之中,天空上巨大的莱伯尼伯爵肖像,也因为能源的中断,渐渐消散下去。那肖像是西奥·莱伯尼壮年时的模样,当时的他是那样的目光如炬,仁慈地望着蚍蜉大地,怜悯苍生。 城市中八大恶人的匪徒们再次大量涌入,仿佛源源不断,又开始肆无忌惮地作恶。 绝望,即将吞噬一切。 也许这一切,将在这个叫图丹的人抵达伯爵府之后,化为寒风中熄灭的烛光……但洛林,乃至整个帝国真正的护盾,这一刻将拔刀深入黑暗! “砰!” 青光在城市上空一闪而过,整座城市瞬间被巨大球体笼罩。而在这其中的所有人、所有物品、每一砖一瓦、巷子中摇曳的小黄花,已然成为了,这有限却又广袤无边的时空的归属物。 恶徒们挥刀砍向了平民、术式打向卫兵,还有几个正往安娜塔西亚这边冲来……眼看邪恶就要得手。突然,恶徒们脚下一空——身体飘了起来,像被无形的大手捏住。 所有看客都为之一惊,更别说恶徒本人了。他们在空中拼命挣扎,紧接着身上青色光辉闪过,身体瞬间“反转”过来,外表和内部调换了! 内脏纷纷掉出,恶徒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一命呜呼了。 …… 城市的黑夜,吹来的风夹杂着血腥与硝烟的气味。 尽管城市上的喧嚣依然存在,此时却下降了许多……就好像,许许多多的噪声源头被凭空抽离了似的。 面对如此血腥的一幕,安娜塔西亚只感到困惑,不知是何方大神所为。这时却听见伊尔纳伯爵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莱伯尼这老家伙……”伊尔纳神情激动地站在那,看起来并无大碍:“终于出手了啊!” 视角来到高空,飞过天空的鹰发出激昂的呼啸,在风波之中犹如百步穿杨的利箭。它眼中的莱伯尼城,不断浮出微微的绿色光点,接着绿光又化为红光……那是被反转术式所除掉的恶徒! 反击的号角,似乎也在这一刻吹起了。从众将士不断加速的心跳,到彼此间交接的口令,再到兵刃相碰的声音……无不如鼓点般激情澎湃。 安娜塔西亚秀发飘舞在纷飞战火,像是拉动琴声的弦,给那肃杀的夜曲增加更鼓舞心魄的力量。 今夜,我们为制裁黑暗、为共同的意志……为莱伯尼而战! 画面的尽头飞速来到伯爵府大堂,西奥·莱伯尼居于华美的宝座上,身旁还站着几人,分别是布特林大将,帕特里克·莱伯尼二公子与他的妻子波尔娜夫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将士或贵族。他们虽然心存忧虑,但神情看起来还算镇定。 西奥·莱伯尼仍然气定神闲,看着门口飘浮的十几颗白色圆珠,双眼幽幽地睁开了缝。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他在,这里……乃至整座城池,就一定是安全的! 在莱伯尼的感知范围内,又有一波恶徒冲进了城门。他没有觉得为难,只是好奇这么多的恶人是从何找来的,然后又毫不犹豫地施展术式,去收割性命。 绿光,不断在城门内外浮现,当然伴随着无数凄惨的叫……鲜血,染红了围绕在城门外的鲜花。 这时他已经发现了行走在废墟中的图丹,双眼也在这一刻露出寒光,无穷无尽的魔魄力,杀向了那个恶人。 图丹感觉到什么,停住了脚步。几乎在同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破碎,卷入天际! 尽管自身是个五感迟钝的存在,图丹也能感觉到身上的皮肤似乎快要剥去,化成血肉组织暴露于空气的存在……但最终他的皮肤仅仅只是裂出无数血痕,并没有被那力量剥离。 哦?莱伯尼微微感到意外,面上的寒光依旧。 那么,再来—— 威力更为惊人的反转术式杀去,这一次,赶到图丹身边的几个恶徒,仅仅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中所有粒子便彻底错位。从宏观上看,他们直接化为了粉末,随风飘逝。然而图丹被这力量击中后,只是面露难色跪在地上,身体完完整整,并没有像周围的一切那样消逝。 莱伯尼明白了什么:这人,是有一定的魔力抗性么? 或许也是某种祝福力量的受益者吧,而且,还是相当高级别的祝福……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难怪从没有人能战胜他…… 身为龙鳞人的图丹是么?你我之间,算是打了个平手吧。 不过……是作为人类时。 莱伯尼的身体发出强光,众人皆被刺得遮住双眼。等他们适应光线偷偷看去时,莱伯尼已化为全身通透的存在,只看得见如同生命之树一般的经络,正发着耀眼的光辉……此时的他俨如一个神明。 —————— 不知打开过多少门,去过多少世界,最后斯蒂夏克还是心有余悸。 “猎杀者”没有追过来……看来是比较低等级的个体。她心想。 尽管如此,并不意味自己面对它们时就安全了。那样的力量,在没能找到最佳的应对方法时,谁都难说不会丢掉性命。 是不是该回那里一趟了? 她脑子还在沉思,可手上已经打开了去往那里的门。“回到那个地方”,似乎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由树洞改造成的房间出现在眼前,她踏进一步,脚在地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走。 她面无表情,走向了摆在长长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她拿起其中一瓶,盯着里面那暗之肉片的形态看了一会,才轻轻地将之放下。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一个身影正躲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暗杀。 斯蒂夏克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哪怕是在今晚之前,也很难见到这么平静的神情。 她慢慢走向地上的毯子,在枕头下取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那是一个玩偶,看起来有些年份,表面已经残破不堪了,也从没有缝补过。 它有一只眼睛和弹簧都掉了出来,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抚摸它起球严重的表面,动作极其轻柔,像是生怕它觉得疼似的……她的眼神如此温柔,如果有人见到,也许会震惊于她如此反常的一面吧。 “嘿,我说你”佩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要装吗?明明都知道我在这了。” 斯蒂夏克面上的柔软瞬间就变为疯狂,回过头狰狞地看着黑暗。 转变如此之快,仿佛刚才的平和面色只是幻觉。 佩拉走出黑暗,手中拿着一把短剑:“暗杀彻底失败了呀。真亏你能看得出来。是本姑娘的美丽太过显眼了吗……不过也不打紧,反正暗杀还是明杀,结果都一样。” 斯蒂夏克狞笑着:“欧巴桑,你的抬头纹夹到我的空气了。” 佩拉脸色一下垮了:“你脖子上接的是吸尘器吗?难怪这么浪费空气了。” “真的很羡慕欧巴桑你一把年纪还这么老当益壮”斯蒂夏克:“要是我活到您这个时候,可能会害怕长成您的模样而陷入焦虑呢。” “没关系”佩拉:“反正你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屋子里散发着寒气,两人都静观其变。 佩拉发起突袭,小剑直冲斯蒂夏克而去。斯蒂夏克用传送魔法转移到别处,避开了这一击。 佩拉完全没有停顿,小剑顺势往那儿拐,就像一束飞速涌动的水流,斯蒂夏克只能没完没了地躲避。 狭窄的空间限制了传送术的发挥,得到别的地方去……正当斯蒂夏克这么想时,佩拉扔了几颗燃烧的魔珠,在她面前飞快掉落。 斯蒂夏克愣住,那一刻大脑闪过许多画面。 魔珠在放慢的世界里一点一点下坠,她本可以用传送门将它们转移到别处,本可以避免这里被炸掉。但最后她还是静静看着,什么也没有做,直到火焰冲出。 “砰!” 斯蒂夏克,是被母亲遗弃在精灵部落之外的。 但正确来说,那并不是单纯的遗弃。母亲将她丢弃在部落外的某条小路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幼小的斯蒂夏克没有追上去,因为她知道,母亲终于解脱了。她甚至还有点高兴。 然而没过多久,大概是看到母亲不在了,几个部落里的精灵从两边的林子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尖锐的长矛。 看到长矛上发出的寒光,斯蒂夏克彻底呆住。 “罪恶之子,将再也无法侵犯我族。”他们所念的古语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精灵部落,和人类世界隔着一条魔物地带。那一天,他们似乎并没有直接取她性命的意思,而是有预谋地将她赶进了魔物地带里。而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很难记得清。清醒时自己正处在一棵枯死树木的空洞里。它的前身是一棵“世界树”,也叫科罗西木。即使死去了这么久,它的身上仍散发着神圣的魔力,让森林里的魔物不敢靠近。 斯蒂夏克曾认为自己很幸运,在这世上,仍有这么一个地方守护着自己,在黑暗中伸手护住她即将熄灭的火苗。但后来她想起自己是一路和魔物厮杀才来到这的,便再也不抱有感恩。 是她在世界的黑暗中找到了它,而不是它找到她。 但还记得的是,那也许是唯一拥有寄托,能够给她栖身之所,能够让她安全地、静静地看着月亮……是这样的存在。 而现在这一刻,这个自己视为重要之物的地方,正在大火中熊熊燃烧。为什么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她大概知道答案…… 从多年以前,第一次告别它,决定去到人类之中的时候。答案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而这一次,她终于真正地告别。 传送门打开了,她来到由无数门板构成的通天大道。而佩拉也循着原先的入口,出现在面前。 “是不是有点可惜?”佩拉挑衅道:“那里应该很重要吧,对你来说?被老娘弄坏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不”斯蒂夏克冷笑着:“我要谢谢你。” —————— 那些幻觉,又出现在叶帆面前了。 冰天雪地中,他看见若风·莱伯尼和雪女,正逗着庭院中的动物玩。随后雪女走进了屋内,留下白马之王在那里。 “白马之王”站起身,看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时,叶帆看到他眼中的空洞和迷茫,知道这就是好几次出现在自己幻境之人。 叶帆忘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也记不清在这之前是做了什么。他朝那幻境之人问:“你是谁?” 又问:“为什么冒充成他的模样?” 那人静静伫立,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 叶帆想靠近,下一刻却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滚着狂风,将某些事物送向了远方。天空是暗黑色与深蓝色交织的色调。有什么东西绊住他的脚,他将脚抬起,那颗看似风滚草的玩意便挣脱束缚,随风远去。 多么真实的触感……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 周围是如此安静,以至于他生出无比孤独之感。接着他便抬起头,看向头上的天空。也就是这么一眼,让他彻底呆住。 天空是无尽的黑暗,而在这黑暗的正中间,有一颗静谧的星星,微乎其微地转动着,它发着温柔的蓝光,还被柔软的白色片状物所围绕。 起初,他以为天上那个是月晴女神。又在其身边发现了另外两颗卫星,白银与粉红。 可很快他就发现十分不对劲的地方,也发现那并不是所谓的月晴女神。原本在体内隐隐发作的恐惧、异样感,也来到顶峰。 …… 那是……科罗西?? 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行星? 那这里是??? 一时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不过以上这一切意义并不大,因为之后他都将记不起来。 时空被耀眼的金色劈开,叶帆看见那发着金光的巨缝呈现出树木的形状,从中不断散发出元素和能量,而缝隙也在愈演愈烈,直到将他整个世界吞没…… 于是,他又遁入了无边的暗黑。 …… 有什么,滴到了现实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刚刚……是有什么发生了吗…… 我在干什么? 他睁开了眼,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就像在废墟的狂岚中摇曳的一棵小草。身上的疼痛无比剧烈,而自己仍顽强抵抗着,冷冷怒视不远处的巨型螳螂。 刚才的经历并不存在,仿佛时光洪流中落下的匆匆一眼。 对啊……我在战斗……在跟叛徒战斗…… 正面中了一招……身体好疼,就好像快要裂开。可是…… 不能倒下—— 鲜血,不断从身上流淌下,顺着手中的刀刃落下大地。战斗……这场一定要杀掉对方的战斗,是眼前最迫切,也是最真实的事物。 “为什么还不倒下!”刀螂尖锐的怒吼夹带着狂颤,兽化过度的他,已彻底失去人类的理性了:“为什么不死了算了!死掉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啊!哈哈哈哈哈!” 吼声激起的狂风,吹过叶帆的面颊,吹过他身后一望无际的废墟。 也许是仇恨盖过了疼痛,也许是战斗已经让他神经麻木,此刻的疼痛没有那么浓烈。 耳边有声音响起,不属于真实世界。受到这声音的鼓舞,他抬起刀身,将刀尖稳稳地对准前方。 风卷起,将杀气擦过刀螂的面颊,拂过他身后破碎的大地。 “啊!”刀螂狂吼:“快点死吧!快点死吧!我这就来救你所以快死掉吧!” 可他在少年的世界里是无声的存在,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听得见耳边那句,无比温柔的呢喃。 “谢谢你,小叶……” “我没有被忘记。” 第七十一章 护城之战9 刀螂身体被十分坚硬的鳞甲保护着,不管是斩击,还是燃弹,都无法造成伤害。 他的脑袋原先是弱点,可现在却变成全身上下最坚硬的存在。叶帆的暗器碰到他脑袋,就被某种怪异的屏障弹成了废品。叶不知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像结界,却拥有实体的光泽。 眼前这只巨兽,看起来不止是非常像自然魔物,还有人体改造的痕迹。服下那颗丹药,就可以成为这样的半人造兵器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先是破龙甲,后是神秘丹药。他们拥有的东西在此前是从未见过的,这真的是司勒米的科技吗…… 刀螂的魔力好像无穷无尽,又发动了刀球术式。 这是无法防备的杀招,不管他怎么防守,斩击都会从四面八方杀来。 “铛!” 叶又被斩击轰进废墟里,口吐鲜血。 不妙啊…… 意识已经模糊了,再中这么一招,恐怕就命丧黄泉。 “快点!快和他们一起死掉吧!”刀螂冲了过来,却踩上叶事先设好的机关,被钩绳牢牢捆住。 不过这也根本限制不住他,他使尽全力一扯,钩绳另一端连着的建筑就轰然倒塌……他的力量太强大了。 眼看他就要挣脱,陷阱的最后一根绳子忽然受到机关的力,把他拖进了不远处的钟楼里。 “砰!” 钟楼大门被他撞个粉碎,空心的钟楼顶部,悬挂着巨大的梵钟,黑乎乎的内胆像是一口巨大的深渊,仿佛有什么视线从其中投来……紧接着钟楼最顶层设下的符纸也开始燃烧,“轰”的一声,顶层炸个粉碎,钟也掉了下来。 深渊巨口从天而降,瞬间就落到刀螂头上,把他盖在里面。 叶帆眸中的微光一闪,贴在钟内的符纸也烧起来了。 “砰!砰!” 钟被爆炸冲得严重变形,没过多久就裂成碎片,四处飞散。 叶帆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结果。 随着碎片倒下,出现在火焰中的螳螂还是毫发无伤。而叶好像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个结果,没什么动摇可言。 “好凉快!好舒服!”刀螂发疯大喊:“我要所有人也这么舒服!” 叶帆远远地看着,耳边又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声音:你能……记得我吗? 记得的。他回复那个声音:我当然记得。 ———————— “哈哈哈哈哈!” 佩拉几乎是飞过来的,三两步就到了斯蒂夏克面前。 剑光落下,斯蒂夏克毫发无伤,剑却被光环切割成碎片。这魔法就是如此蛮横,不管是用在避险还是用在攻防上。不过尽管有强大的魔法,一旦被佩拉近身,都是非常危险的。 佩拉几乎是瞬间就换了一把武器,每次斩击之间也没有停顿。就像行云流水,被剑指之人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斯蒂夏克穿过光环,拉开了距离。可她还没站稳,就发现一支暗器正冲自己脑门来,仅有一条头发的距离。 “?”几乎是本能反应,光环在她脸前打开,把暗器吞了进去。 回过神来的斯蒂夏克还有些惊魂未定:为什么暗器会出现在这? 这时行云流水的斩击又杀了过来,她又被迫陷入僵持。剑斩和光环不停在空中浮现,两人的攻防快如闪电,根本没有能改变节奏的机会。 佩拉的刀刃在光环面前破碎,然而一把流星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手上,被刀锋包裹的圆锤不断和斯蒂夏克缩短距离,转眼就来到她面前。 斯蒂夏克躲进了光环里,等她穿过光环后,却发现圆锤早已等在另一端,直朝她来。 她不敢再施展同样的躲避,因为有种“就算躲去另一侧,圆锤也还会继续出现在那里”的感觉。于是她施展另一个术式,用魔力和那锤子硬抗,锤子在术式的作用下瞬间反转过来,变成刀锋被包裹在里面的状态,并掉落在地。 化解危机的斯蒂夏克开始怀疑一件事:难道说,这女人能事先预判到我会在哪里打开门吗?? “……”她觉得十分不对劲,得再小心一点。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逐渐陷入佩拉恐惧能力的陷阱。这是佩拉最擅长的心里暗示。被这能力波及的人,会不断用“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来敲击自己的思想。久而久之,再坚定的人,也会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敌人会不会其实没那么弱,我会不会其实没那么强。这是斯蒂夏克现在的想法。 可用不了多久,这就会变成:她会不会其实很强,我会不会其实才是弱小的那个。 有件事斯蒂夏克没有意识到,其实从很早开始自己就不敢正面面对这个女人了……不敢站在她看得见的范围内。也正因如此,自己每次瞬移都会选择在佩拉的盲区内落脚,而这也给她大大缩小了搜寻并发起下一次进攻的范围。 佩拉甚至不需要去看见,只要把武器往自己盲点上一扔,就能准确地对上斯蒂夏克。 恐怖的连环杀手,总是知道要追杀的孩子会躲在哪里,不费吹灰之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躲不过他的原因。 佩拉或许是这座城池里,最了解斯蒂夏克在想什么的人了。 是不是不该和她战斗? 斯蒂夏克有这样的感觉。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什么事情发生,它就越会发生,从而畏手畏脚。而斯蒂夏克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在她没能放开手脚、正常看待的领域,压力正在一点一点地将她击垮,直到决堤的时刻…… 佩拉把手中的铁链一扔,轻轻说了句:“好了,热身完了。” 热身?斯蒂夏克皱起了眉。 几颗魔珠被佩拉扔到了空中,紧接着—— 数不清的武器,从魔珠飞出,遮住了天空!佩拉就冲在这些武器前面,很诡异的是,上一秒手中的武器还是一把锯子,一眨眼,就变成了一把餐刀形状的巨大马刀。 遮天蔽日的武器库,向斯蒂夏克坠落。 这一幕把斯蒂夏克看呆了。搬这么多东西出来有什么意义吗?她只有两只手,难道还能全都用上? “又是让财务部瞪眼的一天呢。不过,老娘开心就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佩拉疯了一般大笑,然后挥舞马刀敲击身边的武器,瞬间无数的武器都被加速杀向了斯蒂夏克! 真是个可怕的疯女人!斯蒂夏克咬牙发动反转术式,在魔力的侵蚀下,面前的武器开始化为碎末。佩拉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术式的威力,仿佛灵魂都要灭去。 武器没有一把能够命中斯蒂夏克,还没接近就已化为碎末。她的术式太过强横,光靠物理手段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佩拉刚落地,抬起脚往地上一踩,周围的武器都被震起空中。 侧身一踢,一把刀被加速杀向了斯蒂夏克。紧接着马刀又舞动起来,像是书法家手中的大笔。慢放的世界中,一把斧头被马刀击中,接触面出了微微凹痕,渐渐飞向了斯蒂夏克。武器,像雨点一般落下,却没有一把能掉到地上,因为都被敲击,杀向了少女。 佩的身姿如此灵动,像在烟雨中飞翔的民族舞者,顺滑,又充满了力量。 刀锋,向斯蒂夏克杀去,可到了某一直径,便再也无法靠近,开始瓦解,化为微粒飘远飘高。 这时佩拉也狂奔起来,化为水流涌动,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又加速,心跳也快得无法承受。正当她以为佩拉是要玩命近身时,佩却把马刀往空中一扔,出其不意地刺了过来。 斯蒂夏克面上有汗珠滑落。正当她看到所有武器都瓦解、那把马刀也被反转魔力侵蚀成微粒,并为此感到庆幸时,一把刀,从正面贯穿了她的胸口。 那一刻,她的世界变成了黑白底片,而且在不断缩小,直至成为眼珠般大小。而这颗“眼珠”最终又出现在她眼眶上,在重新获得焦距后,她才终于清醒,世界也恢复了正常。 “啊哈……”她跪倒在地,捂住了似吐非吐的嘴。身体不住地颤抖。当她望向刚才被“贯穿”的胸口时,却发现那里竟完好无损,什么贯穿胸口的刀,根本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法理解方才的经历:刚刚那是幻觉? 为什么会出现幻觉?!毫无征兆可言! 而且,这感觉好真实,就好像之前也发生过……好可怕…… 不对……这确实发生过……在那个时候,被那臭小子刺的那一刀…… 为什么会重现?是类似精神攻击的魔法吗……难道说,是这女人搞的鬼吗???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佩拉,这时佩拉却在那叉着腰,悠哉悠哉地说道:“哟……没想到啊。你恐惧的东西,我还以为是更高级、更有意思的玩意呢,没想到这么纯粹啊……你害怕的居然只是疼痛……单纯是害怕死亡而已。真是个很实在的小妹妹呢~~” “臭女人……你在说些什么呢……”斯蒂夏克站了起来,想压住身体的颤抖,却没能做到:“我这就把你切成渣拿去喂猪!” “哟!这嘴巴还是老臭老臭呢”佩拉:“待会赏你几个大嘴霸子打到你妈都不认!” 虽然表面上仍十分强硬,但斯蒂夏克心里对形势也很清楚。像刚才那样的幻觉,只会更强烈而不会减弱。 这个女人不太对劲……明明用的都是没有什么威胁的体术,可是……就是不对劲。 不能跟她打……理智这样告诉自己。 “啊哈哈哈哈哈!”佩拉的声音回荡在这个世界,斯蒂夏克忽然有种“四周都有眼睛看过来”的感觉,顿时寒毛直竖。 佩准备有所动作时,斯蒂夏克却抢先一步——脚下紫光一闪,打开了门。 “??”佩拉知道她这是要逃,赶紧拔刀杀了过去。 “再见了欧巴桑!”斯蒂夏克得逞地一笑,身体渐渐沉入门下:“我突然没了兴趣。而且杀掉你这种级别的菜鸟也用不着我出手,我只要在一旁看着,让别人来做掉你就行了……哦对了,我还要一边看一边吃蚝仔酪味的薯片,希望你死掉的样子能更下饭一点呢。” “嘴硬什么呢!”佩拉把刀扔了过去,而这时斯蒂夏克已经完全消失了。刀子插在已经关闭的门上,左右抖动。 “天杀的臭丫头!”佩拉气得直跺脚。可这个空荡荡的世界,哪找得到能泄恨的东西呢。 忽然她见到,前方的地上,有一扇门正发着紫色的光亮。虽然不是斯蒂夏克逃进的那一个,但它背后一定也连着别的世界吧? 她隐约觉得这是个陷阱,故意放到她面前让她跳进去的。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过了一分钟,她好奇门背后是什么东西,于是打开它跳了进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构造很怪异的房间,没有什么突然跳出来的危险。 房间四面有三面都是门,她没丝毫犹豫,拉开了眼前那道双门板。可刚打开,就和一个巨大的魔物脑袋脸贴脸。 “呜啊!”魔物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这大口却被她撕成上下两片。 “所以这里就是那种,打开房间就会有怪物跳出来的地牢游戏,是吗……”佩拉捂着胸口,心情难以平复:“这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要完美通关!” 于是门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倒霉的魔物也一个接一个地被取了性命。直到来到一个有人类的房间,她才终于减慢速度。 房间里的几个人被她吓了一跳:“佩?” “?”佩拉收起举在头顶的斧头,仔细一看,眼前几个居然是自己在熔岩世界走丢的伙伴:“你们咋在这?” “我还想问你咋在这里呢……”伙伴擦了擦冷汗,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差点就被这疯婆娘砍了囧。 交流了几句后,佩拉:“唉,多了几个拖油瓶,这下想完美通关有点难了……” “你说谁是拖油瓶呢,你再说一次=__=#。” “话说回来,你一路过来有看到什么吗?”他们又问她。 “很多小怪。”她回答道。 “看来这里应该是那个魔女培养魔兽的地方,就像大厅看到的那几只……”他们开始梳理情报:“虽然看起来不像,但这里应该和那些门板组成的大路是差不多的玩意,每个房间都是一个世界……只不过这里是魔女自己亲手建造的。” 已经研究到这种地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事到如今他们已不是特别奢望能回去了,甚至生出“能保住一命就好,就算一直在这里待着”的想法。这想法随着茫无目的的搜寻逐渐加重,不断消耗着他们的斗志。 这一次,他们打开门后,来到了一个相当大的空间。像是一座建立在森林中的宫殿,周边的柱子伸上暗空,一路看不到顶。而在这下方,还有许多人形的雕塑,姿态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这里是……”他们对这异常的世界充满好奇。又在每一根柱子上看到了一行文字,大概是一种古语,有人认出那是“时间只剩下一分钟”的意思。 只剩下一分钟?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周围剧烈震动起来。 有东西在靠近!他们取出武器,马上就进入了应战的状态。 数不清的蛇,顺着柱子一路爬了下来。紧接着,随着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魔蛇从天而降,在地上轰出巨坑! 众人被这轰击卷起的浓烟呛得不停咳嗽,在浓烟背后,看到了那魔蛇数十米高的身躯…… “……”再怎么见过大场面,看到体型这么庞大的魔物,也很难以淡定。 况且那魔物还有人形的手臂,握着两把巨大的弯刀,气势非同一般…… “毕西卜地宫半人身魔蛇,危险系数:A级。”魔珠发出了提示。 柱子上的蛇也落到了身后,对着他们吐信子。 “被包围了啊。”伙伴们皆面色难堪,只有佩拉看起来还乐在其中:“要打boss了!大家不要甘心当拖油瓶啊!给我上!” 囧。 魔蛇冲了过来,张牙舞爪,挥刀朝他们劈去。 第七十二章 护城之战10 告别 大堂中的莱伯尼已经化成了神明一般的躯壳,向外散发无尽的能量与元素。看着这一幕,大将布特林不由得陷入了某段不久前的记忆。 他是第一个找到莱伯尼的人,刚到这里时,莱伯尼正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双目无神,似乎陷入了沉思。 老者平静的面孔不断被窗外的战火照亮,睁开的双眼里充满了迷茫。 交谈几句后,莱伯尼突然对他说:“原谅我,布特林。” 不知为何,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布特林却从中知道了一切。 “或许事情是该照着你希望的去发展……或许那样会更好……”莱伯尼又说。 “我希望一切都朝着老师所希望的去发展。”布特林:“不管老师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地支持您。” “呵呵呵……”莱伯尼苦笑,之后又语重心长地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拜托我?布特林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在战争中说出的托付,往往都是…… 战火断断续续照进大堂,两人的身影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多年以前,我与阿嘉思·洛伊德曾到访过帝国的遗落之城,敦阳伯”莱伯尼:“在那儿遇到了一位高深莫测的巫师。” 随着他的述说,当年的情景也一点点地浮现在眼前……当年敦阳伯仍有些许人烟,寻找此巫师是妻子阿嘉思·洛伊德的意思,据她所说,当年也是借由巫师的启发,两人才会相遇。可找到后,这位散发着阴暗气息的女巫师却没给他们好脸色看,似乎在阿嘉思首次见到她时也是如此。 “想知道的是过去?还是未来?”女巫对他们说道,用十分怪异的口吻。 阿嘉思选择了后者。女巫简单地一番计算后,似乎犹豫了一下。那一刻,莱伯尼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不明意义的笑。 “你会先死”疯子一样的女巫直接指着阿嘉思的脸,直言不讳地说道:“至于你……” 她转向了莱伯尼:“你的人民,会熊熊燃烧……你的后人,会与你在同一天死去。” …… 这样一番话,在两人脸上引起的反应当然是,无尽的惊惧。阿嘉思更是直接愣在原地。而莱伯尼则并不相信她的话,用极度排斥和反驳的语气说道:“后人??” “啊不对……”疯女巫还沉浸在自己的计算中,自顾自得地低语。 紧接着,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像是一把直击心脏的剑: “死剩两个人类!” 时间彻底回到现在,即使眼前的莱伯尼已经化身神明,布特林仍无法从那个故事里摆脱出来。 在那个故事里,巫师并没有说出“两个人类”是谁。但布特林好像,又在其他人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大堂里,波尔娜夫人焦急又忧虑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才能清除掉那些卑贱的小偷?!” 事到如今,她仍以为这只是一场情节严重的盗窃而已。不过也是因为她的丈夫,帕特里克·莱伯尼一直安慰她“事情很快就会摆平”,才导致她认知上的错误。 帕特里克·莱伯尼:“你着什么急呢!我们城防军什么实力你不知道?就快搞定了!”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他心里慌得很,因为不久前已经接到线报,说是被不知名地狱波及的长兄,门兹泽克·莱伯尼,很可能已经失去性命了。他之所以慌张,并不是为兄长的死感到忧伤或焦虑,而是想起了母亲阿嘉思提到的那个预言:父亲西奥·莱伯尼的所有后人会和他在同一天死去,除了两人。 “唉……还好米西尔和里斯纳兹都出城了……”波尔娜夫人开始掉眼泪:“孩子,妈妈不该打你们……不知道妈妈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呢……不过只要你们安好,那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帕特里克·莱伯尼:“说什么晦气话呢!快给我住口!” 布特林愣住了,也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米西尔·莱伯尼、里斯纳兹·莱伯尼。 这两个孩子,今天很早的时候就被送出城外。随行的护卫是城防军中的精英,照顾他们的保姆,其实也是术士高手。他们将在游玩之后,去远方的托斯谛家族待上两天之久,……一切安排皆由老师莱伯尼所定。 这么说来……老师难道早就预料到今晚会出事,所以才会把他们送出去的吗?? 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老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做出这种决定的…… 为何不动声色,也从未和任何人谈起此事……为何一直把事情藏在心里…… 为何要孤军奋战…… 他感到莫名的失落。虽然他自己也并不相信所谓的预言,觉得这不过是人类面对浩瀚的自然时,无能狂怒的妄想而已。可是这些话出现在老师莱伯尼口中的时候,好像又完全不一样了。 他想起莱伯尼在讲完这些话之后的眼神。那么淡然,却又脆弱,仿佛眼前的他和自己不是什么师徒尊卑的关系,而只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在那无法忘怀的眼神之后,便是莱伯尼所嘱托的那一句:“请你……帮我照顾好那两人。” 不,老师,有件事你想错了。布特林心想,然后望向窗外的战火纷飞,眼神透着坚定: 今天绝不是那一天。 莱伯尼的威力将图丹重重压制在地上,周围的地表如气体般消逝。图丹不断陷进地下,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也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 巨物重重掉到地上,击起漫天的灰。 一个身影出现在飞灰之后,是一个女子,身后又有许多人。随着飞灰的消散,女子的面孔变得清晰,那是佩拉。而刚才那重重掉落的巨物,是魔蛇的脑袋。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之杀死。恐惧的力量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地上满是魔蛇庞大的身躯拖动的痕迹,却没一条能接近他们。再往黑暗深处看,魔蛇的身体也裂成了三段,每一段都更接近黑暗,像是拼命战斗后极力逃离的样子。 至于那些小毒蛇,更是不值一提了,留下来的只有死掉的、断成数截的那些。 他们长舒一口气,心想佩拉这女人虽然是疯了点,但是能跟着她走,实在是运气好到爆棚的一件事呢。 真厉害,他们走近那魔物脑袋看了之后,更是这么觉得。 刀口十分利落,就像是一把比魔物还长的巨刀,“哗”一声下的死手。不过看看佩拉手上拿的刀,顶多就一米来长而已,究竟是怎么做到那种效果的? 不对,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他们又开始走在阴暗的道上,有种茫无目的地前行、摸黑的感觉,但也别无他法:不过只要有恐惧钢印的力量在保护,至少性命这一点可以保证吧? 下一刻,小队中的一人,身体瞬间化为了石头。 ??? 突然的变故,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纷纷与石头人拉开距离。 名为死亡的恶魔,忽然就降临到头上,每个人都脸色铁青,盯着那一命呜呼的伙伴,心里百种滋味。 “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身后的魔蛇尸体开始燃起蓝色的火焰,脑袋也几乎在眨眼间气化。而周围也在某种能量的笼罩下,逐渐亮了起来。 黑暗褪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蛇身雕像,雕像的眼睛冒着蓝色的火,就像地狱中抹杀灵魂的幽火般…… 众人皆忘记了呼吸,瞪大眼望着它。 “砰!” 雕像发出轰隆声,魔物开始从四周蜂拥而出,每一只眼睛都发着骇人的蓝色。在这蓝色的火焰中,仿佛也能看到自己那越来越近、惊恐的面庞。 ———————— “你能记得我吗?” “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如此的渺小,好像稍不注意,我和我所有记得的事,就会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世上。” “不,你一点也不渺小。” 挡下刀螂的一击,叶帆像炮弹一样钉进大楼里,大楼顿时倒塌。 刀螂冲进来时,叶帆已经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拿刀相向。 “每年一到丰收的时候,那些庄稼长得可高了,我和小伙伴们会躲在里边,玩捉迷藏,很容易就会在里边迷路。” “是吗?听起来很有意思呢。” 刀螂冲了过来,两边的墙体破碎无数,斩击飞向了叶帆。 叶往下一倒,挥刃斩向刀螂的脚,刀却在磷片上支离破碎。 刀螂抬脚将他踢飞,他的身体飞进废墟里,大口吐出鲜血。 “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合同一到期,我就立马走人,拿着银两奔向我的星辰大海啦~~” “听起来不错哦……如果……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一起去……” 叶盯着圆顶那五彩斑斓、拼接在一块的玻璃,他的世界陷入了宁静。而在圆顶的中空不偏不倚悬挂着的,是红色天空中的奇维塔女神。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仁慈的女神,那一定会为所有人难过吧,哪怕是再渺小之人。 刀螂飞起空中,猛地落下双斩,战斗也即将在这一刻画下句号。 叶帆又一次站了起来,他本可以一直躺着,只是不愿意在决定胜负的一刻仍是那种颓唐的姿态。 线,在黑暗中飘动着,延向远方。 “死吧!” 刀螂怒吼,随着斩击落下,圆形殿堂的一切都破碎,坠落。 两人也身处这掉落的世界中。与此同时,叶帆微微闪烁的瞳孔中漂浮的那条缘线,正发出刺眼的光,伸向府邸中的某地。 下一刻,巨大的金色光环在下方打开,将掉落的一切吞噬其中。 “?”刀螂对这突如其来的后招毫无防备,面对光环的吞噬无能为力。 在双眼也将沉入光环的前一刻,他看见叶帆那同样被之吞噬的身躯,看见那面孔上神游的双目。 …… 两人双双跌进了光环之中,出现在一片草坪的天空上。 “砰!” 从高处坠落到地面,刀螂仍双脚稳稳着地,在地上砸出深坑。 而叶帆则径直地栽倒在地,像一只断了翅膀、弱不禁风的麻雀。 …… 落物在草坪上砸出的巨响,过了好一会才结束。刀螂不停发出巨吼:“可恶啊!该死的小鬼!把我当成什么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快乐啊!小鬼你死了吗?!你觉得快乐吗!” “哈哈哈哈哈哈!” 刀螂疯狂大笑,而那个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已经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他,刀螂面上的笑瞬间消失。 “为什么……”刀螂面上发着狠:“为什么还不倒下……你不想要快乐了吗……你不想要和他们一起幸福么……为什么为什么!” 叶帆没有动作,低着头不语。血液,沿着他的手臂滴落到地上。 他就像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派来跟踪我的?怎么长了个锥子脸?!忒嘿人了!再不从实招来老娘就出手了哈!”刀螂已经精神错乱了,把某人代入到了自己的精神里。 “啊……佩拉!我想起来了!臭表子!我要把你剁成渣!我要把这小子的脑袋给你送过去!” “啊好可怕……不要过来!臭小子!怎么不说话……说啊!我把你的嘴撕烂!” 叶帆还是沉默,微风在头上轻轻地吹。 “臭小子,你的脑袋归我了!”刀螂动了起来,身体在地上拖出巨大痕迹。 叶帆终于抬起头,面孔也于黑暗中显现。只见他轻轻地开口,邪魅中透着微微的狠: “死人在说话。” “瞎说什——”刀螂话还在嘴边,就被忽然涌出的刺痛感打断。几乎同一时间,数不清的血痕,在他身体纵横交错地浮现,并且开始错位。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开始一块接一块地掉落,并且掉落的肉块呈十分工整的正方体。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就像一块即将散架的积木,正在向前崩塌。 “这是怎么回……” 他那被血痕切割的半边眼珠往上一转,看到刚才坠落的方向上,正凭空架着一个圆球型的东西。仔细一看,那东西外壳由数不清的魔珠构成,但内部却是空无一物。 事实上那并不是空无一物……其内部是由数不清的“魔法斩丝”所构成的网格结构,每一根斩丝皆由魔珠连接而成。这正是女巫生前的“斩丝”魔法,那个能够将战争兵器破龙甲,如同分水般轻而易举切割的术式。 而架在半空中的这颗球体,正是叶帆和女巫共同设计的“集陷阱和科技于一体”的术式。叶帆在她的遗物里寻得了这一术。原本是等到杀拉佐尔和龙甲人时用的,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提前拿出来对付刀螂了。 在这术式下,不管拥有多强的身体,也会顷刻间就命丧黄泉。 而如今,因为女巫的死去,这个魔法也成为了消耗品。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这个术式了。 道别的声音,已经在渐渐清晰。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多多欣赏眼前这人的死状。 尽管不明不白,刀螂也知道自己正在死去了。临行前,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叶,又被掉落的脑灰质挡住:“我怎么会被你这小子……” 下一刻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塌,掉成一地的碎块。其中一块滚落到叶帆脚边,里面的瓣状物还在微微跳动。叶帆看着它,直到这跳动彻底结束。 兽人杀手刀螂的命运,从此落下帷幕。 胜利的一方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将目光放回空中那结构齐整的球体。 所有的丝开始发出白光,逐渐消逝。 真正的道别来临了。 在那消逝的光之中,叶帆好像看到了她在迷宫之中挥手,面色平静,甚至含着微微笑意。 “谢谢你,小叶,我没有被忘记。” “也不枉此行。” 之后,她也随着白光一起,去向了虚无。 被留在黑暗中的他,双眼又开始模糊了。 “谢谢你。”他低声向着黑暗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是在意识中停顿,放到真正的时空中并没有任何流逝。 他拔起地上的刀刃,踉踉跄跄走了起来,步伐沉重而紊乱。看得出十分疼痛且疲惫。但没过多久,这脚步又趋于坚定,加速。 在他的前方,莱伯尼城,这座身上燃着烈焰的巨人,正在发出悲壮的轰鸣。 第七十三章 护城之战11 天变 莱伯尼的威压不断施加在图丹身上,也没能将之分解。于是便放弃了这一术式。 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城防兵,已经将奄奄一息的图丹围了起来,将要把之拿下! 胜利的果实仿佛唾手可得! 就在此时,远在地狱之中的斯蒂夏克也感应到了这一切,知道西奥·莱伯尼已经出手,将图丹死死压制住。 然而,看到这一切,她却只是发狠地一笑。 “是时候迎来大结局了!” 她的眼发出紫光,而与此同时,金色的光亮也在图丹眼中出现。 巨大无比的光环,出现在莱伯尼城上空,幽幽地转动! 光环之大,连上面的魔法方程,也要转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回到原点。这样骇人的一幕已经让底下的城民恐慌不已了,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却更是将他们推进绝望的深渊。 龙鳞,从光环中掉了出来。 而且是多到一望无际的龙鳞,足以覆盖住整座莱伯尼城—— 城市上的人都看呆了,远在伯爵府中的布特林更是如此。要是这么多龙鳞在城市中爆炸,那莱伯尼城……将不复存在。 准备这么多的龙鳞,就算是龙鳞人,也要耗上数月,甚至数年的时光吧! 难道说……他们很早以前,就在为这一刻准备了?! 透过高墙上闪着微光的气泡结界,叶帆也见到了天上的浩劫,顿时惊恐万分。 这是整个天都要变了吗??! 安娜塔西亚的脸被天上的光照亮,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在云层中落下的,是一只真龙。 城市中的人民纷纷抬起头,亲眼目睹这绝望的时刻。 躲在地下的人,都抱着头缩在墙边。这时发现封好的门窗的缝发出刺眼的光,甚至把厚重的板都照得通透…… 第一片龙鳞,已经到达莱伯尼城的领空。而它的身后,又有千千万万的龙鳞,伴随着“嗖”的风声,急速坠落。 灭亡的时刻到来了。 “砰——” 光爆,笼罩住整座城市。从远空望去,一颗光球拔地而起,把黑暗都照成白昼。 —————— 出现在佩拉等人面前的,是无数蓝眼的魔物。几乎用不到一眨眼功夫,双方就交战到一起,血肉横飞。 面对突然涌现的魔物,伙伴们也没有迟疑的机会,战斗很快就到达白热化。 不过那蛇形雕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出现就伴随惊天动地?而且…… 这些魔物是怎么了?在牠们身上只看得到疯狂,不再像之前那样犹豫不前了。难道佩拉的恐惧能力对牠们失效了吗?? “佩!”有人着急地问:“为什么你的魔力不管用了?!” 佩拉对这种情况也是半懂不懂,只一味地按照自己视角去解释:“这些是‘石头’,‘石头’是不会感到恐惧的!” 石头? 他们又仔细观察这些魔物,在牠们身上看不到生者的气息。尤其是那些冒着蓝焰的瞳子,就像地狱的鬼火般,是原始而没有情感的存在。 在他们鏖战的时候,倒计时已经在悄悄响起。 随着一分钟的倒计时结束,又一个伙伴,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石雕。 “诺威!”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可魔物不断冲来,根本没时间为牺牲者感到悲哀。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接二连三有人变成石头了!? “是那个蛇头雕像!”有人很快就分析到了关键:“那该死的雕像有‘美杜莎’的力量!一旦被它‘看见’就会变成石头!” “啊?” 众人都往雕像看去,雕像的眼睛后布满了丝,仔细一看那细丝其实是无数的蛇,长长地蔓延到牠的脑袋之后。 所以,就是它在搞鬼么?! 这时两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正是刚才那样的地宫魔蛇,巨大的影子遮住了光亮,在这个世界飞快地蠕动……牠们拿着长矛,不详的魔力从中散出。最可怕的是,牠们的眼睛也和其他魔物一样,燃着蓝色火焰……牠们已经不再惧怕佩拉了。 “砰!” 牠们将巨大的手伸长,将长矛合在一块,光,在其交接处涌出…… 巨大的光爆,将所有人击倒在地—— 密密麻麻的小型魔物也连带遭殃,在这巨大魔力中气化。 周围的一切都在破碎,被卷入……直到这里变成沙丘一样的存在。 魔风散去,一切归于寂静。 佩拉站起来时,发现伙伴正用气泡挡在前面,但很显然她的力量是无法与那光爆抗衡的。仅此一招,她的全身上下都伤痕累累,气泡也维持不了,消失了。而她也同样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然而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各位……请快毁掉那个雕像……时间恐怕不多了……” 也正如她所说的,倒计时已经在悄悄响起了。在几秒钟之内,就会再度取下一条性命。 其实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佩拉就已经冲向了那个石雕,而且是在一两秒内就绕过那两只魔物,来到雕像面前。 她的剑挥下,下一刻,剑身却轰在雕像的结界上,没能击溃它。结界表面泛着刺眼的光,将她弹飞出去。 而时间也到达了终点。 那位不久前还用气泡护住了他们的伙伴,忽然面容僵在原地,在他们的注视下,化成了一具雕像…… 尽管早就有“随时会有人牺牲”的心理准备,可到了亲眼目睹一个又一个伙伴倒下的时候,他们还是很难压抑心中的愤恨。 没有再停下,他们纷纷向雕像发起了进攻。而新的倒计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禺鸩发动了震波术式。世界开始剧烈震动,从他脚下裂开,一路杀向石雕。地震将两头魔蛇陷进地里,又一路到达石雕脚下,把它身边一切都震碎。 可眼看下方的大地都消失,它仍岿然不动地居于半空——是那结界保护了它。 魔蛇卷土重来,再度和几人交战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魔力交织的痕迹,所有事物都在破碎,陷入混沌。 虽然魔蛇也极难对付,可他们更害怕的是那石化的术式,不知何时又会降临。很快有人发现了端倪:“他们变石头的时间刚好隔了一分钟!一分钟!你们还记得柱子上的文字吗?”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有人答道:“所以这就是它发动的时间吗?” “如果没错的话,距离下一次,剩下不到20秒了!” “……得赶快毁掉那雕像!” 可是如何才能毁掉它?不光有两头魔蛇挡在面前,守护的结界更是无法攻克的难题。 想在这样的绝境保住性命,恐怕是不可能了…… 佩拉看着气泡术式的使用者,看她那僵化之前认真的模样。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子,好像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预料,没想到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其实她多么年轻,刚来到桃李年华没多久。人生本还有许多漫漫长路,还有许多精彩瞬间在等着她到来。可是随着这粗糙纹理爬上了她的肌肤,这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佩拉面色平静,只是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脸,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她转过身面对巨大的敌人,幽幽的血红之眼在阴暗中闪烁,那一刻,氤氲于四周、伺机而动的杀机,似乎被另外一种不祥事物掩盖。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心中有什么怖人的怪物破壳而出。正以为只是幻觉时,那怪物竟以实体的形式出现了,在众人头上幽幽漂浮。 “……”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被突然的惊惧压垮了。 那是一只单眼的怪物,绑满了绷带的木乃伊模样,身上捆着牢牢的符咒和铃铛,褴褛的衣角在风中扬起。 恐惧之主,那是牠的名字。 空气,或者是空气的缝隙中,仿佛有一只眼睛在盯着自己,又仿佛是无数只……直到所有的绯红之眼聚焦在一起,怪物便达成了自己的使命,消失了。与此同时,佩拉额上也再次出现了那个不详的符号,莫名出现的不祥之黑缭绕上她的手臂,将手中的剑都化为黑色。 咒力的巨涌,在她脚下生出,冲向那比她高上数十倍的魔蛇。甚至将那结界中的蓝眼之火冲得前后抖动。 ———————— 光爆之中的莱伯尼城。 光球的边缘仍在向外扩散,外面的大地、树林都被瞬间吞噬、气化。一朵小草,在即将到来的光涌前剧烈晃动,如果它那并不存在的听觉忽然打开的话,便会震耳欲聋,世界仿佛迎来了终末。 而在莱伯尼城的一切,府邸、人民,还有巷子里的小黄花,恐怕在一开始就化为乌有了。 斯蒂夏克,或者应该叫她八大恶徒的斯维娅,仰天闭目,在享受那幻想出来的地狱场面。 多么美妙的声音啊!肉体燃烧的声音!贱民们在临死前尖叫的声音!以为自己坚强之人陷入绝望的哭声!多么动听的交响乐! 不过这声声画画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在那种爆炸下,所有一切只会瞬间消失,并没有那么多炼狱时间。 就在这里!莱伯尼城!这座碍眼的城市,终于被我……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变回一片寂静,脚下的门板踩着发出“吱呀”声,在通天大道中显得十分孤寂。 她愣住了。 原本的笑过于疯狂,导致当笑容垮下来时,脸上留下了些许皱褶,看起来一下老了几岁,也苍白了许多。 心中构筑的那些美妙画面,也正在崩塌。因为就在她的异空间视界里,一个真正存在的画面正呈现在眼前。 那是……安然无恙的城市,被守护在巨大结界之中的莱伯尼城。 这……怎么可能?斯蒂夏克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扛得住这种规模的爆炸?!那可是千千万万的龙鳞!足以把几十里地炸出个深坑,足以摧毁一个国家了! 不可能! 但很快,她又被脑海中的某个面孔骇住。 是的,这一切不可能。 除非…… 西奥·莱伯尼出手了。 飞过光爆之外的雄鹰发出激昂的呼啸。视角被飞快加速,从浮云之中一路来到城市上。在那巨大光爆的表面,其实还不断涌出密密麻麻的小光爆,似乎是碰到某种不可逾越的力量,无法穿透其中,只能在其表面释放。 有个神明一样的力量——一个无比强大的结界,将它们牢牢地拦在了天空上。 视角一路穿透这茫茫光亮,便会来到结界之内,也马上见到地上那无数兴奋的视线。 在地上,人们无法不释放安渡绝境之后的激动,尽情欢呼: “啊!是神明!神明守护了我们!” “神降下了神迹!” 而在他们目光里,有个青色的结界正立在城市上空,将整座城市都拿捏在“手心”里。龙鳞掉落到结界上,也只是发出闷闷的声音,在城民耳中也一点都不刺耳。 护城之战的号角,仍在高昂呼啸!世界,也完全没到毁灭的时候! 这全都归功于那个强大而仁慈的神,西奥·莱伯尼城主! 安娜塔西亚望着天空,平静的双眼透着比初始时更坚定的光。远在府邸的叶帆也心潮澎湃,无法压抑敬畏之心。 大堂内的西奥·莱伯尼长长伸出手,那只见得经络之光的手臂像是世界树中的一条长枝,仅仅是细枝末节,却包罗万象,拥有一个个奇迹的世界。 “驭天之力,拉神的星际园林。” 电流般的声音划破长空,随着青光在城市上空一闪,城市中的人们都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无尽宇宙中的浩渺星宫。 在这个世界,“镜子”,开始朝着图丹打开。凡人之躯的柔弱律动,也于无尽世界中一览无遗。 布特林看着施展神明之法的莱伯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在那样的回忆里,他只是莱伯尼身后的一个小跟班,是依偎在那盾牌之后的弱小存在。 老师的术式,无论见上多少次,都像是第一次见到那样。 因为对于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们不管看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众人都对即将到来的胜利充满期待。然而,在大堂的后方,波尔娜夫人惊恐地盯着魔珠界面,在其中见到了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事。 不安的种子,仍然在寂静中发芽,即将破土而出。 第七十四章 护城之战12 暗果 佩拉的手臂缠绕着不详的黑,当她挥刀时,两头巨蛇也发动术式迎击。 牠们的长矛再次合在一起,光芒,在其交接处涌出。 佩拉的刀锋是吸入一切的黑,随着刀刃像暗流般落下,黑色的斩击劈开空气,直朝光涌而去。 光爆,照亮了整座地宫,巨大冲击力将其他人都推倒在地。 然而,光芒之中,却有一颗不祥的黑暗漩涡冲出,并迅速扩大。 下一刻世界一下子翻转起来,不只是牠们脚下的大地,仿佛全世界都转了起来,周围卷起的碎石、尸骸都往一个地方接近,在那漩涡的尽头有一道黑白分明的缝隙。光芒也被漩涡撕裂,化成一道无力的光辉。 …… 漩涡笼罩全场,世界也归于寂静。 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响,地辟天开! 等世界恢复原状时,他们看见魔蛇已经化为无数碎块,从天空中掉落。整个过程如此之快,就仿佛从始至终都是如此,而时间也不过是无需考虑的当量。 这是佩拉做的吗…… 居然还有这种力量……真可怕…… 伙伴们纷纷浮出敬畏之心,然而事情仍未结束,蛇形雕像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两秒了。 佩拉已经早早出动,在破碎的世界中风驰电掣,终于来到了雕像面前。 血红的幽瞳,与那蛇像的蓝眼冷冷对视。 黑刀落下,结界中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蛇雕也在黑暗漩涡中破碎,眼中的蓝色火焰也终于熄灭了。 危机,解除—— “砰!”漩涡开始席卷整个世界,这个空间的边缘也开始浮出觥筹交错的涟漪,并逐渐变得模糊。 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 莱伯尼城。 光爆,渐渐黯淡下去,变成泡沫一样的存在。 硝烟在结界表面弥散,城外的大地透着一股末日的气息。 而结界中的莱伯尼城,却是另外一幅光景—— 世界有无数星尘的光,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 叶帆置身于宏伟灿烂的浩渺星宫,心中无比震撼。 竟然能将整座莱伯尼城变成如此,这力量,到底是谁的杰作? 不……不需要抱有疑问,他很清楚这是谁的能力。 西奥·莱伯尼……是这位老者的神之力。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答案就摆在面前——发着耀眼光辉的白色缘线,正连接向府邸中的某一处。这根与莱伯尼紧紧相连的缘线。此时已达到最亮最强大的时候。 多么神圣、伟大的力量啊! 他也终于明白,莱伯尼身在何处了。 这个世界对城市上的人来说是圣殿,是曼妙、圣洁的存在。而对于图丹而言,这里则是一个巨大的断头台。 “镜子”已经将他完完全全打开,模糊的意识存在于此处,又好像存在于无尽世界的每一处。 呼吸的气涌,从前方迎面而来…… 有东西,在前面……而且是无比巨大的东西。 不属于正常范畴的巨物—— 他睁开眼睛,在涌动的星河中搜寻许久,也没能发觉那令他恐惧之物。 直到涌动的星河眨了眨眼。 紧接着,“星河”便渐行渐远,当着他惊惧的目光,变成了一只横跨数亿光年的红彤彤的眼睛,而这样的眼睛,还有另外三只。 “飒——” 那不是声音,那是信号,深深注入他的血液之中。每一个分子都为之颤栗。 就在他以为这两头红眼巨兽已经是这个时空的统治者时,牠们似乎听到什么的命令,竟逐渐退后、消失。 “叮!” 图丹瞪大了眼。随着那铃铛声的逼近,比牛头马面更超出常理的存在,出现了。 那竟是一个幼童,身着奇怪的服饰,即神圣,却又邪恶……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扬。脑门的刘海将双眼遮住,又与王冠上的流苏一起轻轻晃动。身上的铃铛和铁环随着跳跃不停地碰撞着,发出怪异的声响。 一个信号,出现在体内的每一根神经:当这幼童来到一定距离时,自己的心跳就会停止。 “断头台”的“刀”已经高高竖起,图丹的性命也即将来到终焉。面对这一幕,远在地狱之中的斯蒂夏克只是微微皱眉,并无太多情绪。 对于她来说,图丹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虽然很可惜,但是为了拿到王马遗魂,这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真是对不起呢,图丹。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老头子的术式实在太不讲理了,我也没辙了。想到这样的无奈,斯蒂夏克居然笑了起来:一路走好啦,傻大个。 而另一边的叶帆,在看到莱伯尼的缘线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那儿。因为在那些或明或暗的缘线中,有一根与众不同的缘线,比起莱伯尼的更吸引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金色的缘线,连接到府邸的某一处。放在众多的白线中是那么显眼,很难不注意到它。 这根缘线连接到的地方……难道是…… 一个面孔,浮现在他脑海,那是米娅·莱伯尼。 可是,米娅·莱伯尼并不在这座府邸,那这根线是怎么回事? 当他大脑还在飞速思考时,疲惫不堪的身体早已沿着那金线过去。线的末端并不算远,甚至用不到百来米路。可这一路叶帆却觉得十分漫长,好像到了那里之后,心中某些煎熬已久的疑问就会消失了。 这条漫漫长路,又由许多身后的路铺垫成,许多事物也因此失去。战争,到了这份上,好像已经被莱伯尼伯爵强横的实力,一下拉满了进度条。在图丹之后,其他敌人应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结局已经定死了。 这是属于生者的胜利。为此而牺牲的人,是享受不到果实的。 终于,他来到了金色缘线的末端,在那里,看到了米娅·莱伯尼的肖像画。 原来如此么? 原来是这样啊……不是她的真人,而是那玩意……虽然之前也有怀疑过是放在这里,但没想到是真的…… 他把那画像卸了下来,果然,在那后面,看到了一个镶在墙上的机关盒子。 看着机关上非常老旧的钥匙孔,他从魔珠取出了那把钥匙,就是不久前莱伯尼给他的那把。 “嘀嗒”钥匙插上去后,盒子的结界也在一点一点褪去。一个即将前往的崭新世界,向他打开了。 一把簪子,在其中熠熠生辉。 原来你在这里么……叶帆将之取出,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宝物,真正的王马遗魂,这一刻终于拿在手里。 新的使命开始了。而让他失去了重要之物的这场战争,也将画下句点。 万物,有始有终。 王马遗魂拿在手里,即将与他产生更紧密的连结。 …… 忽然,有人出现在身后。 当他惊恐地感知到那巨大身影发出的威压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一掌,击在了他的背上,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轰出! “呜啊——”他一口鲜血喷出,将地上的米娅·莱伯尼肖像都染红。下一刻,魔力贯穿了他的身体,一个银色魔法阵,在他正面生出。 那是名为“紫金红葫芦”的封印魔法,是这世上最强封印术之一。而做到这一切的人,就是之前在深廊追逐过他、身穿破龙甲的武者,凯勒巴斯。 “啊!”叶帆痛苦地嚎叫着,身体也被提到半空,而封印法阵已经收拢到他的肉身上,即将把他所有魔力,彻彻底底封印。 视角回到图丹。即使是这位顽强的八大恶徒,面对神明的力量也无法保全性命。 “幼童”离他仅有数米距离了,他的心跳逐渐缓慢。即将在所有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化为一具尸体。 在无尽时空中,不管站在何方,都能像看现场直播一样看到一切事物,每个人的表情也因此共享。无论是安娜塔西亚、布特林大将,还是城市上的兵民,都在默默注视“断头台”的一切。 莱伯尼身上的经络也达到最亮,几乎快要将黑暗冲破。 忽然,一把刀贯穿了他的身体——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动静。 本已经走到图丹面前的“幼童”,也停了下来,面上的笑瞬间消失。 …… 他们所有人,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胜利就是唾手可得之事…… 然而,人心却是如此复杂。 再伟大的力量,也无法撼动人心的桎梏。就像它无法改变命运的涌流。 当大堂中的布特林、帕特里克等人意识到这变故时,一切已经迟了。莱伯尼身上的光渐渐消散下去,回到了凡人之躯。等他那震惊的目光从胸口的刀刃一路看过去,看到的竟是波尔娜夫人的脸。 波尔娜夫人显得十分害怕,被他死死盯着时就松开了手,慌乱地跌倒在一边。 “伯爵大人!” “父亲!” “伯爵先生!” 大堂叫声此起彼伏,就像一下就进入到葬礼,提前开始哀悼。 莱伯尼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掉,直直地倒了下去。布特林赶在他倒下之前,扶住了他的身躯。 这位学生的脸色,似乎比他还惨白许多。 果然,还是躲不过那一劫么……随着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莱伯尼开始分不清虚实,眼前的一切也开始走马观花。他又看了眼布特林的脸,这位学生似乎还在怀疑眼前之事的真实性,还对现实抱有幻想。 真可怜……布特林…… 有这么个无用的老师。 “你干了什么!!!”帕特里克·莱伯尼大声斥责他的妻子,质问她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波尔娜夫人颤颤巍巍地说出了原因,越说眼中的泪水转得越快:“他们……米西尔和里斯纳兹在他们手上!!!” 时间来到不久前,当战争到达最高潮时,一通电话打到了波尔娜夫人的魔珠上。 “晚上好,波尔娜夫人~~”电话另一头的陌生人精准地喊出她的名字,又介绍自己:“我是八大恶徒的‘奥兹维’。哦,这应该是你们那边的说法呢,在我们这都是叫八大使者的,嘻嘻嘻~~” 没等她因害怕而提出质问,对方便抛出了无理要求:“接下来,你要为我做一件事。不然,有一件很坏很坏的事,就会发生哦~~” 波尔娜夫人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让她原本想发出的尖叫都压抑下去,最后只是小声地问:“什么坏事?” 名叫奥兹维的恶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讲述那个要求:“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地上应该有一把黑色的匕首,就在您左前方五六步的地方。对对对~~就是它,麻烦您捡起来的时候别被其他人看到哦~~拜托了啦~~” “接下来,我要你把这把匕首,捅进那边的‘神明大人’,也就是莱伯尼伯爵的身上哦~~”奥兹维又说。 波尔娜吓得手中的匕首都差点掉下:“……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 “因为这是您唯一能做的选择啦~~” “我不要……我不要。”不知为何,波尔娜开始哭了起来,明明对方还没搬出筹码。 “哎唷,这很难办也~~”奥兹维:“怎么办才好呢,为什么要为难我这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涅……米西尔·莱伯尼、里斯纳兹·莱伯尼,这是您两个孩子哦,现在他们在一个叫闇梦的坏女人手里涅。老大说如果我不拿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当人质,就要我吃一年的土涅……唉,所以我只好来给你做选择题啦~~另外提一句,闇梦这个坏女人很喜欢收集小朋友的头骨的哦~~” “啊——请不要叫出声。”奥兹维仿佛预料到她会叫出来,提前制止了她:“您也不想米西尔·莱伯尼、里斯纳兹·莱伯尼现在就变成闇梦的收藏品吧~~” 说着,一个视频被发送过来,波尔娜夫人打开一看,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 视频里是米西尔和里斯纳兹两个小孩,脖子被铁链套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旁边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手中提着保姆纳吉的脑袋,而在她的脚下,还堆着几个卫兵的头。 “就是这样啦,波尔娜夫人~~”虽然奥兹维没有露脸,但波尔娜能感觉到,此刻他一定是面目狰狞。 隔着电流的屏障,他的声音透着诡异的冷:“嘻嘻嘻……现在是您作为一个母亲,最该坚强的时候啦~~” 第七十五章 陨落 米西尔·莱伯尼和里斯纳兹·莱伯尼被八大恶徒抓住了。这也是波尔娜夫人在莱伯尼背后捅刀子的原因。 讲述完自己的苦衷后,波尔娜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此时,大堂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帕特里克·莱伯尼脸色难看:“你可以先跟我们商量啊!我们会……父亲会——” “这有什么用?!”波尔娜忽然十分激动,指着地上的莱伯尼伯爵大声说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什么都不会做的……他才不会管孩子们的死活!我很清楚他的!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们!他从来都没有爱过这里的一切!” “……闭嘴!”帕特里克想反驳她,但自己的语言却是那么无力。因为就算是他,也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有爱过他们。 “你们父亲的心从来都不在我们这……”母亲阿嘉思总是一边哭,一边说着这句话。而他们三兄弟也几乎是听着这句话长大。 随着莱伯尼伯爵遇刺,他在城市中施展的所有术式都消失了。浩瀚星林逐渐消褪。守护着城市的结界,也不复存在。 图丹面前那位幼童模样的鬼神,也渐渐褪去。临走前还一副十分不甘的模样。 八大恶徒的图丹,终究还是保住了一命。 视角又回到大堂,布特林面色惨白,看着莱伯尼伤口处不断蔓延的黑色,无能为力。 那不是简单的匕首。老师莱伯尼已不是凡人之躯,就算被刺中心脏,也有许多经络能替代心脏的功能,不会因此丧命。 可现在这个伤口,鲜血止不住的同时,还不断蔓延出不祥的黑色,正在侵蚀他的身体……再这么侵蚀下去,就算是老师也…… 想到这种事,他的脸色更差了。 莱伯尼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救救那两个孩子……” 布特林呆呆地与之对视,之后再没任何交流,便抛下他离开了。 布特林不愿意说任何告别的话,不允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但在莱伯尼心里,这便是最后的告别了。 “那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莱伯尼望着学生远去的方向,说道。就好像他还在这里,与过去的千千万万个时刻一样。 捂着黑化的伤口,他又竭尽全力,爬到了自己的宝座上。大堂中的人已陷入混乱,竟没有人想起要站在他身边。 从希望的天空中跌落到的绝望,是最最令人害怕的。 看来,还是躲不过此劫吗? 远在府邸外的伊尔纳也了然了他的衰败,忍不住老泪纵横:“莱伯尼……休想如此狼狈地离去……” 而将图丹团团包围的众兵将,此时已没有那么坚定。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图丹已经慢慢站了起来,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那么怖人。 龙鳞,再次飘舞在了空中,倒映着猩红世界。 “砰!砰!” 城市,又化为了一片火海。 “啊——” 封印法阵在叶帆身上流动、收拢,直至形成一道咒印,烙在了叶帆背上。 他的魔力被彻底封印了,将成为虚无飘渺、无法触摸的存在。 光芒消失了,他重重地跌落在凯勒巴斯面前,不省人事。 颓败的局面再也无法挽回。绝望,笼罩大地。 —————— 蛇石地狱的世界,在黑色漩涡的拉扯下,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她在干嘛呢? 好像一直不停地坠落。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这下方会有什么吗?有什么会在下面接住她吗?会有什么牵挂之事,出现在了那吗? 抛开作为凡人能感受到的一切,黑暗、孤独、冰冷。也许四大皆空,才是人最该拥有的姿态。 “佩拉……佩拉!” 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处于通天大道。 也不知来到这里多久了。她意识中断了一会,是伙伴一直喊她名字,才把她叫醒的。 哦?又是这里啊……这么看来,还是没能出去呢。 伙伴们基本都瘫坐在地,经历这么多磨难,已经不再奢望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那个叫斯蒂夏克的魔女,从把他们拉进这无尽的地狱开始,就没给他们留过出口。 士气终究还是来到了低谷,而且刚才还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死,他们心情更低落了。 “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禺鸩朝天大喊道:“我已经受不了了!!” “可恶的魔女!给我滚出来啊!” “唉,诺威还是死了……明明再过两个月他就能退役了呢……” 听到这句话,他们鼻头又酸涩了。 “我干脆也待在这里算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也没有什么人等着我回去……” 他这句话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说出来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希望有人说点安慰的话,让自己振作起来。 听到这话后,佩拉看着他的眼神微微停留了一会,不过面色依旧平静:“我说你们,拖油瓶就该有拖油瓶的样子啊。没心没肺很难吗?” “哎唷,你不说话很难吗?”那位伙伴:“你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在伤害我的哦……” “不过……反正横竖都是死,趁这个机会把想骂的话都骂出来怎么样,哈哈哈。”另一位说道。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才不想死咧。” 又七嘴八舌争论了好一阵,众人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啊……早就以死神为伍,平时都看淡生死了,怎么就在这关头上动摇了呢。 不值得,至少不应该这么狼狈。为了那些牺牲的人,就算世界末日在眼前了,也要抬头挺胸。 而这时,一个超乎常理的存在,正一点一点地钻过门板的缝,来到了这个世界。 有件事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能来到这里,其实也是拜斯蒂夏克所赐……从斯蒂夏克把他们引诱到自己的魔物培养场开始,就注定沿着殊途同归的路线碰上“美杜莎”,最终来到这里……这个最接近“管理者”的世界。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条死路。 那个超乎常理的存在,一点一点凝聚于苍白的天空。等所有人发现时,牠已经化成砂态的圆球,高高居于头顶。 “那是什么?!”他们瞬间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虽然这圆球的意图不明,但并未表现出攻击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们。双方就这样互相观察着。 这东西,也有恐惧的情绪么?佩拉一瞬间就感应到了其知性的存在。虽然非常微妙,但很显然这圆球也有牠所恐惧之事……牠似乎是一个比人类高级许多的存在,至少是在精神方面……但这种高级并不是与生俱来,貌似是经过漫长岁月的洗涤,才达到如此境界的。 很多事物,一旦牵扯上需要日积月累,似乎就失去了神性。 “你是什么?”佩拉直截了当地问。 圆球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于空中。 “你傻的吗?这样问没用的啦”伙伴说道:“人家根本听不懂。” 圆球依旧无动于衷。佩拉直直地看着牠,圆圆的身体,时不时泛着元素的波动。黝黑的色彩又透着一点怪异的白色,呈线性分布。 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与之对视,就好像在透过什么放大镜看着什么。可对视太久之后,又感觉是自己被镜头盯着。 牠到底是什么呢? 是敌是友?又从何而来?出现在面前又有何目的?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他们也不知如何对待这位不速之客,只觉得保持距离,就能相安无事。 “……”禺鸩说道:“别招惹牠应该就没什么事吧?” 话音刚落,铺盖在地上的门板,竟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掀起!连带他们脚下的一起掀进了天空。他们往后退到安全之地,才将将躲过一劫。 险些受伤的他们,抬起头正要骂街。忽然像见到了鬼一样,脸色都变了……因为他们见到,那些门板在远空中排列整齐,摆出了一个明显是文字符号的阵列。 当他们渐渐从震惊中恢复平静时,有一位伙伴却久久处于惊恐……因为,他认出了那排列得无比工整的古文字。而那段文字,翻译到现今的语言,就是“复仇之人”的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些告诉所有人,世界,再度剧变。 圆球,或者说“复仇之人”,似乎很珍视这些传送门,没有像先前的“猎杀者”一样将门坠入虚空。牠只是将所有的门板都拼起,构筑起一个全新的世界,连带下方的几人一起,拖进了自己所创造的时空……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死亡,被飞快加速。 他们通过那片白光时,以为将要出现的,是用常理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可最终出现的景象,虽然也让他们惊讶,但却是见过的事物。 这里是……莱伯尼城……的天空。 他们竟然回来了! …… 不过,是以颠倒世界的形式。 他们抬头一看,硝烟中的巨大城市正倒立在头顶,整座城市满目疮痍,到了他们也唏嘘不已的程度! 什么情况?! 天呐,这是莱伯尼城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是实况吗?? 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为这种事感到震惊的时候吧,自己的处境不是也很可怕吗……他们又把注意力放回自身,发现自己正踩着空气,倒立在猩红色的天空中。 佩拉踏出两步,脚在空中踩出波纹状的光辉。众人也有同样察觉。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看不见的空气,踩上去却有实感。这其实是地面么? 重力也是朝着脚下的,不受头上那座城市的影响。这上下难道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么? 悬浮于空中的圆球,又将他们注意力吸引过去。禺鸩刚要防备,却听见“飒”的一声,猩红色的元素缠绕在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攻来的。 他的身体分裂成无数块,向无尽的太空跌落。 死亡,发生得如此之快,所有人连惊恐都来不及生出。 “退后。”佩拉手握黑刀走到众人前面,而圆球表面的元素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两者几乎同时出招,佩拉身体被元素命中,鲜血淋漓。另一边天空中黑漩涌出,把那圆球“吃”得元素四处乱窜,发出尖锐的声音……看起来也伤得不轻。 佩:啊,不妙。 并不是感到畏惧,只是很实事求是地觉得打不过。这种层面的打不过是穷尽一生也改变不了的,是无法逾越的次元壁垒。 不过……并未有想逃离的意思,原因不知为何。不是因为无处可逃,也不是因为想守护队友。答案,无迹可寻。 圆球身上死掉的元素不断散出,又层层荡漾,似乎恼怒不已。 佩拉没有犹豫,再度发起了斩击。 ———————— 叶帆跌跌撞撞地走出一段路,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坐在破碎的墙垣上。 名叫凯勒巴斯的战甲人好一会儿才跟了上来,动作极慢。刚才也是故意放叶帆走掉的,因为以少年现在的状态,不可能走远,也不可能逃出自己手掌心的。 凯勒巴斯走到一定距离,便没再逼近。而是拂一拂地上的灰,往石头上一坐。 两人各执一方,没有丝毫动作,没有对视。像是在咖啡厅中,两个隔着好几张桌子坐着的陌生人。 叶不是不想逃,只是实在动不了了。自己的状态再清楚不过,每次走动,身上都会有骨头裂开。再动下去很快就会死掉……而且刚刚中的那一下,并不是简单的封印。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魔力了,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王马遗魂已经放入了魔珠里。不过,被拿走也是迟早的事。 已经不可能再战胜这个男人了,这场战争,彻底宣告战败了。 他看向凯勒巴斯。被血染红的额头下,两只充满杀意的眼睛。 凯勒巴斯也看着他,眼神微微停顿,而后终于开口:“真没想到你能杀掉刀·螂。不过我对他在组织中的不稳定性一直存在异议,能借你之手将这不稳定因素除去,算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呢。” 叶帆一愣,全身都禁不住颤栗……难道,和刀螂战斗时这男人一直在场吗??难道说,他一直潜藏在黑暗,默默地观察着? 这算什么?自己一直在他的圈套里摸爬滚打么?? “有件事有人托我跟你商量一下。”凯勒巴斯又说道。 叶帆静静地呼吸,没有回话。 见他如此,凯勒巴斯便转而说:“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我没有杀过静亭司任何人,一个都没有。” “嗤……”叶帆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反应让凯勒巴斯不明所以,于是问:“有什么好笑?”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说的呢……”叶帆:“结果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方心里被什么所挑动,陷入沉默。 第七十六章 地狱瓦解 凯勒巴斯微微皱起的眉头最终还是松开:“那位很欣赏你。” “你的实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更是比谁都认可你,不光是在你解决掉刀·螂之后……在那之前,我已经知道你能继承驭天之午的力量了”他又接着说:“那位不会放着这样的能力不管……迄今为止你所表现出的情绪、冲动,其实不过是年轻气盛在作怪。如果你肯把这些都放下,现在的冲突都可以既往不咎,而你也会成为我们之中最受敬仰的力量……那是众星捧月的滋味,你品尝过么?回到祖国,也会受到最优对待。” 叶帆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于黑暗。外面的战火照进废墟中,把他冷漠脸颊也照亮。 没感觉到他的动摇,凯勒巴斯又继续说道:“你不知道那对我们……对我们整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的祖国待在夹缝中太久了,历史洪流很快就会将我们吞没,唯一的生路就是所有人团结一致,把本属于我们的东西牢牢把握在手中……我想你也能理解吧,司勒米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孩子……而现在对这个孩子而言,正是一个百废待兴的时刻,所有一切你都可以在此基础上获得新的理解,哪怕是你的羁绊。” “你的路还有很长”凯勒巴斯:“你会被赋予全新的使命,还会遇上许多可靠伙伴……会在即将到来的人生领悟到,什么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叶帆:“拉佐尔在哪里?” 不知为何,凯勒巴斯并不觉得这少年找到拉佐尔·穆夫蒙特之后,就能威胁到其什么。但此刻却有种莫名的忌惮,不敢将其位置说出。 “你已经被冲昏头脑了”凯勒巴斯:“还是太年轻了。你并不了解那位是何等高尚的存在。哪怕你对那位有稍稍的了解,就会知道,他为集体利益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从未停止为祖国的人民谋求未来……英雄主义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不会过时的,你也见过吧,有人能为了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而那位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又说:“今天的英雄是那位,而明天……很可能就是你了……你知道我并不是会随口附和之人,你手中的那力量,对我们整个国家而言是何等重要……它生来就是伟大的英雄主义……而你,也可以是。” 知道不可能从他这得到想要的答案,叶帆发出长长的一段冷笑,这让对方感到微妙的不悦。 凯勒巴斯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这笑声挑动,渐渐失去控制:“有何可笑?” 伯爵府的战火没有开始那么喧闹了,似乎许多人都已丧命。废墟之中卷起一阵凉风,把地上的灰微微扬起,也吹得叶的发丝微微晃动。 叶帆抬起头冷冷地一视,一脸邪笑:“可去你妈的吧——” 凯勒巴斯目光平静,心中的忐忑也一下子消失了。 少年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他该做的事,也一下子变得简单许多。 虽是说了许多话,但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在等着少年的这个答案……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何种心理。 或许是感慨于人非要经历无数磨难才能成长吧。他没再多想,战甲已化出了刀。 “飒——” 出乎意料的状况再次出现。地上忽然冒出符纸的光,在他眼皮底下飞快地燃烧。 战甲下的面色彻底失控:这里居然也有陷阱?难道说这少年是故意引诱我至此的?? “砰!”光芒瞬间将他吞噬! 巨大的爆炸杀得凯勒巴斯措手不及,而叶帆则趁着废墟倒塌的时机,成功逃脱。 —————— 莱伯尼坐在大堂高座上,奄奄一息。 看着大堂内乱作一团的人,顿时感觉身体的无力更为显著,死神似乎已把镰刀束在了自己脖子上……他有些唏嘘,又觉得并无忧伤的必要。 或许是他该放弃挣扎的时候了,反正这一生在无尽的懊悔中,早早就迎来了心灵的死亡,也该把剩下的空壳归还给死神了……剩下的事情他已经交代给那位叫叶帆的少年,那少年即将启程去往的世界,是充满希望和光明的。 米娅……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哪怕是在看了信之后…… 希望你不会把它当成是我的好意,而是当作自己应得的…… 至于这边的一切,已经……没有挽回的局面了吧…… 莱伯尼呆坐于宝座上,身体像破碎的方舟,渐渐沉入黑暗的海。 —————— 龙鳞,在空中飘舞、下落,借着自身的重量,划出了和树叶不一样的轨迹。 它们往往在还没降至地面时,就发出刺眼光芒,将黑暗点亮。紧接着,冲击波从龙鳞的位置一跃而出,像是层层荡漾的波纹。剧烈声音也将贯穿—— “滴”一声,是眼泪滴进血水的声音。 叫做阿拉赞的小男孩,握着双亲冰冷的手,久久不能放开,眼泪也无法止住。 世界被剧烈的光爆所包围,他的面孔也被那火光照亮。不过一个7岁的小孩,却被死神紧紧箍住了脖颈。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特地将他们一家牵扯到此地、特地将苦难降至其身后,又乐此不疲地看起了热闹。 他的眼中尽是无助与绝望。 神啊,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让我们遭遇劫难?难道是要我们在为不够感恩的过去赎罪么?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为什么…… 城市,不断冲起光爆。 安娜塔西亚、伊尔纳伯爵正和恶人交战,忽然一颗光球在他们身后爆炸,瞬间将他们吞噬…… 而在这硝烟弥漫的城市上空,另一个世界中的厮杀也来到了顶峰。 佩拉比球体更快出招,黑色剑气割开天空,生出黑漩将球体杀得元素四处飞窜……然而,不管牠伤得再重,每次牠都能卷土重来。 球体在极差的状态下出招,尽管如此,猩红的元素还是将佩拉打得鲜血淋漓,身后的伙伴更是失去了手脚。 “啊啊啊!”伙伴发出惨叫。可现在不是为伙伴动摇的时候,手中的刀绝不能停下。 佩拉再次挥刀,这一刀深深切入球体之腹,将牠轰出个大洞……但没过多久,就有更多的元素补充到牠的形态。而牠的后招也紧接而来。 这一次,猩红元素直接将身后那位伙伴切成了无数块,朝着无尽的深空跌落。 “佩……”剩下那位伙伴惊恐地看着她,因为她是在这巨大绝望中的唯一依靠了。 又对了几招,双方都伤痕累累,球已经不成原样,而佩拉这边更是伤亡惨重。身后的那位伙伴,眼睛和耳朵都已被噬去,跪在地上眼泪夹着血液不停地流。 佩拉冷酷着脸,杀姿依旧。 “不要啊……我还不想死!”伙伴发出哀嚎。佩拉听见这声音后,心里被什么挑动了一下,拿刀的手猛地一抖。 球体的杀招已经轰了过来,元素在她身上冲起。而这一次……她的身体被拦腰斩开,右手也飞了出去。 啊…… 忽然觉得重心一阵溃败,她仅剩的上身缓缓坠落,即将掉入深空之中。 ……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生命终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世界,变得如此缓慢,每一帧微妙画面都停滞良久才前进,不知何时才迎来那个永恒的黑暗。 就要在这里结束了……一切…… …… 不过,不知为何,内心如此平静。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小船,静静驶向深黑的大海。因为没有精神,因为没有感觉,所以不起波澜。 四大皆空,才是人最该拥有的姿态,不是么? 虽然,这世上仍有她牵挂的事物。但这并不妨碍她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因为作为一直行走在空无一物的原野上的人,这样草草收场,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 好吧,我已经…… …… …… 至于你嘛,拖油瓶……你不会死在这里的哦。 魔法咒印,在她额上生出,并飞快地朝着暗空,大大张开血口! 红色咒印不断扩大,并且在黑暗中飞快地编辑着,终于,一抹原滋原味的咒印,出现在了圆球身上…… 瞬间生出无数块,覆盖了牠的全身。 那是名为“恐惧钢印”的终极力量,无数的画面像宇宙星辰一样涌入牠的信息库。而这一刻,扎进球体灵魂深处的莫大恐惧,正在那漫长岁月的封印中,渐渐苏醒…… 记忆深处,一些曾埋下恐惧的种子、又在岁月的催化下转变为仇恨的身影,正踏着怪异的舞步到来。 牠静止了好一会,然后,每一粒元素都化为艳丽的红色。 “飒!!!” 那是牠的尖叫声,在深空中震动。牠身体中的元素再也不受自己控制,形成红色流束飞快地从表面吐出。与此同时,他们身处的这个时空也开始飞快瓦解! 这一次,崩溃的现象不单单存在于这个时空,所有的通天大道,每一个由门板构成的世界,都在发生无序的溃败。 远在其中一条大道的斯蒂夏克也感应到这一变化,顿时大惊失色。 管理者……居然被打败了? 这怎么可能?! 可是看这地动山摇的阵势,管理者战败好像已是无可置辩的事实了。而她的地狱术式,恐怕也无法再维持。 而设法回到了通天大道的罗定等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大道的门板就接二连三瓦解,不止如此,头顶上的每一条大道也在飞快消失。 ??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罗定有种感觉,这一次是真的能回去原先的世界了。对接下来的重逢满怀期待。 在伯爵府中逃亡的叶帆,发现服下再多丹药,身体也仅仅恢复了一点。心知这便是能恢复到的极限了,身体绝不能再随便折腾。 就在这时,身旁的地狱涟漪忽然冒出耀眼光辉,将黑暗照亮! “什么——” 地狱,终于瓦解。被吞进其中的一切,渐渐回到了这个原始的时空。 “妈妈……” 脑海忽然出现奇怪的声音。可回过头一看,却什么人也没看见,只有空荡荡的草地。 第七十七章 幸福的妈妈 “金世家的阿尔弗长子,拜见圣女!” “裴世家的李颂基次子,拜见圣女!” “求圣女赐予我恐惧之主的力量!” “求圣女让我身负恶疾的父亲得到圣域的超脱!” …… 每一天,每个清晨,都会有信徒过来行拜礼、祈求黑宗之神——恐惧之主的庇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她完全不记事,到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她静静地于屋子内打坐,放了熏香的小炉子钻出一条小小飞烟,升到房间的半空才消失。而一墙之隔的信徒正在虔诚地跪拜着,投在门布上的影子上下起伏。 “妈妈,他们叫我圣女。” “妈妈,圣女是什么?” “妈妈,为什么他们要向我下跪呢?” “小佩”妈妈在某个安宁的午后,回答她说:“小佩是带着祝福的力量诞生的呀。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小佩,想成为小佩一样的人呢。” 妈妈的声音像溪水一样柔和,很好听。溪水,那是妈妈说的一件很美好的事物,喝起来很清甜。哪天要是见到了它,就去喝上一口吧。 “妈妈,喜欢是什么?” 妈妈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很想见到他……想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很想保护他……时时刻刻牵挂着他……” 幼小的小佩,看着妈妈眼中微微闪动的光,视线许久也没能移开。 “牵挂又是什么?” 从小到大,她都没离开过这栋书院造,哪怕外围的院子也不得靠近。那天,应该是发生了件大事,大人们急冲冲地赶了回来,但还是迟了一步。 “听说了吗,茜的孩子看着同屋的小孩从屋顶跌下来,对他不管不顾,直到断气都没有理会呢……” “原来是这么死的啊?没有找来大人吗?” “没有。据说事发时她就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断气,什么都没有做……” “天啊……这……这实在是太棒了!不愧是身为神明代言人的圣女!” “是啊!这种仙风道骨、临危不惧的品质,不愧是带着恐惧之主的神力诞生的真子,我们的圣女!” “圣女保佑吾教长盛不衰!” “圣女保佑吾教繁荣兴旺!” 死掉的小孩的父母,听到遇难的是自己孩子后,第一时间跪在了小佩的面前:“感谢圣女赐予我儿圣域超脱的福报!吾教泽被苍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小佩看着那两人似笑似哭的、扭曲的面庞,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转头看向妈妈。妈妈则是一脸凝重,根本笑不出来。直到后来,她告诉妈妈:“妈妈,我想跑出去叫人来的,可是我不准走出院子……” 听到这话后,妈妈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才终于消失,抱住她久久不能言语。 …… “拜见圣女!” “求圣女庇佑我明加尔世家!” 清晨的朝拜依旧如故,小佩看着一门之隔那些晃动的人影,仍然说不清什么心态。她和其他小孩不太一样,自己厌恶什么、喜好什么,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 或许这一切本该照旧,直到她顺利长大。但一件事改变了一切。事发的前两天,她听见妈妈和几位老人在屋中商量着什么。 “什么该死的亵教徒拉曼!要我们把圣女交去给他们的长老!” “我教和拉曼不是共生共利的存在么,就算是做出这种让步,也不能影响双方之间的同盟吧?” “圣女也到了知世的年纪,与那位神通广大的长老结为连理,虽说为时尚早但也情有可原吧。” “过两天就是生祭日,事后就给她送出院子吧。如果一切顺利,到时候整个拉曼为我教所使,也不是天方夜谭。” “别忘了,她不过是个器皿而已。” 老人们声音很平缓,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吧?而妈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人群面前。 到了生祭日那天,院子里来了一队从战败国俘来的奴隶。小佩很清楚地记得那天,院造的哀叫声久久没有停歇。而在祭祀仪式开始没多久,内屋的某个门板就被家主的鲜血染红了。在所有人都以为是奴隶做的好事时,妈妈已经带着她策马奔腾在几公里外的原野上,在一个小时后,将离开所谓的拉曼联盟的管治区。 她没想到第一次离开院子,就见到了这么多新鲜的事物。森林、微茫、人烟、鸟语、花香……她闭上双眼在无尽的自然中感受一切。世界,奏着欢歌,于她小小脑海中飞快涌过。 还有溪流!她终于见到了溪水!从高高的山上顺流而下,发着动听声音的水。 她忍不住尝了一口,却没有品尝到想象中的味道……嘴里只有一种很怪的味,说不出是什么。 妈妈从人烟那回来后,看到她满嘴的红色,目瞪口呆。 “妈妈……溪水,一点也不好喝啊……” 时光推移到几天后,她们来到了司勒米公国的一座府邸,坐在书房外的凳子上。几位高官在屋内商量着某些事。 “她给我们提供了情报,我们给她提供庇护,合情合理。” “不过,谁会愿意接收这种人?被人发现是这种背景,整座城市都可能受影响。” “我看,把她分配给你如何,波西先生?正好没女人与你有过名分吧。” “啊?”被称为波西先生的人是他们中,被欺凌得最厉害的部员,此时非常为难:“这不可行吧?我家族一直催我找个本地的姑娘。” 于是,妈妈便入嫁给波西先生,她们也顺利成为了波西家族的一员。而小佩的爸爸,这位叫作波西先生的男人,在简陋的婚礼当天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了自家的草丛里。 “从今天起,小佩就改名叫佩拉”妈妈把糖果塞进她嘴里后说:“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糖果甜甜的,很好吃。 于是,改名叫佩拉的小女孩,便在波西家开始了全新的人生。像以前那种深居小院、喘不过气的生活,渐渐在记忆中模糊了,化成了背景板中仿佛未曾存在过的小点。 然而,爸爸,对她们并不是很友好。经常对妈妈拳脚相加,想连她也一起打,但被妈妈制止。 爸爸,这个叫波西先生的男人,是这场婚姻的牺牲者。事实上,这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婚姻,不过是地位更高者强行施加到他身上的,一场颇有看点的热闹而已。 爸爸,痛恨她们,痛恨这两个来自拉曼地狱的恶鬼,这两个夺去他原有人生的坏蛋。 佩拉摸着妈妈身上的淤青,面色平静,小小脑海中却满是危险的想法:“妈妈,要杀了他么?” “不可以。”妈妈:“他是佩拉的爸爸……爸爸一直在保护妈妈和佩拉哦……” 可是,妈妈,这也能算保护吗?佩拉看着她手上的伤,内心十分茫然。 幸福,我想要妈妈幸福。 可是,什么才是幸福呢? 两年后,妈妈生下了弟弟。佩拉站在床边看着弟弟熟睡的样子,觉得他好小好小,想把他抱在自己怀中。抬起头看到妈妈的脸,那一刻,她好像在妈妈的笑容里,明白了幸福为何物。 幸福,就是弟弟。 又过了两年,妈妈又生下了妹妹。她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妹妹。那一刻,空无一物的心似乎被什么点亮,她在这光芒里又加深了对幸福的定义。 幸福,也是妹妹。 弟弟、妹妹,都好可爱。 时光荏苒,转眼她和妈妈来到波西家族已经快6年。妈妈一直在担心某些事,好在那些坏事并没有发生。 佩拉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在午后,看着弟弟妹妹酣然入睡。她走到妈妈面前,看到她珠子上显示的文字中有拉曼、宗教、术士几个字,便颇为得意地指了出来。 “这是‘失败’”她又指着另一些字:“这是‘战争’、‘没有人’。” 妈妈对她认得这些字感到意外,因为她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跟着家教学的通用语也一塌糊涂,很难读得懂完整的句子。 妈妈赶紧把那篇新闻收了起来,换了一本童话故事书。 “从前有个爱吃苹果的小公主”妈妈开始和她一人一句地讲起了故事:“后来苹果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到了她的小脑瓜……” 风轻轻地吹进敞开窗的屋子,帘子飘了起来。妹妹在阳光下微微皱了下眉,好在并没有被惊醒。 爸爸,并没有因为妈妈为他诞下二子,就停止暴力。妈妈还是经常伤痕累累。 不过他对弟弟妹妹还是挺好的,给了他们许多她从未得到过的优待。弟弟妹妹经常是玩具堆满屋子,还穿着漂亮的衣服,她则极为朴素地站在一旁。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一个陪弟弟妹妹玩耍的佣人。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弟弟妹妹玩游戏。因为每次都能在他们脸上看到开心的样子。她从未像喜欢弟弟妹妹那样喜欢其他人…… 哦不,还有妈妈。妈妈呀,拥有了弟弟妹妹,拥有了幸福。我拥有了弟弟妹妹,我也拥有了幸福。 她带上弟弟妹妹到镇上的教堂,刚开始有许多孩子陪他们一起玩,后面就越来越少了。他们三个绕着教堂院子的许愿树转啊转,粗大的树干,要跑上个二十步才能绕它一圈。玩到累了就坐在树下,静静享受那斑驳叶影带来的清凉。 “姐姐,你知道吗?许愿树也叫‘阿由比几树’哦”已经快五岁的弟弟,用软软的声音对她说:“你知道‘阿由比几’在古语中是什么意思吗?” “是矮油的意思吗?” “不是啦!”弟弟:“阿由比几,就是母亲的意思哦~~” 这都知道,弟弟真的好聪明啊……啊?这棵树,就是妈妈的意思么? …… 啊……原来,你叫做“妈妈树”呀…… 所以我们一直在围着妈妈转么? 她抬头看着树偌大的躯干,树枝被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是我哦,”它好像在这么回答。 “妈妈。” 她抱住了树,将脸蛋贴在上面,久久没松开。 第七十八章 被牵挂着的佩拉 和他们在镇上玩耍的小孩,一开始有很多,可渐渐地就没有人愿意陪他们玩了。 小孩对他们避而远之,弟弟妹妹都觉得不开心,所以佩拉也跟着不开心了。 当他们走在小镇,大人们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们。她发现了,但没有在意。 尽管波西一家出于体面,对她和妈妈的来历严实保密。但秘密就像无孔不入的空气,总能于不为人知的缝隙钻出,不胫而走。 波西家族,包庇了来自恶魔拉曼的人。这事情传开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对想得到的原因感到难以启齿,爸爸闷声没有回答。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早就说过要把那两个恶魔赶出去,”原本就对爸爸妈妈的婚姻持反对态度、该称之为奶奶的人,此时更是激动地大哭:“你不知道,城里那些贱民怎么看待我们?!区区下等人,敢对我露出那种眼神……” “……” “不管怎么做,你都要给我摆脱这个女人!” 那天晚上,家里来了好几个人。当那些人准备把佩拉带走时,妈妈一下子跪在了爸爸面前:“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把我杀了也可以。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最后她们还是被留了下来,不过处境只会变得更艰难。那时正值战争时期,小镇上的人总会跑到家门口搞破坏。大喊“恶魔”、“滚出我们国家”,诸如此类的话。佩拉和弟弟妹妹再也出不了门了。 “姐姐,我害怕。” “姐姐,小琪再也不跟我们玩了。” “姐姐!呜呜呜……他们把小猫尸体扔进我们院子里了……” “……”佩拉:“尸体是什么呀?” 某天,她在家玩捉迷藏,忽然有了来客,是住在隔壁的大姐姐。爸爸出来迎接,一下便搂住大姐姐的腰,轻车熟路地把人带去了房间。 “这就是你提到的那个怪孩子么?确实很奇怪诶~~” “她会不会下什么奇怪的咒语,把我们两个劈死啊~~” 她听见他们在说。 两天后,那位邻居大姐姐从自家楼上跳了下来,据说是梦游把自己摔死了。 那段时间,脑海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佩拉,她也开始频繁地做梦,梦中她走在各式各样的街道,身边一直在发生可怕的事……虽然只是对其他人而言的可怕。 她行走在梦魇的兵荒马乱中,不为所动,一心想寻得真正该去往之地。终于她走到一棵发光的大树旁,两个小孩围着大树转啊转。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她像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的梦魇很快也有人感应到,身边的人总会在可怕的噩梦中惊醒。看着弟弟妹妹因为做梦,害怕得大哭的样子。她陷入了小小的沉思,但是除了“是我的错”,又能得到什么结论呢? 比起幼小脑袋的简单,一些可怕的事正在大人的世界中风起云涌。 爸爸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不祥的力量,十分高兴,终于找到了能彻底摆脱她们的理由。 对妈妈而言,佩拉的觉醒无疑是世上最可怕之事。因为这意味着,她们的行踪已经在宗教面前无所遁形了。 宗教,那个在记忆中消失很久、仿佛不曾存在的背景点,还是死灰复燃了。 好可怕……真的好害怕……当然,是在默默承受这一切的妈妈眼里。 妈妈,消失了。 不知离开了多久,也不知去了哪里,久到佩拉都觉得妈妈是不要她了。虽然很难过,但她要保护弟弟妹妹,要很坚强。 某天,家里来了一群人,把她带走了。 他们是爸爸的朋友。带她去的地方,好像是什么司勒米国都。一路上她都迷迷糊糊,全身上下都很疼。半梦半醒间听到什么新闻在说,敌对势力拉曼的某个宗教,被不知名力量灭族了…… 等她醒来时,仍在高速行驶的器车上,不过车上的人已经换了。 看清车上那人后,她瞬间清醒了许多:“妈妈!” 就像做梦一样,不过这次是美梦成真。她抱住了许久未见的妈妈,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就像这是第一次得到她的爱一样:“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当坏孩子了。” “佩拉,一直以来都是好孩子呀”妈妈说:“佩拉从来都是妈妈的宝贝,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 “那弟弟妹妹呢?” “他们也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哦。” “我想他们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找他们吧。” 于是器车开过一座又一座城市,晚风拂过车尾的粘纸,使之不停在车身上拍打。淡淡月光中的红蜻蜓,停歇在风中微微打憩,渺渺浮生不过是一场梦幻。 回到家后,弟弟妹妹已经熟睡,佩拉靠在那窗帘将将触摸的床边,托腮看着他们酣睡的可爱模样。 “于是,公主和苹果,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从此后幸福地在一起,森林的小动物们也经常来看望她……”妈妈:“好啦,故事已经讲完了,佩拉也要睡觉了哦。” “好!”佩拉:“我想跟妈妈睡。” “佩拉已经不小了哦~~” “可是……妈妈我怕……” 虽然只是借口。 “佩拉……已经没有危险了哦”妈妈:“很安全呢。” 已经没有人会来伤害我们了吗?她想问,但看着妈妈那红得发光的眼睛,便忘记了原先的问题:“那妈妈不会跑了吧?” “不会呀。怎么会跑呢。” “那明天早上我要第一眼就见到妈妈。” “……好哦。”妈妈又停顿了一下,说道:“佩拉,好好照看弟弟妹妹哦。” “嗯!” 妈妈,走出了房间。 而她也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只苹果,让童话里的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到来了,第一眼见到的是天花板。 第二眼,是一群身穿制服的人。 世界灰灰的,好像裹着一层朦胧的白雾。之后不管怎么想起来都是如此。 在白雾的那天发生的事,记不太清,好像是整条街区的人都死光了,只有她和弟弟妹妹还活着。妈妈,又不见了。 唉,妈妈真是太不懂事了,说好不会跑的,结果还是这样。 “确定是那女人没错吗?”面前的警探们在说话:“现在在哪里?” “尸体应该还在糖果店,”另一位说:“专家说应该是祭献的人数不够,被咒力反噬死掉的。” 嗯,是的,妈妈跑了。她心想。 后来,她也再没有见过妈妈。 至于爸爸,好像是那天晚上最先死掉的。倒在被血水染红的床上,内脏都分不清了。 “这几个孩子该怎么办?” 警探们说道。 “如果定罪是他们的妈妈,那按照联盟针对敌对力量的法案,应该会被驱逐出境吧……” “……是这样么?可这只是三个孩子而已啊。” 又过了一会,一个慈眉善目的女警官走了过来,俯下身对佩拉说:“你好,我是读心使梅尔洛。你或许不记得我,但我在你们刚来司国时就见过你哦。” “为了让你们都能留在这”女警官说了许多话,佩拉只听懂了这几句:“我们会把案件伪装成能力失控的事故事件。你能为了弟弟妹妹,再坚强一回吗?” 终于,还是碰上了心软的人。在这之后,佩拉听到的关于那天晚上的事,都是她的力量暴走,神秘的力量致使妈妈杀了许多人,最后不知去向。 嗯嗯,没错哦。做了坏事的人是我,跟妈妈无关。她心想。 她被研究所带走的那天,也是和弟弟妹妹分别的那天。官方说会好好照顾他们,会给他们提供生活所需的一切。 “姐姐,我还不想死”妹妹抱着她的腿说。 “傻孩子,怎么会死呢。”她说。 “可是,老师说,孩子失去了父母就等于失去了空气……失去了空气我们就会……” 佩拉目光凝滞一下,才说:“什么是空气啊。” 分别后,她便开始在研究所接受各种实验。她也许是那里最特别的个体,身上拥有的并不是传统的魔力,而是一种史料极少的称为咒力的东西。而且也是失败率最高的受试体,尽管如此,她还是在研究所待了十年之久。 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官方每隔两个月就会带弟弟妹妹来看她。他们也从两个藏在人屁股后面的小豆丁,成长为表情严肃的小少年。 “姐姐,今天福利院送玩具了。这个玩偶给你哦!” “姐姐,你在里面还好吗?会不会孤单呀?” “姐姐,今天我唯一的朋友被人领养走了。” “……” “佩拉,我要离开这里了。什么时候再见?之后再说吧。” 到了后期,弟弟妹妹再也没来看望过她。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失去了所有空气,便再也无法镇定。 她逃出了研究所。 世界比起十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战争也已经消失了。不过她注意到的变化,只有橱窗玻璃中巨大的自己。 这个美女是谁?她心想。 世界如此之大,找两个失联的人何其困难。所幸的是,托几个熟人的福,她很快就找到了弟弟妹妹。 谢天谢地,他们还活着。 他们到了约好的地点。再次见面,已经不如小时候亲近。 “姐姐——”在见面之前,她脑海中满是两人小时候奶声奶气的呼唤,在大树下转呀转。 “你来干什么?”而这是见面之后,从他们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 “姐姐出来看你们了~~” “请你回去吧,不要再接近我们了。”这是他们的第二句话。 “……为什么呀?” 紧接着,他们在她惊呆的目光下,又说了许多话,每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 “真是……从来没见过人能蠢到这种地步……” “接近你就会有不幸。你真是个灾星。” “从小到大没人愿意跟我交朋友,都是因为你!” “害死了爸爸妈妈的人还好意思见我们?” “你不知道我从福利院出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天要打三份工!如果不是你害死了所有人,我现在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贵族!” “你是个恶魔。从恶魔拉曼逃过来的魔鬼!” “是你毁了我们的家!你毁了我们的一生!” “小时候爸爸就应该把你赶出去!” “小时候就该杀了你!为什么你不死掉!你这个害人的恶魔!” 佩拉愣住了:“你们为什么这么说呀?妈妈……还没有死啊。” 他们也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说话:“你真是蠢得让人害怕。” 空气,好像真的凭空被抽走了一般。她根本无法呼吸。 “离我们远点。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最后,他们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佩拉好像化成了一具石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从白昼到天黑……这样的姿态保持了整整一天,才终于露出大彻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 都是我的错啊。 都是因为我。一切都毁了。因为我,妈妈才不得不离开宗教。因为我,妈妈不得不做了那么多的事。因为我,爸爸妈妈都死了,弟弟妹妹也失去了他们的空气。 都是因为我,大家才不幸福。 她走在城市昏暗的路灯下,忽然全身一阵无力,捂住胸口跪在了地上。 没有眼泪。打从出生起就没有流过。 好奇怪的感觉呀,虽然以前也有过。总觉得哪里很难受的样子。这就是所有人说的,想哭的感觉么。 我已经……谁都没有了…… 一无所有了…… 她久久未能起身,身影也渐渐沉进城市的灯火阑珊之中…… 后来的某一天,她和龙教官几个人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 龙教官醉得边唱边跳,被布拉克和迪鞑骆搀扶走了。她也不省人事,整个上半身都扒在桌子上。 “已经……没有人会牵挂我了……”她抬起头醉醺醺地嘟囔了一句。 “哟!千年一见的画面!化形大虫的忏悔时刻!”罗定打开了魔珠的拍摄模式,对准了她:“来!请头号女反派再全情演绎一遍。” 她呆呆地看着空气一眼,头又趴了下去。 “……”罗定:“咳咳……怎么会没有人牵挂你呢。还有他们啊。龙队牵挂着你啊……小布牵挂着你啊……” “嗖”一声,她的头又抬起,额上脸颊上都是红红的印。 “……”罗定被什么所触动,犹豫了片刻。确定她醉得不轻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牵挂着你啊。” 她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 莱伯尼城。 伴随巨大电光消逝,斯维娅的地狱,终于消失了。 罗定等人望着废墟,大厅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投进月光的断壁残垣。 月光照在罗的脸上,透过天花顶的花色玻璃,投射出斑驳圣洁的五彩。他忽然觉得身上有点松懈,眼中的微芒也随之轻轻晃动。 “太好了!可算是出来了!”伙伴们欢呼雀跃。经历过那样的地狱,不感到激动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伯爵府怎么变成这样子?是战甲人和斯蒂夏克的杰作吗? 其他人到哪去了?怎么没见到? 就在这时,他们在废墟之中,见到了某位失散的伙伴。此时他已双目失明,对身边一切都失去了感觉。 他们冲过去,可是一碰上他,他就崩溃无助地大哭:“佩拉!佩拉!你在哪?” 罗定的脸在一瞬间失去血色。颤抖的目光在四周奋力寻找着,也没能见到她的身影。 忽然他见到一只雪白的手臂,被压在一堆落石下,便使出风力将其一掀。 “哦?你是存心来找茬的?本姑娘的铁拳还没吃够是吗?哦不对……美女怎么能说铁拳呢……”这是记忆中她的声音。 她的背影,他从不知何时起,就极力追赶。年少时每次交手后便是如此。 落石已经飞起,露出下方之人。他脚步缓慢地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深海般沉重。 “干你麻勒匹罗定好大儿!死了还坑老子!我日嫩歇娘!” 这是在某次海上器车竞赛,被他故意拖下水的她,掉进大海前骂的。 不管他怎么向她伸出手,他们的距离从没有缩短过。要么是他临阵退缩,要么是她从未看过他的世界一眼。 如果这世上没有纷争,没有那么多危险,所有人都能和平相处。那就试着与她一起生活吧。如果她还是觉得没有人牵挂她,那就告诉她真正的答案,希望能让她没那么难过。 他终于,抓住了她的背影。 “我来了。”他轻轻地说,抱住了只剩下一半身体的她。 她的目光已经失去精神,而他的也涣散了,手掌机械地抚去她脸上的灰。 在他们的头顶,战火纷飞的夜晚呈现着梦幻般的猩红色。而一群身穿破龙甲的人,已经悄然来到。 战甲人,用不到眨眼的功夫就排起一道阵列,将他们团团围起。 光是这点就能看出,他们其实也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呢。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拉佐尔·穆夫蒙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而在城市之中,陷入绝望的人已经无法再阻止图丹向府邸靠近。他目光如同两束夺命的鬼火,在黑夜中幽幽漂浮着。 斯蒂夏克站在废墟之中,面目一狰。发动了术式。 云层间,再度画出无比巨大的光环,在城市上空幽幽地旋转。 无数的龙鳞,从光环中掉落下来! 坠天之芒,于子民的瞳孔中惊惶闪烁。 第七十九章 危在旦夕 龙鳞,从城市上空落下。 片片倒映在城民眼中,虽然还未来到,却已经像利箭一样把他们刺穿。 它们也倒映在斯蒂夏克眼睛里,把她每一根神经都放大。 “来吧!她的夜晚即将终结!”她张开双臂,亢奋和颤抖之声音大大颂出那诗歌:“来吧!忧怞之花飘舞在诸神的庭院!夺走黎明的巨人食不果腹!” “我们是侵略者,于她的肩胛啃出喋血之花!”她发了疯地大喊:“我们又是献身者,将一切奉献给无量深空!无论是卑贱血肉,还是庸俗骨骼!” “黎明,终将来到!” 像是在嘲讽守城一方的懦弱,慷慨激昂的战歌,却喊出了暗黑的意味,深深融入城市的绝望。 而在这片绝望上空,龙鳞,已经落到极低。 所有的生命都危在旦夕。 “砰!” 龙鳞爆破于城市上空出现,斯蒂夏克一惊,她知道这不是在地面爆炸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巨大的光爆久居长空。 龙鳞,还没能落进莱伯尼城的管空,便被一道巨大结界拦截。正是先前同样拦住龙鳞的那招。刹那间,所有龙鳞都在结界表面爆炸,冒出巨大光爆将整座城池笼罩。但身处结界之中的城池,仍毫发无损,不受光爆影响。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结界?斯蒂夏克无法淡然:还有人在守护这座城池吗?! 镜头一转,府邸的大堂,西奥·莱伯尼仍在生死夹缝中顽斗……他的手长长伸出,在那手心的光辉中,莱伯尼城被守护在水晶球一般的结界内。 不能……不可让你们毁掉这一切…… 他苦苦支撑,而体内的黑暗仍在吞噬着他。 斯蒂夏克咬牙切齿:该死的老头! 还在做无谓挣扎! 与此同时,被封印了魔力的叶帆,还试图寻回体内的魔力。但不管他怎么尝试,都再也无法寻得其迹了。 可恶啊!这到底是什么封印术?为什么一点魔力也感觉不到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法术名叫紫金印封咒,是科罗西木封印术中相当上层的术式。一旦得手,恐怕再也无法解除封印了。 不过,已经拿到王马的遗魂了……就在我手里……他感应着魔珠中幽幽转动的宝簪:没有被他们夺走……太好了,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真是这样么?他越想越感到绝望:战争的胜败局面都到这种地步了,我该不该…… 逃走? 这个一直在避免想到的念头,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那。而且他还开始对自己循循善诱,借以将王马遗魂转交的使命之名。 这样是对的吧?没错吧? 黑暗的想法让他蹒跚脚步也慢了下来,但终究没能停下。一个更冲动的驱力,正把他带往某地。 而在城市上空,随着龙鳞爆炸的散去,深坑,渐渐在城池之外现形。 城民的眼泪已经干涸,静静望着守护了他们的这巨大结界。它如同怀抱一般,将他们拥入,宽阔而坚实的后背,把那可怕的荆棘皆数负下。 西奥·莱伯尼,谁说他不曾爱过这座城市呢?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守护这座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市。哪怕痛苦地滚落到冰冷的地上,哪怕已经在黑暗中走马观花,看到了过去意气风发、登于长空中的自己,手中的结界术也未曾放下。 然而,暗之花仍存在于这座城市,极力想让果实落到这大地上。斯蒂夏克、图丹,再次联手降暗。 一望无际的龙鳞,再度从光环中落下。第三次危及这座城市。 西奥·莱伯尼再次出手,结界,将龙鳞全部挡下:“砰!砰!” 虚实交替的时刻,他见到了在黑暗中站立的维也纳·洛莉。她还是如此年轻,就像最后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一直深爱着的人啊,为何还是这幅微笑的模样?难道我带给你的失望还不够吗? 他回到了年少时的模样,在潮起潮落的海滩上,静静望着夕阳中的维也纳·洛莉。 为何她会看上自己?自己一无所有,还被父亲逐出家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弃子。 在粼粼波动的半扇暮色,她告诉了他答案:在这个世界,太阳伴随着月亮,黑夜伴随着白昼,海洋伴随着陆地,森林伴随着天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可是这让他如何才能明白。他总是把想法复杂化,之后又花了无数的时间,才把与生俱来的自卑感拔除。这样的答案,他穷尽一辈子也没能真正弄懂。 “不需要明白”维也纳·洛莉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边,她将手轻轻抚上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就像故事开始时那样温柔地对待他。 “嗯……”他闭上双眼,回应她的安慰:“但还是要说声对不起,我最亲爱的……” “我多想……一切都能重来啊……”他回到了现实的黑暗,一个人靠在宝座的下方,在空旷的大堂孤独坐着。 光爆散去,城市再一次在死神面前逃过一劫。然而不知这样的运气,还能持续多久。 ———————— 叶帆行走在变得寂静的伯爵府,忽然见到地上有一排尸体。仔细一看,其中一人竟是莱伯尼家族的二公子,帕特里克·莱伯尼,死状凄惨。而他身后还有一位女士,大概是他的妻子,波尔娜夫人。 从伤口来看,似乎是多重方位飞器穿刺而丧命的。这让叶想起那位丛林中战斗过的传送魔法少女。这是不是说明,那位少女也极为接近了?? 米西尔和里斯纳兹的父母……都死了……伯爵府的人,还有谁还活着吗? 伯爵先生呢? ———————— 拉佐尔·穆夫蒙特来到了罗定面前。 身后阵列,姿态齐整,气势磅礴。 罗定这方,只剩三位伙伴,还有一位双目失明,正卧躺在地。 而罗定仍沉浸在失去重要之人的忧郁中,目光涣散,迟迟没能回来。 —————— 城市上空的光环一次又一次打开,龙鳞一次又一次在空中爆炸,将结界轰出阵阵光亮。 莱伯尼将城市拥在怀中,那阵阵强袭都刺在背上,将他往无尽的暗黑推去。 维,我感觉到你很近。 …… 米娅,亲爱的孩子啊。 身为父亲,我…… 城市上空,最后一束光爆消失了,世界在一瞬间万籁俱寂,仿佛有个神通广大的巨人,在战火纷飞的夜晚上按了暂停键。 人们屏住呼吸,看着天空中的硝烟。在帘卷的烟火,那浅浅青色的结界也开始消亡,化作暗夜上零星的光点。 这样的光点也在小男孩阿拉赞眼中闪闪发亮,点亮了他冰冷意识的某些事物。 安娜塔西亚抬头望向天空,对那光芒凝视良久,久到身上的伤痛仿佛都不再剧烈。那闪闪星光,好像在告诉所有人:孩子们呐,不要因为害怕黑暗就陷入绝望。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今夜的莱伯尼城,没有毁灭。 斯蒂夏克催促着图丹发动下次轰炸,却没有得到他任何回应。正要发火,却意识到,图丹很可能是魔力已经耗尽了。 这么说来,那样的龙鳞轰炸,再也没法发动了吗? 莱伯尼老头子……竟然把所有的爆炸都撑过去了?!! “天杀的!!”她气愤得在黑暗中大吼,唾液都拉出丝:“该死的莱伯尼城!该死的!” 竟然没能把这恶心的城市毁掉!该死的结界术!该死的莱伯尼! 她没有再迟疑,动身往祖父所在的大堂走去。 而图丹,也在向伯爵府逼近,像幽幽鬼火漂浮在硝烟弥漫的黑夜。 —————— 叶帆行走在废墟之中,见到了许多尸体,有敌有我。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深深陷入绝望。他看见一具身躯幼小的尸体,正趴在前方地上,很快便认出那是里斯纳兹·莱伯尼。多么年幼可爱的小孩,却还是难逃一劫。究竟是多么残忍之人,才能对这么小的生命痛下毒手? 前方还有两尸。他过去一看,是倒在血泊中的布特林大将,其怀中还抱着年幼的米西尔·莱伯尼。这位大将似乎在临死前都牢牢护住她,但尽管如此,还是没能保下她的生命。 死了,好多人都已经死了……也已经,不奢望静亭司的伙伴还能活着了。 这场战争,我们彻底败了。 要逃吗?心里有个声音如此说道。他越发低落,那个声音就越发清晰。 从这里逃走,去把王马遗魂交给米娅·莱伯尼,怎么样?这也是莱伯尼交给你的任务,完成老人家的心愿不应该是最重要的事吗。而且你现在连魔力也没有了,还想出去跟人家战斗,只有死路一条。 你到底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一直以来都在逃避,还差这一次吗? 他的脚步已经没有那么坚定,而脑海中那个声音开始显露出更黑暗的一面:换个角度来想……那个战甲人说的话你可都记得吧?如果加入他们的话,回国可是会得到优待哦……听起来会走上更好的人生呢。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渴望吗—— 他闭上了脑海,声音渐渐沉入黑暗。 脚步也渐渐快了起来。 第八十章 珍贵缘分 她的身体,好轻。 原来她碰起来是这个感觉吗?不过,好冰冷…… 她再也……没法回到我身边了。 罗定抬起头时,剩下的两位伙伴已经倒在了自己面前,伤痕累累。 战甲人已在蓄力最后的杀招了,他们身上都浮现着国运司的魔法标志,不过与印象中的有着细微的不同。想必这就是所谓“新国运司”吧。 呵呵,这么大张旗鼓地用着国运司的名义。也不怕被这里的人看见么? 是在准备搞大动作了么?呵呵……真是自信过头了。凭什么觉得王马遗魂已经是探囊取物了?原来这班“新国运司”是一群傻逼啊…… 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已经,连她也失去了…… 他目光黯淡,又把头埋进她的发香里。 拉佐尔·穆夫蒙特看着他,面色冷酷。 对于旧势力的残孽,任何对话都是浪费口舌。 拉佐尔把手一挥,身后战甲人皆数攻向罗定。 不要打扰我们——罗定往他们一瞪,飞来的反式玦瞬间定在原地。而且三把风之圣枪竟瞬间就凝聚成形,冲向人群将许多贯穿! 即便是龙甲,面对这样的力量也不堪一击。 不过以这种消耗生命的方式施展术式,他身体终究撑不住,鼻血也流了下来。 龙甲受损发出爆炸。而拉佐尔只是轻轻伸出手,就将爆炸限制在原地,没有扩散。 那剧烈热焰在原地舞动,像一束立在人群之中的篝火,照亮了罗定的面孔。 龙甲阵列又有了新的动作,皆数架起长长标枪。而在每一把标枪上,都刻着“京尼尔”的名字。 每一把,都是针对风术士所造,逆风之杀器。 罗定“呵呵”一阵苦笑,把怀中的她抱得更紧了。 —————— 图丹金色的幽瞳里,伯爵府已经近在咫尺。 这座已经残败不堪的府邸,城墙也早已倒塌。而且将在他的最后一击下,化为一道深沟。 他稳步行进,却在某一步时感觉双腿不对劲,倒了下去。 他想站起,却发现没法做到。身体出现一种极为怪异的现象,当他想动手时,动的却是脚。当他想动脚时,动的却是脑袋。 身体神经已被扰乱,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脑袋扭下来。 伊尔纳伯爵和安娜塔西亚,拦在了不远处。 “恶贼!休想靠近这百年府邸一步”伊尔纳伯爵眼睛冒着魔法阵,于暗夜中发光发亮。 安娜塔西亚看着那鬼火一样的存在,即使那恶贼被压制在地,仍让人心神不宁。 图丹对魔力的抗性逐渐显现出来,不一会,身体已经恢复到正常了。两团幽幽鬼火也重新升到空中。 伊尔纳眼睛的光也渐渐消逝。他轻轻地苦笑,然后对安娜说:“安娜·塔西亚,你走吧。” 安娜一愣:“伊尔纳伯爵先生?” “对付贼人,老夫一个便足矣!”伊尔纳:“而你,安娜·塔西亚,你不是还有使命还没完成么……与家人团聚,不是你最大的心愿么?” 安娜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没能回答什么话。 “在这里的事,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伊尔纳又说:“而且莱伯尼城的事,归莱伯尼城管。已经与你无任何关系了。” “快走吧,孩子”伊尔纳又催促道。 “……”安娜塔西亚:“保重,伊尔纳伯爵先生。” 留下这句话后,她便带着沉重心情离开了,渐渐消失在战火纷飞的夜。 面对强敌图丹,伊尔纳怒目圆睁,狠狠说道:“恶贼……我莫沙拉古·伊尔纳,在这里与你以命搏命!” 他的眼睛、肩膀、手臂都露出魔法阵,在深邃黑夜像一抹匆匆划过的流星。 —————— 斯蒂夏克向大堂走去,手中拿着波尔娜夫人的项链,在她的术式下项链不断反转、变换形态,时而球状,时而条状。 路过一条还算完整的廊道时,碰上了叫梅利贝尔的军官。那骁勇善战的军官发起“空间错位”术式,将她所在空间切成无数块。正当他以为少女也随着空间的分崩离析死去时,却见到她悠悠然从不断错位的空间走出来,完全不受其影响。 他的脸上露出惊惧,而这也是少女最想看到的。紧接着她也发动了术式。光环在梅利贝尔面前打开,冲出一只魔螈,一出来就攻击他。 梅利贝尔用剑挡下一击,退出一段距离。又马上发起错位术式,将魔螈所在空间开成数块,魔螈也瞬间一命呜呼。 没等他喘口气,光环再度打开。他赶紧向那位置施术,结果……这次从光环中掉出来的,竟然不是魔物,而是一群躲在府邸安全屋的凡人。 而那些人,一掉进被他错位的空间,便被切成了一块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死光了。梅利贝尔看着眼前血肉堆成小山的画面,内心彻底崩溃。 “该死的精灵混种!”他嚎啕似地大喊,随即整个廊道都笼罩在时空错位的光辉下,开始分崩离析。 斯蒂夏克露出狞笑,也发起反转术式将整个廊道包围,两人的术式开始在大范围对攻。最终还是她的更胜一筹,梅利贝尔身体反转过来,化成了一滩血水。 事后的她心情大好,甚至在路上蹦蹦跳跳,不过,很快又放慢下来。 因为在走到的圆顶水池,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身影,正在黑暗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是谁?!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提防。 ———————— 叶帆没有逃走,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上伙伴们一面。 世界变得好安静……城市上的轰炸好像也消失了。是那个叫图丹的怪物被打败了么? 这场战争,到底进展到何种地步?我对此一无所知。伙伴们还活着吗? 我们……还能活过这个夜晚吗? 他的幻想被一个突然冲出的杀手中止,那杀手一上来就压制,几个剑招就把他打趴下。 换做平时,这种家伙他三两下就能搞定几个。但现在一上来就处于劣势……身上的伤还是太严重了。 他抬腿踢掉了对方的剑,对方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 世界,飞快旋转起来。然后重重地一震。 那一刻他头昏眼花,脸也被掐得通红,很快就要去见阎王。这时脑海里有个声音对他说:“我就说嘛,逃跑你不要,投靠人家你也不依。现在想啥都来不及了。你还是干干脆脆地放弃吧,挣扎太痛苦了。” “闭……嘴……”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脚抵在对方身上,就这样硬生生把人撑开。 “去死!”他嘶哑的喉咙喊出这一句,奋力把人踢开,而这时提前设好的陷阱又起了作用,他往墙上某个位置一锤。几个钩子瞬间把那站着的杀手捆住,吊到了半空。 是啊,我只是,单纯地不想逃跑而已…… 不想做一个随便放弃、随便抛下伙伴的人……确实是很难吧。 但是,不正是这样的抉择,才让我变得更完整么?我比我想象中要好战,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抽出刀刃,一刀一刀刺进那杀手的要害:我就是想按自己的意志去行动,就算最后搭上了性命,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谁都毫无关系。我……没有错。 无论如何……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退缩。 他一刀比一刀狠,宣泄着这个晚上的愤恨。鲜血,洒满他一身。直到最后实在砍不动,他才停下。 手在发抖…… 刀深深插在那人的身子,拔不出。他松开握刀的手,松开的瞬间双臂就垂了下去。那一下,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拽倒。 身体已经是这幅模样,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发泄所有愤怒,要我赔上十次这样弱小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拉佐尔·穆夫蒙特,至少让我取下他的脑袋。没错,就是这样,我要杀了他们。 呵呵呵,我其实已经……疯了…… 他一阵苦笑,然而双脚又已启动,一步又一步,走过黑暗和月光的交替。 不知不觉,到达那个地方了。那个让伙伴们坠入地狱的宴会大厅,终于走到了……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欢乐的海洋。然而现在,却与悲情的月光融为一体。 呵呵……战争,是多么冷酷无情啊…… 忽然,他怔住了。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事物:数不清的战甲人,与被围在其中的罗定。 他瞳孔微微震动,杀气也隐动于黑暗,来到了战时的最佳状态。 因为拉佐尔·穆夫蒙特,这个十恶不赦的叛徒,就活生生地站在那。 暗杀的利刃已经高高竖起,蓄势待发。 —————— 圆顶大楼内,从窗户投进的月光愈演愈烈,光暗交替的浅空,有个不祥的身影正在那斑驳中闪动,逼近。 斯蒂夏克好像猜到了来人是谁,面上的凶光越发的狠:“闇梦!” 可恶!他们怎么来了! 最终从光暗中出现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那女子见到她就一阵似笑似非的嘲讽:“哟~~我们大小姐,怎么成了这幅丑小鸭的模样~~” 斯蒂夏克一怔,赶忙擦去顺流直下的鼻血:“表子,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杀了你。” 同为八大恶徒的闇梦,身后的双翼“飒”的一下张开,周围的一切都随着一股共鸣的音律振动:“既然这里没其他人,那我在这里杀了你,他们也不会知道吧?” “诶……我说,两位美丽的姐姐,”有个声音将这一切打断:“或者说,阿姨……咳咳,温馨提示一下,这里并不只有你们两个哦……” 她们看过去,一颗魔珠在空中幽幽振动着,从中传出八大恶徒奥兹维的声音:“诶……虽然我很喜欢看女人打架,可现在有紧急事件涅。叫叶帆的小朋友已经拿到王马遗魂了涅。再不过去干点啥,咱们年底的奖金就会泡水了涅。” 斯蒂夏克一惊,然后暴怒:“什么?!” 而另外一边,名叫凯勒巴斯的战甲人也正稳步寻找叶的踪迹,银甲在月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不过,对于叶的去向,他心里其实也有了答案。 叶帆暗暗凝视着大厅所有人,看到罗定抱着佩拉坐在地上,佩拉……大概已经死去了。 伙伴们,几乎都不在了…… 无尽的冷,从他发着凶光的眼渗出。在这目光的尽头,叛徒拉佐尔正面色平静地站在那。 用不了多久,这张脸就会变成死人的脸。叶帆冷冷盯着他。就在离拉佐尔不到四五步的地方,几张符纸还粘在钻缝,那也是叶前两天就已经设好的陷阱。 只要拉佐尔一踩上那块地板,自己就发动符纸爆炸。不像其他人那样,拉佐尔没有穿破龙甲……他的身体会随着爆炸起飞,四分五裂,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拉佐尔·穆夫蒙特,你的死期到了。 “呵呵……”罗定看着他们手中的标枪,苦涩地笑了笑,随后轻呓一声:“岺岚。” 风魔神闻岺再度出现在他意识的上空,直勾勾望着他。 “我累了,把所有一切都带走吧……”他轻轻说道。 “罗!你听到我说的吗?”忽然,一颗不知何时飞到他耳边的魔珠传出了叶帆的声音。他微微一惊,没想到叶居然还活着。 那声音还在悄悄对他说:“这是录音!你一定要听我说的。别放弃!我们还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待会一爆炸你就赶快跑!听到我说了吗?!” 他们的魔珠已经没法远程通话了,这是叶不久前录好的声音,而且还在重复播放着。他焦急在四周搜寻,终于在那不为人所察觉的黑暗,看见了叶的身影。 这臭小子!还留在这里干嘛!? “真是非常珍贵的因果。”拉佐尔突然说话了:“如果不是对立,那我们绝对能种下不错的缘分。你能看到这纵横在空气中的因果吗?我也看不到,只能微微地感觉得到,就像刺破晨晓的一丝丝光亮。” “?”罗定警觉地瞪着他。 丝线觥筹交错,布满他们四周,又深深地探进黑暗。 拉佐尔像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只不过,人总是在寻求自我的道路品尝到失去的滋味,不是么?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哪怕是珍贵的缘分,用在错误的地方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第八十一章 故乡的银杏树 时间放回到前些时候,在跟丢了叶帆后,凯勒巴斯第一时间就给拉佐尔打了电话。 “长官,谈判失败了”凯勒巴斯说道:“如果我没预料错,那他现在应该在赶往他同伴的所在地。” 而凯勒巴斯的预判是如此的精准,短短的交流就看穿了叶是个怎样的人。疯狂正在吞噬着这个少年,把他向死神的镰刀下推进,这是一条飞舞着密密麻麻蝴蝶的道路。 而这也是,他拉佐尔来到这的原因——守株待兔。 拉佐尔没有移开双眼,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黑暗瞥了一下——他已经知道了叶帆藏在那。 罗定瞪大了眼,那一刻线索是如此复杂而晦涩,但他却一下就明白了一切。 拉佐尔开始往那块“藏着”符纸的地板靠近。对危险浑然不觉的叶帆见状也竖起手指,即将发动那爆炸。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生与死不过是隔着一层薄纸的关系。战争恶魔,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叶帆毅然决然地发动了符纸,可是爆炸却没有在拉佐尔脚下生出,相反……他听见自己脚下有什么符纸燃烧的声音,往下一看便愣住——符纸竟然出现在自己脚下。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原本贴在大厅内的符纸?什么时候转移到这边来的?! 是谁干的??? 黄金利箭击中了叶帆,在接触的那一刹那,身后的蝴蝶链在涂着金边的卷轴上一路延伸,连接到无尽的暗黑。所有的因果,都重重压在那个打击点上,贯穿着一切。 蝴蝶,从他身上飞过。那样优雅而翩翩起舞,却是玩弄因果的恶魔……而爆炸的光也开始生出,照亮他惊恐的脸。 死神的镰刀落下了…… …… 忽然,一股风力作用在他身上,将他推出那爆炸之外! “砰!”爆炸在眼前产生,而他受那风的守护,安然无恙地躲过这一击! 风像无数只手,一只接着一只托住他的全身,温柔又充满力量。像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不对,是无数个……无数个伙伴,对他露出莞尔一笑。然后开始发力,齐齐将他推向远方。 叶又一次愣住,看着光暗中渐行渐远的大厅,看着孤零零留在原地的罗定,思绪被回忆所淹没。 罗定看着被自己的风术式带走的叶,微微一笑: 呵呵,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定要逃出去…… 这样的变故拉佐尔也马上就意识到,原本平静的脸也终于失控,似乎在谴责罗定:你做了什么?! “珍贵的缘分,是吧?”罗直直看着他,用他用过的话做出戏弄的回应:“那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这就是你口中一文不值的缘分的力量。将来……在将来,他还会以十倍的力量奉还给你!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你就好好等着收下吧!” 罗定说这些话只是想激怒他,在最后时刻恶心他一下,并无真正希望叶帆担负起这种事情。但这话听到拉佐尔心里,自然有另外一番会意。 不知为何,拉佐尔再也无法淡定,就好像那缘分真的会回来找自己索命一样……而且原本少年的性命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存在,可随着那一阵风的介入,不光是少年,王马遗魂也从眼皮底下溜走了……这下事情可麻烦了。 他摆摆手,身旁的战甲阵队便高高举起标枪,瞄准了罗定。 而罗定也伸出手,数不清的风之圣枪在黑暗中生出,与之对攻。 鼻血顺流而下,他的魔力,终于来到了尽头。 —————— 罗定是小小村庄上淘气的小男孩。 从小就给妈妈惹了不少麻烦,跟人打架、踩人农田、偷通用语课老师的试卷,一件坏事都没落下。 当然,回家后免不了挨妈妈一顿胖打。 “可是!”他说道,眼角还挂着不服气的泪:“妈妈!他们说你坏话!” 妈妈一愣,手中的扫帚停下:“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你是寡妇……没人要的寡妇……”说到这,他眼睛又有点红,看上去是真的委屈了。 妈妈沉默,把扫帚往地上一放,语重心长地说道:“打架、踩烂人家东西,都是不该做的事。别人嘴巴不干净那是他们想当坏蛋才这么做的,不要变成跟他们一样。” 唉,妈妈,你怎么总是和老爸说一样的话。老爸是个烂好人,可是你看他最后落得什么下场……罗定心有不甘,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教育完他后,妈妈正要把这事翻篇。可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那偷老师试卷又是怎么回事?” “额……这个嘛……”他手指挠了挠脑袋,尴尬得脚下抠出三室一厅。 紧接着又是一顿毒打。他的童年,完整了。 平静的村庄里,随处可见美丽的花树,一到开花的季节就遍地金黄,又像无数的小妖精在风中舞动、跳跃。 …… 战争开始了。 名叫拉曼的邪恶势力对各国发起了侵略战。 不过那战争集中在大陆的中南,村里的人还以为战争离他们很遥远。这天村里酒馆座无虚席。罗定和一群小小村霸偷来红酒,坐在外面正要品尝。 “酒是什么味道,你们尝过?”罗定问。 “我喝过!是甜甜的滋味。可好喝了!”小伙伴得意洋洋地说,鼻子看起来比平时长了一截。 “给我分个杯子!”另一位小伙伴说道,迫不及待去抢那酒壶。 忽然附近发出一阵剧烈爆炸,把他们吓得酒掉落在地。 他完全没想到,几乎是一眨眼功夫,整个世界就一片混乱。 街上人群到处乱跑,不停有地方冒出浓烟,不停有爆炸声响起。 “砰!砰!” 声音好近……真的好近……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数不清摔倒多少次。和小伙伴们也走散了。等他恢复意识时,发现有个女侍抓着他胳膊躲在屋子里。 “嘘……”那女人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她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却在剧烈颤动。 外面的世界已经静了下来,现在是一片死寂……静得令人害怕的死寂。 他害怕得大气都不敢喘,紧紧蜷缩在女人身边。不知过了多久,那女人好像放松了点,说了声“我出去看看”,便跑了出去。 罗定透过门上塞信件的口子看出去,见到她小心翼翼地走在大街上,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一阵怪异的光影在她身后闪过,她的身子便停了下来……随后她的身子便裂成两半,上半部分沿着整齐的切口滑落。 罗彻底吓坏,紧紧捂住了嘴。 那光影闪烁几下,变成了一个持刀的男人。男人额上印着一个血红的符号,眼睛看上去无比空洞,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的身法却比正常人要灵活数百倍。 男人正在逼近,他紧张得不敢呼吸,全身冷汗往下掉。可男人走到门前时,却进了对面的那个屋子,随后那屋子便响起了无数尖叫声。 他趁机逃了出去,不停地奔跑、奔跑。几乎跑到村子最外面才停下。而这里也已是硝烟弥漫,他很快就看见了他和妈妈住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大坑了。 “妈……妈妈……”他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这时一团巨焰在他不远处炸开,冲击波把他轰出老远。他倒在地上,浑身疼痛,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暗硝之中,金黄色花瓣漫天飞舞,是那么动荡而阴郁。一个精灵女正在逼近,手中凝聚着两团火球。她的额上也刻着那刀男一样的符印,眼神也像死海一样涣散……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 妈妈…… 他心里悲痛万分,完全想不起逃命。 这时他看见一把风刃划过空气,好像把世界都刷亮了一层。紧接着,那精灵女便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喊他名字,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他睁开眼对焦了好一阵,最后看到的竟是妈妈的脸。 妈妈还活着! 他的哭声淹没在那模糊世界中,紧紧抱住了她。 之后的世界仿佛都是一片无声,妈妈带着他一路逃亡,可所到之处都是满目疮痍……敌人实力过于强大,不到两天,他们所在的国家就沦陷了。 他们不得不逃到邻国,而这里的状况也不见得有多好。街上满是从城外蜂拥而入的难民。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个难民舱,刚住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抢他们的面包。他本想把那抢东西的小孩揍一顿,可看到小孩父亲被截掉的腿后,又渐渐松开了手。 妈妈看到他如此,便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面包明天还有。我们把带过来的最后一支巧克力吃了吧。” “好的,妈妈”他眼中噙着说不清原由的泪。 大家都有点不正常了。都是战争,战争恶魔害的。他心想。 不久后有一群兵将模样的人找上门来,对妈妈说了许多,好像是在请求:“您和您的丈夫曾随永云大法师出征……” 妈妈把手摆到面前,示意不:“我只是一个母亲。” 那些人走后,罗握着妈妈的手:“妈妈,我想看你打坏蛋。” “傻孩子”妈妈说道:“妈妈什么也做不了,以前就是。” 她在说这话时,声音比平常慢了一些。也许是在回想什么,她看着有些低落,最后却又泛起微微的笑。 “妈妈哪儿也不会去,还要陪罗定长大呢。” 避难区的天空一如既往的灰,可某天,一个女歌者带头,唱起了罗从没听过的国歌: “戴好你的头盔 保住你的性命,孩子 只是皮肉之伤 来把你的利剑拿去 现在就匍匐过那片花园 先生,我看他已经鲜血淋漓 你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 与你一同来到这里 我与你共沉沦、沉沦 看着你吸气 看着你吐气、吐气 有些知识医学院学不到 某人的女儿,某人的母亲 现在只能隔着塑料隔离板牵着你的手 医生,我觉得他就快支撑不住 你有千言万语却开不了口 陷入安息已有20分钟 可你梦到的天堂近在眼前 仿佛眼前的瞬间让你灵魂如释重负 只想分辨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实 ……” 这国歌避难区许多人也没听过,于是只有静静聆听,直到一切结束。 天空上的灰云,好像散开了一般。 那是他不管怎么想起,都觉得内心十分平静的时光。互相倾诉的大人、奔跑玩耍的幼童、天空上飞过的航空器,仿佛是梦幻花林中刻骨铭心的纹络。一旦于其中一片花瓣画下,往后便一片片呈现,向无尽的时空飘散而去。 花纹好像也时常出现在妈妈眼中,闪闪发亮。不管是在她看着孩子们玩耍,还是在她看着人们苦中作乐、在篝火旁轻轻舞动的时候。 …… …… 这个国家拥有一批能人异士,坚挺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但最终,还是被邪恶的拉曼攻破了…… 战火,在短短一个小时就席卷到他们所在的临时避难区。 “砰!砰!”战火在城市中不断冲起,盖过人们的尖叫声。 “哈哈哈哈哈!”攻击的主力军是一个巫师族,他不像之前见到的刀男、精灵女那样,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符号,看起来是一个能正常思考的人。 城市不断冒出怪异的魔法阵,还出现了一些外观奇特的东西,但并不是魔物。为了避免被世界法术联合会盯上,拉曼一直避开对魔物的利用。然而就是这些外观奇特的东西,夺去最多人类的性命。 这个国家即将沦陷,还活着的人纷纷逃往国外。大量航空器飞翔在硝烟弥漫的天空,去往遥远的东方。妈妈和他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来到逃生点所在区域,一路上横尸遍野,其中还有不少幼童。 虽然只是短短一眼,但他认出倒在地上的尸体中有见过的面孔。是那个抢过他面包的小孩,被少了一条腿的父亲护在怀里,两人双双殒命。这个夜晚他原本还强装镇定,直到看到这一幕后,还是哭了出来。 这个世界,该是这样的吗?他看着不断出现的残酷画面,没有闭上眼睛,仿佛在分辨眼前的景象是否真实。 妈妈,她的脸色十分凝重,被冲天的火光照亮。 邪恶巫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哈哈哈哈哈!”巫师驱动无数怪物攻来,罗定绝望地闭上眼,下一秒却听见奇怪的声音。 黑暗中,什么都没发生。怪物,没有吃掉他们。 等他睁开眼时,就看见那巫师身体轮廓凹了几个洞,彻底死透了。 过程如此之快,他甚至都想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和妈妈继续启程了。 他甚至觉得刚才只是幻觉,没有什么抢面包的小孩,也没有什么邪恶巫师。 逃生点挤满了人,完全听不见最前方在讲什么。人们疯了般往航空器上挤,身后的战争防线正在沦落,渐渐逼近。 直至他们挤到最前方,才听见在喊什么。 “儿童、孕妇优先上舰!” “成人服从安排!耐心等待!” 他愣住了,看着航空器上满满当当的幼童面孔,又看看下方紧紧拥别、挥手、泣不成声的人群,内心十分焦虑。 妈妈……妈妈怎么办? 终于排到了他们,他紧紧攥住妈妈的手,不肯放开。这时那士兵看到他们后,惊讶地说道:“这不是血飞上校吗??两位请上舰!” 他又蓦地一愣……血飞上校?难道他说的是妈妈的名字,雪菲? 他回头看看妈妈,她像一棵岿然不动的平静大树,微风拂过,她那被岁月磨损得有些枯燥的卷发轻轻飘起。 妈妈,是这么老的吗?虽然从未仔细留意过,但她好像从记忆开始,就是这个村妇的模样。 天知道他这一刻有多么开心?前一秒还以为妈妈没法登上航空器,而现在,他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然而,这样的开心就到此为止了。随着妈妈那世纪般漫长的沉思结束,这个让他一生天翻地覆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妈妈双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他眼睛说:“罗定,要做个听话的孩子哦……上了船后,要好好听叔叔阿姨的话。” “……”罗定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着急了:“那妈妈呢?妈妈也要上去。” 妈妈微微一笑,摇摇头,看上去十分平静:“妈妈要去打坏蛋了哦……很可惜,我一直想跟罗定去一次航空旅行呢……” 妈妈,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呀。 后来的他回想起这一刻,多么希望能把上面这句话说出口,多么希望能将她挽留。但这个时候的他听见“打坏蛋”三个字,心里竟浮现不由自主的热血和激动。虽然很微小,但像一颗击打在水面上的小石,荡起一层又一层波纹。 最终回答的是:“妈妈……能赢过他们吗?” 妈妈还是那么略带痞气的微笑,点点头。在漫天喧嚣之中她的笑容真的好迷人:“可以哦,你不知道呀……妈妈在以前可是超级英雄呢,是坏蛋最怕的人哦。” 妈妈,是超级英雄…… 他两眼发光,是那么期待地望着她。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心中还有些不舍。 但终究,他还是独自登上了那艘航空器。 “罗定,你一定要长大成人哦。”妈妈握着他的手,在起飞前对他说道:“不是什么小大人,是真真正正的大人。先从好好听话开始哦。” “好的,妈妈,打完坏蛋后快点回来啊。” “嗯,妈妈我也一定……会找到罗定的。”她还是松开了手。 他站在航空器上,渐渐飞高了。俯下看着停泊点,在一群哭泣的人中,妈妈眯着眼浅浅地笑着,也没有挥手道别。身影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像记忆中摇曳的银杏花。 航空器飞到一定高度,便能见到城市上的战火纷飞,他心脏紧张到了极点,默默对着月亮祈祷。 直到太阳光像戒指的宝石,出现在遥远的东方,他那在晨曦中与天空融为一体。呼号天地的日月星辰,奇维塔就在头顶上,伸手就能碰到。航空器上也因美景而万籁俱寂,一切都充满希望。 圣洁的奇维塔…… 后来的某一天,他出现在教堂,月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投下光亮,也照在了他身上。他直视那梦幻、曼妙的虹光,如此默念道: 请你把妈妈带回到我身边。 第八十二章 避难者的一生 上 航空器带着他们一路东飞,到了一个叫司勒米的国家才停下。 一降落,就听见地上的人在欢呼雀跃。原来,那个曾经侵扰过这个国家的恶魔拉曼,竟然在战力不算强大的西方世界被击退了。 尽管只是暂时的胜利,但能把恶魔击倒,还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喜事。 是妈妈!是他们把坏蛋打败了吗?他十分激动,看着难民营一批接一批走进来的大人,看着他们和孩子团聚的美好画面,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他脸上挂着笑,但慢慢这笑容便消失了。因为从航空器下来的人群中,并没有见到妈妈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呢? 他直面那汹涌的人潮,生怕一不小心就漏过了她。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天,直到人潮都稀疏,也没能见到她。 希望,终将到达破灭的时候。直到停泊点的灯都关了,他才冲出去求助外面的士兵。 “妈妈……你们有见过我妈妈吗?” “你妈妈?”士兵指着停泊点问:“没有从那出来吗?” 罗定摇摇头。 士兵看着他,目光有点意味深长,似乎对某些事已见怪不怪:“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哦。”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士兵又没忍心,补了一句:“也可能明天才到。” 于是他又等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已没有多少航空器降落,而且从那下来的人,仍旧没有妈妈。他很失落,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不止是他一个在这里等待——航空器下方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为失去消息的人而来。 不止如此,这样的景象每天都在发生。他跟一位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搭上了话,却得知其在这已等待好几天。而坐在角落的那位老人家,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每天都会来…… 听得越多,他的脑子就越茫然……战争……他对战争,竟是一无所知。 不可能!妈妈很强!绝对能赢过那些坏蛋的! 妈妈绝对会回来的!很快就会来到这!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好好…… 几天过去了。他瘫坐在停泊点脏兮兮的地面上,没能等到想要的画面,面黄肌瘦。 战争似乎中断了,最近恐怕是不会有多少航空器降落至此了。 一位孕妇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就告诉他:“孩子,你可以去军营的失踪者办公室找一下。” 于是他便来到所谓的失踪者办公室,还没说完自己的意图,工作人员就噼里啪啦一堆纸张扔过来。 “把表填一下。”他们说道。 罗定看着那些纸,上面写着“失联补偿”、“遗物认领书”等文字。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只是一脸茫然,因为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这是啥?”他问他们。 他们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看得他一阵脸红。没想到都跑到别国来了,还要被人歧视不识字。 要是当初好好上学,现在也不至于连这种事也做不好吧……他想捶自己两拳: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妈妈? “监护人呢?”他们又问:“你爸爸妈妈呢?” “……没有从航空器下来。” “就你一个人吗?” 他点了点头。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工作人员态度也没有太大改变:“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做雪菲。” “嗤,好土的名字……”旁边的两位在窃窃私语。 他听到了,顿时皱起了眉:“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妈妈!” “嚯嚯嚯,这是今天第100次听到这句话了”旁边一位老头模样的工作者颇为欢乐地说道:“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瑞西。” “瑞西?那是什么地方?”他们所有人都凑了过来,在他面前高高站起,却没有人着手调查。 “大陆以西,皮尔禄斯区的瑞西国。”他说道。 “嚯嚯嚯嚯嚯!”那老头又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罗定想骂出来,但那老头指着巨大厅堂那满满当当的人群,说道:“他们跟你一样,都是皮尔禄斯区的。” 罗定想骂的话一下就噎在了喉咙,看着那从里面挤到外面、个个神情低落的人群,愣得说不出话。 这么多人,都是来寻找失踪者的?? 他们也都失去了亲人吗?? 这样的一幕让他脑袋一懵,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人群的喧嚣声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双眼涣散地走过贴满失踪者相片的墙,上面有的是失踪的父母,有的是年仅2岁的幼童,密密麻麻,从东墙一路排到西墙。 他们至少还能做到这件事,而自己,连一张能贴上去的相片都没有。 太可恶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没落下便被自己擦去:没关系……妈妈,会回来的…… 妈妈也会找到我的……她答应过我……妈妈是超级英雄,很强很强,她很快就会找到我。 时间加速,墙上的照片越贴越多,又越变越少。墙体的粉末都被抹去了好几层。 那天,他在难民营协助大人劳动,忽然区负责人把他叫了过去,之后又把他带到两个大人面前。 “脏是脏了点,不过打理一下还是可以有模有样的”那身着华美的夫人上下打量他后说道:“会什么乐器么?” 负责人一脸冷汗:“通用语课都上齐了,对音乐倒是没有什么……” “不会音乐?那真是可惜呢……”夫人说道:“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学魔法的好料子……不过为了能攒到更多选票,完整的一家三口是必不可少的是吧,‘先生’~~” 旁边那位看似她丈夫模样的人说话了,可眼神却避开所有人:“是的,‘夫人’。” 罗定没搭理他们,只是问负责人:“这是干什么?” “开心吗?”负责人:“从今天起这两位就是你的父母了。” “什么?!”他吓得直接起飞:“神经病,你在说什么?!我还有妈妈呢……” 当着那两人面,负责人没敢发飙,只是好声好气地说:“罗定,都两年过去了,你妈妈都……” 他又愣住,他们说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世界竟是鸦雀无声,每一个张开嘴的动作都无比缓慢,每一片窗外掉落的小黄花都跳着优雅的舞,缓缓飘落。 他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任那几人在身后“诶诶诶”地喊。 不知在街上流浪了多少天,他饥肠辘辘,跑到教堂里偷吃东西。听着座位上的人祷告、唱起圣歌,他坚持不住地沉沉睡去。 到了半夜,他才终于醒过来。 教堂已经空无一人,月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窗子投照到他脸上,是那么梦幻、曼妙的颜色。他无语凝噎,走出隐匿之地。 跪在了那圣像前。 圣洁的奇维塔…… 请你把妈妈带回到我身边。 他如此在心中说道。 三枝花街是司勒米有名的红灯区,他在那里四处观察,专挑手上戴着戒指的男人下手。 风,在空气中细细成丝,像拥有实体的线,悄悄穿过男人的腰间,将其钱囊取下。 得到钱囊后,他便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常常都能得手,而且不用太担心被追究——这些男人往往拥有家庭,不敢被发现是在这里丢了东西的。 可这天他将要得手,却被人插手制止。对方是一个脸上有许多疤的男人,和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是他吗?”那男人问小男孩道。 “嗯……”男孩回答:“经常在这里偷钱包,都看到好几次了……” ?什么叫“都看到好几次了”,难道我手段还不够隐蔽吗? 罗定被他们逼到角落,双眼发着冷光,准备要鱼死网破。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男人脸上的疤虽然吓人,但表现得还算有礼:“我叫龙天武。” 说完又拍了下男孩的肩膀,那男孩才战战兢兢地自我介绍:“……我叫布拉克。” 这就是他怎么认识龙教官和布拉克的,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人生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是反骨,最终是如此回道:“……我是你爹!” 后来,在龙教官的照顾下,他进入了国家级的少年法术学校。 当插班生的第一天,就看到偌大的教室里人都集中在左边。而右边竟只有一个人坐,是一个长相阴郁的男孩。 这场面真叫他好奇,男孩有什么好怕的?为何要避而远之?但是他偏不信邪,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坐到了男孩的前一排。 上课上到一半,忽然有什么东西掉到他面前,是一只手臂。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发现那是一只假胳膊。刚要拿起来,却被后面的男孩一把抢了回去。 男孩慌慌张张,也没来得及把胳膊装回身上,而是将之藏在了座位下,阴郁的脸上浮现一丝难堪。而他却是两眼放光,十分羡慕地看着男孩: “你是……高达吗?!” 男孩名叫迪鞑骆,也算是他在训练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看似冷漠,其实却是个极其毒舌的话唠。这性格很搭他口味,于是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了。 第一次见到她,本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但龙教官将他带到一家十分偏远的实验基地,这样的平常也因此改变。 “这次测试又是第一吗?罗定?” “那当然!”罗定春风得意:“就那种测试还不妥妥拿第一?开玩笑!就那水准不第一传出去我老脸往哪搁?” “哦?这么说来又是超越我指日可待了是吧?”龙教官:“今天我就有话直说了。这次带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测试一个人的实力。她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但……我想看看她的真实水平。” “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罗定:“不止是实战?连战斗训练都没有?” “对。至少不是我们接触的那种训练。” 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的给新人试水,那用得着让他这个年级第一来么?叫一些阿猫阿狗不就足矣?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信心满满:“居然让第一来当陪练,老爷爷,你会后悔的。” 之后他便明白,为什么要叫他来了。因为像那样的阿猫阿狗,叫上多少个来都是毫无意义的。 怎么回事?! 所谓的“测试”开始后,他就没占过上风。明明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却根本碰不到这个家伙! 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和其他人十分不同,就像一朵异世界的花儿。她的脸蛋是从未见过的雪白,就像从未被这世界污染过,远远离开那尘世的硝烟……不知不觉他竟有点看呆,直到她的完美和自己被打得脏兮兮的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瞬间清醒,怒气滔天:“凭什么……你这种家伙……” 一个小白,凭什么这么居高临下……凭什么能战胜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我……凭什么这么好看啊! 女孩虽然轻松,但也表现得很惊讶,转头问龙教官:“外面都是这样的吗?” 龙教官摸了摸腮:“那倒不是……怎么,觉得强还是弱?” “强是啥子?弱又是啥子?”女孩抠着鼻问。 听到他们的对话,罗定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样。顿时气得大叫,术式毫无章法地向两人打去。 …… 她的名字,就叫做佩拉。 后来再随龙教官去探望佩拉,他也只是隔着老远地瞪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龙教官觉得很困惑:“不是你说要跟过来探望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搭理人家了?” 他顿时一阵脸红,但也找不出太好的借口,只能是:“哼!” 一旁的布拉克只是抠着鼻,默默看戏。 不知道是第几次去探望,他听到旁边的助理试验员在聊天:“是不是好久都没来了?这孩子的弟弟妹妹。” “是。好久没看过他俩了,上次来好像就不是很情愿……唉,都是可怜的孩子呢。” 她还有弟弟妹妹?他心生好奇,耳朵也变得大大,却听到了十分震惊的事。 那些关于佩拉过去的事。 直到如今,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曾心里不平衡的“凭什么一个没有任何经历的人能战胜我”,其实不过是子虚乌有。 原来是这样啊……你也失去了你的妈妈呀…… 他忽然鼻子一阵酸涩,生出想与她说话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第八十三章 避难者的一生 下 她很喜欢学人讲脏话,特别是迪鞑骆。 耳濡目染地就变成第二个迪鞑骆了。 “嘿!罗定傻大儿!什么时候再不要命地跟老娘掐一架?老娘已经想好怎么收拾你了!” 他两手都竖起中指。 “后面洗干净一点!今晚来老娘窝里侍寝啊!” 脸红。 虽然他也喜欢跟人吵架,但是不喜欢吵不赢的架。如今小团队里有两个老是跟自己对着干的烦人精,日子虽然很烦,但还会更烦。 有那么个夏天,虽然时间不长,但她被龙教官特地带出来参加夏令营。 说是夏令营,其实不过是户外训练课……那天被佩拉和迪鞑骆捉弄得全身都是泥巴后,他气得把整个屋顶都掀起。于是几十个人都只能睡帐篷了。 睡梦中,故乡的银杏花随风扬起。 妈妈出现在了那,不知是第几次出现在梦里,她的身影和故乡的树如此相似,像是永远地扎根于那。 “亲爱的小呀嘛小松兔,小美丽,小红帽……” 她哼着短短的小歌谣,在镜子前拨弄头发。 她像记忆中那样回过头来,对他露出浅浅一笑。 这样一幕不知见过多少回,他已没有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因为知道这只是南柯一梦。 “美丽美丽的女神呀~~保佑我孩子快高长大~~”她还在说话,随着声音场景不断切换。 “怎么会怎么会呢~~我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唉,又要跟冬嫂赔不是。这孩子!回去八十大鸡毛掸收拾你!” “岺岚,请你放过我的孩子。” 可能是今天太累,这梦做得特别长。不知不觉,眼泪又一点点掉下来。 “妈妈……妈妈……” 半梦半醒之间,他身子蜷缩成一团,哭成了泪人。一旁的佩拉被吵醒,看到这一幕就愣住了。 她轻轻地拍他的头,轻轻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迷迷糊糊感觉到正在被安慰,很快就醒了。但迫于面子,便一直装作睡着。 她还在拍他的头:“没事料没事料~~罗定傻大儿呢~~” 他脸上烧得厉害,又生出一种“一直这样也不错”的感觉。但最终她的手还是停了下来,头凑下来直勾勾看着自己。 他猛地抬起身,脸红彤彤地看着她。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直到她一脸问号,才说:“刚才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嘿嘿,好啊”她笑着答应,露出一排小小牙齿:“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 佩拉、迪鞑骆、布拉克三人拿这事嘲笑他嘲笑了一天,笑得泪涕直流。 “妈妈!妈妈!啊哈哈哈哈哈!”迪鞑骆学着他的哭腔表演道。 桌子被他掀上了天,又追着几人要打要杀。 佩拉!可恶的臭女人! 龙教官看到这一幕,有点摸不着头脑,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被三人逮着把笑话又说了一遍。罗定被气得快哭了。 “嗤,就这事啊”龙教官有点忍俊不禁:“用得着打打杀杀么?” “他们……”罗定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憋的一肚子气也化为了失落。 “嗤……我们什么关系?有什么事还不能说出来么?” 罗定一愣,看着对面笑靥如花的四人,顿时心领神会。 世界仿佛光鲜亮丽了一层。微风轻轻拂过他们的头发,把清新的绿意带了过来,十分好闻。 多么甜蜜,多么美好的一个夏天啊…… 是啊,有什么事还不能说出来么?那清风徐徐地吹向远方,吹向天空,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 夜晚,他对着又大又圆的奇维塔祈祷,默默念道。 妈妈,我算是长大了吧……还有了一群很坏的朋友……我现在,很幸福…… 不过,妈妈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呢……虽然也过去很久很久,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寻找你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吧…… 他默默望着月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头走向了炊烟。 两天后,他们开始训练营考试。 可好彩不彩,实力强大的意外之敌,出现在了草原上。那是一拨伪装成商队、准备去城市上作恶的匪徒,被学生们意外发现后,决定将他们斩草除根。 “快跑!”他把匪徒引向别处,给同学们争取逃跑时间。学生里伤员也不少,只能回去找老师。 但没过多久,他就被逼上了绝路。 “快告诉我你们大本营在哪,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那些匪徒说道。 他直接朝人吐口水:“去你大爷!” “敬酒不吃吃罚酒!”匪徒们杀了过来。 他被打得半死不活,朦胧中看见了一个奇怪的身影,是一只长得像熊蜂,又像豪猪的妖物,静静地于黑暗腾空而起,来到他的面前。 空气中冒出了这样的一个符号。 “你是谁?”他朝那妖物喊道。而牠听见这么个声音,又微作停顿,怪异尖锐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岺岚。” 他瞬间呆住,无法遏制地意识到什么…… 岺岚?如果牠在这,那说明妈妈…… 无尽的恐惧、绝望将他包围,让他渐渐走向失控。蓦然间,像稻草一样压住他这只骆驼的精神重担,掉落在地。 一. 方圆几十里的光爆,在草原上冲出!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是几天之后。自己几乎是“吊”在病床上,全身被包得像个粽子。 呜呜呜……浑身上下都疼得想哭。 “醒了啊!罗定傻大儿!”佩拉在一旁吃着水果。 迪鞑骆则表现得十分愧疚,因为就是他侦查时暴露,才被匪徒盯上的。 这么多人里,只有龙教官在很贴心地给他削着苹果。可是快递到他嘴边时,一旁的护士却制止:“不行!脸骨还没好,给这么硬的东西是想害死病人吗!?” 于是苹果在手上一变,变成了盒装苹果汁。正要递给他,却又被护士拦截:“管还没拆下来,你是想让他边喝边流出来吗?!” “??”他几乎要昏过去。自己身上到底还有哪里是完整的?? “差点丢了你啊,大哥”龙教官说道:“下次可不能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不值得。” 佩拉:“就是,逞什么英雄嘛。再怎么装逼,隔壁班小花也不会看上你。” 迪鞑骆:“隔壁班小勇倒是对他有意思,咱们帮着撮合一下怎么样。” 佩:“诶,好耶好耶,英雄一生的幸福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布拉克:抠鼻。 唉,好烦……他想说粗口,可是嘴巴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内心腹诽:快把他们带走吧,真是太烦人了…… 病房的吵吵嚷嚷就这么持续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他能出院的时候。医院外种着一棵小小银杏树,他路过那的时候小黄花被风吹起,落在他肩上。他伸手轻轻去拿,花儿却先被风吹起,轻轻扬扬,飞向了远方。 他看了那花好一会,又回过头望着前方有说有笑的几人,嘴角又不自觉地翘起。 时光荏苒,他们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去小小酒馆喝得烂醉如泥,龙教官醉得都开始跳舞了,被迪鞑骆和布拉克搀扶回去后,就只剩他和佩拉两人。 “已经……没有人会牵挂我了……”她醉得趴在桌子上嘟囔。 他觉得这画面太过神奇,赶紧打开魔珠对着她拍:“哟!千年一见的画面!化形大虫的忏悔时刻!来!请头号女反派再全情演绎一遍。” 她呆呆地看着空气一眼,头又趴了下去。 这一趴让他心跳漏一拍,生怕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她这么反差的一面应该是出于什么心事吧?自己居然没能意识到这点,自己真是太糟糕了……脑子一片混乱。 “咳咳……怎么会没有人牵挂你呢。还有他们啊。龙队牵挂着你啊……小布牵挂着你啊……”他心虚地补了一句。 她又猛地抬起头,脸上都是红红的印。 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只觉得心跳升到了每分钟一千下。旁边除了他们也没别的人了,这时想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斗争,又确定她醉得不省人事后,他才终于鼓起勇气:“我牵挂着你啊。” 是啊,傻瓜。这世上没人像我这样牵挂你咯。他觉得灵魂一阵飞升,像被莫大的圣恩救赎了一样,心跳总算是慢慢降下来了。 她嘿嘿一阵傻笑,而他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下一秒,她“yue”的一下,全吐在了他身上。 “???” 他当时就懵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石化地看着又重新趴下的她,心里欲哭无泪。 …… 我那句话有那么恶心吗,居然还吐了…… “妈的……佩拉……”男人有泪不轻弹! 但最终,眼角还是滑下了两行清泪。 ———————— 时间回到现在,千军万马的敌人站在面前,而他伸出手与之对抗。 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 “没关系,有我在呢。”他轻声说道。 “嗖!嗖!”敌人的标枪扔了过来。 他手上一摆,风之圣枪一阵加速,飞进了破龙甲军团。 标枪被圣枪伴随的巨大风压加速,杀向风的起源,却奇迹般地落在罗定四周,没有一把扎中他。 而他的圣枪将无数龙甲人穿透,其中一把径直飞向了拉佐尔。后者手中魔法阵一阵操作,那圣枪便渐渐改变方向,转而在府邸的城墙上破出巨大空洞! 罗定精疲力竭看着面前的标枪,眼中又浮出那时的记忆。 “罗定,你一定要长大成人哦。” “嗯,妈妈我也一定……会找到罗定的。” 妈妈眯着眼浅浅地笑着,化成了故乡的银杏树,小黄花随风纷飞,直到充满了视野的每个角落。 风之圣枪,再度生出,飞向那阵脚大乱的破龙甲军团。 拉佐尔施展术式,无数标枪从龙甲人后方飞起,又在他术式的加持下飞向了罗定。 圣枪再度将无数龙甲人击碎。而标枪也飞进了废墟,一把把地刺穿罗定的身体。 纷飞的黄色中,他见到无数人。像是小时候玩耍的村霸、战争时帮过自己的女侍、抢面包的小男孩等等等等。随着他在人群中走过,也见到了龙教官、布拉克、迪鞑骆,他们正笑靥如花,比那漫天飞舞的黄还美好。 最终在人群尽头,他见到了妈妈的背影,如同微微摇曳的银杏树。 他伸手去触碰,这时有人从身后牵住了他,回头一看,佩拉正面带微笑望着自己。 “去哪呢?不叫上我。”她如是说道。 “叫上你叫上你!”他觉得内心无比安宁与幸福,手中的温度永世难忘。 于是他便牵着她一起,走向了面前的妈妈。 ———————— 叶帆被那风压远远带离,一路到达府邸的大门,才重重掉落。 寂静……无比怖人的暗寂,充斥着他的脑海。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处于昏迷,而不是清醒着躺在这样的寂静,被那无边无际的心痛、无力感所践踏、碾碎。 什么都做不了…… 谁都没能救下…… 目光涣散,僵直地躺于黑暗,像一具冰冷尸体。 城市也是这般暗寂,战争似乎落下帷幕了,以一场堪称经典的完败,结束了这一切。 月亮啊,你看着这地上一切时,会感到心痛吗? 会感到我此时这样的悔恨、卑微么? 蓦地,一丝灵光闪过大脑,将他那涣散的目光再度聚焦,倒映出那明月的模样。 不能让一切都白费…… 对,不能让他们所做的努力付诸东流……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他重新站了起来,目光也重新投进那漆黑的夜。 龙鳞,在黑暗深处悄悄落下。 “砰!”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被爆炸破开,八大恶人的图丹,终于来到了这府邸之中。 幽幽的金瞳像两团鬼火,面向了叶帆。 叶冷眼直视,这时却听见恶魔少女疯狂的笑声——斯蒂夏克从光环落下,几乎是天降之姿,落在了不远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子,背后两片漆黑之翼,北漠的堕落天使,闇梦。 叶帆、斯蒂夏克,两位年纪尚小的驭天之午争夺者,终于又相碰。 “只剩你一个了啊!臭小子!”斯蒂夏克狰狞着脸说道。 第八十四章 绝处逢生 斯蒂夏克·莱伯尼???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跟八大恶人的图丹,站在一块? 虽然难以理解,但叶脑海飞速闪过许多回忆,很快便觉得这少女不对劲。 她头顶那紫色光环,不正是传送之门么…… 不会吧不会吧……斯蒂夏克·莱伯尼……她就是传送术的少女么?! 当他大脑处理这些令人不安的信息量时,少女又幽幽说道:“你的伙伴们死得好惨呀~~要不要……我慢慢来讲给你听呢?就在你被我一片一片割下来的时候……” 叶帆一愣,但很快又转变为无比冷酷。 杀气,冲上天际。 而这时,战场的另一头又出现了另外一拨势力……先是凯勒巴斯只身出现在那,随后拉佐尔领衔着一众大军,出现在阴冷的月光下。 两方势力将他夹在其中,再也无处可逃。 就算是如此绝境,叶帆也再无动摇。王马之力,是他如今痛苦惨死也要捍卫的存在! 面对忽然冒出的势力,斯蒂夏克深知摆在眼下的利益冲突,已经将双方关系升级为了敌对。已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作为铺垫,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要说点什么动摇一下对面。 “我记得你,你明明是跟他们一伙的对吧。”她朝拉佐尔说道:“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同僚,就是你们司勒米的待人之道么?” “在这一点上阁下貌似有过之无不及”面对并没有明确指定对象的问题,凯勒巴斯抢在前面说道:“您也是莱伯尼家族之人对吧,为何能对同族如此痛下杀手?” 斯蒂夏克:“呵呵,不要把我和这种家族混为一谈。” 凯勒巴斯:“甚至对小孩也如此,虽然不是我们分内事,但您在大事面前的大义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呢。” 哦?米西尔、里斯纳兹,也被杀掉了?斯蒂夏克转头望向闇梦,从她那阴冷的笑里确认到这个事实……然而仅仅是略作停顿,斯蒂夏克便生出一抹诡异的笑:“大义?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在开玩笑么?!” 对面全都愣住了,包括叶帆也是。 斯蒂夏克忍住笑说道:“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口中的‘大义’,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是一件想做的事,是达成目的之前顺路送的一点小礼物。” 小礼物?那两个孩子,在她眼里竟然只是小礼物? 叶帆杀气又上涨一层。 众人皆屏气凝神,似乎都想看看少女接下来会说什么。而少女也不负众望,说出了骇人听闻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在那个地狱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受尽折磨,然后被抓进滚滚的太虚之境,永远地痛苦下去……而那个地狱,将由我,斯维娅亲自打开大门。” 所有人再一次愣住,包括与她同营的闇梦与奥兹维,都被她那疯狂中带着丝丝颤栗的笑声震慑……甚至有种,她以后真的会毁掉整个世界的感觉。 然而在他们的沉默之中,一个同样疯狂的笑声是那么格格不入,打断了少女的幻想。 少女看着那鲜血淋漓、连站都站不稳,却处于如此疯狂中的少年:“有什么好笑?” 叶帆那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脸露出寒光,狠狠地将声音送出:“所有人都会死?这就是你的目的么?听起来是多么空泛又遥远的梦境啊!” “……”少女有种不好的感觉,尤其是神兵利器还在这少年手中的情况下:“你什么意思……” “真是很可怜呢……拥有这种天马行空又叛逆的幻想的你,一定很孤独吧”叶声音变得戏谑,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这么说话,像是被另一个灵魂夺舍了似的:“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暖吧。这世界是这样地对不起你,把你踩在脚下践踏、揉碎。当作垃圾在地上滚滚地踢,对吧?哈哈哈……真是可悲的家伙……哈哈哈哈哈……” 没等少女发起怒火,他又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将她那加速的心跳打乱:“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你想要的这个力量,已经找到牠真正的继承人了。而这个人比你更强大,也比你更有资格继承这力量……远远地在你之上。” 少女彻底呆住,原本的狂傲也再一去不回。 “是……是谁……”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不安的波动在空中传递着。 她当然不知道这人是米娅·莱伯尼,而叶帆也不可能将这事说出,只是继续将她推向失控:“你还不明白吗?你那些遥远的梦,注定会永远处于触不可及的远方。命运将她和神力紧紧联系,甚至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安排好,将你远远地弃之身后,就像你的梦将你抛弃一样。” “难道……是你……”斯蒂夏克:“不可能……一颗卑贱的砂石……怎么可能把我的东西抢走……” 魔珠中的奥兹维也出来说话了:“额……那个,叫叶帆的小哥哥,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吧?你可是被我们包围了哦~~虽然很好奇现在的你是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说这些……但还是提醒你一下,你的死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哦~~” “凭什么?当然是命运了!”叶帆发疯了,激动地说道:“命运将会把我带到她那……一切都已经注定好了,我会从这里脱身,会亲眼见证他们的重逢!这场亘古以来的旷世奇缘,谁都无法阻止!” 这样一番话把唯一还算冷静的奥兹维也拖向了沉思。而同样陷入沉默的一方,拉佐尔·穆夫蒙特则从一开始就沉浸在某种画面,失神落魄。 因果的线段,是如此清晰,发着炽热的能量。他拉佐尔并不能看到,只能感受其中的炽热。但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如此强大,强大到蝴蝶也无法撼动的因果,正毫无保留地在面前打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不知为何,在那强大因果的深空,他甚至感受到了死神一样的冰冷……像是刀子已经架在了自己头上。 死期将至么? “而你,拉佐尔·穆夫蒙特”叶帆冷冷的声音于前方,于那因果最炽热的地方传来,等他望过去时,一眼见到的竟不是少年之身,而是一个撕毁着一切的“魔物”。许久后才恢复正态。 “我会找到你的。”叶如此说道。 随着他那帷幕之音落下,舞台便沉寂于光暗交界。事态已进展到此,接下来便是行动了。 巨大的动摇之中,两方的主心骨,斯蒂夏克、拉佐尔都失去了第一行动力。先下手为强的是凯勒巴斯,发起无数尖弹杀向叶,势要第一时间夺下少年性命。 龙鳞,在空中散落,在少年身周浮出强光。 被两方夹击的叶,在这铺天盖地的灾祸之中显得是那么卑渺。 也许真是彻底结束的时候了,也许刚才说的一切不过是单纯地恶心一下人,但他现在是多么平静,好像真的疯了一般,所有的不安都被他抛之脑后。 世界放得很慢,慢到尖弹是一毫一厘地移动,爆炸是一小束一小束地生出。每个人的面孔在极致放大,斯蒂夏克、拉佐尔处于慌乱之中的神情、战甲人那涡流般姿态,都是那么清晰可见。 不过,真的很可惜啊……他心想。 我的一生,或许在这里就要停下了。 被托付的使命,被救赎的这条性命,很快就会失去意义吧。 虚幻之中,他见到与伙伴们的回忆。一幕幕呈现于眼前,佩拉、罗定、女巫、乃至莱伯尼伯爵,从这座府邸的回忆,一直追溯到遥远的过去,直到叶鞅出现在了故事线的尽头。 圣洁的奇维塔啊,让我看到这些是有何意义?难道还想以希望之名来折磨我么?难道还想于我渺小、懦弱的人生开下更多玩笑么? 就在这样类似自我抨击的质问中,一个怪异、尖细的声音,在空中传开。而且是真实地存在于那。 “……”那声音说道:“祸依喜——” 好好吃?什么好好吃(“祸依喜”在第二通用语中与“好好吃”谐音)? 他一阵惊疑,而这时,身处的现实却在迅速变化。空间,正在飞快地置换,尖弹、爆炸在眼中飞快地消失……等他在莫大的宁静中找回自我时,发现自己正处在山丘的绿野上,身边是静谧、安然的黑夜。 …… …… ??? 转变如此之大,仿佛刚才的纷争都只是幻觉。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 刚才明明还在那府邸的战火中,即将被抹去性命…… 正当他陷入莫大的震撼和困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叶先生!”长安十分激动地抱住他,也不管他会否被突然冲出的自己吓到:“太好了!你得救了!” …… …… “长安先生?”叶任他抱着,神情呆滞:“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方才在府邸那端,随着攻击即将到达少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亲眼见证这狂徒的落幕。 但蓦然的变故,将一切都改变——虽然只是一瞬,但所有人明明看到……少年忽然就消失在原地,就在那攻击到达的前一刻。 “砰!” 战场中心瞬间被硝烟笼罩,所有人却僵在原地,静静等待那不愿承认的结果。 果然,随着那袅袅硝烟消散于空中,战场中心空无一物……没有什么少年的尸骸。 莫大的变故刹那间将所有人都逼至最疯,斯蒂夏克是其中最激动的那一个。只见她全身近乎一种抽搐的姿态,许久才吼出一句: “……给他逃了??!” “这是我的能力,空间置换”而在山丘那端,拯救了叶的长安先生正在耐心解释:“是能够将我和施术对象进行位置交换的能力……在下慌逃途中恰好见到叶先生身陷囹圄,于是便想到出手相助……您是否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那便是我的术式在发作。” 而在府邸之中,不得不面对最关键之人与最关键之物,随着莫名的介入成为遥不可及之存在的众人,开始不得不接受他们最不愿接受的状况。 “……”斯蒂夏克更是发了疯地大喊:“可恶的臭小子!啊啊啊啊啊!” 第八十五章 战争落幕 上 叶帆,成功逃脱了。 而且来到遥远的山丘上,从上往下看,莱伯尼城像笼罩在硝烟之中的一颗小小光斑,完全没有了巍峨的模样。 长安先生,他也有类似空间移动的力量啊。 在那种千军一发的时刻救下我,难道真如预言所注定的,我真的不该命绝于此么?驭天之午,你究竟还知道多少?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那个平静的夜晚,去到年幼的米娅·莱伯尼梦中的? 这座在战火中燃烧的城市,也是你平静双瞳中所刻画过的画面么? 长安先生望着那满目疮痍的城市,泪流满面:“都没了……一切都没有了,所有人都……” 而远在府邸之中的斯蒂夏克,处于极度的崩溃之中,紫电在空中失控地回闪:“可恶的臭小子啊啊啊!该死的老鼠!该死的只会四处逃窜的小偷!啊啊啊啊啊!” 面对少年的消失,司勒米这方的人也是难以接受,不肯相信少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逃掉。 失败的作战……这几个字浮现在所有人脑海,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害怕……因为这样的失败,对他们接下来所造成的影响,可能远超自己想象。 “斯维娅”奥兹维在魔珠提醒:“不是懊恼的时候,洛林公国的援军正在十里开外,很快就会到这了……今晚我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小朋友和王马遗魂的事,我们之后再从长计议吧。该是撤退的时候了。” 尽管本身远在他乡,但他依然不敢把“我们失败了”几个字说出口,怕少女会沿着魔珠爬过来杀他…… “不!还不够!”斯蒂夏克:“那个臭小偷跑了!而且这碍眼的城市也没有毁掉!图丹!快给我把龙鳞交出来!我要炸掉这破城!” 奥兹维:“斯维娅,睁大眼睛看看吧,图丹不太对劲。” 少女蓦地一愣,整个世界也随着她声音的停止而沉寂。她扭头向图丹一看,发现他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怎么看上去要死不活的?从未见过这种姿态的他。 “都是你那亲爱的祖父干的好事啦”奥兹维:“斯维娅,把其他事放一边吧,咱们不能失去图丹。” “戚!”她恨得咬牙切齿:“没用的家伙!” 但她确实已冷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四周,露出一丝不甘。 “那这些家伙怎么办?”奥兹维问道,当然指的是面前的司勒米人。 就这样放过他们么? “还怎么办?呵呵呵”这时从未说话的闇梦开口了:“他们跟某些人一样,都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呢。充满失败者晦气的脑袋,我才没有兴趣收藏。” 斯蒂夏克回头朝她狠瞪,电光在空中噼里啪啦地响。 而拉佐尔·穆夫蒙特始终低沉着脸,在确认事实已无法改变后,便静悄悄地向黑暗遁去。身后的战甲人紧跟其后,给这场失败的作战揭下了落幕。 凯勒巴斯是他们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又在此处呆看了八大恶徒好一会,像是在确认其魔力级数。其中最惊人的容纳量当属那位叫图丹的龙鳞人,尽管现在是魔力耗空的姿态,但其容积竟像一条无穷无尽的大海般,一眼望不到头。 这样的对手,以后还有可能与之碰上么? 那么下次再会之时,必须要坚决地先发制人了…… 他再次如幽灵一般地遁进黑暗,就像他出现时那般神出鬼没。 而斯蒂夏克则打开了撤退的光环,让图丹他们先进去。 “?”奥兹维看着光环外的她,问道:“你不来吗?” 有个地方她必须去一趟。她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直接把光环封上了。 府邸外某一处,莫沙拉古·伊尔纳双眼空洞地向着天空,如尸体一般。可接着这空洞却渐渐转为清澈,也很快就恢复神智。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先是一阵惊讶,自己竟然还活着么? 紧接着又想起自己此前是在拦截着什么人。图丹!八大恶徒的图丹!可是现在他人呢? 身旁出现了安娜·塔西亚。只见她一脸忧愁,愧疚地说道:“对不起,伊尔纳伯爵先生,我实在做不到就这么弃你而去……” 原来如此,是她用摄心术控制住自己,把自己带离了图丹面前么? 他陷入了沉思,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很感激她救下自己一命。 望着随处可见的废墟,他心情复杂,像是见到了一位老朋友的陨落。 斯蒂夏克,来到了自己必须去的地方。 她先是谨慎,看看大堂内有无空间术式的痕迹。确认安全后才走了进去。 大堂很宽阔,隔着老远,她能看到西奥·莱伯尼正靠在宝座的脚边,一动不动。 祖父,这位带给她四分之一血缘、让她无比忌惮之人,终于以敌人的身份碰上了。 “呵呵,老头子,坏了我一晚上好事啊”她慢慢靠了过去,可没走出几步又停下。因为黑暗中,有个人走了出来。 那是拉姆雷克·莱伯尼,拖着受伤的脚步走出,挡在她面前。 在此前,被她的无尽地狱拖进异界后,出现在面前的是源源不绝的强大魔物,如同终末的天灾一般……他没有一刻停止战斗过,也因此消耗巨大,受了些伤。 “哦?是亲爱的拉姆雷克叔叔呢~”她见到是他后便一阵矫揉造作的邪笑。 拉姆雷克·莱伯尼皱着眉头,神情十分严肃:“你是谁?!” 她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亲爱的拉姆雷克叔叔!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觉得不可能是莱伯尼这个伟大的、延续了几百年基业的家族,这个繁荣美满、体面的大家庭……不可能是这里面的人出了叛徒吗?” 拉姆雷克被她的笑声震慑住,事到如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止是天真,还愚蠢得可怕。 斯蒂夏克朝祖父那看了一眼:“你真的很可怜呢,老头子!瞧瞧你三个儿子都是什么德性~~” “闭嘴!”拉姆雷克暴怒,发出术式将她逼退。青辉将大堂的空间一番噬洗,顿时整座大楼都摇摇欲坠。 他又挡在她面前:“我不会让你接近父亲的。” 他的杀气已经十分可怕,但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看到他这个模样,斯蒂夏克忽然起了兴致,欣然提起:“亲爱的祖母,阿嘉思·劳埃德,可怜的、为家族付出了一生的美丽女人,死在了那条事故的船上,永远地沉入大海……呜呜呜~~祖母啊,为什么你要为一个无情的男人暗自神伤呀?” 拉姆雷克顿时瞪大了眼:“……什么意思?” “哦!”斯蒂夏克捂住了嘴:“说漏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什么事故的船~~她是在海岸上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忧郁而悲情的一生呢~~” “……”拉姆雷克情绪逐渐失控:“你……做了什么?” 斯蒂夏克见“瞒”不住,就换了一副狡黠的语气:“阿嘉思·劳埃德,一个多么高贵、美丽的女人。眼里容不下半点污秽,就好比如我这个不折不扣、卑贱的精灵野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把这个野种给我赶出去!’还想以亵渎圣洁的奇维塔为由,将野种贬进大牢里受刑!嘻嘻嘻,我最喜欢对付的就是这样高贵的人了,当他们从高高在上,跌落到吓得屎尿齐飞的时候,别提有多畅快了~~” “……” 斯蒂夏克:“对哦,她可是拉姆雷克叔叔的母亲呀……那么,亲爱的叔叔,您,想知道她在临死前说了什么东西吗?” 拉姆雷克依旧没有吭声,斯蒂夏克便继续了:“嘻嘻嘻,这可是全篇最有意思的地方了~~那破船都快沉了,她居然还在说‘维也纳·洛莉!你这个该死的臭女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妈呀……真是笑死我了!” 斯蒂夏克笑得肚子疼,骇人的声音回荡在四周,一次次地扎痛拉姆雷克的心脏。 随着他的回忆打开,母亲尚在时的画面历历在目。母亲阿嘉思·劳埃德出自于比莱伯尼更富有的劳埃德侯爵家族,出于对父亲西奥·莱伯尼赤诚的爱来到了这里,这本来是场受尽天下妒慕、众星捧月般的婚姻。可这一切的一切,带给她的,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因为,父亲心中始终被另外一位女子占据着,那个从没有被承认过的第一任妻子,维也纳·洛莉。 留给母亲阿嘉思的,只有逃避和冷落。 “呜呜呜……”母亲时常哭泣,从他们三兄弟很小时便是如此:“你们父亲的心从来都不在我们这……” “维也纳·洛莉……那个该死的臭表子,你们父亲还惦记着她……” “他甚至还把那臭表子生的野种带回来养!”母亲哭着说:“你没看那臭丫头看我的样子,米娅·洛莉……搞得好像是我害死了她母亲,是我横刀夺爱了一样!呜呜呜……” 母亲也因此患上了忧郁的心结,日夜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拉姆雷克,孩子啊,我只有你了”母亲在最后一次离开前,对他说道:“娘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你了……” 他看着母亲抽泣的模样,不知所措。而在这之后,母亲竟悄无声息地跑到海岸上终身一跃,就这样不辞而别。 当然,这只是外人“目击到的画面”,但当时的他们都信以为真……然而今日在这里听到斯蒂夏克这番话,他才终于明白,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而自己的愚蠢,竟惊人地延续了那么多年。 可怕…… 太可怕了…… 他彻底失控,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自己疼痛的脑门占据,双眼大大地凸出。 “一把年纪的人了,到死的时候还在诅咒别的女人,你说搞笑不搞笑?”斯蒂夏克抹着笑出的眼泪,说道:“听到那话我都懵圈了好么?呵呵呵呵呵,真是给我增长见识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想不开去自杀了,甚至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你们还一直埋怨、痛恨老头子。噗嗤!”斯蒂夏克狞笑道:“但其实嘛……她为了引起你们的关爱,为这场失踪可是筹备了整整两个月呢~~想不开?哈哈哈哈哈!出事前她还在度假船上好吃好喝的呢……呵呵,把一生都浪费在讨好一个男人身上,真是个可笑至极的女人。” 拉姆雷克不再无动于衷,朝她伸出手,全力一击攻向她。整个大堂青光一扫而过,冲出气浪! 斯蒂夏克也朝他伸出手,使出自己许久未用的最强术式去对攻,紫光一扫而过! 魔力在大堂内交汇、波动,充满整个空间。 …… 对攻过程极快,肉眼也无法看清。到最后也只见到拉姆雷克的人头滚滚落下,身体竟不翼而飞,胜负就这么分出了。 不过斯蒂夏克也并不轻松,鼻血顺流直下,身上也阵阵脱力。 这招还是不能随便用呢……她心想。此时腹部的伤也渗出了血,她没有理会,只是走近查看拉姆雷克的人头。见到上面空洞的眼神后,心情又亢奋起来。 紧接着,她目光放回祖父西奥·莱伯尼,向宝座逼近。 “真可怜啊,老头子,咋一声都不——”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她发现,老者睁着眼睛,在窗外照进的月光下显得那么黯淡。 她愣了一下,一度怀疑自己看错,多次查看那已经变得空洞的眼神。 哦? 老头子?原来已经死了呀。 他身体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去温度,已经凉透,显然死了好一会了。好像死前就是这副姿态。静静地靠在宝座下方,低着头,孤独地等待着死亡到来。 斯蒂夏克就这么呆呆站着,除了望着他什么也没做。府邸内只剩下一片寂静,似乎都与黑暗融为一体。 老者身上呈现一股怪异的黑,胸口处更是布满,这应该就是死因。斯蒂夏克看到后才终于回过神来,不屑地笑了笑:“死无葬身之地呀,老头子。” “身边一个陪着的人都没有,这死法是不是凄凉了点?哈哈哈哈哈?” “呵呵……真是个到死都这么孤零零的老头呢……”她声音逐渐低沉,脑海也浮现过去的画面:年幼的她来到城门外,众人震惊、愤怒,皆反对她进入,唯独一个苍老的声音站在汹涌声潮的对面。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西奥·莱伯尼走到她面前,是那样安详的眯眯眼。 当时的她已经有着冷厉的眼神,不过在见到这位老人后,微微地动摇了一下。当然并没有人发觉。 回忆结束了,她也回到了这座偌大的黑暗,静静看着老人身旁的宝座,冷冷一笑。 呵呵……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坐上去呢?她心想。 …… 她把手按在宝座扶手上,随着魔力的输出,那宝座四分五裂,化成了一堆废石—— 哈……哈哈…… 她眼睛在黑暗中发着鬼神般的紫光: 莱伯尼家族,终究还是毁在我手里了。 第八十六章 战争落幕 下 重生之城 战争,结束了。 城市的硝烟正在褪去,空气中飘舞着飞灰,落在行人的头上。又落进他身后千千万万的废墟里。 阴郁、黯淡,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这种色调。这个不久前还歌舞升平的仙境之都,如今一下便步入衰败。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但还是无法看淡这不能承受之重。 恶人们已经退去了,不久后,姗姗来迟的公国援军也到达了此地。仅仅看了一眼,他们便被莫大的震惊和悔恨充斥——因为他们的疏忽大意,这颗镶在洛林西方的璀璨宝石,如今只剩下灰暗的碎末了。 在废墟之中,名叫阿拉赞的小男孩坐在断壁残垣,神情麻木,眼角下是两条干涸的泪痕。这时安娜·塔西亚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痴痴地望着她,在她那忧伤的凝视下,眼中的海洋又死而复生。 安娜将他抱住,久久不能松开。 而身后的城市,不断响起焦急的救援声: “这下面有伤员!快帮我把石头抬起来!” “来人啊!快给这里的伤者止血!” “需要两位水术士!这里还有火情,尽快扑灭以防蔓延到地下!” 伊尔纳伯爵也投入到这些工作来,借助他的术式,所有需要救治的点都被确定了。事后他走在这无尽废墟,内心十分难过,又十分坚定。 这座城市,还能恢复到往日的美丽吗? 这是毋庸置疑的! “同胞们!”伊尔纳在军队和人民之中高声喊道,声音充满了力量:“今夜的莱伯尼城……没有陨落!!” 有骨气之人流血不流泪。但这一刻,所有人还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安娜牵着阿拉赞小手走过来时,便听到这样的声音: “天佑莱伯尼!” “天佑洛林!” 人群之中不断引吭高声,并渐渐蔓延出去,到最后整座城市都在发出这样的呐喊。飞过遥远天边的鹰也发出长长呼啸,向浩瀚苍穹奔去。 远在山丘之中的叶帆和长安,竟也听到了如此声响,一时情绪激动。长安泪流满面,而叶帆也是热泪在眼眶中转着。 这个夜晚,付出了太多代价。女巫、佩拉、罗定,还有莱伯尼伯爵……所有的牺牲者,他们的生命之光都在那座城市中熄灭了。 但他们绝不是白白消耗的牺牲,得到的是…… 叶想起了那最关键之物,打开魔珠,王马遗魂在光芒之中极慢地自转。 是的,它还在这里,稳稳地立足我手中……他情绪低沉,但又在那光芒中,找到了该有的信念。 长安看到它,便惊讶得拔高声量:“王马的遗魂?!叶先生!为何会在你手中?!” 叶帆凝视着那神圣的光芒,在其中见到了许多逝去之人的面孔,往日的音容笑貌一幅幅重现,又在那白光之中集结,笑靥如花地望向这端…… 回忆,是最强大、最有力的力量。带给人信念、勇气、启示,远超一切。 他仿佛听见那无数笑容在对自己讲话,顿时心头涌起一阵热量,坚定地将那话复述出:“走吧。” 长安一脸困惑:“去哪里?” 叶已经启程,走出两步又回头望了那城市一眼,月光将他因奔波而弄脏的面庞照亮,竟显得万物无以比拟的圣洁。 他轻轻将答案说出,照亮了那团遮挡在前方的迷雾:“去寻找……米娅·莱伯尼!” 莱伯尼城的喧嚣中,那朵长在石缝之中的小黄花,在温暖潮湿的风中轻轻摇曳。 ———————— 远在洛林公国的东南部,一个叫做梅丽奥拉的小村镇。 此时已然是深夜,一个少女慢悠悠行走在大街上,脑内却突然“轰隆”一声。她停下脚步,转头向声音的起源望去,却见不到任何事物。 只有声音,不见其踪,却根本不代表不存在。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几乎所有自然之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但就算不具备这样的道理,也有可能会降生于此,不需要任何理由。 事实上,在她所望去的这个方向,一个在战火中重生的城市,正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遮盖月光的云飘去了,月光再度落在少女身上,将她浅灰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眼睛照亮。 她是谁? 像是在回答这无中生有的问题,一个声音从身旁的小暗巷发出:“煋空!” 不到一两秒的时间,黑暗中冲出几个身影,将少女团团包围。少女一脸平静,并不被这突然冒出的危险动摇。 那几人皆长着一副凶相,大抵就是小说或动漫中那些“一看就是坏人”的嘴脸。只见那领头人恶狠狠地望向少女,说道:“都是因为你,我们‘恶狼帮’的‘不良’老大才锒铛入狱!还我老大命来!” 少女沉默不语,只是睁着迷糊的眼与他对视,看得他一阵慌乱。 “……你是谁?”她纠结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说话。 “?”恶霸领头人怒气一阵上涌,做出术式发动姿态。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一群身着西装的人,荷枪实弹,把他们重重包围。 “?”恶霸们以为是少女的救兵,内心十分慌乱。这时却听见西装领头人凶狠地说道:“煋空!因为你,我们‘海英会’才会分崩离析!我要杀了你为‘梅佑沃浪’老大报仇!” ?原来也是她的仇家?这少女,居然还跟别人结下梁子?真是个到处作恶的小绿茶! 就在这时,一束舞台光打在少女身上,空中还传出喇叭声:“哇啦哇罗哩噔煋空喋新斯!!” 他们抬头一看,一群身穿黑衣的忍者挂在房屋的外墙上,从天而降。 这些忍者在说什么?不过看那骂骂咧咧的语气,貌似也是来找少女复仇的…… 其中一位忍者降落在一间屋子的露台上,发现露台还站着一个穿着睡袍、敷着面膜的女人。女人正拿着一袋薯片嚼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忍者从她那写着“喜事”的袋子里取出一片放进嘴里,顿时两眼放光,朝她露出了大拇指。 地上的灰色少女一脸茫然:“囔个呢这是?” “煋空!你别想像那日一样走掉!我海英会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取下你的首级!” “煋空!今天你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恶狼帮这就送你去见阎罗王!” “呱啦呱啦嘀麻勒代噫!” “你谁啊你!这女人的命是我们恶狼帮的!谁都别想插一脚!” “你谁啊!快给我们海英会让开!不然连你们也打成马蜂窝!” “嘛几喋觉哦多尼!” 话还没说几句,三方势力居然就互相杠了起来。 “这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们老大迷得七荤八素把所有家产都变卖,害得我们海英会下面兄弟都揭不开锅了!几个月要么吃土,要么靠出卖肉体去给老阿妈三陪!所以她的命是属于我们的!”西装人抹着眼泪说道。 “就你们可怜!!?这臭女人把我们老大像哄小孩一样骗,说哪里的地宫有宝剑,结果去了后一群士兵埋伏在那……现在我们老大在大牢里受苦受难,还要当狱霸的小媳妇……老大啊!!”恶狼帮也湿了眼。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忍者们掩面哭泣。 少女抠着鼻,一副事不关己的死鱼眼。 “有我们老大惨?!”西装人:“这臭女人走了后,犯了相思病的老大为了让她感受到他真挚的爱,耗巨资在她心心念念的月晴女神上盖了个大工程,为的就是让她抬头就能看到……你们看!现在月亮上刻着的几个大字就是!” 众人抬头望去,发现月晴女神的表面确实刻着几个字“峩願薏莋煋涳鍀狗,汪汪”。拿望远镜看去,上面还有什么东西在跳,竟然是一只狗。被上面的风沙一吹,“呜呜呜”摔了个跟头。 “怎么有只狗啊。”有人问。 “对,那个就是我们做了手术后的老大。”西装人全都哭了。 “……” “……” 好可怜!煋空!你真是个恶魔一样的女人! “兄弟们!不如咱们联手把这魔女杀了泄恨!” “好主意!虽然我们素未蒙面,但天下英雄皆兄弟!今日在此相会绝对是上天的安排!” “伊一砌萨肆嚤钕得死捏!” “那我们今天就在此结为兄弟!我是大哥!” “我是二哥!” “珊翻咩嚤觉哦多!” “魔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终于又把目光放回少女,可她哪里还在,原先站着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 所有人都傻了眼,一阵凉风拂过,头顶还有什么乌鸦的叫声。 “?她人呢?” “啊?跑哪去了?” “哆嘻达喏??” 此时的少女早已走出几条街区,在月光下悠哉悠哉地步行。 而还停留在原地的复仇者联盟乱成一团,气得抓头撞墙、在地上转圈: “可恶啊!!又被她逃走了!” “煋空!你这个十恶不赦的魔女!我不会放过你的!” “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插足我们早就拿下魔女性命了!” “明明是你们打扰我们!不然她早就下去了!都怪你们!” “废话少说!既然拿不下她那就拿下你们!你们给我死!” “给老子爬!” “腻咦门不喋姬house!”忍者拿着大喇叭,企图在声势上压过他们。 于是这群刚结拜为兄弟的复仇者便打了起来,现场一发不可收拾,乱成一窝粥。 而煋空,这个已经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事的少女,平静地望着天空。月晴女神上的几个大字已经沙尘暴抹掉了,只留下光滑的表面。她盯着这晴朗、宁静的夜色,心里纠结着一件大事: “明天中午吃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