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假扮人类》 第一章 白僳 白僳站在镜子前,认真地检查自己的容貌打扮,以确保等会能够正常出门。 镜中的人黑发黑眸,五官服帖地待在它们应该待的位置。 黑发青年摸了摸头顶、肩胛骨及尾骨的位置,确定没有多出非人的器官,他松了一口气。 没错,白僳并不是人类。 今天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百零九天。 身为非人类的白僳因为穿越的缘故丢失了不少记忆。 在他的印象里,他好像是个弱小的怪物,在和其他什么生物争夺地盘时输了,灰溜溜被赶走,逃到这个世界,然后机缘巧合下,落在刚死亡的人类身边。 人类溺亡在浴缸里,周围横七竖八地遍布着红色颜料,好像死于一场意外。 之后他吞噬了那具尸体,取代了人类的存在。 人类名叫白僳,今年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是一名粉丝不多的主播,专门播一些灵异小游戏。 刚开始,怪物的变形能力并不熟练。 人类形象时常缺胳膊少腿,在拖着软绵绵的身体收拾了卫生间的事故现场后,他还花了整整一周去练习伪装。 同时,他也在学习着这个世界的知识。 网络是极为便利的途径。 循着人类记忆里的操作上了网,怪物宛如浸入水中的海绵,直到他点开某一部纪录片。 在城市中炸开的蘑菇云吓得怪物差点蹦出原型,歪曲的五官花了很久才拼凑回去。 人类,好可怕。 在纪录片的震慑下,怪物再一次坚定了要隐藏好自身的决心。 …… 房间标题为“这是什么,吃一下”的直播间准时在中午十二点开播。 屏幕先是十几秒的黑屏,在不少粉丝涌入后,镜头调整好焦距,一名黑发青年出现在屏幕中央。 [哇小白开播了!] [今天小白要吃什么?] [我看看……啊,是我上次推荐的火鸡面!还是特辣!] 黑发的隽秀青年便是白僳。 他在稍微了解直播这个行业后,干脆把原来的灵异游戏直播间改成了大胃王吃播间。 因为他太饿了,人类的食物很难满足怪物的食欲,白僳只能以量抵质。 直播内容改变带来的变化有好有坏,但总归粉丝打赏的礼物钱够他购买维持生命活动所需的食物。 “对,刚刚去超市买的,是观众推荐的牌子。” 随意和弹幕互动两句,白僳拿起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说是吃,黑发青年的动作更像是倒,筷子拨动着碗中的面条,两下就将一碗面倒入口中。 观众们可以看到镜头下的青年嘴部咀嚼了几次,接着囫囵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吃完他还把碗展示了一下,随即放到一边,继续拿下一碗。 [不管看几次都想说这是什么倒饭式吃法……] [一帧帧放慢了也没看出破绽,竟然真的是这么深的碗。] [还吃不胖,这体质真是慕了。] 大部分弹幕都挺和谐,但也有一些以前的粉丝点进来发现不是想象中惊险刺激的灵异游戏直播,骂了了几句主播搞欺诈。 [干什么!播什么看什么,再说小白直播间标题又没写错,是你自己眼瞎点进来的!] 一时间人数本就不怎么多的直播间里吵了起来,白僳瞥了眼也没有管,端起下一碗继续吃,看吵架也挺下饭的。 大概吵了这么两三分钟吧,一道极为醒目的礼物特效出现在屏幕上,并伴随着一行加粗、高亮的花体字。 “感谢老板打赏的礼物……啊你说让我玩个游戏?”白僳停下吃饭的动作,念起了随之而来的Superchat,“什么游戏?” [血腥玛丽,像以前那样直播玩的话,不论成功与否都给你打赏十个最贵的礼物。] ID为一串乱码的观众这么说道,白僳盯着他的id看了会,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以前经常互动的某位观众。 白僳直播平台最贵的礼物要三千块,十个就是三万块,刨除平台分成,他还能拿到一万五。 弱小无助但能吃的白僳换算了一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虽然他对那些灵异游戏不怎么感兴趣,但这人真的给得太多了。 或许是怕白僳不答应,id为dsagiopui的观众先打赏了五个一千块的礼物,两千五入账的白僳假装考虑了一下,接着缓缓点头。 他说:“好吧,让我研究一下。” 记忆里原人类玩的都是些本国的灵异游戏。 快速干完剩下四碗面,白僳在部分女性观众的恋恋不舍中果断下播,定了个晚上零点的时间,说到时候再直播玩游戏。 关闭直播间拿回手机,他在网上搜索起了血腥玛丽,看到游戏地点后,白僳愣了一下。 咦,又是卫生间吗? 想到自己之前身残志坚打扫完的浴缸和墙壁,白僳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独自一人、镜子、蜡烛……很好,不会把卫生间弄得太乱了。 没有那方面生理需求的白僳自从第一天后就再也没进过卫生间。 游戏需要的蜡烛和打火机能直接在家里找到,而且还不少,应该是之前的人类为了其他游戏而准备的。 由于时间充裕,白僳还搜了其他人玩这个的视频看,有模有样的学习游戏流程,这些视频中有些人在念完三遍血腥玛丽开始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说自己撞鬼了,也有些人念了好几遍毫无反应。 这应该都是剧本吧?白僳依照记忆判断到。 原来的人类就是这样,写个剧本,排练两到三次再直播,所有的节目效果都是演给观众看的。 白僳没有写剧本的打算,他只是去到卫生间把洗手台的杂物清理干净,方便摆放蜡烛。 接下来就是等待午夜的到来了。 …… 伴随着深夜时针与分针重合,白僳准时打开了直播间。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把手机固定在了能一览他上半身及洗手台、镜子的置物柜上。 “大家好,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我来玩游戏了。” “我看网上说要独自一人在卫生间,也不确定开了直播还满不满足条件,如果失败了那位观众可别赖钱哦。” 说着,白僳伸手关了灯。 直播间忽的黑了下来,片刻后,一抹火光在视线远处亮起。 第二章 血腥玛丽 玩灵异游戏会遇到什么? 说实话,白僳不清楚。 他对于灵异的了解仅停留于人类的百科上,好像是什么人类对自然神秘主义奇异现象的一种解释。 白僳一手举着一根白蜡烛,一手按亮打火机,站在水池前。 微弱的火光将他的脸映照镜子上,影影绰绰的,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呼……”白僳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卫生间的环境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里的温度大概比外面的房间低了几度。 没想明白温度低的缘由,白僳摇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打火机的火苗朝蜡烛倾斜,外焰包裹着棉芯,将光照留在了蜡烛上。 远处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尽职地工作着,镜头画面收录了大半个卫生间,能看见黑发青年点燃白色蜡烛后,把蜡烛放在了自己与镜子之间的洗手台正中央。 [好黑啊……人都看不清。] [灵异游戏就要这样的氛围才刺激,有点以前看主播直播的感觉了!] [我有点害怕……等会不会有奇怪的东西出现吧!] [安啦,世界上哪里来的鬼,都是剧本,演的罢了。] 此时站在镜子前的白僳并看不到弹幕,他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闭上了眼睛。 “血腥玛丽。” 白僳吐字清晰,他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狭小的房间内,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血腥玛丽……血腥玛丽。” 每一次呼喊间白僳都停顿了一两秒,他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然而除了一开始就略低的室温,什么都没感受到。 伴随着最后一声“血腥玛丽”落下,白僳睁开了双眼。 镜中印着的依旧是他的脸,静候了一阵,也还是他的样貌。 白僳试着抬起手挥了挥,镜中的黑发青年做了一样的动作。 灵异游戏失败了?不理解地歪歪脑袋,白僳干脆转身离开洗手台,来到手机跟前。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拿起手机,抬高以一个很高的角度朝卫生间照了一圈,“看,只有我一个人,游戏步骤应该也没错。” 弹幕纷纷呼应,有的庆幸什么都没发生真好,也有的觉得这剧本太无趣了,不够刺激。 白僳正想着是不是该让乱码id老板兑现承诺了,那位老板又一个醒目留言发在直播间。 [dsagiopui:点两根蜡烛一左一右,念三遍“Bloody Mary”。] [要用英语?] [确实,血腥玛丽是西方的通灵游戏吧?] 白僳开口:“老板我觉得我们……” 下一秒,大额礼物刷了屏,白僳换算了一下能买多少吃的,立刻眉眼一弯,改口道:“好,我再试一下。” 在吐槽他财迷的弹幕中,白僳手一捞,从旁边摆着的备用道具中拿出两根白蜡烛握在掌心。 流程还是跟一样,然而这次白僳站在洗手台前想点蜡烛时,发现打火机出故障了。 他按了五六次,每次都是冒出一点火星子就灭,不得已,改换用火柴点燃。 火柴一划就亮,火苗在空中诡异地跃动了两下。 非常诡异,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火苗大幅度朝右偏移了。 白僳没在意,他把点着的两根白蜡烛一左一右摆在了镜子前,再度闭上眼。 视野黑下来的瞬间,周围一片寂静。 “Bloody Mary。” 若有若无的空气流动从脖颈吹过,阴冷得刺激着人收缩肩膀,紧接着前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有什么液体从空中滴了下来。 是他水龙头没有扭紧吗?白僳不记得,但他知道卫生间没有窗,是绝对不可能有风的。 镜头下的黑发青年眼皮微动,最终没有睁开眼,而是继续念了下去:“Bloody Mary。”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一声女子嬉笑略过耳畔,笑声轻得不能被收音设备收入,只有白僳能听到。 [喂……刚刚蜡烛是不是灭了一瞬??] [啊啊啊啊啊镜子里的人睁眼了!] [什么啊,你们是不是太害怕了……草!] 弹幕不断刷屏着观众看到的灵异景象,但这些白僳一无所知,他按照着流程念道:“Bloody Mary。” 第三遍名字念完,白僳缓缓睁眼。 他的视线与一双猩红色的眼瞳撞在了一起。 那是镜中的自己,不,或者说那已经不是白僳本身了。 白僳看到镜中的自己勾着唇角,冲自己露出了笑容,笑容妩媚且诱惑,是十足的女性姿态。 “血腥玛丽……”喃喃自语着,他朝着镜子贴近。 镜中的存在满意地看着人类被她蛊惑,待到距离拉近后,她猛地变换容貌,一张属于人类自身的皮肉撕裂的血色面庞替换出现,刺激着观看者的理智……嗯? 镜中存在没有听到尖叫,也没有看到有人惊恐地逃离,人类依旧保持着和她对视的动作。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就是白僳眼中浮现出了一点疑惑。 他嗅了嗅,眉间一皱:“饿……好香……” “啊——”独属于灵异的刺耳尖啸在另一个空间划响,血腥玛丽被彻底激怒了,无数鲜血自镜面和墙壁迸发而出,铁锈味扑鼻而来,阻断了嗅觉。 “刺啦……刺啦啦。” 电子信号也受到影响,画面显示开始闪烁,甚至间断性地出现了雪花屏。 还不止这些,血腥玛丽改变周围环境的同时,她镜中形象几经变换,极力捕获着猎物的恐惧,最终脸部容貌固定下来。 仍旧是白僳的那张脸,有所不同的是,现在人类的面庞上多出了好几只眼睛。 浮肿的眼球圆鼓鼓的,无规则地排列在脸部的空余位置,随着表情变化,其余五官也被挤得开始歪曲。 这次,血腥玛丽终于看到人类瞳孔猛地放大,她品尝到了害怕的情绪。 白僳从饥饿感中惊醒,他不自觉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虽然没有摸到多余的眼睛,但镜中的景象让他思绪紊乱。 眼睛……没有,但他……直播……对,他在直播,不能让其他人类看见! 慌不择路的白僳扬起手,一拳砸向了镜子。 “嘭!” 镜中的血腥玛丽来不及逃窜应声而碎,玻璃碎片接二连三的掉在地上。 白僳捂着脸蹲在那,开始盘算人类发现他的异样把他抓走要多久。 算着算着,他鼻子又嗅了嗅。 白僳把置物柜一震,扣下手机屏幕后,接着悄悄卷起一块玻璃碎渣,塞入挡住脸的手掌下。 唔,好香,好好吃。 再一块……就再吃一块。 第三章 特殊部门 白僳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有人来抓他。 他远离了卫生间,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血腥玛丽……有点可怕,她竟然能窥到他的本体。 脑海里持续盘旋着这个想法,白僳目光呆愣地看着前方,手机械性地往嘴里送。 “咔嚓。” 清脆的一声脆响,透明的玻璃在黑发青年牙齿的咬合下碎成两半,一半被舌尖卷入口中,另一半还捏在手中。 白僳像吃零食一般,当最后一块闻起来有点香的红色玻璃碎块一点点被吞吃入腹,他面对血腥玛丽时被勾起的食欲终于消退。 还有点想吃。 对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看了会,白僳在想为什么那几块红色玻璃这么好吃。 他似乎之前也闻到过类似的香味,好像是他刚到人类溺死现场时,浴缸里的水也是…… 一思考就有些走神,直到凉凉的触感自脚踝蔓延而上,白僳这次才回过神。 他低头向下看去,没过他脚踝的是水。 “水……?” 客厅里怎么会有水? 疑惑地沿着水来的方向看过去,白僳看到卫生间的门被冲开了一半,水正从里面咕噜咕噜往外淌。 这时他才想起来,似乎他砸玻璃时用力过猛,把下面的洗手台也压出了一个大窟窿…… 白僳连忙朝卫生间赶去。 卫生间呈现一片水漫金山的状态,破了个洞的洗手台就在前方,不断往外吐着水。 面对着已经有些难以收拾的局面,白僳尝试着把一旁碎裂的瓷砖压上去,没想到起了反效果,水压把瓷砖一冲,锋利的瓷片擦过青年的面颊。 皮肤像豆腐般被划开,但是没有血流下来。 白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在卫生间兜转了好几圈,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要打电话来着?” 他看向一旁的置物柜,他的手机还扣在上面。 白僳伸出手把手机拿了起来,屏幕黑屏着,怎么按都按不亮。 花了一点时间弄明白手机是没电了而不是进水了,再花了点时间把手机电量充到能开机。 等白僳从通讯录和记忆里翻找出房东的电话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 现在是凌晨三点,人类理应出于睡眠状态。 拇指悬停在通话界面的拨号键上犹豫而没按,在他纠结的过程中,他家的门铃先一步响起。 “叮咚。” “叮咚、叮咚” 大概是看没人应答,门铃又被接连按了两下,接着沉寂下去。 白僳听到声音从卫生间走出回到客厅,静静地站在那聆听了几秒,最后还是朝大门走去。 黑色的瞳仁贴在猫眼上看向门外,他看到两个黑影杵在外面。 好像还有三个贴在门边,从猫眼的角度是看不到。 白僳想了想,还是探手握住门把手,将门向外推去。 看着外面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类,他换上了一副茫然的神情:“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 时间回到零点十五分。 那是白僳第二次尝试血腥玛丽这个灵异游戏。 不同于第一次呼唤名字时的平淡,第二次所有直播间的观众都看到了诡异的画面。 他们看到镜头下的黑发青年被蛊惑般贴近镜面,接着镜子里浮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 尽管受镜头限制,观众只能看到血色的一角,但那惊悚的场景依旧令人san值狂掉。 不少被这一幕吓掉了手机,再拿起时发现直播间画面卡顿,紧接着情况急转直下,画面禁止不动后变成了闪烁的雪花屏,再之后回归黑暗。 [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是不是!小白是不是还发生意外了!] [好像真的撞鬼了啊,有没有能联系主播??] 显示主播断开连接的直播间内弹幕依旧刷着屏,可不管老粉丝或者新粉丝都不没有白僳的联系方式。 无奈之下,找不到人又怕出事的粉丝联络到了直播平台,几经转手,最后报了警。 接警的一开始是普通警察,但很快在看了直播回放后,这通报警被转给了一个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拿着直播平台给的地址,迅速找上了门。 居民楼的楼道平和安静,一直走到目标房门前,也毫无异样。 他们先是拿着什么仪器探测了一番,没有看到表盘上有数值显示。 接着走出一名队员上前按门铃,按了几次无人回应,其余人纷纷靠墙站立,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 就在这时,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他们要找的黑发青年站在那,神色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们。 白僳有些紧张。 他认出了穿制服的人应该是警察,之前那个已经被淡忘的猜想重归脑海。 他们是不是来抓自己的? 直播被看到了?他是不是暴露了,他是不是要—— 白僳紧张得心怦怦直跳,眼睛打转一圈,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警察微不可闻地对视了几眼,然后站在最前面的人掏出了一份证件。 证件上显示这名领头的警官姓顾,对方样貌周正,严肃视人时,那正气凛然的气质使人背脊一挺。 白僳也慢慢站直,头是往下低了些。 这位警官直述来意:“你的直播中断了,平台也联系不上你,怕你出意外就报了警。” 白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啊我没什么事,前面直播时镜子忽然炸开被吓到了,手机又没电关机了,刚刚才打开。” 顾警官:“没其他情况吗,直播里那些画面?” 白僳不清楚直播拍到了多少,就解释:“是剧本。” 说完这句话,白僳没说话了,就这么站在门口和外面的警察面面相觑。 等了会,外面的警察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白僳开始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再次开口,他说话有些磕绊:“请、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明显心虚的反应让后方一名队员轻咳两声,随即顾警官跟进说道:“还有一些其他事想找你了解,以及白先生你的屋子里一直有水声,方便进去看一下吗?” 水……哦对,水管爆了。 白僳下意识朝后瞥去,看到客厅里的水涌得更外面了,快要到达门口。 他侧过身让开路:“没问题,就是你们当心一点,我家现在有点——” 白僳的话戛然而止,他沉默地与一脚踏进他家水坑而溅了一裤子水的顾警官对视。 半晌,他露出尴尬的笑容,继续说出后面半句提醒:“我家卫生间的水管好像爆了,你们进来的时候当心点。” 顾警官继续往里走,这次他在水底下踩到了什么,捡起一看,是个带着明显齿印的塑料制品。 啃噬得太过彻底,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白僳咳了一下,迅速接过塑料残壳,并丢进垃圾桶:“是邻居家的狗啃的,估计是被水冲出来了。” 之后进入的四名警察都放轻了脚步,待所有人都进入,他们留了一个人看着门,其余人对视一眼,两个朝卫生间而去,一个开始看房间,仍旧是顾警官与白僳对话。 “是这样的白先生,我们这边还有一些其他情况想要询问你一下。” 顾警官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据报警人所言,白先生你在直播间玩一个叫‘血腥玛丽’的灵异游戏?” 白僳打量了一下,发现警察没有抓他的意图,于是把心放了回去。 他点点头:“是。” 顾警官继续问:“直播平台告诉我们,是一个id为‘dsagiopui’的观众像你建议的。” 白僳继续颔首:“对,他发了醒目留言让我玩。” 顾警官听到这,手中本子微合,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白僳。 “那你知不知道,这名叫dsagiopui的观众在一周之前就已经死亡了呢?” 第四章 卫生间 白僳是一个人住在一套设施相对完备的一居室 由于地段原因租金偏贵,但住起来比较舒适。 所有来到这间住房的警察都有个共同的观感,作为一名独居男性,这屋子很干净。 倒也没有到一尘不染的地步,但比起他们曾经去过的其他房屋,白僳住的地方除了吃的东西放得杂乱了些,其他东西都井井有条。 或者说,不常使用。 进入卫生间的两名警员第一感觉便是如此。 简洁的置物架上没有多少洗漱用品,毛巾架上的毛巾用手碰了碰,干燥极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分开查看不同的位置。 他们先绕开了洗手台附近的狼藉,举着检测设备四处照了照,随着仪器数字攀升,他们便确认这间卫生间是有灵异出没过。 数字飙升的位置聚集在洗手台和浴缸的方位。 前者数值仍处于高位,但在缓慢回落,后者数值比较固定,在10-15之间来回打转。 高数值意味着灵异仍在或者刚离开不久,按照他们特殊部门对血腥玛丽的分级,数字在100以下并持续下降,说明血腥玛丽应该已经离开了。 至于10-15,那说明浴缸处在很久之前有灵异光顾过。 测完数值,警员在卫生间内找到水阀开关关闭,持续涌出的自来水停止了,也算多少挽救了一点水费数字。 ‘看这里。’ 没有出声,戴眼镜的警员用口型朝自己的女性队友比划了一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梳着高马尾的女性看到了两道指印。 指印按在浴缸沿上,戴眼镜的警员就这么随手一抹。 ‘浴缸很久没用了。’ 高马尾女性记了一笔,她随即走向淋浴设备,同样在花洒的位置摸到了灰。 ‘也不用淋浴……?’ 尽管很奇怪,但他们暂时理解为一些个人怪癖。 不是没遇到过,反正他们尊重。 把卫生间其他位置探查完毕后,二人来到今天的重头戏——洗手台周围。 在他们从直播平台所拿到的直播回放中,整个“血腥玛丽”的游戏都是围绕着这里进行的。 黑发男性在这点燃蜡烛、闭上眼,呼喊三次血腥玛丽的名字。 闭上眼的过程中,镜子中的脸几经变换,他们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灵异对人类浓浓的恶意。 一开始的瞳色变化和笑容只是戏弄,后面血肉模糊的跳脸便是惊吓了。 据他们了解,血腥玛丽往往就是在将人类吓得失魂后,在人类不能动弹之时把受害者抓入镜中。 血腥玛丽虽是西方恶灵,但在信息流通发展迅速的当下,一个灵异游戏的玩法传播极快根本防不胜防。 戴眼镜的男队友想到这摇了摇头,继续看向洗手台。 白色蜡烛烧了小半就因意外被水剿灭,现在一左一右悬挂在洗手台的残骸上。 洗手台塌了大半,从中心水龙头的位置一直到下方的水管都被蛮力撕扯过,极为暴力的手段使得瓷砖后方的管道都暴露在空气中。 再沿着墙壁往上看,本应该是镜子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一大片蛛网纹状的裂缝和几片被钢钉固定住的边角玻璃。 裂缝中间有一块深深的凹陷,据他们判断,这大小相当于两三个人类拳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所为。 疑惑留在两名警员眼里,他们推测不出是什么锤裂了墙壁。 外面的黑发青年? 不可能,人类不会有这样的力量。 他们也不怀疑白僳有特殊能力。 因为如果被鬼上身,他们的机器在进门时就会发出警报,又或者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也是一样,机器同样会出声。 至于超出他们认知的存在?那就是未知领域了,他们从事这个职业就是为了努力探寻那迷雾中的一切。 ‘感觉除了血腥玛丽外还有其他灵异来过。’ ‘同等级?这个数值应该是同等级的存在吧,但有什么灵异是这个特征吗’ 戴眼镜的警员想不到,只能如实把自己的想法先写下来。 接下来两人戴上特质的手套,从浅浅的水坑中捡拾出碎裂的玻璃碎片。 给每片碎片都编了号,并且在置物柜边找了块空一点的地方,把碎片按照编号排列,进一步试着拼凑一番。 ‘不对。’高马尾的女性队员率先指了出来,‘少了很多。’ 他们确定卫生间每一个角落都已经寻找过,能找到的碎片全都摆放在这,但要拼出一面完整的镜子仍差很多。 就着勉强搭出的轮廓数了下,大约少了十几块碎片。 少的碎片也没什么共同点,仿佛随意挑选。 ‘血腥玛丽……是因为镜子是她的载体吗?因为另一个灵异出现,导致她被打碎,之后带着那些碎片消失了?’ ‘可以这么假设,那么不就有新的问题了吗?’ 二人一致地看向卫生间门外,在那里,他们的队长正在对这间屋子的主人、血腥玛丽的游玩者进行问询。 他没有受伤,也没有精神失常。 甚至可以说正常过头了。 没有面对血腥玛丽的恐惧,也没有疑似面对了第二只灵异的惊慌,过于正常反而显得奇怪。 高马尾的女队员如此猜测道:‘自我保护?’ 戴眼镜的男队友点点头:‘可能,队长他们会判断的。’ 说罢二人不再聊天,把玻璃碎片用证物袋装好,准备回去单位再用专业工具检测。 将要离开卫生间前,戴眼镜的警员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男性队员折返回去,前倾着身体撑在浴缸中,向地漏伸出了手。 地漏一拉就开,在地漏下方连接着什么。 高马尾的女警员此时也走了回来,她看着自己的队友不断拉拽,从下水道中拎出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头发,除了头发还是头发。 无数又厚又密的长发盘踞堆积在浴缸底部,等男队员把头发全部拽出,浴缸已经被铺满了一层。 不难看出,这座浴缸以及链接的下水管道被什么鬼物占据过。 那么,当时用这个浴缸洗澡的人究竟是……? 第五章 问询 死了……是什么意思? 白僳对人类死亡认知很少,他愣了下,才想到浴缸中溺亡的人类尸体被泡得浮肿发胀。 腐败的尸体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口感也不好,白僳那时候迫不得已才把那名人类吞了下去。 难吃,白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样的字样。 之后,他捕捉到了警察所说的时间。 “他是……一周前死亡的?”白僳哑然,“可是他昨天还在给我发留言……” 白僳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对面的顾警官再三确认,才收回了视线。 与此同时,那名一进屋就四处乱转,甚至去白僳卧室看了一眼的寸头警员在白僳背后站定。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机器,调试了什么然后对准白僳。 几秒钟后,他举起手,向顾警官展示的仪器表盘数字为零。 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没检测到,暂时可以放下心来。 白僳能明显感受到对面的警察从他背后看到了什么,之后对方的神色缓和下来,语气也放轻了几分:“这个情况我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很可能是有人盗用了他的账户。” 白僳配合地点头:“这样啊,是盗用账户……?” 等一下,盗用账户? 这四个大字突然敲击在白僳的脑门上,对钱极其敏感的他想到了什么。 他在脑海的记忆中迅速翻找了一圈,在关于直播的部分说明中,他得出一个结论。 那位乱码id观众说好的高额打赏要飞了,而已经收到手的礼物钱可能也得被平台扣回去。 想到这,白僳脸皱了起来。 他下半个月设想好的饱餐一顿的计划也被迫取消了。 钱,他的钱! 该死的盗号的混蛋。 对座的顾警官看白僳神情不对,眉梢挑起,又问道:“是想起了什么吗?” 白僳垮这个脸:“他打赏的钱要没了。” 这话一出,沙发背后那位寸头警员嘴角一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 要不是检测仪没反应,他都要怀疑这主播是不是鬼上身了。 现在看起来就是过分财迷,对陌生人的生死不怎么在乎,有点冷漠。 “那位观众和你熟吗?” “不是很熟,以前聊过几句。” 准确地说是和原来的人类聊过。 “以前?” “就是还在播灵异游戏的时候,那时候他会给点直播反馈。” “怎么会换直播主题的?” “这个也要问答吗?”白僳看了眼警察,“就是忽然发现了自己也有吃播的天赋,而且比玩灵异游戏安全不少。” 前几句话都是循着人类记忆说的,顾警官听完在那涂涂写写,也不清楚这些内容有什么值得记录的要点。 问着问着,顾警官看着白僳顿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脸上的伤是被玻璃划到的?” 脸?白僳闻言,抬手摸了摸面颊。 他摸到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是被被瓷砖崩到的。 比起刚划开时已经愈合了不少,说没有流血也行。 白僳应了一声,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顾警官笔转了转,随手记了一笔,“紧张的时候会吃糖吗?” “嗯?”白僳舔了舔唇角,舔到了一些碎屑,“是,习惯吃点甜的压压惊。” 顾警官看了一圈屋子里随处可见的零食篮子,不可置否。 两人一言一语谈话间,去卫生间查看的两位警员回来了,他们刚回到客厅就朝顾警官摇摇头,然后问了白僳一个问题。 “卫生间镜子的碎片少了几片,白先生你有清理过吗?” 镜子碎片?哦,被他吃了不少。 白僳目光闪烁,他肯定不能跟人类说实话,人类的食谱上课没有玻璃这一项。 也不能说打扫了,房间四处的垃圾桶都没有镜子的残骸……除了桌子上那点碎末,和他刚刚舔进嘴里的。 白僳垂眸看着茶几表面那点浅色碎屑,门外的风一吹,就飘散在了空中。 还是装傻比较好。 于是,白僳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没有清理过,镜子炸开后我就坐到了客厅,也没注意水管一起出故障了。” 他装傻警察也没追问。 那两名警员互相看了看,最后问了下卫生间的使用情况:“卫生间的浴缸有些积灰了,白先生不用的吗?” 白僳回答:“那个之前洗澡的时候呛了水,有点心理阴影,这阵子没在用了。” 两名警员朝他们的队长点点头,顾警官站起身同白僳道谢,谢谢他配合警方的问话。 “没事,应该的。” 白僳也站了起来,将警察送到门口。 他想了下,还是补了一句:“那位观众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 面容严肃的警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逐渐走了出去,而留在最后的寸头警员慢了几拍,等其他走远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了一串数字,寸头警员说道:“咳,这是我们局里经常合作的修理师傅,你那卫生间坏得这么厉害,我帮他拉拉生意。” “别让我队长知道啊,这可是违规的!” 说着寸头警员把纸条一塞就跑,一溜烟跑下了楼。 白僳捏着纸条不知作何操作,只能先放到口袋里。 大门关上后他去到卧室那边,刚巧在窗边看到那些警察依次上了他们的警车。 等警车开出去很远,消失在街道尽头什么都看不见后,白僳松了一口气。 应该过关了吧?他拍了拍胸口。 今天也是努力假扮好人类的一天。 …… 特殊部门的小队趁着夜色来,赶着夜色走。 等车启动后,后座那名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气质的警员戳了戳副驾驶的位置,问道:“队长,那个叫白僳的真的很可疑,不把他带回警局吗?” 副驾驶的顾警官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双臂坐在那:“带回去,用什么理由?” “就是……”话起了个头就卡住,警员想了想,“用和那个直播间观众死亡有关的理由?” “首先,仪器没有在白僳身上检测到任何属于鬼怪的阴气。” “其次,阿诺的测谎天赋也没触发。” 另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冲自己的同僚挑了挑眉,引得吊儿郎当的寸头青年呲牙咧嘴的。 “再者,你之前写检讨还写得不够多吗?在不确定对方知晓灵异的情况下把人贸然带回局里……我不想再给你打保证了。” 被说了两句,后排寸头警员消声了,恹恹地靠了回去。 “是是是,不能主动向群众提及灵异,除非他们先开口。” “可是血腥玛丽真的出现了,队长你看回放的时候不也肯定了吗?这个叫白僳的怎么会没看到呢……” 寸头警员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只能理解白僳不认为自己见过灵异,在惊吓过度后,大脑对自身的自我保护进行了认知修改。 他们过去也是见过这样情况的当事人。 “对了队长,卫生间里有新的发现,除了血腥玛丽外应该还有其他灵异出现过,两者相对或许才留了白先生一命。”戴眼镜的警员举手补充道。 “咦?你早说啊,我还在想那小子怎么逃脱血腥玛丽的呢,我想总不能是靠脸吧?真能靠脸,上个月那小明星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 “夏成荫。” “到!” 在自己队长锐利的眼神凝视下,寸头警员终于闭上了嘴,停止了嘴上跑火车的行为。 见下属消停了,顾队长才说道:“那位白僳先生是有点秘密,回去写个报告,把血腥玛丽放弃袭击离开他家的事写一下,给他的名字在局里挂个号。” “再打个电话让老张做下准备,要是那位白先生给他打电话了,带点道具再去。” 停顿片刻,思及白僳对钱的看法,顾队长补充了一句:“跟老张讲一下,这次的目标比较爱钱,让他报价放低一点。” “贴的钱,记得走报销。” 第六章 电子幽灵 警察走后,白僳回到了卫生间。 此时水管的总水阀已经被关上,只有淅淅沥沥的几滴水珠悬在断开的裂口处。 地面被清理过一遍,浅浅的水坑已被拖干净,玻璃碎片也消失不见,应该是被警察拿走了。 白僳沉默地看着墙上的大坑,非人的迹象过于明显。 盯着看了会,他移开了视线。 就这样吧,只要没被人类警察追究就行。 接下来他要考虑的应该是修缮事宜。 钱……白僳打开余额看了下,修理费应该还是够的,但之后的日常吃喝会有点困难,按照他的食量来说。 警察上门询问整体花了半个多小时。 白僳将卫生间剩下几处还留有水汽的桌子擦了擦,之后他开始收拾客厅。 湿淋淋的拖把抹过地面,有一些地势较低的家具受了灾,还好都是些白僳不用不怎么重要的东西,不然更换又是一笔开销。 柜子移开收拾底部,白僳扫到了几片塑料圆盘的残块。 和先前被警察踩到的差不多,这会儿白僳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原人类摆在浴缸边的不知名道具,具体干什么用的他不知道,吞噬人类的时候一起给吞下肚了。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咬了几口,印象里味道不错。 后面他吐了出来,但刚变化的人类身体用起来不熟练,估计是那时候被遗落在了房屋角落里。 直接将塑料圆盘原地销毁,避免下次再被人类翻出来。 偏硬的塑料在手中被按压,偶尔刺出的棱角也不能对柔软的掌心造成伤害,就这么一点点被揉捏成极小的一团。 客厅整理完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等停下来,白僳记起了那位顾警官的叮嘱。 顾警官让他收拾完家里记得在直播平台等地方报个平安。 但也别说太多,就讲一下他人是安全的,至于直播中断,顾警官也给了一套说辞。 其他的日后他们会联合直播平台作出说明的,在此之前他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白僳坐在沙发上,拿起充满电的手机。 打开直播平台的后台时,他手机卡顿了一瞬,响应了数秒才跳转页面,紧接着无数消息接连涌出。 白僳简单瞥了眼,大多数都是关心他情况的,当然也有个别素质差骂人的,他直接无视了。 给几个常见面熟的直播间老板回了话,然后他挨个登上社交平台报平安。 给出的说法就是直播过程中卫生间水管爆裂,涌出的水殃及到了摆放在一旁的手机,手机泡了水导致直播中断。 [——咦?那镜子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真的看到了!] 解释完直播中断的原因,观众的关注点移到了另一个重点上。 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很简单粗暴,就说是后期弄上去的,再问就是不方便透露。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服众,评论区里乱糟糟地说什么的都有。 [——可是真的好可怕啊。] [——指路录播十分零二十七秒。] [——兄弟这个灵异游戏玩得带劲!下次还按这个来!] 说到这个,他还没有看过自己的直播回放呢。 警察来之前他没有想起来,等警察问询过程中提到直播他就有点惴惴不安。 应该没录到什么画面吧? 白僳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点进自己的直播回放,他发现录播仅仅到他贴近镜面那里,血肉撕裂的镜影一闪而过,之后便中断了。 白僳长舒一口气,没有录到后面满是眼睛那张脸就行。 接下来他翻了翻空荡荡的直播间,很容易在打赏榜上找到了那串乱码id。 点对方的头像进入了个人空间,发现这个人近期打赏的主播很多。 再细看了一下,他打赏的主播大多是玩灵异游戏那一块的。 打赏礼物和发醒目留言的缘由已经不可查,但从时间节点上来看,这些主播和他遭遇相同,大概率要被平台扣回收到的礼物钱。 白僳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盗号的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他看了又看,还是对着这个出手阔绰的账号点了举报,举报缘由是盗号。 早点封禁账号吧,省得还有其他人要被骗。 …… 在无人知晓的城市角落里,一场突袭或者说救援行动同时进行着。 尽管不抱多大希望,但在没有确认目标死亡前,他们仍需要尽最大努力。 夜色仍旧朦胧,几名身穿制服的人快速穿过狭窄的楼道,不引起任何沉睡居民的注意。 他们目标明确来到九楼,几人在门口做好了准备。 其中一人上前敲了敲门,始终没有应答后,他们打了个手势,直接破门而入。 大门被直接踹开,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腐烂和酸臭味交织在一起。 做好了攻击准备的几人没有瞄到任何生物,于是他们依次进入,快速略过门口的杂物,笔直冲进了卧室内。 卧室内是臭味的源头,门没上锁,只是半遮半掩着。 几人一进去,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仰靠在旋转座椅上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从破败程度来看,至少已经一周了。 测量阴气、鬼气的仪器在进入卧室后蹭蹭上涨,并且高居不下。 靠近尸体没有引起攻击,其中一人挥挥手,其他才放下了武器。 他们面对着那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从死不瞑目的状态一直看到一旁抬起放在桌面的手。 这是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尸体其他部位都是正常腐烂,唯独手部干枯到焦黑,像被什么吸干了血液一般。 死者焦黑的右手上死死握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即使没人操控,依然自主地打开一个软件,眼熟的乱码id游走过一个又一个直播间。 它不断给人打赏着,并询问同样的问题。 [主播可以玩血腥玛丽这个游戏吗?] 即使把手机强行取出也不能阻止乱码id的操作,直到用特殊的武器把机器物理性砸烂,流窜在网络上的灵异电子幽灵才暂时消散。 身着制服的人对着手机残骸检测了一阵,最后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个也不是主体。” 另一名队友愤恨地骂了一句:“这是这个月底第多少个了!” 领头的人摇摇头:“把尸体收拾了吧,找个合适的死因告知亲属。” 第七章 修理师傅 天色刚蒙蒙亮。 白僳安抚完观众,开始找修理师傅。 人类家中记着的几个电话号码里是有维修师傅的,但在询问过具体破损情况后,对方惊叹“这是遭野兽了吗”,并报了个相当高的价格。 白僳一听就犹豫了,他表示自己要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后他疯狂计算,算完觉得有点贵。 纠结之余,他瞟到了放在一旁的那张字条。 警方给的字条是一串电话号码,据那个寸头小哥说,这也是修理师傅的电话,但是和警方合作的。 警方啊……白僳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电话问问。 电话忙音响了没几下便接通,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在白僳说明来意后,他停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极低的价格。 低到离谱,但白僳可耻地心动了。 短暂考量后,他决定请这个师傅。 表达了想要请对方的意愿后,修理师傅表示OK,他八点准时到。 之后白僳便挂了电话,挂断后他总觉得自己少沟通了什么。 等准备给房东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没说自己的地址。 警方合作的师傅水平这么高的吗?可以未卜先知客户的住所? …… “喂——诶对的,是我,王奶奶我跟你说一件事。” 一件简单的事在老年人的耳背中,花了十多分钟才把情况交代清楚。 王姓老人叨叨半天,终于把话说到了点子上:”啊——哦,那你等等哦,我晚点就过来看看。” “好的,王奶奶你几点……” 还没等白僳问完,耳背的老年人就挂了电话,徒留他听着嘟嘟嘟的忙音。 白僳摇摇头。 行吧,他先去吃个早饭。 白僳倒不是个多精致的人……怪物,他对于食物的要求就是普通好吃且能饱腹。 从未被水灾殃及的厨房冰箱里拿出几袋蒸一蒸便能入口的包子,塞进灶台上的蒸笼里。 等待食物出笼的过程漫长,一夜未睡的白僳闭眼小憩了几息。 修理师傅早上七点五十,准时到达了白僳的小区楼下。 忘记问地址这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他准备丢给其他同事解释,反正他是和警局有所合作的。 张烨然,新建对抗灵异特殊部门下属员工,定位灵活,部门里需要他扮演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 比如今天,他就是会修水管、会砌墙的张师傅。 张师傅早已看过现场照片,带足了装备准备一次性完成工作,如果黑发青年问起来,他就把锅扔给队里其他同事。 提着笨重的袋子上了楼,张烨然在门口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有个男声答了句马上,等了会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打开门,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湿气,其次是扑鼻的食物香味。 迎接他的黑发青年站在那,嘴里还叼着一块咬了一半的包子,显然是在吃饭途中跑来应门。 白僳说话含糊,把嘴里那半食物咽下去才逐渐清晰:“请进……唔,抱歉我在给粉丝录小视频,师傅你随意吧,鞋套在这。” 真警察、假修理师傅张烨然点点头,目不斜视地朝卫生间走。 白僳看着修理师傅那副熟稔的模样,越发觉得是警方那边透露了什么。 不过警方这么操作是允许的吗?白僳不明白地摇摇头,看了人类规矩他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接着他不再注意修理师傅,继续满足粉丝想要他露脸的要求去了。 张烨然那边一进卫生间,他随身携带的便携测量仪数值蹭蹭上涨。 果然如同出队的几名同僚所说,这里阴气密布。 接着他看到了卫生间的全景,不禁脸皮一抽。 就这个破坏程度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灵异大战还没出人命的,有点离谱,他不理解。 吐槽归吐槽,正事他还是得干。 装模作样地拿出修理道具,还一趟一趟从门外搬来瓷砖等物。 最后一趟把工具摆到卫生间后,张烨然悄悄看了眼外面。 厨房里的青年注意力没有摆在他这里,青年人拿着手机对准自己,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从镜头的角度来看,也找不到卫生间。 于是,张烨然借着宽厚背部的遮挡,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 是的,符纸。 不管黑猫白猫,会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同样的,只要对付灵异的手段好使,他们不介意即科学又迷信。 就像他现在用的符纸,比起容易被检测出来的电子设备,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除了专业人士,没人发现得了。 张烨然弯下腰,手一伸,轻易地把符纸贴到了要重新砌上的瓷砖的背面。 假以时日,这几张符纸会把周围的阴气逐渐吸收干净,如若血腥玛丽之流去而复返,这符纸也能自燃给他们提醒。 浴缸那的操作相同,他摸了摸浴缸底部,找了个靠里的位置,贴在常人日常生活中无法触及的角落。 他贴得认真,以至于背后突然传来声响时把他吓了一跳。 “师傅吃包子吗?” 身为警官,张烨然反应灵敏,他猛地回头,发现是黑发青年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手里提着的袋子里装着食物。 问的很平常,动作也很普通,但走路却没有一点声息。 就算他出神,也不至于忽视了外界的动静。 很奇怪。 张烨然神情变换,最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 白僳点点头:“哦好。” 他不多做勉强,直接收回手,把包子送入自己的口中。 这会儿他录完了吃早饭的小视频发到直播平台上,露脸视频让粉丝安心很多,在和几个评论互动完毕后,他空闲下来。 于是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好奇地围观起修缮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旁观的缘故,修理师傅的动作僵硬了些许,中间摔了个工具在地上,还差点碰倒一边垒起的瓷砖。 失误多了,修理师傅转过头朝他陪着笑脸说:“抱歉啊白先生,不是很习惯有人在背后看着,能不能请你……?” 白僳也没多想,说了声好便走了回去。 回到客厅的他还在思索要不要去蒸今天的第七屉包子,还是换换口味再吃的别的时,门再次被敲响。 “咚咚。” “来了。” 这次打开门,门外站着一老一少。 戴着老花镜拄着拐杖的年迈老婆婆,和她身边一位搀扶着她的漂亮姑娘。 黑长直的女生与白僳对上了视线,随即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说道:“你好呀,小白。” 第八章 王慕缨 叫他小白?是认识的人吗? 白僳瞥了眼门口的女生,没有立刻在记忆里寻找到对得上脸的名字。 原人类交友范围有限,除了读书以来的同学就没在现实里认识多少人,网络上倒是有不少没见过面的网友。 他网名带白,真名也姓白。 寻了一遍没寻到结果,白僳认为或许是原人类以前认识的人,容貌发生了变化。 对面老年人白发苍苍,老花眼镜一推,眯着眼就开始打量白僳。 “小白是吧……诶好久不见你变化了许多呢。”瞧着白僳,老人从头看到了脚,“头发变得清爽了……眼镜也不戴了?我就说嘛,你眼睛露出来好看,挺俊挺精神的一小伙。” 老年人就爱叨一些过去的事,在门口这么些功夫,她已经从白僳当年来找她租房子一直谈到了前两次续租。 “小白那时候刚成年吧,要读大学了,就来租个离学校距离始终的房子……囡囡你不知道吧,那时候的小白可嫰了。” 眼看着老年人要在房门口开始追忆过去,与老人同行的女生喊了她一句:“奶奶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老人这才缓缓住口,然后慢悠悠迈开步子:“好哦,那小白我们先看看房子的受损情况吧……水管怎么就裂了呢?” 白僳朝里面让开路,黑长直的姑娘立马扶着老人走了进来。 一老一少路过白僳时,不知道是不是白僳的错觉,那位姑娘瞥了她好几眼,神情上还有些……有些兴奋? 白僳:?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白僳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礼节性地朝人笑笑,黑长直的姑娘也回以灿烂的笑脸。 房东奶奶一进门先观察了一下地面,没有湿滑没有起翘,看着情况还好。 接着她颤颤巍巍移动到了洗手间那边。 从大敞着的门外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是繁忙的修理场景。 修理师傅应该是听到了外面动静,在有人靠近后,回过头朝外面的人颔首示意。 白僳也跟过去看了眼,修理师傅速度挺快,已经把惨烈的墙壁修补了大半,连镜子那的大窟窿都暂时用板子挡上了。 因此房东奶奶也就没看到什么过于离谱的场景。 但这点损坏也足够她疑惑了,老人茫然地回头看向白僳:“小白啊,你这都在卫生间做了些什么啊?” 白僳干咳了两声,没有具体回答。 反倒是房东奶奶身边的那位姑娘俯身附耳过去,与人老人低声交流了什么。 ‘应该是管道老化了,这房子年份不是很激烈吗,奶奶我们不要说这些了啦。’ 白僳听到了小声的窃窃私语,对老人与女生的关系有了点猜测。 房东奶奶听了后,点点头,一脸慈祥地说:“行吧,我就坐这边看看,问师傅几个问题,小缨你也不用看着我,你不是说你是来——” 黑长直姑娘连忙打断:“奶奶!” “好好好,我不说了。”老人一副我懂的样子,冲女生挤眉弄眼了几下,然后介绍道,“小白啊,这是我孙女王慕缨,今年刚上大学呢,你们年轻人自己聊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说着,她摆了摆手,将两个年纪轻的赶到一边。 等白僳回过神来,他已经和房东奶奶的孙女坐到了客厅另一角的沙发上,一人面前摆了一杯茶。 茶还是女生泡的,她似乎知道这个家里的茶包放在了哪里。 白僳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名叫王慕缨的女生出声解释道:“是小白你自己说的。” “嗯?”白僳仍旧茫然。 “是直播啦。”王慕缨托着下巴侧头看向白僳,“小白你直播的时候不是说过,茶包被你放到碗柜里去了。” 白僳想起来了,他直播确实讲过,当然那也是原人类乱塞的,他只作陈述。 白僳了然:“你看过我直播。” 王慕缨点点头:“是啦,我是小白你的粉丝哦。” 女生饶有兴致地盯着白僳看,与昨晚警察那种探究的目光不一样,她似乎仅是在欣赏。 即便这样,白僳依然感到别扭。 太近了。 他与王慕缨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这和直播不同,他是真实被人看着的。 沙发并不是正对着的,而是两个人一同坐在了同一边。 只要稍一转头,或者说不偏移目光,他也能用余光瞥到对方。 皮肤白皙的女生柳叶眉一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白僳握着茶杯,微不可见地往旁边挪了下。 他的动作虽然很小,但边上的姑娘注意力都在白僳身上,自然是都看到了。 王慕缨笑了声:“我也不会吃人呀,小白现实里是比较社恐吗?” 也不是社恐,人类的人际交往他还在学习。 区别于他这样的怪物,人类有分男性和女性,应对时便会产生差异。 特别是现实里,网络上他倒没这么重的界限感。 白僳摇了摇头:“因为不熟悉。” “好吧。”王慕缨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很快举起手机晃了晃,“那你记不记得缨络这个名字?” 有点印象。 白僳想了想,好像今天早上刚看过。 他翻开早上小视频的评论区一看,果然找到了一模一样的id。 “缨络是我的网名,我是小白你的新粉,你直播吃东西后才粉上的,没想到你租的是我家的房子。” “真巧。”白僳头一次在线下遇到人类粉丝。 思索片刻,他从一旁的茶几上抽过纸笔,工工整整签了个名,接着撕下来递给王慕缨。 王慕缨看到纸愣了下,随即她接过来拿在手上,人咯咯笑了起来。 “噗,小白你果然很有意思。”她笑得花枝乱颤,“不过谢谢啦!” 那张纸被王慕缨叠好放进口袋中,人类姑娘说,她回去要拿到粉丝群里炫耀一番。 “粉丝群?” “是啊小白,虽然你粉丝不多,但还是有粉丝群的,昨天你忽然断播,我们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白僳想到了什么:“是你们报的警吗?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黑发青年弯眉一笑。 这一笑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王慕缨忽然瞪大眼睛,然后朝另一侧别过脸,自言自语起来。 普通人是听不见的,但白僳是个非人类。 他清晰地听到女生反复嘀咕着“可爱、想”之类的词语,这让他的笑容有些僵住。 人类,还是有些可怕的。 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 单人粉丝见面会终结于修理师傅完工。 当白僳看到王慕缨要陪她奶奶离开时,他松了一口气。 再谈下去他真的要兜不住底了,这人类姑娘到底有多少奇怪的问题? 白僳飞快付了钱,感慨人类警察推荐的师傅果然手艺好,并人类警察好感小小up了一下。 正算着余额,他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二维码。 他抬眼,看到王慕缨笑眯眯地举着手机。 “加一下联系方式吧,奶奶说以后租房的事就由我来代劳啦。” 第九章 广播 王慕缨是个热情的人类姑娘。 她也是白僳联系人类社交的一大步。 她完全没有陌生人相识后的那股生疏感,仅最初两天比较矜持,等聊多了后,人类姑娘逐渐开始放飞自我。 称呼从小白一路演变到崽,白僳看得满头问号。 或许是看出了他字里行间的沉默与疑惑,王慕缨还给白僳解释了,她之前是看脸入坑的颜粉,现在是心生慈爱的妈粉。 白僳:……? 他确实对人类文化一知半解,不是很懂为什么会有女生喜欢赶着给人当妈。 他没记错的话,房东奶奶介绍王慕缨才刚大学? 缨络:那其实还是有男妈妈的存在的。 白僳:? 缨络:咳咳,算了这个小白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白僳:晚了,已经搜索过了。 黑发青年满头问号地看着百科页面,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网页关闭了。 太复杂了,人类太复杂了。 缨络:啊……那个我们换个话题吧!小白要不要换个直播地点,一直在家里吃播,大家也有点看腻了。 缨络:之前给你转发了一个本地美食的推荐,离小白你那边有个新的火锅店开业,还是自助!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视线从崽这个称呼上略过,白僳头疼地别开视线。 有关王慕缨提到的自助火锅,白僳有点印象,之前店铺宣传的时候他就有关注,但考虑到去店里吃饭需要外出,还要接触大量的人类,他一直在犹豫。 缨络:去吧去吧。 缨络:对了,最近小白你的直播间来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观众,不要理他们就好。 从白僳手上拿到房管资格的人类姑娘每天都能封禁许多账号,这个变化是直播平台发的一个公告带来的。 直播平台就近期出现在各个直播间打赏引人去玩灵异游戏的观众作出了说明,声称那是盗号者所谓,并列举了他们所封禁的id。 “dsagiopui”这个id赫然在内,白僳知道得更多,他知道这个账号的原主人已死亡。 话说回来,那日之后警察也没再联系他了。 好像血腥玛丽的事故就这么过去了,却也不知道自己仍在特殊部门内挂上号这件事。 直播平台发完封禁公告后,又整顿起了灵异类相关直播的乱象。 许多跟灵异沾边的直播被封,就连打几个恐怖游戏都要被管理员光顾好几回。 就连换了分区的白僳也因为玩了血腥玛丽被官方提醒了两句,主要因为他以前有很多游玩的前科。 白僳乖巧地朝直播平台保证,顺便也打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看白僳很听话,打电话联系的女性工作人员透露了一点。 按直播平台所说,前阵子被高额打赏哄骗玩灵异游戏出事的小主播不少,像白僳这样幸免于难的却没几个。 “反正白先生直播已经转区了,以后请不要涉及了。” 回忆至此,白僳忍不住又舔了舔牙龈。 仿佛有一股甜美可口的香味还回荡在口中。 咽了两下口水,白僳开始研究王慕缨推荐的火锅店。 他饿了,想美餐一顿。 …… 王慕缨推荐的那家自助火锅确实离白僳住的地方不远,坐落在一座人流量不小的商场中。 坐地铁只有两站路,步行要二十分钟左右。 白僳想了下,决定尝试一下地铁出行。 他戴了顶鸭舌帽出门,压低帽檐使他在低头看手机时能隔绝了大半周围的视线。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认了出来。 在地铁站台等候下一班地铁进站,白僳挑了个人少的门站着,忽然有人从后方拍了他的肩膀。 一回头,打扮得青春靓丽的黑发姑娘站在那,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果然是小白。” 几秒钟前还在手机上交流的女生出现在面前。 白僳低头看着自己给人报的车门号,问道:“你也要出门?” “是啊,比小白你早一站下车吧,跟朋友约了出去玩。”王慕缨指了指地铁站名,“不过我在这等了很久了,一直没有地铁进来。” 女生嘀嘀咕咕地说着,她讲自己没有听到地铁广播,也没看到相关通知。 这站台上人如此多也是因为这个,本来应该五分钟一班的班次,他们已经等了十来分钟了。 白僳打开乘地铁用的程序,的确,通知栏没有任何消息。 一同等候的人变得浮躁起来,赶来的地铁乘务人员连连赔礼道歉,表示他们在努力联系驾驶员了。 之后没多久广播响起,地铁方面称下一班地铁将在三分钟后到达,请乘客们稍安勿躁。 王慕缨当即拍手说太好了。 白僳却抬头盯着广播声传来的方向。 这个声音……他朝周围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觉得广播声奇怪。 这声音听在白僳耳朵里万分刺耳,沙哑的呓语还有几分失真,完全不像正常工作人员说出来的话。 但因为其他人类都没表现出异常,白僳也就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地铁如约在三分钟后进了站,出乎意料,这趟迟了很久的地铁上乘客不是很多。 甚至有大量的位置空余,供人去歇息。 个别几个已经在车上的乘客都低着个脑袋坐在那,看着像在打瞌睡。 地铁停稳后,门缓缓打开,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呼,好冷啊。”身边的王慕缨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外套,“都入秋这么久了,还开这么冷的空调吗?” 说着,王慕缨率先走了上去。 白僳跟在后面也登上这班地铁。 王慕缨就近想找最近的座位坐下,但白僳拉住了她。 他轻轻搭了下女生的胳膊就松开,然后朝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示意了一下:“坐那边吧。” “诶?好啊。”人类姑娘没什么意见,她顺着白僳示意的方向坐了过去,并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小白你也坐吧。” 白僳的注意力并不在王慕缨身上,听到喊他的声音就应了一下,然后过去坐下。 车门这时到点关上,随着窗外景色变动,地铁慢慢启动开了出去。 车辆报站的广播适时响起,和站台内的一样,粗哑的声线诉说着将要发生的诡异。 上车前感觉还不明显,上车后就发现车内气温太低了。 耳畔的女声嘟嘟囔囔说地铁空调开太低了,明明不在出风口,她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僳随口嗯了一句,他坐在那,观察起对座低头“打瞌睡”的乘客。 那名男性乘客,姑且称他为男性乘客吧,他头耷拉下去,脖子弯曲的弧度宛如整个头颅断掉一般,一动不动的。 无论地铁如何摇晃,他都保持着稳坐的姿势。 王慕缨手机又玩了会,感觉哪里不大对。 “小白啊。”她抬起头,“怎么还没站?” “好像……地铁已经开了很久了?” 第十章 这是什么肉? 王慕缨扭头看向窗外。 黑洞洞隧道不断飞逝,偶尔会有一些广告牌闪过。 当人盯着交替出现的广告牌看一阵,能发现广告内容在不断重复,并没有新的灯牌出现。 “怎么会……” 王慕缨有些茫然,她不清楚这个情况是不是正常的,毕竟她平时也不会一直盯着地铁窗外看,往往是手机一刷,听着地铁报站就知道该下车了。 但今天不是这样,她手机视频都刷了数个了,都还没听到车内到站提醒的广播。 王慕缨又低头看向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十点三十九,一分钟后,数字是跳转到了四十。 “小白,我去问一下对面的乘客。”她站起身,“问一下他这地铁是不是之前就开得这么慢。” 白僳拦住了王慕缨,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去吧。” 随即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笔直朝对座的男乘客走去。 几步走到对方跟前,白僳在男乘客面前站定。 由于视角问题,王慕缨只能看到白僳的背影,他整个人完全把坐着的人挡了起来。 没问题吧?女生不确定地想,她觉得这趟地铁有点怪怪的。 …… 白僳自上地铁后就在思考一件事。 那些勾起他食欲的香气是什么? 人类溺亡的浴缸水、血腥玛丽逃离的玻璃碎片以及这一整列地铁车厢。 他对着车厢车壁看了半天也磨了半天牙了。 显然,他不能真的去啃车厢铁皮,只能干馋着。 或者,他可以找机会去车头看看。 不过现在他得把对座的男性乘客解决一下。 白僳这边他离坐着的乘客近了,自然而然看到了更多怪异的情况。 男性乘客裸露在外的皮肤过于苍白,从领口的位置朝下看,星星点点的浅色块状痕迹蔓延进衣服遮挡的深处。 如果白僳对人类足够了解,他便能看出那是尸斑,他所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但他不清楚,尽管察觉到了异常,白僳还是开口问道:“你好,打扰一下。” 这句话仿佛是什么指令般触发了男性乘客的回应,他嘎吱嘎吱抬起头,脖颈与肩膀摩擦发出了酸涩的声响。 男性乘客完全仰起头,那张可怖的大脸展示于眼前。 他没有五官。 或者说,他没有真人的五官。 素净如纸的面孔上两团蚯蚓般扭曲的线团便是眼睛的存在,他没有鼻子,嘴的部位用简洁的线条勾勒出一条弧线,仿佛在笑。 看见白僳后,男人笑得更加渗人,嘴角弧度上扬,代表眼睛的线团更是蠕动起来,一圈又一圈。 白僳看了眉头一皱,身子往后退了些,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在男性乘客理解中便是害怕的举动,他继续疯狂的展示着自己诡异的一面。 他期待着被他恐吓的人类发出刺耳的尖叫,那么他就能趁着人类失神的时候趁机——怎么还没叫? 疯狂转动眼睛,转得眼部线团都要打结卡死了,他都没有等到人类尖叫。 再定睛一看,原以为会惊慌后退的黑发青年依然维持着原有的距离,只是眼神越发嫌恶了。 男性乘客恍若看见“好丑”二字写在对方眼里。 男性乘客气得发出一声尖嚎,但碍于他没有真正的嘴,这声尖嚎除了同类没人能够听见。 “小白?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白僳迟迟没有说下一句话,王慕缨担忧地站了起来,想走过来查看。 “没什么。” 白僳眼疾手快一把将男性乘客的脖子重新按了下去,力道之大,让男性乘客差点人头分离。 即使是王慕缨的距离也听到了“咔嚓”一声,她仍不放心:“真的没事吗?我好像听到了,嗯……什么断裂的声音?” “没有,这位乘客脖子扭到了,我帮他按一下。” 睁着眼睛说起瞎话,白僳手再一动,第二声脆响过后,男性乘客脖子以近乎九十度的角度重新抬起。 “脖子现在好了,不过……他今天嗓子也不大好,在用手机打字给我交流。” 王慕缨仍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心想自己认识的主播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自己,便坐了回去。 她仍不忘嘱托:“那小白你小心一点。” 白僳点点头,收回朝后看的视线。 再看回那名男性乘客。 两只黑色线团的眼睛充满怨恨地望着白僳,等白僳对上他,男性乘客目光中生出一丝胆怯。 怪异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类不害怕? 为什么这个人类能制住自己? 他可是怪异,他可是吞食了无数人类的怪异! 头脑中执着的念头再次驱使着男性乘客放手一搏,他要把面前的两个人类留在这部永不到站的地铁上! 黑线聚集而成的嘴部猛地放大,像个黑洞占据了大半面庞,脖颈处连接的皮肤直接绷断,仅靠几根游动的线条支撑,蛇一般蜿蜒向着白僳面部袭来。 男性乘客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要能触及这个人类的身体—— “啪。” 极为轻巧的一声拍打,白僳伸手按住对方的脸,然后往下一压。 “咦?” 只有额头两只眼睛的间隙是有实感的,其余碰到黑色巨口的地方都犹如陷入泥泞,稍稍用力便沉了下去。 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白僳手腕下舔舐,紧接着他感到有一条粗壮的“舌头”缠绕上来,随后白僳失去了对自己右手的控制。 人类是什么味道的? 细腻而有嚼劲的肉染着铁锈的香气,男性乘客尝过很多次,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如此。 可这次却不一样。 松软的肉入口即化,如同棉花糖一般丝丝融入怪异的身体里,味道……这是什么味道?他为什么品尝不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什么味道,这是什么肉? 肉、不,这不是肉,这不是人类的肉! 刹那间嗡鸣声占据了男性乘客的大脑,他维持不住原先的动作,整个人抽搐般朝后倒去。 眼睛、嘴巴、耳朵,黑色线条不断从这几个部位涌出,还未落到地上便变为黑色粉尘消散。 所以说,东西不能乱吃。 又不是谁的消化功能都和他一样。 白僳单手接住了那掉下来的男性头颅,等重新凝聚出右手后,他两手一按,帮忙把男性乘客的脑袋按了回去。 按得不是很牢,总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白僳余光瞥了眼后方,看到人类姑娘玩两下手机会看自己这边一下,他直接把男性乘客整个人放倒,放平躺着了车厢座椅上。 男性乘客的脑袋和脖子不怎么能连上,白僳干脆扯下他的西装外套,整件盖在了对方肩膀以上的位置。 这样人类姑娘看不见,也不会太起疑。 做完这件事,白僳一脸平静地转过身,朝王慕缨耸了耸肩:“他不知道,他说之前也是开了很久才到站的。” 王慕缨点头:“这样啊,那这位乘客是……?” 白僳瞥了眼,继续编造谎言:“他身体不大舒服,我帮他躺下来,好像是有点畏光。” 王慕缨将信将疑,虽然觉得奇怪,但直觉让她就此打住。 “那我们是不是要找乘务人员问一下?”王慕缨再度看了看时间,“应该要去车头吧。” 白僳同意这个看法:“确实要去一下。” 怪异的男性乘客并不是导致地铁迟迟不到站的元凶,他只是帮凶,这班地铁上应该还有数个和他同样的帮凶。 白僳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车头的方向。 好馋。 馥郁的香味从那里飘来,从男性乘客暴露异样开始他就闻到了,那香味一直在诱惑他。 白僳走到贯通道装置的连接处,前方数个车厢空荡荡,靠近车头的位置才有数个人影摇晃。 人影摇摇晃晃从座位上站起身,忽的朝身侧的乘客扑去。 在一阵响彻前车厢的刺耳尖叫声中,白僳转过身,一下捂住了王慕缨的眼睛。 “嘘,闭眼。” 第十一章 “我可以吃了你吗?” 黑暗笼罩了人类姑娘的世界。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睫毛扇在白僳掌心。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王慕缨问,“我听见了有人在尖叫。” 白僳半侧着身子,一只手捂住女生的眼睛,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那敲敲打打,迅速在网络上寻找合适的理由借口。 说来也奇怪,这趟地铁迟迟不进站,但网络却是与外界链接的,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只是发不出消息。 白僳搜索了几下,在人类病症中找了个相对合理的病因。 “那边有位男乘客犯癫痫了。”说着,他朝前方车厢又看了眼,补充道,“还有点吐血,场面有点吓人。” “哦,这样吗……”听着是有点骇人,女生缩了缩脖子。 白僳描述的画面与真实发生的场景相差极大,那位被黑影扑倒男性人类乘客很快就被黑线所吞没,整个人如同融进了黑影中,只有地上的滩滩血迹证明着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惨状。 全过程很短,短得常人完全来不及阻止。 人类很厉害,同时也很脆弱。 目睹这一幕,白僳生出一些感慨。 他看向被自己捂着眼睛的人类女生,颤抖的睫毛上下浮动,她好像是偷偷睁开眼了,随即又闭上。 白僳觉得,他面前名为王慕缨的女生在他眼里和其他人类区别也不大,可能就是有了具体的称谓。 哦对,她还是他的粉丝。 白僳稍稍把人又划近了一些。 远处匍匐在地的怪异缓慢起身,因为刚刚吞噬了一名人类,他潦草的脸有了具体的五官,复制了那名人类的形象,他朝白僳笑了起来。 阴森贪婪的笑容,这怪异把白僳当成了下个目标。 白僳挑眉,偏头看看已经被他人首分离的另一只,失去头颅的那只还躺在那不断抽搐。 这些怪异之间是彼此独立的吗?都没有信息交流。 白僳收起手机放回口袋,松开捂着王慕缨眼睛的手,在对方睁眼之前,两手一搭女生的肩膀,把她人一转,朝后方的车厢一推。 白僳说:“倒数五个数。” 王慕缨:“什么?啊……好吧。”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数,王慕缨还是维持着背对的姿势,开始数数。 “五。” 完全爬起来的怪异摇晃着朝白僳冲来。 “四。” 车厢顶的白炽灯闪了两下。 “三。” 白僳在光线照射下发现刚长出来的右手的肤色有些不协调。 啊算了,反正也要……等会再调整就好。 “二。” 车内灯光瞬间熄灭,进食者之间的交锋藏匿于黑暗之下。 “一。” 王慕缨睁开眼,她转过身,看到黑发青年正蹲在地上。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人,一侧手脚蜷缩,另一侧手脚不断抽动,眼球震颤,时不时还向上翻起,面部肌肉不受自身控制,嘴角往下淌着白沫。 见王慕缨看过来,白僳平和地朝人笑笑,手上动作不停。 他撕下躺着那人的衣物,把撕下的布条扭成长条状卡进男人上下牙之间。 做完这个操作后,白僳将人强行平卧,拿起手机比对起自己搜索的急救手法标不标准。 其实不标准也没关系,他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 对于王慕缨疑惑的目光,白僳给出的回答仍旧是这个人犯病了。 王慕缨看看地上的人,这症状确实有点像。 “但是……”王慕缨还是有些迟疑,“他是不是要闭气过去了?” “嗯?”白僳低头一看,“哦,这人症状比较重。” 他马上从蹲姿站起,双手一拍便招呼人类姑娘往车头走。 “网上的医生说更严重的会成呈角弓反张抽动,他还没到那个地步,所以我们快点去找地铁司机吧。” “地铁里信号不好,拨不通120的电话。” “还是早点让司机开到站,然后找医生来救人吧?”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好像又说得都对。 王慕缨思考的间隙便落后了白僳好几步。 她低着头对上的只有男人几乎快整个翻过去的白眼球,这异状吓得她连忙小跑数步,跟上了白僳的背影。 “等……等等我!” …… 地铁的驾驶室应该是整列车唯一有门的地方。 当白僳和王慕缨来到车头时,那扇一般都关着的门此时打开了一条缝,从那一小块玻璃窗上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里面。 白僳让王慕缨在外面等着,他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驾驶室车厢狭小,空间有限,越发衬得那股香味扑鼻。 白僳寻到了气味的源头,那便是端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他过去靠在驾驶台上,从前方白僳窥得了人影的全貌。 它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是那种被丢入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长相。 不似怪异乘客的那股戾气与凶残劲,他平静地坐在那,手放在操控台上,随意拨动着上面的开关。 没有预料中的剑拔弩张,白僳也不好直接下嘴。 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问:“我可以吃了你吗?” 礼貌与尊重兼备,除了有点威胁怪异的生命。 驾驶员的它也没被吓到,它镇静地坐在那:“你不能吃了我。” “哦?”白僳向外瞥了眼,确定他们说话的音量人类姑娘听不见,“为什么?” 说话间,白僳已经整个人坐到了操作台上,压得身下的按钮滴答乱响,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它。 直白、渴望,黑发青年的身体越发前倾。 驾驶员的它依旧不慌不忙:“吃了我,你和那个人类会迷失在这。” 很快它想到了什么,立即改口:“不,你不会迷失,但那个人类会永远留在这班地铁上。” 看似是威胁,却讲得是事实。 白僳有些迟疑了,他紧缩的瞳孔恢复了平常的大小。 事业有专攻,如何让这班脱轨的地铁回归正常是他不会的操作。 驾驶员的它见这话有效,立刻追加道:“我可以送你们回去,作为交换你不能吃了我!” 幽灵地铁的意识从监控中看到先前车厢那几幕后,它便意识到自己选错了猎物,反而把猎人邀请到了自己身上。 他们灵异、怪异……反正怎么说都好,他们这样的存在之间是有互相吞噬的可能的。 在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后,驾驶员的它就在思考退路。 它作为怪异还年轻,它还不想英年早逝,命丧于此。 持续观察监控,瞅准了黑发青年与人类女性之间朦胧的关系,它做起了文章,没想到还被它赌对了。 但是身为怪异为什么要与人类为伍! ……咳咳咳,它也承认,有时候还是需要和人类产生一些联系的。 白僳捏着自己的下巴在那思考,思考把到嘴的食物放跑的可能性。 过了会,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在你把人送到正确的地铁站后,再返回来吃了你?” 第十二章 幽灵地铁 幽灵地铁,常见于地铁末班车。 一般伴随地铁晚点出现,此外没什么特殊的规律,偶尔也会在白天进站。 幽灵地铁在特殊部门被划分的等级并不算高。 因为它每次出现都不会带走太多乘客,一般性在五人以内,运气好还能回来一两人。 但这并不是否认幽灵地铁的危害性,毕竟从死亡率来看,发生在幽灵地铁的失踪便等于死亡了。 今日负责监测网络的负责人员在茫茫数据海中发现了关键字眼,第一时间汇报给了上司。 “又出现幽灵地铁了?” “不确定,但是那条发在公共平台的情况和幽灵地铁很像。” 那只是一位普通网民的吐槽,她吐槽她的朋友半个小时前上了地铁却迟迟未到站。 按照时间推算,那班地铁其他乘客早在二十分钟前就下车了,她怀疑就是朋友在骗自己,其实还没出门,说不定又昏睡过去了。 言语中都是朋友的调笑,满不在意,还在评论中自己回复自己,说等朋友醒了一定要好好请客赔礼道歉。 很普通的一条动态,但特殊部门却不敢错过,他们要去确定一下事情的真相。 他们立刻联系上了地铁官方,在调阅过相关监控后,很快发现了目标班次——地铁九号线,十点二十八分至十一点十五分的其中之一。 前后监控全部是无法查看的花屏,明显被灵异影响了。 地铁工作人员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们之前看是正常的?” 特殊部门的人头疼地说:“没事,可能是监控故障了吧。” 这便是幽灵地铁烦人的地方,很难判断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哪班地铁又是被幽灵地铁选中重合的。 …… 幽灵地铁的意识木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努力把地铁开回正确的站台内。 它觉得自己今天倒了八辈子霉,开地铁出门前一定没看黄历。 黄历,传统日历,它本土怪异也会看。 开着开着,驾驶员的它用眼珠子瞧瞧往后瞟,它看到黑发青年站在驾驶室门边,与人类女性在那交谈。 幽灵地铁的意识有点纳闷。 他们这城市这圈子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存在?也没听说哪个大佬易居……算了。 它晃了晃脑袋,普通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开完这一趟它就去换个城市,到时候再捞几个小鬼上车当帮工,它幽灵地铁还是一条好怪异! 白僳完全不知道幽灵地铁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不算跟幽灵地铁的意识谈妥了,只是让它先把地铁开回去,等到站了再说。 幽灵地铁只能照做。 白僳讲他和驾驶员的它谈判,准确地说,单方面要求的过程用言语修饰了一番,才转告了人类姑娘。 王慕缨听了,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故障啊,那是不是还影响了其他班次啊?” 白僳没有回答。 怎么解释一站路开了快半小时这件事……他觉得有点难解释,决定直接放弃。 他相信人类可以自圆其说。 王慕缨似乎因为马上要和朋友见面了而高兴,和白僳说话的语气也雀跃不少。 “太好了,终于能见面了。” “没想到这趟地铁坐了这么久……唉,还好遇到了小白你,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白僳嗯嗯啊啊地应着,应答不怎么上心,好在王慕缨也不在意,她就是要个说话的对象。 这部地铁太安静了。 目前唯二见到的乘客还都犯着病,一个畏光一个抽搐……剩下的地铁司机她也不是很敢接触。 朝后方的车厢看看,那平卧在地的男性好像没了动静,王慕缨瞟了几眼,连忙收回视线。 重新看回身边比她高上半个头的黑发青年,白僳此时又把鸭舌帽戴回头上,一手扶着门口,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肚子。 王慕缨好奇地问:“小白你是饿了?” 白僳瞥了眼动作瞬间僵住的驾驶员,慢悠悠地回答说:“是有点。” “那你等会可以直接去吃火锅自助了,说起来,小白你是不是没给粉丝们预告一下啊?” 女生即刻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叨叨说着一些直播方面的注意事项。 她说翻看以前白僳的直播录像都挺注意的,会预告也会给粉丝发福利,谁知道转了分区后什么习惯都变了。 直播预告全变成了直播突袭,要不是直播的人没变,粉丝都要怀疑是不是主播被掉包了。 莫名被说中的真相令白僳心虚地移开视线,注视着幽灵地铁的意识,把压力转嫁到了后者身上。 幽灵地铁:? 就这么在被威胁的盯视下,幽灵地铁颤颤巍巍地跟上一列正常地铁,与之一点点重合,然后进了站。 “到了。” 幽灵地铁发出了赶客的声音,它目光隐晦地看向黑发青年,示意对方赶紧带着自己的人类同伴下车。 白僳不慌不忙地与它对视,最后是幽灵地铁先败下阵来,怂了扭回头。 爱走不走,等会到点它就关门跑路! 白僳先把王慕缨劝了下车。 人类姑娘往车门走时,还不住地回头。 “小白你不一起下去吗?” “你和你朋友有约比较急吧,我留在这里等车站医务人员过来。” “好吧。” 幽灵地铁的意识难以置信地看着黑发青年先把人类女性劝下了车,就在他以为白僳要毁约……虽然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约定,他以为黑发青年要调头对付自己了。 谁知,白僳目送王慕缨下车后,方向一转,沿着后方的车厢一路往后。 地铁车厢不短,黑发青年在那走走停停,还时不时摸摸门,再俯身观察被他击倒那两怪异乘客的状态。 白僳不下车,幽灵地铁就不能发动。 幽灵地铁并不想带个食客开走,那到时候它还有没有命换个城市开地铁就不得而知了。 等了好一会,幽灵地铁才看到黑发青年从靠后的地铁门离开。 于是,驾驶员的它准备关门离……怎么门关不上了?? 幽灵地铁使出吃奶的劲,它的车门仿佛卡死了般,跟空间焊在一起纹丝不动。 它忽然间明白了,黑发青年一路摸门做了什么,以及下车前从车厢监控摄像头朝它笑的那一下意味着什么。 该死的……该死的混蛋!!! 车门摇晃得嘎嘎作响,吓得站台附近的乘客远离了这班地铁。 它无能狂怒着,却也没办法驱除白僳留在它身上的东西。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能量,只知道绵软的物体陷入它的门缝,将门卡死在那。 长时间停留的地铁自然引起了旁人注意,甚至进一步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 白僳站在远处,看着人类逐渐把地铁站围了起来。 他拍了两下手。 他吃不到嘴里的东西,自然也别想这么容易离开。 第十三章 过个理智 这座九号线地铁站里的人很快就被疏散出来,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将整个车站围起。 白僳站在附近的天桥上看着。 本来他站的地方没什么人,但随着车站人流全都被赶出来,天桥上围观的群众多了些许。 白僳身边就有两个看着是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在那八卦吐槽,她们说最近一年来公共场合的危险事件是不是有点多。 “你看上个月那个哪里……有个动物园不也说有什么危险分子吗?把人一赶一围,好像就没了下文。” “对对对,你还记得我们初中那边吗?上周有个班级被集体放回家休息了,说是……有需要隔离的传染病,但我打听了一下,完全没有这回事。” “咦?那是什么事啊?” 两个女生说着说着跑偏了话题,白僳便不再关注她们,专心看起了人类是怎么应对灵异事件的。 做个准备,万一日后自己暴露了呢? 至于他会不会从幽灵地铁口中暴露这件事,白僳觉得不会。 他撑着栏杆。 人类如此戒备,人类也对非常规的存在很在意。 他那天玩血腥玛丽的游戏便是,这趟迟迟未抵达的幽灵地铁也是。 那些身穿制服的人总是在短时间内就赶到了现场。 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算算……白僳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 从他离开地铁站到穿制服的人赶到,好像就差了十分钟。 …… 整个地铁站内都拉起了警戒线,地铁官方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从指挥把乘客以及工作人员都疏散出去。 那辆关不上门的幽灵地铁一直停靠在那,能感受到车厢愤怒摇晃得嘎吱作响,却不见幽灵地铁离开。 特殊部门的人抓紧时间冲上车,找寻幸存者,并试着寻找幽灵地铁的核心在哪。 作为意识的驾驶员一早便消散了自己的形象,所有的能量重新回归车厢,努力把白僳留下的痕迹排挤出去,这样它才能够离开。 “这里有一名死者!” “这里也有!” 随着停留时间的增加,车厢内的装饰也发生了变化,开始朝着古旧、残破转变。 过去的广告、灯牌,熟悉的人便能看出,这是好几年前的地铁型号了。 以往的失踪者也一个个显现,时间过了这么久,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有名队员翻过一名伏趴的人,发现死去已久,愤恨地骂了出来:“可恶的灵异,要不是它们……” “别说了,抓紧时间,不知道这地铁会不会突然离开……当心!” 收到提醒的队员立刻原地一个翻滚,躲掉了朝着他扑来的黑影。 再抬头看向原先站立的位置,一具人类外形的怪异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脖子呈九十度弯曲,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两名人类。 接着,更多这样的存在站了出来。 并不是所有的怪异都被白僳解决了,他也就处理了靠近车头的两只,其余的仍是散布在列车上。 幽灵地铁急于离开,便把这些怪异都放了出来。 它得抓紧时间……要是让人类发现消灭它的另一种方法可就…… 一时间整列车衰败得更快了,车饰锈得铁皮翘起,灯光刹那间从亮如白昼落到暗淡昏黄,光线的转变使人眼前一晃,差点就被怪异抓到破绽。 但能在特殊部门留下工作的都不是凡俗之辈,初见的理智震撼过后,影响不大的都迅速反击起来。 被影响到的都和失踪者尸体一起被送了出去,等待治疗。 “砰!”一声枪响,普通子弹对怪异造成的伤害有限。 不得已,特殊部门拿出了特质武器,子弹崩在怪异身上使它们连连后退,偶尔有几枚擦过地铁车厢,引得车厢再度剧烈震动起来。 不可以,它不可以留在这里! 经过不断努力,幽灵地铁终于摆脱了束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门上的警示灯滴滴亮起。 “快走!地铁要关车门了!” 还在对付怪异乘客的队员齐齐转头,等他们撤出去后,他们回头看到古旧的地铁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从启动到全加速没有几秒的间隔,所有人就这么看着幽灵地铁猛地窜了出去,疾驰着离开站台。 整班车彻底离开后,持续笼罩着地铁站的那股阴冷气息慢慢消逝,车站照明也陆陆续续在闪烁数下后恢复。 再看面前的站台,仍旧有一列地铁停在那。 但这班就是普通的地铁了,因为幽灵地铁的缘故一直延误停在这。 有人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幽灵地铁的一个特征,立刻记录起来,准备回去上报。 其余人收拾着现场,确认死者身份,准备联系家属,还得准备一个合适的借口…… “啊,好麻烦啊。” 有人工作着工作着,站在原地发呆开起了小差。 他眺望着正常的地铁列车,从车顶看到车门再看到地面……咦? 他似乎在车门边的地上有什么白色絮状物飘了过去,好奇之余,他朝风吹的方向走了过去。 地铁下有风,可能是风压带来的吧。 这名队员跟着走了好几步,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工作范围,来到了距离同事很远的地方。 他弯下腰,伸出手。 这是什么呢?白色的、絮状的—— “咚!” 很响的一击重物落地的动静,旁人连忙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一头栽倒在地的队员。 他毫无声息地趴在那,即使被人拍了肩膀也没有反应。 “喂,别开玩笑了,现在可是工作时间。” 同事好笑地又攘了人两下,还是没回应,他只能给对方翻了个身。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痴痴直视前方的脸。 …… “嗯?” 白僳忽然从撑着栏杆的姿势站直了身体。 他张开五指看了看,总感觉有什么触碰了一下自己。 摊着手掌翻来覆去看,没有看出什么眉目来。 这时候地铁站的封锁也解除了,白僳干脆把刚刚的异状抛在脑后。 现在差不多是下午四点了。 白僳能感受到幽灵地铁驶离,看起来人类并没有把它留住。 仔细想想,把整列地铁都拆掉或者炸掉是有些困难,大概人类是舍不得? 第十四章 查无此贴 缨络:所以小白你最后没有去火锅自助吗? 缨络:翻了一圈没有看到直播回放! 收到消息时,白僳刚从睡觉的被窝里爬起来。 不得不说,人类发明睡觉的这个地方是个好文明,连怪物都抵抗不住这东西的诱惑力,差点被封印住。 没被封印住的原因则是,他饿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小时白僳都处于想吃东西的状态。 起床给自己做起了早饭,打开冰箱随机挑选幸运速食食品,稍微看一眼烹饪方法便开始下厨。 倒上油,开大火,将煎饺满满当当放入锅中,煎至底部金黄再捞出,也不需要经过放冷这个环节,白僳端着盘子就倒入口中。 之后如法炮制再煎上这么七八份,全部吃完才算解决早饭这个环节。 要不下次尝试一下直接在口中用开水泡面?听说这样比较效率。 把盘子和煎锅都放到水池里,白僳开始给人类姑娘回消息。 白僳:没去。 白僳:之后地铁管制了,在那边看了会热闹。 缨络:真可惜,本来还想跟你问一下那家店好不好吃的,下次想跟朋友一起去试试。 白僳:应该过阵子会去吃。 缨络:!那太好了! 缨络:不过那天地铁封闭真的好突然哦,我们刚出地铁就封起来了。 白僳看到王慕缨这么说,有点好奇她和她朋友对那天迟到的看法。 白僳:你的朋友没有说你放她鸽子? 缨络:说啦,她说什么我上车的那班早就到了,明明没有!后来地铁那边出了公告她才信我。 缨络:哼,还冤枉我,说我睡过头骗她什么的。 后面都是一些抱怨的话,白僳当起了合格的树洞,把聊天框放到后台,看起了网络上的新闻。 有关那天的地铁故障,官方是在隔天才出了公告,申明在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这个时间段发生了延误,耽误民众出行了。 公告说得简洁明了,也没提及更详细的原因。 网上自然有人不信,还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那天就在附近,说他看到了有关部门拉起警戒线,还从里面抬出了几个盖着白布的担架。 ‘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发言者独自嚷嚷着,但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他的发帖随后沉寂下去,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了。 白僳将这个帖子翻到底,看到贴主发的几张模糊且打了码的照片,那确实是九号线附近的景象。 大概是一直没人理,贴主自暴自弃般发了一张身着制服的人架着同伴走出的照片,之后没几秒钟,帖子被当场删除。 白僳还在浏览呢,正准备点开大图看看,直接查无此贴。 和谐这么快的吗?白僳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 他有点在意那张照片,感觉拍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一栋戒备森严的医院内,几名身披白大褂的医生快步穿过走廊。 他们来到电梯前接了一位领导模样的男子,然后重新走回先前的过道中。 国字脸的男性边走边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身边的医生马上回答:“总得来说还在计划中,有几人是常规的理智缺失,经过治疗神智已经稳定下来,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国字脸男性点点头,这是他们这类人出任务会遇到的情况,每次面对超脱认知之物,都会对自身的认知产生一定冲击。 运气好很快便能回神,运气不好便会一直怔在那,严重的还会发疯发癫,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行为。 就比如前几天的幽灵地铁。 幽灵地铁本身对人类没有太大的冲击,反而是幽灵地铁上那些五官缺失、由黑线替代的怪异乘客使人心神动摇。 那一趟出任务的队员有四五个被冲击了理智,一时半会没缓过神,被其他同伴带走,事后全部送进了医院。 国字脸的男性继续和医生们往里走,他们先去了停尸房。 数具从幽灵地铁上带下来的人类尸体摆放在那,已经初步完成了尸检,正等待着之后的指令。 尸体大多完整,没有外部伤口或者肢体残缺,但内部的构造就不那么完整了,很多器官都已经凭空消失,就像被人整个掏走。 最严重的那具尸体只剩下了肌肉骨骼,整个人宛若一件待穿的皮囊。 再联系幽灵地铁上那些怪异乘客,可能就知道这些死者遇难的原因了。 “幽灵地铁的特征更新了吗?” “更新了!已经把观测到的特征都汇总上报了,等数据通过,会把幽灵地铁的情报推送给其他地区。” 幽灵地铁出没没有规律,在任何拥有地下铁的城市都可能出现,所以需要让其他地区也知晓新的消息。 国字脸的男性点点头。 他们离开停尸房又走上电梯,电梯上了四层后,那里是精神损伤后休养的病房。 国字脸男性一一探望了几名受伤的队员。 他们情绪稳定,偶尔才会在对话中流出几句呓语,或者没头没尾地开始语序颠倒,过几秒就能回过神,随即露出抱歉的神情。 “我就是看到……那些黑色线条……游动着朝我扑了过来,然后、然后将我拉扯到那怪物面前,一点点把我吞了下去,我能感受到自己逐渐丢失对身体的控制,直到意识也消失。” 这看到的当然是幻觉,但也有可能是怪异伤人的真实步骤,这位队员灵感较高,或许看到的是过去死者的记忆。 慰问完伤者,国字脸男性让人好好休养,之后一行人再次乘电梯上行,去往了今日医院之行最终的目的地。 六楼是这座医院的顶层,入住的都是一些情况特殊的病人,平日没有许可也不会放人进入。 登记完身份等信息,医生引着男人来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病房。 走廊一路静悄悄的,但在路过一间病房时,里面人忽的冲到门上,撞在特殊加固后的海绵垫上发出重重的巨响。 医生看了眼门口监控,然后朝男性摇了摇头。 “他感觉到有人靠近才来的门口,束缚带又被崩开了,但没有受伤,之后会有人来处理的,您继续往前走吧。” 接着向前,几人停在了一间非常普通的病房外。 从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门内,里面的病床上坐着一位痴痴傻傻的病人。 第十五章 “白色诡物” “他一直这个样子?” “是,从现场带回来就这样了,不管外界给予什么刺激,他都没有回应。” 几人走进病房,外人的进入没有引起床上人的注意。 他仍旧是呆呆愣愣地坐在那,双目有神也无神,望着虚空,一声不吭。 医生靠近后,做了个示范。 他拿起了个喇叭一样的道具捏了两下,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刺耳的声响令旁人忍不住皱眉。 但病床上的青年还是那副神情,一动不动。 医生随后又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医用手电,对准青年的瞳孔打开照射,除了生理性的瞳孔收缩,青年并无其他反应。 之后医生收起手电,两手一摊:“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做过了身体检查,他的身体没有问题。” 青年任由摆布,医院把他们能想到的检查都过了一遍,生理方面一切正常。 和植物人差不多,但又比植物人麻烦。 因为青年神经不会进入睡眠状态,时间一到临界点,就需要外力辅助他入睡。 国字脸男性听了眉头紧锁:“那你们有什么推测吗?” 医生颔首,却有点犹豫:“有是有……我们推测是大脑。” “大脑是人类最精密最复杂的器官,现阶段现有的仪器不足以让我们判断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医生说着,叹了口气,拿出之前做检查写下的报告。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数据,外行人看是看不懂的,国字脸男性接过翻了两眼,直接翻到最后看结论。 “其他途径寻求过吗?”男人又问。 “也有。”医生指了指楼下,“四楼的407病房,我们请来的外援。” “那位试着连接这位的意识,试图看一下他看到了什么,然后……” 后面的话不用明说都明白,已经住进了四楼,那就是受到了精神损伤。 “他只连上了一秒,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 之后那位外援大叫着往外跑,他们医院费了点功夫才把人制伏,送去治疗。 现在人还躺在楼下,中间短暂清醒过一会儿,就交代了入目一片白。 他就看了一眼,差点迷失进去。 “至于出事的地点……也还是在幽灵地铁那的站台上。” 但这就很奇怪了,无论是幽灵地铁还是怪异乘客,都不足以导致人的精神崩毁。 “发现他的人怎么说?” “那名队员讲,他们当时处于给幽灵地铁事件收尾的阶段,清理现场准备离开了。” “他们俩本来站的地点很近,但后来他听见倒地声音去找人时,发现同伴已经离他很远了。” “之后小队又把现场再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国字脸男性想了会,觉得现场应该还有第三个“灵异”存在。 这个“灵异”级别偏高,无法被仪器检测。 只一眼便让人理智分崩离析,威胁性很高。 “暂定A+级别吧,代号为‘白色诡物’。” …… “阿嚏!” 白僳打了个喷嚏,手里翻找的东西一个没拿稳,全都洒落到了地板上。 总觉得有人在说他坏话,不过人类的身体真的好不方便。 如果是以前的他,这些飘落的纸张一定全部能够接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左一右两只手,才拾到两张。 他把租房合同落出来的纸拢了拢,摆了回去。 前面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贴主发新帖子,而王慕缨则在说完抱怨才想起她今天找白僳的正事。 白僳租的这间房子租期快到了,得续签合同。 但房东王奶奶年纪大了,不记得自己把合同放哪了,王慕缨便来问问,能不能从白僳这边找找之前的。 于是白僳便开始在房内翻找。 原人类摆东西很随意,白僳接手后就把所有外面乱放的东西收在一起,现在开始一件件找。 各类身份证件、银行卡和一些小物件,最后在一份文件夹里找到了合同。 一同找到的还有些笔记之类的,白僳随手翻了翻,有本是日记,其余的则记录了一些数字与英文。 想着正经人谁会写日记,白僳将日记本搁到一旁。 用手机对准合同拍了几张照,收到消息的王慕缨回了个OK的表情包,说自己会把合同准备好再过来的。 缨络:小白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呢? 白僳:来之前问一下,或者放在楼下信箱和我说一声。 缨络:okkkk。 找完东西,白僳就准备把原人类的物品重新塞回去。 他将所有东西全部叠着拿起,结果物品大小不一,从没压紧的缝隙中又掉了两件下去。 笔记本背脊撞在地上朝两边散开,另一本卡册压了上去,恰好压到折角的一页。 好像写了什么? 白僳眯着眼,弯下腰捡起来。 他打开了被折起角的那一页。 ——“我的妈妈死了。” 潦草的字体书写其上,并且这同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白僳定睛看了会。 说起来,原人类有个奇怪的地方。 他没有找到任何原人类有关于家人的记忆。 也不能说没有吧,就是很淡,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一般。 白僳也是第一次吞噬人类替代人类的身份,业务不熟练,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操作有问题。 反正,他只知道原人类父母早亡。 其他亲属也来往甚少,可能还有点避之不及。 没回想起有意义的记忆,白僳于是作罢。 他把满篇的重复话语翻过,想随便再看两眼就收起来,不想之后映入眼帘的鲜红色的涂鸦。 血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个圆弧,圆弧又一个个衔接在一起,拼出一副污秽不堪的图案。 涂鸦覆盖在纸张的上半部,颤抖的线条写至下半,留下未完成的大团墨点。 白僳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未完成的符咒。 因为是半成品也就没有任何效力,但那上面散发的气息却令白僳感到厌恶。 太恶心了。 厌弃地将那图案遮住,光遮住还不够,他手一紧,纸张一皱便直接撕了下来,再揉捏成一团。 垃圾桶便是这团废纸最后的归宿。 白僳完全没有想到这人类家里还有这样的物品,一想到那股作呕的气味,他就有点坐不住。 草,他已经和这玩意住了这么多久了吗? 原人类的记忆有所缺失,白僳只能自己行动。 一个个东西确认过去又太慢,下一秒,薄如蝉翼的白雾轻轻拂过整间屋子。 同一时间,城市某处的监测设备的数值骤然飙升,盯着屏幕值班的员工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六章 醉汉 “快……快去叫人!” 从座椅上摔下的员工连忙爬起,一面对着同事大喊,一面飞快操作表盘,试图捕捉数值异常的位置。 然而数字的飙升仅是昙花一现,三秒后数值回归原点,降到了警戒线一下。 手按在键盘上的员工人愣在那,脑中还是之前的想法。 发生什么事了?? 几分钟后,顾丞顾队长带着寸头警员夏成荫赶到。 他们看着被值班员工调出的数值记录,那骤然升高的峰值直接突破了顶点,紧接着断崖式回落。 夏成荫哇得一声喊了出来:“老大你看,这数字是不是爆表了?” “叫队长!”顾丞瞪了自己的下属一眼,后者吐了下舌头,摊着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他目光移回了屏幕上,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数值还是在……灵异初袭人类世界的时候。 过去的记忆太过痛苦,顾队长想了一瞬便收回了思绪,把关注放回眼前的异样上。 现在是下午五点,在隔壁国度是逢魔时刻的开始。 “有确定发现异常的地方吗?” “稍等,消失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追溯。” 值班员工说着开始溯源,也正是因为高峰数值的昙花一现,导致溯源变得困难,捕捉半天也只能确定一个大致的区域。 “在溪中区。”值班员工调出地图,圈出了一块地,“应该是靠北这块。” 顾队长看过去,他发现这块区域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他们前阵子整个小队出任务的小区所在的地点。 夏成荫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戳着自己队长的胳膊,说道:“队长你看,又是那里。” 短期内同一片区域反复出现异常很不对劲。 顾队长问道:“符纸怎么样?” 夏成荫接话道:“我问一下。” 他立刻打开手机找到通讯列表里一个拂尘头像的人,弹了个震动过去,得到一个问号作为回复后,才问起正事。 :符纸燃了没? :?没有。 :成。 对话简洁明了,夏成荫很快抬头,朝自己的队长摇了摇脑袋。 符纸一切正常,那应该就和血腥玛丽及未知的破坏墙壁的灵异没有关系。 顾丞皱着眉看屏幕。 那会是什么呢?有什么灵异在城市中乍现并消失,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而能量还这么庞大……思索再三,顾队长带人去现场走一趟,以防万一。 …… “阿嚏。” 白僳又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把这次的原因归结于扬起的粉尘过于刺鼻。 他飞快过了一遍对房屋的检查。 除了手中的笔记本,他还在书架上发现了几张同样未完成的符咒夹在书页里。 所有的纸张都被白僳揉成团,跟着当天的生活垃圾一起丢到了楼下垃圾桶里。 丢完垃圾,白僳神清气爽地回到屋内。 还有个他在意的地方。 黑发青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 他在那里也察觉到了什么,气息谈不上讨厌,也绝对不喜欢。 他来到洗手间,循着气息传来的位置找了过去。 一处在洗手台的瓷砖后,另一处在浴缸底部。 浴缸底部比较容易查看,白僳试着钻进些许,看到了那气息的全貌——一张黄底红字的纸,巴掌大小。 上面写的是……白僳努力认了下,发现自己不识字。 也不好说完全不认识,就那种形似某个字,但具体念不念那个音不好说。 胳膊伸长尝试够了下,没和他发生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就是没问题。 是不是人类留下的? 脑海中闪过警方的那几张面孔,白僳认为可能性很大。 既然是人类留下的,他就没有去动。 动了万一再把警察引上门就不好了,反正他也不用卫生间,没有影响。 饥饿地揉了揉肚子,白僳离开卫生间,继续自己的日常。 打开直播进行了今日的讨口子工作,播完时长赚够饭钱,顺便对之后要去外面餐厅直播的事做了下预告。 [那家火锅店我知道!连锁的,挺划算挺好吃的!] [而且服务态度很好,主播一个人去,说不定还会给你对面放个玩偶。] [小白、玩偶,画面感有了。] [我推荐主播去的时候再点一份小酥肉,很好吃!] 白僳把推荐的菜品记了下来,也有人问他怎么没这两天去,刚开业那里还打折。 白僳夹起一口面,抬眼看了看弹幕:“本来想去的。” 慢条斯理地把面和碗里的汤都喝干净,他继续回答:“去的那天遇上了地铁故障。” 白僳直接在直播间里提及这件事,然后他观察起了弹幕。 大部分观众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对地铁故障不了解,只有个别本地观众回应,说看到了公告,那也是第二天出门时候发现的了。 [故障时间好像很久诶,耽搁了不少人出行。] [是啊,我有个朋友那天有急事,被耽搁得急得换了公交,还好没迟到。] 弹幕聊着聊着,问白僳有没有在故障现场。 白僳笑了笑,回答说没有。 “我距离地铁站还很远呢,本来以为能很快恢复就没选其他交通方式,没想到停了这么久。” 之后再随便互动两句,白僳和观众说了再见,收拾收拾下了播。 把厨余垃圾和生活垃圾一起带下了楼,丢到小区内的垃圾房中。 是夜,小区里夜深人静。 摇摇晃晃的醉汉从外面走进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要回家。 快走到单元楼里时,他忽然想吐,呕吐的酸臭味沿着喉咙一路上涌。 醉汉脚步一顿,扒拉住就在一旁的垃圾桶呕吐。 “呕……呕呕……” 醉汉吐了半天,差点把肝肺也一起吐了出去。 吐完后他干呕两声,准备离开。 正要走,醉汉迷离的眼神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随即上下摸了一通身上,什么都没摸到,于是伸出手朝桶里面够。 神色恍惚的醉汉站立不稳,没有够到东西,反而还把自己整个人栽了进去。 “砰。” 轻轻的一声垃圾桶与其后墙壁撞击的声音,在夜晚安静的小区里也不怎么明显。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第十七章 清醒梦 怪物会做梦吗?理论上应该不会的。 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的意识被拽进了一片红色的世界中,脑袋昏昏沉沉地垂落下去,泥泞的地面捕捉到了他的四肢,拉扯着将他朝下沉。 白僳就是在这么一个过程中醒来的。 入目缓慢鼓动的血红色地板猛地凸起,胳膊从陷入的状态抽离,他下意识伸手按了上去,按了一手黏稠。 这是一个清醒梦。 白僳很快判断出来。 他夺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操控权,手按着黏稠地面一用力,把四肢抽了出来。 那些黏稠滑腻之物同样站在了他的小腿和肘部,正一点点往下落。 说是肉块都是美化这些物体,或者说如果只是肉块的话,反而没这么恶心了。 数不清的杂物,毛发、脂肪、指甲甚至是骨骼都嵌在里面,随着肉块上下起伏。 是的,远处的肉块在起伏,有节奏的起伏,仿佛在呼吸。 白僳站起身,接着他没站稳般摇晃了两下。 很想吐,真的很想吐…… 自从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感官一同回归,白天在家中清扫发觉的恶心气息成倍增长笼罩着他,让他不断反胃。 梦境的制造者不知道白僳在想什么,这片血肉的拥有者也不知道白僳想干什么。 山、远处的肉山嗡鸣起来,它们发出绵而久远的鸣叫声。 接着血肉翻滚起来,宛若波涛,掀起数米高的海浪,红色纹路在表层若隐若现,勾勒出繁复的图案。 白僳听到声音抬起头,那熟悉的曲线弧度映入眼帘。 圆弧层层叠叠,看得人头晕目眩。 白僳没忍住,哇得一声干咳起来。 “咳咳咳。” 翻涌的血肉忽然停住,所有的起伏呼吸都划上了休止符,从高悬着的浪花尖掉落什么,一颗圆咕隆咚的眼球滚到白僳脚边。 狭长的瞳孔血丝密布,它与黑色眼眸对上视线。 下一刻,血肉之墙如同见到洪水猛兽,顷刻间退出百米之远。 远处山一样的本体轰鸣声再起,这次却让人听出些许悲怆之感。 之后,外来者被踢出了这片血与肉组成的世界。 …… 白僳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但今天他却觉得没睡够,睡到日上三竿仍旧是呵欠连连。 他昨晚做梦了吗?不能吧,他不会做梦。 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白僳听到外面有些吵闹。 楼下聚集了很多人。 他撑着水池,从厨房的窗口向下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垃圾桶周围拉着警戒线,小区居民被隔离在警戒线外。 尽管警察已经很努力在劝离群众了,但人吃瓜的心是止不住的。 白僳竖起耳朵,边吃早饭边旁听小区居民的窃窃私语。 “死人了诶。” “老吓人的,大早上小齐出来打扫卫生,冷不丁看到一双腿竖在垃圾桶里,走近了看还是倒插葱的姿势。” “是呀,我也听小齐转述了,他想把人拽出来,刚一上手,那叫一个冰冰凉啊,还僵着呢,吓得他赶紧报警。” “小齐……哦小齐还在那边坐着,给他拿杯热水吧。” 阿姨奶奶们永远走在八卦的前沿,在给目击者递了水后,她们打听到了更多细节。 “溺死的,是溺死的你们知道吗。” “啊?这怎么搞的?” “人栽进去前刚吐过,然后喝醉了酒没站稳,就倒进去了,刚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就这么……哎,可能喝醉了晕过去没啥意识吧,听说都没怎么挣扎。” “噫,太可怜了。” 在老太太们的叨叨中,死者的身份也被问了出来。 死者是隔壁楼的独居者,平日里工作很忙、应酬也多,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 人也有点暴躁,平时遇人也骂骂咧咧的,人缘不大好,但就这么意外身亡了,未免令人唏嘘。 白僳在楼上听了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就一听而过,普通人类的死亡和他没什么关系。 吃了个早饭开了个短直播,播的过程中有弹幕和白僳反应有听到警笛声,问他是什么情况。 “稍等,我去看一下。” 白僳暂时离开镜头前来到厨房窗口,这次望出去他发现楼下看热闹的居民已经被全部驱散,更多的警车停在楼下,几个眼熟的警官从车上走下来。 好巧,这不是那天晚上敲他家房门的几位吗? 咽下口中的面包,白僳努力向外张望。 楼下垃圾房沿着五米的界限拉出一条很长的警戒线,居民无法靠近,只能像白僳这样从楼上探着个脑袋。 死者尸体已经被运走,数名身着制服的人从线下翻阅过去,去到发现尸体的垃圾桶,然后开始翻找起来。 除了垃圾还是垃圾,他们掏空了半个垃圾桶,才终于从中翻到什么,那队员连连朝后方比手势。 后面走上个举袋子的人,把同伴翻出来的东西小心翼翼装了起来。 垃圾桶里的东西大多用黑色垃圾袋包裹着,从高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白僳注视着下方,然后与一位四处张望的男性视线撞了个正着。 寸头男子看到他,眼睛一亮,还找他招了招手。 白僳点头作为回应,接着收回脑袋。 被看到了。 有点麻烦要找上门的预感,白僳折返回去,跟还在等他继续直播的观众说了声抱歉。 “有点事情要下播了,下次再播吧。” [太突然了吧??才开播没多久!] [小白刚吃第三份面包。] [那下次什么时候开播?至少放个预告!!] 白僳应了声好,至于到时候放不放就是他的事了。 他直播主打一个随机性和偶然性,也不怪他粉丝少,能留下来的都是真爱了。 他刚把直播设备收好,准备继续吃早餐时,有人来敲门了。 熟悉的咚咚声非常礼貌,像是知道屋内有人,来者在那站着没走。 见避不过去了,白僳只能走过去开门。 门向外一推,一张阳光热情的笑脸出现在那。 身着自己便服的寸头小哥站在门口,手朝人挥了挥。 “好巧啊,我来做一下回访工作。” “不介意吧?” 第十八章 回访 “咻。” 夏成荫吹了声口哨。 他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与前面身着制服的其他同事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已经下班了。 在上完夜班,大半夜跟着自己队长兜了大半个溪中区也没找到能量来源后,他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还得打报告申请加班费。 虽然下班了,在听说这边小区有人意外身亡且有隐情后,他主动蹭车跟了过来。 他上司顾队长频频后瞥,觉得夏成荫跟过来就是看热闹的,不过考虑到他的战斗力,顾丞默许了。 夏成荫确实是来看热闹的,他一听小区名就提起兴致,再听说死者死亡有非科学力量所为,他兴致更高了。 死者溺亡在自己的呕吐物中,看着好像合理,但在垃圾桶中检测到奇怪的能量后,一切就变得异常起来。 他蹭车跟到现场,看着自己同事小心翼翼从垃圾桶中捧出了什么。 一时半会也看不出袋中有什么眉目,他就四处张望。 之前夜里来这个小区还没注意,这小区环境挺好的,看着价格也不便宜。 他记得那天来的那栋楼是……是……啊有了! 他抬头朝上看,没找几栋楼便与记忆中那双黑色的眼睛。 深邃而淡漠,仿佛远离尘世。 夏成荫那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事后在工作之余调查了一番,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白僳。 也不是说人不能有所改变,只是那变化实在太大了。 不过,他比较喜欢现在的白僳。 有探究意义,藏满了秘密。 对视发生后,黑发青年马上从窗口消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而夏成荫呢,则吹了声口哨,背着手去找了自己的队长。 “老——好吧,队长,我离开一下。”被上司瞪了眼,夏成荫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并改了口。 顾队长正在忙着组织调查死亡现场,闻言他摆了摆手:“你已经下班了,不用跟我打招呼,有需要你的地方电话联系,手机保持畅通。” 夏成荫懒散地拖着长音回复:“是——” 离开还在工作的同事,夏成荫找对了门牌号进了楼,慢悠悠坐着电梯,在几分钟后来到了目的地。 他耐心地敲着门,一下没开就等一会再继续敲。 最终,门被打开了。 寸头青年的笑脸对上了黑发青年有些嫌弃的脸。 “回访工作,不介意吧?” …… 警方有说有上门回访? 白僳不记得,但他现在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尽管他有种把门板拍在寸头警官脸上的冲动,可他还是遏制住了。 “请进。”朝里面让了让,这次白僳还拿出了鞋套。 寸头警官接过穿上,进屋后礼貌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大方方打量房间。 白僳想了下,倒了杯隔夜的凉白开。 茶是没有的,找上门来的麻烦不配喝茶。 寸头警官说了声谢谢,端起喝了口,被凉得颤了下。 他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放下并推远。 “咳,那个,我叫夏成荫。”寸头警官自我介绍了一句,“上次真是打扰你了。” 白僳:现在也挺打扰的。 见人皱着眉,态度一点不热,夏成荫也不介意,毕竟是没人喜欢老被警察找。 他无谓地收起笑脸,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笔,做出记录的姿势。 夏成荫:“我就随便回访一下,白先生你看着来就好。” 白僳点了点头。 夏成荫:“那我问了啊,白先生那天之后没有再遇到奇怪的事吧?……哦我是说,镜子炸裂这种事。” 白僳:“没有,你推荐的维修师傅手艺很好。”还便宜。 夏成荫心里默念能不好吗,他们队里专门紧急培训的。 “好,那直播方面呢?”他接着问,看人没立刻回答,夏成荫补充道,“就关心一下民众生活,前阵子不是整顿直播乱象吗,防止再出现之前盗号的情况。” 解释挺合理,但白僳还是怀疑地看着这位寸头警官,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白僳:“挺正常的。” 夏成荫:“好的好的。” 白僳古怪地看着这警察对着他毫无营养的话在纸上写写停停,也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过了会他大概是问完了,把小本子一收,却也没离开的意图。 人高马大的青年警官两腿一缩蜷在他家的沙发上,侃大山般开始唠嗑,开始讲他多么不容易,都已经下班了还被领导抓来加班,来做上门回访。 白僳一开始还在听,但在夏成荫的话题逐渐跑偏到天气及生活琐事时他便没了兴趣。 夏成荫也不在意自己有无听众,就这么一面说一面喝水。 四五杯下肚后,他再讲了会,然后捂着肚子说:“不好意思,水喝多了,能借一下厕所吗?” 啊,原来如此。 白僳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人类弯弯绕绕这么久,只为了去卫生间看一眼。 白僳同意了夏成荫的请求。 他看着人类一下窜入屋内的卫生间,三分钟后对方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留了这么久真是打扰了。”像完成了某个目的,夏成荫准备告别。 白僳迫不及待:“夏警官再见。” 他朝着白僳点头道谢,随即往门口走。 将要离开时,夏成荫瞥见了客厅靠近厨房的柜子上摆了本小册子。 那是什么? 从远处看就能看到花花绿绿的封面,夏成荫仗着自己手长且白僳没在看他这个方向,伸手去够了过来。 拿近了看,小册子外表像是什么保健品的宣传,但等他翻开内页,夏成荫的笑容收敛,神情严肃起来。 他见过这个标识。 被作为商标的红色圆环数枚交错在一起,印成了一个螺旋的纹样,即使这是简化过的图案,他依旧能认出这是某个因劣迹斑斑而在他们部门挂号已久的组织。 是个邪教组织,什么腌臜之事都做过,堪称五毒俱全。 夏成荫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一掉头,拿着册子就回到了黑发青年面前。 正准备接着吃早饭的白僳看到寸头警官去而复返,捏着面包的右手紧紧握起。 “再打扰一下!”见人嘴角明显下撇,夏成荫连忙举起手,把册子举在面前,“这个可以问一下哪里来的吗?” 白僳看见夏成荫举了份花花绿绿的册子,封面看着眼熟。 这不是他昨天翻出后两张鬼画符的宣传册吗? 第十九章 宣传册 宣传册确实是宣传册。 白僳昨天丢掉那两张半成品符咒后还翻了下册子。 里面写的就是一些产品的宣传,吃的、用的东西都有,一个个都写得神乎其神。 被问及哪里来的,白僳好好在记忆中翻找了一回。 这个没有忘记,能够找到。 白僳记得这是原人类某天步行在路上,被人拦住后,对方用“游泳健身了解一下”的口吻递出了这册子。 原人类一开始拒绝了,但发宣传册的人非常固执,拦下人讲了第二遍:“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来了解我们伟大……伟大的产品。” 实在拒绝不掉,原人类才听下来听人讲述。 这讲着讲着他就被说得将信将疑,晕乎乎地收下了宣传册。 后面原人类把册子带回了家,放到了书房里,但并未买过其他册子上的产品。 白僳也没找到任何关于半成品符咒出现在那的记忆,它们仿佛是凭空出现。 他把过去的经历如实告知,随后,他看到夏成荫面色一凝。 白僳微微挑眉。 这个宣传册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夏警官却没明说,他只是问:“我能把这个册子带走吗?” 白僳点了点头:“没问题。” 于是宣传册被夏成荫揣进怀里,走之前他还追问了句:“白先生记不记得给你发宣传册的人长什么样?” 这可就有点难为白僳了。 人类在他看来两只眼睛一张嘴,也就是近来伪装人类生活久了,他开始有了点审美的评判。 但是。 白僳歪着头,思考起措辞。 那发宣传册的人头上戴了顶鸭舌帽,然后兜帽套头,整个人还背着光。 唯一能够作为特征的只有那人的口音,还有手臂上露出的纹身,几道红色圆弧勾在一起。 “北方口音,胳膊上有红色圆圈纹身。” “好,谢谢提供消息。” 夏成荫得到消息就走,他步伐比来时匆忙了好多。 白僳几乎是看人一路小跑下了楼,连电梯都不等了。 这宣传册还藏着什么其他内容吗? 白僳返回房间后,从茶几底下抽出另一本宣传册,和被夏成荫拿走的那本封皮一样,只是里面产品介绍有所差别。 “陀川……是这个公司的名称吗?” 白僳试着用搜索引擎搜了一下这个牌子的名称,结果出来的尽是些不相关的消息。 翻了好几页,只有这么两三条说这牌子的产品怎么怎么好用,但顺着链接点进去,网页直接无法显示。 估计是骗子产品吧。 白僳并没有把商标图案与他丢掉的半成品符咒联系起来。 在他看来二者相差太多,除了形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 夏成荫一路跑下楼。 他在白僳家前后就待了半小时,下楼时,同事们还没收队。 “老大!”也顾不上会不会被瞪了,夏成荫挤到队伍中间,“我有个发现!” 实在是自己直系下属目光太认真了,顾队长朝跟他汇报工作的人比了个手势,那人快速收了尾,然后退到一边。 顾队长问道:“什么事?” “这个!”夏成荫把宣传册一举,花花绿绿的封面完全挡住了顾丞的视线,“我在白僳家里发现了这个!” “你去了他家里?”顾丞本想训斥,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们特殊部门规矩是活的,只要不是惹出大事他也懒得管。 至于那册子,第一时间顾队长没理解这是什么,直到他伸手接过,翻开看了几页。 他的目光同夏成荫一样,在看到红色圆圈交叠而出的螺旋时,目光滞住了。 “那个教会?”顾丞语速变快,“他们还活跃着。” 他立刻收起册子,偏头示意夏成荫跟他去车上谈。 两人换了说话的位置,顾队长让他的队员讲一下在楼上都发生了什么。 “我就是敲门说做个回访,白僳他也同意了,那我就走进去,跟他唠了唠。” “他看着不是很情愿,但考虑到没人喜欢被警察找也算正常,大概问了下他那天以后和直播的事,还找机会去了趟卫生间,的确没有情况。” “我看一切正常就准备回来,刚要走的时候在柜子上发现了这个。”夏成荫说道了重头戏,语气都认真了些许,“据白僳所说这个宣传册是路上有人塞给他的。” 哪条步行街、人的口音、特征,夏成荫一一汇报。 顾队长听了若有所思。 持有这个标识的组织他们前两年打击过,但并未清除所有余党,那些人就像阴沟洞里的老鼠拥有许多藏身之所。 逃脱追捕且销声匿迹后,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再次生根发芽的日子。 这日子便是现在了。 顾丞完全无法理解那些组织里的成员对灵异相关的追捧,他们认为就应该敞开面对灵异入侵对人类世界的影响。 可这无疑是冒险的。 完全不做准备的公开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顾队长头疼地收起宣传册,这下回去要汇报的事多了一件。 垃圾桶中具有邪恶力量的半截符咒,死灰复燃的邪教组织。 两者其实有所联系,但特殊部门不知道。 回局里的路上,夏成荫一直欲言又止,坐他身边的顾队长实在是被看烦了,示意他有话就讲。 夏成荫轻咳两声:“就,还是那件事……” 顾队长一个眼神瞟了过去:“说。” 夏成荫努努嘴,朝后看:“就还是那位白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不不,不是把他带回去!就加强一下对他的关注。” “你看啊老大,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们就在白僳家里发现了两个问题,我在想……白僳他是不是有点吸引灵异的体质啊?” 这种体质可以后天形成,比如灵异入侵后受到影响,或者自己在生活中做出了什么举动。 在夏成荫看来,白僳就是因为自身疯狂痴迷于灵异游戏,游玩次数多了。 即使现在已经换了直播主题,这体质还是留下了。 顾队长觉得自己队员这句话说的有点道理,他点点头,让夏成荫继续说。 “我觉得我们可以……从反诈宣传开始。” “多组织几次,拉近一点距离。” 第二十章 火锅店 白僳觉得,近期小区内搞的活动很多。 他是有加小区业主群的,这个群偶尔会发发停水、停电的通知,或者发生一些邻里间的争吵,大部分时间都是死寂。 但近来不同。 白僳再一次收到艾特全员的通知,打开一看,是新一期反诈宣传的讲座。 他还记得第一次收到艾特,本来他不想去的,可第二天社区工作人员就找上了门。 对方说自己挨家挨户寻找宣传会上可以凑人头的居民,一听说白僳是做直播且不用上班,就立刻抓住了白僳的手。 “救救孩子,来宣传讲座凑个数吧!” 已经超过了应有社交距离的握手让白僳瞳孔一缩,他往后一抽手。 年轻的社区工作人员也发现自己太冒昧了,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抱歉抱歉,问了一上午了,只有你可能有空。” 白僳揉了揉手,在社区工作人员殷切的目光中,应了下来。 然后,隔天他到达了开宣传会的活动室,面对满屋子的老年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说没人需要他来凑数吗? 这时那名社区工作人员立马靠过来,小声解释:“你是年轻人,全是老年人到时候拍照不大好看。” 白僳勉强信了,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宣讲人等上临时搭建的讲台,白僳生出了想走的念头。 怎么又是他? 留着寸头的夏成荫站在上面,他向下方扫视时,与白僳对上了视线。 然后,夏警官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是第一次,之后又有好多次社区宣传活动,也都是有夏成荫的身影。 白僳找见了几次而熟悉点的社区工作人员一问,才知道这人刚调到辖区内的派出所。 目标太明显了。 白僳猜到了他的来意。 即便对方意图明确,但在非常投其所好的与会礼品——各地特色美食的投喂下,白僳倒是不介意多参加几次。 但今天不行了。 白僳婉拒了社区工作人员小江的邀请,被问及有什么事时,他说:“有个直播工作,和粉丝约好了。” 社区工作人员小江:“好吧……那白先生你好好工作,参会礼品我帮你留一份!” 白僳瞬间觉得这个人类是个好人。 …… 直播工作便是之前与粉丝约好的自助火锅吃播。 其实已经经过了好几次延后,实在是不好再拖了。 出行方式白僳选择了地铁,他本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遇见幽灵地铁,显然失败了。 白僳遗憾地舔了舔齿根,还在回味那股香味。 下了地铁,商场恰逢周末,人流量挺大。 而那间自助火锅开业有段时间了,仍需要排队等位。 白僳默默领了号到外面等候,期间发动态预告了一下自己等会要直播。 新开店人气火爆,中午用餐高峰再撞上周末,等了四十多分钟才轮到他。 进了店,白僳被引导向一个靠边的位置。 他打量一下周围,四周有屏风遮挡,等会他开直播吃饭也不是很显眼。 于是他摆好了手机,打开直播,在一涌而入的粉丝催促中开始点单。 白僳边看弹幕边说:“锅底……锅底……这个寿喜锅?哦哦外国传来的?那尝尝看,辣的今天不要了吧,再拼个番茄锅。” 选完了锅底白僳喊来服务员,被问及吃什么档位的自助时他选了最贵的,然后开口说道:“把所有的菜先上一份吧。” 服务员觉得自己听错了,带着微笑重新问了一遍:“先生您说什么?” 白僳重复:“把最贵档位的菜都上一遍……哦算了,你们可以手机点单的吧?” 即使操作生疏,白僳还是成功扫上桌角的二维码,当着服务员的面把所有菜都点了一遍。 毫无忌口,有货就点。 服务员依旧是礼貌得体的营业笑脸,她提示道:“客人,我们店剩的菜太多是需要赔钱的,具体你可以看一下……” 弹幕听到服务员的话纷纷刷屏,说她对白僳的食量一无所知。 白僳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客人心意已定,服务员自然不好打扰,只是让其他同事注意点角落这张桌子,如果真的浪费很多,还是再提醒一下客人。 然而,她的这份担忧没有化作现实。 在自助餐有限的时限里,凡是服务员送过去的食物白僳都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 明明是风卷残云的吃法,但配上白僳那张脸,却让人品出了食指大动的欲望。 黑发青年眉眼带笑,吃得愉快时还哼了两句小曲。 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在咕噜噜翻腾的气泡声中传到观众耳朵里,刹那间,所有观众的意识有片刻离开了自身。 模糊而又抽象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紧接着是一声刺耳急促的电流音唤回了所有人,众人纷纷感到耳鸣。 没有人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粉丝观众只是觉得白僳直播用的手机质量太差了,希望他日后换个新设备。 白僳笑笑回答:“好说,等赚钱了就换。” [骗人,礼物刷了这么多也没见小白你换。] [明明都是买吃的去了,主播好穷的。] [就小白这个食量猴年马月才能换设备啊!] [咦,之前不是有个乱码大哥说要打赏的吗?] [哦那个啊,官方不是出公告说了吗,那个用户的账号被盗号了,一周内花人账号里的钱打赏了好多主播,已经被封禁啦!] [可怜小白游戏玩了也没拿到钱,不过害怕的小白也很……嘿嘿。] 最后那条弹幕不知道开启了什么禁忌话题,白僳瞥了一眼就连忙收回视线,再度感慨人类的可怕及多样性。 白僳又吃了会,在喝下第七杯饮料后,他觉得自己该去一趟洗手间了。 和弹幕打了声招呼,白僳拜托服务员帮他看下手机,起身离开了镜头。 主播离开但直播没有中断,观众们依旧聊聊笑笑着,直到手机收音收进了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是广播?] [好多人在跑动,是出什么事了吗??] 观众受限于直播视角只能听到不能看到,乱糟糟的人声、碰撞声、喧闹声逐渐远去,他们仍担心于白僳怎么还没回来。 [是直接跟着一起走了吗?没拿手机?] [不会是去洗手间没有听到吧!] [各位,我住的离那里很近,我刚刚听见……] 最后一位观众的弹幕没打完就卡了出去,还留在直播间的观众只听到啪的一声,整个餐厅的灯都熄灭了。 数秒后,惨白的灯光重新亮起,而开着直播的那部手机已然和网络断了线。 咕噜、咕噜。 热腾腾的火锅仍旧冒着热气,可在锅子里翻腾的已经不是那些普通的食物。 仿佛来到了里世界,断手、残肢,滴溜溜转着的眼球从汤中浮起,一点点转向店铺西侧。 那里,是洗手间所在的方向。 第二十一章 借个纸 白僳去洗手间的时候又遇上了排队的人群。 他观察了一下,发现队伍是从女性那边延伸过来的。 感慨了一下火锅店的生意真的很好,白僳从女性队伍中借路,穿越而过来到了男洗手间。 他就是装装样子,随便找个地方待一会就行。 公共厕所的气味一向不好闻,即便这里是崭新的店面,也依然是一股消毒水压制着微弱的臭味。 白僳随手挑了一间隔间进入,坐在那打着呵欠。 他没带手机,只能阖着眼,倒数几十秒再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数着数着,他忽然感觉洗手间的味道变得好闻了一些。 甜腻、软糯,白僳觉得这有点像人类吃的糖果味。 “咕嘟。” 吞咽了一下口水,白僳猛地睁开眼。 好香。 明明已经在火锅自助吃了海量的食物,他仍旧感受到了饥饿感席卷大脑。 好馋。 白僳五指伸向门把手,扭了下但没有扭开。 什么情况?眯起眼看过去,他发现门锁坏了,整个锁头卡死,想要开门只能暴力拆卸。 白僳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的指尖刚搭上锁头,正准备用劲,忽然发现勾着他的那股香味消失了。 整波气味从洗手间褪去,只留下淡淡的余味。 与此同时,隔间左侧的门板上传出“笃笃”的两声。 白僳不悦地敛眉,朝左侧转过头。 他看向门板,门板后的敲击声继续,随即一个嘶哑的中年男声从那开了口:“我这没纸了,能借我点纸吗?” 很平常的借纸操作,前提是周围不要这么安静的话。 火锅店乃至更远一些商场人声鼎沸的动静都已听不见。 白僳认为出问题的不是自己的听觉,那么改变的只能是周遭的环境了。 可能是从香味席卷开始,人声便消失了。 隔壁借纸的男声见无人应答,敲击声猛烈了几分:“兄弟在吗?借个纸,很急啊,放我手里就好了。” 接着,从隔壁间门板的下方,伸出了一只手。 白僳余光瞥到了,便向下看去。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 素白纤细的五指微张,朝上弯起,即使是掌心这面也依旧能够看到指甲背面艳丽的红色指甲油。 女性的手持续弓起张在那,姿势固定。 白僳继而弯下了腰。 男厕所怎么会有女人的手? 观察的时候,白僳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可这会儿他注意力在下方的手上,没有去追溯视线来源。 像是悟到了白僳的疑惑,隔壁中年男声咔咔笑了两下。 笑声宛如锯木头的声响,男声解释道:“异装癖而已,兄弟不歧视吧?” 这倒不是歧不歧视的问题,白僳尊重人类的一切爱好。 只是……这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只能是女性的,骨骼也很瘦小,与男性完全不同。 五指丹蔻的手掌晃了晃,白僳眼尖地瞥到指甲尖部位浓艳的甲油缺少了部分。 就好像这只手用力抠在什么地方,激烈摩擦碰撞下,被刮掉了颜色,光秃秃的那一点,再仔细看,指甲也毛糙有所坑洼。 “哦……那我换一只手吧。” 迟迟未等来回应,隔壁的男声顺从地收回了这只手,换了只手从底下探出。 这次是粗糙的男性手掌,但问题是…… 白僳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先前那只女性手掌是右手,而这只男性手掌……也是右手,手指朝向是一致的。 人不可能有两只右手。 一些细思极恐用上心头,让人不寒而栗。 粗糙的男性右手在那一摆一摆,等待着有人给他递纸,一副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纸,给我纸——” 讨要的声音越发急促起来,笃笃笃的敲击声也逐渐暴躁。 白僳在发现明显异状后显然不会给隔壁的怪人递纸,他重新看回门把手,准备破门离开。 或许是白僳长久不给回应,隔壁的男声生气了。 隔板下方探出的那只胳膊猛地伸长,几乎要把上臂到肩膀都挤进来,手掌抓向白僳的脚踝。 这是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人的骨骼根本没办法穿过这么窄的缝隙,于是,它只能舍弃一些东西。 血肉在挤压剐蹭中被碎裂的骨骼刺穿,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鲜血也在过程中不断涌出,淌出一大洼血泊。 在要够到白僳腿前时,那只男性手掌一点点蜕变,死尸般苍白的鬼手一把挥下。 “你为什么不借我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借我纸!为什么!!!” 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左侧的门板被什么用力一撞,凸起的形状有人的轮廓,随即鬼手狠狠一抓。 白僳感受到锐利的尖爪划破他的裤腿,冰凉粗糙的五指攥住了他的脚踝,蓦地朝左边一拽。 白僳晃了一下,也仅限于晃了一下。 其余什么都没发生。 扶着门板的黑发青年无语地看回去。 他上次已经在地铁上吃了一点人类躯体比较脆弱的亏。 虽然后来有他故意的因素,但措不及防被融掉手腕是他大意了。 所以之后他加强了一点对人类外形的关注,至少不会被一碰就碎了。 厕所鬼有点愣住了,它没想过自己拖拽失败,不由得再次使劲,这次更是纹丝不动了。 它感觉,剧本不应该是这样。 白僳呼出一口气。 他左脚一用劲就从鬼爪的桎梏中脱出,还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应该是把鬼的手腕拽脱臼了。 本就稀碎的骨头错位得更厉害了,白僳瞥了眼,抬起的脚直接朝着鬼手踩了过去。 厕所鬼这会儿反应过来,连忙缩手。 “啧。” 踩了个空的黑发青年借着力道重重一推面前的门板,只见螺丝与固定卡槽崩开,门很轻易地被拆了下来。 走出隔间的瞬间,白僳抬起头,斜睨着朝左侧的隔板上方看去。 攀援在隔板上方,脖子拉得犹如细绳的厕所鬼原是为了观察被他恐吓的人。 现在,它好像才是被盯上的那一个。 黑发青年朝它笑了下。 “啪哒。” 厕所鬼手一个没拿稳,用来吓人的女性断掌掉到了地上。 第二十二章 厕所鬼 白僳站在洗手间的过道上。 四周空荡荡的,亲眼见过了才有其他顾客完全消失的实感。 接下来是……白僳转过身。 之前攀附在隔间顶层,持续用热烈视线观察他的男人脑袋已经缩了回去,白僳看向右侧那间隔间。 从左顺数第四间便是讨要厕纸的鬼所在的地方,现在那里静悄悄的没了动静,门从内部上了锁,从外面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白僳知道鬼没有离开。 他敲了敲门,“笃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回响在这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内,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敲了两下放下手,白僳双手交叉翻转向前拉伸了一下,接着他捏住刚被拆下的门板,缓缓举起,一个抡姿骤然朝第四间的门砸下。 门板很重,至少常人无法以一人之力轻易抬起,这一幕放在其他地方足以令人惊奇,而今并无观众,只有一名受害鬼。 第四间隔间的门被砸开。 低头捡拾女性断掌的厕所鬼恰好躲过一截,碎成两半的木板门擦过它细长的脖子,重重砸向它后方的马桶水箱。 水箱应声而碎,大量的污水从中喷涌而出,溅得四壁到处都是,把身着黑色工装的鬼浇得湿淋淋的。 白僳第一时间用手上那块挡住了,因此没被波及到。 厕所鬼样貌普通,抛开过长的脖子和惨白的肤色,它看起来就是个中年不得志的阴郁男性。 它身侧有很多断章,男性的、女性的、老人的甚至还有小孩的,足以看出它作过多少恶。 厕所鬼眼瞧着不妙,自觉踢到了铁板,它想掉头就跑。 细长的脖子绕了几圈收回正常长短,面目阴沉的鬼顾不得尚未存放起那几只人类断掌,它驱使着隔间内白色卷纸化作漫天飞舞的阻拦。 卷纸直冲白僳面门,在他伸手去抓后,白色长条虚晃一枪,往下一垂,勾住人类的脖颈开始收缩。 窒息感从颈部传来,白僳张开嘴,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 或许是污水喷洒的范围有些大,卷纸柔韧度不如厕纸鬼所想,几处要圈住黑发青年手脚的已经软化,眼看着要裂开了。 但不要紧,它已经摸到了马桶,只要能够投进去……投……进…… 扒住马桶圈想往里钻的厕所鬼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它那细长的脖子被人从后方一手握住。 接着后方力道一拽,厕所鬼被以一种扭曲的仰视方式往后拉扯。 它看到……它看到被卷纸重重缠绕住喉咙,没有呼吸起伏的黑发青年单手将它从马桶上拽离。 白僳抵着门框把厕所鬼扯下,往后一丢丢到外面的地上,接着一脚踩了上去,把厕所鬼踩在那无法逃离。 做完这个动作,他猛地咳了好几声。 卷纸仍在收紧,纸张的边缘已经嵌入了皮肤,本该出血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流下。 这个卷纸的攻击强度比鬼自身的鬼爪要强上不少。 他现在的造型可不怎么好看,无孔不入的卷纸有缝就钻,圈圈覆盖住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伤害不高,有点妨碍行动。 指节抠进脖子皮肉与卷纸之间,能够撕扯开,但要费些功夫。 白僳想了下,低头看回一切的始作俑者。 “只要解决了你,这些纸就会失去控制吧?”白僳自言自语地问道。 他双臂高高举起,剩下那半块门板木刺凸起对准了厕所鬼,后者目光惊恐,拼命驱使卷纸把人的胳膊往后拉。 它的确是已经死去的鬼,但不代表它不会再次消亡。 厕所鬼鬼爪重新握了上去,它握住白僳的小腿用力上提,除了在皮肤上留下道道黑色抓痕,它什么都没做到。 为什么……等一下,这个人类到底什么情况! 伤口缓缓愈合,只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证明厕所鬼曾经努力过,就如同脖子上那些,没有任何红色流出。 它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幕便是卡进嘴部的木板,巨力迫使它下颚大张,它好像还听到了下颚骨寸寸碎裂的声响。 鬼……原来也是会痛的…… 白僳卸了力道,支着门板站直身体。 深深卡入厕所鬼口中的木板几乎要把它的头颅从中间切开,其实也差不多了,当白僳把门板抽离,能看到仅剩一些皮肉黏连,其余都被压缩碾平。 将沾满了鬼黑色油污般血液的门板丢弃到一般,白僳开始清理身上缠绕的白色卷纸。 圈圈绕绕的卷纸失去了鬼的力量加成一扯就断。 随之,新的问题来了。 干的部分拉下来了,但那些被水打湿了的黏答答粘在身上,在吃与变化之间稍作纠结,白僳觉得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 整个洗手间朦胧了一瞬,再度出现的白僳浑身清爽。 解决了眼瞎盯上自己还碍事的厕所鬼,白僳想去寻找之前那股乍现的香味。 刚一迈开腿,他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原先厕所鬼躺尸的地方出现了一张纸片,厕所鬼则完全消失不见。 白僳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纸片。 与其说是纸片,不如说是一张样式特殊的卡牌。 左上角写了个大写的R,正中央是一副厕所鬼的写实画,很像是拍摄记录而下,正下方则在厕所鬼的名称下有几行小字。 白僳认真看了下,发现那是对厕所鬼的一段说明。 厕所鬼原来是人类,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具体故事复杂,总结来说就是被人恶作剧因没有厕纸的缘故困在了卫生间,却不想因为意外死亡,怨念使之成为了鬼。 白僳将纸一翻,背面写着厕所鬼的杀人方式。 它会随机在洗手间挑选人类讨要厕纸,落单时被盯上的概率更大,无论给不给他纸,最后的归宿都是死亡。 鬼是狡诈的,它有各种理由认为你违背了他。 “近来此鬼还开发出了新的吓人方式,请玩家注意~” 白僳念出了最后一行小字,然后他皱起眉头。 玩家,谁是玩家? 还没等他想明白,变成传来吱嘎一声。 他抬头看去,洗手间的大门没有人推,自己慢慢朝内打开。 就好像有人在邀请他出去一般。 第二十三章 “欢迎来到七巧游戏厅!” 邀请这个词用得有些奇怪,但感觉便是如此。 白僳拾起卡牌放到了口袋里,暂时把玩家的指代放到脑后。 离开卫生间前他把所有的隔间都推开看了眼,除了被破坏向外淌着水的水箱外,没有藏着其他东西了。 他甚至不顾性别差异,去隔壁也逛了圈。 洗手间外沿着过道走过餐厅后厨,来到就餐区域时不出所料,整间火锅店没有一点人声。 白得晃眼的灯光下锅炉依旧烧得正旺,咕噜噜翻滚的汤底边只是没了食客的存在。 他走回了自己先前坐的那张桌子。 手机好好地架在支架上,黑色的屏幕点了两下发现是直播中断了,再看看信号,偌大的一个叉显示在那。 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 人呢?白僳还是有些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能见到一点散落在地上的个人物品,像是匆忙离去来不及带走。 白僳坐了下来,开始思考。 人类的消失他没有头绪,其次是他自身。 他当人类的前三个月平平淡淡,是常规的日常生活,但三个月后情况却急转直下,转变……似乎就是从血腥玛丽开始的。 血腥玛丽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日常与非日常之间的那条通路。 白僳也不清楚是他自身的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问题,但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短时间内遇上三次,这世界的灵异浓度是不是有点高了? 白僳到不介意,他过去……咦,他过去怎么来着? 黑发青年坐在那努力回想,但过去的事情朦朦胧胧笼着一层薄纱,一直看不真切。 算了,白僳摇摇头,只是他隐藏的难度系数提高了。 毕竟他真的很馋,食欲是他最冲动的一部分。 想着想着,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白僳看到面前的桌子。 锅子里还烧着他离开前下的食物,虽然有点煮得老了,但不吃完有点浪费了。 寻常人都不会继续吃饭,应该会去寻找旁人消失之谜的场合,白僳就这么坦然坐下,继续拿起了筷子。 不就是灵异事件吗,先吃饱了再说。 手握着筷子伸入锅中夹了片涮熟的羊肉,微卷的肉片在酱料中滚了又滚,沾上可口的咸香味道,即将送入口中前,手忽然停住。 好像有点奇怪? 白僳眯着眼,把夹着的羊肉卷拉远,他嗅了两下,从食物气味中闻到了什么。 大概是已经被人认知到了异常,那层蒙在食物的幻觉忽然褪去伪装,血淋淋的断指以真实模样展示在白僳眼前。 再看向烧着的锅子,里面现在烧的可不再是牛羊肉和各色火锅食材了,红色肉片及白花花的人体组织快要满溢出来。 扑通扑通的,有块脂肪就在汤底沸腾的浮沉下被弹了出来,落在桌面滚了几圈,软趴趴地躺在那。 对着白僳的那一面宛若蜂窝煤,密集的洞孔中细小的白色虫子蠕动爬出,看得人寒毛耸立。 白僳瞥了几眼,抽出一张纸把那脂肪盖住,免得倒胃口。 至于人类断指,他的食谱倒也不忌口这个,在一丝淡淡甜味的诱惑下,白僳试着舔了一口。 “啪、咕嘟。” 断指被嫌弃地重新丢回锅里,筷子狠狠戳下,戳进锅中那滴溜溜转着的眼球中。 一时间汁水飞溅,眼球最后挪动了一丝角度,失神地沉入锅底。 白僳五官紧皱,被难吃到了。 完全不是他设想中的美味,这间火锅店所有的锅炉都是如此,食物的气息遮掩着臭味,偏偏又在那臭味底下藏着一点甜。 “呸。” 连连吐了两口,白僳端起一旁的水一口灌下,还好白水的味道没有变,而另一桌点的饮品已经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 现在再环视整个火锅店,原先正常的食材此刻都变了样,残肢断臂都算新鲜,更多的是蝇蛆萦绕在热气之上,被熏晕了就啪得一下掉进了汤里。 这饭不能吃了。 白僳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放到口袋里。 放进去的瞬间他指尖触碰到了卡牌,这下触碰可能触发了什么,安静的火锅店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叮铃铃。” 铃声来自于收银柜台,白僳望了眼,没有去接,而是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他现在只想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的大门也没落锁,他伸手握上去,想要打开时却碰上了和在洗手间一样的境地。 门推不开,检查了一下门锁并未损坏,只能说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后面这段感想是出现在脑海里的,仿佛是被外力加塞进去。 这样的异样让人瞳孔一张,白僳捂住额头,朝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其他人存在。 他又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商场,同样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持续不断,完全没有停止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最长响铃时长。 但这仍旧没吸引到想要吸引的目标。 白僳研究了一会儿大门,他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旁拎起了一把座椅,对准锁的位置狠狠砸下。 椅腿与椅身瞬间分崩离析,碎成了好几段折在地上,而被撞击的另一方,门完好无损。 就像那句直接印在脑海里那句话所说的,门像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 “叮铃铃——您有新的来电哦!” 持续不断的铃声变了调,直接插入了电子语音,一遍又一遍催促这间火锅店里唯一的活人去接电话。 白僳看着手中的椅子断腿,想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亮屏幕,对着待机画面等待了一分钟。 没有改变,时间停留在了十二点四十七分。 他大概有些明了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了。 白僳把椅子腿一丢,笔直走回收银台的方向。 收银台内部是有一部电话,但完全不具备电子语音的功能,如果说是边上的外卖软件发出的声音还更可信。 白僳伸手一捞,把电话听筒一捞,搁在耳边。 “你好!”清脆的童声传出,“欢迎来到七巧游戏厅!” “请你找到火锅店大门的钥匙!” 第二十四章 红白汤 “什么意思?” 电话里的童声并未解释,它就是笑嘻嘻地说这里是七巧游戏厅,将为所有的玩家带来愉快的游戏体验。 白僳捕捉到了玩家这一词,正想追着发问,没想到电话直接挂断了。 电话挂断后连忙音都没有,白僳翻进收银台一看,电话线根本没插,就不可能有电话拨进来。 回拨不可能,白僳只能把听筒挂回去。 找钥匙? 白僳蹙着眉,转身面对偌大的火锅店,从前往后算上大桌小桌,大概有数十张桌子。 他不觉得门钥匙会放在门前柜台这么显眼的位置,但也姑且翻了一遍,果然没有。 在收银台下方的抽屉里,白僳摸到了一摞工作日志,还是手写的纸质版,大致看了下,似乎是某位员工每日记录的心得。 简单翻阅,有对工作的抱怨也有对老板的抱怨,唯一有用的信息大概就是……她不小心把钥匙掉到锅中,希望顾客不会发现。 先不说怎么做到的,到底谁会把对工作的吐槽写下来还放在工作的地方? 白僳觉得奇怪,但还是把纸搁回了柜台上,继续看其他东西。 其余翻找到的、有点价值的物品是一枚胸牌,上面写着小梅二字。 没有姓氏,只有个名。 手里摩挲着胸牌表面,忽然就餐区传来了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白僳第一时间站起身,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两人小桌安安稳稳摆在那,中间一口红白鸳鸯锅冒着袅袅热气,桌边椅子有些歪斜,应该是顾客慌乱离开时碰撞到的。 没发现异常,白僳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这间火锅店被写下了简单的规则。 应该不会太复杂,估计就是时间禁止和脱出必须要找到钥匙这样的规则,在破不开门、手机时间不走动时他发现的。 或许还有其他的,但不会很弯弯绕绕,对身处在这片空间的人桎梏较少。 规则啊……摸到柜台上的签字笔时,白僳捏住笔身,在工作日志纸张空余的地方画了几个圈。 规则是个简单又复杂的东西。 简单在于只要探明了就只需要遵守,复杂则在于如何在违规的基础上去打破。 白僳盯着大门看了又看,最终是放弃了一点危险的想法。 找钥匙就找钥匙吧,犯不得大动干戈。 更何况他在洗手间运动过后还没补充体力……早知道就不偷懒,躲开那些束缚人的卷纸了。 食物也都不能吃了,不要让他知道是谁把火锅店变成这样的。 带着一些干饭人的执念,白僳继续找钥匙。 从没玩过密室逃脱的白僳什么都没从收银台带走,就这么两手空空走回了就餐区。 数十张餐桌一张张找过去很费时间,特别是锅中盛着的还是人类肢体,极为挑战个人的理智。 当然,这都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对白僳来说,锅中全都能看成食物。 虽然不怎么好吃就是了…… 白僳想的是把锅扣下,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他握起手柄往上一提,锅拎不起来,反倒是把整个桌子给拖动了。 成,锅子也被书写规则焊死了。 掀桌子带来的动静太大,再者整张桌子杂物多,寻物也困难。 所以他用筷子伸进锅中搅了搅,可由于东西太多,很难辨别碰到的到底是什么,在寻了两桌后,白僳决定直接上手。 沸腾的锅水有近百度,任谁触碰到水的表面都会被烫出皮肤水疱,而白僳就这么面不改色地摸进锅底。 指节、一点点尺骨和圆滑的虫尸……没有金属部件。 从沸水中抽出的手微微泛红,发皱起疱的手背看着吓人,给人一种很痛的感觉。 “下面是……” 之后两次、三次,白僳检查的速度很快,摸一圈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没有就换下一桌。 他一路翻找,殊不知通过监控器看他行动的存在差点气死。 它的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无视它的设计!!! 眼看着监控器下黑发青年的活动范围逐渐接近正确答案所在,幕后之“人”急了。 在后方一阵打转,转了几下,突然它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 …… 白僳没理由地一阵恶寒。 像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白僳耸了一下肩。 他现在面对的是个红白汤的鸳鸯锅,刚捞完辣锅那一侧,现在手浸在白汤里。 滚烫的沸水对白僳来说没什么影响,痛觉更不是他会受阻的点,在锅里摸了一圈,这次,他碰到了不一样的物体。 似乎也不是物体,就是在一片炙热的环境中有一块温度急转直下,几近达到冰点。 白僳以为自己感受错了,回到那块又摸了两下,冰凉的触感非常柔软,甚至有了实体,他握到了一只手。 随即,他耳畔响起一阵哭声。 抽泣的女性哭声近在咫尺,冰凉柔弱的手一触即离,白僳顺着手离开的方向抬起头,白汤所对的方向站了一名白裙子的黑发女子,她身形飘渺,有些半透的质感。 “呜呜……呜……呜呜。” 她扬起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眼睛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若即若离地瞟向白僳,像在哭诉自己的冤屈。 美人哭得漂亮哭得伤心,楚楚动人的模样等人与她搭话,可眼泪水滴了半天,都没人搭理她。 仿佛所有的表演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是无用功。 女鬼又嚎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接着她抬起眼,怨念地望向慢条斯理检查锅中有没有藏东西的黑发青年:“你听不见我在哭吗!” 白僳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听到了。” 说完他又低下头,清点了一番锅中捞出的人体器官,确定钥匙没在里面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女鬼倏地往前一飘,瞬间出现在了白僳面前,“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女鬼拦在那,目露怨恨与不满,随着她情绪变化,举在胸前的纤纤玉手也在一同转变,圆润的指甲逐渐变长,犹如弯钩状的鹰爪弓起在那。 她等着人的回答,一个不对就准备扑上去,进行一个鬼的恐吓。 白僳不躲不闪,只是疑惑地问:“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二十五章 栗发卷毛 话音刚落,对面女鬼身体闪烁了几下,本来就虚无的身影变得更加暗淡。 白裙女鬼喃喃问着,没了先前的那股凶狠劲:“你……你说什么?” “我说。”白僳重复了一遍,“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或许这对普通人类而言看不出来,幻觉假象都能蒙蔽人类的双眼和感官,但对白僳来说,能不能吃到嘴里的食物差别挺明显的。 之前火锅中的牛羊肉卷至少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被人粉饰过。 但白裙女鬼不一样,白僳对她一点没有欲望的冲动,那就是一团空气,再有漂亮的外形也是白搭,虚假得易于判断。 女鬼神情恍惚,最后在自身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完全消散。 全过程不过五六秒,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白僳途中没有停止步伐,女鬼消失时他刚巧擦肩而过。 拙劣的假象。 这不过是找钥匙途中的一个小插曲,这样的插曲之后又重复出现,以各式各样小麻烦的方式产生,稍稍拖延了翻找的进度,却无法对白僳造成伤害。 再一次攥住不知从哪个角度飞来的筷子,白僳手一放撑住桌子,一面从飞蝇萦绕的冷汤中摸出一把黄铜色的钥匙。 黄铜钥匙缀满油渍,比钥匙看着更骇人的是白僳的手,已经被油汤烫得不成样。 随手找了张纸巾擦了擦,白僳方向一转就朝大门走去,边走边歪头,看到后方后厨的位置小门拍得乒乓作响,像在表达一股愤怒的情绪。 当然,这些马上都和白僳没有关系了。 他在门口把钥匙和孔比对了一番,很轻松插入一扭,锁被打开,那门与空间固定在一起的认知也消失了。 白僳推开门,顺利走到外面的商场中。 再一回头,刚刚被打开的玻璃店门也开始一张一合,像后厨那般,在抒发自己的狂怒。 可无论店铺怎么鼓动,都无法把已经离开店面的顾客拉扯回去,店门的响声在安静的商场里万分刺耳,伴随着顶部呲呲冒着火花的灯管,营造了一些恐怖的氛围。 至少在其他人类眼里是恐怖的。 白僳站在那思考下一步去哪里。 大门应该是离开的方向,但他对之前的甜味又有点在意。 还有,七巧游戏厅又是什么东西?那电话里的童声听着不似善类。 还没等他想好去处,远处不断传来“咚、咚、咚”和“啪叽”不断交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在不断坠落。 他朝那边看过去,没看到坠落的东西,反倒是看到一个人影快速朝他跑来。 “草!怎么还有人啊!快快快,快走!不要被追上了!” 大老远的就听见对方的说话声,那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接近白僳,靠得近了,一把抓起白僳的手腕。 他抓的是白僳的右手。 入手的触感不大对,凹凸浮肿遍布手腕,来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他与白僳不解的黑眸撞在一起,之后又听“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来人扭头继续朝前跑。 这人是谁?白僳想道。 拽住他的人无疑是个人类,一头栗色卷毛在前方一抖一抖的,跑起来不停喘着气,看起来已经持续移动一段时间。 因为暂时没有要去的地方,白僳没有挣脱,而是跟着对方跑起来。 来人并不是很熟悉商场构造,在咚咚声的压迫中还跑了几次死路,好在那追击的声音速度慢,即使绕了路,两人还是顺利与之拉开了距离。 最后那人带着白僳拐进一家卖女士裙衫的服装店。 可能是觉得暂时安全了,栗发卷毛手一松,撑着膝盖大口呼吸,他很想再走两步缓缓,但实在没有条件。 白僳则气息平稳,还有余裕走回门口,观察外面其他商铺。 正看着地面散落物品的朝向,身后那青年人本来已经坐下休息了,谁料一转头看见白僳半个身子露在店门外,吓得他连忙爬起,把人往里拉。 “兄、兄弟我们悠着点……别、别被发现了。”栗发卷毛苦兮兮地伸手把店铺门合上,“你,你体力可真好……跑、跑这么久,一点都不累的吗?” 青年人重新瘫在厚实的衣架后,这会儿白僳才借着灯光看清楚对方的全貌。 染了一头栗色卷发的青年看着和白僳差不多大,眼睛微圆眼尾下垂,神情看着有些无辜呆愣,他身着一件宽松卫衣,卫衣兜帽部位却半截耷拉在那,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看着不像剪刀剪的,像被什么锋利之物抓了一下。 “不是很累。”白僳回答道。 青年同时也在打量白僳,从冷静的神态看到穿着打扮,忽然他的视线落到了白僳的右手上。 青年惊讶且结巴起来:“你你你!你的手怎么回事!” 先前的触感不是错觉,光线之下能看到烫伤的疤痕遍布手背及手腕,从红肿程度来看,就是刚刚受的伤。 联系到青年在哪里看到白僳的,再想想火锅店开合不断的门,他一时间脑补了很多。 “是不是,火锅店?”青年小心翼翼地问,“自从那广播之后,一切都变得古怪了。” 白僳捕捉到一个新词:“广播?什么广播。” 他似乎真的错过了什么。 青年了然:“哦你也是像我一样错过了是吧?我前面看电影睡着了,广播听得半睡半醒,坐得又偏,也没人喊我。” “但是啊!”青年声音忽然大了些,在这狭小的空间内非常明显,他连忙再次压低,“后面那个直接作用在我脑海里的声音直接把我吓醒了!” 白僳眸光微动:“声音?” 青年愣了:“你这个也没听见吗?不是说这个区域内所有的人类都会收到……” 栗发卷毛越说越小声,他最后闭上了嘴。 等一下,他别是抓了个鬼走吧? 刚出虎穴就入狼窝,他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想想也是,哪有人遇见这么离奇的见鬼怪事还站在那不动的,这不是当靶子吗?也就是他太心软了,以为是个和他一样落单的人就—— “啪。” 白僳打了个轻轻的响指,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后,指了指地面。 青年顺着低头看去,在地上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 有影子,那就不是鬼! 第二十六章 卡牌 青年长舒一口气,依靠着衣架瘫软下去。 白僳为了让人进一步安心,还提醒对方:“你刚刚拉着我的时候,没有感受到温度吗?” 青年这么一想,好像是有温度的,还挺热。 人终于是冷静下来。 白僳想着,先问一下这个人类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我叫安向文。”栗发卷毛自我介绍着,“是人类,就在隔壁的写字楼上班,今天加完班过来放松一下,没想到……” 特意强调了自己是人类,这个名叫安向文的人类看上去是真的被吓到了。 应该是的吧?白僳看了看对方身后,没说什么,而是蹲下身子与他对话。 白僳慢慢地说道:“我叫白僳,是个主播,来这里吃午饭的。” “我知道,是不是那个火锅?”安向文在回忆这个商场的构造,“在二……还是三楼来着,那家自助火锅。” 明明是刚刚跑过的地点,栗发青年头脑却显得混乱,就已经记不清了,他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慌乱的情绪甩出去。 白僳见他呼吸平稳,追问道:“你刚刚说的广播和声音都是什么?” 他确实不是人类,收不到那直接作用于脑海的声音也情有可原。 至于商场广播,可能是突如其来的甜味勾走了他的注意力,所以没听到,毕竟他连人声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清楚。 安向文挠了挠脑袋,小声说:“广播就是……应该是疏散的广播吧?那时候我没完全清醒,听得也不是很真切。” “就是……好像是说,有什么情况吧,让大家赶紧出去。”安向文苦着脸,“刚刚我也说了,我看电影睡着了,广播没叫醒我,是后面的声音把我吓醒了。” 白僳重复道:“声音?” “就……”安向文眼中闪过几丝不安,“就是有个声音说,这里是它的地盘,要跟我们所有人玩游戏。” “玩游戏?” 白僳想到了什么,那个给他打电话的童声不就是说,欢迎来到七巧游戏厅? “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游戏……他说这里是……什么游戏厅来着。”安向文神色迷茫,看上去真的没记住。 于是白僳提醒了他:“七巧游戏厅。” 安向文一拍手:“诶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所以兄弟你还是听到了?哎算了先继续跟你讲下去,那声音就讲,这里是七巧游戏厅,要我们通过它设计的关卡,收集卡牌,收集五张就能去游戏厅找它?” 说道这,安向文迷茫起来:“我没听懂卡牌是什么,但后来我所处的电影院早就黑下来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我慌得跑了出来。” “跑出来后是四楼露天平台,我刚跑到栏杆边停下,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落了下去,一双凸起腐烂鱼目在看着我……看,我跑了,它抓我,抓到了帽子……我被盯上了!” 越说到后面语序越混乱,最后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摸到背后那垂着的兜帽。 白僳嗅嗅鼻子,静静地看着安向文的背后,等人说完才把视线移回人类身上。 卡牌的话,他有些眉目。 白僳的手伸到口袋里,在手机边上摸到了厕所鬼的那张卡牌,捏上去的瞬间,他发现厚度不大对。 迅速掏出放在面前,白僳看到在厕所鬼那张卡牌边上延展出了新的一面,两张重合叠在那,所以变厚了。 安向文看到了白僳的动作,纸片一样的卡牌他也看到了,但他还是先指了指白僳的手。 “那个……要不先包一下?”安向文弱弱地开了口,“感觉挺疼的啊,兄弟你都经历了什么。” “嗯,可以。”白僳应了一声,随手扯下一旁的女式衬衫,布料轻易地在手中撕成布条,然后在右手上缠绕两圈打了个蝴蝶结。 白僳的包扎手艺令安向文欲言又止,但看到当事人一脸淡然,根本不痛的样子,后者也就闭了嘴。 再多说一句就显得他很大惊小怪了。 白僳包完手,把手上拿着的卡牌正面摊开,在厕所鬼的R卡边上有一张新的卡,新卡上标了个N,卡牌名字叫“红白汤”。 卡面画的就是火锅店的店面,空荡荡的场景上只有一口鸳鸯锅冒着热气。 安向文低着个头凑在那边看,看到N、R的标识后,暂时忽略了恐惧,忍不住吐槽:“这不是稀有度吗?” 白僳问道:“稀有度?” 安向文解答:“对啊,就手游里常见的那种,R比N稀有度高。” 看白僳听得仍不是很明白,卷毛青年有些纳闷:“兄弟你没玩过这类手游吗?” 白僳点头,原人类手机里是有几个游戏,但他还没尝试过。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安向文有点震惊:“挺好玩的,除了有点骗钱……哎不对扯远了,所以兄弟你这个卡牌是哪里来的?” 白僳看人接过两张卡牌在那翻来覆去地看,便把他先前的经历经过艺术加工,且是大面积的艺术加工后说了出来。 他编故事的本领其实并不好,具体参考面对警方时也只能说是水管爆了,可他明白留白的美。 说得含糊一些,自然会有人的想象力去填充。 他略去了厕所鬼攻击人的那些细节,只说他没有给纸,运气好离开了狭窄的隔间,在活动范围更宽的过道里把厕所鬼给制伏了。 安向文求知欲旺盛起来:“怎么制伏的?” 白僳再度瞥了眼他的身后,手里做了个手势:“用清扫工具,这样。” 他双手往下一挥,面前的青年人立刻脑补了一个重击一击致命的场景,不由地惊叹出声。 白僳理所当然地收下了人类的赞美。 安向文又问:“那这个红白汤?” 红白汤的卡牌,说实话白僳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刚刚拿出便是他第一次看见。 “在火锅店找钥匙吧,钥匙落在火锅里。”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寻找过程一笔带过,但阅读卡牌说明的卷毛青年却神色古怪,他反问道:“就……就直接找钥匙?” “嗯?”白僳疑惑地抬眸,“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这是个密室解谜啊?” 第二十七章 “请玩家遵守游戏规则!!!” 白僳:“密室逃脱?” 安向文:“是啊。” 两人目光对视,白僳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安向文于是把第二张卡牌的介绍指给他看。 白僳看了过去,入目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如蝇头小楷,满满当当地把卡牌正面填满。 由于字太小了,阅读起来费劲,白僳不得已眯起眼,粗略看起上面的描述,大概讲了一个鸳鸯锅的红白汤是分别给活人和死人吃的,还是个有点背景的凄美爱情故事。 他看完也没懂密室的要素在哪里,接着安向文指了指卡牌背面。 白僳手一翻,背面同样挤满了密集文字,这上面讲的便是密室谜题设计。 按常理,玩家应该在前台找到一名女性员工的胸牌和工作日记,阅读过后知道钥匙在掉进了火锅的油汤里。 但由于没有工具,只能按照胸牌的姓名指引去更衣室找到衣柜,在联合工作日记和密码锁解开谜题后,在里面寻到其他线索指向后厨。 后厨又有几个小考验,最后从后厨某位准备汤底的厨师写的便签上得知,有个时间段他离开过,再从时间去推顾客下单时间,逐步缩小范围,找到钥匙所在。 最后的最后,克服恐惧恶心的心理,在一众人体残肢中,把钥匙从锅中捞出,这样就能去开门了。 据制作卡牌的人所写,在这中间还穿插了正面所讲的红白汤恐怖故事。 比如那个中途出现的白衣女鬼就是,跟她搭话就能了解到相关剧情。 所以,他一桌桌找钥匙还把白衣女鬼给劝退的操作实属无视了密室设计者的精心设计。 白僳看到最后,看到一行放大了数倍的血红大字。 “请玩家遵守游戏规则!!!” 红字仿佛真的用液体书写,三个感叹号还在往下淌着墨迹,像流下的血泪。 白僳反思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遵守规则的。 那间火锅店里总的难以打破的规则总共就这么两三条,他也全都遵守了,其余的解谜他是凭着本事走的近道,这怎么能算作违规呢? 不在意地把卡牌收起放回口袋,面前的人类在了解到卡牌是怎样的存在后,陷入沉思,开始动脑子思考。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所说的卡牌就是在成功通关或者……解决?解决那些恐怖的存在,便会生成一张。”安向文自言自语着,“这么说来,我离开前忽然开始播放的电影院应该是……前面追着我跑‘咚咚’声也是?” “这么一算有四个了,可那声音说要五个,难道还要再去找一个吗?” 别吧,太吓人了。 安向文脑补了一些恐怖的画面,在白僳的注视下抖了两抖,飞快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想法丢出去,尽力沉下心继续思考。 “而且游戏厅具体在哪里啊?以整个商场为界?我记得楼顶的电影院对楼是有个室内游玩乐园,有一些街机之类的,但名字叫什么欢乐世界,也不是游戏厅……” 念着念着,安向文发现身边的人的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看他背后,忍不住发问:“兄弟,你在听吗?” 白僳又一次拉回视线,点了点头:“在听。” 安向文想继续说,又忍不住问白僳的意见:“那兄弟你有什么建议吗?” 白僳眨了眨眼:“建议?” 安向文抬抬下巴,暗示白僳身上的口袋:“你都拿到两张卡牌了,应该比我有想法吧?我脑子还是一团乱……好不容易才安全下来……” 真的安全了吗?白僳没有接话。 至于卷毛青年所说的想法,白僳其实也没有。 他刚知晓七巧游戏厅和卡牌之间的联系,再者,他从洗手间乃至火锅店离开都属于顺势而为,没有什么目的性。 有目的也是找甜味,但现在他没线索。 所以,能通过直接走直线获取答案的事他为什么要长脑子思考,这不是在为难怪物……好吧,他现在在假扮人类,还是要长一下脑子的。 视线仍停留在安向文身后,白僳手支下巴作思考状。 非要说建议的话,他认为按照一般人类——从他观察的和各类影视作品里所呈现的,应该是需要……谋而后行? 那人类战胜灵异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呢? 白僳猜测那些个他见过人类警察会有答案,反正不是现在他会知道的。 或许是白僳盯着卷毛青年背后看太久了,看的安向文有些疑惑自己背面到底有什么。 他挠挠面颊,正想要转头,才偏过十几度角的脑袋就被人按住了。 头动弹不得,还被人一点点挪回正面。 柔软的衬衫面料擦过他的脸,安向文心一跳,他磕绊地问道:“怎、怎么了?” 白僳双手掰着人类的脑袋,眼眸清亮地看着安向文背后:“嘘,饿了。” 没头没尾的回答让安向文摸不着头脑,他头转不了弯,就微微上昂了一些,这样能够看到黑发青年的神情。 安向文是坐着的,白僳则是半蹲在那。 线条分明的下颏抬起,视线顺着一路上爬,能清晰得看到喉结鼓动,吞咽口水的频率像见到了可口的美味摆在眼前。 再往上,黑发青年唇角微扬,眼尾下弯,是有些兴奋的表情。 他看到了什么……安向文忽然睁大了眼睛。 “我说。”白僳抬起左手,“你闻不到吗?” 处于震惊状态的安向文啊了一声:“闻到什么?” 看起来人类的嗅觉和自己并不相通。 白僳摇摇头,把安向文抬起的头往下又压了点。 “闻不到算了,接下来的事……”他体贴地问道,“你要不要低下头或者闭上眼?” 眼前的情况可不像幽灵地铁,那人类姑娘还好用谎话骗两句,现在的场面……有点难。 但已经晚了。 安向文痛苦地低下脑袋,他手脚僵硬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一直使不上力,每每撑起来一点距离,就又坐了回去。 这是怕的,怕得手脚酸软。 他看到了。 他在白僳眼睛的倒影里看到了。 他看到服装店里的人形模特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以包围之势朝他们聚拢,准确一点说,是全部聚集到了他背后的方向。 那些人形模特惨白的双手抬起,距离他的背后仅有几步之遥。 显然,白僳已与他们对视许久。 第二十八章 人形模特 这间服装店本身没什么问题,至少在白僳被人带着跑进来时一切正常。 假人模特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相应的pose,展示身上的服装。 异变是什么时候初现的呢? 白僳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他和人类对话后开始的。 那会安向文正在自我介绍,白僳敏锐地察觉到余光的视野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抬头望去,门边橱窗内假人模特的袖子管滑落下来。 看着像衣服自然垂落,白僳看了几眼没有异常便收回了目光。 但之后这些假人模特的动作就明显起来,在白僳低头听人讲广播及声音来源的过程中,每一位假人模特都活动了自己的身体,接着手脚关节一点点扭动,朝着活人所在的方向调转角度。 一开始只是从所站的底台脱离而出,渐渐地动作幅度大了起来,变得明目张胆,等安向文抱住自己自我安慰时,假人模特的位置变动已经无法忽视。 而且,他闻到了小甜饼的味道。 就那种酥脆刚出炉,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他上午路过一家糕点店有闻到过,甜蜜惑人,现在服装店里飘起的气味也差不多。 于是白僳嗅了嗅鼻子,顺从本心向上看去。 一抬眼,他看到了数个假人模特改变了姿势,齐齐转向面对他们。 假人模特没有脸,只能看到它们双手微举,做出了想要抓取的动作。 恰逢这个时候安向文问卡牌,白僳就又把头低了下去,交流几句再看假人模特,它们又近了一些。 似乎有些行动规律。 安向文垂着脑袋絮絮叨叨说卡牌的事,琢磨怎么拿卡牌从这奇怪的地方脱困,而白僳一面听,一面观察假人模特的动静。 他抬眸的时候,假人模特便停在那,移开视线,假人模特蹭蹭上前。 好像只要看着它们,它们就不会动了。 但这就有个问题,人的眼睛视野就这么宽。 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人类的不便利性,白僳被衬衫遮盖的手背下鼓动两下,然后凸起几分,将布条顶起一个缝隙,露出一点瞳仁,滴溜溜盯着假人模特直转,很快又平整下去。 不行,人只有两只眼睛。 视线交错之下,假人模特不断变化,可能是第一次尝试行走,假人模特的关节歪曲,以不合常理的怪奇姿态站着。 也不能说站着,它们仅是用着地的那面支撑起了自身,大腿向内小腿朝外,更甚者仰躺在地四肢朝内凹起,头颅却是盘旋几圈,最终下巴点地。 它们在不断靠近,那股小甜饼的香甜气息也越靠越近,勾得他食指大动。 小甜饼无法饱腹,但可以垫饥。 白僳看着后方太久了,久到安向文也察觉到了端倪,他考虑到这个人类先前逃窜时的状态和言语间的害怕,他把人的头按住。 他体谅地问:“要不要低下头或者闭上眼?” 接着白僳往前走越过了人类,把安向文往后一推,推得人朝前爬了两步。 安向文是背对白僳的,他除了从白僳的黑眸里,现在也只能从服装店四周镶嵌的玻璃镜上看到后方的动静。 他看到白僳走向那些奇形怪状但暂时禁止不动的人形模特。 白僳左右看了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 他倒是不介意直接上手,但这会不会有点太直接了? 低头观察的间隙,没被他注视着的假人模特往前又进了两步,一左一右张牙舞爪地举起手,胳膊肘曲折着就朝他撞了过来。 白僳人一俯身,曲折的肘部擦着他的头顶而过,他向前伸出手,手掌按住了中间那位人形模特光洁的脸,前倾身子,肩部往下一摁。 本就站立不稳的人形模特被力道一带,身体往后一仰,只听砰的一声,它的脑袋狠狠砸向地面。 人形模特两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摸索两下,它连白僳的轮廓都没擦到,最后无力地垂下。 一、一击必杀! 安向文扒开挡视线的衣服看镜子,看得目瞪口呆。 可马上,他看到白僳左右两边的假人模特已经转过了身,上半身与腿部脱节,就这么九十度扭转,直挺挺地扑了过去。 “当心!”立刻出声提醒,安向文再次试着爬起,这次他腿有点力气了,努力扶着服装展示架站了起来。 白僳并不用人提醒,他知道人形模特行动的规律,在安向文出声的同时,他就已经提起那具人形模特残骸,掷向右边的假人。 两者一相碰,极大力的作用下两具人形模特一起飞出去,撞倒了一排衣架,咚的一声,扬起的衣物绞成一团,盖住了人形模特。 左侧被忽视的人形以为自己钻了人多势众的空子,即刻往前一扑,原想直接抱紧黑发青年,却不想手指刚刚沾边,黑发青年就回过了头。 它对上了白僳的脸,黑发青年冲他笑了下,用口型说道:你很好吃的样子。 人形模特白面一张,没有五官的它看不见白僳的笑颜与口型,依旧是维持着扑倒的姿势,被白僳攥住胳膊朝后一扭,啪嗒一声,它的胳膊被扭了下来。 好馋啊。 他真的好馋好馋,好想吃啊。 人类所恐惧的是白僳所贪婪的。 他现在面前摆着的便是香甜可口的开胃小菜,却吃不到。 把假人的两条胳膊提在手里,余光瞥到地上只剩腿也依旧在不住抽动的假人,白僳一脚踩了上去。 被踩中胸口的假人模特身形一滞,接着心脏位置凹陷下去,片片裂开彻底不能动弹。 一、二、三,他刚刚好像揍了三个人形模特。 白僳回忆了一下,前面他看的时候,店里好像不止三个假人? 正想着,前方传来刺耳的惨嚎,声音之凄厉让人忍不住皱眉。 白僳抬头,看到安向文瘫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手里举着不知从哪捡来的衣架疯狂挥舞。 衣架细而易折,攻击性不大,玩笑性极强。 白僳能听到层层衣物阻隔之后的地面是有摩擦爬行的动静,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过去。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在场唯一的人类把眼睛闭上了,是不是代表着他现在可以吃一口……? 第二十九章 “嗝” “咕叽……咕叽。” 耳畔听到奇怪的声响,那声音离得人有些远却持续不断地传来,像是某种富有弹性的组织反复拍击地面,又或者是……有什么生物在不断咀嚼吞咽,一点一点,把口中的东西嚼碎了再吃下去。 明明离得很远,人类却压根不敢睁开眼睛。 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前方那摩擦靠近的动静是小巫见大巫,不就是阴暗地爬行吗?至少那假人模特没嘴,应该不会对他下口。 应该……吧?应该不会吃人吧! 他真的很怕痛,真的真的很怕痛,连打针都要做半天心理准备才敢伸手,如果被假人模特碰到岂不是—— 安向文自欺欺人地闭着眼,仿佛只要看不见就没有东西能伤害到他,同时徒劳地挥舞手中的衣架,听到叮叮叮几声,手中的分量轻了几分,似乎是衣架撞到了什么,断裂掉到地上。 安向文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完全是眯着的状态朝前方打探。 刚一睁开,他就看到四肢大张的假人模特高高跃起,停滞在半空中的假人脸上没有表情,安向文却从中读出了一股嘲讽之色。 时间瞬间慢了下来,安向文恍然间能看到假人模特朝他压下,把他砸得动弹不得,不死可能也得断几根骨头。 之后假人无面的面庞缓缓向下合来,与他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然后…… 安向文愣在那,连躲闪的动作都做不出,眼看着就要被假人模特压住,他忽然听到旁人的声音。 “低……嗝,低头。”那声音呛了一下,接着冷静指挥。 安向文冰凉的手脚一下子被注入温度,他连忙低头,脖颈狠狠往下一弯,快要把头颅埋入自己的怀中。 接下来他只听到“咚”和“砰”两声,随即细碎的“咔嚓咔嚓”入耳,等了会没等到其他动静,自己也没有被攻击的迹象。 安向文再次抬起头,入目的仍旧是张牙舞爪的人形模特。 但也只是气势上的张牙舞爪了。 安向文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搭住人形模特的肩膀,然后猛地用力一拽,轻而易举地把假人模特的胳膊拉得关节分离。 假人模特另一只手垂在他面前,安向文试着扯了一下,对方纹丝不动。 安向文:对不起,打扰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类有点小动作,白僳朝地上看去:“怎么了?” 安向文连忙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兄弟……不是白哥你身后!” 刹那间完成了称谓的转变,安向文看着白僳头也不回,抄着手中还攥着的假人手臂朝后一挥,一个完美的全垒打,重重地把人形模特的脑袋击飞出去。 假人脑袋撞进收银柜台内,骨碌碌滚了几圈,滚得从他们所在的角度再看不见。 安向文看得出神,正感叹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恍惚间,他的余光中有一团白影一闪而过。 “哇啊!”接连惊吓使他吓得叫出了声,但他定睛一看,白影掠过的位置只站着除他以外的另一位人类。 黑发青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垂眸看着地面,他脚踩在假人模特的躯干上,把对方踩得不能动弹,他身上也没有伤,就衣角、袖口沾了点灰,手里提着半只人形胳膊。 安向文发出了叫喊,吸引来了白僳的目光。 一面看过去,脚底一面用力,把假人的胸口踩碎,裂开的外壳脱落,露出里面中空的内里。 白僳与安向文对视,随即气氛到了,他打了个嗝。 这打嗝声在这安静且一地狼藉的服装店里非常明显,明显到安向文傻愣住了。 他尴尬地挠着自己的脸,慢慢举起手:“您……饿还是吃饱了?啊不是,白哥您的脸是不是……?” 脸?哦。 意识到了什么,白僳低头又抬头,只一眨眼的功夫,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抹侧脸沾着的黑印。 白僳慢吞吞地答:“刚刚被人形模特蹭到了。” 哦哦……他就说嘛,是他看错了……人类怎么可能在脸上再长一只眼睛呢,哈哈哈…… 安向文瞬间完成了自我和解,他觉得自己就是在这光线不敞亮的环境里看错了。 对,看错了,救了他的大佬怎么会有问题呢! 安向文神情几经变换,白僳猜不到对方在想什么,只当人类还在平复心情,然后他又打了个嗝。 倒不是真的吃饱了,只是这几口小甜饼把饥饿感压了下去,没先前这么馋了。 白僳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半截假人手臂,遗憾地叹了口气,把手臂丢到一边。 他走回安向文身边,这会人类青年站起了身,就是腿还有点软,仍要扶着展示架才能站立。 白僳想了想,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前面在火锅店,就你刚刚看到的那家自助……” 安向文没等白僳说完,立马接话:“我懂我懂,大佬您前面吃太饱了,然后又经过了剧烈运动!” 安向文满头卷毛一晃一晃的,白僳没太明白他懂了什么。 白僳:“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安向文:“没问题白哥!” 白僳:“……”算了。 一来一去的对话让白僳对人类的奇怪印象又增添一分。 人形模特的攻击似乎告一段落,暂时是没了危险。 于是安向文歇了会,然后来到躺倒在地上的那具假人残骸边,在周围摸索着什么,翻翻四周,再捡起碎块,看看假人中空的内部。 他的举动引起白僳注意,他问道:“你在找什么?” “卡牌啊!”安向文回答,他低着个头,翻找认真,“如果我刚刚的想法是对的,这些假人模特里应该会有卡牌生成吧?白哥你这算解决它们了吧?” 从头到脚翻了一遍,除了玻璃纤维的碎屑安向文什么都没翻到。 难道不在这里吗?他记得刚刚是有……是有四个模特吧? 白僳摸了摸口袋,口袋里卡牌的厚度还是两张,并未增加。 他看着安向文头朝周遭看了圈,像是在找什么,很快停下来,朝他发问。 “白哥,还有三个假人模特呢?” “两个。” “啊?不是,应该有三……” “这个店里总共只有三个模特。”白僳语气肯定地回答,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安向文,“袭击你的一个,攻击我的两个。” 安向文懵懵懂懂地应了声,继续问:“哦……那还有两个呢?卡牌说不定在它们那里。” 白僳往后一指,安向文朝那一看。 二人看到的不是假人模特的残骸,而是空荡荡的一片服装布料。 衣服布料被绞碎了平铺在地上,原本该在那的假人模特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章 人形“蜘蛛” 小甜饼的香气弥漫在服装店不算宽敞的环境内,多少蒙蔽了白僳的感知。 在他的感官里,地上那具人形模特的残壳一直勾着他,甜味扑鼻,以至于让他忽略了远处的异样。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白僳不清楚,他丢掉假人手臂到走回来不过两分钟,再加上人类翻找卡牌的时间也不过五分钟左右,那摊人形模特残骸便消失了。 安向文慌张地躲到白僳身后,他捡起白僳丢下的那只假人手臂举在身前做防护状。 他小心翼翼地问:“白哥你真的干掉那两个假人模特了吗?” 白僳向后瞥了眼藏在他腰后,一只手拽着他衣角的人类,后者身形比他要高大,就显得这个动作有些滑稽。 人类拽的是他的衣角不是身体,白僳看了两眼便不再管。 安向文脑袋上的卷毛一颤一颤,他说:“不是怀疑白哥你的战斗力,我觉得白哥你不是天赋异禀就是练家子,我就是想……这地方都这么怪了,那两具假人模特有没有复活的可能?” 可能性有,也很大。 白僳看着那堆碎布,朝那走了过去,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个人类。 他先前摔掷两具人形模特的位置是在服装店的角落里,那里放了几个纸箱子,纸箱子左右是两排服装展示架,正前方的那一个被人形模特压到,弯曲凹陷留在地面上。 白僳弯下腰,捡起碎布观察了一下。 从中间被撕扯开的布匹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撑大、胀大,布料再也包裹不住,自不牢靠的中间崩开线头,裂成好几块。 白僳拨开所有衣服,连一丁点人形模特的碎片都没找到。 很奇怪,这两具人形模特的复活是自带恢复如初的吗? 他正在那想着,背后的安向文忽然戳了戳他的背脊,极为小声地说:“白哥……白哥。” 白僳放下手中碎布料扭头看他,安向文这才继续说:“白哥你有没有觉得,那服装展示架少了点?” 白僳顺着安向文所指看过去,发现刚刚被他略过的展示架是有些缺失,中间被砸得最狠的那一块消失了。 他先前只顾着看假人残骸,忽略了这普普通通的金属支架。 是谁拿走的呢? “怎么不见了呢……”安向文也在疑惑,他小声嘀咕着,“总不能是假人模特突然进化了吧?会手拿武器了?” 人类一时间讲了很多猜想,天马行空的思绪发散了很多。 “也没看到服装店的门被打开?应该还在这个店里吧。哇这么一想更吓人了,这个服装店就这么大啊!” 店里……白僳想到了什么,他闭上了眼睛。 黑暗笼罩了眼前的世界,闭上眼睛的同时,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随之增强了。 墙角、服装展示架、柜台……消失了。 白僳猛地回过头,他们刚刚离开的位置那,原先躺在那的假人尸体也消失了。 而且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安向文所拆下的碎片也不见了踪迹。 “怎……怎么回事!”安向文跟着一起回头,看到空荡荡的地面后,他把手里的假人胳膊握得更紧了,仿佛只要握住了就能给他勇气。 人类还在慌乱,白僳则已经嗅着那股甜腻的香气抬起了头。 服装店天花板的吊顶设计使灯具的上方还有一层狭窄的空间,由于店铺内线路受损,光照打了折扣,这让上方那点环境看起来黑洞洞的。 这是对于人类来说,但在白僳的视野里,他看到了缓慢爬过的一团阴影,那团阴影停在了他们头顶,然后向一无所知的安向文伸出了手。 “离远点。” 白僳推了人类一下,把人推得踉跄后退。 他本来是想踹的,但考虑到人类的脆弱性,他怕人受伤。 可即便是推的动作也让安向文背脊撞上身后的服装展示架,磕到棱角上,人立刻痛得抽气。 安向文松开一只手去揉自己的后背,单只手握着的假人胳膊此时感受到一股拉力,他一边揉一边想抱怨白僳突如其来的推搡,睁开因疼痛而微阖的双目。 他刚一睁眼,入目是一双漆白色手臂,细长的胳膊从上方垂落,毫无血色的手捏住了他手里拿着的假人胳膊。 再细看,它们两个是同一个色调,同样的冰冷肌理。 安向文忽然明白了白僳那句告诫意味着什么。 惧怕的酸软再度席卷全身,但他这次比之前的状态好太多,安向文松开了手,跑远的时候稍稍绊了一下,几乎手脚并用从右侧的角落跑到另一边的左侧。 漆白色手臂拿到假人胳膊后立刻收了回去,随后漆黑的影子抽动变化,继而迅速爬出,朝着安向文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那是一只巨大的……类人型的“蜘蛛”。 假人模特的躯干臃肿粗壮,原来只有四肢的部位横七竖八地长出了七八条肢体,没有秩序,手和脚随意分布,只是齐齐地向后弯曲,紧紧地贴在吊顶横梁上。 颈部的位置一左一右长了两个脑袋,等它再爬出来一点,甚至能看到还有一枚嵌在了腹部中央。 它们或者是它吸收了其他的假人模特。 它扭曲爬行、窜过几盏灯具,像是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奔着安向文而去,打算先对他下手。 人形蜘蛛头颅三百六十度旋转,下巴对准天花板,接着十二只“脚”一弹,从吊顶脱离就朝人类扑去,在离开的那一刻便一致转向,对准目标背部,如织网般向内合拢。 “咔、咔哒!” “脚”距离猎物只有指甲盖的距离,接着它停住了,破空声只响了一瞬。 折起的金属展示架从后方圈住了人形蜘蛛的脖子,如果那个部位还叫脖子的话,白僳更像是随意圈住一处方便拉拽的凸起。 他两手轻轻一扯,人形蜘蛛因力道向后一摔,背上的金属支架划拉在地板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 人形蜘蛛彻底暴露在了仅剩的灯光下。 金属支架、竖起的衣领、破碎的纹路……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躯干上的东西被错误融合进去,胡乱生长在每一处,随着人形蜘蛛朝天收张的手脚一起晃动,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好像……人形模特注视便不会动的规则失效了。 第三十一章 偷食 在人的注视中,人形蜘蛛一个翻转,重新爬起。 它翻转的步骤极为简单,只需要手脚一扭,参差不齐地撑在地上,撑起躯干,两个头颅这次没有跟着变换,以仰视的姿态看着白僳。 如果说,人形蜘蛛是能看的话。 白僳更倾向于它看不见,只能感知,因为他没有被窥视的感觉。 如果被看着的话,这人形蜘蛛估计早和厕所鬼一样被白僳发现,被从吊顶上层揪下来了。 白僳反思了一下。 他觉得没察觉到几具假人残骸消失不全是他的问题。 试问在充满食物芳香的房间内,如果有一块小甜饼换了位置,容不容易被察觉呢? 白僳给的回答是不容易,他对食物还没敏感到那个地步。 白僳手里捏着一串被凹成长条的金属支架,和人形蜘蛛身上嵌着的几根同属一源,随着人形蜘蛛起身,还能看到地板上被划出深深的几道印子。 金属支架不细,甚至说得上是粗壮,就看人形蜘蛛两手伸向脖颈,两只左手一交错,把缠绕在脖子上的金属支架扭断,余下的部分一抽,不平整的断裂面锋利无比,可以当做武器。 还不仅如此,人形蜘蛛靠着六条腿站住自己,其余的手纷纷向四周抓取,可以够到的东西都被拿了起来。 人形蜘蛛该怎么打? 白僳站在原地思考,手中动作不断。 他把断成两截的金属支架收回来,聚拢贴在一起,然后握在手中,拿捏住两头缓缓一扭。 坚硬的金属如同柔软的布条,被扭成了麻花段的形状。 如果没有人类在场的话,解决人形蜘蛛这件事很简单,不过是一张嘴的事,他的肚子永远是美味灵异的最好归宿。 但是这个办法现在行不通,人类正缩在店铺另一角瑟瑟发抖,对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来观察战况。 白僳想得出神,可在安向文看来,这是大佬思考战术的表现,想必之后一定会有一场精彩绝伦的搏……搏斗? 安向文看愣了神。 这好像是搏斗,但好像又不大像…… 人形蜘蛛高高跃起,右后方的手臂一挥,将扯下的女性裙衫全部抛向空中,飘扬的裙角张开各色花纹,不透明的布迎头兜下,遮蔽了视线。 白僳抬起手,握着金属支架向上一刺,尖锐的断面划破布匹,与躲藏在后方的人形蜘蛛短兵相接。 金属与金属撞出火花,摩擦声犹如银瓶乍破,激得人下意识用手捂耳。 人类暂时避开了视线,而两位非人类的战斗还在继续。 白僳把金属支架横起往上一抬,巨大的力道挑起人形蜘蛛,使它还未完全落地的十二肢再一次悬空,那些各色衣衫白僳也将之一卷,缠绕成几簇,趁人形蜘蛛没有着力点时往它头上一盖,接着向外一扯。 “嘶拉——” 脆弱的棉麻应声而碎,随即一枚圆咕隆咚的脑袋跟着半截布一起滚落,滚到了白僳脚下。 他嗅着近在咫尺的小甜饼香气,默默又咽了一口口水。 他飞速瞟了一眼安向文所在的位置。 吃吧,反正这会儿人类没在看,只要一秒钟。 白色影子迅速从地面涌起又平复,仰面朝天的人形蜘蛛没看见,捂着耳朵的人类也没看见。 等人形蜘蛛上下颠倒过来,想找丢掉的那颗脑袋时,它愤怒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了,而始作俑者黑发青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舔着下唇。 黑发青年的目光很快转回人形蜘蛛身上,他又笑了下。 那是一个如果人形蜘蛛有视觉便会觉得很好看的笑容,可搭上那垂涎欲滴的视线,就显得不是这么亲切了。 如果人形蜘蛛有眼睛,它应该能察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现在它只是被气得再次蠢动爬行,三两下沿着墙面爬入吊顶内,用黑暗藏起它漆白色的身影,寻找下次攻击的机会。 藏起来……对哦,白僳黑眸忽然一亮。 …… 安向文在声音渐轻后便松开了手。 他看向店铺中央只捕捉到蛛型巨影再一次爬上天花板,不由地抬起头观察,生怕再发生白色手臂伸向自己而不自知的情况。 人类的视线聚集在头顶,自然会忽略一些底部的动静。 安向文紧张就盯着一处看,他听着上方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后—— 他视线内出现了一抹白,惊得他一个前滚翻躲过,等了会没有后续攻击,安向文回头看去,发现那白色只是一截假人断臂。 再仔细看看,似乎还是他之前握着当武器的那一只。 发生了什么事?安向文茫然地向上望,吊顶内部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 这只假人手臂只是一个开始,接二连三的人形碎块从吊顶掉落,要不是他躲得快,可能会被砸中脑袋。 似乎有什么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发生,但这些人类都不知道,他所能见到的只有窸窣与咔嚓声渐远,最后那具臃肿的躯干也没坚持多久,从横梁坠落。 落点的正下方站着白僳,他不躲不闪,举起尖锐的金属支架哗啦一下划破人形蜘蛛的躯体。 漫天的躯干化作残渣崩碎,在纷纷扬扬的白色雨沫中,白僳接住了落下的一张卡牌。 卡牌上一左一右画了两张图,左边是四名假人模特,右边是融合一体的人形蜘蛛。 下方的故事倒是很简洁,只是说这几名假人模特辗转了很多店铺,在一次又一次的换装中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想掠夺人的身份,成为真正的人类。 白僳正在那边看,一旁的安向文看事情好像结束了,便磨磨蹭蹭也挤了过来。 他一过来,白僳就将卡牌翻了面,卡牌背面列举了一些假人模特的攻击方式。 安向文瞥到假人模特被注视就不动,他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那爬向他的假人模特有时候动有时候不动。 再看到它们确实会捕捉人类后,安向文打了个寒颤,问了一句:“这……这卡牌什么级别的啊?” 白僳稍稍侧过卡身,回答:“SR。” 安向文没看到正面也不在意,他心有余悸:“哦……好,看起来是比较厉害。” 安向文还问了最后在吊顶那发生了什么,白僳想了想回答:“它们内讧了吧?毕竟三具拼在一起,而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够分。” 听着有点道理,但安向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整个解决人形模特的过程中安向文毫无参与度,他认清了自己战五渣的定位,准备安安静静当个听话的跟班。 白僳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向文等了会,问道:“白哥,你等会有什么打算?” 白僳又揉肚子又捂嘴,目光黏在地上那些小甜饼的残渣上,惋惜食物的浪费。 听人问自己,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吃……找一下出去的方法。” 他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会饿死的。 第三十三章 “啪叽” 空荡荡的商场里,一名黑发青年正朝前走。 他袖口向上挽起露出光洁的小臂,右手垂落在身侧,掌心握着一根金属棍棒。 金属棍棒由数根展示架拆卸而下的横杆拼凑而成,简单粗暴地把它们扭成一股,提在手上分量不轻,想必抡人也一定很疼。 黑发青年的右后方小碎步跟着一名栗发的卷毛青年,他距离前面的人没有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从他们离开服装店后已经过了三分钟了,绕着服装店附近转了几圈,没有找到楼层示意图。 于是白僳往远处走,凭着印象在自动扶梯附近找到了。 楼层示意图的红点代表着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他们现在在三楼,白僳之前吃自助的火锅店在四楼,都属于西馆。 商场分东、西两馆,两侧场馆面积都不是很大,中间靠着几条玻璃通道链接。 白僳往楼上看去,西馆的六楼是有一个类似游戏厅一样的存在,名字是叫玩具熊欢乐世界。 也不排除灵异有自己名字的可能性,这个等到时候去一趟就知道了。 至于电影院……白僳把西馆的一楼到六楼全找了一遍没看见,最后发现那在东馆的顶楼。 他转头朝安向文看去,后者尴尬地笑了笑。 “我……我被追着跑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哈哈,没想到跑了这么远啊……”安向文一面干笑一面解释,“话说回来,白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白僳点头,他是听到了的。 比起人类的听觉,他更早听到那“咚咚咚、啪叽”的声音在朝他们靠近,只不过他没点明。 安向文这会儿也隐约听到了,于是人变得有点拘束起来。 离开楼层示意图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停下,喊住白僳。 “白哥!”等白僳回头,指了指旁边的店铺,“白哥,这边有个药店,你的手要不要再处理一下。” 他又指了指白僳的手,白僳握着金属棍棒的右手还缠着布条。 白僳也跟着停住脚步,侧头看向安向文。 他觉得对方叫停自己让他治手只是目的之一,更多的是拿他当一个借口。 盯着人类看好一会,白僳才在“咚咚”声清晰可闻前微微颔首:“好。” 安向文长舒一口气,连忙跑进药店。 他跑进去后还在门口眼巴巴看着白僳,同时余光朝四周打量,耳朵也竖了起来。 人类在听声音。 白僳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站在原地听着声响逐渐靠近,直到视野的远处出现一道黑影频繁从高空坠下。 一下又一下,黑影每次划过视线都会靠近一些。 最终,在黑影突入到面前之前,白僳抬腿走进药店。 就在他进入的那一刻,外面的声响也一起消失了,没有咚咚声,也没有重物落地的动静,仿佛前面的追击只是他们的错觉。 安向文一听外面的声音消失,人更是松散了几分,他立马掉头去药店里兜了几圈,把认识功效的药都拿了一份。 两分钟后,他抱着满满当当的药品来到柜台的位置,看看不能使用的收银机,又看看没有网络的手机。 接着,他扭头看抱着手臂的白僳:“白哥你有现金吗?” 现金?人类的支付方式这么方便了,这年头还有人带现金?白僳摇了摇头。 说起来,他把服装店的四个假人模特都吃了,要赔钱的话……? 白僳估算了一下价格,决定此事不再提,他本来就不富有。 安向文纠结半天,还是在店里找了纸写了个自己的联系方式,找东西压在柜台上,如果事情顺利,说不定他能在脱困后来补上药钱。 白僳接过安向文递来的膏药,没有拒绝人类的好意。 他把随意缠绕的布料揭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再度展现在二人面前。 如果不是有人在,他这右手早就自愈了。 白僳没用过人类的药品,就这么翻开说明书,按照说明书上所写把膏体挤了上去,再涂抹开。 手法极其粗糙,看得安向文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没开口,而是换了个话题:“我觉得,那个坠楼的黑影……应该只会在外面追人。” 见白僳在涂药包纱布的间隙看他,安向文像受到鼓励,继续说他的猜想:“我之前从电影院出来一直被追,遇到白哥你后,那声音仍旧跟我们,等躲进服装店才消失,期间我们一直在外面跑。” “服装店内全程没有听到声音,直至我们离开那,坠楼的黑影才再次出现,我们进了这间药店后,它又消失了。” 安向文的推测有点依据,但仍需要多试验几次才能确认。 药店是一个临时歇脚点,白僳看人类青年实在太过胆怯,便问道:“要不,你留在这?” “不不不!”安向文头瞬间也摇得像拨浪鼓,“我跟白哥你一起走。” 现在药店看着非常安全不代表之后也会安全,就像服装店,人形模特动起来前,他也不知道那里有危险啊! 白僳看人类心意已决,不由得站起背过身,叹了口气。 带着个人类走,真的好麻烦。 他其实是有点介意安向文跟着自己的,有人跟着他就不是很好动嘴了。 而把人丢下……白僳思考了几秒,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二人没有停留多久便离开了药店,之后在安向文的建议下他们进出其他店铺试验一番,确定了坠落的黑影只会在店铺外的位置追击。 那其实想要避免正面遇上也很简单,一直贴着店铺走,有不对劲就躲进去。 可这样又与收集卡牌的目标相驳,衡量之下,白僳走得靠外更自在些,安向文就离得稍远,更贴近各家店铺入口。 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有所动作。 白僳走着走着会停下脚步,闭上眼听了会周围的声音,调整方向继续走。 随着他越走越远,那“咚咚咚”与“啪叽”交错出现的动静则越发清晰。 直至走到一处栏杆前,玻璃挡板之外是视野开阔的中庭。 白僳刚在那站住,下一秒,一具面容模糊、高度腐烂的尸体擦着他的鼻尖落下,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一同袭来。 “啪叽。” 第三十四章 坠楼的尸体 尸体落了地。 白僳往前一步,越过栏杆向下看去。 商场的中庭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几处展台围在那,把四面区域占据了大半,只剩下小部分留给人穿梭的空档。 尸体便是笔直地坠落到了那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足足三层楼的高度却摔出了预料之外的惨状,剧烈的冲击使得它躯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糊在一楼,乍一看,像有什么重锤从上面碾过。 一块一块、一节一节,坚硬的骨头锤成粉末,结实的血肉锤成烂泥,各色身体组织绞成一团,如一块肉糜。 太细碎了,很难想象这得费多大的劲才能把尸体弄成这幅模样。 慢慢的,那团肉糜在白僳的注视下蠕动起来。 白花花的肥肉滑了下去,很快红色的肌肉纤维融入进去,像有人在刻意搅拌般,色块分明的颜色逐渐浑浊,淡粉色的碎肉化出了一层一层。 从上到下,一层层呈塔状下延,垒成厚厚一摞。 即使无法分辨具体位置,注视着碎肉的人也依旧能够理解,缓缓浮起的那个扁平的圆盘状顶层是脸,而鼓出、凸起的两枚白色圆点是眼球。 接着,凸起的白色圆点下方,凹陷出一条细长的弧线,弧线两侧向上,正一点点咧向原本应属于耳朵的位置。 它在看着他。 它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这好像有点像什么?白僳在想。 他在近期吃过的食物中搜索了一遍,觉得下方的那一摞形状有一点像……铜锣烧?社区宣传会给的食物礼品里有见过,又或者像松饼,松饼的层数更贴切。 想着吃的,他口中分泌了些许唾液,但奇怪的是,他还没有嗅到食物的香气。 甚至还有点臭。 撑着栏杆不动,思考什么的黑发青年被灵异理解为吓到怔住,它满意地将笑容撑得更大。 碎肉的蠕动并未停息,层层叠叠的肉糜逐渐向上顶起,被压缩的薄饼膨胀出立体的形状,乍一看是人的轮廓。 接着,穿着血衣的“人”完成了从支离破碎的回溯,它的尸体回归了腐烂的形态,迈开歪折的双腿开始移动。 “咚、咚……咚!” 先前听过的撞击声响起,起初是在一楼,距离远且声音轻,紧接着腐烂的尸体爬进二楼平台阴影中,短暂消失在了白僳的视野里。 之后,声音陡然接近。 “咚咚咚咚咚——” “小心!” 安向文的提醒与尸体移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白僳能感受到一股阴风朝着他颈后袭来。 他俯下身子躲过,撑住栏杆往后一踢,腿踢中了目标,触感却像是陷入一滩泥泞的黏稠之物中。 同一时间,阴风阵阵,恶臭袭来。 白僳被熏得有些难受,立刻收回腿,借着栏杆为着力点,身体强行一扭。 转身之后,他几乎与那张高度腐烂的脸面贴面。 黑绿色斑块遍布皮肤,一对眼睛的位置有着两个窟窿,黑漆漆的洞口上镶嵌不合大小的鱼目,鼻子缺失、嘴唇完全溃烂,皮肉掉得能看见裸露的牙床与惨白的牙齿。 这是一张任谁直面都得理智狂掉的面容。 白僳后退半步,脚跟敲上后方的玻璃板。 他的反应又一次被灵异理解为惧怕,腐尸动作继续,一双白骨裸露的手搭上白僳的肩膀。 腐尸更进一步,按住白僳肩的手猛然用力,把人往后一推。 黑发青年半个身子悬空在了平台外,双目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微闭,手以反握的姿势攥紧了栏杆扶手,像是在与腐尸进行力量对抗。 至少,在旁人看来画面是如此。 站在侧面的安向文看不清腐尸的正脸,但从尸体其余部位高度腐败的状态来看,那张脸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从腐尸出现在三楼开始,身体就变得僵硬的安向文开始胡思乱想,他脑海中反复出现那匆匆一瞥的眼睛。 鱼目,凸起的鱼目,死死盯着他看的鱼目。 有好多亡者的视线都在盯着他,他在被很多死……很多鱼……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持续紧绷的理智终于来到了尽头,只听嗡的一声,人类脑海里有什么绷断了。 安向文抱紧手中的木板掉头就跑,等白僳从腥臭中稍稍回神时,人类已经跑得只剩个背影。 再过几秒,完全消失不见。 人类青年怎么了?算了,等会再说。 白僳满脸痛苦面具,他实在觉得眼前的灵异恶心到他难以忍受。 他顶着恶臭抬手,握紧手中的武器向左一捅。 细长的金属棍棒噗嗤一下从腐尸凹陷的头颅外壳中穿刺进去,把腐尸捅得整个灵异往左边偏移半步。 腐尸狰狞恶意的笑容停留在了它的脸上。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它想的不大一样? 在它的想象中,它会恐吓人类,让人类心神失常的情况下体验一遍它过去的痛苦,最后绝望地坠楼,以它最初的死亡方式结束生命。 可是现在,完全不是这样,它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下,之后完全无法撼动跟前的黑发青年。 白僳艰难地咳了两声,左手捏住鼻子也无法制止臭味传入。 这并不只是嗅觉层面的难闻。 插入腐尸头颅的金属棒忽而往右侧一扯,疼痛撕扯着腐尸的脖子,在腐尸来不及撤退的短时间内,它的脑袋与身体分离,顺着金属棒滑脱。 眼前天旋地转,惯性作用下,整个脑袋飞逝而出,“啪叽”一声粉碎在远处的店面外的墙壁上,留下一摊缓慢淌下的黏稠液体。 剩下的身体也被白僳一脚踹开,这次腐尸的身躯没有软化了,很干脆地被白僳踢到了对面另一块玻璃板上,撞碎后从三楼摔下。 哗啦碎裂的玻璃雨在安静的商场内万分刺耳。 白僳缓了会才走过去,从破口一道口子的围栏看下去,一楼的中庭地面除了玻璃碎渣别无他物。 再朝右方看过去,原本糊着腐尸头颅碎沫的墙面颜色也一点点变淡,就好像黏稠液体沁了进去,只留下一丝灰黑色的痕迹证明灵异曾存在过。 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白僳孤零零地站在那。 安向文那个人类跑到哪里去了? 第三十五章 六楼 白僳站在那思考了会,想不到人类会去哪里。 然后他看了看手里沾了黑色污物的金属棒,决定把这把临时武器丢掉。 其实裤子他也有点想换,左腿前面陷进腐尸身体里,现在裤腿上黏糊糊的一片,还滴滴拉拉淌着水。 现在有两个选择,他自己变化掉或者找个服装店。 几乎没有犹豫,白僳选择了后者。 原因无他,这气味太令人厌恶了。 白僳没安向文想这么多,他四下找了个店门大敞的男装店走进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到原位。 白僳以五分钟为限,在遇上腐尸的地方等了会,没等到人类回来。 他不确定当时发生了什么,猜测人类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然后失神地跑走。 现在人跑没影了,就走散了。 在这样的灵异场合中同人走散一般来说是件坏事,但对于白僳而言,是个自由活动的机会。 他抬头看向楼上,看向游戏厅所在的六楼。 他想先去看一眼七巧游戏厅是不是在那。 …… 没有人类跟着,白僳前进的速度快了很多。 快步走过自动扶梯,令人在意的是,在他单独行动的过程中,腐尸坠楼的“咚咚”声仍在继续。 不过那声音一旦离白僳近了,就很快会折返,再次远去。 这一点从黑影出现的频度也能看出,腐尸始终遵守着追击规律,却钻着空子。 它追击了,但没人规定它必须发动袭击,不是吗? 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腐尸摔在地面摔成烂泥,灵异的距离始终离他几臂之远,以一种灵异它认为相安无事的方式,白僳来到了五楼。 五楼商场的构造忽然改变,上行的自动扶梯不再在同一侧,而是改换到靠近西馆、东馆通道的位置去。 这条路不短,走直线也要穿过整个西馆。 白僳才走到一半,他看到前方有不一样的景象。 曲折的红色爬满了前方的地面,离白僳最近的是一大滩血迹,像有人类在这里被灵异袭击了,接着向前逃窜,留下一枚枚红色脚印。 好像,还不止一个人的脚印。 白僳走近了,看到大小不一的鞋印把蜿蜒而出的鲜红踩得一团乱,小的应该是女性的鞋码,大的是……好像有点像安向文的。 白僳会记得还是因为安向文曾经在服装店落在地上的布踩过,留下了同样的脚印。 安向文来过啊……白僳皱起眉。 那地上的血是谁的呢? 腐尸应该没有机会,它一直跟着自己,那是有其他灵异吗?有腐臭味的阻碍,他暂时没有闻到其他气味。 血脚印延伸的方向与前往六楼的自动扶梯方向一致,白僳干脆沿路走过,脚印越走越淡,直至消失在一间店铺门口。 五楼的商铺全是一些饮食相关,血脚印消失的地方便是一家奶茶店。 白僳匆匆瞥过店铺拉下一半的卷帘门,并未作停留。 他目标明确,直指六楼。 一上顶层,白僳就看到了游戏厅的招牌。 和楼层示意图写的一样,玩具熊欢乐世界几个大字悬在门口,最前方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玩偶熊挂牌。 游戏厅的入口是开放式的,没有检票入口,可以直接进入。 白僳刚一进去,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这股气味,那股最从开始引诱他失神的甜味。 白僳贪婪地在游戏厅内转了好几圈,只看见一台台兀自欢唱着愉快音乐的游戏机错落有致地排在那,没有寻到所谓七巧游戏厅的影子。 没有附在这里吗?不,并不是。 人的身影最终停在了售卖游戏币的柜台前,白僳看到一台被转了向朝外的电脑,他先前刚进来时绝对不是这样的。 电脑屏幕一片空白,等白僳在它面前站定了,屏幕上才一蹦一蹦地闪出几个字——“请收集五张卡牌”、“请遵守游戏规则!!!” 亮红色的字体颇为刺目,再加上流血般的特效,逐渐整个屏幕都被红色涂满。 白僳看了不为所动。 他伸出手敲了敲电脑外壳,发出了硬邦邦的声响,这好像就是一台传讯的媒介,七巧游戏厅本体并不在其中。 和之前他在火锅店接到的来电一样,只用来传声。 看得到却吃不到令人心痒,白僳杵在那,指节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柜台桌面。 现在,没有人类在。 黑发青年垂眸注视着屏幕不断变化内容的电脑,难耐的情绪萦绕在胸口,他逐渐低下了头,一滴涎水落了下来。 属于人类的黑色瞳仁不断溃散,同一时刻,从商场的六楼的边缘角落里弥漫起一片白色雾气,它们擦过的所有事物都在短暂的火花闪烁后,进入了报废状态。 雾气飘动缓慢,但可以看出的是,白雾朝向一致,路径目的地是六楼的游戏厅。 黑发青年的脑袋已经低得无法再低,额头与冰冷的屏幕接触,凉意片刻唤回了他的理智,可很快又迷失了。 打破……只要打破就好了。 雾气移动快了几分,在快要抵达游戏厅时,忽而有什么打破了平静,一阵云雾翻涌,凝聚如海浪即将拍下的雾气就这么凭空消散了。 白僳回过神,发现自己脸快与电脑屏幕贴在一起了。 近看白底红字万分刺眼,他揉着眼睛站直了身体。 耳畔收到接连响起的尖叫声,先是男性的再是女性的,分呗一阵高过一阵。 白僳顺着声音传来的角度朝楼下望去,如果他判断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他前面一瞥而过的奶茶店。 尖叫声像极了安向文。 要救吗?救吧。 白僳看着自己处在游戏厅的范围内,隐约猜到楼下发生了什么,他左顾右盼一番,从柜台后拿了把细长的清扫工具。 拿完东西白僳就往楼下跑,坐扶梯下去太慢,他直接踩着扶手一路滑落。 刚到五楼,白僳就看到了被灵异按住肩膀往楼下推的栗发卷毛青年。 这次人类精神状态不错,虽然叫喊着,但还是艰难地把手中的木板横过来卡进腐尸大张的口中,努力做着力量抗争。 安向文的不远处还瘫了个人,不过现在那人不是重点。 白僳在极远的距离就向后曲起胳膊,卸下清扫工具的头部,把剩下的不锈钢柄用掷标枪的姿势投了出去。 只听咻的一声,扫帚长柄命中了目标。 熟悉的痛感与位移从脑部传来,腐尸脑袋狠狠朝右偏了一瞬。 它不甘且怨恨地朝白僳所在方向看了一眼,自知不能再多待下去,伸出手抱住人类青年猛然朝前一跃。 视线被遮挡的安向文看不见场景变幻,只能感受到失重感袭来,他想叫也叫不出,腐臭堵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要死了吗? 第三十六章 前置条件 等了很久,死亡都没有到来。 不知何时腐臭的气息消失,安向文这才觉得自己大脑充血,他似乎是倒吊在那,有……有人拽住了他。 安向文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颠倒的四楼商场。 他试着低头,视野中能看到黑发青年向下伸着手,拽住了他的脚腕,才没让他从五楼坠落,摔到一楼摔成一滩肉饼。 白僳在上方往上轻轻一提,像拔起一根萝卜那样把人类提了起来。 只是他身高摆在那,本来就比安向文矮上些许,手臂拉直后,人类脑袋直接撞到了玻璃挡板上。 “疼!”安向文发出一声痛呼。 白僳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地继续把人往上啦,又使人类在玻璃挡板上磕了五六下,磕得后脑勺肿起一个大鼓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被灵异打的。 安向文脚一碰到地面,便瘫坐在那。 白僳正在观察楼下,在一楼摔成肉泥的腐尸再度消失,那黏稠的黑色污泥这次留了点在地上。 听到耳边有呜呜的抽泣声,他回过头,看到卷毛青年干哭着、抹着没有流下的眼泪,但悲伤的情绪很充足。 “谢、谢谢白哥救命之恩。”安向文拍拍胸口,“我就知道白哥会回来就我的,不枉我喊得……” “低头。” “啊?哦。” 已经被训练出了反应速度,安向文第一时间低下头,而白僳则弯腰捡起地上碎成两半木板中的其中一片,脚一点地,轻巧地从人类头上越过。 他笔直地冲向二人斜后方,在腐尸重新出现发出第一声“咚”时,就已经来到了它的正前方。 尸体朝下探出手,尚未触及目标肩膀便被白僳挥动木板砸下,复合木板比想象的中要坚硬,直接将腐尸那双骨爪敲骨折。 接着是……白僳抬眸,又一次与那对浮肿的鱼目对上视线。 依旧是怨恨的目光,一次袭击一次偷袭都被白僳拦住使它双目泛红,腐尸尖啸一声,假意朝地上的人类攻击,等白僳再次举起木板,它矛头瞬间一转。 尸体起跳极快,它放弃了拉人跳楼的想法,转而张开腐臭大口,想咬向黑发青年给他留下伤口,这样就能够…… “咔——嘶拉!” 沉闷的物体碰撞声,白僳反应同样很快,木板方向一调便横着卡住了尸体的嘴。 接着,他就着卡入裂口的支点继续用力,平整地把腐尸上半部脑袋从头颅上割下,腥稠的黑色血液瞬间滴落,落到了下方人类的身上。 地上白僳第一次见的人类被淋了个正着,她木然地伸手抹过脸上的液体,神志恍惚,大脑还没接收刚刚发生了什么。 腐尸头、脑分离,下一秒,余下的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顷刻间化成黑色液体渗入地面中。 至于另一边摔落的半个脑袋,上面的鱼目死死盯着白僳所在的位置,在黑发青年准备朝它走去时,以同样稀释的方法消失了。 沁入地面的黑色黏稠物这次更多了些。 好像,这具尸体在一次次变弱。 脑海里有些许猜想,白僳从俯身观察站直身体。 他回过头,发现原来安向文坐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卷毛青年正从奶茶店的卷帘门下偷偷探出脑袋,朝外打量。 见白僳又把灵异赶跑了,人类松了一口气,他一溜烟爬起,跑到了白僳身边。 人类跑过来还不算,他站得离白僳极近,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安向文看看地面的污渍,紧张地问:“它死了?” 在思考问题的白僳回答:“它本来不就是死的吗?” 安向文愣了:“什么?刚刚没有解决那个……呃,怪……咳,尸体一样的东西?” 准备用怪物来指代时,安向文被白僳瞥了眼,使人类下意识把这个词吞回去换了个称呼。 白僳看了看地面残留的那坨腥臭污物,摇头道:“没有,被它跑了。” 咦!我以为……”安向文看看地又看看白僳,“头和身子不是都分开了吗……” 安向文挠挠头:“之前的人形模特不就是,白哥你刷得划开,然后爆了卡牌?” 白僳朝安向文瞥了眼,没说话。 他总不能跟人说,前面的人形模特被解决是他把大部分主体都吃掉了,而现在的腐尸没办法简单解决是因为它太臭了,自己无从下口? 安向文想了会也反应过来,这具尸体能再次找上他,说明他眼中的大佬第一次就失手了。 第一次的过程安向文没看到,他只知道自己意识恢复后已经跑到了五楼,还踩了一地血脚印。 如果要问他当时看见了什么,安向文只能回答不记得了。 对了,他在五楼还遇到了一名活着的人类。 安向文连忙低头查看,腿部有伤的女生仍在愣神。 “白哥。”小声地又喊了一句白僳,安向文指了指边上,“那位女生也是人类,我刚刚和她一起待在奶茶店里。” 安向文说他跑到奶茶店后,等了很久没等到白僳去找他,他想着不能坐以待毙,准备自己努力一下。 没想到刚一出店门,还没走几步,腐尸就直接找上门来。 事实证明他的战斗力比起灵异来差远了,于是便出现了白僳下楼时看到的场景。 安向文念着念着,发现了一件事:“白哥,你刚刚是从六楼下来的?” “嗯。”白僳点了点头,顺着话把楼上的发现说了下,“六楼应该就是‘七巧游戏厅’的所在,但它现在没有出现,只有一块屏幕提示要收集五张卡牌。” 其余的红字诸如请遵守游戏规则被白僳略过。 他低头快把脸贴到显示屏幕上,还流了口水的事也没提。 “怎么真的跟游戏一样,不达成条件就不能触发下一步……”安向文重新找回大腿,已经调整好情绪,动起脑来,“是不是意思是,我们现在要开Boss房打Boss,但Boss房的大门上有五把锁,每把锁要一张卡牌去解锁?” 用游戏类比很形象,他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那具尸体要怎么办啊?”安向文有些茫然了,“物理超度是不行吗,它会复活?” 物理超度的梗白僳没有第一时间理解,在人类给他解释后,白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击伤了它三次,每次它留下的黑色黏稠物都有变多,或许有在变弱。” 这样的话,新的问题就来了,需要多少次才能把腐尸彻底击溃。 时间太久的话,情况可不妙啊。 在人类都无暇关注的环境中,白僳注视着沿途的店铺。 他怎么觉得,商场里的店铺造型都有些扭曲了? 就好像……有点像前面在游戏厅见到的各色游戏机了。 第三十七章 打生桩 安向文提议,要不要再把那具尸体再引出来。 白僳看安向文,安向文看白僳。 不知道怎么的,人类在对视中就明悟了,自己刚刚已经算当过诱饵了。 安向文:“那我们再……?” 白僳:“没有用,它会思考。” 从腐尸不攻击“落单”的白僳,到伏击其余人类,甚至会做假动作试图骗过白僳。 安向文有些惆怅,他开始疯狂回忆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一类的。 “消除执念?我们也不知道那具尸体有什么执念啊,消除凭依物好像也看电影拍过……但它的凭依物?到底要怎么办啊!” “而且……我们还差两张卡牌,难道要先去电影院看一下吗?这一路上好像也没遇上其他灵异了。” 人类在愁开Boss房的条件,白僳还在观察周围略显变化的环境。 这个时候,旁人插了话。 “那个!”腿受伤的女生回过神,抹了抹脸上的黑色污迹,抬起了手,“你们是想知道那具坠楼尸体的事吗?” 见二人看向她,女生怯怯地说:“我大概知道。” 白僳看向安向文,后者用口型表示女生可信。 ‘是人类,白哥你放心!’ 这点白僳当然看得出来。 女生在表示自己知道情况后,指了指奶茶店的方向。 于是三人弯腰钻过卷帘门,走回了店铺内,狭小的室内环境更能给人安全感。 奶茶店内部桌椅板凳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能看出顾客员工离开时的匆忙。 腿部有伤的女生搬起把倒地的椅子坐下,她第一次见白僳,便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女生名叫童雯雯,是趁着周末来商场打零工的学生,前两天扭到了脚,所以在听到疏散广播时跑得比别人慢,便被关在了商场中。 她腿上的伤口便是那腐尸抓伤的,幸运的是她当时离奶茶店很近,往里一躲,腐尸在门口蹦了两下就消失了。 七巧游戏厅的声音她也听到了,但她腿受伤就没想过出去,之后一直待在奶茶店内,直到安向文迷迷糊糊跑上来,她观察了一会儿才把人喊进来。 “那、那具尸体的话……”女生咬着嘴唇,“我有听店长说过……这个商场在建造过程中出过人命。” 白僳反问:“死过人?” 女生点点头:“是的,摔死过人,还是好几个,不过施工的时期离现在有点久,也都只是传闻。” “但是。”女生的神情忽然有些惧怕起来,“开业前的那件事,我的店长说他也在场。” “商场在开业前最后请工人来检查玻璃走道,有几块需要调整,便把玻璃地板卸了下来,准备换新的。” “死人的事就是那时候发生的。”女生深吸一口气,“店长说,他说有名工人不知道怎么了,魔怔了般摇摇晃晃站起来,朝还没装上玻璃的地方走去,其他人喊他他都没有回应,就这么笔直地走了过去。” “然后,他跳了下来,从五楼跳了下来。” “工人当场死亡,尸体情况也很惨,但更奇怪的是……”女生说到这,吞咽了一下口水,“尸检的时候说,正常人摔下来根本不会碎成这样。” “那名工人的尸体仿佛被什么重物反复碾过,已经烂得……” 后面的形容词不用说,在场的人自然能联想到外面那具尸体的形态。 “店长当时讲这个事情就是告诫我们在商场留太晚,他说地下车库那边有……有……” 讲着讲着,女生忽的如同断电般垂下脑袋,嘴里重复着最后的字眼。 接着她手一伸,说时迟那时快,童雯雯抄起边上的金属雪克杯,猛地朝离她最近的安向文砸去。 卷毛青年听得入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但后方是墙壁,他也没地方去,后脑勺撞了上去。 双重疼痛使安向文感到头晕目眩,迷糊间他似乎听到“叮”、“砰”二声。 几秒钟后,安向文睁开眼。 模糊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完全愣住了。 雪白锋利的刀尖直指他的鼻梁,没有砍下来的原因是女生的手被黑发青年攥住了。 一入手,白僳便觉得力量不对,以女性的体格而言,这股力道未免太大了。 女生仿佛感受不到痛,一击落空,她依旧要把刀往前送,即使白僳拦着她,她也在用力,手快要弯出超出人体能够达到的程度。 依稀听到了一些骨骼摩擦的声响,白僳手一抬,带着童雯雯的胳膊一起往上,没有什么怜香惜玉可言,用膝盖把人顶回座椅上压制住。 另一只手抽过一根摆在料理台上的金属勺,勺柄支起了女生下巴,对方那双无神的双眼展露无疑。 她嘴巴机械性地开合,还在重复刚刚的字眼:“有……有……” 像被什么迷住了,人的状态不正常,而且…… 白僳动了动鼻尖,一点点朝女生靠近。 直到二人几乎面贴面,呼吸也完全可闻。 …… 商场外的临时指挥处内,顾丞刚接完一个通知他溪中区又检测数值异常的电话。 他挂了电话,对着城市地图陷入沉思。 溪中区最近是什么风水宝地?灵异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 一时半会想不到这其中的缘由,他把注意力移回面前的商场上。 商场建造时期发生的事故逐渐明了,一开始只是意外摔死了一个工人,对外称是摔死,实际上人是掉进了尚未凝固的水泥里,等到被发现时,人已经彻底没了气。 迷信的背后老板将错就错,把水泥接着灌下去,将阴差阳错产生的“打生桩”留了下来,老板更是用一点小钱打发了死者家属。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么之后工人意外死亡都可以理解为冤魂索命,但商场图纸一摊,他们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慢悠悠地等来了在局里挂牌道家外援,还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自行车一蹬,在指挥处门口一停,下了车。 外援坐下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塞了张纸。 他看了会,眯着眼睛指着图纸一处说:“是有点像法阵,但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种。” 第三十八章 异变 这个名叫童雯雯的少女毋庸置疑是个人类。 白僳自觉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那么就是有其他因素影响到了人类。 他离得近了。 奶香味、糖浆味、淡淡的果香。 少女的体香,些许已经逐渐隐去的腐臭。 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白僳深深地嗅了一下,隐约闻到了那股香气。 来自游戏厅的甜味,很浅且藏得很深,但却勾得白僳很想张开嘴一口咬下去,想必一定能够尝到—— 白僳舔了舔牙根。 不过人类为什么会带这气味? 白僳钳住人类女性的胳膊,即便她受灵异影响力气变大了几分,但体格本身的限制存在在那,白僳很轻易地把人往后一带,以一个难以启齿的姿势压到了后方的墙上。 女生的头撞上墙壁,沉闷的声响听得人脑袋幻痛,可童雯雯却依旧一副反抗的模样,手脚并用,试图从白僳的桎梏下挣脱。 白僳手一掐,对方握着小刀的手再拿不稳,刀哐地落了地。 水果刀落地的声音引得人向下看,白僳也顺势一低头,看到了女生腿部的伤口早已鲜红一片,包扎简单的纱布不住地往外流着血。 白僳是在女生说话间就闻到了血腥味,不过那时候他没在意。 血流到地上化成几根红色细线,细线一路蜿蜒出去,像被什么刻意引导一般,爬过凌乱的地面,来到墙边沿着墙面逐渐上行,最终抵达天花板的边缝中,隐没进去。 像是一根根傀儡线,通过血液红线的媒介操控起了人类。 视线跟着延伸,白僳不但看到了女生异样的源头,更看到了奶茶店后方员工休息室的方向墙体也开始变化,墙面块块凸起,旋转合拢,拼出一面崭新的墙壁。 有什么不可逆转的变化即将发生。 但为什么灵异变得这么急了? 水果刀落地的声音同样唤醒了安向文,他揉着红肿的额角抬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等一下,这什么情况? 安向文眨了好几次眼,从他的视角,能看到黑发青年压在女生身上,眼看着要发生什么难以描述的事情。 比如单方面被暴打什么的,他白哥的打架的战斗力可不是吹的,这弄不好得出人命啊! “白哥……白哥!” 安向文在背后焦急地喊了出来,他又不敢上手去拉二人,怕自己被殃及,只能在后面手舞足蹈。 “白哥,冷静白哥,我没事!” “白哥!白哥……白僳大佬!!” 接二连三的叫喊终于打断了白僳的思考,他并没有真的欺负人类女生的意思,直接松开了手。 松手后,白僳干脆利落地把还没恢复意识的童雯雯给拉了起来,一手刀敲在她颈后,将人敲晕,然后抛给了安向文。 接着足尖在地面一擦,连接脆弱的血液红线从中间断开,操纵影响女生的灵异趁此机会离开,只留下诡异的童音嬉笑,像是挑衅。 手忙脚乱接住人的安向文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女生再次抛出去。 还没等他定下心,耳边忽然听到白僳说:“跑出去。” 短短几小时的冒险经历已经让人类形成了些条件反射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但安向文还是努力驮起人,朝前奔了出去。 安向文背着人路过点单的柜台,他听见打印订单的机器开始嗡嗡嗡运作。 弯腰穿过卷帘门时,他感受到背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下意识往前一扑,自己和背着的女生一起摔了出去。 安向文摔了个踉跄,等他从磕到下巴的疼痛中抬起头,他发现前方的玻璃挡板上插满了金属刀叉。 不仅如此,咚的催命音也随之而来。 安向文瞳孔放大,继而朝前一窜,拔出一柄水果刀握在手中。 接着猛地撑起自己转向正面,眼睛一闭,水果刀一送,噗啦一下刺入了什么软绵的烂肉中。 腥臭的液体一滴滴落到人类脸上,他也不敢睁眼,就这么收回手又刺了好几次。 …… 白僳还在奶茶店逗留。 打订单的机器噗噜噗噜向外吐着纸,自发运作的机器不紧不慢,和周围一秒一个样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原来店铺的装饰摆设融进地面,色彩鲜艳的彩绘风格的壁纸唰地铺起,黄色的沙漠背景上点缀着数棵仙人掌,接着是三道弧形拱门原地树起,分立在白僳的左右及后方。 由于变化是从内往外产生的,奶茶店的大门还能出入,只是卷帘门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下降。 白僳撕下机器吐完的纸条时,余光瞥到从四周的弧形拱门中走出了几名手持武器的卡通人物。 像素点构成的角色放大了看非常模糊,甚至是平面的,没脖子、没有具体的四肢。 只能依稀看出它们手中拿着的是冷兵器,它们目标明确,一摇一摆地走向他。 白僳赶在那些“生物”朝自己走来前奔向大门,从快要闭合的卷帘门下滑了出去。 一回到商场过道上,背后的卷帘门应声而闭,彻底封死了原奶茶店的店铺空间。 过道上有一道腐败的身影,那身影本在攻击人类,但在白僳出现的那一刻就再次跳楼逃离,没有给人出手攻击的机会。 白僳没去管逃走的腐尸,他走过到安向文身边。 人类紧闭双眼,双手举着水果刀还在那突刺,即使刺的是空气也不敢放松警惕。 他喊起闭着眼躺在地上的安向文:“快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向文哆哆嗦嗦睁开眼,就见白僳俯视他,并对他下了另一个指令,“跑起来,跟我走。” 安向文迟钝收刀起身:“什么?” 他这一坐起,发现眼前的世界变了样。 白僳也看到了,就在他离开奶茶店到喊起安向文这短短的过程中,整个商场加上了一层朦胧七彩的滤镜。 滤镜之下,整个商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炫目的灯光把眼前的世界渲染得充满了愉快的氛围,轻巧悦耳的音乐响起,来自于游戏厅的乐曲从广播系统中响彻耳边。 白僳向上看,他身边的人类也愣愣地抬头看向前方。 “欢……欢迎来到七巧游戏厅?” 第三十九章 同化 白僳看到商场楼顶啪得出现一枚彩球并打开,落下的条幅上写的便是这句话。 除了条幅,空中还凭空飘起了彩色亮片和丝带,从顶楼落到中庭,在地面开始堆积,不多时,已经垒出厚厚一层。 一楼那些淡淡的黑色污迹被淹没,很快,整个一楼都成了彩带的海洋。 白僳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再回过头,看到刚刚还是奶茶店的店铺现在已经彻底改换面貌。 金属卷帘门变成透明的样式,像一块显示屏幕,透过那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数个像素小人来回打转,像在寻找攻击目标。 这有点像什么? 安向文顺着白僳的视线也看到了,他想了想,感觉像街机画面。 人类晃神的期间,白僳已经跑出去很远。 安向文连忙把环境的变化暂时抛在一边,重新背起童雯雯,努力跟了上去。 白僳停在了自动扶梯边。 原先一节节的台阶变为了滚动的履带,履带上甚至还长起了尖锐突刺,要想跑下去首先得经历一场跑酷。 慢了好几拍的安向文终于带着人赶上,他也看到了自动扶梯的变化,喃喃出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白僳瞥了人类一眼,对方茫然的神色挂在脸上。 这超出人类理解的环境改变在他看来很容易接受。 同化。 以怪物的认知,这个商场在灵异降临后就成了封闭空间,封闭空间是暂时属于这个灵异的,它想要对自己的东西做出改变是可能的。 就比如现在,整个商场被同化成了游戏厅的样式,商场是游戏厅,店铺是游戏机。 唯一令白僳困惑的是,是什么刺激了灵异。 他先前在游戏厅留口水的举动?不应该吧,他就是馋了一下,有没有真的动手。 自觉没有暴露什么的白僳翻了下手上从奶茶店带出的纸条,外卖订单格式的纸条上,每一处都填写了相同的内容——请收集五张卡牌,附带一串感叹号。 身侧的人类看完自动扶梯不敢上去,便扭头,恰好也看到了纸条所写。 文字之密集,像在催促。 安向文看着周遭的动静,又看了看字条,人有些崩溃。 “就这样还怎么收集卡牌啊!” 因为先前在扶梯前的急刹车,安向文背上女生脚上穿的工作鞋没挂稳,滚落到了履带上。 软底皮鞋被带着往前传送了十几厘米,接着一根尖刺凸起,精准地把皮质鞋面贯穿。 尖刺随后带着皮鞋缓缓收回,在靠近履带时,履带自然化出了锯齿状的裂口,把刺中的物品吞入下去。 现在只是没有穿好的鞋,那如果是人走上去呢? 仿佛看到了自己落在那尖刺上场景,安向文往后退了两步。 人类的情绪变化都是有诱因的。 白僳还在那思考如何下楼,他需要下楼到地下车库去找那个腐尸的线索。 他自己下去是没问题,但人类就没这么方便了。 把人类提手上?普通人类怎样提两个人的分量会比较正常? 正想着,白僳忽然察觉到安向文整个人在抖,他看过去,发现人类的情绪几近扭曲。 安向文握住女生小腿的手攥得很紧,把人腿硬生生勒出了一道红痕,再握下去,可能会发展成淤青。 灵异以人类的痛苦与恐惧为食,但白僳却对这些情绪没有兴趣。 他只是觉得人类的情绪再一次来到了悬崖边,一个不小心就会坠落下去。 白僳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思及人类一路上都很坚持地跟着自己,虽然有点小麻烦,但也给出了些有意义的看法。 他决定体贴一回。 “安向文。”白僳轻柔地喊了人类的名字。 人类下意识转头,脸上的自怨自艾未收,就这么对上了黑发青年柔和看着他的神情。 幽暗如深渊的黑眸盯着他,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把人类看得肩膀一抖,差点把背上背着的女生落到地上。 白僳歪着脑袋,问道:“你对于‘活着’这个状态有什么看法吗?” “或者说,你想以‘安向文’的身份从这里离开,还是其他的也可以?” 说着,他向人类伸出一只手。 …… 白僳推开了楼梯间的门,细微的风从下方吹来。 他几分钟前有个危险的想法,可惜没有践行。 在他问完前面两个问题,人类听后陷入了明显的迷茫状态,连恐惧都暂时抛到脑后,思考起了回答。 半晌,他纠结地说:“我就是我啊……还有活着的状态?我觉得活着就很好,我不想死!” 安向文犹豫地看着白僳的手,脑袋摇成拨浪鼓。 好吧。 白僳遗憾地收回手,他尊重人类的选择。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死门关前走了一遭,安向文没来得及重回恐惧,就被砸了第三个问题:“还有其他去地下车库的路吗?” 安向文顿了下,回答:“电梯或者楼梯间……在商场侧面。” 于是二人带着还昏迷的女生离开已经完全被游戏厅同化的自动扶梯,避开沿途各式障碍物,如蘑菇、水管,跑进了侧边的紧急出口。 他们本来想坐直达的电梯,但在五楼按了半天按钮都没反应,电梯一直停在六楼不动弹,似乎是出了故障。 不得已,才转向了一旁的楼梯间。 这里暂时还没被游戏厅影响,可以正常上下楼。 下了大概两层后,四周的墙皮开始起翘,颜色渐变晕染出一朵朵艳丽的花骨朵。 安向文想回头的,却被白僳喊住了。 白僳告诫他:“不要回头看,为了你的头着想。” 其实墙上长出的花不是很掉理智,卡通的图案甚至可以称得上童趣。 白僳会告诫全然是因为安向文下楼的速度,还背了个人的卷毛青年越走越慢,几次红白色的花骨朵都是擦着人类的头皮长出的。 但凡再慢点,不是安向文的脑袋被吃掉就是童雯雯的脑袋被咬到。 一路往下走,墙上的数字从5变到2再变到B1,下到最后一段楼梯时,白僳扯起安向文的胳膊把人往前一推,他自己则留在最后,用门板狠狠砸向追着他们的食人花的巨口。 “砰!” 这即是人类摔到的声音也是门板被撞响的声音,除了楼梯间的那点动静,地下车库静悄悄的。 空旷的停车场内仅停了几辆汽车,有一两部车竖在路中间,门开着却没有司机或者乘客在,猜测是本想开车逃离,太费时间就放弃了。 地下车库有什么? 童雯雯没说明白就被灵异操控了身体,后被白僳打晕,现在还昏着。 不过白僳也不是很需要童雯雯了,在抵达地下车库后,他明显觉得这里比楼上阴冷几分,而那股浓郁的臭味正从某个方向不断传来。 东北角,从西馆的地下车库往东北角走,那恰好是整栋商场的中央。 地上是中庭的位置在地下成了一片凝固的水泥墙。 白僳来到墙边,笃笃地敲起来。 没几下,他敲到了中空的区域。 第四十章 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也分东西两侧,不同于地面上靠一条细长的通道连通,地下车库是将中间全部堵死,南北留了两侧给车辆穿梭通行。 白僳发现的中空的地方特别明显,敲击的声音与其他位置发出的有所不同。 也不知道建造时留的空是为了做什么,但现在这显然成了他选择的切入点。 空手拆不现实,白僳左顾右盼,最后在跟过来的人类的建议下,去翻了汽车的后备箱。 汽车后备箱里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物品,白僳翻了几下,找到了诸如扳手、千斤顶之类工具。 砸墙应该是够了。 白僳掂量了几下手中的分量,把他看着认为结实的工具全拿了出来,全部搬到了水泥墙旁。 在人类的注视下,他抡起千斤顶就朝墙上砸过去。 “等——”千斤顶不是这么用的吧! 安向文蹲在不远处,他有些欲言又止。 童雯雯已经被他放到了地上,安向文有尝试掐人中的方式想把人喊醒,但唤了半天,女生都昏昏沉沉地躺在那,没有醒来。 看上去,是白僳之前手刀砍得太狠了,也可能是受灵异的影响,毕竟女生有被灵异控制过。 这还是安向文刚刚从白僳口中得知的,白僳把一些异变的原因和猜测说了下。 未知变为已知,人类的恐惧自然是少了些。 但是……他还是有些怕的。 一面摇晃童雯雯,安向文一面回头看远处砰砰作响的地下车库小门。 门简单地用杂物挡上了,杂物也是白僳看人类实在害怕才搬过去的,用处不知道有多大,现在看起来是拖慢了一些被攻入的速度。 但杂物到底是普通物品,比起受灵异影响生长而出的诡异花骨朵,门和它们都是脆弱的。 被连续砸了好多下之后,紧闭的小门已经有了开阖的迹象。 一下、两下、三下,巨大食人花绿色的叶片已经隐约可见,人类甚至看到了花朵的巨口擦过门扉,狠狠留下一道咬痕。 “白、白哥!”安向文慌乱地把童雯雯抱起,往墙壁的方向走了走,为了生命的安全,他已经不在意被从墙上落下的碎石子砸到了,“它们好像要进来了。” 白僳抽空瞥了眼后方,堆积在门边的细碎杂物是快坚持不住了。 他本来想挪个车过去的,可他走向小轿车时,安向文的表情太疑惑,让他不由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已经砸报废一台千斤顶和若干扳手,白僳觉得这速度实在太慢了,得想个办法。 他看向人类,拍了拍安向文的肩膀,对他说:“帮忙盯着门,实时给我汇报灵异突破的进度。” “好,好的!”安向文马上转头,眼睛一眨不眨。 见人类彻底移开了视线,白僳把手上的金属工具一丢,开始向上挽起袖口,露出半个小臂。 他的胳膊修长没什么肌肉,看着就不是力量型的。 白僳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高扬起拳头猛地砸向墙壁,没有什么技术全是蛮力,白烟混着粉尘一起飞扬,墙面破开一个大口子。 那形状像极了白僳家中洗手间墙壁那时破开的大洞。 安向文有听到背后的动静,但他没有回头,他记着白僳的叮嘱,眼睛片刻不离地下车库的小门。 “杂……杂物被冲开了一点,剩下的在摇摇欲坠,好像也要坚持不住了!” “白哥,门被撞开了!” 安向文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冲进地下车库的东西和他像的不一样,他以为的怪奇植物会像那种现实里的捕蝇草或者食人花。 但实际上,他看到的是二次元的花。 就那种,他以前玩过的ACT类游戏,那个……那个从绿色水管里伸出来咬人的花。 红白相间,开口上布满利齿,或许是因为被现实化了,那食人花比起卡通的画风多了几分狰狞,至少安向文觉得,他遇上这花应该会当场殒命。 “白白白白白哥,它们冲过来了!” 人类的声音止不住颤抖,白僳却依旧不慌不忙。 他弯着腰从打穿的墙壁里往外掏着碎石,从洞口的大小来看,再来两拳,好像就能打通了。 说来也奇怪,这墙有被人从里面挖掘的痕迹,但没挖到最外面就止住了。 人类的哀嚎持续不断,他吓得连连往后爬,撞上白僳的小腿后只能停住,然后抓住白僳的裤管闭上眼,等到食人花的降临。 从楼梯间爬出的食人花来势汹汹,它们逶迤地穿过挡路的汽车,有的还将车顶起掀翻。 相比食人花显得娇小的汽车翻滚出去,撞上柱子爆炸燃起熊熊火光,这火焰却没对花骨朵的茎蔓造成一点影响。 它们像是能够感知人类的位置,稍有偏移就调整方向,最终全都游向中央墙体所在。 游着游着,眼看着要抵达目标跟前,它们齐齐地停住了。 以一个圆弧状的距离停住,交错的藤蔓不断在那盘踞,偌大的花口对准他们。 白僳看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很快转过头,继续最后的拆墙工作。 而安向文迟迟没等来食人花的巨口,甚至那游曳摩擦的声响也小了,于是他睁开眼。 入目是红彤彤的花冠,本该是花蕊的部分由柔软的长舌代替,舌尖一摆一摆,想对着前方甩出,没伸出多少就又收了回去。 安向文懵然地看过去,发现所有的食人花都停在了大概……大概半径两米左右的位置。 他惊讶地开口:“怎、怎么回事?” 白僳模糊的声音从洞口里传出:“这里应该是那具尸体的地盘,所以那些花进不来。” 安向文没有理解,他扭过头,看见白僳从洞口收回半个身子,半蹲在那捏着鼻子。 好臭啊,这洞口刚打穿,味道就这么刺鼻了。 白僳整张脸皱起,用手做扇,使劲扇着风。 安向文刚想跟进一步询问,这时地上躺着的、昏迷了很久的女生悠悠转醒。 童雯雯失去意识之前还在跟人讲跳楼工人的故事,等再度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她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像被人殴打过一般,手脚都抬不起来。 “我……我这是在哪里?”只有脑袋还能动弹,女生试着向后仰头,她看到了一张倒过来的人脸。 黑发青年面色冷凝地在那看着她,嘴唇翕动吐露一句话:“这里是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啊?店长让她不让靠近的地下车库?童雯雯惊恐地瞪大双眼。 下一秒,女性的尖叫声击穿了旁人的耳膜。 第四十一章 “你要寄希望于灵异?” 白僳面色是很冷。 因为他不板着脸,神情一定会因为浓烈的腐臭味而扭曲。 女性的尖叫声持续了一会儿,安向文想阻止却没什么效果,白僳更是没有动作。 等童雯雯叫累了,嗓子干涸到刺痛,没有危险发生,她才被迫平静,手脚好像也能动了,于是撑着身子缓慢坐起。 这一坐起来,视觉再一次受到冲击。 花……全是花,但又不是普通的花。 眼看着女生神色恍惚,似乎又要叫出声,安向文连忙捂住对方的嘴,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宽慰道:“没事没事,这些食人花不会越过这个圈攻击我们,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女生支吾两声,等了会发现确实没有花朵巨口会越过远处那道弧线,摆了两下手,示意安向文把她放开。 “咳咳……”童雯雯很想喝水但条件不允许,她只能用口水润了润嗓子,“我……我们是被攻击了吗?” 女生看向自己的手腕,深浅不一的掐痕留在那。 安向文不由地将目光移向白僳,白僳目露疑惑,人类又默默把目光移了回来。 女生再看自己的脚踝,红色抓痕已经转变为青色淤青。 安向文眼神飘忽了一瞬,立马转开话题:“我们刚刚遇到了很多危险,跑到这里非常不容易!” 他马上把一些情况概括性地讲给女生听,女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每时每刻都在刷新自己的世界观。 听到他们来到地下车库是为了找坠楼的尸体,她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店长那时候告诫我们下班晚了千万不要走地下车库,他说这里晚上都会有咚咚咚的声响,听着像什么东西不断坠落。”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跳楼的尸体在重复死前的过程。 “为了收集卡牌从这里离开。”白僳回答,“你们店长还有讲其他的吗?” 童雯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听其他员工说,停车场这边有人深夜遇袭,还好被保安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救回一命……我猜那就是……” 女生话没说完,但白僳也能猜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是腐尸攻击的,或许因为地下车库就这么高才没把人摔死。 白僳听完了女生没讲完的故事,重新站起身,在半人高的洞口边朝内指了指:“谁先进?” 童雯雯不知道洞口通往哪里,迷糊地看着白僳。 “真的要进去吗?”安向文有些犹豫,这可是要直面那具腐尸了啊。 白僳点点头:“那我进去了,你们留在外……” 安向文听到一半就急了:“等等,白哥你不和我们在一起吗?现在看起来很安全。” 垂涎他们的食人花迫于坠楼尸体在墙壁后不能向前,那腐尸看起来也没有出现的意思,现场的两方微妙地达到了平衡。 不打破的话,他们似乎能够一直待下去。 女生似乎理解了现在的情况,求稳的她也赞同安向文的想法。 然而,白僳打断两名人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们美好的幻想:“七巧游戏厅还在同化这里。” 第一次点出同化这个概念,他下巴上昂,示意人类看向楼上。 头顶是灰扑扑的水泥天花板,因为还在两米的半径内,那里并没有发生改变,但视线稍作远眺,范围之外的全部被侵蚀,彩绘的砖墙贴纸覆盖其上。 “这都是同化的表现,那个游戏厅正在把整个商场变成它的地盘,我们下楼时同化刚开始,所以你还能跑掉。”白僳看向安向文,“现在回去的话,你可能走不了几步。” “那不是待在这里更好……”安向文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上了嘴。 他只是被吓怕了,所以退缩了。 但要和白僳分开的话,那就离等死不远了。 白僳奇怪地问道:“你们要把希望寄托在灵异身上?” 安向文当即回答:“当、当然不是了!” 白僳一直是尊重人类的选择,每次走分岔路都会问人类的想法,这次也是把可能性阐明了:“灵异或许只是没有谈妥,如果谈完了,它们把你和这位女生一分……” 白僳没讲下去,但人类可以脑补出恐怖的后果。 “或者等游戏厅变强了,它把这具跳楼尸体的地盘一并,然后它就可以拉着你们玩游戏了。” 这是完全可能的,腐尸已经被他击退三次,而游戏厅白僳尚未正面应对过。 等地上商场同化的范围足够了,七巧游戏厅矛头一转,说不定就来地下车库了。 “别说了!”安向文抹了把脸,一马当先来到洞口。 他站在那深呼吸了好几口,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蹲下身,匍匐着往里钻。 丝丝冷风从通道的另一面拂过面颊,人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爬过去会面对什么,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往前。 白僳看安向文做出了选择,他随即把视线投向另一边的女生。 童雯雯缩着身子,她能苟到安向文撞见她,是有一点观察能力的,发现腐尸的攻击规则后,她就再也没出过奶茶店。 刚刚那点简短的对话配上曾在五楼被白僳救过的经历,她隐约知道了,如今的安全感全部倚靠的是眼前的黑发青年。 跟上他的步伐是冒险,但离开他的身边就是等死。 女生踟蹰地看看右侧张牙舞爪的花,又看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洞口,最终一咬牙,也钻了进去。 她身形娇小,爬得比安向文顺畅,不多时便追上了安向文。 两个人类一前一后确认着彼此的存在,等待着白僳也跟上来。 白僳留在最后,弯腰前行时,他最后向后瞥了一眼。 缓慢摇曳的食人花张着巨口,藤蔓渐渐爬满了所有肉眼可见的地面,连天花板也不放过,仿佛连成了一片繁茂的雨林。 但是,假的就是假。 虚幻的游戏场景是游戏厅力量的投影,确实能对人包括环境造成伤害,但完全没有吃的价值。 白僳遗憾地收回视线,走入半高的洞口。 实际上这条被他砸开的洞没多长,只是人类害怕爬得慢才显得过了很久。 两名人类先从出口钻出,墙壁内的环境一片漆黑。 安向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摸出电量快告急的手机,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功能。 白光落在地上,地面上光秃秃的。 接着他把光线朝旁边移,照射到的东西让安向文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前方的柱子边,靠着一具高度腐烂的人尸。 第四十二章 鱼目 白僳还没走到洞的尽头,就听到了人类的大呼小叫。 可能是怕喊得太响引来什么灵异的存在,又或者顾及这里是腐尸的地盘,两人叫了没两句就压住了声音,开始小声呜咽起来。 安向文的声音稍大一些,不停地呼唤白僳赶紧进来。 白僳很快看到了晃动的光线,刚在白光下站起,两名人类一左一右围住了他,不敢自己往前走。 白僳躲得快没被人类抱住胳膊,他建议道:“你们可以等在外面。” 安向文在黑暗中连连摇头:“不不不,还是跟着白哥你。” 白僳没什么意见,默许了两名人类跟在他身后。 以怪物的视力是能看清楚这处黑暗的环境,但为了符合人类的人设,白僳也拿出手机,按亮了手电筒。 一束白光射出,恰好照到了两名人类先前看过的那具尸体上,腐坏的人类头骨向上抬着脸,后脑勺抵着背后的柱子。 这里之前应该是一片建筑工地,各式建筑废料堆积在地上,废弃的沙石、混凝土,还有一些裸露的钢筋,甚至有工人没有带走的工具。 或者,是刻意留下的也说不定。 再看回那具尸体。 亡者瘫坐在地上,嘴巴微张,不断有蛆虫在那仅剩的烂肉上爬进爬出,钻入齿尖的孔洞,再从眼眶的位置拱出,啪得一下掉入尸体的腹中。 两名人类再次看到尸体,不约而同地想吐。 如果说腐尸是猎奇是怪异,那么这具人类尸体就只剩下恶心了。 白僳在人类退缩时进一步上前,手电筒的光拉远,把整具尸体全貌收入眼中。 人类尸体腐烂了大半,白骨裸露,顺着蛆虫蠕动的方向往下看,满是灰尘的衣物挡住了臌胀的腹部,再看向平摊在地上的手骨,指节磨损,像是经历了长久的挣扎。 白僳扬眉,他在附近看了圈,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废弃断裂的钢筋。 钢筋锈迹斑斑,被白僳握着指向尸体腹部。 挑开落灰的衣服前,他提醒两名人类退后一些。 人类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往后两步,也不敢看尸体的位置,就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手电筒,朝四周打探。 白僳捏着鼻子,单手一挑,盖着的衣服碎块飘了起来,露出底下掩藏着的一团圆形薄膜。 明明是男性外貌的尸首腹部却鼓如十月怀胎,皮肉没有腐坏保留在那,被硬生生顶成了几乎透明的壳膜。 里面藏着的是什么呢?答案很快揭晓,在薄膜大面积接触到流动空气时就骤然炸开,数不清的白色球体四散蹦出。 白僳不紧不慢把长条状的钢筋在指尖转了一圈,把正面扑来的圆球全部扫开。 人类是躲在他背后的,也没有被波及到。 白色圆球咕噜噜滚动,有一两枚滚到了白僳脚边,他低头一看,一枚无神的鱼目直勾勾地对着他。 鱼眼睛……白僳朝更远一点的地方照过去,那也是一枚黑白分明的鱼目。 所以,人类尸体的肚子里被塞满了鱼类的眼睛。 联想到腐尸眼眶位置同样被嵌入了浑浊的鱼目,白僳觉得二者之间可能有联系,但暂时想不到这代表着什么。 他越过地上的障碍物,手电筒往内一偏,继续往里走。 两名人类当然是要跟上,可他们感官没有白僳敏锐,手电筒照亮的范围有限,在光线移走后,缓缓滚来一枚鱼眼睛。 它停留在人类的必经之路上,毫不知情的女生一脚踩上去,整个人即刻打滑。 她惊呼一声,连忙扶住边上安向文,安向文被突然一拽也没站稳,两个人齐齐倒向了一旁的柱子。 柱子由水泥灌注而成,童雯雯脑袋磕了上去,还好磕得不重,只是有些红肿,她抽了两口气。 柱子另一侧的尸体仅与女生有几步之遥,闻着熏鼻的恶臭,女生连忙在安向文的搀扶下站起身,手掌按向柱子,擦着墙面而过,好像触碰到了什么。 墙上好像有什么? 童雯雯下意识把手电筒照过去,她看到了贴在墙面上的一张符纸——黄底红字,密密麻麻写着鬼画符,都是些她看不懂的咒文。 “童雯雯?”安向文的喊声从前方传来,“你不跟上吗?” “来了!”女生连忙收回手机。 光线移开的瞬间,她好像瞥到黄符纸滑落下来,在墙面还刻画着几道印记。 红色圆弧什么的……算了大概是她看错了。 …… 地下车库水泥墙内的这处废弃工地还挺宽阔的,从进来观察完人类尸体到往里走,已经差不多过了一分多钟了,还没走到底。 两名人类又不敢往远处照,只能颤颤巍巍跟在白僳身后,更不敢远离,生怕有灵异出现把他们抓走。 白僳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块空间好像有点问题。 他回过头,手电筒往后一照,越过两名人类照向那具人类尸首,距离是被拉开了,但绝对走不到一分钟以上。 安向文被前方的光照得晃眼,跟着也回头。 他同样发现了异样,一句鬼打墙脱口而出。 白僳疑惑地问:“鬼打墙?” 安向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情上网上一搜,全都是一些正儿八经的科学解释。 但科学解释可不适用于他们身处的灵异场合。 “就……来回打转,一直走不出去。”安向文看着不远处的那具人类尸体,“可能就是一些个人的感官和……和灵异的磁场有关吧!” 胡乱解释了一番,安向文说可以试着集中注意力。 白僳觉得人类说得有点道理,于是眼睛一阖。 闭目的时间短暂,两名人类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重新睁开黑眸。 白僳指着人类尸体不远处的地方说:“那边,有块布。” 手电筒顺着转到了白僳所示意的位置,的确,那里平铺这一块从衣服上撕下的碎布。 归结于环境过于黑暗导致之前没看清,他们重新走回了尸体所在。 回去的时候没太区分谁走在前面带路,安向文离那块布更近,所以是他弯下腰去见识。 跟他靠得近的童雯雯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跟着前倾身子,探过头去看。 白僳看着人类的指尖接触到了那块布。 下一秒,他看到眼前的人类消失了。 两个人一起消失了。 不……或许发生场所转移的人,是他。 白僳迎着身后传来的恶臭向后挥下了钢筋。 第四十三章 “你不是人类!!!” “白……白哥?” 安向文的声音不住地颤抖,但他的喊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感受到左手手臂上,女生抓着他的力量逐渐加重。 女生把他抓疼了,痛得他神经高度紧绷。 白僳依旧没有出现。 安向文深呼吸了几口,从地上拾起一根断裂的钢筋攥在手里,他学着白僳的样子,把女生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安向文说道:“我……我保护你。” 被挡住的童雯雯很感动,但她还是要指出一点:“可是,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很空旷?” 而安向文只挡住了她的正面。 安向文咳了两声,连忙把他和童雯雯带到了柱子边,这样好歹他们背面能靠着实物了。 接着他紧张地用手机朝四处晃,手电筒的光线从左边绕到右边,从上边绕到下边,除了黑漆漆的远方,他们就看到了遍地的沙石废土和鱼眼珠子。 一枚又一枚,落在地上像是在盯着他们,看得人不寒而栗。 安向文连忙移开手电筒的光。 二人在黑暗中原地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灵异攻击,也没有等到白僳出现。 怎么办?安向文问自己。 他是那种身边有主心骨就会依赖上去的人,但现在身边没了这样的存在,他只能自己坚强起来。 总、总不能让人女生顶前面吧? 安向文咬紧后槽牙,他对身边的女生说:“刚刚捡到的布块呢?我们先看看上面写了什么,等会遇见白哥了可以直接告诉他。” 童雯雯听话地点头,如他所说举起了刚刚交给她的布块。 一个人打着手电筒看,辨认上面的字,一个人用光线扫视周围,谨防未知的攻击。 周围静得只有人类的心跳声。 布的碎片从衣服上撕扯而下,用来写字的液体则是血液,红色字迹在上面歪歪扭扭的,能看出书写之人文化水平并不高,还出现了好几处错别字。 “我叫……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很饿,想吃东西,但很快就不饿了。” “肚子鼓起来了,我吃了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过了几天了?不清楚,挖了很多天了,明明不想吃东西,却没力气。” “快挖出去了,再给我……几天?今天第几天?咦,是第几天了?” “来不及了,好困,睡着了就要醒不来了。” “我叫——请转告我的家人,不能陪他们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被骗了。” “我真的很想……真的真的很想——” 关键的名字的地方是一大团晕开的血渍,童雯雯艰难地辨别出了大部分文字,能读出来的她都念了,其余杂乱无章的胡话根本看不清那人想要表达什么。 但从能读懂的部分来看,不难推测出这名亡者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被人骗来这里。 或许是被刻意封在墙内,墙内到地下车库的洞口通道爬起来不算长,但要真的挖开也并不容易。 女生读完把布条一收,视线瞟向柱子背后的尸体,她小声地说:“这里应该没东西吃吧……他怎么活下来的?” 安向文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不管那人是怎么活了这么久还写下这么长的,不知道真相可能对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还是……安向文看了看自己手机的电量,长时间使用手电筒非常费电,他做了个决定。 “我们去洞口边等着。” “等手机要没电了就退出去,反正不能等在黑暗中。” …… 白僳很快意识到了,是自己所处的位置发生了转变。 刺激性的腐臭从背后传来,那气味来源离他很近。 白僳瞬间完成了转身挥舞钢筋到突刺的全动作,出现在他身后的腐尸没有躲闪,直接被贯穿头颅,金属钉穿头骨,留下斑驳的腐锈印记。 没有丝毫犹豫,白僳手一抽,沾满黑色污物的钢筋被拔出,而腐尸向后倒了下去。 熟悉的化作淤泥消散,但这次因为地处对方老巢,腐尸马上就在远处重新凝聚。 白僳看到它再度出现,握住钢筋的手腕一转,换了个想要投掷的姿势。 “等——等!” 干涩沙哑的男声在这片环境响起,随即一盏盏暗红色的灯绕着四周立柱冒出火光,仔细一看,那是非常传统的壁挂油灯,不知道用的什么燃料。 有灯光照明,四周的环境也就能看清了。 白僳看见了一处由木头搭起的简易木台,几块厚一点的木板摆在地面上就算台阶了。 木台中间有个中间凹陷的石制平台,或者说是个祭坛,平台上摆着什么从白僳的角度看不到,但想必是一下令人厌恶的东西。 石台、木台乃至周围的地面都涂画着一道道圆弧套着方形,几枚阴阳鱼分布四个角,看着像什么法阵。 发出声音的是对面的腐尸,他声带早已溃烂,下巴脱臼,只能机械性地上下张合。 但灵异总有灵异的办法,腐尸的说话声就这么被白僳捕捉到。 “我们——谈一谈。”它像是许久没说过话,声音有着明显的卡顿。 谈什么?他和这么臭的东西有什么好谈的? 在这里多待一秒对白僳而言都是折磨,并不想听腐尸废话,他直接把钢筋掷出,可这一次腐尸有所躲闪,钢筋擦着他的脖子,钉在了肩膀上。 腐尸骨爪按住肩膀,沙哑地喊道:“你、不想知道那两个——人类的情况吗!” “他们?”白僳重复道,他拍了拍手,“等解决了你,自然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钢筋已经丢了出去,白僳四下找起其他趁手的工具。 他实在不想和腐尸亲密接触,可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跟腌入味了一般,每一样东西都弥漫着那股臭味。 啧,白僳不爽地咂了下舌。 腐尸显然没想到自己使了手段把人弄到自己跟前会发生这样的对话,他继续说道:“那两人的安危!你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吗!” 人类的生死?白僳顿住想了下。 在处于相对近一些的空间内,他确实会考虑人类的存活。 比如安向文,跟着他身边时,他就会顺手从灵异手下救一下。 当然,现在他们分开了,假设在这种情形下死亡,白僳只能说是人类运气不好。 看着人类死亡会很麻烦,但为了自身的顺利伪装,他还是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白僳没什么波动的神情让腐尸瞬间了然,它读懂了黑发青年掩藏在黑眸深处的那份淡漠。 淡漠,是啊,这个“人类”明明毫不在意。 粗哑的男声忽然哈哈大笑,腐尸那双呆滞的鱼目直挺挺地盯着白僳。 “果然,你不是人类。” “你不是人类!!!” 第四十四章 诈 啊。 白僳寻找趁手工具的动作微停,他看向腐尸,与那双呆板的鱼目对视。 他暴露了,却也不是很在意。 发现他非人身份的只是灵异,而不是人类本身。 至于腐尸要是把它的这个发现告诉外面的人类……白僳脑海里一时间过了许多想法,无一例外,都以人类的消亡告终。 危险的想法先放到一边,在再次攻击腐尸前,白僳决定虚心求教一下:“我真的很不像人类吗?” “……什么?”腐尸没有猜到是这样的对话展开。 没有被戳穿的愤怒也没有担心暴露的焦躁,与腐尸相隔一整个祭坛的黑发青年仍维持着那副平静的神态。 好像也不是很平静,隔一会儿白僳就要换几口气,但总体来说,他唯一表露出的就是求知的情绪。 “我第一次当人不是很熟练,在外形方面已经足够注意了,长的都是人类该有的器官。” 偶尔有几次小失误也都掩盖过去,应该无伤大雅。 “人类的行为举止我也有参考,日常也会观察人类的行径,本来想写观察日记的,但考虑到日记存放会有被发现的可能,就没有实施。” “但人类有很多行动的心理我还无法理解,我暂且归结于物种之间的差异性……”腐尸还在愣神,白僳却越说越多,“你原本是人类吧?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但如此,随着最后一个疑问说完,黑发青年的面颊上出现了几条裂口。 一枚枚眼球从缝隙中浮现,略微能看到眼白到完全鼓起,咕噜转了一圈,最后全部看向了腐尸。 腐尸感受到自己被瞩目着。 它被盯上了。 黑发青年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持续注视着它,等待着它的回答。 腐尸感到了窒息,明明已经死亡,它却感受到从口鼻咽喉等处不断有东西涌入,堵死了它呼吸的所有途径。 不行……不行,它不能!它不能—— 它徒劳地用手抓向脖子,五指的白骨从破损的腐肉中穿过,什么都抓不到。 忽然间,某一时刻,窒息感抽离,早已死亡的腐尸大口大口开阖下颚,像在汲取空气来维持生命。 腐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鱼目朝前看去,它看到原本盯着它直看的黑发青年这会儿蹲在了地上。 白僳蹲下身子,别过头,用手捂住脸,感受着掌心下的眼球一点点沁入皮肤,缝隙合拢。 呼沪……缓过来了。 人类到底为什么要有嗅觉这种功能? 白僳捂着鼻子,很想转换形态拆了这里,但潜意识告诉他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白僳不清楚,可能原因在他丢失的记忆里,遵从潜意识总是没有错的。 白僳重新站起来,他决定跟腐尸长话短说。 答案他想知道,但这里也不能久留。 …… 腐尸完全不知道情况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它原想抓个能力超常的人类,抓过来才发现对方好像不是人。 这对于想复仇的它来说,本来应该是件好事。 可那位非人类的实力超出它的预料,仅仅是黑发青年那几只静静凝视它的眼睛就差点让它原地崩毁。 岌岌可危地挽救回自己的存在,腐尸看出了白僳的不耐烦,它同意长话短说。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样发现的。”暗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说完后,请听我……不!我想求您一件事!” 称谓瞬间迭代,腐尸情绪激动,一双死鱼目表现不出眼神变化,却也能从它的肢体语言感受到。 白僳掩着鼻子微微颔首,他示意腐尸说吧。 现在他们依旧分布在祭坛两侧,比起腐尸身上的气味,白僳还是更愿意忍受环境。 腐尸说话缓慢,但每每白僳皱眉,它就会尽力加快语速。 “您的行为和伪装的外貌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您的身体强度却……”腐尸做了个掐的手势,骨爪微微合拢,“不是人类的。” 身体强度只是一方面,腐尸想自己死后都变成灵异了,要是人类发生点能力强化也不是不可能。 腐尸生前也就是个普通工人,它文化有限,死后还长久被困在商场中受折磨,表达能力有限。 它就是在讲,它捕获过很多受害者,他们无一例外容易被控制,恐惧情绪急速增生,反哺给灵异成为灵异的力量。 但白僳没有。 黑发青年当时表现出的痛苦全部来自于其他原因。 后来腐尸又被攻击了两次,它逐渐察觉到黑发青年的不同寻常,最后让它确定猜想的,还是白僳的眼神。 它看过那样的眼神。 似乎是自己死后,再次被挖出来……那个“人”看着它,目光比黑发青年更加漠然轻佻,看它的视线宛如在审视一只待宰的牲畜。 之后它……它……腐尸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整具尸体蜷缩起来,身上的骨骼一寸寸碎裂,被未知的外力锤成粉末,连同着腐坏的烂肉混成一团。 即使已经化成了肉饼,它还在被反复捶打。 腐尸又“死”了一次。 白僳上前半步,惊讶地看着腐尸被“死亡”,接着重新在原地凝聚,凝聚的身形比之前单薄了些许。 这是什么情况,他还没动手呢?白僳疑惑不解。 腐尸在恢复自身后,停了很久才开口解释:“因为我回忆了最痛苦的记忆。” 腐尸不再敢回想那个“人”,它只是说,白僳的眼神游离于所有事物之外,隐约还有些高高在上。 它肯定了猜测,结合之前交手的感受,于是就诈了白僳一下。 没想到真的被它诈成功了。 白僳长久地陷入了沉默,过了会,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诈我?” 腐尸点点头:“是啊,没想到您承认得如此坦然。” 不。 他完全没有想这么多。 白僳真的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结果真相是没有确切证据、只有猜想的灵异随口一诈,把他点得自爆了。 白僳开始反思,他作为怪物还是太年轻了,他应该再自信一些。 又不是什么多一条胳膊多一条腿,脸上遍布眼球这样的错误,他的伪装绝对——绝对是完美的。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黑发青年站直身子,抬起胳膊,先前当做武器的钢筋已经被他捡了回来,此时笔直地对准了腐尸胸口。 “谢谢提醒,以后会努力改正的。”白僳歪了歪头,“那么,你现在还有什么遗言吗?” “有!!!” 腐尸声嘶力竭,嘶哑的嗓音磨得人耳朵生疼。 “我要……我要商场的主人死!!!” 第四十五章 灵异的交易 腐尸的故事不复杂,就像之前提过的那样,他一开始是摔死的。 确切地说,是失足前后脑勺狠狠敲击在脚手架上,之后摔落到未凝固的水泥中,因为人不是清醒状态自然没有呼救,其他的工人也不在附近,等被发现时早已窒息死亡。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那么后续只是一个普通的迷信老板掩藏起工人尸体,试图复现打生桩的古旧习俗。 然而,事情还在继续。 腐尸自称它死在水泥里时还没彻底转变为灵异,只是稍有怨念,转变得极为缓慢。 “但是……但是!!!”腐尸言语中透露出浓浓的怨恨,“他……他们把我挖了出来!” 凝固在水泥中死去的尸体周围没有空气,它的尸体保存完好,却在挖掘的过程中被一下下捣碎碾平,偌大的锤足一击又一击,彻骨的疼痛席卷了它的灵魂。 它听见有人说它是很好的材料,于是它被带走了。 从商场建筑的某根立柱中挖出,摆到了单独在地下一层开辟的这处空间中。 祭坛、法阵、咒文……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困住它,那些人寻来祭品供养它,使它快速转变为了灵异。 “祭品。”白僳刚刚看到的,“外面那个人?” “是啊,你们也见到他了?”腐尸咧嘴,“那是个可怜人啊,被那些家伙骗来了。” 之后腐尸成了灵异,自然是在怨恨的驱使下开始害人。 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算,已有数十个人成了它的爪下亡魂。 “我根本不想杀那些人。”周围的空气逐渐阴冷,祭坛周围的红色烛光疯狂晃动,腐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我好恨啊。” “真的吗?”白僳不为腐尸的故事所动,平淡地反问,“所有死去的人,你都不想杀他们?” 被看破了什么,腐尸咯咯笑了起来,嘶哑的笑声仿佛在拉破旧的风箱:“好吧,那当然不完全是,老马、老姜他们都该死,他们收了钱……收了钱!!!” 收了钱做什么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封口费。 封了口,让那些工人对腐尸的失踪避而不谈。 见卖惨不成,腐尸又恢复了那副充满怨气的样子,它把时间线继续往后推。 它受场地所困了,成为了像地缚灵一样的存在,无法离开,只能在商场内寻找猎物,根本没机会伤害到它憎恨的商场主人。 “然后,楼上那家伙来了。” 听到这,白僳手上的钢筋点了两下地面:“是七巧游戏厅?” “对。”腐尸头颅上下起伏,“它跟我做了个交易。” 外来的灵异和商场固有的灵异做了交易。 交易的内容也很简单,七巧游戏厅将把整座商场作为它的游戏场地,它会把人类拉到它的场地中进行游戏。 七巧游戏厅带来四个灵异,腐尸则作为第五位,作为交换,在游戏结束后,七巧游戏厅会利用自身领域的特殊性把腐尸带走。 白僳问:“四个灵异?” 腐尸咔咔回应:“厕所、服装店、火锅店、电影院各有一个,不过我不知道它们的情况,因为我进不去。” 这个交易在腐尸看起来非常划算,无论七巧游戏厅成功与否。 游戏厅赢了,它把腐尸带走,腐尸自然能脱离场地的桎梏,去外面寻找它的复仇目标。 游戏厅输了也无妨,活下来的人类一定会发现商场的异常,它同样可以把商场主人拽下来。 所以,它现在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一半。 腐尸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诡异难听,和周遭那股恶臭互相衬托,衬得白僳手痒。 钢筋在地上摩挲几下略作威胁,腐尸马上止住笑声。 “所以呢?”白僳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腐尸罗里吧嗦说了半天,白僳的忍耐条已经快走到尽头。 腐尸呆滞的鱼目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欲望:“我要让商场的老板死!” 他见到了黑发青年这样的存在,自知游戏厅胜利的希望渺茫,它本身和游戏厅仅是交易关系,没什么情谊,不如为死后谋求一些。 白僳毫不犹豫地回绝:“不可能。” 这商场老板的死活与他何干,商场以后的事自然有人类自己来处理,他作为怪物跑都来不及。 腐尸见狮子大开口落空,只能换成合理一些的请求,它可以不做反抗减少白僳的工作量,但希望白僳看在大家同为非人类,帮他事后见证一下商场老板的末路。 这个可以考虑,白僳随口应了一声,提起钢筋准备开捅。 腐尸讲完自己的故事,已经做好了原地去世的准备,但看了黑发青年的动作,它还是喊了停。 “等——您没有更彻底的手段吗?” 腐尸看着钢筋心里发毛,这可是物理手段啊,它死一次就很痛苦了,反复去世的话…… 白僳说:“有。” 腐尸鱼目一凸,然而下一秒,黑发青年无情的下一句话把它打回了地狱。 “但我不想用。” …… 一下、两下、三下。 黑色淤泥般的血液溅洒到白僳的衣袖上,但他没有在意,而是重复着手中起钉下锤的动作。 钢筋作钉,一遍又一遍贯穿祭坛中央的那堆软肉。 软肉就是一滩捏得像人的肉糜,脑袋的部位被放了两颗鱼目,周围也密密麻麻堆满了死鱼眼,看着非常渗人。 腐尸最后妥协了,为了让自己受更少的罪,它交代了对祭坛中自己的本体动手才是最有效的。 同样是疼,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白僳走上了简单搭建的木制平台,来到祭坛旁。 “砰。” 每一下落手耳畔都会听到腐尸发出刺耳的尖嚎,整个地下车库的隐藏空间内都能听得到,包括等在外面的两名人类。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异变的由来,两名人类只能互相搀扶着,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从身后的洞口里钻出去。 手机电量还有,但他们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了,白僳仍然没有出现。 会不会出事了?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一秒就被安向文甩了出去。 不会的……白哥这么强,一定不会出事的。 默默地自我安慰着,安向文又给自己定了个时间。 再等……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大佬还没出现就出去。 时间并没有走到五分钟,大约过了两分钟,可怖的啸声止住了,随即到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会,轻轻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人类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把手电筒的光移过去。 被光照到的人用手挡了下,袖口的大片黑红就这么展示在了光线下。 安向文心一跳,随后他看到来者放下了手,露出黑发黑眸的亲切容貌,不由松了一口气。 黑发青年右手拖着根长柄铁锤,铁锤在地面磨出长长的拖痕迹,身上的衣物大面积沾染着如墨般的黑,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白僳走近了停住,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上捏着一张卡牌。 第四十六章 四张卡牌 “白哥!” 安向文刚高兴地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询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手里就被塞了一张卡牌。 也没功夫看卡牌上写了什么,人类迎上了白僳打量的目光。 安向文心又悬了起来:“怎……怎么了?” 难道是他不知道的是有鬼或者灵异之类的上了他的身,但是他没有察觉吗?还是说他背后有什么?但背后不只是墙壁吗…… 白僳看了安向文一会儿,开口问道:“你穿了几件衣服?” 安向文不明所以地回答:“两件,最近天不是很热,所以里面还有一件短袖。” 白僳想了想,又问:“那你冷吗?” 安向文回答得更迷糊了:“不……不吧?” 他们之前一直跑来跑去还挺热的,肾上腺素一直处于高位,也就这会儿停下来才冷静下来。 “那……你的最外面那件卫衣给我吧。” “啊?” 安向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白僳行动更为迅速,直接对人类下了手。 他手一捏,拉住对方衣服下摆就往上掀,人类还特别配合地举起手,就这么被白僳扒了卫衣外套。 “等……”安向文还想挣扎,“那帽子坏了……” 白僳无所谓这些,看了眼在场木楞着看事情发展的女生,走到背光处把身上穿着的衬衫一脱,换上了安向文的卫衣。 至于换下来的衣服,白僳团了起来,暂时没扔,但塞给了人类拿着。 安向文身形比白僳健壮些,这导致卫衣穿在白僳身上有点宽松,特别是被撕开的帽子,使白僳大半个后背裸露在外,风还凉飕飕地往里灌。 还好白僳不是真正的人类,不会因为这点着凉感冒。 安向文看看手中那团散发着臭味的衣服,再看看算是神清气爽的白僳,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是个合格的工具人。 童雯雯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位男性互动完毕,觉得气氛回归正常了,才开口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这个阴冷的地方待着令女生不适,她看白僳带了卡牌回来,当安向文接过后,她也瞥了几眼,上面画着的是那具腐烂的尸体。 白僳点点头。 “不过……”他迟疑地看向两名人类,“现在有个新的问题。” 腐尸死了,现在商场是那游戏厅一个灵异的天下了。 白僳示意两名人类跟自己一起先出去,他第一个回到地下车库,那里的景象和他想的差不多,却也稍好一些。 蔓延的食人花是靠近了一些,原先半径两米的圆已经缩成了半径一米五,但它们还顾忌着什么,并未彻底贴近墙壁。 慢一步出来的两名人类也看到了这一幕,又紧张起来。 “白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安向文握紧了手中的卡牌,“是不是……要上楼?” 卡牌算上白僳身上带着的三张,安向文手里捏了一张,还差一张电影院的。 白僳抬头看了下天花板。 地下车库的天花板已经完全被藤蔓覆盖,入目是一片繁盛的墨绿色。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想要离开地下车库回六楼都非常麻烦。 白僳收回视线,对两名人类说:“把衣服撕开,披在身上。” 安向文不懂为什么,但他照做了。 白僳不知道从哪个服装店换上的衬衣布料结实,安向文努力半天,最后就扯开一条小缝。 最后还是童雯雯接过去,换了个方便用力的角度把衣服撕开,一人拿了一半披在肩上。 一开始两人不知道这个操作是为什么,但很快他们明白了。 白僳走在前方开路,从废弃工地上捡来的沉重铁锤用在他手里轻如鸿毛,他很随意地提起一挥,把那些张着嘴朝他咬来的食人花锤得晕头转向。 食人花晕乎乎地转着圈,囫囵就整个脑袋掉在了地上,八角锤是自上而下砸下的,精准地敲击在食人花茎部,红白色的花冠随即软趴趴地躺了下去。 其余食人花如法炮制,挡在正前方的一律锤断。 白僳的身影在背后的人类看来,颇有种神挡杀神的安全感。 不过即使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可漏网之鱼仍旧存在。 有的食人花不走寻常路,像具有智慧一般绕开正面,爬过几台掀翻的汽车做阻挡,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人类背后。 蠢蠢欲动的巨口已经张开,甚至已经快要接触到安向文卷曲的栗发了。 然后,食人花停住了。 红白色的花朵维持着张嘴的姿势停在那,不再靠近分毫。 安向文正抱住脑袋俯下身子,见食人花放过自己,他迷茫地问:“为什么?” 白僳回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衣服上沾了腐尸的血。” 还是最原始的“血液”。 不过白僳对腐尸本体黑血的震慑效果能停留多久持怀疑态度,他最好是赶在失效前把两名人类带上六楼。 等到了六楼,无论是去电影院还是游戏厅,那路都比爬楼梯来得短。 楼梯间的路是难走,但障碍物也只有食人花,锤断根茎后,植物便彻底失去了活力。 之前下楼的时候,白僳和安向文花了五分钟,现在上楼花了双倍的时间还多。 白僳每每走一层就得停下来等后面的人类。 食人花凋零是凋零了,但它们本身的形态依然存在,要避过张开的尖牙利齿爬上楼梯,对人类仍旧是一种挑战。 特别是,童雯雯腿上还有伤,走得更慢了。 十多分钟后回到六楼,推开楼梯间的门,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 精彩,指的是需要以近乎跑酷的方式来躲避过道上的各种障碍。 “这完全是那个游戏吧!”安向文跑得气喘吁吁,人有些崩溃,“我回去绝对要把马○奥的所有游戏卡带出了……啊你小心边上的水管会出现食人花啊!” 安向文本来就半背半托着童雯雯,女生听后眼睛一闭,单脚往前一跳,踩到一枚龟壳上,接着龟壳向下一缩,朝着前方疾驰,撞飞了一路的障碍物。 非常游戏设定,但如果它不会再撞回来就好了! 有惊无险地,他们回到了游戏厅门口。 “还……还差一张卡牌吧,我、我们是不是要去东……诶?” 安向文气喘吁吁喘着气,一面把背上的女生放下来,正想问下一步去哪里,抬头一看,他看到黑发青年已经走了出去。 白僳没有去东馆,而是拐向了游戏厅。 游戏厅摆设和他上一次前来没有区别,但是气味却变了。 只有白僳能闻到的蜂蜜糖浆般的甜味不断飘出,引得白僳走了进去。 他刚一踏入,整个游戏厅就亮起了灯光,缤纷的色彩从头顶洒落。 与此同时,那台面向朝外的显示屏立刻跳出了一行字: “——欢迎玩家光临七巧游戏厅!” 第四十七章 一万奖券 为什么少一张卡牌却能触发游戏厅? 白僳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甜美可口的正餐终于摆到了面前,他找个机会把游戏厅本体勾出来就可以开吃了。 随着显示屏字幕跳动,游戏厅内播着音乐的喇叭也刺啦刺啦地出现电流音,之后那曾经在火锅店电话里出声过的童音再现。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七巧游戏厅,恭喜你们通过前置考验!” 话音刚落,白僳感到裤子口袋里轻了几分。 他一摸,原先和手机摆在一起的卡牌已经消失不见,再回过头,本该拿着腐尸卡牌的人类也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那里空无一物。 “等一下,不是才四张卡牌吗?” 人类疑惑地喊出声,但游戏厅并未解答,童声自顾自地宣布了它游戏厅内的游戏规则。 “嘟噜噜噜,下面我来说明需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1.通关前置考验将获得10枚游戏代币! 2.游戏代币可以游玩本游戏厅内的任何游乐项目,具体项目需要多少代币请参考游戏说明哦~ 3.游乐项目通关即可获得兑奖用的奖券,奖券可以在前台兑换奖品,奖品如下:更多的代币、你丢失的物品、脱出的机会(一人份哦)、各类道具等等。 4.玩家如若缺少游戏代币,可至前台换取,游戏厅提供优惠划算的代币兑换服务,详情请参考价目表。 5.友情提示:游乐项目中存在陷阱,请谨慎选择。 6.不游玩项目时不存在游戏危险,请玩家放心。 7.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童声哒哒哒念了一串规则,明明是儿童的声音却充满了恶意。 就在它说完的那一刻,白僳前方柜台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十枚代币。 代币的样式是正面雕刻着憨态可掬的玩具熊,背面则是……七巧游戏厅几个大字。 人类没有在危险丛生的商场过道过多停留,跟着走了进来,听完喇叭播报后,都聚在白僳身后。 “这……正面好像是玩具熊欢乐世界的图案,就改了背面的字。”安向文拿起一枚看了看,“价目表,它刚刚是不是提到了价目表?” 人类四处张望着,最后还是女生在柜台后墙面贴满的活动广告中找到了价目表。 白僳也看过去,价目表才读了没两行,他就挑起眉。 这完全不是一份想让玩家通关的价目表。 奖券兑换的奖品和代币兑换所需道具是写在一起。 先看前半部分,每一份奖品都需要大量的奖券兑换,尽管白僳没有玩过游戏厅,原人类也没有,但他还是能够从安向文的哀嚎中听懂一二。 “这……这完全是在耍人玩啊!这个数量怎么可能达到!!”安向文首先看的是脱出机会的兑换要求,一人份的备注就算了,仅仅是兑换这个奖品就需要一万奖券。 一万奖券是什么概念,安向文在那边吐槽,说正常玩能吐几十张的都算多。 “就算,就算这游戏厅把所有的游乐项目奖励都换成奖券,也很难达成一万张啊!” 那这就得提到代币兑换道具了,白僳把目光移向价目表的后半。 比起前半的奖品还用漂亮的花体字粉饰了一番,后半的兑换代币所需就显得血淋淋的,扭曲的字体高挂其上,从滑落的红色液体来看,甚至没书写完毕多久。 一只胳膊可以换40枚代币,一条腿也可以换40枚,再往下看,人身体里的其他器官也能换代币,可以兑换代币的数量蹭得上涨,从四十涨到三位数。 最高的是心脏,可以兑换一千代币。 但,这又有谁会去换呢? 安向文越读越绝望,情绪也变得悲观起来:“出不去的吧……这怎么出去?这制定规则的灵异就没有给人活路!” 希望确实渺茫,仿佛不存在。 七巧游戏厅这个灵异充满了恶趣味,它至始至终都在欣赏人类挣扎于它游戏中的模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白僳觉得,灵异大概是想挑拨离间。 试想一下,有好几个人同处于这间游戏厅内,面对如此高额的兑换要求时会发生什么呢? 只要对同伴……不,可能只是一个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陌生人下手,自己就能获得大量的代币。 一千枚代币就意味着只要一枚代币能获得十奖券就能成功脱出,更何况一整个人加起来的价值远不止一千。 而且,那只是陌生人啊。 至于多人合作的可能?被卷入灵异事件的大多是普通人,谁能这么轻易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手上。 就像他们现在走到游戏厅的三个人,完全没有熟悉,全靠白僳才维系着。 “哈。” 白僳轻笑一声。 他抛起手中的代币,银色的代币在空中打转几圈重新被手接住。 白僳不打算走正常通关的路子,他走上前,敲了敲电脑的显示屏幕,问道:“那要怎么见你呢?” ‘请玩家遵守游戏规则,抓紧进行游戏!’ 红字跳了又跳,就是不回答白僳的问题,看起来是还在记恨他之前在火锅店走捷径通关。 安向文本来在那崩溃地算十个代币究竟玩什么才能一次暴富,瞥到这一幕,自暴自弃地凑过来帮白僳问:“应该要这要说,那……请问要怎样才能见到伟大的七巧游戏厅大人呢?” 浮夸造作的语气,却偏得灵异本异的欢心。 显示屏闪烁几下,花体字替换了血色红字:‘只要100奖券就能见到哦~’ 墙上的价目表适时地多出一行字,加上了这项兑换。 白僳无言地看着显示屏,之后他看向身边的人类。 安向文也看傻了,他显然也没想到灵异吃这套,他小声解释:“我在公司对领导都是这个态度……咳咳,语气稍微正常一点。” 算了,白僳得到答案就行,不计较获得答案的方式。 一百奖券的话,应该算容易吧? 白僳把这个问题抛给安向文,后者算了下回答:“如果按照常规的……十枚代币是可能的。” 安向文已经不去问为什么要见灵异本身了,白僳要做的事总有他的道理。 安向文有点担心:“白哥你是不是没来过游戏厅啊?要不我来玩?虽然我的技术也不是很好,但一百奖券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僳朝四周看了圈,问:“有没有容易的?” 游戏厅内所有机器的奖品都已经被调整成了奖券,像抓娃娃机这一类也是,娃娃上明码标价挂了数额。 见白僳还是想自己动手,人类左顾右盼,最后指着投篮机说:“那个吧。” 投篮机简单易上手,看他白哥的反应力应该……应该能行吧? 白僳取了两枚代币去到机器边,看了看进球数和轮次的回报,认为可以一试。 黑发青年朝投篮机走去时,一直站在安向文身侧的女生忍不住拽住了安向文的胳膊。 她等白僳离开了相当的距离,压低声音问:“真的要让他去见什么游戏厅吗?”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们只有十枚代币。” “离开这里的机会却要一万奖券,而我们有三个人!” 第四十八章 人头篮球 安向文被拉住,思考了一会儿。 “可是,就算不花这一百奖券,靠十枚代币难道能赚到一万吗?”安向文半放弃了,“还不如让大佬买个快乐,万一他有解决方法呢。” “我被白哥救了一路了,白哥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童雯雯听了后还是觉得离谱,但好像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 安向文捧着小盒子,看着里面剩下的八枚代币,拿走一半,把其余的推到女生跟前。 “一人一半吧,找自己拿手的项目试试。”安向文建议道,“在这里等着也只会徒增焦虑,不如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可以兑换……” 说着说着,回忆起价目表安向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兑换点代币?万一能钱生钱呢。” 童雯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盒子,经过激烈的心里挣扎,她深呼吸一口气,把代币拿到手中。 她说道:“好,我去抓娃娃机那边看看。”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去往不同的游乐项目,在几人彻底离开前台的范围后,墙壁上另一张写着游戏规则的纸发生了一点变化。 第五条游戏厅的规则缓缓变红,化作一团血浆慢慢淌下。 …… 白僳站在投篮机边上,把长柄八角锤贴着机器放下,打量了一下他游戏须知。 两枚代币玩一次,从构造上来看,应该就是在游戏开始后,把手边的篮球捡起来丢出去,投进篮筐就算命中,能够得分。 白僳捡起篮球丢了几下,很顺利找到了手感和投掷的角度,他只需要重复动作就可以了。 摸出两枚代币,投之前,白僳想起一件事。 规则里说的陷阱是什么? 投篮机随之启动,简陋的音乐响起,正前方屏幕上出现了零的计数。 白僳拾起一颗篮球单手投出去,接着重复拾起第二颗,再投出去,他所有出手的角度都一致,没有丝毫偏斜。 一颗颗篮球进框,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往上跳,不久便跳上了一百,白僳维持着零失误通过了第一关。 这简单得让他怀疑游戏厅到底有没有使诈,马上,投篮机告诉他,他的怀疑是多余的。 第二关开始后篮筐开始移动,白僳照常向下伸出手,这一摸,他摸到了毛茸茸的触感。 这不是篮球。 很快做出判断,白僳投球的姿势却不变,在把“球”举起时,他飞快地瞥了眼。 那是一颗人头。 第一颗人头背对着白僳,手触摸的是毛茸茸的头顶,第二颗人头就没这么幸运了,白僳随手一抓,按住的是他的面部。 凹凸不平的脸摩擦在掌心,当人头被抬起时,七窍流血的五官和狰狞的神情一起映入视线。 白僳面不改色,投篮的姿势也没有变,就这么把人头掷了出去,脑袋敲击在篮筐边沿,面部沿着框架滚了一圈,最后才落下去。 这期间人头的表情仿佛更加幽怨了,咕噜噜滑下等待下一次被抓取的机会。 白僳把所有人头都投了一遍,他发现每一颗脑袋都是不同的脸,好像有许多人被投篮机收走了性命。 等投篮机来到第三关,篮筐移动的速度进一步加快。 除此之外,那些人头也发生了改变。 他们“活”了过来。 白僳是盲抓,他刚探手,指尖就被人的牙齿咬住,他低头看去,面色惨白的头颅死死咬着他,一面不甘地从喉咙中挤出嘶哑的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为什么要拿我的身体去换代币!!!” 白僳依然无动于衷,神色淡然地用另一只手把人头的嘴一掐,解放了右手的同时,两只手调整人头面向,把他再次丢了出去。 人头活过来后有了触觉感官,他被撞了会疼,在不住的怨恨中夹杂了几声痛呼,然后从篮筐网落下,滚落到白僳手边。 其余的人头也差不多,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的恨意,甚至有两颗人头之间互相认识。 “你!是你杀了我……哈哈哈,你也死了,你也死在了这!”人头疯疯癫癫地嘲笑道,“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都出不去!” 好吵。 所有的死者哭诉在白僳这只得到了这样的反馈,他忍不住把吵闹之源砸出去,敲在篮板上的疼痛总算能让人头消停几句。 “救救我……我觉得我还有救!求求你,救救我!” 也有人头在被举起时不断蛊惑,试图让白僳停下手来听他的求救,可人头朝向一转,他对上的是一双没有情感波动的黑眸。 白僳平静地与他对视,勉为其难地开了口,陈述了一个事实:“你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如此浅显的道理。 这颗人头再次被掷了出去,在第四关时间走到零的同时,他也正中篮筐,从篮网中穿过,随着游戏结束,落下的人头重新变回了篮球。 赤红色的球体滚回手边,一点看不出先前人类血腥的死状。 一、二、三……九、十,这家游戏厅至少死过十个人了。 白僳还在想这在总死者数的占比,那边投篮机完成了结算,噗噗噗往外吐起了奖券。 白僳是高分值的完美通关,奖券吐了将近半分钟,一张连着一张,连成了长长一条。 他清点了一下,总共八十八张奖券。 数字挺吉利的,但对比大奖所需的一万张还差得远,距离白僳所需的一百张也差十二张。 可他现在没代币了。 白僳把奖券卷起一收,放到卫衣腹部的口袋中。 他站起身,正想去找两名人类看看他们有没有留着代币,或者去柜台换一下……等一下。 白僳忽然止住了脚步。 在满屋子的蜂蜜糖浆气味中,有一股铁锈味从远处蔓延开,非常突兀,没有一点征兆。 ——5.友情提示:游乐项目中存在陷阱,请谨慎选择。 白僳想到什么,快步朝着铁锈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地方没多远,绕过几台比人还高的街机就到了。 他拐过弯,眼前的视野一片开阔。 这是一排连在一起机器,机身上贴着复古的贴纸,从造型来看,都是一些握着外置设备、辅助射击的游戏。 而在机器的正前方,栗发卷毛的人类成大字型躺在那,一下又一下大口抽着气。 “安向文?”白僳在人前停住,“你……” “白、白哥,你投篮机玩好了?这游戏机有、有坑啊,你没遇上吧?”卷毛青年看到了白僳卫衣口袋漏出的那点奖券,了然道,“果然啊,白哥到底是白哥,肯定没有被坑。” 安向文虚弱的面容映在白僳的黑眸中。 他看到对方一面说,随着吐气吸气,对方身下的那洼血泊越淌越大。 人类受了很重的伤。 第四十九章 游戏陷阱 人类拿了代币,散开寻找自己拿手的游戏。 安向文来游戏厅的次数也不多,充其量是跟朋友聚会时来过几次。 他游戏玩得倒是不少,手游、主机、电脑游戏等都有涉及,游戏库存很多,通关率很低。 游戏入库就是玩过。 安向文摇摇头,四下看了一圈,略过跳舞机这类,那些不适合他这种四肢不协调的人,最终停在了一排游戏机前。 射击类,他可以尝试一下,开赛车的算了……就他那个技术,离开起点不出一分钟,他就能把车开翻过去。 安向文走的过程中一直在注意四周,这座被灵异占据的游戏厅真的如它宣布的规则所说,非游戏时间除了诡异还有些失真的背景音乐,没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真的如灵异所说的,一点危险都没有吗? 安向文持怀疑态度,但真的开始游戏后,他就顾不上周围了。 他挑选的这个射击类打敌人的游戏需要投两个币来游玩。 安向文想得挺好,第一遍看看情况,如果合适就继续玩,如果玩不好就及时止损。 他还是对第五条规则比较在意,什么叫游戏项目中存在陷阱? 人类的思考被游戏音效打断,他立马举起道具枪,准备瞄准不知会从何处冒出的敌人。 粗糙的画面、刺耳的音乐、糟糕的手感,几条负面反馈组成了他的游戏体验,但好在敌人还算好打,他只要保证在血条到底前通……关? 安向文操作的游戏角色掉了一点血,他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左边的小腿仿佛磕到了什么地方,有点疼。 可他就是平常地站着,没有移动,唯一有所动作的是他的双手,也只是在那上下左右移动瞄准敌人。 几秒钟后,安向文的游戏角色又掉了血,这次他感到腹部一阵疼痛。 发生……什么事了?似乎有了点猜想,第三次角色掉血,安向文的左大腿开始泛痛后,他确定了这个射击游戏有问题。 游戏角色掉血,他也会在对应中弹的地方疼痛。 安向文心里有些不安,他觉得游戏给他挖的坑应该没这么简单。 后续的过程他也不敢大肆赚分了,在保护游戏角色血条的同时躲避攻击苟住,尽可能藏在掩体后。 即使是这样小心翼翼了,在抵达终点时,他还是多挨了两枪,一枪在右小臂,一枪在左边肩膀。 射击游戏的画面唰地跳出了“You win”的字样,之后游戏开始结算分值,人类却再也站不住,往后一仰,躺倒在地。 太疼了,真的真的太疼了。 温热的液体逐渐从疼痛的部位流出,浸湿衣物黏在他身上,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余光稍微一瞥就能看到大滩红色。 游戏机似乎已经结算完毕,噗噗向外吐了几张奖券,吐出的奖券恰好落在他的左手边,安向文努力拿起一看,他的游玩分数不高,奖券自然也不多。 哎,果然还是拖后腿了。 这么想着,安向文听到后方有脚步声靠近,他艰难仰了仰头,发现是白僳赶到了他这。 “有、游戏机有坑,白哥你遇上了吗?”人类虚弱扯起笑容,视线触及从白僳口袋中漏出的奖券时,他嘴角更是向上弯起,“白哥果然是白哥,肯定没被坑。” 白僳皱着眉在安向文身边蹲下,血泊已经蔓延到了他脚底,人类的情况不大妙,看着伤挺严重。 从表面看白僳就能看到安向文右小臂处有个明显的孔洞,正朝外流着血。 其他被衣服遮盖的地方同样,血把衣服的颜色浸得更深,腹部、腿部应该都有伤口。 人类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坚持说着话:“感、感觉,现在的气氛挺适合说一句话的。” 安向文面容紧缩,他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抬,把手里攥着的奖券举了起来,举到白僳面前。 “这是我最后的波纹了,白哥!” 人类艰难说完这句话,然后等待着白僳的反应。 没有涉及这块领域的白僳沉默地与人类对视。 过了会,他对安向文说:“辛苦了……?还有,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白僳只觉得人类快咽气了。 人类见白僳没get到梗,叹着气把奖券交出去后,啪得一下放下手,一副等死的模样。 白僳查看起人类的伤口,那几处伤口非常奇怪,看着像中枪了,却完全没有子弹射入,也没有灼烧痕迹。 “哎别救了白哥,中了好几枪呢……谁、谁知道游戏角色受伤还会反应在现实里啊……” 话说着说着,人类的声音轻了下去,像要晕过去一般,头向一边偏斜。 “本来想……玩个项目帮帮忙的……没想到中陷阱了……唉,白哥我有帮上忙吗?” 白僳看了看手中的奖券,回答:“有。” “那太好了……哦我记得童雯雯朝抓娃娃机走了,白哥……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她。” 像是交代遗言般,安向文断断续续说了不少。 人类瞳孔有些扩散,白僳伸手挥了挥,安向文给的反应很少。 白僳干脆蹲得更低,以很近的距离喊了对方的名字:“安向文。” 人类循着声音勉强抬了点头,就看见白僳无悲无喜地看着他,神情一如平常,不像在经历什么令人难过的场景。 白僳看着人类,思考片刻朝人伸出了手,又问了那句话:“想要‘活着’吗?” “以其他的‘安向文’的形态活着。” …… 安向文最终还是没有握他的手。 白僳很真诚地想给人类减少痛苦,不过人类好像不乐意。 哎,那就没办法了。 他在人类彻底昏过去后,把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安向文腹部及四肢的伤口是有点严重,但出血量还没到致死的程度。 如果救助及时,应该可以…… 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类在努力,白僳只能以自己粗糙的手法帮安向文止了止血,接着包扎起来。 包扎效果暂且不论,蝴蝶结打得是挺漂亮的。 之后白僳再把人搬到靠大门的位置,游戏厅里也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能是相对开阔一些,方便人类之后被人看到。 安置好人类,白僳点起手中的奖券。 八十八加上安向文交来的波纹……啊不是,赚来的奖券,加起来距离一百还差二。 他手里还有从人类身上收来的余下两枚代币,返回投篮机再玩一遍就能凑够一百去开席吃饭。 只要他吃得够快,人类应该就能及时就医。 不过在此之前,他打算先去看一眼人类女生的情况。 抓娃娃机……在哪里来着? 第五十章 娃娃机 抓娃娃机也很好找,游戏厅进门左侧好几台色彩粉嫩的机器连成一片。 但是,那里并没有童雯雯存在。 在安向文口中本该在这里抓娃娃的人类女生不见了踪影,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掉落的随身物品,更没有扭打的痕迹。 不……好像有。 白僳视线扫过某一台抓娃娃机时,他注意到两台机器的夹缝之间掉落着反光的物品,走近一看,那是游戏厅的代币,边上还有几张奖券。 白僳收起奖券,捏着代币仔细端详。 代币沾上了一点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看了会,他然后站起身,对上了眼前的两台抓娃娃机。 两台机器除了里面摆放着的娃娃、玩偶有所区别,其余配置都是一样的。 白僳念着机器玻璃橱窗上贴着的说明:“只需要一枚代币就可以抓一只娃娃……无限次尝试直到抓中?” 很奇怪,白僳就算没有玩过抓娃娃机,也能感受到这个规则过于不赚钱了,哪个商家敢实行这样的操作,不得亏死。 他继续朝机器内看去,右边那台是小熊娃娃的玩偶,左边那台则是一些人型娃娃,脸上绣着纽扣眼睛,四肢小巧,穿着样式各异的衣裙…… 白僳忽然贴近了玻璃罩,单手按在上面,视线盯住了人型娃娃堆里被压在其他娃娃身下的一只。 娃娃扎着黑色马尾辫,平刘海紧贴于纽扣眼之上,身上穿的也和其他娃娃画风不同,围裙样式的裤装在一众华美的裙子中非常显眼。 他对这衣服有印象,是童雯雯的穿着,人类女生穿的是奶茶店的制服。 机器内的娃娃们堆叠不稳,顶上的几只滑落,使得穿着围裙的娃娃更多地展露在空气中,能够看到它腿上有白色裹起的线条,就像被包扎的伤口。 不用多想,白僳找到了另一名人类的下落。 童雯雯变成了抓娃娃机里的人形娃娃。 但这怎么进去的?娃娃机到底给人类挖了怎样的坑? 白僳尽管好奇,却没有尝试的意思。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也会被关进去,只是觉得通过投币玩游戏把人类抓出来的方法太慢了,还不如…… 白僳退后半步,双手握住了一直拖在脚边的长柄铁锤。 他朝上一扬手,铁锤抡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处在灵异领域中的抓娃娃机是被加固过,常人无法轻易撼动,可挥动锤子的人是白僳。 “咚” 八角锤精准地砸在玻璃上,一下便将玻璃砸出了蛛网裂纹,机器里躺着的人形娃娃纷纷爬起,在封闭空间内乱做一团。 娃娃们一动,使得神似童雯雯的娃娃被压到了最底下,被接连踩踏了好几次。 “咚。” 第二次抡锤,蛛网裂纹绽放得更大了,从中央部分向四周延展,只需再锤击一回,摇摇欲坠的玻璃外壳便能化作碎片雨纷然落下。 于是,白僳再起扬起了铁锤。 他这明显不符合游玩要求的举动激怒了抓娃娃机的所有者游戏厅,即刻拉响了广播播报。 “警告,请玩家不要破坏游戏设备。” “警告!请玩家不要破坏游戏设备!” “警告……” 广播的童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但这些听在白僳耳朵里都是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完全没有听劝的意思。 广播声继续,而机器内的娃娃们仿佛也收到了指令, 它们不再慌乱躲闪,而是齐齐地将脑袋面向白僳,各色纽扣眼看着黑发青年。 “咚。” 第三次铁锤落下,机器外壳应声而碎,伴随着玻璃雨一起落下的是从机器中跃出的娃娃,它们一个又一个,笔直地朝白僳扑来。 白僳从出锤的姿势朝后一仰,躲过了迎面的一波,接着拽出长柄铁锤,直起身向后一跳。 他向后跃了半米,与机器拉开了一些距离。 再抬头,遍地都是从娃娃机内跌落的娃娃。 只有像童雯雯的那一只还面朝下趴在机器底部,其余的娃娃摇摇晃晃地从地面爬起,继续朝着白僳走来。 同时,周围的抓娃娃机也都开始躁动。 机器内的玩偶一同“活”了过来,开始以头撞击玻璃,但他们撞击的力度比起铁锤还是差远了,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破壁而出。 ……这真的有攻击性吗? 白僳哑然地看着走路都不稳的娃娃,并不打算手下留情。 娃娃再可爱,那也都是受灵异控制的存在。 就像那些人头篮球,争吵也好抱怨也罢,甚至是被拿起时朝人诉说的求救,都是为了扰人心神。 只要游玩者轻信了或者被伤到了,那他自然会受影响而打不出高分,从而浪费两枚代币。 代币,在这个灵异的游戏厅可是很珍贵的。 白僳扬锤再落下,如砸地鼠般把跑在最前方的娃娃锤平,娃娃从脑袋处被压扁,红色的棉花从各处线口溢了出来。 红色棉花,像极了人类流血的样子。 白僳手一顿,看出了什么,砸地鼠的手势一转,平扫着把挡路的娃娃都扫到左右两侧。 只听啪叽啪叽几声,娃娃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垒成一小叠,不时有新的个体撞上去,将小山堆得更高。 扫除障碍后,白僳三两步回到被打破的娃娃机边,从破碎的开口中往里一掏,抓起身着围裙的那一只就走。 他离开后,娃娃们不依不饶地再度爬起追击,甚至有更多的机器被撞破,形态各异的玩偶落到地方,爬起一起加入追逐的队伍。 但那些娃娃手短腿短,看着队伍庞大气势汹汹,实际上移动缓慢。 白僳不过绕了几个圈,就在游戏厅内复杂的路线中把它们甩丢了。 最后白僳回到大门附近找到昏迷在那的安向文,他左看右看,把童雯雯的娃娃往人类身边一放。 好,失血昏迷的安向文和娃娃形态的童雯雯。 两名人类状态都很差,只能寄希望于之后人类的救援能跟上。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白僳想了想,等会开饭的时候吃快点吧。 自觉仁至义尽的白僳从口袋里掏出奖券继续做加法。 算上从抓娃娃机那捡到的五张,大概率是童雯雯获得的,九十八张再加五,已然超过了一百。 他可以去柜台兑换了。 最后看了一眼人类,白僳拆下几台游戏机,用机身在人类周围围了很大一个圈,算作保护了。 反正他已经毁坏了一台抓娃娃机,不在乎多破坏几台了。 之后白僳在不断重复的警告声的背景音中,赶在玩偶大军寻到他之前,来到了柜台。 一百张奖券拍在柜台上,白僳对着柜台上的电脑说:“给我兑换一份……哦就那个‘觐见七巧游戏厅大人’的奖品。” 黑发青年指着那行被加出来的花体字,完全符合兑换条件的交易即使游戏厅再不乐意也无法拒绝。 游戏厅也不想拒绝,它想冲出来狠狠教训一顿这个不守规矩的玩家。 他把……他把自己的游戏厅搅得一塌糊涂!!! 咚咚咚,一声声沉闷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白僳转头一看,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自员工通道内走来。 第五十一章 反派死于话多 黑影轮廓逐渐清晰,走入灯光下后能够看到全貌。 那是一只巨型玩具熊玩偶,棕色皮毛上沾染着不少灰黑色的污迹,关节处漏出些许棉絮,陈黄色的填充物上还缀着几点新鲜的红。 往上看去是它的脑袋,发大了数倍的圆形纽扣代表着眼睛,一张布满尖牙的熊嘴被密密麻麻的黑线封住,仅能咧开一条缝。 即便是如此,从缝隙中齿缝中流下的也是丝丝猩红血肉,仿佛出现前它还在享受不知名的美味。 玩具熊走得近了,垂在两侧的胳膊也进入白僳的视野,细长得足以贯穿人类胸膛的尖爪生长在那,那上面同样是血迹斑斑,像是刚片完肉。 玩具熊长得和游戏厅外面的宣传雕塑极像,就是换了个画风,从可爱童话风换到了猎奇恐怖风。 “你……”与外表不相符的童声响起,玩具熊纽扣眼紧盯白僳,“是不守规矩的玩家。” “在红白汤密室投机取巧,破坏游戏厅游戏设备。” “清除、清除、肃清——” 没有要与白僳交流的意思,玩具熊迈着沉重的步伐,以不同于外形的灵巧朝白僳袭来,简单粗暴一伸爪,期望将猎物串在爪上。 只听一阵飒飒的风声,利爪快要触摸到白僳的胸膛,他才恋恋不舍地从香甜的蜂蜜糖浆中抽离。 白僳腰腹发力,整个人向左侧一扭,仍提在手中的铁锤往上一挑,锤柄被利爪擦过,直接被削掉了一半,之后是锤头,金属交错发出叮的声响。 似乎是玩具熊的爪子更尖锐,锤头被挑飞,旋转飞出砸中一旁的游戏机,深深嵌入其中,爆发出一片电流与火花。 剩下半截锤柄提在白僳手中,他稍微退开拉远了一些距离,但也没离得太远,玩具熊只要再次伸爪突刺便能够到他。 木头柄是没什么用了。 白僳随意把半截手柄丢在地上,这个动作在七巧游戏厅的象征物玩具熊看来便是放弃挣扎的举动。 玩具熊嘿嘿笑了起来,童音刺耳尖锐,还有些失真。 “反应、速度不错。”玩具熊像是在夸赞,“不愧是频频挑战规矩的玩家,作为第一个躲开我攻击的人类,给你一个选择死法的机会。” 说着看似仁慈实则残忍的话,玩具熊开始举例:“直接被我杀死?还是在游戏陷阱中死去?” “就比如,前面那个女生,在一遍遍抓娃娃的过程中,被娃娃替换了四肢、身体部位。最先替换的是嘴,她连叫喊都发不出,接下来是腿,想走都走不开咯!” “之后才是手、躯干,最后才是头,头留在最后当然是让人类感受绝望啦!” 童声充满恶意,它细数着童雯雯变成娃娃的过程,熊爪放到了嘴部,仿佛在偷笑。 之后是安向文被攻击的过程。 和安向文自己猜想的差不多,他的身体状态与游戏角色绑定了,游戏角色哪里受伤就会在游戏结束后同步到现实中。 “至于为什么不实时同步?那当然是为了让人多玩一会~意识到得越晚,会受的伤就越多。” “不过,如果是其他的赛车类游戏就不一样了,只要翻车发生爆炸,人就会刷得一下被火焰包围,我想想……自我开业以来,总共有三个人以这样的死法死去。” 玩具熊如数家珍,它甚至能把所有死在它游戏厅内的人都列举一遍,它记得可牢了,这都是它的战绩。 白僳本来想直接开席吃饭,但听到玩具熊说起童雯雯变娃娃的过程,他止住动作听了起来。 玩具熊又说了安向文受伤的事,联系到游戏厅控诉他在火锅店密室走捷径,白僳觉得灵异对这座商场是有掌控的。 这样的话,他有一个疑问:“你看得到我们的行动?” 白僳在不少地方都表现出了异常,人类有点自圆其说的自欺欺人,那么七巧游戏厅呢? 玩具熊被打断略有不悦,但还是给它眼中“临死前的猎物”做了解答:“有摄像头的地方遍布我的眼睛。” 也就是说……白僳马上得出一个结论。 厕所鬼所在的卫生间、和腐尸所在的地底,游戏厅都看不见。 至于服装店,他记得那里摄像头在人形模特没动几下的时候就被打碎了。 所以,七巧游戏厅不知道。 它不知道他的真实。 白僳忽而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略带笑意,拖着长音说道:“这样啊……” 玩具熊也兴奋起来。。 它觉得它给人类留的死缓时间差不多了,既然人类不选择死法,那么就由它来做主吧。 它会给人类最直接的死法。 殊不知,它眼中的“猎物”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 白僳第二次面对玩具熊足以戳出三个血窟窿的利爪仍未躲闪,他手朝前一探,贴上指甲的尖端,然后紧紧一握。 本该被划破的掌心什么都没有出现,处于兴奋中的玩具熊也为察觉到异样,就这么继续将它的手往前送,接着另一只爪子从上方合下,试图以一个抓取的姿势把猎物带走。 之后,玩具熊的右爪停在半空中,左爪刺入了人类的身体里。 这不同于灵异过去刺入过的其他人类躯干,没有陷入血与肉的柔软感,没有切割骨骼的脆感,也没有温热的液体淌在左爪的爪心。 ……怎么回事? 它好像刺入了一团云朵。 绵软的触感包裹了左爪,丝丝缕缕的细线从各个方位围了过来,先是轻柔地萦绕,一圈圈将外来物围住,最后结成了茧状。 好像有力道收缩勒紧,然后……然后玩具熊失去了对自己左爪的感知。 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或者说,它的爪子融化了。 融进了“人类”的身体里。 玩具熊思维有些凝滞,跟不上事情的发展,它低下了头。 它看到自己的左爪现在成了平整的断面,深棕色的内芯也被染成了白色,同色的、棉絮一样的物质一缕一缕从断口处往上爬。 再看向另一只右爪,右爪根部缠绕着一股白雾,这使得它的右爪无法下压。 一切的始作俑者站在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玩具熊,脖颈微昂,双手向上抬起,做出了讨要拥抱的姿势。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笑意直达眼底的贪婪笑容。 第五十二章 捕食者 白僳两手一张,环住玩具熊的身体抱了上去。 他埋在玩偶腹部的绒毛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 食物的芳香刺激着白僳的味蕾,特别是他刚刚已经尝过了,淋着蜂蜜糖浆的面包,甜滋滋的。 白僳闻够了,松开手往后一挺身,两只手高举,摸到了玩具熊的右爪,他的手在灵异的指甲上摸索游走,寻找着一个合适的着力点。 最后他停在指甲中段,轻轻一掰,收割无数人命的利爪断裂。 白僳动作不断,掰下的半截指甲往嘴里一送,上下打开的人类牙齿轻轻咬在上面,轻而易举地咬碎。 “咔嚓、咔嚓。” 像在吃什么清脆的膨化食品,几秒钟后咀嚼声停下,白僳意犹未尽地吧唧起嘴。 好吃,像蜂蜜口味的饼干。 他抬起头,与玩具熊的纽扣眼相对。 白僳露出愉快的笑容:“你确实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灵异也有自己的意识,灵异也会思考,七巧游戏厅看到白雾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童音扯着嗓子尖叫:“是你!六楼的是你!” 白僳以为游戏厅指的是自己早先上六楼的那一趟,虽然对着食物馋的流口水想形象有些不雅,但这会儿他还是承认了:“对,是我。” 游戏厅想的却比说出来的多,它之前看到六楼有白雾出没,以为是有什么比它更强大的存在盯上了这里。 加之商场外也有人在突入,所以才想着加快同化,把人类逼入游戏厅内,抓紧消化一波就逃离。 它没想到……它没想到小丑竟是它自己! 它把最为忌惮的存在引到了自己面前,还在对方跟前暴露了本体。 游戏厅疯狂在内心咒骂白僳伪装人类骗人的钓鱼行为,操纵着玩具熊的身体试图逃离,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白雾缭绕在自己,把它束缚得动弹不得。 再看向黑发青年,青年人非人的特征逐渐显露。 白僳站在那,摸了摸面颊上多出来的几只眼睛。 没了旁人的围观,他吃东西自然是要选择最舒服的形态。 身形一点点改变,可能是太久没大幅度变化了,白僳变到某一程度时忽然顿住。 像卡住的齿轮,生涩停滞,无论如何都走不下去。 地面上被灯光投影而下的影子抽动了两下,没有继续变化下去,反而一点点变回了人的轮廓。 周围缭绕的白雾也稀薄了些,白僳收回了些,这一收,让他对玩具熊的束缚也变弱了。 敏锐察觉到变化的游戏厅求生欲极强,它猛然自断右爪,熊爪啪地擦过白僳头顶摔到地上。 七巧游戏厅趁此机会从白雾的包围中挣脱,朝着后方夺路而逃。 白僳还在那拼凑脸上的五官,手捂了会,放下的时候已经大致恢复了人的样貌。 为什么说是大致?因为他眼睑下生出两条细缝,蛇信般的红舌从中一吐一吐的,如同在分析感受周围的环境。 来不及将剩下的异样也按回去了,白僳在玩具熊逃离的那一刻追了上去。 哦,在此之前他把玩具熊丢下的右爪捡起来了,边跑边吃。 不能浪费食物。 捕食者和猎物的身份在此刻对调。 整座游戏厅就怎么大,对玩具熊而言只要逃到它本来所处的幕后,它就能够积蓄力量从这座商场脱离。 虽然需要时间,但只要能达到那个地方—— “别跑呀。” 黑发青年的声音从被后传,一同收入耳朵的还有咔嚓咔嚓咀嚼的动静,听得玩具熊幻肢一痛。 不可以,不可以!它才刚刚诞生属于自己的领域! 驱使那些本来已经弃置不用的玩偶、娃娃朝白僳阻挡,玩具熊朝着休息室跑。 眼看着就要抵达员工休息室了,失去双臂的玩具熊却感受到后腿一股力道拉拽,它失去重心向前扑倒,而它的熊脑袋距离门口仅一步之遥。 “砰。” 有什么很沉的东西擦过它的头顶,重重地摔在了前方,刺啦爆裂的声响不绝于耳。 之后视野上下翻转,浑身上下爬满了玩偶娃娃的黑发青年出现在玩具熊的视线中。 白僳浑身上下挂满了玩偶,有嘴的玩偶会遵循玩具熊的指令朝他咬来。 利齿在他身上留下浅浅的白痕,最深的也不过是划开一道口子,没有血留下。 眼睑下的红舌在面颊舔了又舔,当白僳俯下身子,与玩具熊面贴面时,红舌贪嘴地流下几滴涎液。 “好馋啊。” 白僳叹了一口气,双手扶上了玩具熊的脑袋。 “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吃吧。” “蜂蜜糖浆味的点心,说不定是蛋糕呢。” 脖颈一点点被扭转,虽然丢失脑袋立刻不会消亡,但自觉命不久矣的七巧游戏厅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人类!那边还有两个人类!如果我消失了,这座游戏厅会彻底崩毁!到时候他们也——” 玩具熊童声喊得凄厉,但话却没说下去。 它发现白僳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扭脖子的力道一点没轻,它立马头脑风暴,换了件事试图给自己争取时间。 “等一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跟着你的——” “咔、嘶拉。” 两手用力一扭,玩具熊的头颅与身体分离,白僳把熊脑袋一捧,脸埋入其中。 人类曾经听过的咕叽咕叽的动静再现,可这次却没了会因此感到害怕的听众。 白雾重新在这间游戏厅里飘散,烟气拂过机器卷过地面,房顶、墙体与地面适时地发出嗡鸣。 一切如七巧游戏厅所说的那样,当它消失时,原来商场中的游戏厅也会崩塌。 吃上头的白僳心无旁骛,直到他把蜂蜜糖浆全部舔舐干净,面颊的红舌呲溜一声缩回缝隙,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随后坠落的失重感从脚下传来,白僳听到了什么被打破的声音。 他朝那个方向望去,隔着仿佛被虚化的空间感,看到了人影重重。 有人进来了啊……白僳想了想。 他闭上了眼睛。 …… 商场外的救援从未停止,特殊部门的成员一直致力于在灵异的领域上开个门,把自己的人送进去。 能直接救人也好,被迫跟着一起通关也罢,即使这样的举动可能会刺激到灵异,他们总不能把普通人留在里面等死。 在外界看来,他们的尝试确实对灵异造成了影响,某一时刻起,七巧游戏厅的阴气剧烈波动,之后一直维持高位。 特殊部门更加努力了,然而没等他们把后门开出来,他们先是接到数值爆表的警告,接着灵异的领域先一步消失了,阴气也垂直坠落到了低位。 商场的楼上自顶部崩塌,从位置来看,那里是西馆的玩具熊欢乐世界,大概率是七巧游戏厅占据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灵异领域的自主消失往往意味着,它们的玩闹结束了,所以离开了这片区域。 七巧游戏厅离开代表商场已可以随意进出,至于还有没有生还者……这并不好说。 “快,让搜救人员进去!”顾队长得到消息当即下令,他自己则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高中生外援,“小高道长,要不要一起?” “看一看地底下到底有什么。” 第五十三章 四楼的死者 商场内一片狼藉。 从商场一层的大门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乱的商品和个人物品,纷杂地落在地面上,其次是一些……店铺的残骸? 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把沿途的店铺门面及招牌全部拆卸,碎成几段丢在路上。 除此之外,一些残留的彩色亮片也令人在意。 在那上面检测出比环境还高的阴气浓度后,亮片便被专人收走。 救援的队员兵分好几路,每层楼都三到四名人去搜救可能存在的生还者,最后顾队长单独带了几个人,去往地下车库。 二楼、三楼、四楼和一楼的情况差不多,不但店门大敞,店面被破坏,店铺内的很多商品、设施设备都被随意弃置在外面。 特别的,一楼以上的楼层地面上有一些奇怪的圆形黑印,直径大小有一米左右,还有一些蛇一样蜿蜒爬行的痕迹,皆推测为灵异领域的影响。 “这灵异领域留下的影响也太大了吧……这怎么和商家解释啊。” 有队员吐槽,很快他的队友就指指前方,让人不要开小差了。 “这些有领导和文职同事愁,我们负责出好外勤就好了。” 一二楼的搜索很快结束,没有幸存者,也没有彩色亮片外格外需要注意的地方。 接着,救援队员来到了三楼和四楼。 三楼的其他地方都和前两层差不多,突兀的黑印和曲折的拖痕,但一路搜索到一间服装店后,他们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白色的……手电筒朝着吊顶深处照射时,在天花板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些黏连在墙壁上的白色棉絮,像蛛网般挂在那,随着空气流通微微飘动。 “喂你看那里,好像不是蛛网。” “白色的……这是上次开会说的东西吧?不管是不是,先跟队长他们汇报一下。” 即使检测设备没有测到任何高数值,救援队员还是谨慎地给顾丞发去了汇报。 后者在地下车库没有第一时间应答,隔了会才让自己的下属先离开那,在外拉起警戒线,后续让更专业的人前往。 两名队员听话倒退着离开了服装店,整个过程中被他们紧盯的白色棉絮就随风颤动,粘得很牢,没有落下的意思。 三楼这边发现异样没多久,四楼也传来了消息,他们发现了两名死者。 在四楼一间普糖水铺的废墟内,他们发现了离得挺近的一男一女,从身上找出的相关证件来看,两人应该是夫妻。 离得近是美化过后的说法,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为负。 而且说是夫妻,女方的手掌却插在男方的胸膛中,她自己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腹部有巨大的贯穿伤,看上去是被什么巨型的物体击中。 男方仰躺在地上,手指弯曲,从手势来看,死之前应该握着什么,但在附近没有找到相关物品。 双方都死不瞑目,显然,他们没有想过死亡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两人的随身物品里除了证件还有手机。 手机早已没点自动关机,在现场充了会电后,顺利打开,救援队员在其中发现了他们在受困时录制的视频。 视频分几段,大概就是现在人遇事不决就想录视频回头发到网络上的念头驱使,头几段视频这对夫妻情绪还稳定。 商场的广播响起时,二人是跟着人流一起走了,不过他们没走大门,而是去往地下车库想开自己的车。 这一跑就耽搁了,他们的车才开出去一般,整个商场忽的断了电。 过了会照明重新亮起,但那惨白的灯光却给人与之前不同的森冷感,地下车库里还响起了一些“咚咚”的动静。 夫妻俩不敢下车,在车上躲到了咚咚声远去,他们才抓紧时间从车上离开,连滚带爬来到电梯边。 边跑边说,他们刚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有人跟他们说这里是七巧游戏厅,让他们收集卡牌通关,声音直接作用于脑海里,怎么捂耳朵都甩不掉。 这会儿拍摄的电梯倒是正常可以使用的,夫妻俩胡乱按了楼层,电梯将他们带上了六楼。 之后手机镜头不断摇晃,除了二人的惊叫声,还时不时有咚咚声出现,二人一路奔跑,最终有惊无险地在四楼躲进了一家糖水铺。 从夫妻俩的对话中可以得知,那咚咚声在他们进入店铺后就消失了,他们在鼓起勇气检查完狭小的糖水铺,发现这里很安全后,就把重物搬到店门口,躲在了店里。 期间男方的大脸不时贴在尽头前,他声音犹带惊魂未定。 “外……外面好像有其他人。” 镜头在此时从人脸转向店门外的环境,从堆叠起的重物、杂物的缝隙中,依稀捕捉到了两名人类身影。 由于镜头摇晃看不清晰,倍速放慢后可以看到一黑一栗的两种发色,还有身形比较像男性。 后面视频平静了很久,夫妻两个虽然看到了其他人类,但怕有诈,也不敢冒险,没有出去。 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了糖水铺发色翻天覆地的变化,观看视频的队员算了算时间,加上这对夫妻中断拍摄的时长,差不多是外界观测到七巧游戏厅阴气数值飙升的时间。 再往后……只能说灵异不愧是灵异,如此超现实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糖水铺在咔咔翻转后变化成了另一番空间,大门消失,背后的墙壁浮起观众席,平面的假人观众发出阵阵欢呼。 这是一处擂台,供“人”娱乐的搏斗擂台。 视频在一阵童声宣布完比斗规则后戛然而止,虽然没了后续记录,但救援人员也能猜到大致发展。 童声,或者说灵异宣布的规则就是需要夫妻二人进行战斗,只有一人能存活。 如果双方都不攻击,那么二者都会死。 从现场看到的死状来看……两人应该是都跨出了那一步,对亲近之人下了手。 收拾死者遗体的救援队员狠狠骂了一句该死的灵异,可他除了谩骂也没其他发泄的办法。 收拾了一阵,四楼两名队员胸前挂着的通讯设备忽然响起,楼上的同伴催促着二人处理完手里的工作赶紧上楼。 “快,五楼还有生还者!” “一二……三!总共有三个人!”同伴的声音有些激动,“有人受了重伤,需要救治,伤势不好移动,让医务人员赶紧过来。” 第五十四章 献祭 三名幸存者对救援队员来说是极大的好消息。 谁也没想过,在A级灵异自主离开后,还有普通人类能在其领域下存活。 底下楼层的队员快速收尾,医务人员也跟着朝五楼跑去。 西馆的五楼损毁面积极大,主要原因是六楼的游戏厅整个塌陷下来,把下面所有覆盖到的商铺全部影响到了。 对于刚到五楼西馆的救援队员来说,入目所及之处皆是满地狼藉。 从楼上摔落的游戏机等设备碎片散落一地,还莫名的有很多娃娃和玩偶在地上,走两步就踩到一只。 这很奇怪,抓娃娃机明明不在这面。 坍塌的游戏厅加大了搜索难度,还好救援队员设备优良,生命探测仪一照,就在废墟边缘检测到了信号。 之后简单一番,一男一女的幸存者出现在那里。 栗发卷毛的男性身上有数处圆形孔洞,像是被子弹射入,初步判断是失血性休克。 另一位年纪偏小一些的女性半压在男性身上,双目紧闭昏迷在那,她的身体主干已经是人类的模样,但四肢还在从柔软的玩偶棉絮慢慢恢复。 给点时间就能恢复原状,在此之前他们得先处理男性的伤势。 呼叫医务人员的过程中,救援人员很快又在中心区域检测到了第三人的生命迹象。 这位就埋得更深了点,黑发青年从废墟下被翻出来时,浑身上下布满擦伤,脸颊下两道划痕明显,右手有烫伤痕迹。 人同样是唤不醒,猜测是遭受了精神方面的损伤。 “他运气不错诶,压着的机器废块都不是太重,没有很严重的伤口。”救援人员跟自己的同伴说道,“先搬出去等上面的指令吧,反正肯定要送去医院的。” 几人用担架把人搬了出去,确定三名幸存者身上不存在灵异附体这种可能性后,就安然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等待过程中,六楼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在东馆的电影院内发现了新的死者,只有一人,半个身子卡在影院荧幕中。 救援人员试图把他拉出来时,只轻轻一扯,半截下半身就被扯了下来,上半身完全消失了。 一看便是灵异所为,人类很难做到如此平滑的切口。 救援队员等了会迟迟没等到队长的指令,反而等来了更上层的指示。 他们彼此看了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先把人搬出去。 “也不知道队长那边什么情况……大概信号不好吧。”一名队员耸耸肩,“大领导的说先带幸存者出去,还要看那两夫妻记录的视频,走吧。” …… 顾丞带着几名队员和一位身着高中校服、格格不入的高中生一起去了地下车库。 走逃生通道下楼的过程中,他们同样看到了黑色圆印遍布楼梯间,站在一楼朝上瞥了眼,楼上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此行的目标是地下车库,楼上就交给其他下属去查看了。 通往停车场的大门是被暴力撞开的。 大约几十厘米宽的凹陷,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生物拥有这么大的拳头或者身形。 走入地下车库更是满目疮痍,被掀翻、焚毁的汽车残骸随处可见。 远远的,他们就能看到那处洞口大开的水泥墙体。 顾丞和几名队员朝那走,走了没多久他觉得少了什么。 回头一看,队里唯一的未成年人站在地下车库的小门旁,站在那仔细端详。 “高天逸!”顾队长喊了对方大名,“有什么发现吗?” 身着校服的高中生听到呼喊回过头,三两下追上了队伍,追上去后他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随便看看。” 走了两步,高中生还是说了刚刚自己在看什么:“感觉那个门像被什么……就带着嘴唇的东西撞了。” 边说边比划,高中生说这是一个大脑袋,这是一圈厚嘴唇,越比划,他越觉得像什么游戏形象,但日常生活和电子游戏绝缘的成年人悟不到。 顾队长姑且记下了高天逸的描述,中途给联系他的队员回了消息,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 绕过汽车残骸,来到了中央墙体的洞口边。 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从洞内传来,几人对视一眼,先一人弯腰钻了进去,确认里面没有情况后,其余人跟入。 特殊部门的装备全面了很多,大范围的照明工具一开,将里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没了灵异的控制,这里实际就是一处大小有限的封闭空间。 中间架起的简易高台与最外围能够看到的人类尸体没差多远,也就十几米的距离。 留下两人对人类尸体进行检查,其余人继续朝里走,目标直指中间的木制平台。 靠近后,高中生对着地上涂画的法阵转着看了两圈:“不是我熟悉的法阵……感觉也不能起作用啊。” 顾队长追问:“意思是……?” 高中生托着自己的下巴,判断道:“就是说,除了有着八卦和阴阳鱼的要素,其余和传统法阵也没关系啊,就是瞎画。” 高天逸说完,踩着地上的木块走上平台,在石质平台周围也转了两圈,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祭坛,或者说供奉,这里原来放着什么。” 顾队长也登上平台,看到本该放着“什么”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深色污迹,疑似凝固了的血。 顾队长想了想说:“供奉……灵异的本体?” 高天逸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现在不见了。” 顾队长皱眉:“被A级灵异带走了?” 高天逸不确定地回答:“可能?不过这相当于地缚灵的存在了,能被带走吗?” 顾队长摇摇头:“灵异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对它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高天逸不可置否,他早年入门时就学一点神啊鬼的,谁知道灵异入侵发生后,他硬生生多了好几门要学。 问就是年轻人学起来快,他师傅那一辈接受新事物就比较慢。 高中生见石质祭坛没什么好看的,便跃下平台,在这处封闭空间内兜转起来。 转着转着,他瞥到有一处立柱上的黄纸脱落,露出后方刻画着的图案。 这红色圆弧是……高天逸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其他柱子边,把对应位置处的黄纸撕下,底下印着的是相同的图案。 即使这已经不属于他的知识范畴,但触类旁通一下他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这不是供奉。 这是在献祭。 第五十五章 记忆消除 从中央墙壁内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发现献祭这一思路后,他们又把封闭空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发现了更多的线索。 中间祭坛上消失的灵异生前叫什么不得而知,估计得后续询问商场所有人。 至于靠外那具尸体倒是确认了身份,对上了很久之前一名失踪的无业游民。 顾丞离开中央墙壁,离开那一刻他的通讯设备滴答作响,不断有消息涌入。 他奇怪地拿起手机,发现那些消息已经是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前发过来的了,但他没有收到。 中央墙壁内没有网?不,他印象里自己抽空看过手机,是有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收不到讯息。 一面回复晚收到的消息,一面回到商场外,顾队长这时拿到了具体的被留在商场内普通人的信息。 因为时间仓促没有调查得太清楚,只有一些基本信息,匆匆略过亡者的,顾丞看向三名生还者。 这一看,只一眼,他就锁定了两个字的那个名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他在…… 顾队长眉头紧锁,立马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拨给他那个下放到片区的直属下属。 “喂老大。”电话接通,对面张口就是令顾丞额角又跳了几下的称呼,“老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队长开门见山:“你不是说,白僳去参加社区讲座了吗?” 夏成荫那边杂音很大,回应道:“是的吧,老大你也知道我今天有外勤……停停停,朝左边,灵异要从那边跑了……讲座的事我委托了社区那边的人跟我汇报,签到表上有他啊。” “可是。”顾丞深呼吸一口气,“我在铭辉商场的幸存者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寂,之后凄厉的灵异的哀嚎响起,夏成荫换了个地方回复道:“稍等老大,我问问。” 电话被挂断,几分钟后电话又打了过来,夏成荫这次的声音多了几分心虚:“我问了……社区工作人员跟我讲,是他代签的……” 大学上课有代签到,这种社区讲座也有代签到,合理。 那被问起的社区工作人员小江还特别不好意思地讲,因为白僳非常捧场他们社区的工作,所以他就自作主张帮人圆了一次缺席。 主要是不签到就没小礼品,而白僳还挺喜欢吃的。 说到最后,社区工作人员小江问夏成荫,不会怪他吧? 夏成荫打着哈哈,说不会的就挂了联络。 他怪人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挨自己队长的训。 顾丞确实有点生气,但现在训话并没有用处,他只是让人回头给他交一份检讨。 “五千字检讨,不许找唐诺帮忙。”顾丞揉揉额角,“我去找人问一下,白僳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顾队长挂电话,他对面坐在电脑后的队员举起手:“可是队长,白先生他们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完全没下达命令的顾丞感到疑惑:“谁吩咐的?” “外面的队员说接到了大领导的命令,而且他们不止是被送去治疗的。”唐诺推了推眼镜继续说,“催眠师也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顾丞感到了一些不妙:“要催眠询问他们经历了什么?” 唐诺摇了摇头:“队长你也知道的,最近上面对普通人知晓灵异的态度……” 唐诺没说完,顾丞就不顾身份地脱口而出一句国骂。 接着他快速查询医院的位置,发现他们之中离医院最近的可能还是夏成荫。 于是,他对着还未挂断的电话说:“夏成荫你也听到了医院的地址吧。” “现在立刻赶过去,可以的话把消除记忆的人拦下!” …… 白僳假装昏迷着。 他本来吃完大餐是想溜的,但他有点撑。 以及考虑到还有两名人类生死不知,他们是认识他的,万一醒过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所以白僳假意晕在那,整个人被压在游戏厅废墟下躺着。 本来那点分量与他而言就是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但随着人类靠近,他不得已把身体素质调降低。 唔,还是有点痛的。 白僳人被救援的队员搬来搬去,他能感受到自己先是躺到了平地上,接着被放上担架,最后送上了救护车。 据人类所说,要把他送去医院。 医院啊……伪装的白僳想到一件事,人类去医院检查,是不是要抽血? 一时偷懒一时爽,一直不给自己模拟血液的白僳开始默默调整。 从没有哪一刻假扮人类假扮得如此真实,从车辆抵达医院那一刻起,白僳就保持警惕,以确保整个检查过程不会被人类察觉他非人类的身份。 有惊无险,在漫长的检查过后,他被送入病房。 病房并不是普通病房。 一点点白色絮状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爬上墙壁,缓缓移动到尽可能贴近门口的位置。 然后絮状物拢成圆形,形成了一枚眼球。 全白的眼球又变得扁平,一点点挤进门板与门框的缝隙,挤到外界露出一点头。 他看到了门口守了一名护士,而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医务人员,以及……好像,好像有个穿风衣的怪人步履匆匆朝这边走来。 白僳原以为这个风衣怪人只是方向一致,没想到对方真的在他所处的这间病房停下了。 探头探脑的眼球一惊,忽的化作白絮重新隐藏在白墙上。 门外传来几句对话,有人在询问护士。 “205,安向文和白僳是在这里吧……好谢谢啊,这是我的证明,有任务要进去一下。” 护士大概是确认了,放人开门进来。 来者啪嗒啪嗒,走到病房内两张病房之间,嘴里嘟囔着“太赶了”、“哪有这么压榨人的”、“记忆消除太费劲了”、“甚至还得替换”。 之后那人掏出了什么在空气中喷来喷去,过了会,一股柔和的能量摸摸索索探了过来。 来自于人类的特殊能量。 这是白僳第一次被使用特殊能量的人类触碰。 “好啦,现在你们处于睡眠中。”那人开始讲故事,“刚刚呢,你们经历了一场特殊的恐怖袭击。” “有恐怖分子在铭辉商场的游戏厅内放置了炸弹,你们逃脱不及时,被对方挟持作为人质。” “安……哦安向文,恐怖分子手上有自制土枪,你反抗时被打中了,腿、肩膀、腹部中了枪。” “然后是白僳,你略有擦伤,而且你被恐怖分子的凶残行径吓到了。” “你们……你们被挟持的一共六个人,只有你们两个和另一个女生活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一刀切 夏成荫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医院。 一路上红灯闯了不知道多少个,他开的又不是局里的车,从车上下来时他想到事后还得带着罚单去找同事消除记录。 到时候免不了要被打趣……怎么他就没个瞬间移动类的特殊能力呢? 夏成荫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确认具体房间号后,直冲房门,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身着风衣的男性走出病房,人他有点印象,大家大体统属特殊部门的,但分属不同岗位,平日没什么交集。 夏成荫的视线与风衣男对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夏成荫先开了口:“你搞定了?” 风衣男以为夏成荫是来验工的,他点了点头。 风衣男满脸疲惫地说:“是啊,两间病房搞定了,我就是说你们布置任务能不能不要这么赶,刚从前一户一家三口下工就赶到这里加班,我就喝了一口水。” 风衣男扳着手指算了算,好像路上还买了份面包啃。 他啰啰嗦嗦地抱怨着,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已经把这次灵异事件涉及的普通人全部清除了记忆,并催眠替换成了恐怖袭击的版本。 晚、晚了一步。 夏成荫略显绝望地听着风衣男讲述,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句:“那有可能恢复吗?” “啊?”风衣男愣了一下,“哎不是我说你们部门是不是有病啊,先是要清除现在又问恢复,我的能力可不是逆向的啊。” 大概是夏成荫的表情过于痛心,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说是记忆消除,其实就是隐藏到了大脑深处,说不定以后碰巧能恢复呢。” 夏成荫:“需要什么条件?” 风衣男:“不知道啊,我还没遇上过。” 夏成荫:“……” 夏成荫无语地同人对视,最后只能挥挥手让人离开。 风衣男:“那这个剧本给你了,记得背背熟,回头要和幸存者对口供的。” 风衣男把一个本子递了出来,与夏成荫错身而过时,好像又收到了新的电话,又有了新的任务目标,他骂骂咧咧地走远。 这一切都被二度从门缝中挤出头的白色小眼球看到。 白僳看着讲完一通故事的风衣男离开,看到一直光顾他小区的寸头警员惆怅地原地蹲下。 他本想抽烟的,但刚掏出烟就被路过的护士小姐姐瞪了一眼,对方无奈收回打火机,只是把烟夹在指尖。 之后寸头警员摸出手机,也没选择打电话,而是用文字和他要交流的对象沟通。 怎么不说话呢? 白色小眼球转了转,白僳很想再靠近一点看,但那样可能要被人类发现的。 像一团软糯的面饼把身体拉长也容易被发现。 看不到手机屏幕的小眼球无所事事地重新抬高视线,继续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他记得,那个风衣男好像说去了两个病房,所以……那个人类女生也在这? 白僳有在病房里看过安向文的情况,对方情况稳定,除了被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脸,腿上也被打了石膏悬吊起。 童雯雯,白僳想到女生的名字,其实他比较在意人类女生的情况。 人类变成娃娃他第一次见,在他把七巧游戏厅解决掉后,人类是重新变回人类了吗? 白僳打算等他“可以”醒来以后,有机会且条件允许的话去看一下。 反正在人类捏造的恐怖分子炸商场的剧本中,他们三个幸存者互相认识。 白色小眼球转了又转,看不出边上哪个病房属于人类女生,只能垂着个眼睛,看着寸头警员刷了一遍又一遍手机。 中途他接过电话,似乎是跟同事的,唠唠叨叨凭空指挥,最后嫌弃队友太菜了。 “你们怎么把那玩意还能给放,那玩意这么菜,这么低级的,想当年老大带我出任务那我可是——算了不说了,我这边来人了。” 夏成荫将电话一挂,把嘴里叼着的没点燃的烟放回香烟壳中,从蹲姿站起,朝走廊另一端走来的人招了招手。 小眼球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个戴眼镜的男子。 唔,这个人他也见过啊,好像是玩血腥玛丽出直播事故那天,来的五人中的其中一个。 戴眼镜的警员和夏成荫碰了面,夏成荫朝前者身后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老大呢?” 戴眼镜的警员摇了摇头:“队长还在现场善后,灵异领域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而且还发现了一点特别的灵异痕迹,处置可能还要一阵。” 这个一阵只是个虚词,短期内是没法亲自过来了。 随后眼镜警员看向病房门的方向,朝夏成荫示意了一下,后者摊了摊手。 “晚了,上面派的人来得贼快。”夏成荫耸肩,“我倒是有问他能不能恢复,他的回答简单概括就是看缘分。” 这么一瞧,他们想问出点什么的希望破灭了。 “白僳这个人是有点邪门啊,算上他小区里那件事,这是他短期内撞上的第三次了吧?”白色小眼球看到寸头警员不住地看病房,“怪事,不过唐诺啊,上面怎么这次速度这么快?” 戴眼镜的警员也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应该就是前两天的事,其他地区有灵异事件幸存者没安置好,提前跟亲属碰面说了胡话……” 灵异事件被透露了出去,引发了小范围的恐慌,这当然和相关人员办事不利有关。 之后上面开了个会,为了防止类似情况再次发生,直接来了个一刀切。 “也会有例外吧,如果幸存者被查出因灵异事件获得了能力什么的,记忆就可以保留。”眼镜警员也两手一摊,“很显然,白僳和其他二人都不属于这个范畴,而且,这次商场现场也发现了有价值的记录。” 后面的事情白僳就逐渐听不懂了。 不过,偷听到前面那点消息就已经足够了。 反正对他来说,人类这个消除记忆的操作正和他意。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其他两名人类会暴露他,也不用为商场及游戏厅内的诸多行为去想借口。 真好啊。 躺在病床上的本体微微扬起唇角,勾出一抹昙花一现的笑容,很快黑发青年的脸恢复原样,依旧沉沉地睡在那。 第五十七章 苏醒 转到普通医院的普通病房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人类似乎有很多项目要给他做检查,整整三天,白僳都没睡。 这里的没睡指他的意识没有沉入深处,一直维持着关注外界的状态,以防在哪次检查中露了馅。 三天的时间,让白僳把人类医院列为了不想再次踏足的地方。 转入普通病房后又躺了两天,白僳观察着人类医生给他每日检查时的反应,在人类纳闷他怎么还在昏迷时,他知道自己该醒来了。 眼皮微微颤动,黑发青年睁开了眼。 许久未用人类身体的视角看周围的世界,白僳视线朦胧,只听到耳边有医生在喊“人醒了”,之后就又是好多医护人员围在他身边。 人类从昏迷中醒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该不该提那个什么恐怖分子制造的爆炸案? 毕竟按照人类的剧本设定,他们都是游戏厅爆炸发生后的幸存者,昏迷之前看到的应该是冲天的火光,接着被气流掀飞。 白僳正装作迷迷糊糊的任医生护士摆布检查,还在思考,隔壁病床的人类悠悠转醒。 悠悠转醒这个词只适用于前几秒,包得跟个粽子一般,只有脸露在外面的人类意识与大脑接壤,开始大呼小叫。 “爆、爆炸!我死了吗?这是哪……我的腿、我的胳膊怎么都不能动了!” 人类虽然刚醒但中气很足,大呼小叫引走了一半白僳病床前的医护人员。 好傻的反应。 从没哪一刻觉得安向文的反应这么傻过,白僳有了学习的对象,但不打算完全参考。 他向着声音传来的右侧偏转脑袋,看着直嚷嚷的“半木乃伊”看了会,再回过脑袋。 像是意识重新回笼,在病友的提醒下想起了什么,白僳也轻轻念了两个字:“……爆炸。” 黑发青年反应浅浅,加之外貌也好看没有伤到脸,比隔壁吵闹的人类好太多,边上护士姐姐的声音也轻柔:“没事了啊,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来,看向我这边。” 白僳听话地说什么做什么,等他这边结束了,隔壁床的医护人员还在努力让安向文冷静下来。 白僳看热闹般偏过脑袋,头枕在枕头上,目睹着人类护士一步步暴躁,不知道在获得了谁的允许后,他们果断上了镇定剂。 一针下去,安向文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躺在床上不再动弹,嘴巴啊啊张了两下,目光有些呆滞。 不由地,白僳往远离左侧的方向挪了点。 人类还是有点可怕的。 …… 醒来后,无论是白僳还是安向文都还没出院。 按照醒来后从医生护士口中得知的消息,他们至少还要在医院留观一个星期左右。 白僳是一个星期,安向文的话可能还要更久,他腿瘸了手残了,伤筋动骨至少一百天。 “毕竟是这么严重的爆炸呢,得看一下有没有后遗症之类的。”护士姐姐朝白僳笑笑,“你的轻微脑震荡应该问题不大,至于这位……” 护士转向躺平吊起个脚的卷毛青年,伸手在他胳膊按了按,引得后者抽了几口气:“多躺几个礼拜吧,不过放心,你们的治疗费有人掏了。” 安向文仍在抽气,白僳却在听到不用他掏治疗费后松了一口气。 本就不富有的钱包不用破费了……说起来,他在自助火锅店里没吃完的那顿饭? 白僳把他的疑问问了出来,护士姐姐给了这样的答复:“不清楚,后续会有警方来跟你们对接的。” 能在这间病房工作的医护人员多少有点背景关系,她也不好多说,就让白僳他们好好休息,等警方来过之后,医院这边就好开放探视了。 警方说是对接,其实就是对一下口径,告诫一下有什么不能乱说的。 即使是虚假的记忆,有些挟持、爆炸方面的细节也不能让民众过多知道。 上午护士才说这件事,下午警方的人就到了。 来的还是白僳见过面的两人,寸头警员夏成荫和他同事戴眼镜的唐诺一起来的,一人拖了一张凳子,分别坐在病床两侧。 夏成荫直接对上了白僳,他朝白僳一笑:“好久不见啊,白先生。” 也不是很久,算上待在医院的日子,也才一周左右,之前社区里开宣传会的时候,白僳看对方这张脸都快看腻了。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是有一阵子了,夏警官不是去做片警了吗,还负责这个案子?” “嘛,人手紧缺,被抓了壮丁。”说出来的理由牵强,夏成荫也不管人信不信,掏出纸笔开始进入工作状态,“这次来,是想跟你们确认一下爆炸案的细节。” 从写的剧本来看,他们警方一直在跟恐怖分子拉扯,可惜恐怖分子比较疯,谈不拢也没等警方突入就引爆了炸弹。 人类故事讲得详实有序,要不是白僳亲自把“恐怖分子”吃掉了,他就要信人类这个故事了。 整个询问过程主讲人是安向文,他积极且热切,要不是腿脚不方便,他一定会下地给警方演示一番。 现在,他也只能够微微抬起左边手臂,全靠手指在那边比比划划。 “……然后说时迟那时快,那恐怖分子就开了枪,子弹打在地上,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和那夫妻俩都被绑着,隔壁床的兄弟和另一位女生被捆在另一侧,好像还有个人来着……对吧兄弟?” 安向文在讲述过程中忽然cue了白僳一下,白僳从听众状态脱出,迟疑地点了下头。 “是的吧?”他并不知道人类具体在受到催眠后脑补了些什么,点头之后也给自己解释了一下,“爆炸后被气流掀飞撞到了脑袋,有点记不清。” 夏成荫记录的笔一顿,这理由真熟悉。 但催眠的过程是他们的人实操,这个做不得假。 反正在安向文的激情讲述中所有的“真相”被还原,警方很感谢他们的配合,并叮嘱关于爆炸的细节不要向外透露。 “你们的随身物品之后会送过来。”夏成荫离开前收起了工作状态,朝白僳打趣了一句:“不过,白先生真有些事故体质啊。” 白僳扯扯嘴角,没接话。 警方离开后病房恢复了平静,却也没平静多久。 白僳正在思考他等会要不要问医院多要份病号餐,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颗栗色的脑袋。 身残志坚的卷毛青年不知怎么挣脱了牵引,撑起床边的拐杖就凑到白僳面前,引起白僳的注意后,青年露出了笑容。 “大家都是共患难过的兄弟了,认识一下吧!” “我是安向文,你叫白僳是吧?我喊你白哥怎么样!” 第五十八章 探病 “所以我说,小白你是不是有点倒霉啊?” 来探病的黑发姑娘把买来的康乃馨放到病房中的花瓶中,还去洗手间接了水,说这样可以让花多开两天。 之后她把买的果篮摆到柜子上,从里面挑出一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 女生心灵手巧,不但削干净果皮还把果肉削成了兔子的形状,几瓣用盘子一装,送到白僳面前。 “来,小白你的。” 王慕缨把盘子放下,接着去拿第二个苹果,又削了第二盘,递给隔壁床的安向文,后者接过,趁着王慕缨转过身背对他,疯狂冲白僳挤眉弄眼。 自从医院开放他们的探视以来,他们这间病房热闹过两回。 第一次是安向文的同事和领导过来探望他。 安向文与白僳熟络的过程是人类单方面的。 明明已经被替换了全新的记忆,安向文依旧喊白僳一口一个白哥。 被白僳问起,他就说:“因为感觉跟白哥你待着非常有安全感,说不定上辈子白哥你救过我呢!” 都不用上辈子,这就是这辈子的事,只不过人类忘了。 安向文反正就絮絮叨叨的,自来熟地把他在商场讲过一遍的个人信息又报了一遍,更因为没有身处危险,人类的话匣子倾倒更多。 安向文说自己的工作,从爆炸案的后怕与兴奋交杂的情绪中脱离后,人类想起来自己是个要上班的社畜打工人,他现在住院的话…… “我、我的年假啊呜呜呜呜,要全花完了。”安向文嚎哭着,“我的工资,我的钱……” 安向文哭了没多久,他公司的领导就带着同事代表来探望他了,对他送上了慰问,让他好好养伤。 一番官方套话式的寒暄,等领导和同事离开后,安向文发现白僳一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安向文疑惑地问。 好秃啊……白僳视线在安向文的头顶晃来晃去,看得人类头皮发麻。 第二次便是王慕缨来探望。 黑发姑娘说也不清楚医院怎么联系来联系去,最后联系到了白僳所居的房东这,好像是因为在通讯录比较靠前,就以为是关系亲近的人。 白僳的通讯录沿用了原来人类的,只是他后来认识的人都被他标了A排在前面,比较容易翻找。 “其实,医院说,也有联系到小白你的远方亲戚。”王慕缨皱着眉,“但他们的态度都很不友好。” 说不友好都属于委婉的,那些接到电话的亲戚一听是白僳的事,直言他们不要和“死疯子”扯上关系。 死疯子指的是白僳。 王慕缨犹豫再三,还是没把原话告诉白僳,太伤人了。 白僳长久以来都没和其他亲戚有来往的原因也找到了。 之后人类姑娘就收拾收拾,挑了个没课的时间,买了花和果篮到医院探病。 “所以小白你怎么这么倒霉呢?上次直播就是,遇上了水管爆裂还把手机浸了,这次直播也是,才吃了一半就因为去厕所没赶上疏散广播,还被因偷工减料而导致质量不好坍塌的商场事故波及到。” 人类姑娘板着手指在那边数,数着数着,还把地铁那次也算了进去。 “地铁也是,那次停运故障,小白你的运气太糟糕了!” 白僳听了不以为然,插了一根兔子苹果吃,眼睛眨了又眨,表现得认真听讲。 说起他自助火锅直播的后续,他失联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太久,在七巧游戏厅被吃,人类救援抵达后,他主播的身份迅速被注意到,官方运营立刻接手了他的账号,帮他发了消息。 好像……运营还让他多安抚安抚粉丝。 毕竟像他这个直播事故频率过于少见,遇见的事故等级也极为罕见,白僳敢在平台论第二,就没有主播能排第一。 白僳一面听王慕缨在边上说话,一面在平台上发了条医院休养日常——汇报今天的病号餐的菜色。 现在汇报,回头吃的时候再开个短直播……白僳一想到自己刚刚由人类姑娘提醒,他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还远远不够,不是很想面对。 只直播吃饭感觉时长凑不够啊,难道要在睡觉的也开摄像头吗?好像也不是不行……这样也不怕晚上会有人类护士突袭检查了。 “小白……小白你在听吗?” “在。”从手机中抬起头,白僳朝人类姑娘偏过头,“你刚刚说建议我去哪里?” 王慕缨看人还是在走神,听漏她说的话,生气地鼓起了嘴:“寺庙!寺庙啦!” 白僳不解地反问:“寺庙?” 王慕缨点了点头:“对啊,福招寺,很灵验的!” 从不关注网上这些消息的白僳神色有些迷茫,人类姑娘没办法,只能自己搜出了相关消息,递到白僳跟前。 女生的手机套着可爱的手机壳,入手背面凹凸不平,还有些沉甸甸的。 反过来看了眼,是猫咪的图案。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些社交软件上的搜索结果,搜“福招寺”就能看到很多帖子,大多都是说许愿很灵验,上香真的能带来好运等。 看上去就是一家灵验且香火很旺的寺庙,寺庙建在康台山上,山的地理位置也不是很远,从白僳所住的市区开车过去也就……查了下地图软件说是一个半小时。 唯一费时的就是康台山并没有建造缆车这样的便利设施,说是靠自己的双腿爬上去才能体现心诚则灵。 特别的,地图标识康台山挺高的,爬到寺庙所在的位置应该要2-3个小时。 即便是这样,福招寺也依旧门庭若市,要见寺庙住持甚至得预约排号。 王慕缨倾情推荐着这家寺庙,建议白僳出院后,有空的话去拜一拜。 “人有时候还是要迷信一点,所以小白去吗?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迷信本身从寺庙信息中抬起头,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一下子进入到相约出行了。 黑眸看向王慕缨,人类姑娘脱口而出那句话后,面色微红,轻咳两声,马上站了起来。 “那个,我随口说说……不过小白你还是考虑一下吧,我出去倒个水!” 说着,王慕缨够过柜子上摆的两个茶杯,直接跑了出去。 白僳手伸到一半,没来得及出声。 他困惑地转头看向病房中摆着的热水壶,这不是有水吗? 正想着王慕缨到底是什么情况,白僳眼前的视野中有闯入一个栗色脑袋,隔壁床的安向文这次也是拄着拐杖,凑到了他的床边。 比起上次,安向文这次的神色更加揶揄:“我说白哥,那是你女朋友吧?” 白僳回忆了一下人类定义中的女朋友的含义,否定道:“不是。” “诶——”拖着长音,安向文明显有些疑惑,“可是……好吧,白哥你说不是就不是。” 白僳的态度过于坦然,反而让安向文不好打趣下去,随便换了个话题。 “啊哦……那白哥你是本地人吧?家里人是有什么事吗?我爸妈住在老家,好说歹说才没让他们过来一趟。” “不在了,或者说,死了。” “啊?” 安向文愣愣地朝左边看去,发现黑发青年目光平淡,好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第五十九章 被遗忘的正业 “啊……抱歉。” 安向文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但白僳反应平平,看着也不像被提起了什么伤心之事。 人总归是有点好奇心的,安向文见白僳不在意,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那其他亲戚呢?” 白僳回忆了一下,找了个形容词:“避而不见吧。” 关系真的挺差,也难怪医院联系没人愿意过来。 不过,关系是怎么变得这么差的? 白僳捏着下巴,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没找到答案。 仿佛在原人类的记忆里,他们就不知不觉地疏远了,再见面时就开始说“白僳”是疯子。 安向文还想继续问,这时,出去透气顺便倒水的姑娘端着两个杯子重新走了进来。 他不得不闭上嘴,接过茶杯道了谢,然后坐回自己床上。 坐回去没两分钟,安向文手机定的闹钟响了,腿还瘸着的卷发青年连忙把拐杖放到一边,然后努力把自己的腿挂回牵引上。 王慕缨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上前帮忙。 “谢谢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安向文松了一口气,那如临大敌的态度令王慕缨感到疑惑。 “护士要查房了。”白僳喝了口水,解答了人类姑娘的疑惑,“他因为几次偷偷自己下床,挨训了。” 话音刚落,准时查房的护士推门而入,看到安向文乖乖躺在床上,这才露出笑容。 “安先生,今天很听话啊。” “哈哈……那是,我也想腿早点恢复啊。” “我怎么觉得……这个牵引有被移动过啊?” “啊?有吗?” “安向文先生!” 背后护士与安向文的对话充满了欢乐,而白僳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把王慕缨的手机还给了她。 “可以去一趟。” “诶?” 王慕缨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拿回自己的手机。 过了会,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白你是说……” 白僳看着人类姑娘,点了点头:“去这个福招寺,是去上上香吧?一起去的话也没问题,刚好我不熟悉路。” 人类的信仰相关,入乡随俗确实有助于他假扮人类。 白僳答应的话不知道触动了人类姑娘的哪里,他眼睁睁看着王慕缨深呼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机后,又出去了一趟。 说是要去透气,可她不是刚刚透过了吗? 这次人类姑娘透气的时间久了很多,直到午饭的时间点才回来。 她平静了不少,神态也恢复了平时甜美带笑的样子,而且还带回了一顿美味的外卖,比起医院的病号餐是丰盛太多。 王慕缨还给安向文也带了份,成功抚慰了卷毛青年被护士训完话后恹恹的状态。 白僳在时隔许久……可能有一个多礼拜吧,终于捡起了自己的职业,开着直播对准外卖餐点,赚点工资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直播时长。 当然,这些事都和护士姐姐打过招呼。 可能由于某些有关部门的原因,白僳的要求很容易被通过了。 [小白——草好久不见!] [失踪主播回归。] [不是失踪是遇到事故了啦,看运营代发的解释。] [上次戛然而止的直播我还有印象……去厕所上着上着人没了。] [所以主播没事吧?] “没事。”回答着弹幕的问题,白僳一边拆着外卖,“情况都在动态里说了……嗯,还在医院。” 刚开播进入直播间的人也不是很多,基本上所有弹幕都能看过来并进行回复,有观众想看看他的脸,白僳一开始是回绝的。 “脸也没什么好看的,没破相。” “右手的绷带是烫伤……对啊,没想到会出意外,火锅翻了被溅到了。” 筷子在混着香浓油汤的塑料碗中晃了晃,把微微泛坨的面条搅散,淋在表面的鲜美浇头拌了进去,浓油赤酱的肉排,怎么看着都不像病号餐。 [呲溜……本来是想嘲笑一下病号餐的,怎么主播点外卖了?] [好像很油诶,这么吃没问题吧?] [我想看病号餐——] “应该没问题吧?”白僳回答的也不是很确定。 以他本人的真实情况是完全没有问题,这不是还在装病患,是需要遵医嘱的。 余光中忽然瞥到有人挥了挥手,白僳看过去,发现是人类姑娘用手机打了一排字,举在那给他看。 ‘问过路过的医生了,他说你可以吃点油腻的!’ ‘不过安先生就不行了,给他买的是清汤白水面。’ 看到那行字,白僳不由地朝安向文看过去,卷毛青年捧着个漂着白菜叶子的碗,幽怨且羡慕地看着白僳碗里的肉。 边看,安向文边咽着口水。 过长时间的停止不动让观众感到奇怪,弹幕纷纷问起白僳身边是不是有人。 “是啊,同病房的病友。”白僳吃着面,同时口齿不清地回答,“被落下的建材砸了腿……是啊,太惨了。” 弹幕对白僳同病房的病友表达了一秒钟的同情,之后便声讨起了铭辉商场的豆腐渣工程。 [太吓人了,我后来去了那边,整个六楼都塌了!] [我只看到了新闻说的,网上查了下图片也觉得好离谱,什么工程质量啊……] 铭辉商场的事几经掩盖,最后传到普通民众耳朵里就成了工程质量差而导致的事故。 后面弹幕聊弹幕的,白僳吃白僳的,吃完王慕缨友情赠送的外卖后,他还续了一波病号餐。 快吃完的时候,还是有富有的粉丝送了礼物发了醒目留言,想让白僳露个脸,看看到底有没有破相。 白僳无奈说道:“说了没有……等一下。” 粉丝打钱总不能不理,露脸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白僳只是要注意下镜头朝向,别把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类姑娘和同房病友一起拍进去。 手机镜头缓慢转向,略过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领口纽扣子没有扣上,露出还有些红印的脖颈,看着像未愈合的擦伤。 再往上是男性棱角分明的下颚,就像白僳说的那样,他没有破相,只在两只眼睛下方被贴上了薄薄的纱布。 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被问起那是什么,白僳解释道:“火锅桌子打翻后,被裂开的碎片崩到的口子。” “不会,医生说了不会留疤。” 之后镜头很快转了回去,对回了空荡荡的餐盘。 而后,白僳又花了很长时间和观众聊天水时长,等终于把直播关上时,已经是差不多下午五点了。 安向文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直说当主播也不容易,他看白僳说了一个下午连水都没喝。 ……不,是他大意,忘记喝了。 白僳视线移到一旁摆着的水杯上,那杯水还是中午王慕缨帮忙倒的。 人类姑娘早已离开,走之前用文字打了个招呼,说下午学校有课要赶回去。 白僳把凉了的水仰头喝尽,低头时,目光触及到窗户外逐渐昏黄的天色。 夜晚要到来了。 医院也要热闹起来了。 第六十章 妇产科 白僳说的热闹,是字面意义的热闹。 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在夜晚的医院出现,其实白天也有,白天不是很多。 好像是人死后的残留物,用人类的说法像是灵体、执念,短暂的停留没几天就消失了,长的会久一点。 比如他有几次白天出去,看到怅惘的人类飘在空中,下午再去的时候就看不到了。 除此之外的便是一些医院特产,是可以写在白僳的食谱上的。 说来也奇怪,这些灵异之类的存在这么会躲的吗? 这座医院因又白僳等人住院,白天偶尔会有警方的人来来去去,即使那些人穿的都是便装,但白僳还是认出了他们。 便装不等于易容,那几张明晃晃的脸都不带改的,生怕白僳不知道他们是来观察情况的。 就这等来去频繁的模样,医院里都留有不少灵异。 要么过于弱小不能被发觉,要么灵异有特殊的隐藏能力。 还是讲,人类发现不了? 白僳借口要去食堂吃饭出了病房,安向文在他身后嚷嚷着帮他打包一份,白僳回了个ok的手势。 来到医院走廊内,靠近饭点的时间人流量并不小,来往的都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白僳也混在队伍里,和几个有些面熟的病友点头打招呼,一起走下楼。 三楼……西侧走廊再走下去,二楼的医生办公室。 粗略扫了一眼都能闻到一些气味,白僳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往食堂走。 打完饭,他坐在食堂内,趁着为数不多完好长着脑子的时间,思考起一件事——灵异似乎很饱肚子。 从他为数不多吞食灵异的次数来看,灵异管饱,吃一顿能顶很久……好吧也不是很久,但至少比普通人类食物要久。 而且美味可口,从红酒味的血腥玛丽到小甜饼般的人形模特,更不要说蜂蜜糖浆口感的七巧游戏厅,想想都让人食指大动。 顶着周围人看饭桶的目光,白僳一面叹气一面把餐盘里至少三人份的食物囫囵吃下,吃完他又去买了份,再次重复前面的操作。 他是不是可以,真的嘴馋了就去找灵异?但这样是不是会引起人类的注意啊…… 一方面是食欲的勾引,另一方面是人类的虎视眈眈。 最终还是欲望的天平落下胜出,白僳舔了舔嘴唇。 要不,找机会去二楼和三楼都看看? 解决完第五份食堂餐,白僳挑着清汤寡水的食物给安向文打包了一份,接着往回走。 上楼的过程中他特别在二楼停了会,去到护士站,询问了一下他在意的那间医生办公室。 护士刚从病房回来,朝白僳所指的方向瞥了眼,简洁回答:“值班医生的办公室,二十四小时有人的,你要找谁?” 二十四小时啊,这有点麻烦。 白僳谢过护士继续往楼上走,三楼他没有过去,因为他闻到的那股气味不在住院部,好像在更远的其他楼栋,一时半会不是很好辨别究竟在哪里。 回到病房后,白僳把打包的饭给了人类。 他听着安向文在后面念叨自己嘴巴快淡出鸟来,对人类俗语还有待学习的白僳姑且认为对方是对菜品不满意……咦,楼下是? 站在窗口边的白僳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跑进了隔壁楼。 隔壁?那个方向好像是妇产科吧。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类警察离开的迹象,白僳躺回床上,觉得今夜不宜出门。 也行,明天再去研究二楼医生办公室内究竟有什么吧。 …… 医院一直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地。 但对于他们追查灵异的部门来说,在医院摆个检测仪又不大现实,那样就会产生一个结果,检测仪响个不停。 人类正常死亡多少会有点阴气产生,特别是医院这种地方更是氛围浓厚。 特殊部门也有咨询过技术部门能不能改进,得到的答复一直是在改了在改了。 这等于白问! 夏成荫再一次从片警身份脱离,这次他单独带了一个小队在追击一只流窜于多家医院谋害孕妇的鬼婴。 从上一家医院离开来到下家,夏成荫一看地址就直呼好家伙,这地方他熟啊,这不是他要盯梢的白僳待的地方吗? 又有种对方即将卷进麻烦事里的预感,夏成荫马不停蹄赶到,领着人直奔妇产科的三楼,在住院区域兜了几圈,一无所获。 夏成荫问身后的队员:“没有踪迹?” 队员摇摇头:“鬼婴应该……它应该每间病房都跑过了,不确定哪位孕妇才是它的目标。” 夏成荫听了,一拳锤在边上的墙壁上,使墙壁落下不少粉尘。 “该死的……”寸头警员骂道,“它跑得太快了。” 灵异是比人移动速度快了很多,前一秒它从上一家医院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里,并如同巡查领地般,把所有的待宰羔羊挑选了一遍。 而人类呢,飙车追了一路,还是慢了好几拍。 这就是人类面对灵异的现状。 即便找不到目标,夏成荫依旧联系医院方能不能紧急给临产孕妇安排一下检查,检查一直持续到晚上,查得不能好好休息的孕妇怨声载道。 可就算这样,特殊部门的成员依旧没有眉目。 那一张张黑白影像的片子在医生那分析得头头是道,比如健康不健康,胎位正不正,但那都不是特殊部门想要的答案。 “守着吧。”夏成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轮班守,盯紧点,那鬼婴有非产房破肚而出的前科的。” 余下几名队员纷纷喊是,夏成荫想了想,离开了妇产科这栋楼,拐向一旁的住院部。 住院部他近期来了好几趟了,都是来观察三名灵异幸存者的情况。 这次也是一样,非常自然地来到四楼。 护士站的护士已经对他面熟,很熟练地从台下掏出一份记录,递给了夏成荫。 “405的两位病人一切正常,这边是他们的访问记录。”护士略微介绍两句,“411的那位女士……还是没醒。” 夏成荫翻纸的动作一顿,纳闷地问:“还没醒吗?” 护士点点头:“应该是身体素质的差别吧。” 再差别也不大可能差这么久吧?难道是被变成娃娃的影响太大了? 夏成荫想不明白,只能把记录收下,准备回头带回局里去给人分析。 回妇产科前他还是去了405门口,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 门内的两位病患都在休息,卷毛青年睡得四仰八叉,要不是还有一条腿吊着他一定会摔到床下。 至于病房内的另一位…… 寸头警员稍稍转过视线,他看到黑发青年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睡得十分平稳。 平稳到睡眠时的呼吸频率都分毫不差。 第六十一章 夏警官 一夜无眠。 天色微亮之时,白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觉得人类警察是多少有点毛病的,怎么会有人半夜三更看人睡觉看到凌晨两点。 要不是隔壁床的安向文起夜上厕所,外面的警察还能盯着看。 他腿不酸吗?不用休息吗?不用上厕所吗! 完全不觉得自己双手交握仰躺数个小时纹丝不动的睡姿有多么怪异的白僳打了个呵欠。 安向文今天醒得也很早,他看白僳呵欠连连,好奇地问:“白哥你很困吗,没睡好?” 白僳应了一声:“有点。” 不全是那个人类警察的问题,也有部分白僳自身的因素。 任谁一个多礼拜没有好好休息都会是这个状态,他一个怪物的身份反应在人类外壳上只是呵欠连天已经很好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之前人类医生说他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来着? 简单的洗漱过后白僳下了楼,准备先去吃早饭抚慰一下没睡好的心。 他带着手机先给早餐拍了照发到动态,正准备开吃,对面忽的坐下一个人影。 本来医院病人食堂的位置就是随便坐的,之前下楼吃饭也碰上过对面的位置有人占的情况。 但这位置被占的前提是,吃饭的是个陌生人,而不是面熟的警察。 白僳视线在对方的寸头上瞥过,也没打招呼,头低了下去,继续吃早饭。 反倒是对面一直盯着他看,看着白僳把早饭全部清光,又去打了一份回来坐下。 夏成荫被无视了彻底,最后还是自己吹了声口哨,挥了挥手:“白先生,又见面了。” “你好。”被人问好那自然不能不回,白僳礼貌点头,“夏警官好,你来医院看病吗?” 对方一身便装、气色尚可,最多也就是黑眼圈严重了点,给人一种睡眠不足的感觉。 白僳还在那继续说:“夏警官你眼底的黑眼圈有点深啊,活像凌晨两点还没睡熬夜熬的。” 白僳的语气乍一听普通,像随口提起今日的天气一样随口一谈。 听到他话的人类警察握紧筷子,迅速上下把人扫视一通,被扫视的人还奇怪地看回去。 “怎么了吗,夏警官?”白僳眨了眨眼,温和一笑,“你看上去是睡得很少。” 人类警察扫了几遍也没发现异常,他觉得白僳晚上是睡着的……仪器也没反应。 夏成荫很快松开了筷子:“是没怎么睡好,最近工作忙的……话说回来,感觉白先生对我的态度越来越自然了。” “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白僳停下吃饭的动作,想了想,“一回生二回熟?” 白僳算了算他和这位寸头警员见面的次数,都已经超过一只手了,这还不包括人类警察偷偷摸摸在医院观察的时候。 面对警察再怵的人,现在胆量估计都练出来了。 再说,他现在又没做亏心事。 他还没去二楼医生办公室研究能不能吃自助餐呢。 已经完全把七巧游戏厅一事揭过的白僳非常坦然,只要其他两个人类不恢复记忆,他就是安全的。 他——怪物就是安全的。 白僳动动指尖的筷子,头一歪:“夏警官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继续吃饭了。” 夏成荫看白僳实在不想搭理他,只能自己解决了早饭匆匆离开,他还要回妇产科守着。 离开医院食堂前,他回头看到黑发青年又一次打饭坐回了餐桌前。 不管看多少次都对白僳的食量感到震惊,偏偏身体检查下来一切正常。 或者说,一切正常才是不正常。 …… 寸头警员的突然出现又离开不过是医院生活中的一个插曲。 这个插曲出现过很多次,前一回是那个戴眼镜的警员,再前一回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性队员,再前一次……好像是他们那个队长。 反正是个特殊部门的成员就来过这座医院,来他所住的四楼弯过一圈。 来看谁呢?来“关心”他们405病房的两位幸存者。 啊,真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大人物下的消除记忆的命令。 白僳弯了弯眉眼,慢慢吃完早饭,然后走回住院部,爬楼梯停在了二楼。 医院内总是人来人往的,他看了眼护士站前没人,于是来到了那间他很在意的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礼节性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请进”的回应。 白僳推门而入,里面的值班医生奇怪地看着他,询问白僳有什么事。 白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门外只有小半扇玻璃窗,没办法看到全貌,现在白僳是可以比较准确地判断,他想要找的小零食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这位病人?”见白僳没有回答,值班医生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白僳说话慢吞吞的,眉头微皱:“我……” 值班医生以为他有什么难以描述的不适,拉开同事的凳子让白僳先坐下,准备慢慢询问。 才坐下问了没两句,隔壁楼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轰的一下非常明显。 接着,楼内立马响起了疏散警报,说是有火警,让住院部的人员有序退出。 “快。”只见对面的值班医生蹭得站起,朝白僳伸出手,想带着眼前的病人往外走,“我们先到外面去,我还要去——” 他话音还未落,没站稳的身子踩到了什么,人哐得往前栽去,精准地磕在桌子边沿。 “我……” 不知名的值班医生头晕目眩想扶着桌子站起,脚却再次一滑,后脑勺磕到地上,人直接晕了过去。 收起做小动作手脚的白僳飞快瞥了眼人类,无视了外界闹哄哄的动静,迅速去查看房间里的柜子。 白色丝线从柜子缝隙中渗了进去,瞄准了里面的某件摆设把它裹挟着撞开柜门带了出来,把东西带到自己面前。 然后,白僳沉默地看着自己拿到手的东西。 一只小型的人体骨架模型,四肢关节可以活动的那种。 虽然不想承认,但闻起来有点白巧克力香味的灵异就是这么个小玩意。 可能是察觉到了来自白僳的威胁,小骷髅架子哆嗦起来。 四下无人醒着,它颤抖着开了口:“您……您有什么事吗?” 第六十二章 骷髅架子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夏成荫还在耿耿于怀白僳随口说的那句话。 他很怀疑白僳晚上其实没睡,有注意到他在门外。 可是,他一直盯着啊,两个人应该都睡得挺香。 夏成荫想不明白,回到妇产科那边还在想,直到他队友喊他的名字。 “夏成荫。” 耳熟的女声,不对吧,他昨天带的队伍里拿来的女性? 夏成荫侧头一看,短发齐耳的女同事靠在墙壁上,朝他挥了挥手。 “陈梓……不是,你来这里干什么?”夏成荫走了过去,左右看了圈,没看到昨晚的队员,“不是说这趟任务不要女性参与吗?” 鬼婴鬼婴,想也知道这个灵异是从哪里诞生的。 有女性队员参与追击有利有弊,之前是权衡了利弊才做出暂且组一支纯男性的队伍来医院的。 被叫做陈梓的帅气女性撩了一把耳侧的碎发,朝二人身侧比划了一个方形的轮廓,其余病人说话的声音立马被拉远,像被隔开。 夏成荫看了感慨:“真是好用的能力。” 陈梓撩了一把耳侧的碎发,无奈解释:“因为你带的几个小队员被投诉了,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游荡在妇产科这栋楼里,我只好过来,女性不会这么扎眼。” “哦对,外援小朋友也跟我一起过来了,不过他没上来。” 夏成荫哑口无言。 陈梓的话有几分道理,他想了想他们一队男生都穿着黑不溜秋的深色便服,守在妇产科盯着来往的孕妇,是很可疑。 但又不能和人孕妇说,你们都被鬼婴盯上啦,大家换个病房聚一聚,好看管一点。 他们只要敢这么说,下一秒鬼婴就敢破肚而出,或者直接换其他目标,到时候妇产科一片混乱。 夏成荫烦躁地板着脸,他的女性队友则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别苦着脸了,乐观点,只是被当成了变态。”陈梓宽慰道,“没被其他部门同事当做犯罪嫌疑人带回去就很好了,对了,你吃早饭怎么花了这么久?” 夏成荫还是皱着眉:“去找人了。” 陈梓略有耳闻:“还是那位白先生?你可真执着啊。” “我是真的觉得他有问题。”夏成荫又摸出了烟,由于不能抽的原因,只是咬在齿间,“商场里带出来的视频你看了吧?” 为数不多保留下来的电子产品,商场自带的一律报废了,也只有被卷入死者自己的东西还留着。 视频有一段很恰巧地排到了白僳和安向文在四楼走过,倍速放缓后身形一致,而且在把声音放大很多倍后,还听到了半句安向文说的话 他说:白哥,我们现在是要去找…… 白哥指白僳,安向文对白僳的称呼令夏成荫有点在意。 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一个人在危险的境地中如此托付自己的信任? 夏成荫很想知道答案,但上头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哐得把人记忆消除了,美其名曰,防止泄露消息。 这哪里是防止泄露,就是一刀切。 陈梓知道那视频,她说道:“视频我知道,不过你真的觉得白僳有问题?鬼上身?” 夏成荫却缓慢摇头:“只是觉得他藏着秘密。” 陈梓耸耸肩,她知道自己这位同事狗一般的嗅觉是挺灵敏的——特指对某些事件有自己的看法。 “好吧,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我可以帮你打掩护,但要说那商场的话,不得是‘白色诡物’疑似出现的消息吗?” 那一点点白色棉絮一般的物质被层层防护带回了总局,听说刚准备做检测就傻了一名研究人员,现在那点白色已经被封到地下很深的地方了。 两人工作聊着聊着,耳畔忽然收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非常突兀,即便是在声音被隔远的当下,他们也依旧能够收到近乎直达脑海的啼哭声。 出事了。 两人不约而同分开走,一人奔向啼哭声传来的方向,一人朝相反方向下楼。 “陈梓!随便用个什么原因,把这栋楼和隔壁那栋楼的人都疏散掉!” …… 外面全是人类跑动的声音,而白僳却站在原地,蹙眉思考。 事情是这样的。 闻到味道是一回事,看到吃的又是一回事。 毕竟你在嗅到香味时是无法判断,这盘点心究竟有多大的,不是吗? 白僳捏起小骷髅架子摇了摇,听到对方叽里呱啦在叫喊,声音又尖又细,像个掐着嗓子在说话。 “大……大人您别摇了!脑子要摇傻了!” 白僳无言地看着骷髅架子比他还要空荡荡的脑袋瓜子,不知道它哪里来的脑子。 就这个小骷髅架子的大小……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啊。 小骷髅架子还在拼命求饶,不断说着好话、吉祥话,夸赞白僳俊美无比,宛若天仙下凡、华佗在世,祝白僳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也不知道这只小灵异在人类医生办公室经历了怎样的熏陶,话说来说去像倒车轱辘一般,还混入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白僳思索再三,没一口把这牙缝都塞不了的骷髅架子吃掉,而是往口袋里一塞。 病号服的口袋挺大,但塞个小骨架模型还是有点显眼。 不过白僳没管这个,他在值班医生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时,人已经半蹲在地上。 从走廊进入想查看屋内情况的护士就看到一名神色有些慌乱的黑发青年,穿着病号服,手悬在躺在地上的医生上方将扶未扶。 “医生他……刚刚起身的时候摔到了。” 略作解释,白僳和刚进来的护士一起把被迫昏迷的医生一起扛下了楼。 等出了住院部,外面的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白僳还看到单脚站立的安向文身残志坚地在人群中给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人类立马开始讲述自己下楼有多么不容易。 白僳听了会,替他总结:“是你瘸腿下床的动作过于熟练被来帮你的护士看到,导致又挨了一顿骂?” 安向文哽了一下:“白哥,没必要这么会抓重点。” 人类左顾右盼扯开话题,说火警来得突然,又说隔壁妇产科的地盘忽然冲进好几个人,看着像那边着火了。 说着说着,安向文好像看到白僳的口袋动了一下。 “白哥……你口袋里刚刚是不是动了?” 人类好奇地朝白僳口袋的方向伸出了手。 第六十三章 高中生 “啪。” 白僳拍掉了安向文的手。 卷毛青年哀怨地看了白僳一眼,不情不愿地收回手,重新握住自己的拐杖。 “你看错了。”白僳手往口袋里一伸,拿出了一只被塑料袋包起的包子,递给安向文,“这是你的早饭。” 即使是掏出了一只包子,白僳的口袋仍鼓鼓囊囊的,好像还放了很多东西,见安向文还盯着看,他随口解释那是他打包的其他早饭。 有点合理,以白僳的食量的话,是可能发生的事。 卷毛青年很快把注意力移开,专心致志吃起早饭,他起床到现在也就喝了水,一直在等他白哥给他捎早饭回来,没想到一等就是快一个小时。 白僳的食量恐怖如斯,下次要不还是让帮忙的护工带饭吧? 人类吃得起劲,白僳却稍稍侧过身,指尖在口袋里狠狠一按,传出一声非常细小的咔嚓声。 之后一双迷你的骨爪抓住了白僳的手指,讨好般左右摇晃,晃完才摸回自己的脑袋,给自己正骨。 前面安向文看到的动静便是小骷髅架子搞出来的。 它迷迷糊糊被白僳带出办公室带下了楼,一出大楼,它就感受到了阳光透过病号服轻薄布料照了下来。 它只是一只弱小且诞生没多久的灵异,晒不得太阳啊! 被烧被烤的炙热感传来,骷髅架子随即在白僳的口袋里移动起来,想爬到阴影里、背光处来躲避阳光。 可爬了没两下它就被抓住,还被狠狠按了头骨以作威胁。 骷髅架子想哭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它没这部分功能,它一定泪洒病号服的口袋。 医院里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大佬啊!它的存在感已经够弱了怎么还能被抓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骷髅架子的哭诉被白僳感应到了,白僳把吃早饭的安向文留在原地,自己则去附近走了走。 从太阳底下移动到楼房倾下的阴影中,口袋里的小灵异是终于不再扑腾。 太阳光? 白僳抬头仰望天空,晴空无云、蔚蓝如洗,太阳光直直地落到地面,人处在下面温凉舒适。 懒得用脑子思考太多,白僳继续移动,从人群中挤过,来到了靠妇产科大楼那一边,站在了一群女性患者后。 妇产科大楼上方大概三楼位置有扇窗户内飘出滚滚浓烟,却没多少火星子冒出。 他前方的几名女性小声交流着。 “真的着火了吗?” “不知道啊,医生护士通知完就把我们带下来了。” “感觉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奇怪……忽然就安排什么检查,还不能不做。” “是啊是啊,本来我不想去做检查的,但门外有个看着吊儿郎当的寸头男看了我一眼,我就不敢说不去了……” “我也,不过好像病房里有其他姐妹今天投诉去了,说什么……” 后面的话白僳没在听,只听前面的八卦和那特征明显的寸头男应该就是夏成荫了。 所以那队人类警察去的是妇产科。 白僳猜想是妇产科发生了什么事,估计还是灵异事件,不过考虑到他一点食欲都没被勾起,应该不是写在他食谱上的存在。 白僳瞬间没了兴致,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原路返回。 这一退,他撞上了什么人。 本来不应该撞上的,但后面的人往他所在的方向靠了一步。 后面的人发出小声的惊叫,碰瓷般向侧面倒去。 白僳没有拉人的意思,他转过身,看到一名揉着后腰坐在地上的少年人。 健气的少年人十六七岁的模样,有些下垂眼,脸微微皱起,身上还穿着学校的校服。 “好痛哦。” 少年人棒读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他的疼痛,浮夸地喊完后,人坐在地上一点不尴尬。 白僳本不想理睬,但坐在地上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重复造作的喊声,把旁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特别是周围的阿姨妈妈辈的人士,都看向了他们二人。 “大哥哥,不好意思,能拉我一把吗?”少年人向上伸出手,语气弱了几分,“摔到屁股墩了,应该站起来就能好。” 像幼犬般可怜,少年很会利用自己未成年的外形优势。 眼看着周围的人类女性要聚过来了,白僳果断伸出手,把人从地上用力一拽,然后松手。 他拽人的力道很大,大到少年被拉得站起后还朝前跌了个踉跄,差点重新正面摔下去。 还好少年反应敏捷,脚步一凑,稳住了自己。 少年再扭头,拉完他的黑发青年已经走开。 少年冲着周围的阿姨妈妈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也跟了上去。 白僳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刚刚和他撞在一起的少年就这么跟在他身后,只是在楼下空地上转来转去少年也寸步不拉。 被跟着白僳称不上困扰,在他进食时间之外,人类绕着他打转都无所谓。 不过……白僳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俯视人类少年。 还是把麻烦解决掉比较好。 “你有什么事吗?”白僳不解地问道,“我们刚刚撞上,应该只是意外?”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也停了下来,见白僳看向他,少年眼睛一亮,然后面上的情绪纠结了一瞬。 接着他仿佛下定决心,猛地拉开校服拉链,从衣服里掏出什么递到了白僳面前。 “你就是白……反正就是‘这是什么,吃一下’直播间的主播吧!” “我的姐姐是你的粉丝!”少年的下垂眼变得亮晶晶的,手里举着的本子快捅到白僳脸上,“自从你转吃播后就一直关注,能不能帮忙签个名!” 白僳:……? 白僳倒没觉得自己赚点吃饭钱的直播事业有多么火热,播够时间也就自给自足,遇上王慕缨这一位粉丝就很意外了,现在又出现一位? 而且签名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个本子…… 白僳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还写着XX中学X年X班封皮的练习册。 好怪啊,把练习册放在外套里带着跑到底是什么行为? 人类从小孩子开始就这么不正常的吗? 第六十四章 小道长 浓烟弥漫在二楼至三楼的诊室内。 这并不是人类自己搞出来的操作,而是受灵异影响真的有几台机器发生了故障,小型爆炸引发了火灾,火已经被扑灭。 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根本让人摸不准方向。 鬼婴这次并未袭击孕妇,也没从谁的肚子里爬出,它似乎只是挑衅,吵闹地用自己的哭声持续折磨追击它的人类。 这啼哭声听得人耳朵疼,像无数针刺般,贯穿耳膜,进一步要从骨头的缝隙中钻入人的天灵盖。 小小的血手印也爬满了地面、墙壁、天花板,越是密集哭声越响,越发侵蚀人的理智。 而且,鬼婴对女性的影响尤为明显。 还好这次跟队的是有防护能力的,不然队友当场反水人类方可受不了,也还好普通人已经被疏散出去。 可这样,灵异戏耍人类的既视感愈发浓郁。 恶趣味、残忍。 他们遇到过太多灵异杀完人就跑,甚至有超出掌控的还会回事发现场回顾,欣赏自己的杰作。 鬼婴是哪种? 夏成荫艰难地在几间布满血手印的房间里穿行,试图找到鬼婴躲藏在哪里。 他往往只瞥到一张青紫色的小脸,再把枪对过去时,那里只剩下一团空气。 被溜了好几次,夏成荫忍无可忍地喊道:“陈梓!你说的外援小鬼呢!” 陈梓自我隔绝中,免得被鬼婴勾起莫须有的母爱,慢了好几拍才答复:“小高道长前面在楼下!他说要在花园里和老人聊聊天!” 聊个屁啊,他们疏散人这么大的动静,机器爆炸这么大的浓烟,那小屁孩还在下面聊天? 夏成荫血压高了。 队伍不好带,有编外人员的队伍更加不好带! …… 最后白僳还是给签了名。 在练习册最后面的白色的封底上潦草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少年非常高兴地收回练习册,重新塞回了校服外套中。 这真的不会掉下去吗?白僳看着少年校服的衣摆,有点好奇。 求知也就存在了一瞬,白僳以为与高中生少年相撞的事可以就这么划上句号,没想到他刚转回去,衣摆又被人拉住了。 病号服也没多牢固,偏偏少年拉的还是放了骷髅架子和打包早点的那一面,重力一大方向一偏,把衣服上的扣子给崩掉了一枚。 “非常抱歉!”又是有点浮夸的语气,少年两三步跑到白僳面前,“我不小心的。” 真的吗?白僳有点怀疑。 但他懒得计较,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把把少年之后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没事,你快去找你的家长吧,学生不要在这个情况下乱跑了。” 说完,白僳想喊附近的护士带少年去找家长,结果背后的年轻人脚底抹油一溜,嘴里念着不用啦,和白僳拉开距离。 高中生跑了挺远,回到妇产科大楼附近才停了下来。 在进入妇产科大楼前,他捏着下巴思考。 不告诉那位白僳先生,他衣服口袋边沿挂着一只小骨爪是不是不大好? 也不知道白僳先生哪里拿的骷髅架子,还挺小巧的。 高天逸无谓地晃晃脑袋,两手往脑后一背,转身随机在一楼挑选了一间幸运办公室。 窗户一撬一开,人直接翻了进去,手法非常娴熟。 进去后直面一副放大版的人体骨架,少年人面不改色地推到一遍,接着直接推门而出。 高天逸一面朝楼上走,一面从校服口袋里往外掏符纸。 黄的符纸厚厚一摞,有一种以量取胜的美。 都说术业有专攻,鬼婴对高天逸而言就是对口的那一类。 走入妇产科的大楼他就听到了婴儿啼哭声,越靠近三楼这声音越响,而高中生不受影响,一路步履平平来到目的地,往在场的人类背后一人贴了一张符纸。 刹那间,啼哭声离人远去。 哭声并未完全消除,但至少耳朵是不会受折磨了。 高天逸分发黄纸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往特殊部门队员手上的枪上也糊了一张,被问就说是附魔。 “千鹤观观主亲手画的,去观里求要四位数一张呢……痛。” 被黑着脸的寸头警员敲了脑袋,高中生才略微收敛。 “不是我不干活,是鬼婴已经跑了。” 高天逸将符纸往过道上的座椅下一贴,之后是几间病房和检查室的墙壁角落,黄纸贴得隐晦,随着高天逸操作,哭声逐渐止住。 自觉被耍得严重的夏成荫猛敲墙壁,他很快收敛情绪,吩咐下属赶紧收拾善后,他扭头与女性队友讨论。 “啧,真麻烦,机器先说是故障,再找几个人扮演消防上来一趟……要不要找个理由把孕妇们换个地方?” “不行。” 人撑在窗口,从冒着烟的那扇窗户探着个脑袋往下看的高中生摇了摇头。 等众人看向他,他指了指楼下:“鬼婴的本体应该还在人群之中某个人身上……我不确定有没有换对象。” “但聚集起来的话,它一定会当场就换。”到时候就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高天逸解释他刚刚在楼下观察过,不过他也没确定具体对象,毕竟不好上手直接和人家女性接触。 这样就算他是个未成年也是会被喊变态抓进局子的。 “那,你在下面做了什么?” “就是——和夏哥你很在意的白先生接触了一下。” 成年人都在干正事,未成年人却从校服拉链中掏出一本练习册,XX中学X年X班的字样真的让人很想吐槽。 高天逸献宝似的翻到了最后一页,露出了白僳的签名:“哎,我师姐天天看他直播,今天终于要到签名了,本来还想来个合照的,但感觉师姐不是很想看到我……停,别打我脑袋。” 高中生手一抬,练习册就拦在头顶,挡住了寸头警员轻轻敲下的枪托。 “我——也是有干正事的。” “白僳,白先生和鬼没有关系,和灵异应该也没有关系,我帮你确认过了哦,夏哥。” 楼下的黑发青年似有感应,看向了冒烟的方向。 安向文问:“怎么了?” “没什么。”白僳收回视线,“好像有人在看我。” 还有点吵,谁知道有什么东西从刚刚一直哭到现在。 第六十五章 弱小的灵异 “白哥你刚刚去了哪里?” “随便逛了逛。” 白僳收回看妇产科冒着浓烟窗口的视线,觉得可能又是那个寸头警察在看他。 安向文好奇心旺盛:“那你的衣服……” 白僳简单回答:“被一个顽皮的未成年拽到了,没什么。” 被疏散的病人们又在下面待了会,等姗姗来迟的“消防队”进去转了两圈,才宣布住院部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至于隔壁的妇产科,情况严重了些,听说有些人暂时被分到了其他病房,更多的就不是已经回病房的白僳知道的了。 他也不是很关心隔壁楼的情况。 他更关心自己今天午饭怎么解决。 经由火警疏散一闹,时间直接由早上八点拖到了中午十一点,整整耗了三个小时。 好在负责他们这间病房的护士很了解白僳的食量,在病人回去得差不多后,专门来白僳他们病房说了这件事。 “白先生,今天的午饭会有护工送来的。”护士朝白僳露出温柔的笑容,但转向安向文后脸却虎了下来,“也请安先生老老实实待在床上,不要再随便下床了!” 莫名被训的安向文指了指自己,刚想开口辩解,护士已经关门离开。 感到委屈的卷毛青年正想转头找他白哥倾诉,却发现留给他的只有一声无情的关门声。 白僳进了洗手间,把人类一个人留在了病房内。 洗手间是相对独立封闭的一个空间。 白僳把门上了锁。 洗手间的构造简简单单,一个洗手台、一面镜子、一个马桶,白僳站到了洗手台前。 他把口袋里时不时动一下的小骷髅架子提出来,把架子提到半空中,又晃了晃。 “呜别晃了,太晕了,太阳把孩子晒傻了。” 尖细的嗓音出声的瞬间,门的方向整面墙都爬满了棉絮,蓬松的白色网状物如同爬藤植物般延展着,一些还挤入了门的缝隙中。 当然,没有溢出去,只有门的内侧才能看见。 本来还在扯着嗓子叫唤的骷髅架子看到这一幕,瞬间禁了言,如鹌鹑般乖巧地垂着手臂,一动不动。 白僳倒没有恐吓的意思,他就是为自己和小灵异的对话加一份保险。 外面的人类虽然傻,但他也是人类啊。 白僳把小骷髅架子摆到了镜子下的置物台上,手一撑水池,开始问话:“我问你答,可以吗?” 小骷髅架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它点了点头骨。 眼前的大佬完全没有给它拒绝的余地啊! 小骷髅架子甚至觉得,只要它不配合,下一秒等待它的就是死亡。 毕竟,这位大佬刚看到它时,眼里满满的都是食欲。 是的,食欲,它在人类办公室值班医生午夜饿惨了的时候见过那样的目光。 “你也是灵异?” “是……是吧,也算是灵异。” “诞生多久了?” “一、一年不到。” 哎,一年都没到吗?白僳蹙起眉。 一年不到才这点大小,他得等多久才能吃上。 白僳有一种钓完鱼发现鱼苗太小,迫不得已把鱼再丢回湖里养养来年再吃的错觉。 “你觉得你多久能变大?” “变大?” 小骷髅架子一开始没有理解白僳的意思,但随着白僳色彩完全沉淀下来的黑色眼眸盯着它看了一阵后,骷髅架子不得不悟了。 这位大佬在问它,它什么时候能长到可以被吃的程度。 被吓得差点又要发出哭泣的声音,骷髅架子小心翼翼地回答:“我长不大的,我本体就这么大!” 白僳瞥了眼对方,觉得骷髅架子大概误会了:“我指你的力量?” 有点鸡同鸭讲,但骷髅架子又悟了:“那要好久吧……不吃人光靠自然增长好慢的。” “好久是多久?” “呃……长到您看得上眼……估计得十多年?” 骷髅架子故意把时间往长里说,其实也没差多少,没有十年也要七八年,它诞生的环境让它暂时没有害人的念头。 血肉,才是灵异最好的养料。 然后骷髅架子感受到了白僳嫌弃的眼神。 十年,那也太久了,要不要现在直接吃了? 目光在骷髅架子全身游离,白僳把小灵异看得浑身打颤,骨头与骨头之间相互碰撞,发出一声声脆响,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 但骷髅架子控制不住,它没散架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它身上还没肉,抖起来就是这个效果。 白僳思考再三,暂时没把闻着白巧克力味的骷髅架子吃下肚。 “三楼有什么?”他转换话题,“医院三楼。” 骷髅架子为了不被处理掉,绞尽脑汁思考,它接触的范围太小了,只能从同办公室的人类口中获知。 “好、好像妇产科的三楼发生了什么事,有……感觉有比我强很多的存在过去了。” 这还用小灵异说吗?这火警疏散动静大到两栋楼的人全知道隔壁三搂出事了。 至于比它强大的灵异……白僳很难想象,哪里还能找到比骷髅架子还弱的灵异。 隐约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骷髅架子无助地抱住自己。 白僳又完善了一下问题:“不是在这两栋楼,医院其他地方的三层,有没有其他灵异?” 骷髅架子说它不知道,它平时也不到处跑,接收消息的途径很少。 “但大佬有一件事……”骷髅架子说道,“您要知道,我们很容易引来人类。” 强大的灵异一经出现便被人类盯上,不管能不能打过吧,人类总会赶到处置。 而弱小的灵异一旦被发现要么被带走,要么被当场处理,像骷髅架子这种借着环境优势隐藏的算是少数。 “所以……我猜您感知到的另一个应该也是……”弱小的存在。 “如果是强大的话,人类早就找上门了。” 有点道理,但这样他不就没办法加餐了吗? 白僳不怎么开心地鼓着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胳膊。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随着时间推移,环境的变化令骷髅架子想当场逃离。 白色絮状物如同菌丝般不断增生,从门边沿着墙面蔓延,顺着镜子爬下,眼看着快落到置物架上了——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白哥……白哥你好了没?我快憋不住了!” 安向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唤回了白僳的思绪。 瞬间,门内、墙上的白色如潮水般退去。 白僳伸手把骷髅架子放回自己的口袋中,转身去开了门。 第六十六章 夜探医院 “白哥你是不是拉——” 候在门外的安向文拄着拐杖,有话就说,但在接触到白僳看他的目光时,人类很怂地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白哥您让一让,我要进去。” 白僳侧身让开一条路,安向文一瘸一拐地步入洗手间后,之后白僳看到他们的病房内还有个人。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是医院的护工,但又不是他们平时接触的那位护工阿姨,换了个人在那边,把医院打包好的盒饭放到桌上。 盒饭数量之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供给七八个人的。 “麻烦了。” 白僳走上去,顺手提了两袋,有点分量的袋子在他手里显得轻巧,很容易就放到了桌板上。 护工阿姨笑着道了谢,她帮着把饭拿了出来,摆好后又准备去洗手间那边扶安向文。 只是小解的卷毛青年出来得很快,见比他大上不少的女性想要搀扶他,他连连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我情况很好,可以自己走!” 安向文身残志坚,但抵不过这位新的护工阿姨的热情,被人一带一拉,给塞回了床上。 护工阿姨的热情还在继续,她应该是知道安向文手上也有点伤,还特别主动地拿起盒饭和勺子,准备给安向文喂饭。 阿姨边抬手边说,自己家里几个小孩都是她喂大的,孙辈也照顾了好几个,手法绝对好。 白僳对一旁人类的求救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吃完了面前翻正常人好几倍的食物,并把空了盘子垒到一起。 吃之前忘记拍照发动态,那就吃完后再拍。 顺利拍完照把照片发给王慕缨,对面的姑娘三两下加完滤镜、修了修图又反了回来。 白僳对着修改过的照片看了半天,放弃了用自己的怪物审美去思考。 发完动态,隔壁的护工阿姨已经结束了她快乐的喂饭工作,她一面收拾盒饭盘子一面说,说在他们这间病房干活给的钱真多,她有点不想走了。 但如果之前的护工回来,她估计还是要走,她目前就是兼一下。 安向文也像想起了什么般问道:“对哦,赵阿姨呢?” 新的护工阿姨答道:“不清楚呢,今天早上就联系不上她了,可能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像她们这种阿姨的年纪对电子设备是有些苦手了,忙起来忘记了,一时联系不上是很有可能的事。 护工阿姨收拾完就离开了,而安向文也就是随口一问,换护工的事很快在他这揭过。 …… 中午、下午以及傍晚,医院里都很热闹。 火警疏散终究只是医院日常中的一环,准确地说,非日常。 白僳困倦地在病房里看着不断有人往来于楼道里,直到天完全暗下里,日光拢归于地平线之下,动静才显得稍小一些,至少不会打扰到病人休息了。 安向文一如既往睡得很早,没心没肺的睡姿让白僳在想,他知不知道自己和一只怪物同处一间病房…… 当然了,现在怪物要出门一趟。 黑发青年躺在病床上,双手交握,仍旧是那平躺的睡姿,几个夜晚都不曾改变。 从他紧闭的眼睛下,皮肤微微鼓起,接着一团白色从肤色脱离,啪得摔到脸颊旁的枕头上。 之后是漫长的白团子眼球爬墙的过程,爬到门框边缘,将自身整体拉长成为一个平面,一点点挤了出去。 走廊开始,就有监控了。 白僳一直觉得人类的监控是个坏文明,这导致他的小动作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要是医院的监控也像地铁、商场那般故障就好了…… 想归想,一团白色在白墙上蠕动并不是很显眼,只要刻意避开某些角度就好了。 白色眼球慢慢从监控死角爬过,从四楼来到三楼,缓速沿着三楼前行,当来到两栋楼的连接处时,眼球顿住了。 问题来了,他好像没看地图, 香味是这个方向,但他怎么才能从室内走过去呢? 不得已还是倒了回去,白僳找到楼层平面图开始找路。 路大概找到了也记在了……记在了眼球的某个部位里,反正白僳姑且认了路。 可他真的从白色墙体上穿行时,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白色眼球注视着面前偌大的产科牌牌,诡异地沉默了。 他说怎么香味越来越远了,原来是搞错方向了。 不过现在原路返回再走会更远,从产科这边其实路也是通的,感谢医院大楼的四通八达。 下方有个女性警员……没关系,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 人类的视线聚集在几间病房上,来回扫视,并未看头顶。 白色眼球继续前行,他很快来到一片……烟熏火燎的区域,黑色的灼烧痕迹爬满了墙体,一看就同他白色的外形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不能变,但白僳还是觉得白色比较适合自己。 除了眼珠子以外的地方,还是别沾这么多其他色彩了。 白色眼球换了个方向,准备借旁边病房的窗户从外面绕路,从外面墙体上走,感觉能更快到达——咦,这里有东西啊。 白僳刚进病房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仅剩一点细长的尾巴黏连在天花板上,白色眼球垂下向着下方的四张病床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地上下摆动球体。 有灵异在这里,不过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白僳完全没管下面的藏在某张病床上的其他灵异,刚好对方也没发现这个形态的自己。 眼球缓缓挪动位置,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钻出,在被风吹动的窗帘的掩映下来到了室外。 窗户外的空气同样很冷,但比起病房内的却要好上不少。 香味……香味,找到了。 白色眼球飞快找到打开的窗口爬入,这是一间无人的医生办公室……不重要。 白色迅速在墙体上擦过,从门的缝隙中钻过,来到楼内的走道上。 过道的正中央,远看有裹着白布的推床摆在那,床的周围有两名医院的员工,正慢慢将推床推往电梯的方向。 一时间没分辨出哪个才是香味的主体,又不想错过这顿美味,白僳简单判断了一下这里不在监控范围内,爬到其中一人头顶往下一落。 “怎么了?”其中一人抬起头,“在看什么?” 另一人摇摇头:“没什么,好像看错了,我以为天花板落了块下来呢。” 二人所注意不到的身后,一枚圆鼓鼓的眼球钻入了人类白大褂的衣领下。 第六十七章 红绳 电梯在缓缓下行。 白僳现在这个状态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眼球躲在人的衣领下,视野也就只有衣领朝下的那一块。 电梯,也是有监控的。 两名医院的工作人员把推床推进电梯并按完按钮后,他们就站在那不动了,可能是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两人忍不住说起话来。 “我说……上午妇产科那边的事闹得很大啊。” “是啊,我今天不是早班都听同事说了,也挺奇怪的,什么事故能引发这么大的浓烟,而且我们院的设备不都是前两年新买的,还有紧急措施。” “谁知道,说不定采买机器的人故意——” “咳咳,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还没到吗?” 大概是被提醒了还在电梯里,两人的讨论稍作收敛,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白天的器械爆炸是由灵异导致的。 “奇怪,今天电梯怎么这么慢,B1还没到吗?” “不知道啊……感觉这个一层是不是停了很久了?” 两名员工看了看时间,似乎是比平时花的时间长上不少,但就在他们准备按求助按钮时,电梯叮的一声,显示层数跳到了B1层。 两人觉得可能前面的缓慢只是自己的错觉,说不定是聊天聊得忘了时间。 推着推床继续朝外走,两人步入了温度较低的区域。 白色眼球也略微顶起衣领的一角,从人类的白大褂上滑了下去。 走在后面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困惑地挠了挠后背:“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去。” 前面那人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别吓人了,赶紧把人送过去,大半夜的,在太平间讲这个你也不嫌瘆得慌。” 后面那人嘟囔着真的有被擦了一下的感觉,但还是配合自己的同事,把人放到指定位置后,关上太平间的门,离开了底下一层。 人类离开后,天花板一角的白色反转,露出下方漆黑的瞳仁。 这里是人类的太平间啊,躺满了人类的尸体,怪不得给他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这里的凉和妇产科三楼病房中的凉又不大一样,具体……具体白僳懒得描述了,反正他体感三楼待久了会令人不适。 白色眼球盯着太平间看了一圈,这里也有监控。 有监控就代表不能肆无忌惮,他本来还想把形体拉大一点,方便他能够拉开那些冰柜的格子查看。 现在的话……眼球再度化作棉绒般的一团,贴着天花板不断抽长,丝状线条沿着泛着冷光的金属柜子垂下,垂到一定距离后,开始往柜子里钻。 白僳所在意的位置总共有三个抽屉,他钻到第二个的时候就确定了香味在里面。 不过,这个格子大小看着不是很乐观啊? 不要又是跟那个小骷髅架子一样,中闻不中吃。 如果一天内碰见两次,他可是会生气的。 白色丝线在冷柜格子中逐渐延展,一圈圈将人类的尸体裹挟住,宛若制作一具木乃伊,将死者的面容完全遮盖一分钟。 之后,白线崩散开。 只余下绵长的一缕从人类尸体上勾下一截被他扯断的红绳,艳丽得仿佛由血浸泡而出的红色,此时还有流光转动。 明明是在黑暗的封闭空间中也能略微看到红色的微光,白僳从红绳上嗅到一股……茶香。 滚烫的热水刚冲泡而出的茶叶的清香,白僳算不上喜欢人类的这种饮料,却也能喝。 红绳看着没有自己的意识,看着更像是什么灵异的分支产物,如果能找到对方的本体就更好了。 但,吃还是得吃。 白线逐渐缠绕住红绳,直至所有的红色都被包裹住,接着线条收拢,一点点朝内收紧,紧绷到一个程度后,白线再一次散开。 泛着亮光的红绳在狭小的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线心满意足地全部挤入冷柜,小小一团重新凝聚成眼球的样貌,在尸体边打了几个滚。 红绳虽小,质可抵量。 终于吃到加餐的眼球滚啊滚,撞到墙壁上又滚回尸体手臂边,最终滚到柜子一角停住不动。 随着主体意识的抽离,圆形的球体逐渐软化,最终瘫成点点棉絮。 同一时间,睡在病床里的黑发青年打了个嗝。 声音不响,但在安静的夜晚就有点明显了。 接着安向文的呼噜声接力响起,一阵响过一阵。 白僳干脆坐了起来,揉了揉肚子。 人类的形态模拟得太好就是有坏处,晚上才吃这么点就撑着了。 医院晚上倒没什么宵禁的说法,顶多就是不让人到楼外面去。 看到白僳离开病房,值班的护士过来问了两句,确认白僳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晚上吃多了,出来走走消消食。” “好……好,那不要走太远哦,在这条走廊上就好。” 护士虽然疑惑都快凌晨一点了,这得吃多少才没消化完,但还是回到了护士台。 白僳确实没走太远,他就走到楼梯口,靠在那刷起了手机,完全没有散布消食的意思。 红绳……红绳……搜索引擎上搜索这个关键字能看到无数红绳子的图片,甚至还有教人怎么编手链的。 图片上的红绳各式各样,隔着屏幕只能看个样貌,并不能看出具不具备特殊气味。 人类什么时候能开发出能闻到味道的手机啊。 有点后悔没把那红绳偷出来留个影像再吃,但想了一下后,白僳还是觉得当场消化是最好的选择。 不然明天人类就会写出“震惊!太平间惊凭空飘起红绳,是否为幽灵作祟!”,又或者“神秘白线来源何处,带你走进科学讲解!”这类的标题。 白僳关掉了几个自动弹窗跳出的流氓新闻网站。 ……还是很在意红绳。 明明发现了疑似可持续食量的东西却因为吃太快而导致搜索不到,白僳继续靠在那翻网络上的图片。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个……有点像,但不是。 翻了好一会,白僳忽然抬起头,看向楼梯下方的拐角处。 好像有人类的脚步声。 有很多人类的脚步声? 第六十八章 楼梯间的护士 白僳暂时手机熄屏,站了起来。 楼下有很多人的脚步声,但只有一名人类的气息。 这是很矛盾的感知。 白僳就站在那,朝上探着个脑袋,没有躲避的意思。 首先在楼梯间拐弯处露头的是一名护士,年纪轻轻的护士抱着一本文件夹朝上走着,脚步有些虚浮僵硬。 白僳看了眼对方的脚,是脚后跟着地的,和人类讲的什么鬼上身是垫着脚走路不符。 护士低着头继续往上走,随着她整个人进入白僳的视野中,她后面跟着的那些东西也逐渐显现。 那应该是一排……死去的人类? 感觉是什么灵体一类的东西,穿着死亡时的病号服,排着队也往上“走”。 有踮着脚的也有直接飘的,它们整齐地跟在护士身后,一路上行。 护士走到三层,路过白僳身边时没抬头,依旧是低着个脑袋。 从白僳的视角,护士神情低落,目光略显空洞,其他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至于那些人类的灵体……大部分是直接路过的,只有个别朝白僳所站的位置转过头,呆滞的视线配上勾起的嘴角,怎么看怎么怪异。 如果是个普通的人类,这时说不定已经惊叫出声了,但它们看的是白僳。 黑发青年懒散地打了个呵欠,非常不尊重灵体的演出。 灵体也只是灵体,扭头笑完也没其他反应,继续回过头朝上走,等一行人彻底消失在白僳的视野里,过了三分钟。 三分钟的小插曲仅引走了白僳片刻的注意,不多时,他就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红绳的图片一张张略过,看了五分钟,白僳又听到楼下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了。 这次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了,他等声音靠近了抬起头,然后挑起眉。 白僳看到了白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了几圈的学生。 未成年的高中生换了件衣服,姑且是把他那身校服换掉了,一件……一件道袍? 白僳会知道这衣服叫什么还是因为昨天在查福招寺的时候,看到了类似的介绍,比如袈裟、道袍。 少年看到白僳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哇,是白天的大哥哥!”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但足以白僳听见,“好巧。” 是挺巧,半夜三更的,在医院楼道里相见了。 白僳微微颔首作回应,高中生三步并两步,跨着台阶来到了三楼。 见白僳盯着他的衣服看,少年解释了一句:“Cosplay啦,cosplay。” 白僳还在反应这个英语单词是什么意思,少年已经非常自来熟地伸头又缩头,把他的手机屏幕看了个全部。 很冒犯的举动,但少年人就仗着自己年纪小,嬉嬉笑笑地开了口:“大哥哥想买祈福的红绳啊,要不要去千鹤观啊,也很灵验的哦。” 白僳默不作声地收起手机,把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推销?” 没等少年回答,他继续说:“小孩子晚上就不要乱跑了。” “嘛……大哥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位护士姐姐啊?她落了一张纸。” 少年被说了,就举起了手,这时白僳才看到,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上攥着一张A4纸,纸面上好像是什么人的化验单报告。 “刚刚那位护士姐姐走过的时候掉到地上的,我怎么喊都没反应,就追过来了。” 白僳有些怀疑地看着人类少年,还是替他指了方向:“上楼了,走了有……五分钟了吧。” 算上少年在他这浪费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高中生一声浮夸的惊呼,连忙继续往上跑,结果没跑了两步又倒回来,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大哥哥也是,这么晚在外面干什么?” “吃撑了。”还是先前应对护士的那句回答,白僳想到了什么,露出笑容又补了一句,“吃了点晚上不听话乱跑还夜啼的小朋友。” 深夜,凌晨,楼梯间。 在手机白惨惨的光线的映照下,黑发青年的整张脸仿佛被打上了阴间滤镜。 他微微张嘴,露出一点白牙,红色的舌尖在齿缝间若隐若现,弯起的黑眸里其实没有多少笑意。 不知道为何,高天逸真的有一种对方真的吃了什么的预感。 小儿夜啼……鬼婴?不会,那个东西夏哥和陈姐他们一直在盯着呢,上午结束后它就消停下来,哭都没哭过。 难道说……只是在吓我? 高天逸思绪发散了一瞬便抽回,他看到黑发青年已经换了个朝向,略侧着身,继续在那刷手机。 ……算了。 少年人觉得这会儿也不是思考白僳的事的时候,他匆匆拐回去,沿着楼梯往上跑,在七楼追上了他要找的目标。 “大姐姐……护士姐姐!” 喊了两声对方还是没反应,高天逸又觉得对方其实没受后面那排灵体的影响,只能是追得更近后,无视灵体,从袖口掏出一张符朝护士背后贴去。 简单粗暴的定身符,没其他花里胡哨的功能。 护士当场站住,但她身后那些灵体并未停住,呼的一片从护士身上穿过,冻得人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护士姐姐——”高天逸走到对方跟前又喊了一句,“你的东西掉了。” “哦……哦,好的。”没什么精神的护士动作僵硬地接过纸,打开文件夹把纸夹了进去,“谢谢。” 全程护士都是半低着头的,因角度问题面上覆盖着大片阴影,目光在被叫住后是没这么空洞了,但视线也没怎么聚焦。 高天逸保险又在护士的……好吧,也没什么能藏的地方,他就在人背后又补了一张黄色符纸,希望借着夜色掩映别太早被发现。 护士摇摇晃晃走了段路,符纸始终没有自燃的迹象,直到她关门进入办公室,都没什么其他异样发生。 是他的错觉吗?小道士摸了摸下巴,不过没事就好。 高天逸继续从七楼上爬,来到顶楼都没看见先前那排灵体的影子,估摸着它们就是一般路过。 之后高中生下楼准备返回隔壁妇产科,走过住院部三楼时,他在楼梯口已经看不到白僳的身影。 第六十九章 昏迷不醒 在高中生离开没多久,白僳就收起手机返回了病房。 红绳搜不出个所以然,感觉日后还是要……嗯? 白僳推开405的房门,很明显地感受到门后有什么人哇的一声,然后向后倒去。 跌倒的声音在深夜的医院里还是挺明显的,护士台值班的护士匆匆赶来,和白僳一起对瘫坐在地上的安向文行注目礼。 白僳疑惑:“你这是……?” 安向文一面苦兮兮地揉着后腰,一面说:“这不是睡醒了起来上厕所,看你不在床上就想看一看……” 后面就是他扒着门缝朝外面偷看,见白僳回来连忙收回脑袋关门,无奈瘸腿走太慢,被白僳推开门的动作撞到了。 护士把安向文扶回床上,告诫他不要瞎折腾了:“安先生,你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安向文打了两个哈哈,躺回床上,等护士离开后,才趁着白僳还没躺下的间隙发问:“白哥,你刚刚在楼梯口跟谁说话呢?” “早上遇见的高中生。”掀起杯子,白僳答道,“有点讨人厌的小孩子。” 两人的夜间闲聊止步于此,之后的时间内人类的呼声重新响起,而白僳就维持着他惯有的躺尸姿势。 不过快天亮前的医院还是有些吵的,远处细弱的哭声一阵响过一阵,大约持续了十多分钟戛然而止。 而后,白僳闭目休息到了天亮。 第二天护工阿姨来得特别早,还是后面新来的那一位。 “咦,阿姨你不用来这么早的。”眼看着护工阿姨要对自己动手,安向文连忙摆手,“之前那一位呢?” “还没来哦,也没请假。”新的护工阿姨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情况。” “哦哦好……不是,阿姨真的不用了!” 白僳听着背后的动静下了地,换衣服时,他看到了躺尸在衣服堆下躺尸的小骷髅架子。 哦对,他还忘了这个。 把骷髅架子从衣服堆里提起晃了晃,骨骼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但小灵异一声不吭,仿佛就是个真的摆件。 身后被扶着下地的安向文看到这一幕,大声嚷嚷:“白哥你哪里整的这么酷炫小骷髅啊!” “地上捡的。”白僳晃完把骷髅架子一拎,“我准备去护士台挂一下失物招领,然后去看一下……童雯雯?你要一起吗?” 骷髅架子听了,似乎明白自己逃过一劫,整只骷髅哐地跨了下去,松散地躺在白僳手心。 “啊?要的要的!”安向文反应了一下,连忙去拿拐杖,“阿姨拐杖递给我一下,后面就不用麻烦你了!” 接着他迅速撑着自己走到门口,跟着白僳一起离开了病房。 白僳笔直走向护士台,把骷髅架子放到了台面上,说道:“昨天疏散下楼时不知道从哪位医生口袋里掉出来的,好像看着是三楼的,当时也没记住人,能帮忙还一下吗?” 护士虽然奇怪哪个同事品味这么独特,但还是点点头,把东西收起来,回头去三楼问一下。 收完东西后见台前的病人还没走,她挂上温婉的笑容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嗯……”白僳垂着目光在护士台的内部扫来扫去,几秒后他抬起头,“想问一下,童雯雯在哪间病房?” 护士大概知道他们405病房和411病房是因为一件事进来住院的,没做遮掩,直接回答:“在411,不过你们现在没办法探望她,她还没醒。” “怎么会——”慢了几步的安向文艰难挪动到护士台边,“都这么久了,还没醒吗?不会是砸到了脑袋了吧?” 护士笑笑说这个她就不清楚了,但人确实一直没醒。 安向文咋咋呼呼地说着自己的猜想,白僳想的却是:灵异对人类的影响有这么久远吗? 白僳冲护士点点头,接着就拐了个弯,朝411走去。 安向文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不是说不让探病吗?” “门有窗户。”白僳瞟了安向文,那眼神像在看傻子,“可以在门外看一眼。” 安向文表示同意:“也是哦,但白哥你刚刚的眼神是不是……?” 两人就这么走到411门口,病房内正好有医生在查房,从小小的玻璃窗上,可以看到医生护士围着床,而床上的女生静静地睡在那,没有醒来的意思。 为什么呢?白僳撑着脑袋,七巧游戏厅难道还做了什么? 他隐约听到门内的医生在交谈,说等下次游戏厅出现的时候寻找一下女生沉睡的答案……白僳从门上移开了视线。 七巧游戏厅已经被他吃掉了,答案可能问不到了。 白僳也没在童雯雯迟迟不醒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看了会小窗户,他回过头,问安向文:“去吃早饭?” 安向文还在略微感伤这位和他们一样的幸存者没有醒来,冷不丁被跳跃的话题一问,还卡了下壳。 “啊……吃的,我刚好想下楼走走!” 好不容易出了病房门,人类还不想这么快回去躺着。 有了个瘸腿的队友,自然不能走楼梯,只能去做电梯。 白僳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小盒子般、四四方方的场所,电梯给他一种比较压抑的感觉。 好在这会没很多人在用电梯,电梯很快从四楼下到了一楼。 出了电梯,安向文因为腿伤走路较慢,他缓慢移动到食堂内坐下,深呼吸了一口饭菜的香味。 “白哥!我要馒头和豆浆!” 白僳背过身点点头,几分钟后他端着摞得很高的餐盘回来,附近食堂的常客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几名新来的病人投来震惊的目光。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白哥你大概就是注定做吃播的,这么多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安向文不解地看向白僳的肚子,那里无论吃下多少食物都只显平坦,连一丝一毫的弧度都不曾鼓起。 边吃饭边纳闷,人类一面环顾四周,直到被远处的吵闹声吸引注意力。 “医生!医生我父亲怎么会死啊!你不是说他情况好转有望出院吗!” “就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我父亲怎么就死了!” “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医院做了什么!!!” 第七十章 太平间 女子的哭喊声嘶力竭,她扯住一名医生的胳膊死死不放。 女子这会儿也没打人,就是在那一个劲地哭,边哭边喊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夜之间就死了,一定是医院方面的失职或者做了什么。 安向文啃着馒头朝那看,围观群众逐渐增多,但面向食堂的这一块始终没有被挡住,他看得津津有味。 “那女的哭得好伤心啊,医生也很尴尬,解释了半天那女的父亲是情况突然恶化导致的死亡……哦还是昨天晚上死的,女的不听……哇哇哇,来了一个男的,是不是要上手打了?白哥我们是不是——” 安向文一回头,发现黑发青年吃得认真,甚至在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他准备再去买一趟早饭。 倒……倒也不必这么心无旁骛!太贯彻人设了! 安向文只能自己一面看一面等白僳回来,等白僳端着盘子再度坐下时,他飞快转述。 同时,远处的争吵已经快要演变为全武行,成为正儿八经的医闹事件。 安向文忽然问道:“白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嘴里刚送了一口小馄饨的白僳困惑抬头,他呲溜把滚烫的面皮带汤一咽,手中的勺子继续舀下一口。 白僳问道:“你腿瘸着,要去干什么?” “啊?不是,我说白哥你……好吧,我什么都没说。” 安向文本来指着白僳,但在白僳无波澜的目光下,他把手指扭了回来,对准自身。 白僳本来就没有凑人类热闹的想法,再者,他知道这座医院内有人类警察的存在。 可能打个电话,楼上的警察就能光速出警。 事实也是如此,尽管这看起来是一场普通的医闹,但处于对鬼婴的防备,特殊部门不敢放过任何一处奇怪的地方,很快有人从妇产科那边赶了过来。 短发、气质飒爽的女性警员证件一亮,配合着身后的同事把围观的群众驱散,带着病人家属和医生离开了一楼。 半个多小时后,特殊部门的人聚在地下一层的太平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本来就是很普通地调解着病人家属和医生之间的矛盾,把死者的情况细细分析,刚进行到准备检查尸体的阶段。 这一拉开存放尸体的冷冻柜,站在最前的陈梓就瞳孔一缩。 “把普通人带出去。”近乎用气音和身后的同事交谈,“随便找什么理由,让他们离这里远一点。” 其实家属和医生都不在门内,同事立刻得令跑了出去,转达陈梓意愿时,站在一旁的高天逸表示他可以代劳。 普通同事还不明白什么是代劳,但下一秒他懂了。 当即太平间变得阴风阵阵,原先还要讨个说法的家属和被拽下来的医生一下子面色苍白,他们一步步倒退到电梯的方位,结果无论如何电梯都停在高层下不来。 紧接着呜呜呜的抽泣声响起,将几名普通人吓得从楼梯间夺路狂奔,直接从B1层离开。 特殊部门的队友看了这一通操作,回头看着同时使用了玄学与科技手段的高中生。 阴风是符纸吹的,哭声是手机放的录音。 被看的高天逸正在关录音,他朝人笑了笑:“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是吧?我记得那位张叔叔老喜欢这么说。” 队员思考了一瞬间,觉得他们局里的张烨然前辈应该还没到被高中生喊叔叔的年纪吧……? 不管怎么样,普通人是暂时赶走了,楼上自然会有人接到通知控制他们,并用合理的科学解释安抚,把闹鬼的说法掐灭在源头。 接下来就是冷冻柜里到底有什么,陈梓她很容易便在柜子的一角看到一抹白色,相比之下,尸体略显痛苦的面容都不算优先了。 身后的队员喃喃出声:“这个是……” 陈梓斩钉截铁地落下判断:“白色诡物。” 为什么如此肯定,是因为在铭辉商场里发现的那团已经被证实了是白色诡物的一部分。 他们当时只是有个防护穿戴完备的研究员想进行具体分析,却不想还是着了道,现在正躺在顶层的病房中和最初地铁那位作伴。 症状相同,意识世界同样是一片白。 陈梓通过电话和自己的队长取得联系,要赶紧加派人手把白色棉絮带走。 挂了电话,女性警员站在那思考,为什么白色诡物会出现在这里?死者的情况突发恶化意外死亡和白色诡物究竟有无联系…… “陈姐。”耳边的喊声打断她的思考,陈梓看向身侧的高中生,“不需要保持距离吗?” 高天逸指了指柜子里的白色一团,再比了比他们与柜子之间的距离。 陈梓摇了摇头:“不用,这个除非触碰到,不然不会有事。” 高中生哦了一声,然后观察起了柜子中的尸体,从死者老人痛苦的面容上看到他成鹰爪状勾起的手。 刚想伸手去触碰尸体,就被身边的女性塞了跟金属棍棒。 陈梓简单解释:“不确定尸体有没有问题,不要直接上手。” 高天逸耸耸肩,顺从地换了金属棒探来探去,他把死者的衣服翻起又盖下去,过了好一会,才收回手。 “我觉得……”高中生有点纠结,“这个尸体应该……怎么说呢,他的死法明显是——” …… “阿嚏。” 白僳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继续喝豆浆。 安向文前面莫名其妙在他面前与人进行了一翻甜豆浆还是咸豆浆的辩驳,被询问起意见时,白僳把两种口味的豆浆全喝了下去。 喝完他看向安向文和另一桌的不知名人类,露出了“你们在争什么”的表情。 “好……好吧,白哥你继续吃。” 人类争辩完,放下拐杖又坐了下来,纳闷地问:“白哥你什么都喜欢吃吗?感觉没有忌口。” 白僳回答:“不,不吃臭的。” 安向文想了想:“臭豆腐?” 黑发青年眯着眼,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不,是不吃,‘臭’的。” 第七十一章 “鬼啊!!!” 臭的和“臭的”,有什么区别吗? 人类百思不得其解,白僳却未做过多解释。 怪物的评判标准本就与人类不同。 白僳吃得五六分饱就离开了食堂,再吃下去他怀疑人类医生要拉他去看消化科了。 然而他走了没多远,这么久头一次跟着他下楼的人类开始作妖。 “白哥!白哥——” “白哥——” “前面黑头发的、穿病号服的那位帅哥!” 人类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不把白僳喊回头不罢休,声音也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对一个男性用楚楚可怜有点怪,但安向文就是掐起了嗓子,声音夹得周围的人都朝他俩看来。 因为,这会儿走在安向文前方的年轻男性就只有白僳一个人, 白僳现在拳头有点痒。 他怎么觉得安向文这个人类比在灵异商场中还要没脸没皮? 思及这医院里还有人类警察,白僳没有真的出拳揍人,他掉过头,回到安向文面前。 “什么事?”颇有些咬牙切齿,白僳面上却挂起了笑容,又重复了一遍,“安向文,你有什么事?” 卷毛青年好像感受到了危险,缩了缩脖子说:“白哥,我想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白僳偏了偏脑袋:“所以?” 黑发青年平视着人类,本来安向文应该比白僳高一些,但由于他现在拄着拐杖,两个人的视线能处于同一水平。 黝黑的眼眸看着人类,把人类看得发毛。 “呃……”原来准备好的话打了个弯,安向文换了个说辞,“白哥帮我借个轮椅吧?然后帮我推到花园……之后我自己就可以了!” 白僳微微挑眉,勉强点了点头。 还算合理的要求,但他总觉得刚刚人类想讲的不是这句话。 于是白僳去跟医院借了副轮椅,人类坐了上去,拐杖摆在膝盖上,白僳在他背后握着扶手。 背有点凉,安向文想,果然需要晒太阳,不然他都要发霉了。 白僳将人推了出去,今天阳光明媚的,很适合在外面吹吹风。 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花园这会儿聚集了不少老年人,三三两两坐在那。 白僳把安向文往那一推,正想离开,边上唠嗑的老头老太认出了他。 “诶小伙子……对对对,就是你,好俊的小伙啊。”一位老太太朝白僳招了招手,“你也来晒太阳啊,来,坐这边,这边太阳好。”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来的,但安向文仿佛没了姓名,没人让他坐过去。 这几名人类年长者白僳前两天见过,他们都是医院花园里的常客,长时间住院的他们没事就会下来转一转、唠唠嗑,白僳自然也被他们聊过几句。 问的都是一些,姓甚名谁,家里住哪里,干什么工作的有多少存款。 如果白僳再了解一点人类,便能知道这是相亲的前兆。 有几个老太太听说白僳就是个普通主播还没多少存款就没了兴致,但还是有一位,就是现在和白僳搭话的这位,有一颗红娘的心。 “哟这脸上的纱布揭了啊,没留疤,这脸看着多俊。” “谢……谢谢夸奖?” 白僳对人类年长者还是比较尊重的,对方要跟自己聊两句,他就没有马上离开。 但聊着聊着,话题又偏了。 老太太问他怎么不谈朋友,白僳只能推说自己暂时不考虑。 “唉这怎么行,到了年纪就得谈啊,小白你还年轻,我邻居家有个闺女条件不错,你看要不要——” “鬼啊!!!” 刺耳的尖叫声从医院内传来,但也仅仅一声便止住,或者说被人捂住了口鼻,强行消音。 他们花园里的人能从窗户处窥得一点室内的动静,老头老太们很快继续聊了起来,什么神啊鬼的,他们住院的时候可听过太多了。 谈着谈着,他们谈到早上发生的医闹事件。 “那是老文的女儿和女婿吧?真可怜啊。” “是啊,老文前这两天气色已经转好了,看着好精神,怎么一下子恶化了呢。” “你和老文一间病房吧?” “是啊,他下午还在那聊天,吃晚饭的时候夸女儿对他好,给他花钱还到处给他求签求什么开光的东西……不过晚上老吓人的,老文忽然怪叫,我们都以为他做噩梦了。” “后面护士医生都来了,说是带走抢救,也没抢救过来。” 老人一言一语间把死者面貌外形描述了一遍,正在边上听人说媒的白僳手掌一扣。 这个外貌,有点眼熟。 理论上在漆黑的柜子里是无法视物的,白色的小眼球也不具备照明功能,可他之后改变了形态,抽丝拉长将整个人类包裹住找食物时,他有描摹下人类的长相。 老者,白发苍苍、死相痛苦的老者,和几位花园老人闲谈间说起的那位一模一样。 应该……不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吧? 白僳站在那沉思,耳边老太太的说话声轻了又远,直到某一刻老人的嗓音突然拔高。 “白小哥——白小哥你在听吗?” 白僳收回思绪,垂眸看向仰头笑眯眯看着他的老太太:“在听。” 老太太满意点头:“那要不要加一下联系方式?” 白僳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在讲什么,但还是同意了:“好,把联系方式给我吧。” 老太太忽的手速飞快,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看起来早就写好,递给了白僳。 白僳接下,之后借口有事和老人道别,并把吃瓜看热闹听得津津有味的安向文推走。 “等等——白哥我才晒了十分钟!” 人类的抗议并没有用处,他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张字条。 老太太塞给白僳的那张,白僳拆都没拆,就这么原封不动的转交给了安向文。 安向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正想问他白哥,他白哥没有回答的意思,推着人进了电梯,在拥挤的电梯里自己躲在一角,把轮椅靠外,让安向文和其他乘客挤来挤去。 这是报复吧?因为什么?因为他之前掐着嗓子喊人吸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等出了电梯后,白僳已经拿过人类手上的手机,在他解锁屏幕的状态下点开通讯软件,帮安向文加上了老太太推荐的女生。 “好好聊。”回到病房后,白僳拍着人类的肩膀,“我看你之前听得很起劲,一定很感兴趣吧?” 安向文正想抗议,病房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有些耳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吗?打扰一下。”说完也没等回复,直接推门而入。 熟悉的寸头警员,熟悉的手拿小本子的姿势,和对方脸上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笑容。 “打扰了,有件事情想请白先生和安先生配合调查一下。” 黑发青年按在人类肩头的手略微缩紧,很快就松开。 糟糕。 难道是他暴露了什么? 第七十二章 吃完记得擦嘴 白僳吃完饭后,一直没有擦嘴的习惯。 吃完就跑,不检查就餐环境。 他对食物挑口,但对环境是不怎么挑剔。 这也就导致了……他好像在现场留了点什么。 寸头警员再次与他相对,白僳坐在床上,夏成荫就搬个凳子,坐在他面前。 “对,安先生坐在那边就好,想问的事也和你有点关系。” 夏成荫指了个位置,让安向文把轮椅停在那边,卷毛青年还在对着手机上被莫名加上的女性联系方式犯愁,听到指挥后,利落地把自己移了过去。 夏成荫吊儿郎当的神情下锐利的眼神一扫,他摸着纸笔,直接开问:“不用太紧张,就是普通询问一下……白先生?” 被点名的白僳从水杯中抬起头,眼睛微微上挑。 夏成荫感觉黑发青年在紧张,只是一种直觉,对方的动作神态没什么破绽。 “我就是想问一下,昨天晚上白先生你起夜了?” 起了,两种方面都起了。 吃大餐的他悄悄摸到远处楼栋,还进了太平间,人类的他借口吃撑出门遛弯,在楼梯口刷了很久的手机。 人类警察在问哪一个他呢? 思索再多,白僳面上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是啊。”他回答道,“晚上吃太撑了,去外面走走消消食,怎么了吗?” 白僳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对面的夏成荫也看到了。 寸头警员交换了一下翘起支撑纸笔的腿,继续问:“昨天晚上你是否见到了一名护士。” 随后夏成荫讲了个名字,这名字白僳没印象。 一听不是在问太平间的事,白僳眼睛眯了一瞬,然后他把手中一直捏着的水杯放了下去。 杯子放到桌面上时被他转了个面,捏出裂纹的那面朝内,房间里其他两名人类都看不见。 “昨天值班的那位?”白僳看到对面的人类警察摇头,“哦那就是楼梯上遇见的那位?看到了,她后来不是上楼了吗?” 夏成荫写了几笔:“你和她有无交谈?” 白僳摇了摇头:“没有。” 夏成荫停下笔:“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样的地方。” “异样啊……”白僳忽作思考状,捻住自己的下巴,“好像有。” 寸头警员立马端正坐姿,在本子上画了好几个无意义的圈的笔也重新握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然而,黑发青年后面说出的话让他眼皮一跳,越听越有既视感。 “昨天我在楼梯口刷手机,然后那个护士就上楼了,走得很慢,头也一直低着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上楼后没多久,有个穿着古怪长袍的小鬼也跑上了楼。”白僳承认自己的描述带了点偏见,但他就是故意的,“凌晨两三点,不是医院的患者,穿着奇怪衣服的未成年人,应该就是夏警官你说的异样吧?” 白僳观察到夏成荫嘴角抽了抽,他继续往下说:“他很冒昧地看了我的手机,还自顾自地说了什么cos。” “然后他举着张纸说是那位护士掉的,跟着一起上了楼,后面我就回病房重新睡下了。” 把话说完,白僳看着人类警察一动不动,露出求解的神情:“夏警官你不动笔记录吗?” “记……会记的。”夏成荫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回去就把那位外援小鬼好好问一遍并训一顿。 白僳转为托腮的姿势,看寸头警员刷刷刷写过两张纸,也不知道对方都记了些什么。 之后,夏成荫说护士的事到此为止,询问对象转向了安向文。 “有关你们病房的前一位护工,安先生你对她还有印象吗?” “有……有吧?赵阿姨挺负责的,手脚也麻利。”从手机中抬头的安向文回答,“人挺好,但她这两天都没有来过了。” “她两天前是几点钟离开你们这间病房的?” “几点……五点多……五点半不到吧。” 安向文只能勉强回忆起一个时间点,那位护工差不多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离开的。 “不过夜?” “不留下过夜……哦这不是我下床挺利索的,就不麻烦人家了。” 一问一答间很流畅,没什么卡顿和起疑的点。 夏成荫记录完毕后,发现这405病房的两个人好像真的不知道什么细节,只是普通的有所交集。 “谢谢配合。” “哪里哪里,是我们应该的……不过夏警官能透露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向文有所好奇,接连被警察找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夏成荫瞥了安向文一眼,后者耸耸肩,立马靠回轮椅上,手做拉链往嘴上一拉,表达了自己不再好奇的意思。 人类警察问完就走,安向文在门边扒着门看人远去,等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了,他才回过头来跟白僳八卦。 “白哥,感觉有什么大事!” 白僳也觉得有大事,刚刚人类离开时的表情明显不大好,看起来是没在他们这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所以,那个穿道袍的高中生……果然和这些人类警察有关吗? 白僳好奇心仅存在了一瞬,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今天午饭吃什么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反正人类没发现他有问题。 中午的时候护工阿姨准时来上工,安向文终于从她的嘴里知道了,前面警察为什么会来找他们问。 有人在医院失踪了。 前一位护工赵阿姨在两天前五点二十三分离开405病房后先是下楼吃饭,再然后过了好久才重新出现在监控里,那会已经是快午夜的时间了。 中年妇女摇摇晃晃上了楼,一连爬了五六层,监控这次丢失她的身影后,再也没捕捉到。 “然后是昨天一名护士……她也不见了!”现任护工阿姨压低了声音,“好像是跟赵姐一样!” “哗啦!” “哇!” 在安向文听得入神时,耳边传来了某物破碎的声音,吓得他立马后仰,差点从床上一头栽下去。 好在护工阿姨拉住了他,并贴心地把人扶回床上。 安向文坐稳后朝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白僳失手把水杯摔到了地上,现在正在那清扫碎片。 “白——哥,那个好像是王妹妹送你的杯子吧?” 第七十三章 礼物 夏成荫快步回到妇产科三楼暂时借给他们用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把笔记本一丢,哐地砸到背对他还躲闪不及的未成年人身上。 高中生感受到微痛后抱住脑袋,他对面的短发女性不解地看向夏成荫,像是在问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小鬼做了什么!” 夏成荫沉着脸,靠到一旁的金属柜上,仗着这个办公室现在属于他们部门,点了根烟。 陈梓好奇地看向对座的高中生,男生盘膝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脑袋志喊痛。 被数双眼睛看着了,他飞快瞟了眼夏成荫,开口道:“昨天晚上追那护士的时候看到了白僳,多聊了几句。” 确实只有几句,抛开他的冒犯动作,他什么都没有干嘛。 “……唉好吧,就是觉得凑巧,半夜两点多了,刚好和我追人撞上,爬了好几层就看到他一个醒着的,所以就……” 所以就玩心大起,在人面前蹦了两下。 高天逸把白僳手机搜索页面的消息一说,试图圆过自己的多余行动。 但没用,白僳和护士及护工的失踪毫无关系,这不是有效线索。 再次跟外援高中生强调不要做多余的行动,未成年人略有不服,他心里嘀咕着明明成年人自己也在“多此一举”。 不管怎样,粗略找相关人士问询一番后,特殊部门的部分人员准备坐下来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们觉得现在的局面有点复杂,过去追击灵异的行动中很少遇到。 “首先,是鬼婴。”在场唯一的女性先开口,她意有所指门外对面的那些病房,“昨天那场嚎哭之后它就没了动静,根据小高道长的判断,鬼婴应该就在这几名孕妇中。” 桌面上摊着的是几张信息表,除了孕妇本人的信息,还有她们过往的病史,几人都有堕过胎。 “我比较倾向于……这位。”陈梓单独挑出一张,“她有几次……嗯,黑诊所引产的经历。” 鬼婴的过往已不好追溯,他们只能从几次它引起的死亡来判断,它是那些被放弃、遗弃甚至是被扼杀的婴儿的聚合体。 已出生的,未出生的……鬼婴也没有明确的性别,只是多表现为女婴。 它过去挑选的那些寄宿者,大多拥有问心有愧的经历。 “刚好重新分配病房时已经把她们调开了,之后盯紧点。” 陈梓刚说完,高天逸立马举起了手:“然后是太平间的尸体!” 少年把手觉得很高,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才摇着手指继续说下去:“太平间那具尸体是非正常死亡,当然了,和那个什么……白色诡物是吧?和那个也没关系。” 用高天逸的话来说,那名死去的老者表面看起来是病情突然恶化,大出血死亡,实际上是整个人的精气都被吸收走了。 失去生命的本源,人自然就死亡了。 “最后是……”夏成荫对着手上问询记录的册子,若有所思,“医院失踪了两个人,两天前一名护工,昨晚一名护士。” 护工的情况之前有说过,护士的行踪从昨夜高天逸把落下的纸还回去后,就只能见到她几次进出办公室。 在最后一次出门后,她走入了监控的盲区,再也没有出现。 整座医院很大,他们通过特殊手段搜寻过了,得出两人皆已不在医院内的结论。 可是,她们怎么离开的呢? 夏成荫想了会,问高天逸:“有可能都是鬼婴做的吗?” “啊,这个啊……”被问到的高中生略作思考,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大可能,术业有专攻,鬼婴没这么大的能耐让人凭空消失在医院中,还不引起注意。” “要说太平间那具尸体倒是有点……不,浑身上下一点印记都没有,鬼婴的话,鬼手印至少有的。” 一通分析下来,事情更古怪了。 “难道说医院里还有其他灵异?”夏成荫猛地靠墙的姿势站直身体,“我去跟老大汇报一下。” 说着,他掐灭了眼,赶了赶浑身的烟味,拿着手机出了这间办公室。 高中生见压自己一头的成年男性走了,刚想活跃起来,颈后一直柔软的手掌压下,再次摁住了他将要起立的动作。 “小高道长。”女性轻柔的嗓音响在耳边,“我们来聊聊你昨天晚上偷跑出去而没写完的作业吧?” 高天逸:……这就不用了吧?? 夏成荫打了个电话让局里多拨点人到这间医院,回到办公室后发现高天逸恹恹地坐在那,疑惑地看向陈梓。 短发女性摊摊手,用口型比了“作业”二字。 哦作业啊,高中生逃不掉的作业。 挺好,可以消磨不听话的小鬼旺盛的精神力。 夏成荫这次进屋坐了下来,又点了一支烟。 陈梓见他有些烦恼,开玩笑地说道:“真的觉得困扰的话,跟上面打个申请,运作一下把人转院走?” 夏成荫摇摇头:“后天早上白僳就出院了,现在转院很突兀。” 白僳终究只是他一个人觉得藏着秘密,还是不要搞出格的操作了,免得又挨队长训,多朝隔壁关注两眼就差不多了。 想完晚上轮班前再去弯一趟,夏成荫又问起夜里的安排,陈梓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 王妹妹?拿着扫帚扫地的白僳动作一顿,这是什么称呼? “就是王慕缨王妹妹啊。”安向文说道,“她比我小,这样喊也没什么问题吧。” 安向文仍在惋惜王慕缨送的杯子就这么被砸碎了:“这可是女生送的礼物啊。” 白僳随口问道:“女生送的礼物怎么了?” 这次安向文没有立刻回答,等白僳扫完回过头,人类用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该死的人生赢家。”卷毛青年恨恨地说,“我从来没有女生给我送过东西!” 安向文其实长得也不差,从白僳的人类观察角度来看,他可以算中上,或许是傻的程度拉了分。 “我也好想要女孩子送的礼物啊!” 安向文发出哀嚎,这声感慨恰好被门外刚到的人听到了。 “什么礼物?”人类姑娘推开门,同时问道,“小白,我今天没课,又来看——” 王慕缨话没说完,视线落到了白僳手中提着的簸箕中。 平铺在簸箕里的杯子碎片将有花纹的那一面露在外面,很容易认出这是人类姑娘送的那一只。 这是白僳故意摔碎的。 第七十四章 “咦,杯子碎了啊。” “咦,杯子碎了啊。” 人类姑娘的声音有些落寞,但她很快打起精神,在白僳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落寞时,王慕缨已经换上了轻快的语气。 “安先生也想要礼物吗?我刚好买了一对猫猫图案的杯子,下次……”王慕缨点着面颊说,“小白是不是快出院了?那就小白出院那天带过来,一个给你,一个给小白。” 安向文十分感动,并拒绝了。 他并不是很想跟同性使用配套的杯子,就算那是他白哥也不行! 王慕缨说好吧,然后她就想去白僳手里接过扫帚和簸箕帮忙。 人类姑娘的手方向有意无意朝着白僳的手而来,眼见着快碰上了,白僳朝一旁微微侧身,避开了。 “诶?”王慕缨愣了下,“小白?” “我自己来就好。”白僳笑了笑,动作利落地把杯子碎片打包进垃圾桶,免得扎上人。 他转过身后对上了安向文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卷毛青年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僳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王慕缨没说什么,跟着也叹了口气,没多久又打起精神,搬了把椅子坐到白僳床边。 她说自己今天没课,就来跟白僳商量一下之后去福招寺的事。 白僳看看人类姑娘又看看手机:“可以在手机上说?” 王慕缨沉默了一瞬,说道:“当面说更清楚,文字难免有遗漏的地方。” 白僳虽然很想问不是还能打电话,但在安向文拼命咳咳咳的背景音中,他放弃开口,安静听着。 人类姑娘做的计划表很细,她不但写了要去福招寺,还把路上一些可以驻足歇息游玩的地方都列了出来。 特别的,她单独拿出了一份美食攻略,一看就是给白僳准备的。 白僳前面听得都反应一般,看到和食物相关的眼睛一弯,连眉梢都挑了起来。 “谢谢。”笑意真切了几分,白僳接下了电子档的美食攻略,“谢谢慕缨。” “咳,不、不用谢。” 冷不丁被叫了名字,人类姑娘说话开始卡顿,眼睛眨了两下,连忙是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小字找回思路。 “刚刚说到哪、哪里了……”盯着手机看了会,王慕缨才重新抬头,“小白你会开车吗?” 白僳回忆了一下,原人类不会,他也没去学过。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人类姑娘把出行计划改了改,说到时候跟人拼车还是坐公共交通她再考虑一下。 “有舍友也想去,小白介意吗?” “不介意。” “哦……那时间上有什么讲究吗?” 王慕缨把白僳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建议道:“出院之后晚一个礼拜?小白你还要来医院复查吗?” “应该不用?”白僳回答,“医生没提过,可以等办理出院的时候问一下。” 白僳心里是不怎么想复查的,这间医院该吃的都吃完了,不能吃的还等着养肥,没什么好回顾的。 王慕缨姑且记下了这一点,准备回头看具体情况再安排。 “一切以小白为主嘛,毕竟是因为你倒霉才去的。”人类姑娘甜美地笑笑,关掉手机上的记事本。 之后王慕缨见没什么事,病房里也有护工阿姨在帮忙,干脆就站到对方身边去聊天了,两名女性说说笑笑,聊得不亦乐乎。 安向文看到王慕缨去了病房另一侧,便又挪动着自己,靠得离还在那看杯子碎片的白僳近了些。 卷毛青年压低了嗓音开口:“后悔了?” “什么?”白僳斜睨了一眼身旁的人类,“什么后悔?” 以为白僳在惋惜杯子碎裂的安向文听到反问哽住了,他不可置信:“那白哥你在这看什么?这堆碎片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僳答道:“随便看看,在想事情。” 想事情是假,他就是再确认一下被他捏出的裂口是不是都已经看不出了。 人类警察挺麻烦的。 确认杯子碎得很彻底,白僳抬起头,发现身旁的人类一直在看他,目光还非常幽怨。 “白哥你到底是怎么……”安向文想不明白,“你这个忽高忽低的情商是怎么有女孩子喜欢的?” 白僳以为人类指的是他直播间的女性观众,略作思考回复:“因为脸吧。” 卷毛青年再次受到暴击,嘴里嘀咕着“该死的池面”,退回他自己的床上。 另一边王慕缨好像听到护工阿姨讲了什么的故事,惊呼着掩住嘴,紧张地握住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挎包。 “真……真的吗?” “是啊,我跟你讲,然后那家人后面就……” 白僳以为是在讲什么可怕的故事,侧耳一听,发现是一些病房里的伦理八卦,看得出这位护工阿姨工作这么久,收集了丰富的故事素材。 王慕缨又坐了会,白僳走过去,敲了敲她身侧的窗台,引得黑发姑娘看向了他:“今天早点走吧。” “嗯?为什么呀?”王慕缨睁圆了杏眸,“今天有跟奶奶打过招呼,可以在这边多留一会儿。” 白僳从窗口看向下方医院的景象,这侧窗户正好面向大门的方向,能看到往来的人少了很多,门口以及其他地方多了许多生面孔。 气质看着都像便衣,在白僳看来挺明显的。 “还是早点走吧,这两天医院出了点事故,还在……嗯,筛查安全隐患?”白僳劝说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而且马上出院了。” 王慕缨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说了声好。 “那小白和安先生再见啦。”人类姑娘站在病房门口挥了挥手,“我后天再来!” 说完,王慕缨转身离开,下楼过程中,她是觉得周围的气氛奇奇怪怪,身边走过的人看着不是病人也不像家属,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快走出住院部时,王慕缨看到楼梯边有一位年纪很小的小孩面对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小孩左右环视,忽然和人类姑娘对上了视线。 “大姐姐!”小孩踮起脚,朝王慕缨举起手,“能帮我把箱子搬一下吗?” 脸蛋白皙得过头的小孩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第七十五章 “朋友,或者粉丝?” 下午五点十七分。 习惯每天饭点都拍张照发朋友圈的人类姑娘并没有发消息。 白僳又刷新了两下,还是没有。 安向文刚刚在窗户边的地上捡到了王慕缨落下的物品,他看白僳十分钟内一直在看手机,忍不住探过头来看热闹,一面问:“白哥你在看什么?” “朋友圈。”白僳回答,“慕缨平时饭点都会发动态的,她住的地方里这边路程应该没多远,现在还没到家有点奇怪。” 白僳说完,安向文迟迟没有回话。 他朝旁边瞥了眼,发现人类又是那种有话想说但说不出来的模样。 过了会,卷毛青年语气莫测:“所以为什么白哥你能这么自然地只喊人家王妹妹的名字,还不带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干妹妹干哥哥或者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妹等离谱的回答在脑海里盘旋了一瞬,可到头来安向文听到的还是那个普通的回答——朋友。 “朋友,或者x……粉丝?”白僳又想了想,“房东奶奶的孙女?” “称呼的话,人类……哦我是说普通人不是这样的吗?”白僳举例,“之前你的那些同事都是直接喊你的名字的。” 可我那点同事都是大老爷们是同性,不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子! 安向文开始觉得,人的强大必定会付出什么作为代价,像他白哥,能在挟持爆炸案中如此冷静必然是用情商做了交换。 白僳不知道人类又在边上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维持着刷新的手势,不断滑动手机屏幕,终于在几分钟后刷出了全新的动态。 一碗洒满葱花还配了个荷包蛋的面条,滤镜将食物渲染得美味又诱人。 白僳切了窗口去问了下,人类姑娘过了会才给回复。 缨络:哇,谢谢小白关心,刚刚在吃饭! 缨络:前面离开医院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朋友啦,也不知道他家大人怎么想的……让他搬这么沉的箱子。 缨络:那会儿周围也找不到其他大人,我干脆就帮他把箱子搬到楼上去了。 白僳:几楼? 缨络:啊……六楼吧,所以我说那家大人很奇怪吧! 缨络:不过搬到六楼把箱子放下我就重新回去了,那小孩好像是什么……工作人员的孩子吧?坐在箱子上在门口等人,我看路上也有监控,就先走了。 小孩,六楼。 乍一看好像没问题,白僳也没多想,跟王慕缨说了下她有东西落在他们病房里了。 缨络:什么东西?不是很重要就丢了吧? 白僳:是安向文发现落在窗边的,我看看……什么当代大学生……什么的报告? 缨络:……那是我明天下午要交的作业!我明天抽空去拿一下! 没想到几张落下的纸如此重要,白僳确认了一下明天人类姑娘要来的时间,他们得留给人在病房内。 之后他结束了聊天。 当天剩下的时间他都趴在窗户口看楼下的便衣进进出出,甚至还有心情朝楼下眼熟的警官招招手。 寸头那位扯开痞子般的笑容作为回应,个子稍矮的未成年人则跳起挥手,之后被他身后的寸头警员无情揪走。 明明他们妇产科的事和他毫无关系,每次经过还一定要看他一眼。 白僳打了呵欠,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再围观个一个小时左右,他差不多就可以睡觉去了。 人类警察真的好忙哦。 白僳扳起手指数了数,这应该是寸头警员第五次路过,短发女警第四次,至于那位未成年人到处乱窜,不好计数。 睡前,大概九点左右,医生过来查了次房,白僳有注意到门外有警察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朝外看了眼。 寸头……好,还是那位熟悉的警员。 总觉得夜晚警方有什么大动作的白僳思考了一下,他用手机打开直播间,改完标题,把镜头调整到只能对他一人的床后,无视了弹幕的一串问号,安详地躺到床上。 双手交握平躺着,白僳光速进入了睡眠状态,那速度用秒睡来形容都不为过。 [……我以为会是什么深夜放毒,这个??] [真睡啊!主播醒醒,没有这么水时长的!] [一秒入睡,这睡眠质量,小白好厉害。] [会不会时候在医院环境不熟悉没休息好?] [有可能。]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对着主播……连睡颜都看不到的屏幕看到天亮?] [……是的吧?] 直播间的人瞬间少了很多,接下来一段时间大概就在几百人之间来回打转,可以看出无聊的网友还是有很多的。 但也有几个ID一直挂在直播间内,例如三个x加一二三四五一串数字的id,背后其实是某位警员。 夏成荫看着手机不知作何评价,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找同事把这里的信号给屏蔽了还是去隔壁楼再看看。 最后他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让其他人盯着那直播间。 开着直播间也挺好,这样就可以确定405病房的人没有乱跑了。 夏成荫把任务交给其他队员后,推开边上一间房间的门,看着未成年人裹着道袍,满地都是红色朱砂。 高天逸手持一支笔在地上抹抹画画,画完一部分就往上盖一块地砖,整个屋子才刚刚处理一小半。 夏成荫看了看时间,催促道:“今天能搞定吗?” “不能——”少年拖着长音回答,“我就一个人啊夏哥,材料才刚到,你要是来帮忙的话……算了算了,你们都不会画。” “今天晚上你们要是就想行动的话,可能法阵效果会打折。”高天逸落下一笔,“其实明天行动也有点赶,法阵得聚集阴气,后天比较稳妥,那只鬼婴一定逃不掉。” “尽早解决吧。”夏成荫揉揉额头,“灵异躲在人身体里又不是什么好事,不管那位孕妇过去做过什么,这都不是灵异要害她的理由。” 高天逸耸耸肩,继续自己的工作。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明天真的能够顺利抓到或者消灭鬼婴吗? 不知道为什么,高中生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第七十六章 失踪 一夜直播“睡觉”成功水了八个小时的直播时长,距离把月度要求完成又近了一步。 起床后是一系列医院安排的检查,反正白僳也看不懂,就听着护士说什么做什么。 等检查完,并且报告以完全不科学的速度出炉后,医生高兴地宣布白僳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的轻微脑震荡已经痊愈了。 本来就没有得过轻微脑震荡的白僳点点头,医生说得都对。 对座的医生同他嘱咐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比如吃饭的忌口,休息时长之类的,有空来医院复查。 作为怪物完全没有忌口,同时已经连续两周没有真切睡过的黑发青年点了点头,像把医生的话记进了心理。 “对了。”在白僳起身离开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开了口,“谢谢你那天帮我扶下楼啊。” 医生笑着道谢,还摸了摸自己仍有点痛的后脑勺:“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了,本来想走的,但忽然就被绊倒了,磕到脑袋晕了过去。” “始作俑者”白僳导致了一切还听人类道谢,眼神飘忽了一瞬。 “还有你捡到的失物,听值班护士说是你捡到的。”医生继续说,“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掉出去的……但还是谢谢你,那个小骨架模型对我意义很大。” 听到最后一句,白僳知道白巧克力味的口粮被送回去了。 也不知道接什么话,白僳就对医生笑了笑,建议道:“那麻烦医生多把它多待在身上吧。” 说不定多往阴气重的地方走走,下次他来医院复查的时候,小骷髅架子就长到可以入口的分量了。 听不懂白僳言下之意,医生摸不着头脑,只能说他工作时可不能乱带东西。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白僳回了病房,这会儿病房没人在,安向文在上午也有其他检查安排。 白僳提前下楼吃了午饭,整个中午都等在病房里,等到了风风火火从学校赶来的人类姑娘。 王慕缨上午下课后就直接冲出学校,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拿到自己下午要交的作业后,才松了一口气。 “啊真的吓死我了,要不是很小白你提醒我,我还没发现作业丢了……”人类姑娘拍着胸口,“下午的那课真的好恐怖,手写三千字的论文,差点就要再写一遍了。” 对大学生活的了解仅停留于人类记忆中的白僳点着头,算是附和。 王慕缨看了看时间,由于她是打车过来,再打车回去时间还有空余,够她坐下来吃个饭。 “小白你吃饭了吗?”王慕缨捂着肚子问道。 “吃了,不过可以再吃一点。”白僳眨了眨眼回答。 离开病房时,人类姑娘发现病房门上贴了今晚需要设备检修请尽量少出病房的通知。 好奇怪的用纸,王慕缨伸手摸了摸,纸很厚,还不透光。 “慕缨?” “来、来了!” 视线从门上匆匆瞥过,王慕缨马上跟上白僳的脚步。 二人一起去了面向病人的食堂,在已经吃过一轮的白僳的建议下,王慕缨买了一份牛肉和海带排骨汤。 尽管人类姑娘想把吃饭的时间拖得长一点,但她还需要回学校交作业。 无奈地花了半小时解决午饭,人类姑娘跟白僳道了别就匆匆离开。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三分。 中午阳光正好,很适合人在外面晒太阳,但随着时间推移太阳躲了起来,密集的云组起了一层屏障,向地面的建筑物投下一片阴影。 天阴了起来,像是要下雨,不过天气预报说是没雨,所以就是体感温度有点闷,令人有些难受。 下午两点十八分,做了半天检查的安向文被护工阿姨推了回来。 卷发青年苦叫连天,说什么自己恢复快体质好也不是把他拽着检查半天的理由,早上那架势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小黑屋里切片了。 “我好饿啊,检查到现在滴水未进,白哥——” 白僳头也不抬,把一旁打包着的早已冷掉的午饭推过去。 卷毛青年感动了却没彻底感动,他摸到冰凉的温度,只能麻烦护工阿姨帮他把饭再热一下。 下午三点半,没什么事做的白僳开了场闲聊直播。 没有放画面,就看着弹幕聊了几句,对抗议他直播睡觉的弹幕充耳不闻,并点开后台数据报了出来。 “有三十多个完整地看完了全程,我觉得还是有人想看的。” 完全不知道这中间有某位警察的贡献,白僳已经在考虑出院后也这样播几次,这样他的直播时长任务才能彻底完成。 下午五点二十九,白僳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是房东奶奶,这让白僳感到奇怪,自从和王慕缨加上聊天软件,这位老人就没怎么联系过他了。 白僳接通了电话,对面响起了老人略显慌乱的声音:“小白啊,你知道囡囡去哪里了吗?” 囡囡?哦王奶奶应该指的是她孙女王慕缨。 白僳先安抚了老人两句,然后才问:“她中午来医院拿了她下午要交的作业就离开了。” “可是……可是……”老人的情绪明显不稳,在听了白僳安抚后依然很慌张,白僳不得已,让对面的老年人呼气再吐气,并让老人把保心丸拿在手边。 老人喘了会,终于冷静了一些,才以相对平缓一些的语气说:“囡囡不见了。” “她下午没去学生上课……囡囡的舍友一下午没见到人就打电话来问……” 老人的叙述有些混乱,按照她所说,王慕缨的同学没见到她去上课,因为是很重要的要交作业的课,舍友连番给她打电话都打不通。 最后联系上了王慕缨发在群里的那位司机的电话,对方表示根本没接到人,他在医院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人,就取消订单走了。 司机打着包票自己绝对没有说谎,在这种情况下,王慕缨要么自己离开了医院,要么就还留在医院内。 “所以想问问小白你,你知不知道囡囡去哪里了?”老人又问了一遍。 白僳似乎是见过王慕缨的最后一个人。 王慕缨……还在医院里? 黑发青年扭头看向窗外,下午天色阴沉,所以天黑得也早了,现在的医院内已经是夜晚的亮度,只能靠着灯光照明。 楼下的灯光一闪一闪,忽然啪的一声出了故障,光线暗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 “妈妈” 季忻忻是一名怀孕六个月的孕妇,因为身体不适入住这间医院有一周。 她最近感觉精神不大好,一直在做噩梦。 做噩梦的情况似乎是从前两天那群奇怪的人进入医院开始的,她梦到了……她梦到了—— 她梦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小小的、细细的、尖尖的哭声回荡在耳边,她似乎身处一间狭小的隔间内,鼻尖全是血的铁锈味,她在……她在学校的厕所里。 好疼,她真的好疼啊,下腹传来下坠感,血全都顺着腿都流了下去。 季忻忻单手撑在墙壁上,她感受到自己的另一只手抱了什么。 是什么呢?她低头,看到了一张皱起泛红的婴儿的脸。 学校、婴儿、哭声……不,不能让人发现。 她抬起手捂住了那张发出声音的小嘴,但没用,轻细的哭声仍飘散在这处暂时无人的厕所内。 不够,还不够。 细长的脐带被她拉起,然后缠到了她怀中婴儿的颈间,刚出生的孩子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她又紧张手抖,缠绕的动作花了十几秒才完成。 接下来是收紧,她像拉拽绳索一样左右交错用力一拉,哭声随着她肩膀不断打开,音量是有所降低。 可还是不够,哭声降低到某一程度时,就停住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婴儿就是不能闭嘴。 这个时候,学校的铃声打响了。 那是下课铃。 要来了……同学们要出来了,这个音量……不行,这个音量还是会被听到的! 双手血淋淋的女生思绪逐渐疯狂,她看着仍在哭的婴儿,松开了手中的脐带。 接着她一手按住婴儿的嘴堵住哭声,另一只手掐住了婴儿的脖子,纤细的脖颈一只手便能握住,也方便她用力。 得赶在同学们进来,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力道一点点加注,她听着耳畔的哭声渐止,手下的那张小脸从微红转变未青紫。 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梦在此处戛然而止,从梦中醒了的季忻忻惊魂未定地抚上自己的肚子,那里依旧圆润有弧度,没有疼痛,没有逐渐浸湿的液体。 她梦到的的确是她过去的经历,却不完全是。 她那时候只是把婴儿整个裹进了厚厚的衣服中包裹着逃出了学校,等她离得很远后把衣服打开,才发现脆弱的生命早就被她捂死了。 没有掐,没有用脐带缠绕,她只是“捂”过。 噩梦让她精神不济,导致第二天火灾疏散过后她昏昏欲睡的,换了新的病房后,没等到夜幕降临,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站在一条巷子口。 她看着周围的环境,认出了这里,再往里走一段路就是一间黑诊所,她……去过那里两次。 还没迈开步子,季忻忻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嬉笑声,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她拼劲全力朝前奔去。 小巷子的构造在梦中被改变了,一本道的尽头只有黑诊所的大门。 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进去,然后紧紧把门关上再用背脊抵上门板,仿佛这样就能把笑声隔绝在门外。 但没用,笑声追到门口戛然而止,下一秒直接在室内响起。 季忻忻被吓到了,她惶恐地想要开门离开,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无论她怎么扭都打不开。 “求求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女孩子的嬉笑声越靠越近,在笑声近乎贴近她的耳朵发出时,季忻忻听到一声掩藏在笑意下的轻声呼唤。 它在喊“妈妈”。 惊恐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季忻忻毫不怀疑那是自己的孩子来寻仇了,她曾经因为婴儿的性别问题打掉过两个女婴。 “不要,不要过来……你,你们为什么要缠上我啊!要怪你们那个不要女孩的爹啊!” 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季忻忻崩溃地在一片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手挥舞间也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啪的一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刺眼的白光灼烧着眼球,等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季忻忻看到了满目的红色。 冰冷的手术台边散落着手术刀、止血钳等医疗器具,无一例外沾满了已经凝固的血液,墙上更是密集地书写着“妈妈”,就像小孩子握不住笔刚开始练字一般,字迹歪歪扭扭。 季忻忻最后看到的是一连串飞速向她爬来的血手印,小巧的手就好像那被她打掉的孩子。 在她的尖叫声中,血手印握上了她的脚踝。 梦中的场景到这里再度化作泡影消失在眼前,重新在现实中醒来的季忻忻一身冷汗地躺在那。 她挣扎着坐起来,犹豫地朝腿上的长裤伸出手,狠心地往上一撩,看到脚踝处光洁一片,除了怀孕带来的水肿,没其他印子。 是……是梦啊。 接连的噩梦让季忻忻后两天都惴惴不安,时常幻视自己的小腿上有红色小手印,每每看过去发觉只是错觉。 直到第三天被安排去做检查时,她仍频频走神。 要不是护士掺着,她可能已经撞了好几次墙了。 对了……今天的护士也是她之前没见过的。 季忻忻朝扶着她的护士看过去,后者用温柔的笑容安抚她:“没事的季女士,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做检查的地方了。” “可是……好像之前不是这里?” “哦,这不是前两天仪器出了故障吗,医院紧急调用了一批其他设备,安装在了其他地方。” 护士的声音轻柔且令人头脑昏沉,季忻忻意识模糊,可她还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她是今天做检查吗?她怎么觉得不是……现在不是已经晚上了吗?做检查……咦,她应该—— 走到后面,护士干脆把季忻忻扶上了床,一路将她推进了目标地点,之后女性护士飞快关门撤离,连带着这栋楼里大部分女性一起离开。 现在是五点二十分。 季忻忻现在所在的房间内没有一名医护人员,也没有几台检测仪器,推床被一股大力推到房间正中央,白色的地板瓷砖下藏着为灵异准备的大礼。 “OK,一切准备就绪。” 房间一角的高中生比了一个可以开始行动的手势。 第七十八章 “拜托了” 严格来讲,白僳可以完全不管人类。 就像之前被那具被他捅了个稀烂的腐尸问的那样,人类和他产生了一定的交集,他才会去管一下。 说起来他是不是跟那个腐尸请教了怎么假扮人类……啊,人类情感太复杂了,他在努力了,还是慢慢来吧。 反正,王慕缨作为人类来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幸运的。 因为她同白僳的关系超过了人类定义上陌生人的界限,而且,白僳还被对方的奶奶拜托了。 “拜托小白了,能帮忙在医院里找找囡囡吗?” 老人当时的语气充满了祈求,白僳摩挲着光滑的手机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后面老人又絮絮叨叨地念了会,说她就是有点不安,所以才打电话给白僳,她是觉得自己的孙女失踪了,但报警要24小时才行,所以—— “所以王奶奶你委托我帮忙。”白僳敲了两下手机的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能付出什么呢?” 后面那句话黑发青年念得极轻,以电话那头老年人间接性耳背的听力,是完全没有听到的。 “喂——小白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嗯,就是可能到时候要来王奶奶你这拿点东西。” 老人这次听清了,但不以为然,在她眼里白僳以前虽然有点怪但还是个好孩子;现在的白僳有了点变化,那也还是好孩子。 “好哦,但小白你要拿什么?唉……囡囡的事你是不是——” “可以啊,王奶奶有慕缨的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老人还来不及感慨怎么小年轻直接的称呼已经直接进化到脱离了姓氏,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也很想八卦一下自己孙女同黑发青年的关系是不是已经更进一步。 很快,惆怅、焦急重袭老人心头,她连忙吃了药,开始了漫长的等电话的过程。 现在是五点四十一分。 白僳挂了电话,站在窗边看着接连发生线路故障的街边路灯若有所思。 安向文饭后散步回到病房时看到的便是如此惊悚的一幕:昏暗的病房内没有开灯,黑发青年在窗外时不时闪过的惊雷下被照亮半张面容。 是的,天暗下来后,开始干打雷不下雨。 明明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是个无云的夜空的。 半只黑眸在雷光乍现的瞬间被揉如碎裂的光点,像在深渊中洒下了几缕光亮却很快被吞没。 白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向文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按亮了病房门口的电灯开光。 白炽灯闪了闪,把整间病房照亮,白僳被光线晃了眼,朝门口看了过去。 人类拄着拐杖将自己一点点挪入病房,他用尽量轻快的语气说道:“白哥怎么不开灯啊,拿着手机是在打电话吗?” “唉今天的天气也太奇怪了,明明说最差是阴天,现在这感觉却像是要下雨,还好没去花园走,万一躲闪不及被雨淋到就不好了,我还是个病号呢,再感冒一定会被护士骂。” 有时候人说很多话是为了掩饰某种情绪,不过白僳不会深究。 他将手机在掌心转了个圈然后收入口袋中,然后从窗户边离开,全程没有说话。 安向文觉得这气氛安静得有点可怕,不由地又说了很多话,他一个劲地说,白僳一点都没有听。 “咳,白哥我跟你说,刚刚去遛弯的时候我发现隔壁楼只进不出了诶,好像大部分人都被转移走了,你说隔壁是要干什么啊?我们这栋楼为什么不……” 卷毛青年说着说着,白僳在他面前站定。 “白……白哥?”安向文试探着开口,“怎么了吗?” 白僳盯着安向文看了会,开口问道:“你想上厕所吗?” 安向文莫名地握紧了拐杖:“啊?不、不想吧……” 白僳依然用那双黝黑的眼眸看着人类,他觉得大概自己是不够和善,就勾起唇角,用轻缓的语气又问了一遍:“安向文,你想上厕所吗?” 人类沉默,人类思考,人类顿悟。 安向文当即点头:“想的想的,白哥我去一趟厕所啊!” 说完,拄着的拐杖快挥出阴影,以瘸腿很难达成的速度窜进了洗手间,并嘭的把门一关,还大力上了锁,上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人类离开了视野内,那么接下来是…… 又一颗白色的眼球从皮肤上脱落,圆鼓鼓的球体顺着地面滚走,非常熟练地爬上墙,钻进门缝中。 之后白僳走到床边坐下,靠着枕头,闭上眼好像在小憩。 之前的深夜白僳就以这种眼球的形式夜探过医院,而这次略有不同,现在的时间点医院还未完全安静下来。 躲监控的路线差不多,今天格外要注意点四处还在奔走的人类。 好在人类也没有一直抬着头的习惯,白僳的下楼没受太多阻碍,最多就是离人近了,把自己摊成薄薄一张平面,与墙面融为一体。 他的目的地是三楼。 三楼值班医生的办公室他前两天以人类的姿态去过,今天他略作观察,确认里面还有值班医生存在后,放弃了大摇大摆的选择。 下滑、拉长压扁,顺着门缝钻入。 白僳顺利地来到了办公室内的书柜上方,仗着办公室内部没有监控,而且值班医生呈背对的姿态,直接撬开柜门钻了进去。 他路线笔直,垂落到柜子的第三层,白色棉絮瞬间铺满了那一格。 在没有挤落任何一件摆件的情况下,把中间的小骨架模型圈在中间。 骷髅架子抖如筛子,它再健忘也不会忘记这两天刚经历过的事情。 这不是恐吓过它的大佬吗,他怎么又来了! 还换了个形态,倒不如说非人类的形态给骷髅架子的威胁感更大,因为人类形态的话……骷髅架子觉得大佬还能跟它讲个道理,现在这个形态…… 骷髅架子不敢后退也不敢前进,只能可怜地抱住自己。 “大、大佬你不是放过我了吗……” 白色眼球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在这被白色棉絮编织的笼牢中开口:“来问你一个问题。” 第七十九章 小男孩 骷髅架子欲哭无泪地想,它就是一弱小的灵异,它哪里知道这么多东西。 可在生命的威胁下,骷髅架子点点下颚,它表示白僳可以问,它知道一定回答。 “医院里还有什么?” “您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我也不知道啊呜呜呜,能说的都说了。” “不是指灵异,奇怪的事情。”白色眼球此刻变大了些,下方凝聚出一张类似于嘴的开口,“医院有人失踪的事,有听说吗?” 骷髅架子沉默了,这个它还真的知道。 它所待的这间办公室内的几名医生有点小八卦,特别是失踪的人里有一名护士这间大事自然是被他们拿来饭后交谈。 人类间的八卦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警方那里的线索还要细碎,因为他们把所有的异样都拿来说了,不像警方是经过了总结。 求生心切的骷髅架子如倒豆子般,把自己听到的八卦都说了出去。 “就,那几个医生在聊,其实那天那护士没什么奇怪的举动,非要说奇怪的话……应该是前一天吧?” “她的同事说她来交接班晚了点,问了才知道,她在一楼帮遇到的一个小孩搬了箱子。” “搬上楼花了点时间,她以为是哪个员工把小孩带到医院里来了,还跟同事打趣了两下。” 白色眼球像听到什么在意的东西,猛地贴进了骷髅架子,偌大的漆黑瞳仁快比它整个架子都大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它。 “你是说……需要人帮忙搬箱子的……孩子?” “是、是啊。”骷髅架子缩了缩身子,离周围那圈同样收紧的白色棉絮也远了些,“那护士说附近当时没人,她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帮了忙。” 好巧啊,王慕缨也帮一名小孩子搬过箱子。 白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问到了线索,只能归结于人类八卦的天性有时候是有利的。 铺开的白色棉絮开始收拢,等把大部分都收回自己身上后,白僳趁着最后的隔阂犹在,凑到骷髅架子身侧,说了最后一句话——期待你成长后美味的模样。 接着白色彻底褪去,恢复小巧的眼球原路返回,脱出柜子后沿着天花板、门缝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等白僳彻底远离后,环抱住自己的骷髅架子忽然松散下来,接连发出的碰撞声让房间内的人类感到奇怪。 值班医生走到柜子前,看向玻璃柜门内,好像除了他的骨架摆件倒了,其他东西都没动。 “这怎么倒的啊……”人类医生不是很理解,就打开柜子把东西整理了一下,再回去坐下。 重新被摆出坐姿的骷髅架子倚靠身后的墙壁,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它以后一定会被吃掉的……一定会被吃掉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发表了什么变态发言的白僳继续往楼下移动。 白色眼球爬啊爬的,随着时间推移,医院内走动的人开始减少,不多时,白色眼球便悬在楼梯间的天花板上,来到了一楼。 他看到——一楼的楼梯边上,有一名晃着脚的小孩坐在纸箱子上。 …… 安向文在思考,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前面他莫名觉得自己该进厕所避一避,于是他手机都没拿就进来了。 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可以没有手机玩呢? 洗手间没有钟,没有手机也没办法确认时间的安向文只能靠读秒来估摸着已经有十来分钟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白哥?白哥我出去咯?” 没有回应,外面非常安静,一直很安静。 原以为白僳要做什么的安向文这十多分钟内一直没有听到声音,他又敲了次问了声,还是没有回应后他决定自己开门。 先是门锁被打开,再是小幅度推开门,从洗手间内探出一颗卷毛脑袋。 安向文朝病房内打量一圈,发现白僳坐在他自己的病床上,在闭目养神,说不定睡着了才没听见他的问询声。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我赶到洗手间里啊。 安向文不懂,他一点点走回去。 本来想回自己的那半边,但鬼迷心窍地,安向文挪到了白僳面前。 “白哥。”他小声地喊了下,黑发青年没有睁眼。 安向文再喊了几声,音量一点点加大,依然没得到回应。 于是人类胆子大了些,他悄咪咪地伸出手,指尖伸向白僳的脸。 他有点在意……就一点点……就让他摸一下—— 安向文的小动作顿住空中,他对上了忽而睁开的黑眸,尴尬地露出笑容:“嗨,白哥你好啊。” 黑发青年仿佛刚醒来睁眼,瞳孔还未聚焦,呈细长的一条,他与外界的疏远感从未如此浓重过。 安向文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注视着,整个人僵在了那,连做小动作的手都未收回。 过了会,白僳神志回笼,他揉着脖颈坐了起来。 刚刚倚靠的姿势不怎么舒服,长时间没动导致他脖子有点酸。 没理会他面前一动不动且朝他伸着手的人类,而是把安向文往旁边一扒,自己站了起来。 一楼……穿着病号服去有点显眼了。 白僳在房间里找了圈,把安向文同事帮他送来的外套夹克拿了起来,向后一披,穿在了身上。 人类终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回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被白僳穿了。 “白哥,那是我的外套。” “借用一下。” “等……”这个口气听起来安全不像是要还的意思啊! 人类阻止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僳把他衣服顺走并离开了病房。 现在是六点十八分。 白僳出了病房后直接下楼,因为也没到睡觉的时间,医护都未阻拦,他还披了外套,更不扎眼了。 四楼到一楼也很快,只剩一个拐弯时,白僳回收了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白色眼球,眼球自然且流畅地融进了他的掌心。 接着,白僳以人的视角看到了那名坐在箱子上的小孩。 来来往往仍有一些病患与护士医生,但没人注意到他,除了白僳。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小孩也看了过来。 孩童白得有些异样的小脸冲白僳露出了笑容:“哥哥好啊,能帮忙搬一下箱子吗?” 第八十章 “门” 这个小孩是灵异。 或者说,只是灵异的一部分,也不在他食谱上。 不在他食谱上啊……怪不得之前没发现,也可能是对方没让他发现。 白僳没有应答,而是走过去半蹲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那肤色泛白的小男孩。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又问了一遍:“哥哥,你能帮我搬一下箱子吗?” 熟悉的疑问句,寻求同意的疑问句。 就像他在商场里反复向安向文问询问题,是差不多的效果,当人同意或者应了声后,操作会变得容易很多。 因为人类同意了啊。 白僳俯下身子的动作在旁人看来非常奇怪,他对着的地方只有空气,已经引起好几名人类向他投去视线。 白僳身上的穿着也只有上半身套了夹克外套做遮掩,下半身还是病号服的裤子。 在路过的护士朝他走来前,白僳回答道:“好啊。” 刹那间,有什么被改变了。 朝白僳走来的护士眼神迷茫了一瞬,她不知道自己改变路线要去做什么,左右看了圈,继续回到原先的工作中。 孩子在白僳答应的瞬间就从箱子上跳了下来,他面色红润了些,指了指身侧:“麻烦哥哥啦,搬到六楼就可以了。” 白僳也没点出孩童不对劲的地方,就这么继续弯下腰,把盒子抱了起来。 很重,对人类而言很沉的一个箱子。 里面还有点腥味传来,不禁让人好奇里面到底摆放了什么东西。 那小孩见白僳抱起了箱子,已经先一步一蹦一跳上了楼梯,边走还边向白僳道谢,说像白僳这么有爱心的大人不多了。 “哥哥箱子重不重啊,要到六楼呢,要不要休息一下?”小男孩走得快,已经站到了二楼往下看,“我也不是很急的啦,箱子有点重,里面的东西很重要,麻烦哥哥不要洒了!” 小孩一遍又一遍地提起箱子里的东西,整个安静的楼梯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 白僳好奇心有,但不多。 实在是被小男孩念得烦了,白僳干脆单手拎起捆着箱子的带子,三步并两步上了楼,顷刻间超过了那个小孩。 小男孩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被他夸赞有爱心的黑发青年已经站到了更高的台阶上,并向下俯视。 白僳的目光游离于小孩颈后的衣领上,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空闲的那只手把灵异给提上。 小男孩脸上天真的笑容一僵。 不是,这个人为什么不按照剧本来啊?他为什么不问问题啊! 小孩瘪着嘴跟着往上跑,本来一趟慢悠悠的搬东西上楼的过程硬是被白僳变成了你追我赶。 刚到六楼,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什么都要休息一下。 不……不能被人类带跑了节奏……还好,还好已经快到了。 小孩垂着脑袋喘了几口气,再抬头时,深……啊不是,一双黝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白僳的靠近毫无声息,他吓得小男孩往后仰了一瞬,即使知道灵异摔不死,他还是伸出手,拎住了小男孩的领子。 “吃力的话,你可以早点说。”白僳手一提,轻易地把小孩提起并放到更靠内的地上,“我可以把你带上来。” 那小孩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早点完成流程好回去休息。 小男孩艰难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到一间禁闭着的门口停了下来。 他指指那扇门,说道:“哥哥帮忙把箱子放到门口就好了。” 门啊……刚刚没有看到这扇门呢。 白僳拎着箱子,余光朝高一点的地方看去,没有看到监控探头。 因为这里已经算是走廊的尽头了,本来这里是没有门的,之前的摄像头已经差不多能把过道覆盖住。 白僳带着箱子走了过去,但没有放下。 小孩眼神示意了半天,甚至还开口指挥了一通,白僳依旧没有放下箱子。 他对着门研究了一会儿了,只觉得这是一扇普普通通被从别的地方移来的门,至少从外面看,没有特别的地方。 那么特殊的应该就是开门的人或者方式了。 怪物难得努力思考着,然后他低下了头。 黑发青年嘴角噙着笑,向孩童发问:“帮忙开下门。” “什么?”小孩摇了摇头,“哥哥你把箱子放下就好了。” “我没有在征询你的意见。”白僳弯下腰,箱子却始终保持着与地面的距离,“我是说,你把门打开。” 超出剧本的交流让小男孩感到难以应对,他以前骗人上来送东西都没有这么麻烦的啊? 眼看着孩童即将再次重复拒绝的话,白僳耐心耗尽,他朝下一抓,抓住了男孩的左手就往上提。 “等!”一直假装人类小孩的灵异忽然爆发出极强的力道,他要挣脱……挣……怎么挣不脱?? 小小的手掌眼看着就要握上门把手了,小男孩紧急一蹬门板,接着身形一扭,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达成的姿势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力图远离,但没用。 不……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力道吧?这不是普通人类会拥有的力道! 到了这个地步,灵异还是不觉得白僳和非人类有什么关系,他以为自己碰上的是钓鱼执法的、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钓鱼执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这个该死的人类赶紧放手,门还没有到打开的时候!” “什么时候应该打开?” “明天……至少是明天,这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好!!” 小男孩尖声嚎叫,可他却阻止不了自己的手与门接触。 白僳猜的没有错,门的开启与开门的人有关。 他自己是抽空用右手扭了下门,没有动静,无论往外还是往内,门都和空间固定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但换上小男孩的手后,门很轻易地被推开了。 缓缓向内打开,白僳用完就丢,一脚把门踹到最大,把小男孩和手里的箱子一同摔了进去。 小男孩发出痛呼,箱子也随着摔落被打开,里面各式还沾着血的人体器官一同散到地上。 如果说,那还是地面的话。 白僳手指沿着额前的碎发向后顺过,把因风而吹乱的头发理顺,黑眸随后看向门内。 他看到了一片血肉的世界。 第八十一章 血肉医院 血与肉的世界,不完全是红色的。 门内的世界更像是一种……各色人体组织混合成一团后沉淀下来的暗黄。 白僳还站在门外,门维持着被他踹开的弧度。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踏进去。 这门内倒是不臭……但是恶心啊! 黄红白相间,泥泞得仿佛一脚踩下去能黏连无数黏稠物到脚底,到时候擦都擦不掉。 要进去吗?要进去的吧,王慕缨还在里面。 站在门外的白僳已经能看到在门内血肉长廊中间躺着的黑发姑娘,中午用来扎马尾的头绳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地上。 白僳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停住,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朝里走。 一脚踩入,脚底并未传来想象中的那种松软与粘稠,看起来只是外形看起来恶心。 这样的观感好受了点,于是白僳把另一只脚也迈进来。 就在他左脚与门内地面相接的瞬间,那扇大敞着的门骤然一动,以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合拢。 门砰的一下撞上门框,但关阖的场景并未出现,沿着门扉仔细观察,能看到白色的絮状物密布在那,阻止了门“关闭”这一状态。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后就在等门关上,他嘲讽地看白僳很久了,现在却面色一变。 “为什么……为什么关不上!”随即他看到有白色一点点把门覆盖住,“你……你不是人类吗?” 看到这再反应不过来,小男孩就是傻子了。 为什么反应古怪,为什么自己挣脱不掉,全都是因为他骗了一个非人类回来! 白僳可不管小男孩有何反应,他一面朝倒伏在地上的人类姑娘走去,身后一面延伸着大面积的白色。 柔软的白絮却有很强的力道,逐渐把关起的门重新掰回了九十度角。 他直觉不能让门关上。 怪物的直觉一向准,关上后应该会发生什么事,他是无所谓,但人类不行。 白僳走到王慕缨身边,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女生,她除了昏迷不醒还有点……有点缺水?皮肤干皱、嘴唇泛白,看起来就像好几天滴水未进。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在医院里走失不过几个小时,人身上的状态却像过了好几天。 白僳还在想,耳边小男孩忽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姐姐……老……老师!”小孩慌乱地跑来跑去,把从箱子中散落的人体器官全部捡了回去,“出、出了点意外。” 白僳伸出手把人类姑娘的肩膀环住,从地上扶起来。 然后他抽空扭头,这一扭,他怔在了那。 他看见了肉山。 肉山在移动。 比暗色的皮革还要枯黄一些的肉山缓缓朝他们这里走来,离得远的时候只能看到随着动作上下抖动的脂肪块。 肉山袒露在外的胸脯仅用几件破损、被缝在一起的白大褂遮掩,其余的可以辨认出的是数只粗壮的手与纤细到不可能支撑住身体的腿。 等靠近了,深桔黄中间镶着颗人类脑袋,那是少女的头颅,她脸上的表情还在动。 慈爱,少女的神情有些慈爱。 用慈爱来形容真的很奇怪,但白僳就有这种感觉,少女的目光看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不过,小男孩的目光看的并不是肉山上的少女头颅,他看的是更远的地方,面露惊恐。 在看什么? 因为肉山靠得近了,白僳抬起胳膊,纤细的白色“枝条”从手臂各处延展而出,尖锐的顶端对准了前方。 他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暂时不准备发动。 “老、老师。”少女的头颅也开始说话,发出的声音语调有些低沉。 也是,都已经被缝合扭曲成这个样子还要保留原有的一切,技术难度太高了。 “发现、外来者。”少女说话一字一顿的,走得离白僳他们近了,慈爱的双目缓缓睁开,“是、新的、病人?” “老师,让我带着新病人,来看朋友了。” 朋友? 白僳的注意力后移,他看着肉山身后两团小一些的……缝合怪? 他认得那两团缝合怪的脸,尽管大部分身体部位都缺失或是揉成了肉泥,但脸还是尽可能完整地保留在了那。 ——是他们病房前一位护工赵阿姨和前天晚上见过的护士。 “新病友、新病友!”少女愉快地拍起了手,粗如象腿的胳膊相互敲击发出巨大的声响,“142天了,又来病人了!” 142……天?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白僳拢着人类姑娘站起身,指尖微微下垂。 黑发青年眉头紧蹙,他现在站在一条由血肉组成的长廊内,和外面冷色调真实医院形成鲜明对比。 除了材质和部分房间分布有所差异,这门内的世界就是一条医院的走廊,看左前方还有由肠子和骨头组成的输液架。 小男孩捡完人体器官后怂怂地站在那,不敢靠近被他称作姐姐的肉山,就啪嗒啪嗒跑远了些,犹豫地看着远处的人影。 “老师。”小男孩又喊了一声。 从白僳的距离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个人类模样的女性,当然了,在这种环境里是不是人类都存疑。 “失败了?没事,再失败一次就让你和你姐姐相亲相爱。” 小男孩瞬间呆立,手里的箱子又落到了地上。 轻佻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她笑了两声:“是外来的客人吗?欢迎来到爱之医院……哎呀,神志清醒的病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女性走近了些,她好像看到了一直被打开的门,语气停顿片刻:“是……厉害的客人呢,是要带病人走吗?阿雅,回来吧。” 原以为会受到什么阻拦的白僳收回了手,他看着前方肉山一转身,咚咚咚地走远,回到了那女性的身边。 人类模样的女性做出了请便的姿势:“在治疗开始前想要带离病人是完全可以的,我们爱之医院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地方。” 不……只是不想打架吧? 很少见的,识时务的灵异。 空着的手把面颊上浮出的眼球往下一按,白僳把已经爬满地面、天花板的白絮全都收回,只留下扣住门的那一片。 他迟疑地开口:“你……” 对面的女性打断,语速飞快:“我们爱之医院一向挑选有爱心的病人,但同时我们也尊重病人的意愿。” 所以,面前这看着就麻烦的黑发青年可以关门从他们医院滚蛋了吗? 第八十二章 祈祷nia—— 对面兴起了赶客的心,可白僳却没急着离开。 现在王慕缨已经找到了,他可以分出点思绪想其他的东西。 比如这处血肉医院,比如两名失踪的人类,再比如……142天这个离谱的数字。 从肉山少女的话来讲不难猜出,她身后带着的两团就是新病人,那么问题就来了,两名人类失踪明明才失踪两天。 视线从远处的人与灵异身上移开,白僳将人类姑娘打横抱起,同时看向右侧的门。 “时间……流速不一样?”他说道,远处的人与灵异有所动作,“得关门才能实现。” 唉,动脑子好烦。 白僳把怀中的人类姑娘掂了掂,觉得她暂时脱水也是因为在闭合的门内待了一段时间。 所以远处的女性也不是人咯?但闻着也不像好吃的样子。 下达了赶客指令的女性有些烦躁,门一旦打开,他们这间医院的时间流速便会和外面同步……她好饿,好久没有这么饿了。 所以为什么会找错“病人”? 女性抬眸看向门旁的男性青年,黑色碎发有部分捋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深邃的黑眸里流露出感兴趣的光。 他垂下的手臂上还有未完全收回的枝芽,像是枝芽,将手臂比作枝干的话,那些白色的附着物与门上黏着的那些都给她不好的感觉。 女性的直觉,一向很准。 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那个被他抱着的女生也是。 得赶快把人赶走。 女性朝肉山又挥了挥手,上面那颗少女头颅立马点头,亲昵地喊着“老师”便奔了出去。 白僳:? 他不过是想了会血肉医院的小秘密,怎么对面就重回了要攻击的架势? 不想打架因为打了也没有能入口的食物的白僳向门边一退,接着又一个后撤,人已经退到了门边。 肉山完全没有恐惧,少女轻快地奔来,目标并不是白僳,而是用孔武有力的臂膀攥住了门,在艰难的嘎吱声中与白絮作着抗争,试图把门关上。 白絮虽然柔软坚韧,但在彻底的暴力作用下还失去了其主人的操控,是有那么点脆弱。 不想被门板砸脸的白僳朝后一跃,只听砰的一声,掐牵连着门的白絮被扯断,门在他面前应声合上。 很快,门的轮廓开始淡去,整扇门凭空消失在了那。 这条医院走廊的今天只剩下了半抱着人类姑娘的白僳。 黑发青年看了会空无一物的墙壁,慢慢把王慕缨放到地上。 其实他对于血肉医院着急离开一点意见都没有,他本来就是去找个人。 被赶客也好,差点被门板砸到也罢,问题都不大。 只是……白僳摸摸鼻尖,血肉医院把“他”的“部分”带走了,这真的没问题吗? 平日里吃东西不擦嘴的时候,那点体积大小不会有什么影响,但门后面被凹折带走的那一片……现在只能希望那空间够折腾点了。 用安向文那人类没事发给他看的学习网络用语的网站的话,怎么说来着? 祈祷nia——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医院竟然是和幽灵地铁……好吧还有七巧游戏厅类似的灵异吗? 没有固定位置,借个现实场所便能出现。 漫无目的地想了会,直至被一些声响动静吵到,白僳才回神。 他现在单膝跪在地上,人类姑娘就躺在他怀中。 住院部六楼的走廊尽头……他得用什么样的理由借口才能把人类姑娘送回去还不会被人起疑? 救人不难不复杂,怎么圆他大晚上……哦现在是六点五十九分,带着个昏迷不醒、疑似多日未进食的人类待在医院六楼没有监控的地方。 特别的,他应该是个在病房里休息的病号。 头脑风暴了半天,白僳觉得长了人类的脑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要不……他把人丢在这等人发现?他上楼那会有监控照到吗?跟着那灵异小男孩走应该被影响了吧……? 那他是不是可以,变一下形态,先回病房? 等等,那这样衣服怎么办? 白僳沉默片刻,头疼地把脑袋抵在手背上。 装晕得了,被发现就说不知道,反正他确实也没有—— 耳畔一直接收到的声响忽然放大,尖细的嬉笑声猛然拉近,那就是小孩子的声音,玩笑着、哭闹着,几种情绪交替,飞快移动到了白僳的附近。 他朝左侧长廊朝向楼梯口的位置望去,一张小脸突兀地出现在那。 青紫色的小脸,婴儿的脸蛋本来说不上可爱也不会如此狰狞丑陋,眼睛的位置只有两团凹陷的眼窝,眼角流下血泪。 应该是刚哭过,毕竟那呜咽的啼哭声刚从对方口中停止。 青紫色的婴儿与白僳遥遥相望,不多时,它的目光下滑,落到了披散着长发的人类姑娘身上。 女性,鲜活的人类女性。 对鬼婴而言只要是个人类女性就可以,人类男性也不是不行,但那是次级选择。 它需要血肉……它需要血肉来恢复。 该死的人类,该死的人类为什么要阻止它!那些抛弃了它们的人全部应该付出代价! 婴儿快速扭曲爬行,小小的血手印布满了它沿经的地面。 抱着人类女性的黑发青年似乎是吓到了,没有躲没有喊,只是半跪在那,看着它一点点接近。 对,这才对,这才是人类面对它应有的反应。 鬼婴满意地仰天大笑,几米长的走廊让它爬过仅需数秒,就算被那小道士重创了它也依旧能藐视大部分人类。 快到了……快到了!只要他能够到达,到达那个地方,到达人类女性的肚子—— 鬼婴的小手竭力向前伸出,只差一个指节就能碰到黑发姑娘的身体了,可它再也前进不了。 怎么回事? 它好像旋转半空中了? 满心都是人类凄惨死状的鬼婴动了动酸涩的头颅,青紫色的小脸顺着力道上扬,它看到了被它忽视的青年拎住了它。 黑发青年手很稳,掐住鬼婴的后颈把它提到眼前,离人类姑娘越发远了。 “灵异?”没有一丝光亮的黑瞳盯住了鬼婴,“你的猎物,是我的目标。” 被扼住命运的后颈的鬼婴发出了几声干瘪的哭嚎音,它想说话,可手的主人没有给它机会。 因为,人类追击的声音也靠近了。 白僳的听力一向很好,他能听到人类交谈间提到“鬼婴往这跑了”、“快追”之类的话语。 鬼婴,那么就是他手中的青紫色婴儿咯? 白僳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接着,气质刚刚冷寂下去的黑发青年把鬼婴提得更高。 在它惊恐的啼哭声中,一张嘴,把鬼婴吃了下去。 然后,白僳面部皱起,难受地躺到了地上。 草,真的好难吃。 味同嚼蜡。 第八十三章 鬼婴 让高天逸确认鬼婴的具体宿主确实花了点时间。 毕竟他们不能太打草惊蛇,不然又把鬼婴给激到别的地方。 当然也不排除鬼婴故意放水想耍他们玩,从前两天不分昼夜随机响起的啼哭声可以看出,鬼婴就是小孩子心性。 因为死的时候就不大,未出生的、刚出生的,思想还有些幼稚。 但再幼稚对方也是灵异,必须要消灭掉。 然后小高道长就开始掀地砖画法阵,法阵的原理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他给这间房间的阴气下了毒,只要把鬼婴的实力消耗了,它要汲取周围的阴气就会中招。 具体怎么“下毒”,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涉及到了灵力和阴气之间的转化,得给他三四面白板才能讲清楚。 寸头警员越听越不对劲,他狠狠地揉搓高中生的脑袋:“小鬼,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几名队员使用能力也会受到影响?” 高中生努力挣扎:“所以我有做二手准备!” 高天逸离开夏成荫大手的桎梏,从自己的道袍下刷地掏出好几个小瓷瓶。 “我们千鹤观联合你们科研部门研发的,理解为游戏里的红药蓝药就可以了!” 夏成荫面容扭曲地问:“局里那改一个测量仪器改了三年还没改完,成天开发一些有用没用道具的科研部门?” 高中生总觉得成年人的语气不大对,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成吧,那科研部门的东西也吃不死人,顶多是效果会打折扣,吃的时候要做点心理准备。 再者……真的同灵异战斗起来,哪里有时间。 夏成荫收起小瓷瓶,觉得自己那天还是多带点弹夹,子弹有些时候可比他的拳头更快。 之后便是把妇产科这栋楼的人全部驱散,换上他们自己的人,大部分都是男性,零星几名女性队员扮做护士。 男护士实在是太怪了,还是女护士比较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他们观察了目标人物季忻忻两天,发现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人时常从噩梦中惊醒,派人上去问对方却避而不谈。 像极了夏成荫过去遇到过的那种,见了灵异还不配合调查的麻烦的家伙。 虽说干嚷嚷着见鬼的人也令他们困扰,但那类人至少能给他们涨任务进度。 反正观察了两天确认了鬼婴就藏在她肚子里,特殊部门紧赶慢赶完成了房间布置,把季忻忻退到房间中去做检查。 表面的检查,实际是消灭鬼婴计划的开端。 计划一开始其实挺顺利的。 外援的未成年小道长被一道方形屏障护在墙角,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和他站在一块儿。 高天逸盘膝坐下,手指掐着特殊的手势,脚边摆着桃木剑等法器。 高中生看了看前方“平静”的病床,鬼婴被推入这间房间后也毫无动作。 它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表演什么? 高天逸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不管鬼婴等会要做什么,他们要做的都是把灵异抓住,并尽可能保证被附身的孕妇存活。 …… 在年轻小道长的世界里,认知里所有的鬼怪在某一天全都变得凶残起来。 那时候他还小,不怎么记事,就记得自己已生白发的师傅对着断成两截的香,嘴里念叨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之后养他的道观便被征召了,其实过去就有合作,但没这么明面上。 再然后,他发现对鬼怪精怪的称呼有了统一的变化,无论东西南北、国内国外,干脆全都称为灵异了。 思绪飘得有点远,但高中生手上动作没断,几个手势变幻激活了法阵。 在瓷砖覆盖下,浅浅的红光亮起。 鬼婴的啼哭声也在同一时间回荡在这间封闭的房间里,它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试图影响周遭的人类。 细密的哭声渐渐入耳,不管怎么捂住耳朵那股哭声都犹在,贴上的黄符纸是有效,但作为女性效果却大打折扣。 “陈姐,你没事吧?” 艰难地从令人心神震荡的哭声中抽离,短发女性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朝身旁的高中生说:“没……没事,距离近了点,影响是比之前大一点……” “我,应该没有问题。” 视线迷蒙地看向房间正中央,陈梓看到了被鬼婴寄宿着的女性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人类女性是无意识的,她神志不清地张着嘴,整个人违反身体限制,向上顶起。 本来只有六个月大的肚子现在却鼓如十月怀胎,并且还在胀大。 肌肤已经鼓成薄膜,从近乎透明的皮膜间能看到尖锐的指甲凸出又收回,忽而又一张有着明显轮廓的婴儿脸贴近,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十月怀胎……大小有这么大吗?”有男性队友忍不住开口,“不,里面好像不止有一个!” 鬼婴本来就是怨念的集合体,现在在人类的肚子中闹出更大的动静也不奇怪。 像是怀了多胞胎,不断有孩童的胳膊、脚掌等部位浮起,最后人类的肚子胀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或许在鬼婴找上季忻忻的那一刻,她某些人类的特质就被改变了。 “啪。 如同针戳破气球,鲜血向外飞溅,在血沫的掩映下一抹青紫色急速朝着在场的一名人类扑去。 男性队员一个俯身躲过……过。 “啊!” 一声尖叫,男性队员的脖颈被脐带缠绕,柔软且充满腥气的脐带如索命绳索,无情地收紧。 “小心!”站在一旁的夏成荫手起刀落,顺带把匕首丢给那名队员,“不要大意。” 男性队员连咳好几声,窒息带来的晕眩让他看不清楚前方,只能凭着感知,朝移动的青紫色块开了枪。 接连数枪,不止一个人在射击,特质子弹穿梭于封闭房间内,限制了鬼婴移动,在把鬼婴逼到某处角落后,子弹陷入了绵软的肉体中。 鬼婴动作一顿,接着它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空洞的眼窝一弯,准备汲取周围的阴气来治……治伤? 灌入鬼婴小小身体中的却不再是它能够调动的力量,它反倒被逼得吐出一口血,眼睛也流下了血泪。 “妈妈!妈妈!” 鬼婴发出凄厉的呼喊。 第八十四章 “草” 婴儿的语言匮乏,明白自己被阴了的鬼婴愤怒地看着周围的人,发出了更加刺耳的啼哭声。 陈梓听了,一个重心不稳,人有些摇晃。 她听到了自己孩子连续不断的呼喊……不对,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啊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正在受苦,正在哭泣。 心智受影响的后果便是她操控的方形屏障开始闪烁。 这放到平时是不是什么大岔子,但今天陈梓保护的是高天逸。 “陈姐……哇陈姐鬼婴冲过来了!” 屏障消失的那面一瞬间被鬼婴捕捉到,鬼婴似乎也懂得谁是导致它无法恢复的罪魁祸首。 高天逸腾不出手去拿桃木剑。 他在想自己要跑吗,被鬼婴袭击他会受伤吗?他身上还有点符,被碰到了应该也不会伤太重,最多就是掉几块肉,几块肉而已……他真的很怕痛啊! 高天逸闭上了眼,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鬼婴青紫色的小脸。 然而他等待的疼痛迟迟没有降临,反倒是有人大力拽起他的领口往旁边一拉,接着是沉重的出拳声。 “砰——” 墙面碎裂倒塌,站在破洞边甩着手的夏成荫朝两名主要队友看了眼,说道:“计划改变,去外面追,其他人把季忻忻送去治疗。” 高天逸悄悄睁眼,目瞪口呆:“夏哥,不是说好在房间内打的吗?” “我再不出手你陈姐命都要没了。”夏成荫回答道。 高天逸一扭头,发现短发女性正捂住肚子瘫坐在地上,有鲜红的血正在淌出。 所以,刚刚鬼婴的目标也不是他,而是陈梓。 夏成荫的一拳是瞄准的自己的女性队友的腹部,但作用的却是鬼婴,墙壁破碎是力道太大了。 “追吧。”夏成荫呼了一口气,“不能让它落到下一个人类身上。” “无论男女。” …… 女性人类只是鬼婴的最优解。 事实上,鬼婴需要的只是人类的血肉。 在鬼婴以往造成的惨案中,女性居多,男性也有,有的甚至死状更惨。 夏成荫弯腰从自己造成的洞口中走出,边走边按通了耳边的耳麦。 “实时跟进,有发现鬼婴的踪迹立刻汇报。” 耳朵里纷纷传来喊是的回应,夏成荫回头问了句:“陈梓你的伤要紧吗?” 含糊的女声传来,伴随着阵阵抽气声:“有点,小高道长给的红药不怎么管用啊……这鬼婴对女性的子宫是真的有执念啊,草……” 疼得平日爽朗的女性都爆了粗口,她困难地扶着墙站起,觉得自己可能急需治疗。 夏成荫见女性队友状态不好便让她跟着季忻忻一起去治疗,他自己则带着有点蒙的高中生和其他几名队员一起追了出去。 高天逸跟着跑的时候是有点晃神,几次差点没来得及拐弯要撞到墙壁。 夏成荫跑动过程中问:“在想什么?” 高天逸愣愣地回答:“在想陈姐的伤……” “死不了。”夏成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的命都硬得很。” 对话的声音飘远,他们又开始寻觅鬼婴的踪迹。 妇产科大楼人已全部疏散,只剩下了特殊部门的队员,因为夏成荫怀疑医院里还藏有其他灵异,局里调了更多的人过来。 鬼婴在这里确实找不到受伤之下可以轻易依附的人类,它将之前走过的那几间病房一一略过。 没有,没有人类,一个人类都没有! 血手印爬过墙壁,穿过房门,当鬼婴想从窗口离开时,它发现自己被弹了回来。 人类在这栋楼里布置了什么! 青紫色的小手愤恨地拍击在窗户上,身后追击的脚步声靠近,它一声尖啸,玻璃如蛛网纹碎裂,它原地窜起擦过门旁的人类,留下几道细细的抓痕。 “夏队!鬼婴在二楼的207病房!” 队员报完点后并没能顺利跟上鬼婴,鬼婴藏起手印并用哭声迷惑了他,等队员停下脚步后,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间空病房。 “夏、夏队,鬼婴又跑了!” 灵异迅速穿行于医院楼层间,布下黄纸的地方它一律避开,把人类遛了两圈后,它成功地找到了隔绝妇产科大楼与周围楼栋的屏障上薄弱的地方。 不管三七二十一,付出了一些阴气作为代价,它穿梭过去。 如同游鱼入水,鬼婴嗅到了人类的气味,嗅到了血肉的气味。 “队长,鬼婴去了住院部!” “该死……”夏成荫站在楼层之间,他觉得绕路太麻烦了,干脆直接翻到窗户外,够着窗台沿及空调外机,跳入了隔壁住院部的一间病房。 病房内的病人还未休息,看到有人翻窗进入吓得叫了起来。 夏成荫快速掏出证件晃了一圈,言语解决:“警方办案,不想出事不要离开病房。” 追击的地点从妇产科大楼换到了住院部,还好他们做过两手准备,妇产科周边的楼也做过防护,鬼婴没办法轻易突入进病房中。 人类呢?为什么没有在外面游荡的人类? 阴气将走廊内的摆设刮得左右摇晃,没有固定住的笔筒摆件很轻易地被带到了地上。 不是鬼婴不想进病房找那些鲜美可口的人类,实在是人类太可恶。 看看那些病房房门上贴的是什么? 在厚厚的通知下全都是符咒! 这放在平时鬼婴毫不在意,可现在的它受了伤,进病房就是自投罗网。 一定……一定有游荡在外面的人类! 住院部的病房门口有阻拦,鬼婴只能继续逃窜,一逃便奔向六楼。 “快,到六楼了,六楼有人吗?” “医生都在办公室里,应该没人在外面。” 几人迅速上楼,可以听到鬼婴的啼哭声近了,他们以为自己即将追上时,哭声却消失了。 怎么回事? 六楼已在眼前,夏成荫跨上台阶,一个拐弯,他看到了……? 前方走廊的尽头,一名极其眼熟的黑发青年躺倒在那,眼睛禁闭眉头紧锁,像是处于昏迷中还做着噩梦。 他身边同样昏迷不醒的长发姑娘……不提也罢,夏成荫现在就一个心情。 草。 第八十五章 一回生二回熟 夏成荫很难找到一个不带粗口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所以,为什么又是白僳? 地上躺着的黑发青年的脸他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 他本身就在意白僳的动向,现在人还出现在了追击灵异的现场。 虽然人昏迷着,但他真的很难不多想。 夏成荫先是警惕地握枪朝四周查看,他和他的队友看了很多圈都没找到鬼婴的下落,再一回头,一向不听话的道家小鬼已经蹲在了两名躺尸状的人类身边。 “高天逸!”夏成荫提高了音量,“不要乱动!” 高中生连忙举手表示自己就是看看,看了会他摇摇头:“鬼婴不在他们身上。” “我——能看出来。”夏成荫蹙眉对着检测仪的数字看,明晃晃的个位数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 鬼婴啼哭声停止的那一刻,仪器数字也降了下来。 他把仪器往身后一丢,背后的队友连忙接住。 “夏队东西不能乱扔啊,坏了怎么办……您这次已经有修医院的钱要付了。” 哦对,他把妇产科一间房间的墙给凿穿了……算了,这个不重要。 又是这种感觉,灵异消失了。 没头没尾的消失,数值的骤降……被灵异逃了吗? 夏成荫潜意识觉得没有,但现场没有其他证据表明灵异已经被消灭了。 那么鬼婴去哪里了? 他们细细搜索这条长廊尽头后一无所获,同时守在医院外的同事也没有鬼婴出逃的反馈,思索再三,只能做出了鬼婴有特殊移动能力的判断。 “夏队……我们之后是……?” 一名队员被其他人怂恿着上前询问,那名队员并不想现在触寸头前辈的霉头,因为夏成荫前辈的表情真的好可怕! 男人大半面容藏在阴影中,或许被鬼婴逃走的消息刺激,对方不顾医院禁烟的标识,点了支烟烦闷地抽着。 窗外风雨大作,似乎是鬼婴出逃的瞬间,雨幕就倾泻下来。 夏成荫看着被夜色遮掩,在雨帘中若隐若现的室外灯光,又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一男一女。 在确认鬼婴不在他们身上后,就有人替他们检查身体状况。 男性,也就是白僳,普通昏迷,考虑到神情不安,怀疑他是被怔到了,在做噩梦。 长发女性的情况要复杂一些,多日脱水及营养缺失,需要送医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好奇怪啊,这是鬼婴导致的吗?”做初步检查的队员有些迷茫,“不记得鬼婴有这个攻击手段啊……” 高天逸看不下去普通队员的犯傻,提醒了一句:“也可能是其他灵异。” “哦哦对,那……那夏队,我们把人送走?”队员转过头询问,对上寸头警员黑脸时,被吓了一跳,“……夏队?” 夏成荫眼不见心不烦地挥了挥手:“带走吧。” 等其他人彻底离开后,夏成荫伸出手触碰还残留这人体温度的地面,地面温热,看得出人在这已经躺了一阵了。 接下来是空无一物的墙壁、门框甚至是挂在墙上的挂画。 他把自己在意的地方全都摸了一遍,然后收回手,转身时差点撞上跟着自己身后的高中生。 高天逸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夏哥在找什么?” 高中生虽然很想回去看他陈姐的情况,但他夏哥这不正常的状态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多留一会儿比较好。 夏成荫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两个字:“破绽。” 但是,这处走廊尽头普普通通,什么异常的点都没有。 …… 白僳装晕一回生二回熟。 他熟练地躺在地上,唯一和上次不同的事,这次他的表情没收敛住。 太难吃了,有点后悔把鬼婴吃下肚了。 生吃一大口蜡的白僳面部皱起,直到人类赶到他也没把神情舒展开,干脆将错就错,装作做噩梦的模样。 后面就是人类发现他和人类姑娘,在他们周围找灵异,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无奈只能把他们二人全送去治疗。 白僳因为不确定王慕缨记得什么,干脆是在人类姑娘厚重头发中藏了一根白丝,除非人类扒开寻找,不然绝对看不出。 他需要比王慕缨晚一点醒来。 人类姑娘昏迷是身体机能下降导致的,在经过治疗后,她悠悠转醒。 “你醒了。”身边有女性的声音传来,接着有人按了铃,有很多人过来围着自己,似乎在检查她的情况。 等彻底可以坐起说话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黑发姑娘面露困惑,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们说我……昏迷在住院部六楼?”王慕缨重复着面前短发女警的话,“可是……可我没有印象?” 在她的认知里,她在白僳那边拿完要交的作业,和白僳吃了个午饭,然后就准备离开医院回学校了。 因为预约的出租车还有点时间才到,她就在医院一楼逛了逛。 “然后……然后我……”人类姑娘露出茫然的神色,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后面做了什么。 感觉自己就是在某个时间点忽然失去了意识,接着再醒来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还有个漂亮女警姐姐态度温柔地问她话。 “抱歉,真的想不起来。” “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陈梓温和地笑了笑,一只手摸向耳朵,耳麦传来了下一步的指令。 ‘等她情绪稳定了,问一下白僳的事。’ 陈梓摸摸腹部的伤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她一个伤者为什么要在这里加班?唐诺来干这个事情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那个小子只是在门外等着! 心中想归想,陈梓面上还是维持着亲切的笑意:“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王慕缨看向短发女警。 “就是……我们在找到你的时候,还发现一名男性也在你身边。” “他叫白僳,你对他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有印象吗?” 说着,短发女警指尖翻出一张照片。 王慕缨怔怔地看着熟悉的黑发青年的照片,在她的脑后,有一缕白丝轻轻摇晃。 第八十六章 出院 “白哥,你今天终于要出院了啊。” 拄着拐杖的安向文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没几件东西要收拾但还是拿了王慕缨一个小袋子的白僳把手机和新水杯都放了进去,才转过身说:“已经晚了三天了。” 三天前,他听完人类警察对王慕缨的问话后才醒来,之后自己也面临了一轮询问。 问题翻来覆去就是,你怎么出现在哪?你有没有看到什么?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僳秉承着一问三不知的原则,配合着人类姑娘的表现,说着似是而非的回答。 “是去找人的……对,找王慕缨。” “接到了她奶奶的求助电话,说她一直联系不上她的孙女,同学那边也说司机没接到人,希望我在医院里找一找。” “嗯,然后我就穿了个外套出去了,昨天晚上的医院有点凉。” “在一楼楼梯口遇到个小孩说他见过,然后我就去了六楼,看到王慕缨躺在地上。” “我走上去想扶起她,然后……然后我……”白僳出现了和人类姑娘同款的迟疑与吞吐,“记不清了,感觉一睁眼就回到了病床上。” 负责记录的人笔一顿,好熟悉的既视感。 白僳想了会,决定从人类常见的戏码中再加点台词:“会不会,这个医院有什么私底下的……啊,反正谢谢你们救了我。” 黑发青年露出一抹营业性的浅笑,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心一跳,立马站起身说谢谢配合,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白僳在开合的门间,看到外面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能很自然面对那位夏姓警员的他朝人招了招手。 然后,门关上的瞬间,白僳看到对方眉尾挑了起来。 左右问不出什么东西,紧急把唐诺喊来发现也没人在说谎,两名在六楼被发现的人是真真切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成荫:“就有没有可能,你的能力出现了故障?” 唐诺:“那我觉得可能比你的拳头忽然失灵的概率小一点。” 两名男性队员互相对视了一阵,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灵异事件之下的未解之谜太多了。 比如说,消失的鬼婴去哪里了? “阿嚏。” 白僳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感觉有人类在背后念自己。 他现在候在王慕缨的病房门外,这位人类姑娘以防万一也在医院多留了两天观察,今天跟他一起出院。 其实是可以分开走的,但王慕缨说什么一起拼车比较方便,还省钱。 白僳比较了一下他住的地方和人类姑娘真实住址的距离,还用地图软件搜了一下,正想开口,就被安向文疯狂按住。 “使不得使不得。”卷毛青年扬手按住白僳的肩膀,“白哥,拼车可以把你送到了,王妹妹再回去的。” 他绝对,绝对不是看在人女孩子送的和白僳是一对的猫猫杯子才帮忙说话的,绝对没有! “是这样吗?”白僳又看了眼打车软件,没有说话了。 反正人类开心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安向文一屁股靠回墙上,“白哥你确实要去上个香之类的去去晦气,那天晚上就出去了一趟又晕在医院了……难道没休息好?” 没休息好是有,只要出了医院就能睡觉了。 卷毛青年还在那嘀嘀咕咕,说三天前来了一帮警察说追捕逃犯,闹得医院人心惶惶,但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到一天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除了妇产科,听说那里有间屋子墙被犯人砸坏了,还在维修。 “白哥你先跟王妹妹去那什么……福招寺?”安向文挂起神秘的笑容,“如果不灵验的话,我再给白哥你推荐其他的地方。” “那里可是非常灵验的!” 人类的笑容过于热情,这让白僳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不管怎么样,在一通收拾之后,白僳跟着王慕缨办理了出院手续,留下卷毛青年一个人拄着拐杖在那假装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呜,白哥回去要记得在网上多多和我聊天!” 一个成年男性在医院门口状若假哭,白僳提着袋子往外走的脚步不住地加快,很快来到出租车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王慕缨走得慢些,她朝安向文摆了摆手:“安先生好好养病啊,以后有空一起玩。” 卷毛青年高兴地挥手,等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安向文才一瘸一拐地走回医院。 …… 白僳回家没两天,夏成荫也跟着回到他所住的街道继续当片警。 每周的宣传讲座依旧,社区工作人员小江还特别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说代签这个事被夏小哥发现了! “不过夏小哥那边好像……说,就是白先生你无论来不来都可以有小礼品,让我别帮你代签了,嘘,这个事情也不能让其他老年人知道!” 白僳站在黑压压的老头老太组成的人群之后,朝前瞥的目光与寸头警员对上。 感觉出院之后,这位夏警官再也没有错过任何社区讲座的事,完全盯上了他。 白僳自觉最近自己是安分守己的好“人类”,每天除了直播就是直播,就差把补时长几个字挂在直播间标题。 吃饭和睡觉……好吧后者受众还是偏少,被观众抗议了几次,白僳在人类姑娘的建议下收集了一点其他直播主题。 有说恐怖游戏的,白僳就去玩了。 可他玩起来完全没有节目效果,除了急死观众并让观众反复被吓,就只有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值得一看。 有说恐怖电影的,白僳也去看了。 和游戏类似,他看得呵欠连连,普通人会一惊一乍的地方他全都没有表情,偶尔被弹幕提及问感想,还会茫然反问。 “啊?那个就是鬼吗?” “抱歉,也不是很吓人的样子,没看出。” [啊啊啊啊啊吓死了!为什么主播能一脸平淡地说出这样的话啊!] [我错了,我不该提议看恐怖电影的,等小白做回吃播了滴我一下。] [看主播就会犯困,再看一旁的屏幕就会吓醒,怎会如此!] 网络另一端的某个观看直播的账号背后,已经看了数个小时恐怖电影的特殊部门队员痛苦地捂住眼睛。 “夏哥啊,我已经看了好久的恐怖电影了,这个直播间到底有什么需要一直盯着的地方吗?” 第八十七章 《鬼婴》 夏成荫的回答当然是有。 他还在上片警的班自然是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直播,于是把活交给了自己的下属。 咳,是有一点点直播过于无聊的缘故。 夏成荫挂着耳机开小差,他思考了一下,给自己的下属发去了消息,让他花点钱,点个和鬼婴相关的恐怖电影。 “夏哥,这个可以报销的吧?” “可以。” “成,那我去了!” 恰好白僳这时候一部电影看完,正打算换一部,搜了下高额醒目留言点的电影,不属于管理员会拉闸封他直播间的那类。 “那接下来就看这部《鬼婴》了,等我点个外卖。” 镜头前的黑发青年拿着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跟弹幕商量了几句,点了份猪排饭,然后把店里的炸物、烤物一致勾上。 并不存在吃不完的情况,相反白僳需要担心的是自己吃太快而电影还没看完。 点完饭等外卖送上门的间隙,白僳干脆是点了开始播放。 简短的开头过后便是正片,也不知道这个电影的导演怎么想的,整个影片氛围黑乎乎的,要不是白僳视力出色,可能就看不清画面了。 弹幕也出现了诸多抱怨,例如片子太老,色调太暗,但总归这是有人花了大价钱点的,除非有更贵的,估计也不会换片子。 电影看了个铺垫外卖就来了,白僳把电影暂停去外面,直播间的画面停在了电影中母亲直勾勾盯着镜头的那一幕。 阴鸷的目光,暗沉如墨的眼底酝酿着一场疯狂的决绝。 [主播,暂停天才。] [不要停在这个画面啊!这个母亲好吓人……] [小白!!!快回来按播放键!] [我记得后面这个母亲好像是要——] [拒绝剧透!房管帮忙把上面那个人封了!] 在弹幕的殷切呼唤下,先出现在摄像头中的是一个大袋子,接着黑发青年才露出小部分脸。 白僳发现外卖挡脸了,便把袋子放到地上,挑出猪排饭后,在弹幕的要求下先点了播放。 拆开筷子,打开外卖的盖子,白僳闻着食物的香味才勉强赶走了睡意。 真的太困了,人类的鬼片好无聊。 白僳觉得还是那种会“轰”、“砰”,绽放出爆炸的蘑菇云的人类电影好看。 怕归怕,但只要藏的好人类就用不到他身上。 白僳捡起一块猪排送入口中,镜头下神情平淡的他与边上阴森恐怖的电影画面形成了鲜明对比,弹幕一串“啊啊啊啊”,他就是不为所动。 当白僳吃完猪排饭,打开下一份鸡块时,屏幕上出现的画面让他顿了一下。 电影名叫鬼婴,那么电影里自然也会出现鬼婴。 这部拍摄较早的影片很多地方都很拉胯,但鬼婴的特效却是实打实拉满了,青紫色的婴儿脸蛋咯吱咯吱发出笑声,正要对影片里的其他人类下手。 青紫色的婴儿,这不就是他那天吃的灵异吗? 糟糕,不好的回忆要涌上来了。 口中仿佛又感受到那股难以下咽的蜡的口感,白僳表情微不可闻地皱了一瞬,他很快往嘴里塞了口人类食物,把怪异的口感压了下去。 呼——人类的食物真不错。 青紫色婴儿的脸看一次便习惯,之后白僳面色如常,吃完鸡块又去吃烤青花鱼。 鱼骨头在吃与不吃之间还是吐了出来,普通人类可没这么坚韧的喉咙和强大的消化能力。 啃完青花鱼,发现鱼骨头不怎么完整的白僳若无其事地把盖子合上,飞快移出镜头,拿新的烤翅吸引视线。 可能也没多少视线,毕竟弹幕持续叫声不断,偶尔夹杂着几句看过电影的人发的前方高能预警和对他淡然吃饭的声讨。 [小白你是不是没在看电影!] [主播真的在看吗?怎么能吃得这么淡定?] [别只是在吓我们吧?] “在看啊。”白僳上下牙齿一合拢,发出清脆的响声,感觉有什么不对的他连忙低头把碎成两截的骨头吐在镜头外,“前面不就是母亲要杀自己已经变成鬼的小孩,那小孩……哦叫鬼婴吧,鬼婴也想做掉扼杀自己的母亲?” “感觉和前面恐怖片的套路都不大一样,没想到竟然会是母亲和孩子的互杀,有一点点带感,不知道最后母亲和孩子谁会胜出。” [……真的有看。] [主播有几双眼睛啊,低头吃饭还能不漏细节。] 有很多眼睛哦,不过现在只有一双。 在镜头前愉快吃着饭的白僳不知道自己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变化被盯着他直播间的人捕捉下来,并且一帧帧放慢来观察。 “看出什么了吗?”被一惊一乍的电影吓到的队员捂着胸口问。 他身边坐了个研究微表情的女性同事,对方对着放慢的视频看了半天,说道:“感觉……有点惊讶?好像还有点嫌弃。” “嫌弃?” “哦,这个是我个人感觉,女性的直觉?”女同事思考着,“就像我看到不喜欢的东西一样。” 女性举了几个例子,男队员听不懂,只想问个结论好去写报告。 女同事:“你再多来几个样本我分析一下。” 男队员:“……可他对其他东西都没什么反应啊!!” 女同事刚参与跟进和白僳相关的事,问道:“那他对什么感兴趣,不过这主播你们哪里找的,人长得还挺好看的,直播间我关注一下……” 男队员叹了口气:“你重点别错了!他好像比较喜欢吃的……我再找找其他素材。” 两个人又在直播间里蹲了半天,从中午看到深夜,看得人神智不清,开始犯困。 女同事:“……他播了多久了?” 男队员:“我看看……” 两人看了眼直播时长,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称之为超长耐久都不为过。 女同事眼皮开始打架,灌了咖啡都不顶用,已经想找其他同事问问有没有提神的好办法了。 “他……他不困吗?” 女同事挣扎着看向屏幕,屏幕上的黑发青年神采奕奕,同弹幕对答如流,观众已经换了好几波。 “下面要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建议?” 屏幕中传来黑发青年清亮的嗓音。 第八十八章 王奶奶 人长时间不睡觉就会出现困乏的反应,具体表现的程度和个体耐受力有关,但完全像白僳毫无影响的……很少。 人类电影确实挺有意思的,在熬走一批又一批观众,白僳干脆换了分区,从评分低的一个个往上点。 弹幕纷纷打问号,白僳却能在各式穿帮甚至糟糕的剧情中啧啧称奇,眼里的惊讶不似作假。 播到三十六个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黑发青年的手机连连作响,他只能先把视频暂停再去看。 有人打了他的电话,电话一接起来就是熟悉的女声:“小白——” 女声压低嗓门,声音中有些许焦急:“三十六个小时了,你刚刚出院啊!” 啊。 白僳拉远手机,瞥了眼上面显示的日期和时间,他似乎是不知不觉间播了很久了。 好像还有安向文给他发了消息,是一串感叹号,和人类姑娘的口吻不同,安向文敬佩他白哥牛逼,刚出院就能熬这么久。 他沉默片刻,飞快说自己知道了并挂了电话,并回到电脑前光速下了播,让还在计时的观众措手不及。 哦不对。 下播仅两分钟的直播间又上了播,不过这次镜头转向了一张床,前面还精神抖擞的黑发青年安详地躺在那,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白僳“睡”了,但还有人没睡。 接到观察白僳动向的两名特殊部门员工痛苦地提神,男性队员已经站起来去申请换班了。 盯不住,持续三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盯梢太累了,白僳真的是困了吗?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知道了。 白僳睡足了……十二个小时,他本来想睡八个小时就起的,但睡前网络搜索的答案让他觉得睡久一点能“合群”。 后面两天他注意了些,至少不会出现过于离谱的直播时长。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高额花钱点他看《鬼婴》电影的id出现频繁,后面又让他看了或玩了点其他的。 在玩某个叫《青○》的游戏时,还发留言问他感想,白僳面对反复出现的格式青紫色大脸,思索片刻。 他回答道:“感觉比紫薯的颜色更淡一点?” 过了几秒,他补充问道:“烤紫薯好吃吗?” 幕后观察的人:???这算什么回答! 不管网络另一端的人作何感想,白僳在高强度花式水直播中踩着月底的线完成了直播时长。 黑发青年看着后台显示的及格数字长舒一口气。 好麻烦啊,他落到这个世界时候遇上的为什么不是个有钱的人类呢? 白僳想了一丁点……危险的想法。 冰凉的气流在他身边涌动,眼看着要凝聚成雾了,黑发青年整个人瘫回沙发上,气流回归正常。 算了,那都是最早消化的食物了,先想想下个月要干什么。 出院后白僳发现自己的待办事项中积了很多事,比如腐尸让他看看商场幕后老板……不想去,去什么寺祈福来着?还没约好。 翻着翻着,白僳翻到了房东奶奶的电话号码。 他的手指停住了,人略微坐直。 他好像还要去拿东西来着。 …… 房东的地址,或者说人类姑娘的地址白僳知道,原人类有记录。 离他所住的地方有几站路,但还在溪中区内。 出小区时,白僳在路上遇到了社区工作人员小江,他边捶肩膀边走过,看到白僳时,对方打了个招呼。 “呀,这不是白先生吗?今天不直播要出去吗?” “嗯,新的一个月了,先摆烂一下。” 摆烂还是安向文教的词,卷毛青年还在医院就嚷嚷着攒下来的工作太多,他要出院一定要摆烂。 白僳目光悬在人类的肩膀上,在他的视线中,那里趴着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白僳问道:“肩膀很酸吗?” 小江回答:“是啊,感觉快抬不起手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帮白先生你搬吃的啊!” 人类很会抓重点,本来懒散的白僳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 社区工作人员小江还要帮他送吃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白僳在人类转过身后,在对方肩膀上挥了一下。 一团黑影发出尖叫当场消散,人类捶着肩膀的手顿住,奇怪地转了转肩。 “咦,怎么不酸了?” 做了多余动作的白僳已经走远,人类也茫然地挠挠头,继续往前走。 白僳乘坐公共交通去到房东所住的地方,下车后步行一段距离走入了那片老式公房。 有点奇怪,有新房子却租出去,自己住在老房子里。 白僳走到对应的楼号按了门铃,在老人“谁啊——”的问询中,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奶奶,我是白僳。” “咦小白啊?” 老人虽然疑惑白僳今天怎么过来了,她还是打开了楼下的大门,让人上来。 老人住在三楼,总共六楼的老房子中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白僳刚到三楼,就看得到右侧的房门微微打开。 “打——扰了。” 礼貌地露出笑容,白僳表现得像一名普通上面做客拜访的人类,主要学习对象便是之前上他家里来的祖孙俩。 老人眯着眼,笑呵呵地让人进来,等白僳坐下后,老人还去给他倒水。 “啊不用麻烦,普通的白开水就好。” 眼看着老人准备翻出什么茶叶之类的,白僳连忙制止,你推我往了一阵,最后终于坐了下来,一人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水。 老人在家中戴着老花镜,她推了推眼镜问:“小白是来找囡囡的吗?可她今天在上课……哦对,医院的事谢谢你啊。” 在老人看来,她是还没对白僳在医院里帮自己找孙女进行感谢,听说找到的时候两人还一起昏迷了,老人即刻脑补了很多危险的事。 说完,老人又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寻找起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白僳环顾这间屋子,布置温馨且充满生活气息,像可以从客厅瞥到的冰箱上还贴着极具少女色彩的爱心便签,写的是一些对家中长辈的叮嘱。 这就是人类的家吗?比他那个干干净净,除了吃的就只有吃的的空旷房屋拥挤上不少。 过去的原人类倒是有很多杂物,那都被白僳丢掉了。 老人找了一通终于找到了自己准备的东西,好大一份放到白僳面前时,白僳都愣了一下。 “我听囡囡说,你现在的爱好是吃?这个是我找人从老家寄来的酱菜和其他土特产,很好吃的。” 老人目光慈祥,看着白僳。 第八十九章 外卖 白僳的目光游离在面前的“大礼包”上。 并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却很用心。 他以为谢礼会是什么直白的钱之类的,没想是准备好的食物,从袋子的缝隙中还能看到一些手写的字条,好像是说可以怎么吃的备注。 人类,真是一种有趣的生物。 但是,面前的老人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吗? 黑发青年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地坐在那,头颅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他抓住裤子布料的指尖松开,抬起头勾起笑容:“谢谢王奶奶。” 黑色的眼睛如同上等的黑玉,老人视力不佳,只能看到浅浮在表面的笑意,于是老人也跟着笑了笑,继续说着谢谢。 接下来要干什么来着? 白僳对于自己具体要取走什么作为委托的报酬其实不清楚。 感觉……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正想着怎么操作,对面老人絮絮叨叨的,自主打开了话匣子,关心起了白僳与自己孙女的交往——朋友之间的交往。 “小白啊,上次听你在电话里喊囡囡……慕缨?关系有变好吗?” “有。”白僳点了点头,“她对我帮助很多。” 人类姑娘的热情是帮了他很多,让他快速地变得合群……好吧多少还有点不合群的,但至少表面像了。 老人一面听着一面笑眯眯地点头,也不清楚老人脑补了些什么,反正她心情愉快,反复说着“这就好”、“这就好”。 “没想到囡囡能和你成为朋友,我以前还有点担心她。” 白僳只来得及翻出一声“嗯?”的短促音节,老人已经在那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她是单亲家庭嘛,总有些人……唉,不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跟你讲点高兴的事吧。” 老人讲起了自己最近和朋友跳广场舞时的趣事,还说自己过两天要去附近地区旅个游,还抱怨旅行社不敢接待她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就因为她年纪大了。 “平时这些话应该要跟囡囡聊的,不过她现在读大学一周才回来一次。”老人笑着,“能有小白来陪我聊天,我很开心哦。” “囡囡的事还是要再谢你一次。” 老人自始至终的话题除了自己就是围绕着自己的孙女,没有提及儿女也就是王慕缨的父母,看起来那两个人并不重要。 或许,是父母的义务比较缺失。 不过这都和白僳没关系,他大概听明白了,自己可以拿走什么。 黑发青年一直维持着倾听的姿势,在老人说得喉咙干渴时,适时递上还温着的水,等水喝完了,他主动去倒。 “我去吧。”白僳站了起来,“是在厨房吗?” “嗯嗯,热水壶在那边,要小心点不要烫到了。” 在老人的指引和叮嘱中,白僳拿起两个杯子离开沙发,路过老人身后时,略微停住了脚步。 他的脚步声本来就轻得仿佛没有,在耳背的老人听来那更是听不到了,而且老人还在拿着自己的智能机,一个字一个字给人戳消息。 专注,且注意不到其他事务。 也挺好,看不到就不会害怕了。 将两只杯子交到一只手上拿着,软绵的白色抵在瓷质杯子之间,让物体发不出碰撞的声响。 灯光下的影子膨胀飘起,逐渐脱离了人的外形,白色的轮廓张牙舞爪的,将要包裹住老人的脑袋。 才刚刚浮起,门被敲响了。 敲了一下还不算,接连砸了好几次,门闷声作响。 敲门声太响了,老人不至于耳背听不到,她顺着声音回头,发现白僳站在她身后。 “咦小白你还没去倒水吗?我去开个门……” “王奶奶你坐着,我去吧。” 恢复平常的黑发青年眯起眼,藏起眼底的不悦。 …… 老式公房一楼没几户人,基本上是上个楼左右一拐便能走到底。 有人从一楼开始一间间敲门,时值工作日的中午,有的人家要么全都出门上班了,要么就是说自己没点外卖,拒绝开门。 那人来到三楼,前面两间敲了敲,没有回应,直到敲到第三家,里面传来了一点动静。 “什么人?” “您好,是您点的外卖到了。” 之后似乎是人的说话交流声,正在往门边来。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开门了,他只要把手上的外卖交出去,只要把外卖交出去就可以—— “嘎吱。” 门朝外推开,门内站着一名面色不善的黑发青年。 任谁干活的时候被打扰都不会是好心情,特别是白僳正在干一件重要的事。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了一名外卖员,头戴头盔,身上穿着制服,手里提着一份打包好的塑料袋,还贴着点单的条子。 至少,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除掉对方白到发青的脸,脖子和手腕各处长着棕色斑纹,指甲缝隙里夹着泥或者是土的东西,衣服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塑料袋中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不断有白黄蛆虫从中爬出,还有苍蝇萦绕在周围,怎么看都不是正常外卖。 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白,我没点外卖哦。” 白僳抬高了音量回答:“知道了,我问一下。” 在门外“外卖员”惊讶的目光中,白僳应了下来,并且他往外走了一步,把身后的门微微合上,只留了一条缝。 从门内看不见,白僳又瞥了眼其他两紧闭的房门,判断无人在家。 老公房,走道里也没有装监控。 这样啊……白僳朝外卖员露出了笑容。 “我点的……外卖是吧?” 外卖员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屋内的人怎么走出来了,但他只要把外卖交出去就好。 外卖员僵硬地抬起手,指缝间的土落了些下来,他想要把袋子交出去。 白僳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面露嫌恶,手掩住了口鼻。 外卖员笑容一僵:“这位先生……您的外卖?” “怎么说呢……”白僳手作扇,在空中挥了挥,把难闻的气味挥散了些,“你们弱小的灵异害人,是不是都得有个请求准入的动作?” 黑发青年视线低垂,看向了那份早已腐烂的外卖。 第九十章 代价 “你们弱小的灵异害人,是不是都得有个请求准入的动作?” 这句话好像将自己也骂了进去,可他不一样,他是为了来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强迫人的事他可不常干。 白僳很嫌弃地看着那外卖,最终脚边升起一团白絮把外卖接走,而更多的白色沿着外卖员的腿部向上攀爬,把人捆得不能动弹。 外卖员看到了超脱自己认知之外的情况发生,刚想叫出声,便被柔软的白絮堵住了嘴。 “嘘。” 白僳朝身后瞥了眼,只留一条缝的门内能听到老人打电话的声音,估计是在和朋友聊天。 耳背的老人、老旧的公房、不在的邻居、没有的监控。 一切都代表着,白僳可以轻易地解决眼前的灵异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灵异为自己挑的安静的场所反倒成了自己的坟场。 腐烂的外卖在被接过后被打开,白僳没有上手,就这么隔着一些距离评判道:“照烧鸡肉饭?没坏前应该蛮好吃的……怎么这么多水,你是把车开到了河里吗?” “还有指甲缝里的泥土,看着好像还夹了点水草,果然是溺死在了河里。” “靠着执念继续送外卖,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替死鬼?” 白僳说了好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因为被堵住口鼻的外卖员连发出呻吟的能力都没有,他整个脑袋都被白色裹成了茧。 白僳对灵异生前的死因并没有兴趣,只是随口根据看到的说了几句。 不过话说回来,他遇到的灵异数量是不是有些多了? 把能吃的和不能吃的都都算了进去,白僳觉得再过一阵子,他的两只手就不够用了。 而且,要遇就遇一些好吃的,怎么老是眼前这种货色。 渐渐的,白色完全包裹住了外卖员。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白色骤然收紧,立体如木乃伊的人形一点点被压缩,直至变成扁平的平面,平面向下弯折,几次折叠后变成小小一块,钻入白僳的脚踝后消失不见。 之后,白僳捏着鼻子,面色微苦。 如果说上次的鬼婴如同嚼蜡,那么这次的外卖员也好不到哪里去,像在啃草,啃的水草。 要不是物理超度动静太大了,他一定要—— 稍稍缓和了一下神情,白僳重新开门回到了身后的房间里,恰好老人也挂断了电话,朝门口看了过来。 白僳随口解释道:“是敲错门了,已经给他重新指路了。” 老人嗯嗯说好,白僳接着拿杯子去接水,接完水再次路过背对着他的老人。 这回,没有干扰了。 轻飘飘的白絮如一层轻纱从老人头上拂过,老人什么都没察觉到,就这么普通地坐在那。 白絮瞬铺开,沿着外部轮廓包裹上去,接着一点点沁入老人的头颅,白僳忽然撑着沙发背,以倒悬的姿势向下探头,他看到了老人那双痴傻的双目。 唔……好像这样有点明显了。 白絮稍微退出去了些,过了会,地上的影子飘散回了人类的姿态。 白僳走回沙发前把倒的水放下,等了几秒,老人迷迷糊糊地恢复神志。 她看到白僳愣了下,过了会才说道:“是小白啊。” 黑发青年点点头,继续坐下来和老人照常聊天,老人说话变得有些断断续续,时常说了上句想不起下句。 又聊了十几分钟,白僳才提着老人准备的谢礼离开了老人住的地方。 他离开没几分钟,一队特殊部门的队员姗姗来迟,在老小区里转了半天,没找到想找的目标。 奇怪,他们要找的这么大个灵异呢? 这——么大个灵异呢? …… 离开小区后他提着王奶奶给的大包小包,站在路边思考接下来去哪里。 午饭,他吃了。 虽然水草味道不好,但那也可以算饭。 手机打开地图导航软件搜索了一番,在发现从老式公房出发坐地铁回家,刚好能路过铭辉商场后,白僳有了打算。 出门一次能把待办事项解决两件,也挺好。 地铁一坐,挑选人少的车厢,有些遗憾地看着普通的车厢铁皮,白僳还是有点怀念幽灵地铁。 可惜那地铁从他面前跑掉后再没出现过,也不知道哪里能打听到灵异的消息。 人类警察?不,他没有合理的接触途径。 某几个经常在他眼前出现晃悠的人类面孔浮现又消失,没想出个所以然,地铁便到了站。 出站后,铭辉商场很快出现在了眼前。 这座商场已经完全被封闭,大老远的就拉起了封条,还有专人在附近巡逻,确保不会有任何好奇心爆棚的人误入。 白僳站在街对面都能看到商场外面西侧的顶层完全坍塌下去,裸露的钢筋水泥里躺着不少没被运走的游戏机残骸,画面都如同他设想的那样。 白僳没有亲眼见过游戏厅崩塌的场景,却也能猜到大概,毕竟他亲口导致了这一切。 他的不远处站着几名年轻人,举着个手机对着商场拍照又录像的,嘴里讨论的也是关于商场的热点话题。 什么爆炸、什么挟持、什么恐怖分子。 “话虽这么说……但这两年这些危险事件发生得是不是有点多了?感觉像有个死神小学生在这。” “那他功效也开得太大了,不止我们区我们市,其他地方的犯罪比例都很……喏,你看这个数据。” 白僳也好奇地搜了下,那个所谓的犯罪数据居高不下,甚至还能每年稳步增长一些。 看了会他就合起了手机。 在经历过病房消除记忆及催眠事件后,他大概有些明白这些数字是哪里来的,全是人类为了粉饰另一种存在而刻意制造的。 白僳又盯着商场看了阵,看着巡逻人员忙里忙外,把不听话的人赶走……去吃饭吧。 黑发青年脚步一转,走入了身后的人群中。 一个半小时后,白僳站在他刚刚吃完饭的餐厅门口,手里捏着一张据说是抽奖券的东西。 他面前的餐厅工作人员比较激动,热情地告诉他,他消费满多少获得的抽奖机会抽中了二等奖。 白僳被人嚷嚷得耳朵疼:“什么奖?” 工作人员热情告知:“是我们楼里新开的密室的体验券,医院主题的哦!” 白僳没什么兴趣,刚出院的他对医院还有些感冒。 正想拒绝,工作人员立马接上了下一句话:“因为还没对外营业,体验券相当于首批游玩的玩家,通关会有奖励!” 白僳耳朵动了动:“什么奖励?” 工作人员回答:“在时限内通关可以获得五楼自助餐厅的用餐卡,可以免费吃五次。” 五楼,自助餐厅。 白僳知道那里,那里他在搜吃饭的地方是看到过,价格高昂,让他望而却步。 上个月因为住院堪堪拿到基础工资的白僳想了想,说道:“可以玩,什么时候?” 第九十一章 密室 白僳是知道这家密室要开业了很急,但他没想过会急到下午凑齐了人就直接开玩。 他还在甜品店前思考要不要用并不富裕的钱包买个白巧克力味的蛋糕,手机就收到了电话,询问他下午有没有空。 “有是有,你们有寄存随身物品的地方吗?” 密室里当然是有,但柜子没这么大。 在看到白僳提着大包小包过去后,密室的工作人员思索再三,问他袋子能不能拆开放,白僳的回答是可以。 接着一罐罐腌菜就被搬了出来,被分开放进了两个柜子,至于其他的半成品堪比年货的东西……工作人员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我们帮您看着吧,绝对不会丢的。” 白僳点点头,顺从地把随身物品连带着手机全交了出去。 “诶?还要交手机的吗?”说话的是一对小情侣中的女生,她不是很情愿,但最终还是在男友的劝说下把手机交了出去。 交出去后她还在那念叨,说什么不能刷朋友圈的消息好无聊,问密室什么时候能开始玩。 工作人员耐心地回答:“马上了,最后一名玩家已经在上楼了,他刚刚回复在一层,可能电梯有点慢。” 人类多少是有点手机依赖症的。 手机很便利这点白僳承认,要是他以前待的世界有这么便利的东西……等等,他以前待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来着? 思绪有些放飞,白僳兜兜转转想了半天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直到周围传来喧闹声他才回神。 最后一名游玩的玩家赶到了。 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男性看起来很不好惹,这让等了许久的小情侣把话憋了回去。 没办法,看着就打不过啊。 白僳看男性三十岁左右面露凶光,那手上的肌肉估计捶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问题,特别的,这位男性打扮也有点狂野,不知道沾着什么的工装裤,活像是刚从工地回来。 确认了是玩家后,工作人员把健硕男性的手机也收掉,然后开始说注意事项和密室剧情。 注意事项无非就是,机关不要暴力破解,有需要用力的地方他们会提示的,固定住的摆设就不要乱掰了。 白僳听着,脑袋一点,决定等会进去手劲小一些。 其余的是一些解谜的要点,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工作人员讲了不少,但白僳完全没听。 因为他不打算解谜,思考的事让人类做就好。 一众人六名玩家,一对小情侣,一对约着逛商场的女高中生,剩下两个落单的,壮硕男子和白僳。 手机没收后给没人发了个手电筒,电量足够他们全程开启,不过工作人员建议,在某些场合还是不要开手电比较好。 “为什么?”女高中生其中之一举手问道。 “因为会引来追逐哦。”工作人员说,“这里是一间废弃医院,这间医院早年间传出过一些不好的传闻,但在十年前因为一场事故火灾把所有的一切都烧毁了。” “而你们扮演的是接到委托的私家侦探,曾死亡在这的病人的家属委托你们调查当年病人死亡的真相,他们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人就这么去世了。” “具体医院藏着什么秘密就要你们自己去发觉了,手电都拿到了吧?来请往这边走。”工作人员只做了简单介绍,“医院总共有三层,预计游玩时间两小时。” 接着,他们戴上眼罩,一字排开被送入了医院的大门内,等室内广播响起的时候才能摘掉。 不过时,广播刺啦刺啦地响起,预示着密室游戏开始。 所有人都摘掉了眼罩,白僳注意到他们站在医院大厅内,不远处就是被熏得漆黑的护士台。 护士台内外都散落着不少纸笔、被烧了一半的文件,浓烟的痕迹至今还印在护士台后的墙面上。 白僳还在观察周围环境,其他人类已经各自为阵,开始研究密室怎么玩了。 一对情侣和一对女高中生全部走开,只剩下白僳和身边的壮硕男性面面相觑。 搭伙?唔……看情况吧,还不如一个人随便翻点什么,然后等人类通关他就好拿自助餐厅的用餐卡了。 白僳靠在前台把上面烧了半截的记录纸翻着看,这家做密室的很用心,即便是没有有用信息的道具都专门做了。 这是一份实验记录,连个人名都没有,全是代号指代。 为了丰富剧本设定?白僳又翻了两页,他听到身后传来人类的说话声。 “都开过了,所有的门都锁着。” “那是需要钥匙,钥匙在哪里?” 人类吵吵闹闹的,在危险还没降临时一直如此。 白僳伸长手,人倾向柜台,无视了从抽屉中跳出的投影鬼脸的惊吓,他手指一勾,勾出了卡在柜子缝隙中的那串钥匙。 力道有些大,扯得柜子发出了些声响,引得其他人类看了过来。 白僳沉默地看着略微损坏的柜子,猜测钥匙串或许不应该这么容易……咳咳,没警告就好。 微不可见地把抽屉重新合上,白僳把钥匙抛给了身后的人类。 “钥匙,在护士台里。” “啊,谢了。” 本就是凑在一起的一群陌生人,没有自我介绍没怎么说话,全靠眼神交流。 接住钥匙的是小情侣中的男性,他用钥匙串试了几个门,把一楼走廊左右两侧的三四个房间都打开了。 “呃……有很多房间,要不要分开探索?”这会走廊内还是只有他们玩家,情侣中的男性开口建议道,“分开搜索效率会高一点,我们只有两个小时。” 说罢,他等了会其他的回复,见没人有意见,就转身带着自己的女朋友进了最近的一间。 两名女高中生小声聊了几句,朝白僳看了一眼,本来想走过来,但边上健硕男性的目光太吓人了,她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选择进了右手的房间。 最后是穿工装裤的男性,他左顾右盼,视线落在白僳身上又很快移开。 这个人并没有进房间,而是朝着远处的走廊走去。 白僳站在原地打了个呵欠,手电筒提在手中光线摇晃。 他站在这站到密室结束是不是会被打? 第九十二章 解谜 大概是看他站着发呆的时间太长,一层走廊上的光景开始产生变化,薄薄的白烟不知道从哪里的角落中喷洒而出。 广播适时响起,是刺啦刺啦的电流音,时不时还有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像是在模拟火灾发生时的动静,不确定,再听听。 白僳还靠在护士台上,听着耳边刻意营造出的火灾灼烧声,白烟中也染上了些许黑色,并且在半灰半白的烟气中,若隐若现的白裙子飘在空中。 这个给胆子小一点的普通人类看到可能吓得拔腿就跑,可对于白僳来说,就是多眨一下眼的功夫。 不是灵异也不是人类,应该就是一些视觉效果。 白僳托着个下巴,还挺有闲心点评一下人类制造出的假象。 火烧的场景要是能再还原一些气味会更真实一些,眼前的白裙子要是能模拟出灵异的长相……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漂浮的白裙只是白裙,没有任何人类肢体的表现部分。 或许是觉得自己再站下去真的要被人赶了,白僳随手从护士台中取了只笔拿在手中。 神色平淡地走入白烟,再穿过根本没有实体的白裙子,在左右两侧随意挑选了一间无人的房间走了进去。 黑发青年淡然的模样让监控后的密室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是找了个根本不怕的来玩?还是什么很厉害的大佬? 数分钟后,工作人员对着监控放下了心,他们就是找了个胆子大但解谜菜的。 白僳拐进的房间没有灯,准确地说,除了走廊上那孤零零左右摇晃的灯管外,这间密室医院一楼就没其他光源。 他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打开手电,光线刚照射出去,对上的便是正对门的一张猩红巨口。 由于视力原因白僳早已看到,此刻就平淡地等鬼脸消失,之后继续走入。 白色的光照射出去吞没了不少黑暗,乱成一团的配药室显露在光线之下。 白僳随意地逛了两圈,在一个角落蹲下,用笔扒拉着地面丢着的药丸道具,玩了一阵,他拆开一枚口袋里的白巧克力丢入口中。 监控后的工作人员:等等,哪里来的巧克力? 黑发青年附近刚好有一枚监控探头,怪物本人没想着避开,自然是给人看到了全貌。 “你收了吗?” “收了啊,让把带着的东西都交出来了,不过真的要藏点小的也没办法吧……不要是电子设备就好。” 从监控中隐约看到黑发青年没有乱丢垃圾,工作人员坐了回去,只是吃的就算了,出来再好好跟顾客说一下。 白僳吃了三块巧克力、两块饼干,之后才空出手,摸了摸地上明显凸起的瓷砖。 底下应该有东西,但需要机关操控。 指甲在凸起的边缘抠了抠,着力点也很好找。 思考着要不要做点什么时,外面传来了人类的尖叫声。 此起彼伏的女性尖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可白僳起身出门一看,发现那就是飘在半空中的白裙。 原来是情侣和女高中生都搜索完房间回到了走廊上,乍一看充满灰黑色迷雾中有若隐若现的白色,人在环境变化的影响下变得惊觉,下意识觉得有鬼。 “只是投影。”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白僳出声提醒,“那不是真的。” 有人出声,持续的女高音终于收起,情侣中的女性扑在男友怀里惊魂未定,剩下的两名女高中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唯一看着还算冷静的是情侣中的男性,他主动开口问:“我们这边两个房间都检查完了,你那边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完全没有搜索的白僳沉吟片刻,回答道:“有发现一块凸起的地砖,但没找到怎么开启。” 男性听了,低下头和自己的女友安抚两句,接着才带着她往白僳这边走,另外两名女高中生也不敢落后,紧随其后。 进了配药的房间,男性首先迎接的也是鬼脸的血盆大口惊吓,他第一时间捂住女友的眼睛,并让后面两位女高中生也注意一下。 真体贴啊,白僳感慨道。 后面男青年在药房里兜了一圈,很轻易地从散落在地上的药丸数量以及药的种类看出端倪,再配上桌子上所摆的配药单,就……就能看出机关密码了? 男青年古怪地看向白僳:“这么简单,看不出吗?” 白僳认真地点头:“没看出来。” 男青年无语但不好说什么,队友消极怠工他只能自己顶上,至于几分钟后他发现黑发青年是真的一点不动脑,那就是后话。 男青年从地砖下摸出两把钥匙,搭配上之前他和女高中生们从其他房间找到的道具,可以推测出他们现在有两条路。 “开电闸亮灯,然后应该能去坐电梯了,或者走楼梯间的通道。”说了自己的判断后,男青年忽然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去电梯的方向了。”白僳懒散地回答,“没看他回来。” 几人出了药房四处一看,整个一楼都没找到人。 男青年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这间密室里还有其他通路?不应该啊,正常不都应该跟着密室剧情指引走的吗? “过去二十分钟了。”白僳忽然出声提醒到,在其他人朝自己看过来时,“有在算时间。” 尽管很想问到底为什么会算时间而不是在解谜……算了,这队友真的很难带。 “要不还是继续解谜吧?修完电箱就能坐电梯,或者拿钥匙直接开楼梯间去二楼。”一名女高中生说道,“密室工作人员没出声提醒,那个人跟我们分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于是去了拐角处修电闸。 整个一楼布置都是被简化过的,所以他们修电闸的位置离电梯也不是很远。 在女声小声吐槽着火灾后的电路真的没有安全隐患吗,这样的背景音中,男青年解开了电箱的锁。 他把钥匙往上一插,然后把那把手一拉。 操作过后灯光依旧昏暗,没有亮起的意图,反倒是附近有什么地方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环境非常安静的话根本听不到。 接着,电锯声拉响,一名套着沾血的裹尸袋的NPC踹开解锁的门闯了出来。 刹那间,尖叫声再度侵袭了白僳的耳膜。 第九十三章 追逐战 ……耳朵好痛啊。 很想提醒电锯是假的,但身边的人类眨眼间都跑了出去,那忽然闯出的NPC也魄力十足地举起电锯开始追赶。 白僳在原地停了一瞬,最后还是跟着跑了,不过他没往电梯跑,而是跑向楼梯间。 楼梯间一左一右总共有两个,其中一侧的钥匙在他手上,白僳插入钥匙一扭,便把门打开了。 走上楼梯间前他回头看了眼其余人类那边,在发现电梯没反应后他们涌向了另一侧的楼梯间,可无奈手太抖,钥匙一直都插不进去。 论心理素质,还是白僳这边比较好。 白僳想了想解谜还是得靠人类,于是他转过身,拽住了完全无视他,朝着其他人而去的NPC的胳膊。 壮硕的NPC没想过自己会被拉住,所以也没设防,很轻易地被白僳拉得一个踉跄。 NPC试图收回胳膊,扯了一下还没扯动。 “快——点跑。” 白僳两手一伸,按着NPC的肩膀将人往侧面一转,接着往墙上一压,他的力道偏大,NPC一下子没能挣脱。 手持电锯的NPC:? 或许是没见过有人这么玩追逐战的,被追逐的其他人类愣了好几秒,然后忽然惊醒,连忙用钥匙开锁进了另一边的楼梯间。 不管怎么说,被电锯追还是太刺激了,他们先走了。 被留下的白僳这才手一松,看着半天没动作的电锯NPC自言自语:“追逐战应该这么玩才对。” 像他之前应观众要求打的恐怖游戏那样只能逃也太憋屈了。 …… 密室二楼上演着一场你追我赶。 NPC到底是密室的工作人员,在短暂的怀疑人生后很快恢复过来,丢失了大部分玩家的踪迹后,他选择追离他最近的白僳。 白僳自然也不可能站在那儿等人类追上自己,他三两步跨到了楼梯上。 这是一场幕后观看都觉得精彩的追逐战,看得密室工作人员都在怀疑他们抽了个运动员之类的人过来玩。 具有夜视功能的探头只能捕捉到一道人影飞快跑过,接着是手持电锯的NPC,两人穿行过几枚探头下,忽然到了下一幕,镜头里只有孤零零站在那的NPC了。 手持电锯的NPC左右环视没找到目标,只能关掉电锯声,笨拙地往回走,去往另一个方向。 过了会,监控的死角中,蜷缩在那的白僳舒缓身子,双脚回到了地面。 那是一处铁皮柜,大概为了防止被人移动,整个柜子和墙固定死了,也方便了白僳躲在上面。 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处空间有点狭小,但白僳只要把身体对折一下。 不过他避开追逐的原因并不是被追累了,而是追逐者的身份他感到奇怪。 那不是跟他们一起进来游玩的壮硕男性吗?怎么成了密室的NPC了? 而且他手上的触感……唔。 没玩过密室的白僳以为这是什么刻意安排。 落单的黑发青年不慌不忙,重新出现在监控下的他打开手电,光线一开始对准人的脸,看起来像什么恐怖片里的场景。 之后手电才对准周围的环境,应该是要准备找线索……找……?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发青年就着房间里唯一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坐下,开始发呆。 耳边是阴森的音效,周围是恐怖的环境,偏偏房间中央坐了一名淡定的青年。 白僳倒也不是完全在发呆,他朝四周看了几眼便从各个地方发现了些容易发现的机关。 比如他刚刚躲藏的柜子,比如房间左下角有个被纸板盖住的保险柜,再比如右侧的墙壁。 线索可能是他手边的这本医生日记……讲道理,哪个正经人没事写日记? 就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写什么人类观察日志。 翻了翻面前的医生日记,白僳完全把这当故事来看。 大概讲的就是什么,这间医院明面上是一家普通医院,私底下在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然后测着测着玩脱了,什么大量冤魂作祟,把整个医院搞得明里暗里都乌烟瘴气的。 最后,医院与冤魂冲突,一把大火烧却医院,将所有的秘密藏入了火灾后的废墟中。 中规中矩的剧本吧,白僳觉得这两天看的恐怖电影里就有类似的戏码。 不过,要在这里面找密码吗? 把日记翻来覆去看,白僳盯着页码和日期看了会,最终放弃了思考。 等人类过来吧,那几个人类现在是在…… 密室的隔音一般,隔着几堵墙白僳都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叫声,一阵一阵响起,每喊一次就会换个地方。 最后人类的说话声聚集在他右侧的墙壁后,女声不断催促着“快点快点”、“她要追过来了”,声音中充满了惊慌。 白僳听着动静站起身,举着手电筒站到墙边。 手电筒本来对着墙,但考虑到这样照射会晃到出来的人的眼睛,他便掉了个头,将手电对准自己。 人类很快在对面解开了机关,白僳面前仅供一人爬行的洞口应声移开。 伴随着“快快快”的喊声,有人慢慢从中匍匐而出,为了安全考虑,人类中唯一的男性留下来断后了,所以先爬过来的是情侣中的女生。 她看到洞口外有光,激动地朝前爬,然后看到了……一双脚? 鞋子的外形有些眼熟,但女生隐约感觉有点不妙,她从洞口探出头,犹豫地朝上看去,一张笼罩在阴影中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啊!” 短促的惊叫声,女生下意识往回躲,却被白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触碰的是有衣物遮挡的部分,把人一拉一拽,推到一旁站好。 接下来的两名女高中生也如法炮制,最后是情侣中的男青年。 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维持着手电朝上的动作,把每个爬出的人类都吓了一跳。 最后的最后,白僳蹲下来,灯光从下至上投下影子,将黑发青年偏白的肤色渲染得更加苍白,如同鬼脸一般。 洞口通道中爬了一半的NPC女鬼面对着出口处的人脸,一时间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 那是……玩家吧?为什么表现得比她化完妆的脸还像鬼?? 第九十四章 通关 女鬼NPC的迟疑导致她没能成功追出去。 就算她没有停顿,白僳合上门板的速度也比她快。 黑发青年在手电筒打出的阴间滤镜下朝人笑了笑,然后搬过机关挡板,把洞口重新堵上。 女鬼NPC:等一下,他们密室这个机关可以手动合上的吗? 女鬼尝试着爬到头推了推,完全推不动。 女鬼NPC:……?怎么抵门才能卡这么死?? 白僳做完这个动作才直起身,脚跟抵着门板,房间里的人类惊魂未定,看到他持续阴间打光,不由地后退半步。 还是胆子大一些的男青年无奈开了口:“这位……朋友?能不能把手电筒放下来,她们都被吓到了。” 白僳顺从地关了手电:“有这么吓人吗?” 男青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是自打进了密室他就觉得这位一直游离在解谜过程外的黑发青年气质冷凝,不笑的时候看着不好靠近,笑的时候……好吧,说实话也不好靠近。 刚刚被打上阴间阴影后,活像是要找他们索命的恶鬼。 白僳不在意地收回手电,抬下巴示意这个房间还有谜题没解:“柜子和房间东北角的保险柜都要密码,线索大概是桌上的日记本。” 男青年和其他女生刚从女鬼NPC手下逃脱就被扔了解谜的工作:“那你干什么?” “堵门啊。”白僳脚后跟敲了敲后方的门板,“女鬼还在后面呢。” 其他人类都哑言不再出声,虽然知道女鬼是人类假扮的NPC,但被追逐还是……最好不要。 小情侣和女高中生们凑在一起研究密码,白僳则听着人类半吐槽地和他说刚刚经历的惊险。 手持电锯的NPC在他们进入二楼后追了过来,把解谜中的他们撵到一楼,后面又消失不见,他们才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二楼。 二楼的房间解谜倒挺顺利,把谜题破开拿到线索准备去开门时,女鬼NPC突然出现,之后便是刺激的你追我赶。 “说起来,还有一位呢……?到现在都没再出现。”女高中生还是觉得奇怪,“密室中这样真的合理吗,会不会是故意安排的NPC之类的?” 正猜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步伐沉重。 其余人类都在思考要不要躲起来或者跑出去,唯有白僳淡定地打开手电照着门口,把准备进来的壮硕男性照了个正着。 “呼……不是鬼啊。”有被吓到的女高中生拍了拍胸口,然后她有些犹豫地问,“你……你前面都去哪里了?” 壮硕男性环视一圈,把手里拿着的密码本和道具丢在桌子上:“去三楼的东西之一。” 没有过多解释,男性就说他一开始躲了起来,等他们全上楼后才分开走,没想到还是被拿电锯的NPC追了。 且不说人类是什么反应,白僳打着手电的手晃了下。 这算什么?自己追自己吗? 总觉得人类在玩什么很新奇的东西,白僳并没有吱声揭露,很配合地闭口不言,看着壮硕男性和他们有所交流,并一起解谜。 只是人类商讨的过程中,壮硕男性有时会朝他看过来,白僳歪歪头作回应。 白僳其实也在盯着壮硕男性看。 “哎刘哥别看了,他不擅长解谜,要是有追逐倒是可以麻烦……咦怎么称呼。” “姓白。” “哦,可以麻烦白小哥断后,或者刘哥?” “可以。” 人类一言一语完成了分工,白僳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 男青年是真的很擅长解谜密室,他的女友也就是胆子小了些,在观察和找线索方面很在行,就连两个女高中生和壮硕男性都能提出自己的想法,除了白僳。 几名人类一回头,还能看到黑发青年和追着他们的女鬼NPC玩左右横跳的游戏。 怎么说呢,确实把追逐战拦住了……尽管方法很奇怪。 “白小哥!快过来,往三楼的路开了!” 人类大声呼喊着,听到呼喊的白僳一个转身,以女鬼NPC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跑了出去,等女鬼NPC想追的时候,前者已经站在了楼梯口。 女鬼NPC:?这也太难追了! 女鬼气喘吁吁地跑到楼梯间,想推门时发现根本推不动。 从玩家的脚步声判断一行人应该已经上楼,那么堵住门的东西是……是他们放在边上做装饰物的那几个死沉的人体模型吗?怎么会有人搬得动的! 不管怎么样,在时间绰绰有余的情况下,他们来到三楼。 就在白僳觉得自己自助餐用餐卡稳了的时候,人类遇到了难题。 三楼的其他谜题答案都在同一层,唯有通往院长办公室的门锁极其复杂,好几道密码环环相扣,线索也不全在三楼。 “这应该是一楼那个……药房的白板上画的图案?”男青年头疼地说,“因为当时没用到我也没仔细记,难道要返回去吗……那不是又要被追了?” 无论是二楼的女鬼还是一楼的电锯男都不是他们想遇到的,每次被追都很浪费体力。 让同伴去?不不不,也不能老麻烦人,先问一下有没有自愿,没有就石头剪刀布……六个人可能黑白配更好? 人类正在苦恼,白僳忽然开了口:“上面是圆,下面是三角,左边方块右边菱形……后面左上是0105,右下……” 白僳一连串说了很多,说完后其他人都扭头看他,这让白僳不明所以:“怎么了?” 男青年震惊:“你记住了?” “看了几眼就记住了。”白僳往自己的人设上补了个记忆力超群,“所以还需要回去确认吗?” 这个其他人觉得可以先让白僳试一下,错了再下去找正确的密码。 于是,站在最前方的人变成了白僳。 白僳慢慢地按着密码,他能感受到背后有一股比较执着的目光盯着他。 为什么要看着他呢?而且里面的房间也…… 密码输完后门啪嗒一转,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位置被直接翻转到院长办公室内部。 外面的人类发出问询的呼喊,但白僳没有回答。 他前面一直有点在意……在意门内的气味。 事实上这间密室为了渲染医院火灾场景的氛围,越靠近三楼,消毒水与灼烧混杂的气味就越明显,以至于有很多细节都会被人忽略。 最后的文件摆在院长室的桌子上,只要拿起便能被判定通关。 白僳确实拿起了,广播里响起了恭喜他们通关的声音。 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住,而是走到了房间里一间封闭的柜门前。 柜门有锁,白僳轻轻一拽便把锁链拽断。 接着他往后一退,一具蜷缩的人影砰地落到他面前,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还能看到对方套着沾了血的裹尸袋。 血,是真的血,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死,也是真的死者。 第九十五章 普通的凶杀案 原来人类世界真的会有正常死亡的人类。 一直以来都只遇到灵异事件而不是凶杀案的白僳陷入沉思。 因为自己一直待在密室里,所以白僳很清楚,这间密室里没有灵异。 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没有,有的只有人类伪造的假象。 白僳面对着人类的尸体,好奇地蹲下身子。 尸体上套着的裹尸袋外装在颈部有一条拉链,制造出了上下分层的构造。 白僳伸手一拉,把拉链拉开,将头套的部分从尸体头上摘了下来,随后,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引入眼帘。 死者是男性,目眦欲裂、口部微张,神色愤怒且充满了不可置信,从额头的右上角有大片血液流下,将头发糊在了右侧的脸上。 男性身上似乎就这么一个伤口,最浓重的血腥味便是从那传来的,凶器的话…… 白僳视线后移,在柜子的角落里看到了那把沾血的电锯。 其实他在一楼遇到时就想说了,这把电锯完全不具备锯东西的功能,只是样貌和重量仿得响。 白僳离开尸体身边,翻看了一下那把电锯,锯子的部分固定无法转动,反而是手把的部位有个拉环,拉动应该能开启什么。 在他研究尸体的过程中,过来开门的工作人员终于过赶到。 外面的工作人员一面掏钥匙一面道歉,说院长室里的机关似乎出了什么故障,他们一直打不开,只能人工赶来开门。 “对不起啊,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们过关,奖品我们已经——” 工作人员的话戛然而止,院长室内的场景超出他的想象。 黑发青年站在那,但是…… 应该只有一名玩家的啊?地上……地上的是谁?是他们那位扮演电锯狂魔的同事吗……哈哈哈,他不应该在这吧?他怎么会倒在地上…… 工作人员思绪紊乱,院长室的灯光闪烁不定,这个效果是他们刻意营造的,为了让玩家感到恐惧。 现在这份闪烁的光线却成了工作人员观察的阻碍,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没有,他没有看错。 感觉堵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一直没反应,白僳打开手里捏着的手电,把明晃晃的血迹照给人看。 看着人类陷入震惊说不出话,白僳只能自己开口:“嗯……我觉得,这个情况下应该要先报警?” …… 报警,工作人员慌张地报了警。 白僳和尸体同处一室待了很久,然后被姗姗来迟的工作人员带到门外等着。 等候期间,几名同行玩家在惊叫和难以置信后,不得不相信他们被卷入了一场杀人案。 特别的,白僳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了好几眼。 不过他没看回去。 警察来得很快,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人,白僳理所当然地要被捎回警局,不过在此之前现场简单地被调查了一下,他也围观了几眼。 没有灵异影响的凶杀案来的都是些白僳面生的警察,看他们拉起警戒线,用白线画出尸体位置再把尸体运走,准备去做尸检。 很普通啊……完全没有夏警官他们来得令人紧张。 由于自己什么都没做,白僳很配合地坐上了警车。 在上车之前,他还问了下密室那面,通关后给的自助餐用餐卡还算不算数,得到算数的回答后,他留下地址希望密室工作人员给他寄过去。 密室工作人员干笑着:“好、好的白先生。”但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过于冷静了! 原以为前面一直不说话是被吓到了,没想到人心理调节能力还挺好,直面尸体现在就能恢复正常了。 这一点让跟他同坐一辆警车的警察看了几眼在后排坐着,玩着手机的黑发青年,给他提醒了一句。 “可以跟朋友或者家人打个招呼,免得让人担心。” “嗯。” 手机屏幕白莹莹的光映照在脸上,白僳开的不是和人的聊天的对话框,而是开的搜索栏。 搜索的内容是——笔录的流程、如何做笔录等等。 副驾驶的警察看黑发青年情绪稳定,也就收回了视线,不过考虑到个人承受能力,事后可以适当给人安排个心理疏导什么的。 至于白僳是犯人的这种可能性? 在询问过密室工作人员的证词后便可以得知,白僳一直在监控探头下,中间消失的几分钟又不可能犯罪。 白僳就是一位发现尸体的普通人。 开车的警察在路上安抚了白僳几句,说不用紧张,就是去警察局做个笔录,人可能会在第一次面对警察的时候说不出话。 白僳坐在后排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紧张,而是新奇。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去人类警局,虽然按照分类标准,可能只是普通事件那一面的,但那也是人类警局。 最近的警局开车十多分钟,走进去前显示一番检查。 人类警察拿着个扫描的仪器在白僳身上扫来扫去,被白僳看了,门口的警察笑着解释:“以防万一,看看有没有带危险物品。” 白僳听话地举起手。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在筛查危险品,而是在筛查危险的“人”。 扫描仪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白僳顺利地进了警局,被领到一间小房间坐下,很快其他警察跟了进来。 笔录先是问了身份信息,接下来才是有关死者的相关情况。 “怎么发现死者的?” “气味吧,铁锈味还蛮明显的。” 记录的警察抬了下头,在那样混杂的环境里还能嗅得到,这嗅觉有点灵敏。 “柜子是你打开的?” “对,因为闻到了血的气息,就拽了一下,没想到那链子这么脆。” 不是脆不脆的问题吧?那链子看着就要用工具拧开……也不一定,万一是真的容易断而不是眼前人手劲大呢?等同事鉴定吧。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白僳想了想,他在来警局的路上大概搜了下,做笔录要如实告知情况。 于是,白僳说道:“那位身形比较健壮的……男性?他也是密室的工作人员吗?” 记录的警察没想到会被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白僳点着面颊,回答道:“因为在一楼追逐我的拿电锯的人,是他啊。” 第九十六章 偶遇 白僳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很重要的情报。 他也是经过了一丁点思考才说的,他看前面警察对他闻出来的消息反应平平,便知道这在人类的接受范围内。 这样的话,嗅觉再灵敏一点是不是也没有问题? 面对记录警察的追问,他支着下巴,眉头微蹙:“就是气味吧,人身上的气味。” 白僳含糊地描述了一通壮硕男子给他的感觉,对方一开始的消失和隔了很久的出现都讲给了警方听,对面的警察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不过,这个嗅觉是狗吗?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记录的警察立刻出去了一趟。 其实没有白僳说的这个指向性明确的情报,警方也能很快破案,因为这也不是什么高水平的犯罪,甚至作案工具还丢在现场。 白僳道出壮硕男性的疑点后,只是一脚油门把破案的进程直接开到了终点,可以有针对性地调查了。 白僳坐在警局内走廊上的一条长椅上,有关他的笔录已经做完,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离开。 借口朋友会来接他,他就坐在那等候。 顺便听墙角,听警察的墙角。 黑发青年垂着眼眸,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上滑动,略过一个又一个动态画面,好像就在那普通地刷视频看。 实际上呢,白僳已将状态放空,他想听……哦,找到了,还离他挺近的。 他很轻易地听到两名警察在几墙之隔的地方聊案情,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够远了,但对于怪物来讲,优秀的隔音墙如若无物。 “这次这案子破得真快,刚出完警差不多就能结案了。” “是啊,多亏了那个发现尸体的青年,他嗅觉真的好,不然得等到明天吧……作案手法算不上高明,就是需要查一下证据。” “监控坏得太巧了,那家密室也真是的,监控有几台坏着没修好就敢放人进去玩,就算是测试也不行吧。” “院长室的监控就是坏的,还好尸体和凶器上都没有那青年的指纹,判断起来容易了很多。” 指纹……哦对,他没留下指纹来着。 白僳思考着要不要回头警方追问他锁链的事时打个补丁,用袖管包住不想弄脏手什么的……他第一次做笔录,漏掉点细节也正常吧? 白僳又听了会,两名警察开始唠家常,比如谁谁谁交了女朋友,谁谁谁家里添了个小孩,都是些无聊的八卦。 于是他收回了放空的状态,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左边有脚步声,有人朝这边走来。 白僳顺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与一双有一点点熟悉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对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有一点点熟悉,他记得这个人是……白僳眯了眯眼。 这不是那天来他家修水管的师傅吗? 怎么会出现在警局? …… 张烨然,特殊部门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现在正面临着大危机。 他日常出完任务回就近的警局借个地方准备打个电话并写个报告,却不想在警局走廊的座椅上撞见了那位他队友满心记挂的对象。 没办法,黑发青年这张脸在资料上他也看得很多了,就算现实里只见过对方一面也记住了。 现在怎么办?怎么解释他回警局像回自己家一样? 暴露肯定是不能暴露的,万一以后还让他用普通身份接近呢? 张烨然头脑风暴中,他视线一低,瞥到了自己今天的穿着——非制服的工装打扮,衣角裤管还因为出任务沾了点污迹。 张烨然快速扯了下嘴角笑了下作打招呼,接着笔直往前走,敲开最近的一间有人的办公室,大声嚷嚷道:“您好啊,我是来修空调的师傅,是你们这间的空调坏了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张烨然快速一间间找过,最后在第四扇门的位置走了进去。 就像一名普通的维修师傅一样,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白僳生出了一点怀疑。 他第一次引来人类警察的时候比较紧张,加之血腥玛丽的“惊吓”,他有点怕自己暴露,所以有点束手束脚。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多少掌握了一点度。 白僳再次垂下脑袋,沉入了手机的世界中。 张烨然非常感谢几位同事的配合,在进入一间空房间后,马上摆脱了维修师傅的营业状态。 他掏出电话,先看了下他队友的行程安排,发现对方没出任务后,就放心地打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下便被接通,对面响起了吊儿郎当的声音:“这不是张叔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夏成荫我没比你大多少!不要学局里那个外援小鬼喊我!”张烨然马上反驳,然后才正常说道,“你现在忙吗?” “忙?薛定谔的忙,只要有正事就不忙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面说着,一面同其他同事打了个招呼,远离了工作的地方,“什么事啊,张哥?” 张烨然听着同事这会儿情绪正常,有点不忍心把看见的人告诉他,可只犹豫了一秒,他还是说出了口。 “我见到了白僳。” “……哈?你在哪里……等等,你今天好像是出任务的,所以是在什么灵异事件的现场见到他了吗?难道真的要给他上24小时盯梢吗,但这样就得打报告了,队长不一定会批我的申请……”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烨然连忙打断夏成荫夸张的猜想,“我在警局里见到的人。” 张烨然报了个离得有点远的分局的位置,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我觉得在警局见到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为什么在警局?”电话另一边艰难开口询问。 “这个我不清楚,我问一下。” 张烨然暂时挂了电话,也不敢直接出去,因为白僳很可能还在外面坐着,只能是拨打了这个警局同事的电话,问了下发生了什么。 得到答案后,他回报给了夏成荫,后者听了原因,松了一口气……并没有! 因为正常凶杀案被带到警局什么的这种事情也很麻烦好吧! 第九十七章 隔墙有耳 几个小时前,夏成荫在队里开会。 开会的主题是有关近期出现的灵异事件的情况说明,做一下数据分析,比如消灭了多少,又有多少漏网之鱼,还有他们人的伤亡情况。 这种会每个一段时间就会开一次。 其实夏成荫不喜欢开会,他的性子就不是能长久坐下来的,加之收编前干的也不是什么正当的活,一直是队里的刺头。 不过这次的会不一样。 寸头警员耐着性子坐下来,翻着文职人员给做的分析报告,前面的套话他匆匆翻过,直接翻到了后方的灵异名录那边。 血腥玛丽,消失,未再出现。 未知灵异A,消失,未再出现。 电子幽灵,活跃,近期出没于…… …… 幽灵地铁,活跃,近期出没于…… …… 七巧游戏厅,消失,未再出现。 腐尸,消失,未再出现。 …… 白色诡物,最近出现于医院。 鬼婴,消失,未再出现。 夏成荫挑了几个自己认识的看,包括但不限于同白僳相关的,这期会议所涉及的灵异消失不见的比例有点高,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 对于灵异而言,除了被消灭之外,它们很少有停止活动的时间,毕竟将整个人类世界侵蚀或许才是它们的目标。 所以,这个异常比例有点太高了。 是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吗? 夏成荫不知道,与会人员也分析不出来,只能是让他们多加注意并散了会。 寸头警员回去干片警前,被自己的直属领导顾丞叫住了,在一声轻佻的“老大”过后,他的队长无奈地摇着头。 顾丞没多说什么,他让夏成荫注意分寸。 注意什么分寸呢?调查人的分寸。 “网上盯着人的直播间什么的都算了……线下派人跟踪记得打报告。”顾丞语重心长,“我不想回头同僚接到报警电话,他们把人一抓,然后发现跟踪的是自己人,你还拿不出报告。” 这样他再去领人的话会很尴尬,而且已经尴尬过好几次了。 夏成荫不爽地回望,对视了一会,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之后夏成荫回了暂时上班的分局,发现今天的白僳没有直播,直播间动态里高挂着暂时摆烂二至三天调整状态的消息。 再然后,他就安安稳稳上着班,忙了些社区里的事务,直到接到这通来自同伴的,令他血压飙升的电话。 白僳别是个事故体质吧,怎么哪里都有他? 头一次有点怀疑自己的直觉,夏成荫让张烨然把整个事件完整地转述一下,不要缺胳膊少腿。 张烨然:“?拜托,人还在门外坐着,不是已经讲了大概了吗?” 夏成荫:“成吧,我自己问。” 手机没挂,夏成荫拿起座机啪得拨通出去,很容易地从部门渠道问到了这还未完全结案的具体细节。 “夏前辈,这个案子难道有特殊的力量介入吗?需要报给上面然后交接——” “没,只是我有点在意,谢谢你了。” “哦哦……不过夏前辈我现在是违规跟你讲的,你不要说出去啊。” 没有灵异,就是普通的刑事案件。 除了发现的尸体的人是白僳以外,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据说杀人犯已经被找到了,还是白僳提供的指向性线索。 说是,闻出来的。 夏成荫:……是狗鼻子吗? 反正没问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夏成荫按压着眉心,过了会,重新拿起仍在通话中的手机。 “所以你就是运气差?撞上白僳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 “是运气有点差……咳,这不是看你比较在意,跟你讲一下,没什么事就好。” “你没暴露?” “没吧,我装作来修空调的,应该没暴露。” “没暴露就好,说不定以后还要你去他家修东西呢。” 暴露了哦。 门外长椅上的黑发青年换了个姿势刷手机,把手机高举过头顶,仰靠在椅背上。 没想到这位张师傅也是警察的人。 所以他家里的……符纸,不是第一批上门的警察贴的,而是这位张师傅贴的。 他知道了呢。 两名特殊部门成员的交流迅速进入了放松状态,张烨然在压惊,夏成荫在合理摸鱼。 “张哥今天怎么会去那边?” “这不是假装上门修东西顺便把疑似灵异物品的东西取走……现在的小孩子真的很不怕死,没事玩什么笔仙,送完就想着找个地方借个房间写个报告……谁知道就中奖了。” “局里还有地方放?” “鬼知道研究完会放到地下多少层,那地方我去一次要感冒一次,太阴冷了。” 后面两人的对话转到了其他地方,但偷听者却因为前面的交流惊喜地亮起了眼睛。 警方有存放灵异物品的地方。 这不就代表着自助餐吗! …… 人类警察找过来的时候,黑发青年仍在长椅上坐着。 他托着下巴坐在那,双目微闭,头一点一点的仿佛在打瞌睡。 人类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拍了拍黑发青年的肩膀:“醒醒,白先生……白先生?” 黑发青年如梦初醒,刚睁眼就朝人弯了下朦胧的睡眼:“抱歉,刚刚做了个美梦。” 做了个去警方存放灵异物品的地方吃自助餐的美梦,睁眼想想有点不现实,那种地方看守怎么会不严密呢? 白僳舔舔嘴唇,把被勾起的食欲放回肚子里。 人类警察挠挠脑袋:“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白先生你不是说等朋友来接吗?” “哦,他有事不来了。”给莫须有的朋友随口说了个借口,白僳站起身,“我自己回去吧。” 人类警察见白僳站了起来,准备送一下人,他边走边开玩笑地说:“白先生的嗅觉真的很敏锐,帮我们减轻了不少工作,有没有兴趣来兼个职?有白先生在案发现场,说不定可以早点发现一些线索。” 本就是打趣的一说,没想到有人当了真。 白僳当即停住脚步,朝后一转身,凑到了人类警察面前:“真的吗?” 黑发青年双眼蒙着一层亮光,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可以来兼职吗?” 第九十八章 “等、到、你、了” 被黑发青年殷切看着的人类警察后退半步,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他就是随口一说,怎么这位还当真了呢。 虽然他们现在是因为一些不可明说的原因,收人的门槛变低了,但他这种小警察是没有随便找人的特权的。 人类警察轻咳两声:“那个……要不,白先生考虑一下考公?” 白僳重复道:“考公?” 人类警察点了点头:“就是考公务员,现在有很多编外的岗位哦,考上的话,到时候顺理成章把你往局里一借……” 人类警察描述得很好,但白僳本来亮着的黑眸却暗了下来。 考试,人类的坏文明。 白僳遗憾地收回视线,他就知道人类警察一方没这么好混入,竟然还要考试。 不过夏警官和张师傅……不,应该叫张警官没想过会隔墙有耳,被他听到了点机密的消息。 门内门外的防护已经很足了,但还是漏了一只怪物。 两人的话,倒是给了白僳一点启发。 他可不可以……像血腥玛丽那样,把灵异引到家里来?这样只要考虑避开人类警察就可以了。 姑且把悄悄玩灵异游戏重新写上计划本,白僳离开了警察局,这场凶杀案的后续和他没什么关系,如有需要警察还会联系他的。 经过在警察局的逗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回住所的途中有路过小区附近的派出所,大老远就看到个人影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烟蒂红光在夜色中一闪一闪。 等白僳走近了,那蹲着的人站了起来,朝白僳打了个招呼:“哟,白先生这么晚回来,是去哪里玩了?” 白僳回看寸头警员,勾了勾唇角。 他觉得人类警察很有意思,明明已经知道了下午都发生了什么,现在还能装得一无所知的样子。 “上午去房东那边拜访了一下,之后吃午饭时抽中了奖,去玩了密室。”说着,白僳抬了抬手,那些王奶奶给的谢礼他已经拿了回来,“然后遇见了一场凶杀案。” 大概是没想到白僳会这么直白地讲,寸头警员叼着的烟被他咬了一下:“……那还蛮倒霉的。” 白僳附和地点点头:“是很倒霉,刚出医院又碰到这样的事,所以想去转转运,夏警官有什么建议吗?” 按照夏成荫的职业,他可以说出一连串避免遇到灵异的办法,比如他们局里那小道长的道观就很灵验,正常人求个符不作死的话,能避祸很久。 但在灵异不能被普罗大众所知的情况下,他额角跳了几下,最后挤出几个字:“不要封建迷信。” 一个专门查灵异的警察跟他讲不要封建迷信。 白僳有点想笑,但他憋住了,只是头转到一边,肩膀耸了两下。 夏成荫:“……?”总觉得面前的重点关注对象好像在笑他,他卡着时间点出来抽烟顺便等人是不是错误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白僳还是朝夏成荫挥了挥手,走回了小区内。 有关去晦气的地方已经有了去处,只是人类姑娘一直没联系他。 白僳大概知道缘由在哪。 …… “怎么会这么晚开播……”凌晨一点多,白僳面对弹幕的疑问回答道,“因为刚吃了夜宵,所以想做点什么消消食再睡。” [?] [主播你看一眼你的直播间标题,吃夜宵不直播的吗!] [难道在吃什么黑暗料理?没事小白你随便播着吃,只要不进我们肚子离我们都可以看!] [是啊,不要忘了你的本职工作!] 要说本职工作,这直播间最早大概是播灵异游戏的。 而且……他吃的那东西不怎么能见人,还是不要害得他的直播间被封了。 一个小时前,白僳在漫长的网络搜索后找了两个可以一个人玩的灵异或者说通灵游戏。 一个和血腥玛丽差不多,半夜十二点在镜子前点上蜡烛削苹果,苹果皮不能断,不然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还有一个是一个人玩的捉迷藏,需要准备什么玩偶、大米、缝衣针和线之类的东西。 没作太多纠结,白僳选择了前者。 捉迷藏需要准备道具且耗时太长,容易出现超出掌控的情况,要知道还有位人类警察在附近虎视眈眈呢。 那么就……就玩一下对着镜子削苹果皮那个? 刚好他家里也有苹果,还是昨天出门时顺路买回来的,还没吃完。 某方面胆子大了很多的黑发青年飞快定了个半夜十二点的闹钟,把之前没用完的蜡烛拿出来点上,在时针与分针刚好重合时,拿起小刀削起果皮。 游戏说要安全完成是不能削断果皮的,也就是说……他需要失误一下。 手中捏着的小刀一歪,顺长的果皮咔地断了,刀尖也顺势一斜,刺入果肉中。 在阴冷的气息充斥卧室的过程中,白僳一点没浪费,就着水果刀把苹果全部啃完。 等镜子中招来的灵异出现时,黑发青年手中攥着枚果核,注视着镜子的双眸一亮。 “咔嚓。” 果核在白僳战栗的目光中被直接捏碎,从指缝间落下的碎屑让镜子中的灵异背脊一凉。 它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现在出去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镜子中的灵异当即想跑,美味且作死的人类何其多,他没必要为了眼前的这一个耽误自己之后的大好鬼生—— 镜子中的灵异想逃却没逃掉,在它反应过来前,他眼中的黑发青年已经一把抓住了镜面。 “等、到、你、了。” 黑发青年如墨的黑眸愉悦地弯起,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着镜身,嘴角一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知道是不是灵异的错觉,它总觉得那白色的齿缝间遍布同类留下的血丝。 镜子中的灵异:到底谁才是吓人的鬼啊——嘎! 反正最后镜子中的灵异也没跑掉,整面镜子被白色包裹,就是在对方挣扎时摔到了地上,给白僳的进食增添了一点点麻烦。 麻烦指吃完还得扫地,扫完还得把垃圾收拾一下,收拾完也没见到警察上门。 于是白僳才坐下来,摸着有饱腹感的肚子,打开了直播间。 “其实也想赶一下直播时长,之后应该要出门。” “去哪里?嗯……等确定了时间再说吧。” 第九十九章 “感觉你在骂我” 白僳所说的确定的时间迟迟没有定下来。 主要还是人类姑娘生活中遇到了一些突发事件,打乱了她原定的计划——她奶奶住院了。 非常突然,她奶奶在一次外出时记忆力衰退找不到回家的路,在马路上被司机碰擦到,接着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 还在大学里上课的王慕缨当即请了假回家,一忙就忙了好久,白僳还是从安向文那得知人类姑娘的奶奶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白僳疑惑:“所以为什么你会知道?” 安向文卡顿片刻:“王妹妹朋友圈有发很奇怪的话啊,我就去问了下,白哥你完全不看的吗?” 白僳看的,但他没有悟到。 朋友圈里那种发张风景图配上一些云里雾里的文字对于一只怪物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就不能拒绝谜语人吗? 安向文:“可能是比较含蓄吧,所以白哥你要去探病吗?” 白僳:“?”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白僳表达出了自己心中的问号。 安向文也是隔着电话悟到了这迷之停顿意味着什么,不可置信地反问:“白哥,你忘了吗?你明天要来医院啊!然后你答应顺路来看我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白僳从记忆里翻找到,前天他在自助餐厅里顶着餐厅工作人员想杀人的目光的压力敞开肚子在吃饭,医生忽然在手机上通知他可以做一下复查,并约了个时间。 安向文当时好像就在医生边上,听到后立马给白僳发了消息,问白僳能不能顺路来探个病,他好寂寞。 白僳当时是答应了,反正都要去,顺路去弯一下。 “所以白哥你可以顺路也去王妹妹的奶奶那看一下啊。”安向文建议道,“她也在这间医院里。” 这个白僳倒是不知道。 那人类姑娘有点报喜不报忧。 医院复查当天,白僳花了小半个上午做检查,得到一个完全恢复的答案后,再去到安向文的单人病房。 已经彻底摆脱拐杖且快要出院的卷毛青年一早便候在那,可在看到白僳两手空空进来,人类的脸垮了下来。 “白哥,你探病不带东西的吗!” 白僳没有接话,就这么看了过去。 安向文被黑眸一盯,本来还有些生气的状态瞬间恹了,自顾自地给白僳找好了理由。 “我知道我和白哥的关系已经不是需要礼物来衬托的了……对,就是这样。”在白僳一脸“你在说什么东西”的神情注视下,安向文继续说,“不过我就算了,白哥你等会也不拿东西吗?” 十分钟后,医院附近的花店内,安向文站在结账的地方,用自己的手机刷了付款码,买了一束花。 花拿在白僳手中,他站在门边看手机,等人类付完钱出来。 安向文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白僳探病是他来付买花的钱? 然后他扭头一看,黑发青年已经拿着花走远,快要抵达马路对面的医院门口。 “等……白哥你等等我啊!” …… 老人的病房里没有人类姑娘的身影,只有护工。 从王慕缨的朋友圈判断她今天回学校上课去了,没办法,请假也不能一直请,似乎今天还有考试。 白僳直接想把花插进花瓶里,却被安向文制止了。 安向文心累地跟在后面,觉得自己今天就不应该让白僳来探病:“白哥,花给我吧,这要把包装拆掉啊……” 卷毛青年拿了花和花瓶去外面接水,病房里便只剩下了白僳。 黑发青年转到面朝窗户、晒着太阳的老人跟前,看到老人衣领、衣袖下还缠着绷带,倒是不妨碍行动,就是擦伤的部位有点多。 神情的话……老人神情恍惚。 年迈的老者目光迷离地看向窗外,可能是白僳站久了,她才一点点把视线挪了过来。 她看了白僳许久,像在已经缺失的记忆里翻找,从迷茫转为思索,最后才恍然大悟:“你是……你是……” 明明名字就到了口中却说不出,老人头疼地捂住了脑袋,很努力地在想。 黑发青年俯下身子,手撑在病床边沿,同老人交流道:“我是白僳。” “你……对,你是小白。”经由提醒,老人终于想了起来,脸上重新展露出慈祥的笑容,“小白你来看我了啊。” 白僳眉眼低垂,应了一声:“嗯,刚好有空。” 接下来他和老人交流了好几句,老人聊着聊着就忘了他是谁,明明就隔了几分钟却要再提醒一次。 所有的表现都很像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但白僳知道这只是对外的表现。 真好啊,人类竟然有能够对应的疾病。 白僳重新站直身子,刚好这会儿安向文千里迢迢给花瓶加水回来,把花束放到了窗台上。 “我前两天在医院看到王妹妹就跟到病房里来了,那时候王奶奶情况就是这样了,哎……王妹妹好伤心的。” 安向文一面说,一面悄悄观察,结果发现白僳反应平平,还在那和老人聊天。 安向文心里默默摇头,觉得自己努力过了,但他白哥的情商真的没救了。 作为探病的陪衬,安向文和王慕缨的奶奶不熟,帮花瓶换完水后就开始老老实实刷手机,看看视频翻翻新闻,研究一下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 “哇!”卷毛青年一声惊呼,“竟然是情杀。” 安向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蓝底白字的警情通报,凶杀案发生在热闹的商场,警察来的时候被好多人看到,于是密室死了人的事被发到了网上。 警方后续发个警情通报也就是讲一下,这个案子他们破了,犯罪分子已经抓到了。 “因为感情纠纷……还假扮对方身份,哇砸死了把人藏起来,还跟着一路通关密室,听说还在尸体面前看了好久。” “这什么?犯罪分子回来欣赏自己的犯罪现场吗,太变态——呃,白哥你看我干什么?” 安向文一张嘴叭叭叭说得起劲,冷不丁被白僳从前方瞟了一眼,感觉脖子拔凉拔凉的。 白僳皱着眉说:“感觉你在骂我。” 第一百章 更重要的事 安向文发誓,他绝对没有在骂白僳! “我当时也在场。” “啊?” “我说,这个凶杀案的密室,我当时就在玩。” 安向文:??? 人类满脑子疑问,甚至想问个详细,但撂下信息炸弹的白僳无视了安向文的追问。 他说完便把注意力放回了老人身上,徒留卷毛青年一个人瞳孔地震中。 他白哥经历好丰富哦。 白僳的探病充满公式化,聊了差不多半小时后就起身告辞,完全没有告知一声王慕缨他来过的意思。 最后还是安向文拼着手速在白僳离开病房前拍了一张有黑发青年和老人的合照发了出去,白僳又瞟了人一眼,并未阻止。 人类姑娘大概是下课后收到了图片,在聊天软件上来谢谢白僳去探病,并表示自己虽然可能没空,但一定会把去福招寺的行程安排好的。 白僳:? 白僳:其实也没有这么急。 缨络:不是啦,是朋友那边……旅馆、车子什么的全都安排好了!要改时间很麻烦的。 中间的消息发出又撤回了几条,白僳并没有全部看到。 缨络:我要照顾奶奶走不开,朋友又真的很急…… 缨络:不过小白你放心吧,我找了靠谱的人代我! 隔着文字判断不出对面聊天人的真实情绪,白僳总觉得这趟不可取消的福招寺之行有点蹊跷。 他所有的怀疑在见到那位所谓靠谱的人选后,化作了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的卷毛青年招了招手:“白哥!白哥车在这!” 白僳隔着一条马路在原地站住,飞快掏出了手机。 白僳:—— 白僳:你说的靠谱的人就是安向文吗? 缨络:等等我把奶奶扶上床。 缨络:是啊,安先生听说我没办法去的时候,很主动地来找我说,他可以帮忙。 缨络:然后,我就把我做的计划表发给了安先生,没想到安先生还能举一反三,帮我的计划表补全了不少,非常靠谱呢! 缨络:没提前跟小白你讲,因为安先生说要给你个惊喜? 是惊吓还差不多吧。 白僳盯着屏幕上的文字。 要不是他记得游戏厅里发生的事,他就信了。 脑海里闪过卷毛青年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画面。 安向文和靠谱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绝对不多。 黑发青年眯起眼,点了两下手机背面。 最后白僳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穿过马路来到路边的车旁。 卷毛青年神情雀跃,高兴地打着招呼:“白哥,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白僳瞥了人类一眼,嘴巴微张,并未发声,而是看向车内副驾驶,那里坐着一名及肩发的女性。 首先,他不会开车,其次,不认识的女生坐在车辆副驾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开车的是……安向文? 白僳随即看向人类的腿,已经好全的双腿笔直,完全看不出曾经被开过一个洞的模样。 白僳试探着问:“所以我们开车的人是……?” 安向文挺了挺胸:“是我啊白哥,让女生开车什么的太……等等别走,白哥我的腿好全了!” 安向文当场表演了一套不知道叫什么的拳法,拳头倒舞得虎虎生风,腿基本没动。 白僳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的工作?” 他记得安向文是有朝九晚不知道多少的坐班工作的,像他们这样开车去福招寺少说要三四天。 安向文轻松地回答:“哦,回去干了几天就辞职了。” 白僳:? 当人类对上白僳狐疑的黑眸时,前者笑着说:“因为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所以就辞职了,等回来再找个新工作!” 人类现在的态度和在医院里对工作的惆怅截然不同。 不过人类赚不赚钱都是他自己的事,白僳没多说什么。 他打开后排车门把自己的小包放了上去,然后冲副驾驶问:“这位是……” 比女生更先开口的还是安向文:“这位是王妹妹同社团的学姐,叫蔚文雪,马上要实习找工作了,所以去庙里求个好运。” 前排副驾驶的女生转过头,朝他们点头示意:“你们好。” 及肩的发尾烫着梨花卷,亚麻发色的女生化着淡妆,面容娇好,因为被椅背遮挡并不能看出身形,以至于最醒目的应该是脖颈上那条黑色的choker了。 白僳盯着黑色且有几厘米宽的choker多看了几眼,肩膀立马有一点力量搭了上来。 安向文小声地贴近白僳说:“怎么样,是不是和王妹妹是不同的风格?也是个美女呢。” 白僳甩掉肩膀上的力量,斜睨安向文。 人类脑子里装的都是这种东西吗? “开车去。” 白僳将人推走,自己坐进了车子后排的座位。 安向文没得到想要的八卦回答,耸了耸肩,转身坐到了驾驶座上,叮嘱车上的其他两人要系好安全带后,他才开着导航发动了汽车。 安向文是个健谈的人。 但车上其他两个人并不爱聊天,整辆车就回响着他一个人努力带起话题、活跃气氛的声音,偶尔才会得到几句回应。 “蔚小姐是和王妹妹一个社团的吧?是什么社团?” “……读书。” “哦哦,怪不得这么文静……咦不对啊,听王妹妹说,蔚学姐很爱和人聊正在看的小说诶,让我不要太认真听免得耳朵疼。” “……有点着凉,嗓子不舒服。” 略显沙哑的女声多吐露几个词,声音确实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开车的人类嗯嗯说好。 “着凉的话要多穿一点,脖子这么光会冷吧?” 大概是被念多了,副驾驶的女生默默从包里掏出丝巾围到自己的脖子上,安向文看了,话题一转,转到了找工作方面。 “蔚小姐我跟你讲,现在找工作坑可太多了,你要注意……像我找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过,所以你要……” 安向文话匣子打开后根本止不住,副驾驶的女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上这辆车,最后她把目光投向了后视镜。 从后视镜能看到黑发青年视安向文发出的噪音为无物,正撑着腮看向窗外,片缕的阳光划过他的面颊,蒙上一层金光,很快又掩映在树荫的阴影下。 面如冠玉,但…… 蔚文雪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自己在观察一只蛰伏的凶兽。 不……或许是…… 第一百零一章 高速 隔着后视镜的观察会比较难以被察觉。 但是被看的人是白僳啊。 看了会窗外飞驰的景色,白僳总觉得前方有人在看自己,于是回过头,没发现有人转身,而是在后视镜上看到了副驾驶女生悄悄打量的眼神。 与他对视的瞬间,女生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白僳:? 视线的交错未被白僳放在心上,他重新看回窗外,并觉得他们这辆车的车速好像有点快。 白僳不会晕车,但好像副驾驶的女生有点遭不住了。 “安先生。”蔚文雪咳了两声,“你是不是快超速了?” “嗯?有吗?”安向文面容带笑,看了眼手机导航,“不是很多,才超了10%不到20%,这种情况下不被拦下来是不会被扣分的!” 说罢,卷发青年油门一踩、方向盘一打,蹭得一下把车开了出去,轻松地超过了前方的车辆。 蔚文雪一下子没坐稳,整个后脑勺磕在了椅背上,砸得她脑袋阵痛。 艰难地从短暂的眩晕中回神,副驾驶的女生发现车子已经开上了高速,安向文隐约有了要飙车的念头。 手有点痒,但是还是得忍住。 蔚文雪最后只是揉了揉脑后的长发,把发尾顺了顺,憋住了口中劝诫,同时手握住了右上方的把手。 开车的人是叫安向文是吧,她回去绝对要…… 安向文的飙车之旅没能持续多久,主要还是因为高速太堵。 在畅快了十分钟后就看到高悬的指示牌上前方一片红色,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拥挤的车流中。 安向文意犹未尽地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叹了口气:“怎么堵车了呢?” 声音有些虚的女生也开口道:“怎么堵车了呢。” 二人语调不同,说的却是同一句话。 前者遗憾不能展示高超的车技给白僳看,后者疑惑这个时间点的高速不该堵车才对。 安向文看了看前方,把下巴支在方向盘上吐槽:“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们市里的高速不分日月天天堵,小堵和大堵的区别罢了。” 支了会方向盘,也不见车子往前动多少,安向文聊天的心蠢蠢欲动。 “白哥啊。”人类换了个聊天对象,“之前在医院就想问了,白哥你去福招寺好像不止要烧香,还要干什么来着?” 白僳正眯着眼看窗外高速的某一处,随口答道:“观察福招寺的信仰构成,研究如何合法发展教徒。” “……?” 安向文发现白僳说的一句话拆开他都听得懂,拼起来就令人迷惑。 “嗯……”安向文诡异地停顿片刻,决定岔开话题,“这堵车,感觉这个程度和清明扫墓差不多了诶,但还没到时间吧?最近有什么节日?” 前排的两个人没人知道答案,过了会,白僳说:“我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安向文在驾驶座想回过头,却被副驾驶的女生按住了,后者提醒要遵守交通规则,“好吧好吧,白哥你看到了什么?” “福招寺好像要举行法会。” 白僳亮了下手机,界面显示的是福招寺的公众号页面。 “嗯?好好好我不回头,我自己搜了看成吧!” 副驾驶的蔚文雪一言难尽,她想说驾驶员玩手机也不好……算了,这车也没个正常人。 她自己也拿起手机搜了搜,是能在福招寺公众号上看到刚发出没几个小时的活动预告。 非常突兀地要举办法会,这或许是热门寺庙的自信吧,活动页面说这几日预约的游客都可以参与,至于没预约的先到先得,人满了就不能再进场。 蔚文雪有些疑惑:“这种不应该面向教徒的吗……” 她特别指那种比较虔诚的信徒,他们这种随便去上个香的肯定不在其中。 安向文悄悄在方向盘下翻着手机:“说不定性质不一样,等去了就知道了。” 卷毛青年把公众号一关,但没放下手机,而是盲打又打了一串字,再把手机屏幕往旁边一戳,从驾驶座伸到副驾驶那。 明晃晃的屏幕上开着便签本,字号调到最大打了几行字。 ——蔚小姐一直有盯着白哥看,是看上白哥了吗? 没等蔚文雪回复,手机收了回去,换了一句话递了过来。 ——前面就想和蔚小姐说了,你的梨花烫是假发吗?有点歪了哦~ …… 白僳觉得车辆前排的两名人类气氛古怪。 就在他低头看手机搜索导航看堵车要堵多久后,再一抬头,两名人类……应该说是副驾驶的女生宛如炸了毛,一个劲地捋自己及肩的亚麻发。 至于安向文,心情愉快地撑着方向盘,偶尔会漏出几句心里哼着的歌。 人类间……发生了什么。 大概有这样的感觉,不过白僳没有多问,只要人类不来揭他老底,随便人类做什么都行。 堵车期间的开车就是走走停停,反复摇晃之下会令晕车的人更加难受,即使是打开了窗户吹点冷风,蔚文雪也依旧想吐。 “咳,我车技很好的,你会晕车都是堵车的缘故。” 快闭嘴吧。 副驾驶的女生捂着嘴,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刚被吓了一下,现在还得受晕车折磨。 半小时后,车慢慢悠悠地驶入了收费站边上的服务区,在蔚文雪的眼神威胁下,安向文不得放弃了自己的飙车大业。 车刚一停稳,副驾驶的女生迫不及待打开车门,站在车边呼吸新鲜空气,平复自己的眩晕感。 再、再也不想坐这个人开的车了。 所以为什么黑发青年一点状况都没有,果然他还是—— 蔚文雪呼吸片刻,走到另一边驾驶室门边,把自己口袋里的驾驶证拍到窗户上,咬牙切齿地说:“等会换我来开。” 安向文眨了眨眼:“这不好吧,让女孩子来开车什么的……但是蔚小姐,你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蔚文雪动作一僵,低声念了句什么,蹬蹬噔踩着高跟鞋就去了车尾,她敲敲后备箱,示意安向文帮她开一下。 安向文按了什么,解锁了后备箱。 他转身刚想问白僳下不下车吃饭,一扭头,后排的车门已经被打开。 白僳站在车边看着停车场外的建筑,又回头看向来时的高速,舔了舔牙龈。 真可惜啊,刚刚高速上感觉有什么灵异在的。 该进食了。 第一百零二章 服务区 “该进食了。” 安向文听到了飘散在空中的这句话,并通过自己的理解把白僳的话转为“该吃饭了”。 正想问一下白僳准备吃什么,一个下车的功夫,白僳已失去了踪影。 “……白哥?” 安向文四处一看,在停车场花坛一角看到了白僳的身影。 黑发青年蹲在那,手探在草丛中,像在捡什么东西。 几秒后,白僳收回手,注视着草堆里一团白色絮状物随着风翻滚出去。 看着就像随处可见的柳絮,就是季节不大对,这个不用在意。 白僳思考起随风吹他的这小部分晚上到底能吹到哪里,希望还在高速上,方便他晚上吃个加餐。 做完这个小动作,白僳才起身回到车旁,看到了站在后备箱旁副驾驶女生的全貌。 蔚文雪身着一条黑色及脚踝的长裙,原来围在脖子上的丝巾已经被摘下,改作披肩披在肩膀上,胸前打了个花结,将裸露的锁骨遮住。 她前倾着身子,扶着车身,嘀嘀咕咕地在自言自语:“鞋子……早知道……我就不应该……” 女生把鞋子一换,将换下的高跟鞋塞进箱子放好。 这条裙子配平底鞋虽然很怪,但她真的受不了驾驶座那位的车技了,再坐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女生面容扭曲了一瞬。 蔚文雪把后备箱的盖子重新合上,一抬头就看到同车的其他两位站在那看她。 “咳,你们看我干什么?”蔚文雪问道。 “等蔚小姐你关门啊。”安向文回答道,“到底是租来的车,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确认完全锁好了再走。” 蔚文雪有些迷糊:“锁车?” “是啊。”安向文点了点头,“你不去服务区……前面在车上蔚小姐你喝了不少水吧,现在不去一趟,等会路上可没有停车的地方了。” 蔚文雪抿着唇:“啊……啊对,我也要去,那你们这是……?” 安向文灿烂一笑:“结伴上厕所……等等,白哥等我一下!” 卷毛青年胳膊本想搭住身旁人的肩膀,白僳却先一步走了出去。 蔚文雪:……开车的那位是不是把结伴上厕所说出来了?他们是女高中生吗?? 安向文三两步追上了被拉远的距离:“白哥,要不要顺便买点吃的?还是在这里吃个中午饭再走?” “我记得服务区里的肉粽味道都不错,特别是长途开车后很饿的时候来一颗,特别香!还有啊……” 聒噪。 他好像有看过人类把一名女性比作五百只鸭子,那么此刻耳边的安向文约等于二百五十只。 如果人类是在讲毫不相干的事情,他就把人赶走了,但安向文在介绍食物。 “这家店挺好吃的……这不是哪里都有的快餐吗,没什么好吃的……这个人少,白哥你坐进去找个角落,还能用手机开个直播。” 听了半天,白僳忽然顿住脚步。 他半侧过身子,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人类也急刹车停住:“要吃这家吗?那我推荐这家的椰子鸡,好吃。” “你很关注我。”白僳眯起眼问道。 “是啊。”卷毛青年一下就应了下来,“自从知道白哥你在做直播后,我就给你点了关注!” 安向文还拿手机调页面,个子比白僳稍高一点的青年举着个手机,上面闪过几张图,有他直播间的截图,也有……粉丝群? “哦这个放错了,找王妹妹加的粉丝群,不能给白哥你看。” 安向文在其中混得如鱼得水,他讲自己已经能跟人打成一片并称兄道弟。 白僳:“可是慕缨讲,她建的粉丝群里女性比较多。” 安向文:“那互相称姐妹也没问题,网上的话大家可以是姐妹!” 卷毛青年一副新晋粉丝的模样,说的话也很符合新粉丝的定位。 白僳将人类打量了一会,就把人支去站位点单,他自己先去一趟厕所装个样子。 反正不能和安向文一起去,不然两个人往小便池前一站,他不就暴露了吗。 黑发青年一个人进了服务区的男洗手间,随便挑了个隔间在里面坐了会,听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声、脚步声。 公共洗手间在白僳这里留下的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主要还是那个厕所鬼不能吃,还溅了他一身脏水。 两分钟后,白僳装模作样地在洗手台前洗了洗手,接着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在外面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换上平底鞋的亚麻发女生抓着自己不断震动的手机站在那,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面色僵硬,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白僳本不想管,但考虑到他们同坐一辆车,礼节性问了一声:“蔚小姐,你怎么了?” 亚麻发女生瞬间被惊醒,她摸了摸耳侧的长发,摇摇头:“没、没事,我刚刚在想事情。” 真的没事吗?白僳挑眉。 他目送着蔚文雪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向了……男洗手间? 只听惊呼声一片,进错方向的女生很快折了回来,因为跑得急还撞到了人,撞到了一名刚出来的陌生男性。 “抱、抱歉!” 女生立马道歉,她道歉的声音有些尖细,还伸手扶了一下对方。 她有种一鼓作气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上个厕所有什么好鼓起勇气的。 白僳很快返回了吃饭的餐厅,安向文见人回来就立刻窜了起来。 “白哥我去了啊,那什么……我有跟蔚小姐说吃饭的地点,不过她没回我,如果她要来一起吃记得加几个菜啊!” 话刚说完,人已经没了影,从走路的速度来看,腿应该是好全了。 他人的事情仅在脑海里停留了一会儿,白僳的注意力很快被服务员端来的食物香气吸引走。 人类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是先吃饭。 …… 服务区有不止一间厕所,其实从吃饭的地方出来,离得近的应该往左拐,但白僳是朝右找了,安向文也跟着往右走了过去。 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刚好看到从女性那边走出的亚麻发女生,于是安向文招了招手:“嗨。” 他的笑脸贴到了人的冷屁股,蔚文雪愣是把平底鞋踩出了高跟鞋的气势,几步从他身边越过。 “蔚小姐——我和白哥在餐厅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啊——”安向文回过身喊道。 亚麻发女生并未理睬他,而是飞快远离了这块区域,那背影看着像在逃离。 逃离什么呢?安向文朝周围看了一圈,接着甩了甩脑袋,把没头没尾的猜想抛出脑海。 这洗手间有什么好逃离的,又不是有鬼,就算有鬼,他白哥也可以—— 卷毛青年思考的神情突然一顿,他白哥可以干什么来着?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安向文也没想到具体的后续。 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 早点解决完,他也好回去吃午饭。 第一百零三章 旅馆 饭吃到一半,安向文匆匆赶回。 他一回来看着桌子就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直接喊来服务员,又加了半桌子菜。 一直到午饭吃完,蔚文雪都没出现,无论是白僳还是安向文都没有关心对方到底去哪了。 再次启程上路前,白僳站在卖粽子的摊位前,思索再三,还是把那一锅粽子都给包圆了。 店老板有些傻眼:“你是要……里面所有的?口味有很多啊,几个人吃,有没有忌口?我跟你讲一下什么绳子是什么馅的。” 白僳摇摇头,手上已经把付款码掏了出来:“全要,一个人吃,不忌口。” 店老板嘟囔着怎么有人甜咸粽子都吃,但生意人不会不做,很快把白僳要的食物打包好,因为白僳买的量大,他还特别送了个袋子。 “谢谢光临——” 白僳提着大包小包重新回到车上,他刚把东西放下,车子后轮明显往下压了一瞬。 蔚文雪:? 蔚文雪:他们不是刚刚吃完午饭吗? 安向文习以为常,兴致勃勃地问:“白哥你买了什么?” 白僳如实回答:“你推荐的粽子,什么口味都买了,还有些零食,之前粉丝推荐过。” 安向文:“哦!那下午饿的时候我可以吃吗?” 白僳也没有护食到一个都分不出去的地步,他点了点头。 安向文笑眯眯地说了声好,接着就去后排够零食,把薯片袋子拿在怀中后,他看向驾驶座:“蔚小姐不开车吗?”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自在交流,还拿着食物、零食香气诱惑她这个午饭没吃多少的人……该死的。 她就不该来……不该上这辆车。 亚麻发女生深呼吸一口气,踩下油门,在车头快撞上其他车辆时猛打方向盘。 安向文被磕到了脑袋,和早上蔚文雪磕的是同样的位置,他就抽着气摸了摸后脑勺。 “嘶……蔚小姐这个车技比起我来可差远了。” “哈,我觉得大家半斤八两吧。” “说起来蔚小姐不咳了,嗓子好了?” “刚刚吃了润喉的药,多谢关心。” 前排的人类你一言我一语,在车辆颠簸的过程中不断往来聊天,白僳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两名人类大概是在隐晦地交流感情。 半晌,白僳吃完袋子中的粽子,擦了擦手说:“你们的关系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两名人类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一个吃起薯片,一个专心开车。 白僳:? 他说错话了吗?交流密切难道不是人类关系好的表现吗? …… 蔚文雪的车速没有安向文快,但后半程的高速没上午这么堵,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旅馆。 把车在旅馆外的停车场停好,蔚文雪长舒一口气。 晕车的人只要自己开车就不会晕了。 虽然她会晕车大部分原因是司机太狂野了,但这身体也太差了。 白僳先一步下了车,他提着双肩,站在旅馆门口微微皱眉:“这个地方……” 安向文在背后叹着气接话:“有点破是吧?但福招寺附近的旅馆真的很难订。” 就眼前的旅馆还是择优挑选而出的,真的老旧到不能住人的旅馆还要偏,自打福招寺的灵验出了名,不少人做起了游客的生意。 “王妹妹当时说如果订不到旅馆就要考虑民宿了,这边民宿的条件可不大好,不过运气好,还是订到了。” 白僳还在打量面前的旅馆,右侧的墙体爬了不少爬山虎,爬藤类的植物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像一片拢住旅馆的巨爪。 除此之外,旅馆正面的墙体有些掉皮,招牌上的灯光要闪不闪,还好不妨碍识字。 另一边,蔚文雪停完车拔了车钥匙还把自己死沉的行李箱从后车厢拿出来,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短暂思考了一下。 她倒不是真的想要个帮忙拎包的。 她就是说啊,同行的两个男的是不是一点绅士精神都没有? 蔚文雪拖着行李往旅馆大门走,路过两名男性时哼了一声,然后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僳不理解:“?她这个反应是……?” 隐约感受到什么的安向文打了个哈哈:“啊白哥我们先进去办理入住登记吧。” 于是,两名男性紧随其后。 旅店内的摆设和外墙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不说有多豪华,至少是干净整洁,充斥着暖色调。 入口门旁的绿植郁郁葱葱,往右边看去是一条供人歇息的沙发,亚麻发女生现在就坐在那,脚边摆着她的行李,见他们进来,她朝前台努了努下巴,示意去个人办理手续。 “白哥,你稍微等一下。” 安向文问两个人要走身份证,拿蔚文雪那一份时,他盯着证件照看了会,直到对上女生不善的目光,才笑了笑,收起证件连忙去前台。 白僳看了眼重新低下头的蔚文雪,跟着走向前台。 前台内坐着一位风姿卓韵、气质成熟的女性,她半托着腮在那看剧,早就听到有客人进来却未站起,直到有人靠近前台才暂停视频,起身站起。 “身份证,有预约过吗?没预约的话,现在可没有空房了哦。”女性伸出胳膊点了点桌面。 白僳瞥向敲击在柜面的指尖,明媚的红色缀染在甲面上,隐约有一股花香飘出,再看对方的手,肤若凝脂、细腻光滑。 感觉……有点奇怪? 白僳看出了违和感,却未声张。 他看着安向文递出三张身份证,并报出了预约的手机号。 “预约过……对对,订了三间单人间……可以帮忙安排得近一点吗!好谢谢姐姐!” 安向文非常会说话,从他在服务区里睁着眼睛都能称比他大上不少的女性为姐姐可以看出,现在喊前台的成熟女性更是没有压力。 成熟女性掩着嘴笑了两声,接过证件飞快地在前台的电脑里办完了手续,把三张房卡和身份证递还回来。 安向文本来想接的,可成熟女性手一弯,就把自己的手翻转覆盖在了安向文手背上。 “拿着,小心不要掉了,掉了的话只能来我这拿备用钥匙了。”成熟女性轻佻一笑,“另外,我们旅店不像外面的大酒店24小时安排了保洁,需要打扫卫生麻烦讲一下,我好提前通知人过来。” “哦……哦。”安向文猛地抽回手,往后一缩,站到了白僳身后。 他的速度超常发挥,以至于还在分心想事情的白僳只瞥到人类通红的耳朵。 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百零四章 热闹 “白哥,她摸我手背!” 安向文压低了嗓门,站在白僳身后半步说。 白僳偏头,用眼神回应:跟我讲这个干什么,又不是掉了块肉。 前台的成熟女性并不在意安向文的后撤,她继而点点柜面,示意随便来个人把房卡拿走。 安向文被“吓”到了,蔚文雪这个女生一直坐在后方没有过来,取房卡的人只剩下白僳了。 不过经由第一次的越界,这会儿成熟女性就是支着个下巴,将大半身子压在柜面上,澎湃的事业线展露无疑。 她的视线不断在白僳与安向文之间瞟来瞟去。 “刚刚那句话别忘了啊,要打扫房间记得来前台跟我说一声,哪一位帅小哥来都可以哦~实在不行,那位可爱的小姑娘也没问题。” “啊对了,我就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有遇上其他事可以跟我讲哦~” 成熟女性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但她选择的对象是白僳,那相当于抛给瞎子,得不到回应。 白僳确实只觉得成熟女性的眼睛抽搐了两下。 冷不丁被提起的蔚文雪忽的抬头,与成熟女性对视了一眼,马上把头低了下去,手机按的噼里啪啦作响,也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成熟女性也不介意自己受到的冷遇,她耸了耸肩,继续说:“看你们好像要住好多天,打扫肯定是必要的,建议一天一次差不多了,当然玩得开一点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也没问题,提前说就好。” 说完,成熟女性挤了挤眼。 白僳:“什么是玩得开?” 安向文:“嗯……啊……哦……哎白哥你不用知道。” 白僳就是顺口一问,他分了张房卡给安向文,剩下那张递给了拖着行李走过来的蔚文雪。 “四楼……”女生摸着房卡上的数字编号,“电梯在哪?” 已经重新坐回前台内看剧的成熟女性懒洋洋地开口:“对不起啊小姑娘,电梯故障了,维修的人员还没到只能走楼梯。” 蔚文雪听了回答,面色一沉。 她难道还要提着这个死沉的箱子自己走去四楼?救命……女孩子的箱子里到底为什么能摆这么多东西。 黑发女生双手颤抖,可能不情愿的想法太明显被成熟女性看了出来,她巧笑着说:“那我帮小姑娘你找个帮手?看其他人也挺不解风情的。” 不等蔚文雪同意或反对,成熟女性拍了拍手:“老顾——老顾来帮个忙——” 随即,侧面的走道里传来啪嗒啪嗒的走路声,出现得非常突兀,不多时便来到了大堂内。 头发花白的老头拿着清扫工具,另一只手提着手电筒,看上去就是正在工作中忽然被人喊过来,满是老人斑的脸上挂着笑容。 成熟女性指了指蔚文雪的箱子:“帮她提一下吧,老顾。” 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眯眯地点头,就这么把清扫工具搁到一边,准备去帮忙。 “等……不用了吧!”蔚文雪连忙拉住自己的行李箱,“我自己就可以!” 先不说这个老人给她的感觉有点背脊发凉,就算是普通老人,她也不能让一个耄耋老人帮她提东西吧。 人多少得懂点尊老爱幼。 蔚文雪连连后退,而那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却像听不到拒绝的话语,一个劲地伸手,整个过程中,面上的笑容弧度不带一丝变化。 最后,白僳制止了这场你躲我抓。 他探出手,从蔚文雪手上拦截了行李箱。 笨重的行李被他轻巧提起,白僳朝老人肩膀上一按,总算是把腿脚灵活的老人给按在了原地。 “客人——”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是不需要我的服务了吗?” 老者声音沙哑,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些,目光从蔚文雪那移到了白僳身上:“是本旅馆的服务让你有什么——” “好了。”柜台前的成熟女性又一拍手,“老顾,人家客人都说不需要帮忙了,你就不用管了。” 随后成熟女性转过头,朝他们赔了笑脸:“不好意思啊,老顾这个人就这样,脑子生了毛病,有点不好使。” “跟他讲的是一定要做完,不然就会一直追着问。” 蔚文雪:……所以早点说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看她和人躲了半天? 黑发女生觉得今天哪哪都不顺,出门应该看黄历,她果然就不该出这趟门。 成熟女性再摆摆手,头发花白的老人这才走回去,拿起清扫工具继续往另一条过道走。 很——诡异的相处模式。 白僳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找了这么一个形容词来形容。 他手边提着的行李箱已经被安向文拿走,后者说什么……这么重的箱子怎么能让他白哥提,引得黑发女生频翻白眼。 “你怎么前面不帮忙提?” “蔚小姐你也没开口问啊,你不开口谁知道……所以你箱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这么重。” “我还没习惯——等等,不要这么拽!” 白僳再一次做出了人类关系真好的感慨,之后他再度转向前台。 “打扰问一下,你们这座旅馆闹鬼吗?” 非常冒昧的问题,问得连柜台后的成熟女性都挂不住笑容,她反问了一句:“什么?” 白僳看了眼成熟女性,思及对方是不是专注看剧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这座旅馆闹——” “咳咳咳咳咳,白哥,我们先上楼吧!”眼看着要出现什么奇怪的对话了,安向文把行李箱一放,连忙调转跑了回来,“上楼,放完行李我们还可以下来,晚上不是还要吃饭吗?” 晚饭多少拉走了白僳的注意力。 他觉得也是,旅店老板娘在这又跑不掉,再者就算跑掉了,他也能把人找出来问。 于是白僳暂时放弃询问,转身离开前台。 他和安向文刚离开大厅,旅馆大门又被其他游客推开——三男两女,有说有笑的,看上去是结伴而行。 白僳在踩上楼梯时,偏过头看向从走道路过的五名人类。 他的停顿引起了安向文的注意,人类在前方也停住了脚步:“白哥?有什么东西拉下了吗?” “没什么。”白僳眨了眨眼,继续往上走,“觉得这间旅馆挺热闹的。” 第一百零五章 “这间旅馆,死过人。” 蔚文雪的箱子最后是安向文拎的。 卷毛青年咬着牙,一连提了几层,走到四层后,他一屁股坐在箱子上。 “所以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蔚小姐你是把石头装进去了吗?” “女、女孩子的秘密!” “而且一直感觉你包里有东西在震动,不拿出来看看吗?” “……没什么,定错的闹钟,马上关掉就好。” 说着,黑发女生立马背过身翻随身的小包,摸索了几下总算把震动关掉了。 见问不出答案,安向文坐在行李箱上,无视了蔚文雪的抗议,他抱着手臂,问最后走到四楼的白僳:“白哥,你刚刚怎么问老板娘那种问题啊,还好我拦得快。”不然他们今天可能就要被旅馆主人打了。 “因为……”白僳从窗外点点爬山藤的绿色上移开视线,“感觉这个旅馆就是闹鬼啊。” “哈哈哈……白哥你开玩笑的吧?” 在白僳看来,他面前的两名人类瞳孔都不约而同地缩放了一瞬。 安向文立马打着哈哈开口说他在开玩笑,而蔚文雪……女生先是握紧手机,接着也慌乱开口:“不……不要吓人啊,我……我很怕鬼的。” 两名人类的反应都可以称之为害怕。 白僳从窗外揪下一片爬山藤的叶子,捏在指尖转了几圈,才笑着说:“开玩笑的,就是觉得这座旅馆气氛比较适合讲鬼故事,想问问老板娘有没有类似的传闻。” “吓死我了……”安向文拍了拍胸口,“白哥你还是学点语言的艺术吧。” 蔚文雪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很快她就把安向文从自己的行李箱上推下来,自己拉着行李往对应的门牌号走去。 三间单人房分别是407、409和411,都处于同一侧,411和其他两间中间隔了个据说是故障的电梯,但也不是很远。 在进房间前,白僳同安向文换了一张门卡,站在了407的跟前,往边上看安向文住409,蔚文雪住411。 “那白哥我们先放行李,等会楼下集合。”知道白僳很少管别人的事,安向文不由地嘱托,“白哥要是先下去记得在下面等我!” “蔚小姐……蔚小姐等会我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安向文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白僳等了会,等走廊上无人后,才慢慢刷开自己的房门。 旅馆的房间就是普通的房间,暖色的壁纸、整洁的床铺,窗帘随着风轻轻飘动,阳光隔着薄薄的纱帘照入,一切看着都是如此正常。 前提是,忽略天花板上在开门时一闪而过的黑影。 要不是白僳视力好,恐怕还捕捉不到。 如果换安向文过来……他大概只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白僳随手把双肩包丢到床上,里面其实也就几件换洗衣物,考虑到或许可能要直播,他再往里加了几样其他设备。 之后他站在松软的床铺上,白色被褥下陷,留下深深的印痕。 白僳踮着脚,摸了摸天花板上的圆形吊灯。 吊灯就是普通的吊灯,没有血迹也没有其他痕迹,至少没有人吊死在这盏灯上。 至于以前的灯具?那估计得问这家旅馆的所有人了。 而且那黑影现在不在房间里,前面那影像是其他时候留下的,就是吓个人。 白僳从站立的姿势改为坐下,坐在床边拿起手机。 对着手机屏幕上一连串名字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一个聊天框。 换了个猫咪头像的人类姑娘挂着请勿打扰的状态,白僳就随手发了个问题过去,等人有空的时候给他回复。 门外吵吵闹闹地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这间旅馆的隔音并不算太好,在隔壁或者门外大声说话的话肯定会被就近的人听见。 那岂不是说,他晚上要是吃东西,还得考虑一下隔音? 白僳苦恼地撑住脸。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送上门的加餐好吃且听话,不要让他多费功夫。 毕竟这旅馆看着就藏着秘密,从老板娘到住客,皆是如此。 …… 之前提到过王慕缨做了很完整的攻略,人类姑娘是真的把这趟出行当成了一次放松旅游,在去福招寺之前就考虑了要不要在附近游玩。 比如他们现在待的康台山脚下的小镇,由于福招寺的香火兴旺,自然是带起了周边的旅游行业。 当然,小镇本身是没什么好玩的,全靠借着福招寺的名声开发了一些……像全国哪里都可以见到的特色古镇这种。 玩不好玩,吃全国各地古镇都差不多,但是对于白僳是够了。 他白哥确实只看中吃的,除非玩的和吃的挂钩! 安向文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看着手机上的行程计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王妹妹还是太保守了,这行程全改成饭店他白哥都能一个不拉的全吃下来。 不过他白哥在干什么啊,怎么还没下来,只是放个包? 安向文盯着楼梯口,他看到五名不认识的游客有说有笑地从楼上下来,一行人离开了旅馆。 他还看到……哦,那不是蔚小姐吗? 在安向文的视野中,换了一套轻便运动装,连披在肩上的头发都用头绳扎了起来……就是这个扎法吧,有点狗啃。 要不要说……算了,他对这位王妹妹的学姐不大感冒。 安向文目送蔚文雪离开旅馆,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也没开口提醒对方后脑勺的头发鼓起了一块。 唉,他白哥还要等多久啊……那干脆先帮白哥去问一下吧。 安向文手指一动,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接着起身朝前台走去。 “打扰一下——这位美女姐姐。” 被挑逗般摸了手的触感还历历在目,安向文抖了一下,脸上还是挂起了笑容。 成熟女性磕着瓜子抬起头,看到安向文后眼神一亮:“呀,这不是前面俊俏的小伙子之一吗?怎么想通了来找姐姐了?” 安向文被噎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是。” 成熟女性有些遗憾,但她也不干强扭瓜的事:“那有什么事?这么短时间就把房间搞脏了?” “也不是!”安向文觉得不能再放老板娘打趣下去了,赶紧开口,“就是我那个朋友……真的是朋友!” 成熟女性点点头,让人继续说。 “前面白哥……就是我朋友问你……”安向文组织了一次措辞,“他对那种鬼啊什么的事比较感兴趣,所以就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 卷毛青年话没说完,给人留足了想象。 成熟女性想了下,眯着眼勾了勾手。 安向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附耳过去。 “有哦。”成熟女性轻声细语地说,“这间旅馆,死过人。” 第一百零六章 好奇心会害死猫 缨络:学姐,学姐她…… 白僳仰着头把人类姑娘时隔半个小时才发来的消息看完,接着手机一收,准备下楼和人类汇合。 在上楼放行李的过程中他就看过了,这旅馆因为建得年代久远,过道里并没有很多监控的存在,有的几个也看上去故障,给不了他窥视感。 这样的话,很方便做小动作。 四楼其他住客都不在房间,白僳慢悠悠下了楼,刚走过拐角,就在前台看到栗发的脑袋和旅店老板娘凑得很近。 前不久还敬而远之,现在已经能有说有笑了。 “你们……”白僳语气迟疑,“看对眼了?” “……白哥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听故事听得入迷的安向文猛地与前台拉开距离,“你怎么会用这个词!” 白僳目光在笑得妩媚的成熟女性与安向文之间打转,然后说:“就刚刚发生的事问了下其他人,放心,有用‘我的朋友’来指代。” 白僳说的问就是在找王慕缨问她学姐的情况时,多问了几句,人类姑娘卡顿了很久,但还是把老板娘想表达什么意思说了出来。 缨络:让安先生……啊不是,让小白你的朋友保护好自己! 安向文:“……这都猜出是我了啊!白哥和你同行的男性朋友不就是只有我吗!” 白僳:“嗯?那我下次以‘曾经有个朋友’开头。” 安向文觉得再在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不大妙,连忙转走:“我刚刚就是在和老板娘聊天,白哥你不是对灵异故事啊、民俗传说感兴趣,我就问了下。” 白僳刚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他只对吃的…… 卷毛青年冲他眨了眨眼,疯狂暗示着。 白僳到了嘴边的话一转,承认道:“是,所以才想问这里闹不闹鬼。” 安向文连忙咳嗽:“咳咳咳咳,他说话一直这样。” 成熟女性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因为不想把自己讲过的故事再复述一遍,就言简意赅道:“这间旅馆以前是出过人命,不过那都是很早的事了,在我盘下旅店前发生的。当时镇子也小、消息不流通,你们除了问人,估计根本不会知道。” “我也是看你们胆子大才说的,反正这个时间点也没有其他住的地方给你们选了,投诉也不可以哦,小帅哥们。” 成熟女性晃了晃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白僳沉吟片刻:“所以闹鬼吗?” 安向文已经放弃了阻拦,他觉得白僳对闹不闹鬼的问题执念很大。 成熟女性没想到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愣了下,笑着说:“那当然不闹,看见那边的山了吗?” 成熟女性指了指门外,从透明的玻璃门能隐约看到远处青色山尖一角。 “盘下旅馆重新开业前,我可是有请福招寺的僧人来念过经哦。”成熟女性含着眼,“福招寺的名声你们懂的吧,有鬼的地方被他们驱过也会变得没鬼的,所以安心啦。” 人类瞬间松了一口气,像是信了寺庙的名声。 不过,真的吗? 而白僳则向上抬了抬视线,不知道看向楼上的哪个方位。 和前台老板娘聊完二人准备出去吃饭,成熟女性还很亲切地介绍了几家网上搜不到的当地小店,表示绝对好吃。 在白僳将要离开前台范围时,重新坐回去的成熟女性懒洋洋地开了口,她声音很轻,轻到正常人步伐再快一点就会收不到音。 “吃完饭要早点回来哦,两位小帅哥。” “晚上好好睡觉,良好的睡眠才能带来充沛的精力。” “深夜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应。” “以及——好奇心会害死猫。” …… 安向文对于成熟女性的话就听到了前两句,他走得快且靠前,想再回头确认时,老板娘又嗑起了瓜子。 “白哥你听到老板娘后面说了什么吗?” 白僳从菜单中抬起头,看着对面人类好奇的面庞:“让你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应。” 人类的大脑转了转,他先是想到了刚刚聊过的死亡与鬼的话题,但考虑到老板娘说已经找僧人念过经了,他便把这个猜想踢了出去。 接着涌入脑海的才是一些桃色暧昧,再联想到旅馆隔音比较差…… 安向文脱口而出:“是怕我们打扰其他人的好事然后被揍吗?” 白僳才跟服务员点完一页菜单的菜,听到安向文的话,黑发青年和服务员齐齐转头看向安向文。 安向文:…… 安向文:“我随口说说,白哥你继续点菜吧。” 默默把不切实际的桃色幻想也踢出脑海,安向文觉得可能就是旅馆隔音差,晚上万一有人作息比较夜猫子,容易引起矛盾。 老板娘怕这种麻烦事发生,提前关照一句。 白僳不知道对座的人类自顾自地把各种猜想都脑补了一遍,他等饭菜上来后果断把桌子二八分。 他八,人类二。 只占了很小一块位置的安向文捧着自己的碗,看对面行云流水般“倒”饭,提议道:“白哥要开直播吗?” 嘴里还塞着食物的白僳把吃食一咽,摇了摇头:“出门前赶过直播时长了。” 只要去福招寺的行程别遇上什么麻烦,回家后慢慢播肯定能播完的。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白僳想了想,他上上次撞见灵异还是两三个礼拜前一个人在家里玩捉迷藏。 捉迷藏的游戏……准备过程太麻烦了,然后就是玩的过程中那被灵异附身的玩偶到处乱跑。 通灵游戏里介绍的不是灵异追人吗?怎么到了他这全部反过来。 已经进了白僳肚子的玩偶灵异早已被消化干净,不然它此刻一定要发出腐朽的呐喊:求求你有点数,到底谁才是更可怕的那一个! 白僳回忆至此,舔了舔唇角沾上的红色酱料,像是舔掉几滴血。 对座的人类忽然抖了一下,试探着开口:“白哥?”想到什么了……怎么感觉要吃了他一样。 黑发青年眯着眼,把手中的筷子戳到进了面前盘子中烧得酥软的鸭肉中。 “想到了一些好吃的东西,接下来有什么去处推荐吗?” 第一百零七章 小摊主 安向文对白僳赶直播时长的举动略有耳闻,毕竟能好几天播到20小时以上的……他白哥真的不用睡觉。 这会被问起接下来的去处,他先是看了看计划,然后看了看天色。 日光刚沉入地平线,月亮还未彻底升上天空。 现在的时间大概七点左右,吃完饭出门应该还能……安向文思索片刻,觉得去小吃一条街也太普通了,他前面听旅馆老板娘说晚上好像有其他活动。 于是安向文问道:“有个游园会玩吗白哥?” 白僳牙齿咬断口中的鸭架子,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游园会?” “就是……”安向文翻出旅店老板娘给的宣传单,“为了弘扬本镇特色文化而举办的活动,有摆摊卖东西的也有卖吃的,因为举办时间比较随机,老板娘建议去一趟。” 小吃街什么时候都在,但这个游园会却错过了就没有了。 “老板娘讲下次举办可能就是半个月后了,我们早回去了……”见白僳还是兴致平平,安向文觉得还是得投其所好,“有活动可以吃东西,我参加活动,白哥你负责吃。” 白僳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反正这会回去也没到深夜,估计没有加餐送上门。 …… 人类对凑热闹非常起劲。 白僳站在人群后捧着手里的小吃,说是什么翻倍加了料的章鱼小丸子,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奇怪的口感。 普通人吃了大概会觉得奇怪,但白僳就这么面不改色地一口一个,让试验新产品遭到滑铁卢的摊主重拾了一点信心。 “谢谢谢谢捧场,这盒也送你了!” 手里又被塞了一盒章鱼烧,白僳短暂给摊主贴了个好人类的标签。 他背后拥挤着的人群全部围着一处看台,看台上鬼哭狼嚎的,似乎在进行什么比赛。 参加比赛的一方就有安向文,卷毛青年说什么要赢个大奖回来就窜了上去,把白僳丢在原地。 白僳打了个呵欠,决定再等十分钟,如果人类还不回来他就自己回旅馆。 这处游园会全是些普通人类食物,比起深夜的夜宵加餐来,吸引力小了不少。 这么想着,白僳站在路边的摊位前研究起了上面卖的红绳,绳结好看精致,却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哟客人你要买这绳子吗?我这可是福招寺开过光的红绳,保证灵验,包您平日鸿运当头、顺风顺水。” 摊主见有客人凑过来,殷勤地介绍着,他才说了一套推销词,边上卖章鱼烧的老板也开了口。 “这位兄弟看你刚刚支持我家新口味的章鱼烧,我提醒你一句,山下卖的可都是三无产品。” 被人揭穿的小摊主恼火:“你不要瞎说!我在福招寺有门路才能搞来这些!” 卖章鱼烧的老板翻了个白眼:“拉到吧,有没有门路,是不是真的开过光只有你自己知道。” 眼看着人类要吵起来,白僳伸出手,从一众长得没什么区别的红绳中挑出一根:“这根多少钱?” 原以为生意被搅,没想到还能做成的小摊主瞬间眉开眼笑:“50元!” 见白僳掏钱干脆还不还价,小摊主乐呵呵地拿了个袋子把红绳装起来。 白僳付钱接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道:“福招寺也有卖这样的红绳?” 小摊主收了钱,态度极好:“是啊,不止卖红绳还卖其他东西呢,不过好像卖给特别虔诚的信徒的东西不大一样……” 白僳的视线瞥向摊位,小摊主立马扯开话题:“我这种就是面向最普通信众的。” 白僳的表情看不出信没信,他挑出另一个重点问:“怎么算虔诚的信徒?” “钱吧。”旁边卖章鱼烧的老板忽然插嘴,“我之前认识一家人,给福招寺捐了不少钱,从庙里请来的东西我见过几眼,上面仿佛有红光流转。” 白僳重复道:“红光流转?” “是啊,看着就很高档,不过啊……”卖章鱼烧的老板摸了摸下巴,“有一天他们忽然就不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在这位老板看来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信仰虔诚的人怎么会失约呢,更何况福招寺供奉的独此一家,其他地方可没有。 卖章鱼烧的老板也就随口一提,有了新的食客后,他立马投入到工作中去。 买红绳加聊天花去了五分钟,白僳站起身,正准备回头看看人类玩得怎么样了,突然耳边听到人群前传来一阵纷杂的叫喊声。 “抢……抢劫了!” “伤人人了!!!” “当心他有刀!” 人类当场乱了起来,本来拥挤在一块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开,将举着刀的危险份子暴露在空地间。 去研究一个匪徒为什么犯罪也没什么意义,反正现在行窃并且还捅了人一刀的男人被手上温热的血刺激得双目泛红。 被抢劫的人为什么要叫呢……她不叫他也不会捅……都怪她……他就是缺钱了找点钱花花……对,全是她大喊大叫的错! 慌不择路的男人一路往前走,大部分人都已经避开,却也有例外。 白僳站的本来就是主干道的末尾,斜后方就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只要跑进去就能趁着漆黑的天色跑走。 本来,男人只要跑就行了,但他非要多做一步。 站在街角没有动的黑发青年被他视作了拦路的人,男人挥舞着刀子冲了过去。 伴随着旁人“躲开”、“小心”的呼喊,男人离得黑发青年近了,然后他看到对方朝他转过了身子。 没有阻挡,正面的身体完全展露在男人眼前,只要他握住刀子狠狠地刺进去,挡他路的人就会……就会—— “砰!” 白僳往后退了一步,把没吃完的章鱼烧往左手上一交,右手敲击在男人持刀的手上。 接着重心一转,再往后靠时撞到了谁,不过这会也没空去看,白僳空着的手揪起因惯性而冲过头的男性的衣领,狠狠往下一按。 男人的脸及下巴与地面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听咔嚓声大概有哪里的骨头碎了。 “咔嚓。” 同一时间,白僳也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 那好像是一部手机。 第一百零八章 人类挺会脑补的 “我的机……手机!” 女性的惊呼在背后响起,白僳察觉到手底下的男人还想跑,顺势把人胳膊一扭,又是很清脆的一声咔哒。 人类真的太脆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发出感慨,白僳回过头去看。 发尾蜷曲垂下,挡住了半张脸的女生有些焦急地站在他身后,白僳转头时她已经蹲到了地上,试图抢救那部被他踩在脚底的手机。 “啊,抱歉。” 不怎么走心的道歉,白僳拖着胳膊脱臼的男人往旁边一让,把脚下踩着的手机残骸让给蔚文雪查看。 亚麻发女生连忙捡起,捡起后她不得不承认,白僳那一脚踩得命中红心,又准又狠,彻底把她的手机踩坏了。 “怎么办……怎么会这个时间坏了……”女生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不断重复着几句话。 白僳瞥了她一眼,现在看来,感觉蔚文雪手里捧着的机械碎块好像看着也不是很像手机? 没等他多想、多看几眼,犯人被制伏的场景终于让退开的人群重新涌了过来。 白僳:? 黑发青年当机立断,把手上提着的男性往前一丢,男人即刻被赶来的其他人类按住。 “疼……”微不可闻的痛呼从男人口中喊出,从下巴传来的剧痛让他说话都吃力。 男人艰难侧过头,想记住把自己撂倒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日后好……他努力了半天,都只能看到人群的阻隔。 白僳确实被人围了起来,人类似乎把他当场了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正在那不断夸赞他。 什么勇敢、果断、身手矫健、有勇有谋……凡是周围人类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只是在吃剩下的几枚章鱼丸子而懒得挪位置导致被莫名盯上所以才出手把人丢走的白僳:……人类真的很会脑补啊。 四周的人围了会便散开,白僳这才有功夫看蔚文雪:“你怎么在这?” 还在哀悼手机逝去的蔚文雪维持着蹲姿抬起眼,视线有点幽怨:“……吃饭,饭后散步。” 然后就是从巷子口穿出被躲闪抢劫犯的白僳撞到,手机没拿稳摔了出去,被白僳一脚踩碎。 这脚到底怎么长的……这可是……蔚文雪想不明白,只能叹气。 白僳看了看碎成两截的手机,想起一件事:“……这个不会是要我赔吧?” 换一部手机多少钱?白僳脑海里飞快闪过了几个数字,再把数字换算成今天吃的晚饭可以换好几顿…… 糟糕,不是很想赔。 还好蔚文雪也没有要赔偿的样子,就低着头摆摆手:“不用了……是备用机,机型挺老的,坏了就坏了吧。” 说完,亚麻发女生把坏掉的部分收了收,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一放,重新拿出一部手机。 两人说话间,在遥远的搭起的台子上参加活动关的安向文终于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白僳身边。 刚走过来,安向文就是一通花式夸赞:“白哥我刚刚在台上看到了,你揍犯人的动作真帅!” 全程只是一让、一按、一扭的白僳:? 面色如常地接受了来自安向文的赞美,白僳本来想走,但蔚文雪却拦住了他们。 “等一下,要做笔录的。”亚麻发女生伸手一拦。 小镇的警察来得不算太迟,只是游园会人太多开车进来困难,加之罪犯已经被抓住,当地警察干脆徒步进入。 “这是……” 警察刚抵达现场便看到了罪犯的惨状,粗略一看,好家伙,胳膊和下巴都有伤,可能还得先送医院。 随即,新的疑问来了,是谁制伏的罪犯? 安向文非常主动地想举起白僳的手却被白僳避开,最后他只能自己举手,然后指了指黑发青年。 “是我白哥做的!” 本地警察挥挥手,示意全部带走回去做个笔录。 白僳进局子做笔录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也不是他犯事,就很配合地坐了进去。 那自然的模样看得安向文忍不住在警车上竖了一个大拇指。 白僳:“所以,为什么你们两个也要跟过去?” 他转过头,看了看身侧其他两名人类。 蔚文雪说自己当时就在白僳身边所以也要做笔录,而安向文完全就是蹭车了。 安向文:“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会出什么事,还是跟你们俩一起走吧。” 警车还有位置,于是三个人都做了上去。 小镇的警局比起白僳之前去过的分局小了不少,环境也比较破旧,见捎回来的证人不住打量,也就解释了一下,没钱重新装修。 “嗯?兴起的旅游业?这个啊……和我们这种是没什么关系。” 本地警察觉得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很麻烦,飞快做完笔录,谢谢见义勇为的白僳,并问白僳要不要留下地址,那位被抢劫的女士有寄锦旗的意愿。 白僳:“锦旗?” 本地警察:“是啊,应该会写一些感谢词之类的。” 白僳对锦旗没兴趣,他想了下给那位被害人女士留了一张纸条,如果可以,希望对方多多支持他的直播事业。 本地警察沉默了一瞬,还是接过纸条表示会帮忙转达的。 出了警局后,白僳从安向文手中拿回了自己买的红绳。 卷毛青年在观察红绳许久表示白僳应该是买到假货了,感觉这不是福招寺出品的东西。 白僳无所谓地接过放到口袋中:“只是随便买了一根,可以去福招寺再买正品。” 安向文觉得是,买完正品就可以回头找小摊主要个说法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 二人在门口又等了会,等到了垂着个脑袋,有些丧气的黑发女生。 蔚文雪看到门口的两人,有些惊讶,很快她调整好了情绪,走了过去:“你们是在等我?” “是。”白僳从眺望康台山的姿势收回视线,“蔚小姐不是怕鬼吗?” “啊?”蔚文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马上她想起下午随口一提,“是……是有点怕鬼。” “所以一起走。”白僳缓慢地说,“旅馆老板娘说,一个人走夜路,说不定会撞见鬼。” 第一百零九章 吊死鬼 安向文:?老板娘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卷毛青年疯狂回想,以为是自己出门那会听漏的。 于是乎,整个回旅馆的路上安向文都紧紧跟在白僳身后深怕掉队,反而是说怕鬼的蔚文雪始终吊在后方,距离另外二人有些距离。 亚麻发女生心不在焉,口中不住地叹气。 白僳认为她还在想那部被踩碎的手机:“真的不需要赔钱?” 蔚文雪嗯了一声,然后摇头:“不用了……”这真的不是赔不赔的问题。 回到旅馆一路没遇见什么怪事,安向文松了一口气。 蔚文雪上楼后在进房间前咬了咬牙,还是叫住另外两人:“那个——” 安向文先停住,已经走进房间的白僳在关门与回头看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稍稍后仰,准备听一下蔚文雪打算说什么。 亚麻发女生几经纠结,最后委婉地说:“晚上最好是不要出门了,听到声音也不要理。” 安向文听完,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懂,隔音差我懂,我不会打扰其他人的好事的!” 蔚文雪:…… 蔚文雪:不是,你到底懂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懂啊! 亚麻发女生有些抓狂,但误解了她意思的安向文已经进门,而白僳根本没有给与回应,到头来,只留下她在门外纠结。 四楼楼梯口忽然传来脚步声与人的说话声,蔚文雪连忙进了房间,把所有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过了会,并没有人上楼,人声、脚步声都突兀地消失了。 …… 门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隔绝物。 你不开门,自然不会把外面的牛鬼蛇神邀请进来。 当然了,不讲道理的灵异是存在的,提前待在屋内的灵异也是存在的。 白僳照常洗漱换衣服,坐在床上他玩了会手机,远在隔壁的人类发来了游戏邀请,说睡前就应该玩两把游戏。 白僳大多时候挺好说话,于是他点进了链接。 十分钟后,安向文打字求求白僳别再送人头了。 安向文:白哥,白哥求你了,你站在泉水里别动了。 安向文:你不动我们是4打5,你去了我们就是4打6。 白僳:。 黑发青年坐在床上反思了一下,觉得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是人类的游戏太难玩了。 安向文实在是带不动白僳,又打了一局,在其他队友骂人前他连忙带着白僳退出队伍。 安向文:白哥,是我太菜了,等我再练练技术。 安向文:白哥晚安! 人类头像光速暗了下去代表已经下线,白僳也就把手机锁屏插上充电器丢到一边。 睡前他切了个号,隔着十万八千里找到了自己中午丢出去的那团身体部位。 因为隔得远信号有些差,他断断续续让变大了不少的棉絮爬上高速,成功地把早上诱惑他的高速灵异吃进肚子。 至于留下的新的高速灵异传闻? 什么白色XX,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人在隔得老远的旅馆里睡觉。 吃完睡前甜点,白僳躺下闭上眼。 睡,没彻底睡着。 醒……其实他不是很想醒,但无奈头顶上那东西的存在感太强了。 现在是几点了,已经到晚上十二点了? 没有直接睁眼,白僳偏过头,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现在是十二点零五分。 在手机屏幕的光线照射下,他的余光能瞥到视野的右上方有什么东西一晃一晃。 真的毫不作遮掩。 十二点像是什么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滴答、滴答。 并不是时钟走动的声响,而是有液体持续不断地滴落,积在被褥上形成一滩浅洼。 白僳在持续的声音骚扰终于正过头,与悬挂在吊灯上吐着舌尖的吊死尸体对上了视线。 尸体因吊缢而表情痛苦,眼睛圆睁,颈部的粗制麻绳死死卡在喉咙中,勒坏了气管,让人在窒息中缓慢断气,舌根的肌肉变得松弛,下颚不受控制地打开。 或许因为被发现得晚,尸体还有些腐败,指节等裸露在外的皮肉一点点往下脱落,与莫名被割开放血的血液一起落在被褥上。 白僳翻身坐起。 没有害怕情绪的黑发青年在思考,他把这个吊死鬼解决掉后,这个被子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他并不是很想明天跟前台那披着人皮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解释,他房间需要打扫是因为昨天晚上拆了个吊死鬼。 前台的成熟女性包括那拿着清扫工具的怪异老头都不算人。 这么算起来,这座旅馆含人量还挺低的。 悬吊的尸体迟迟不见被它的人有反应,觉得可能是被自己吓傻了,胳膊微动伸向颈间的上吊绳。 粗制麻绳被解开后,尸体瞬间掉落。 按理,它应该砸到下方躺着的人类身上。 跟人类脸对脸,欣赏着人类惊恐且被腐臭熏到扭曲的神情,再趁着人类迟疑的瞬间进行蛊惑,让人类起身,自己把上吊绳套到自己的脖—— 吊死鬼的尸体是掉落了,但它摔到了无人的床上。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 人类怎么忽然消失了? 吊死鬼一击落空开始寻找人类的踪影,干涩的眼球在眼窝中转了一周,早已错位的脖子发出咔咔声,即将转过头时,它被人从后方按在了身下的床铺上。 什么时候! 卡其色的布匹笼在吊死鬼的头顶,不透光的布将它的视线完全封闭,背脊上同样盖着布,再是一股外力压制在上面。 但吊死鬼到底是鬼,灵异发出一声嗤笑嘲讽人类不自量力想同它抗争。 “没有用的,你终将会——” 吊死鬼挪了挪身体,本想以一个闪现脱身,没想到用了力量,却纹丝不动。 怎么会! 深色布匹一点点收紧,吊死鬼能感受到有一双人类的手托住了它的脑袋。 接着,人类的手轻轻一扭。 吊死鬼的头颅与身体分离,但没关系,对于灵异而言这并不是致命伤,它只要能够再骗杀几个人,它就能够—— 罩住视线的床单布匹滑落,灵异的整个脑袋还是有一半被裹在其中,吊死鬼的头被人隔着布握着掉转了一下方向。 于是,它撞进了黑色的深渊中。 第一百一十章 上吊绳 白僳隔着布,把吊死鬼的脑袋翻来覆去地看。 因为过于丑陋恶心,他没有直接上手,而是抽了搁在一旁的床尾巾把吊死鬼的脑袋裹住扭了下来。 他记得……之前揍厕所鬼的时候,他把厕所鬼的头一分为二,对方就消失了啊? 白僳并不清楚厕所鬼的直接消失变成卡牌和游戏厅有关,七巧游戏厅寄之前也没讲。 吊死鬼头颅在被翻到正面看到白僳之后,整只灵异跟被禁言了般,无法收回的短舌在唇间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话。 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它……不,是、是白色的。 一个晃神,吊死鬼猛然从魔怔中挣脱,继续挣扎起来。 “不……不别杀我!”灵异能屈能伸,发现自己踢到铁板当即求饶,“您、您不是人吧……不不不,没在骂您的意思!” 为什么不是人类?很简单,人类再强也没有这种压迫感。 吊死鬼话锋一转:“您也是来狩猎人类的吧!我们三七……不我们二八……一九分!隔壁的人类麻烦您留口肉汤给我就好!” 还在思索怎么把吊死鬼做掉的白僳手一顿,单手举着吊死鬼的脑袋,膝盖往床上一压。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跟人类过不去,人类也不好吃啊?白僳有些纳闷地想。 已经与身体分离的吊死鬼依然感觉到了疼痛,它此刻死去多年的头脑疯狂运转。 难道是不愿意和它分享?也对……大部分灵异都是独来独往,就连它在这间旅馆里也不过是和旅馆的女主人打了个招呼。 其他的……各凭本事,它袭击人类翻车了也不会有别的灵异来管。 而现在,吊死鬼就处于翻车边缘。 白僳没有说话,吊死鬼已然悟出了抓着它的黑发青年没兴趣与它合作分享,也没有放它一马的意图。 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鱼死网破。 床铺上的半截身子骤然跃起,白僳膝盖微抬,就这么一点缝隙,被吊死鬼的身子逃了出去。 啧。 白僳见吊死鬼的身子跑了,把手上棕色的床尾巾再度一裹。 他拎着两角快速打了个蝴蝶结,接着把吊死鬼的脑袋当场投掷物,猛地丢了出去。 被布包裹住的球体快准狠地砸在吊死鬼的身体上,碰撞的声响沉闷,坠地的动静也不小。 下一刻,吊死鬼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吗?没有,在上面。 白僳身子一俯,躲过了迎面套来的上吊绳。 吊死鬼的凭依物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上吊绳见套圈失败便准备逃离,它向来是靠着蛊惑人类自愿上吊的,强买强卖不是它的强项。 特别是,它还遇见了怪物。 白色的怪物,黑色的眼睛盯上了它。 粗制麻绳绳结一晃,从上方的吊灯上飘过,眼看着就要从天花板处逃离,在上吊绳的下方,有人轻轻一够。 细长的手腕伸入了绳结中,属于吊死鬼的上吊绳习惯性一个收缩,粗糙的倒刺嵌入肤色中,绳结进一步收紧,更多的白色从伤口中溢出。 没有血,白花花的填充物沾在了绳结上。 犹如喝醉了久一般,又像吸水的海绵被加重分量,本来漂浮在空中的上吊绳啪得掉到了地上。 软趴趴的绳结在地上来回扭动,试图重新回到半空中却做不到。 为什么?灵异艰难地思考,它为什么—— 白僳活动了一下手腕。 “受伤”的手腕不多时便长好,他从单膝跪在床上的姿势落到地上,踩着冰凉的地板上,几步来到已经被染成白色的上吊绳边。 水滴状的绳子顶端打了个绞刑结,绳结打得标准,能保证人的脑袋搁进去被稳妥勒死,而不至于吊到一半绳子松开。 稍微观察了两眼,白僳提溜着上吊绳,开始找东西。 吃是不可能吃的,他已经闻到一股腐烂的菜叶子味了。 翻了一圈,白僳在客房的角落里翻到了一盒火柴。 是的,他准备简单粗暴把上吊绳烧掉。 火柴头轻轻与红磷一划,跃动的火光闪烁在昏暗的环境中。 白僳移动火柴,火舌越靠近绳结的外沿,被他提在手中的上吊绳疯狂扭动试图逃离,但在白色附着物的作用下,摆动幅度极小。 ‘不要——’ ‘放开我——’ 隐约听到了一些灵异的呐喊,白僳不为所动。 燎热的火光跳跃在黑眸中,眼底的点点白色飞速地在火焰的灼烧中消失,随即一声哀嚎响彻在虚无的空中。 白僳任凭火从绳结末端烧至顶端,些许火苗沾到了指尖上,黑发青年神色没有变化。 直至上吊绳彻底被烧成灰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白僳才收回了已经被烫得通红起皱的手。 灰黑色粉末……是不是得清理掉? 旅馆客房内一片昏暗,没有开灯的环境只有窗外的月光照明。 白僳在一旁的墙上摸了下,成功摁到了开关,灯亮了起来。 瞬间的光明让人眼睛眯了一瞬,再睁开时,白僳看着一派狼藉的床铺陷入沉思。 啊这……他是不是把上吊鬼烧死得太快了? 白僳眼前看到的是和血、腐烂的皮肉揉成一团的被子,那些滴落的液体并未消失,而是好好地留在那,显然已经沁入了被子中。 他刚刚应该把上吊鬼留下打扫完卫生再烧掉的。 瞬间皱起脸,白僳勉强把地上的灰扫了倒进垃圾桶。 至于那床被子?白僳觉得也不能要了。 他干脆全部丢到地上,从旅馆的橱柜中翻出薄一些的备用被铺到已经只剩个床垫的床上。 黑发青年随后躺了上去,阖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有关打扫卫生的事明天再说……反正旅馆老板娘说过他们包打扫…… “——救救我!谁都好!” “救救我……有人要杀了我啊啊啊啊!” 刺耳的哀嚎在门外响起,不断有门被拍响,但大多没有回应,于是奔走敲门的人逐渐靠近,最终停在了他们这几间门前。 “开开门,求求你开开门!” 哭喊的女声似乎走过了411,又敲响409,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来到了407跟前。 “咚咚咚。” 很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接着是抽泣到濒临崩溃的女声哭了出来:“有、有人在吗,有人要杀了我,求求你让我躲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梅开二度 夜深了,整个小镇都被黑暗笼罩,微弱的月光也被云层遮挡。 一直在旅店前台看剧的成熟女性在十二点准点时看向头顶,她记得今天旅馆入住了……十几位客人来着? 她看看,二楼五位、三楼七位、四楼三位。 总得来说,整体含人量凑合,只有第四层含人量有点低。 四楼有什么来着?哦,一个跟她交了过夜费要住407守株待兔的吊死鬼,还有五个也交了过夜费要在四楼玩游戏的男男女女。 可以,都可以,她这不但做活人生意也做死人生意,钱给够就行。 成熟女性算完账继续嗑瓜子看剧,她觉得人类在娱乐方面还算有不错的造诣,至少比那些每时每刻都在重复过去死法的灵异有创新。 …… 四楼新的戏码刚刚开始。 哭花了妆容的女性仅穿着一条吊带睡裙,右侧肩膀后方有一道长长的刀口,正不住地往外冒着血。 她没穿鞋,无论是室外鞋还是拖鞋都没有,就这么光着脚奔跑在四楼的走廊上。 刚刚被她关上的房门正一下又一下被捶动,起初那动静听起来还是人的拳头,之后的动静听起来……似乎是一些金属器具。 女性抹了抹脸,穿过尾端的走廊,一间间房门敲过,配合着口中的哀求,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 甚至是背部一点点扩大的伤口和蜿蜒从小腿淌下的血液都不能阻止她的步伐。 渐渐的,她来到了电梯附近那几间。 是有新人入住的那几间。 女性先敲了敲411没有回应,再是409,里面的人睡得跟猪一样死,这让女性的哭喊声带上了些许哀怨。 最后才是407,她站在407门口疯狂敲门,颇有种不顾一切的气势。 “求求你,开门让我躲一下吧!”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他忽然疯了……” “他要砍我……他要拿刀砍我!” 女性哭声越来越轻,哭到后面只剩下了幽怨的喃喃声,她用头抵着房门,紧张地咬起了指甲。 要是没人开门怎么办?她岂不是会被……不行,不能这样,无论如何一定要敲开一间,不然大家就一起—— 阴暗的思想在怨恨中滋生,未等她将想法付诸实践,她面前的门开了。 没站稳的女性往前踉跄了一下,接着她被一股外力推开,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女性扬起脸,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一张表情不怎么和善的脸。 说不和善都是委婉,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仿佛下一秒能张口吃人。 女性楚楚可怜地抖了一下,继而开口:“能放我进去吗?我暂时把我朋友关在了房间里,他马上要破门而出了,求求你……” 白僳一言难尽地看着走廊上那条被拖出的长长血迹,生怕别人不知道伤者走到了哪里。 再者……白僳将目光移回面前的女性身上。 先不说这个鬼一样的妆容到底能看出什么,或者能不能勾起人的同情心,大晚上穿这么一点在外面哭喊,确实挺敬业的。 但是,白僳还是黑着脸问:“你们大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门外的女性顶着一张花了妆的脸愣了一下:“什么……?” “算了。”白僳懒得继续问下去,拿起手边先前用来裹吊死鬼脑袋的床尾巾,隔着布握住女性的裸露在外的手臂,“进来吧。” 他把人往内一扯,随后脚后跟朝后一踢,将房门合上了。 不对劲……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还是顺利敲进一间房门的女性觉得有哪里不对。 407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女性往里走了两步,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铁锈混杂着点点腐臭。 难道说有其他灵异捷足先登了? 好像他和楼下的老板娘是说过四楼还有其他住户……思及“他”时,女性不自觉抖了一下。 但……既然人类能帮她开门,就说明没有问题吧? 而且进都进来了,女性也没想太多,她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说下去。 “能、能帮忙报警吗?我……我的手机没有带出来,这里……这里的派出所离这边挺近的,现在报警,我们一定能得救的!” 假的。 打报警电话只是个说辞,只要人类拿起手机,细心一点能发现信号显示不再服务区。 粗心一点没有注意到,那拨出的报警电话也能接通,但接电话的人却不会是派出所的警察。 接电话的,不是人。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她知道开门并帮忙打电话报警的人会经历什么。 无论是打电话还是不打电话,人类都会陷入慌乱的情绪中。 面上悲恸的情绪转瞬即逝,女性抱住自己的手臂,话语可怜:“很抱歉连累到了你,但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话未说完,房间内的灯啪得亮了起来,女性下意识抬手遮光。 “你原来会怕光吗?”背后传来了人的问句,“很像人类的反应呢。” 人类的反应……什么意思? 女性的心砰砰直跳,她放下手,看到了她所面对的场景。 房间内的摆设犹如风卷残云,尽管有被打扫,但依旧能看到残留的打斗痕迹,以及……以及地上卷起的、染着污渍的被褥。 打扫的人并未很上心,从床上扯下的被子就这么草草一卷,沾着血迹的那一面朝外。 果然,有其他灵异提前来过了。 但没得手吗?发生了什么情况? 女性忽然她灵光一闪,回过了头。 黑发青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慢条斯理地用刚烧开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水,滚烫的热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阻顿。 等……刚烧开的、这么烫的水?女性一滞,卡塞如生锈齿轮的大脑缓缓转动。 从进门开始,违和感就一直存在,只是她没有去想,没有在意罢了。 白僳喝完烫水,把水壶一撂,就转身朝女性走去。 女性意识到了什么,连连后退,因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障碍物,直接被绊倒摔入了卷成团的被褥中。 她肩后的伤口与白色的布料接触,瞬间将红色晕染上去,像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因为暂时擦干净了脸,样貌清秀的她看上去更加可怜了,犹如待宰的羔羊。 场景虽美,可惜没有会欣赏的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伥鬼的结局 伥鬼?什么是伥鬼? 门外的白僳听到了陌生的名词,在阵阵呻吟声中他原想搜索一下,不料灵异的影响犹在,手机拿出来就显示信号在圈外。 哎,算了,什么鬼都好。 白僳抛了抛手中捏着的小刀,红褐色的刀身在空中倒悬而过,最后被修长的手指夹住了刀尖。 感谢没有探头的破旧旅馆环境。 白僳长腿一伸,看似没什么力道的前踢却将门与门框踹得分离,门板向后飞了一段,撞到床沿才沉重地落到地上。 整个过程仅两秒,房间内的“人”,除了墙角的那一位,立刻原地起跳,纷纷拿起了武器。 对于灵异或者鬼来说,拿不需要有具体的动作,可能就是心意一动,刀与锯子与斧头就已经握在手中。 白僳头一歪,躲过迎面而来的银光,刀擦着他的耳廓刺入走廊另一侧的墙壁中。 接着他收回腿,稳住身子朝里走。 空旷的门框逐渐被一道道白线填满,就像蜘蛛织网一般,交错的网堵住了门,继而白色进一步向门内蔓延,天花板、墙壁、地板,全都被白色吞噬。 那些跃起的两男一女也一样,攻击手段单一,朝白僳投掷的刀具都被白絮拦截住,黑发青年甚至放了一两把到眼前,轻巧地用手接住。 食指与中指一夹,之后将刀柄朝向自己,用左手接住,彻底停住时,左手上已经捏了三把刀。 刀无一例外都带着血槽,极易拔出,不至于卡在血肉中。 灵异的攻击方式或许和它生前有关,但白僳并不关心。 他踹开门后以最快的速度制伏了床上的两男一女,将房内整得像布满蛛网的蜘蛛洞一般后,他对准吊悬在半空中的三“人”,思索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因为真的很不好吃,这间旅馆怎么没住点好吃的灵异呢? 被捆起的两男一女疯狂扭动,但没什么用,嘴巴都被堵住的他们连话都说不出,只能被束缚得更紧。 白僳挥了挥刀,然后以人类的动作砍太慢了,于是把刀往前一丢,从地面升起的白絮卷住了刀柄。 “等……请等一下!” 一直蹲坐在墙角的男性忽然开了口,因为他一直没有攻击意图,白僳就随便捆了下,准备最后再解决他。 白僳转过头,他看到男性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腿还在发抖,手更是紧握着刀刃,让掌心的伤口加深。 “能不能……” 男性努力扯起笑容,但他失败了,最后露出的是一个僵硬且扭曲的表情。 说笑不像笑,说哭也不像哭,五官皱在那。 大概是发现自己的表情不受控制,男性放弃了,转而露出了憎恨的神情:“能不能……让我亲手……亲手‘杀’了他们。” 白僳动作一顿:“哦?” “这是……这是我的执念。”男性断断续续地说,“您……您的目标也是解决掉他们,然后再解决我吧?所以……所以由、由我来的话……您就不用动手了。” 男性话音刚落,白僳往后退了一步,那些被举起的刀也转了向。 他想起了刚被他干掉的身着吊带裙的女性,她似乎也是满脸怨恨。 这一男一女的神情有点相似,于是白僳问道:“你,和他们有仇?” “当然!”男性的声音高亢了些许,他抹了把脸,用了受伤的那只手。 他和床上的两男一女怎么会没仇啊…… 猩红色的液体被擦在苍白的面孔上,男性目光炯炯,比之前坐在地上那面若死灰的状态好上不少。 甚至说,有些癫狂。 白僳盯着男性瞧了会,缓缓说:“也行。” 他对于怎么解决灵异没有偏好,反正都是要干掉的。 黑发青年从善如流地把武器递了出去,他看着男性激动地拿起了……斧头和锯子。 看起来他们之间的仇还不小,连武器的选择都如此极端。 白色退开了不少,至少是把床铺中央的区域空了出来。 白僳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前方的男性站过去,举起手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剁肉,不断重复抬手再放下的动作。 边砍,男性嘴里还在念叨着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懂的话语。 “终于要结束了”、“大家一起死”、“早就该划上句号了”、“我要去陪她”……之类的话。 三分钟,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跳了三下。 信号处于圈外不代表手机的其他功能不能使用。 剁肉的动静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白僳从手机上的单机游戏中挪走注意力,抬头时,看到了手持菜刀的男性身形变得透明单薄。 那被捆起的两男一女已经消失不见,床铺及地面各处也洒落着各式各样沾着血的刀具、刑具。 刀具也是灵异的一部分组成的部分,白僳能看到金属的轮廓色彩也在变淡。 “谢谢。”完成了执念的男性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白僳没有接受他的道谢,而是坐在阴影中,托着个下巴看向男性。 笼罩了整间屋子的白色也犹如摇曳的游鱼般爬过墙壁,一切都归拢于黑发青年脚底的影子中。 男性消散在即,他似乎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婉清……我是说我的女朋友她——” “死了哦。”黑发青年点了点下巴,“被我杀掉了。” 最后映在白僳眼中的是男性瞪大的双眼,以及那句喃喃自语。 “也好……这就是伥鬼的结局。” …… 旅馆前台内,成熟女性不分昼夜地补着剧。 从下午到晚上她没有离开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来跟客人聊会天,又或者中间去吃个饭,其他时候都坐在那 没有睡眠,没有休息。 中途她几次暂停视频朝楼上打量,最后都摇了摇头,继续按了播放键。 直到凌晨两点左右,她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 是人的脚步声,一级级往下走,走得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被追逐的迹象。 于是成熟女性再一次暂停了视频,微微侧身,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哒哒哒。 从楼梯的拐角处出现一名黑发青年,白色的衬衣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这在夜晚旅馆昏黄的灯光下异常明显。 他好像从某个凶杀案现场走出,一步步来到前台,敲了敲柜面。 “现在方便提供客房服务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伥鬼 白僳把人拽进门内后,是看着对方自顾自地继续演起了戏。 演技……演技说实话撇去不合理的地方,演得比他好,情绪饱满。 从惊恐的语调到哭花的妆容再到符合场景的打扮,白僳喝着热水,稍微学习了一下。 唔……下次他要不要表现得浮夸一点? 白僳思考着,一面摁亮了灯。 灯光使得女性用手遮光,这也让白僳感到奇怪。 原来灵异也有怕光的吗?或者说,女性并不算是彻底的灵异? 丢开水壶、杯子,将女性逼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白僳微微俯下身子。 “你是什么存在呢?”白僳好奇地问,“本来以为你是灵异的一部分……现在看起来也不怎么像。” 说话间,他的手朝女性的胸口伸去。 女性想继续往后躲却靠上了墙壁,继而想伸手,紧随而来的是一阵从手背传来的刺骨疼痛。 她不知所措地朝两旁看去,本来撑住地面的手掌被从中间贯穿,这与肩颈部的伤口不一样,是实打实的伤害。 白色的、绵软的物质从掌心的伤口缓慢爬出,进而交叉按压住了她的手。 疼……好疼啊。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性阻止不能,白僳的手伸入对方胸口,从试图遮掩的身形中,不带任何情欲色彩地抽出一把小刀。 刀尖及刀身沾有血,新鲜的红色正一滴滴向下滑落。 白僳略显惊叹地睁大了眼睛:“这把刀——你是直接藏在身体里的?” “对自己真狠啊,感受不到疼痛吗?好像也不是。”白僳瞥了眼因被钉穿手掌而显得神情扭曲的女性面庞,“是因为伤害是我造成的?” 说话的人从女性转为了白僳,但显然,白僳的问题与疑问,陷入慌乱的女性无法回答。 她忙着挣扎,目光不停地朝门的方向瞥。 “其实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白僳玩着手中的小刀,锋利且有凹槽,“晚上我刚从派出所回来,走了有一段距离。” “所以,你戏演得不错,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变通?” 什……什么?女性眼球抽动,她的胳膊已经完全被束缚住,肩膀无助地扭了两下,她向上昂起头。 她看到黑发青年注视着她,目光……目光像在看一件死物。 不……等一等! 女性更加抬起脑袋,并找回了说话的功能:“我、我也是被胁迫的!” “我……我不想来敲门的啊!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呜呜呜呜,我可以……我可以帮您——” 夹在指缝的刀顺着手指转了个圈,刀尖方向掉转,抵住了女性的脖颈。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白僳奇怪地说,“你演戏是把自己也演进去了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直接点破了女性求饶的伪装,她哭泣的情绪一顿,转变为了无尽的怨恨。 对方脸上及身上的外形开始变化,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浮现,特别是脸,数道刀口将原来姣好的面容刮得惨不忍睹。 这本来就是女性吓人的手段之一,不想会在这种情况下呈现。 嘻嘻,他们踢到铁板了。 想到这,女性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因为声带破损,她此刻发出的声音不再清亮。 白僳看着女性由哭转笑,再一次感叹人感情的丰沛,就连亡者情绪变化都能这么快。 不过他对女性情绪变化的原因没有兴趣,他直白地发问:“感觉你也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能告诉我怎么快速杀死你吗?也省得你受折磨。” …… 419,一个很微妙的房间号。 白僳把已经完全染成红色的被子再度团了下,勉强让地面看起来不是那么像凶杀现场。 他本来打算直接躺回床上的,但考虑到现在他躺下了,回头再被敲门叫起来,他可能会……会生气? 打了个呵欠,白僳拎起手边的放血小刀,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四楼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如果不是地上还有那道长长的血迹,估计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过,就这样都没有其他人过来,果然这间旅馆问题很大啊。 人类姑娘到底是怎么订到这里的? 疑惑的想法在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便被丢了出去,白僳继续往前走。 路过409时,他感知到了安向文睡得死沉如猪的呼吸声。 ……算了,能睡是福,毕竟好奇心害死猫。 至于411,白僳在房间内并没有感知到有人存在,估计是出门了。 深夜,蔚文雪出去干什么?盯着411的房门看了会,白僳便不再看。 只要人没有死或消失在外面,导致他和安向文成为什么相关人士而进警察局,其他他不关注。 411再往前走一点就是419,就算隔着墙,白僳都能感受到门内的那股躁动与血腥味。 事实也是如此,419的房间内一派混乱,在最初砸了几下房门装完样子后,门内的男性便放下了刀与其他器具,转而和同伴聊起了天。 在血与酒精的刺激下,房间内的氛围进一步变得糜烂。 而在房间的一角,另一名男性阴暗地抱着膝坐在那,视线沉沉地盯着床铺,与疯狂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刀,却是用手握着刀刃,血不断从掌心留下,持续带给这间浓郁的铁锈味。 “好慢啊,那个女人还没搞定吗?”倚靠在男人肩膀的女人媚眼如丝,无趣地朝旁边一看,“……啊,她手机没带。” 其他两人也注意到了这点,不在意地摆摆手:“再来一次就直接找过去,可以考虑把其他两个房间的人一起杀掉。” 言语轻描淡写,仿佛杀人在他们口中是一件如同吃饭一样普通的事情。 “希望这次的人类坚持得久一点,不要像你们这对小情侣一样,死得太快也太软弱了。” “不过软弱也有软弱的好处,哪里像之前的人类,杀一次就坏掉了。” 说着,床上的男人朝墙角看去,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怎么?对我们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们最好用的伥鬼。”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伥鬼的结局 伥鬼?什么是伥鬼? 门外的白僳听到了陌生的名词,在阵阵呻吟声中他原想搜索一下,不料灵异的影响犹在,手机拿出来就显示信号在圈外。 哎,算了,什么鬼都好。 白僳抛了抛手中捏着的小刀,红褐色的刀身在空中倒悬而过,最后被修长的手指夹住了刀尖。 感谢没有探头的破旧旅馆环境。 白僳长腿一伸,看似没什么力道的前踢却将门与门框踹得分离,门板向后飞了一段,撞到床沿才沉重地落到地上。 整个过程仅两秒,房间内的“人”,除了墙角的那一位,立刻原地起跳,纷纷拿起了武器。 对于灵异或者鬼来说,拿不需要有具体的动作,可能就是心意一动,刀与锯子与斧头就已经握在手中。 白僳头一歪,躲过迎面而来的银光,刀擦着他的耳廓刺入走廊另一侧的墙壁中。 接着他收回腿,稳住身子朝里走。 空旷的门框逐渐被一道道白线填满,就像蜘蛛织网一般,交错的网堵住了门,继而白色进一步向门内蔓延,天花板、墙壁、地板,全都被白色吞噬。 那些跃起的两男一女也一样,攻击手段单一,朝白僳投掷的刀具都被白絮拦截住,黑发青年甚至放了一两把到眼前,轻巧地用手接住。 食指与中指一夹,之后将刀柄朝向自己,用左手接住,彻底停住时,左手上已经捏了三把刀。 刀无一例外都带着血槽,极易拔出,不至于卡在血肉中。 灵异的攻击方式或许和它生前有关,但白僳并不关心。 他踹开门后以最快的速度制伏了床上的两男一女,将房内整得像布满蛛网的蜘蛛洞一般后,他对准吊悬在半空中的三“人”,思索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因为真的很不好吃,这间旅馆怎么没住点好吃的灵异呢? 被捆起的两男一女疯狂扭动,但没什么用,嘴巴都被堵住的他们连话都说不出,只能被束缚得更紧。 白僳挥了挥刀,然后以人类的动作砍太慢了,于是把刀往前一丢,从地面升起的白絮卷住了刀柄。 “等……请等一下!” 一直蹲坐在墙角的男性忽然开了口,因为他一直没有攻击意图,白僳就随便捆了下,准备最后再解决他。 白僳转过头,他看到男性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条腿还在发抖,手更是紧握着刀刃,让掌心的伤口加深。 “能不能……” 男性努力扯起笑容,但他失败了,最后露出的是一个僵硬且扭曲的表情。 说笑不像笑,说哭也不像哭,五官皱在那。 大概是发现自己的表情不受控制,男性放弃了,转而露出了憎恨的神情:“能不能……让我亲手……亲手‘杀’了他们。” 白僳动作一顿:“哦?” “这是……这是我的执念。”男性断断续续地说,“您……您的目标也是解决掉他们,然后再解决我吧?所以……所以由、由我来的话……您就不用动手了。” 男性话音刚落,白僳往后退了一步,那些被举起的刀也转了向。 他想起了刚被他干掉的身着吊带裙的女性,她似乎也是满脸怨恨。 这一男一女的神情有点相似,于是白僳问道:“你,和他们有仇?” “当然!”男性的声音高亢了些许,他抹了把脸,用了受伤的那只手。 他和床上的两男一女怎么会没仇啊…… 猩红色的液体被擦在苍白的面孔上,男性目光炯炯,比之前坐在地上那面若死灰的状态好上不少。 甚至说,有些癫狂。 白僳盯着男性瞧了会,缓缓说:“也行。” 他对于怎么解决灵异没有偏好,反正都是要干掉的。 黑发青年从善如流地把武器递了出去,他看着男性激动地拿起了……斧头和锯子。 看起来他们之间的仇还不小,连武器的选择都如此极端。 白色退开了不少,至少是把床铺中央的区域空了出来。 白僳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前方的男性站过去,举起手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剁肉,不断重复抬手再放下的动作。 边砍,男性嘴里还在念叨着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懂的话语。 “终于要结束了”、“大家一起死”、“早就该划上句号了”、“我要去陪她”……之类的话。 三分钟,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跳了三下。 信号处于圈外不代表手机的其他功能不能使用。 剁肉的动静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白僳从手机上的单机游戏中挪走注意力,抬头时,看到了手持菜刀的男性身形变得透明单薄。 那被捆起的两男一女已经消失不见,床铺及地面各处也洒落着各式各样沾着血的刀具、刑具。 刀具也是灵异的一部分组成的部分,白僳能看到金属的轮廓色彩也在变淡。 “谢谢。”完成了执念的男性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白僳没有接受他的道谢,而是坐在阴影中,托着个下巴看向男性。 笼罩了整间屋子的白色也犹如摇曳的游鱼般爬过墙壁,一切都归拢于黑发青年脚底的影子中。 男性消散在即,他似乎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婉清……我是说我的女朋友她——” “死了哦。”黑发青年点了点下巴,“被我杀掉了。” 最后映在白僳眼中的是男性瞪大的双眼,以及那句喃喃自语。 “也好……这就是伥鬼的结局。” …… 旅馆前台内,成熟女性不分昼夜地补着剧。 从下午到晚上她没有离开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来跟客人聊会天,又或者中间去吃个饭,其他时候都坐在那 没有睡眠,没有休息。 中途她几次暂停视频朝楼上打量,最后都摇了摇头,继续按了播放键。 直到凌晨两点左右,她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 是人的脚步声,一级级往下走,走得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被追逐的迹象。 于是成熟女性再一次暂停了视频,微微侧身,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哒哒哒。 从楼梯的拐角处出现一名黑发青年,白色的衬衣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这在夜晚旅馆昏黄的灯光下异常明显。 他好像从某个凶杀案现场走出,一步步来到前台,敲了敲柜面。 “现在方便提供客房服务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板娘 这么多年了,成熟女性想,她竟然看走眼了。 她下午在给人办理登记入住的时候就发现这一组三个人有点怪里怪气的,她原本以为是那个冒冒失失的亚麻发姑娘有点小问题。 没想到,有大问题的是语出惊人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潮气,走近了才能发现铁锈味已经被水汽盖了下去。 没时间去想黑发青年经历了什么,对方已经走到了柜台前,敲敲桌面问:“现在能提供客房服务吗?” 成熟女性的视线飞快地在白僳身后瞟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可以是可以,要打扫哪间房间?”装模作样地拿起笔,成熟女性准备记录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特殊要求?” “407和419。”被问及特殊要求时,白僳想了下,“恢复正常就好了。” 成熟女性记了两笔,接着就被提醒还有四楼走廊。 她很好奇,如果说要打扫407是因为上吊鬼,那么打扫419难道是…… 黑发青年打着呵欠说:“他们嗯……退房了?” 退房,这个词在成熟女性心里约等于已经是把419的灵异判了死刑。 啊这,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那对小情侣……啊不是,三人行她记得挺能打啊? 成熟女性握着笔,眼睛不住地将黑发青年上下扫视了一通。 407的吊死鬼她知道,昨天中午趁着天阴,前台飘来一根上吊绳跟她订了房间,活人生意死人生意她这都做,一间房还能卖两次何乐不为。 从现在的结果看,吊死鬼大概是失败且被反杀了。 下一个问题是419,很微妙的房间号却被那房间里的灵异所钟爱,用他们的话来讲,他们就适合一夜情。 成熟女性白天和人所讲的旅馆死过人指的也是419的那几人,吊死鬼不过是外来借住的。 那是成熟女性接手旅馆之前的事了,像这种过去未开发的镇子发生点意外事件可再平常不过了,最初那只是一对玩杀人游戏的情侣,后来遇上人对上了眼,就加了个人成了三人行。 杀人游戏就是找合适的落单的旅客,骗进房间里虐杀灭口,再把尸体处理掉。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成熟女性想了想,好像发生了一件大事,具体她也不清楚,她这又不是事件中心。 反正结果就是,三人行被波及到然后死了,或许是因为生前罪恶多端,死后反而成了恶鬼灵异,在这间旅馆把杀人游戏变本加厉地继续下去。 毕竟灵异要让人类消失可比普通人容易得多。 “对了,什么是伥鬼?”看人写字时,白僳忽然问道。 “伥鬼……小帅哥你问我吗?”成熟女性指了指自己,“也是哦……好像现在也没什么好装下去的了?” 半夜三更两名非人类聚集在旅馆一楼。 成熟女性虽然有点奇怪什么样的存在竟然不知道伥鬼,但她还是解释了:“就是被老虎吃掉后而被老虎役使的鬼魂哦,不过小帅哥你在这里提起,应该是指那对可怜的情侣?” “哎真可怜哦,明明是被杀死的,死后还要被人奴役。” 说着,成熟女性又观察了一下黑发青年,发现对方除了撩起被水浸湿的衣服下摆绞了绞,再找纸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没有其他反应。 也对,好歹是把419三人行干掉的家伙,哪来这么多同情心。 成熟女性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在喊人来搞卫生的同时,打听了一下:“小帅哥怎么做到的?” 白僳闻言,平淡地抬眸瞥了成熟女性一眼,后者被瞥到的瞬间,当即僵立在原地。 黑眸中没有什么光彩,古井无波,大概是被打扰多次,情绪不怎么高涨,当刻意去唬人时,压迫感十足。 直到白僳移开视线后,成熟女性感觉又能呼吸了。 只是目光就如此……白天也没感觉到啊。 成熟女性摸了摸喉咙,仿佛那里还停留着窒息感。 大半夜肯定是没有人类的保洁的,再者,四楼那混乱的场景也不适合人类去打扫。 成熟女性唤来了她御用清扫工,头发花白的老头缓慢从走廊一侧走过来,接着他收到指示,面带笑容往四楼走。 成熟女性原以为白僳也要跟着走,没想到黑发青年仍站在柜台前。 成熟女性面带微笑:“还有什么事吗?小帅哥。” 白僳确实有一个疑问。 晚上被这么一折腾,再加上早上看到的,他便知道这间旅馆做的生意不一般。 所以,王慕缨是怎么订到这里的房间的? “嗯?你问这个啊……”成熟女性听到了问题,笑了笑,“普通人可找不到我这间旅馆,小帅哥你最好关注一下你的那位人类朋友,是不是运势太低了。” 啊,运势低的话……白僳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原因大概在他。 “第二个问题,这里没有人类管吗?” 这是白僳最奇怪的一点,他在城里搞出一点风吹草动,那些警察就能闻着味赶到。 而这里,这间旅馆,分明就是灵异的游乐场。 成熟女性这次嗤笑一声,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擦过面颊:“人类一向遮遮掩掩,光顾着他们的大城市都来不及,哪里有精力管我们这种小地方。” “而且,这可是福招寺附近呢。” 成熟女性露出妩媚的笑容:“谁会觉得,灵异会躲在寺庙底下呢?” 还是她这间专门请福招寺的和尚来做过法事的旅馆。 …… 白僳去二楼三楼兜了一圈。 整栋旅馆的构造都差不多,入住的人类睡得死沉,并没有看到送上门加餐的灵异。 倒也不是很饿,毕竟晚上吃的很多。 白僳揉了揉脑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回了四楼。 四楼门外那长长的血迹拖痕已经被清理掉,干净整洁的地毯铺在那。 往远处看419的房门也已经被修好,现在整条长廊内还开着的门只有他住的407了。 白僳走过去,依靠着门,看头发花白的老人手脚麻利,把一切沾了血的物品全部打包扔在一边。 然后,修起了浴缸。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灵异三连 空荡荡的浴室内完全没有使用的痕迹,但是浴缸却坏了。 浴缸排水的下水口裂开了一个大洞,像是有什么外力大力拽着什么东西把它从下水管那硬拽出来。 于是,本来就老旧的水管及浴缸就这么碎了,水流了一地,溅了白僳一身。 有过一次爆水管经验的白僳打消了直接睡觉的念头,熟练地下楼,找旅馆非人老板娘晚上加急客房服务。 花白老头一开始一直在闷头干活,直到见到浴缸还看到白僳回来,饶是木楞的老人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客人,您这是怎么弄的?” “嗯……”门口的黑发青年视线飘忽了一瞬,“浴缸里有灵异要爬出来找我,说了一堆莫名的话,我就把它拽出来了。” 白僳口中称是莫名的话,实际上那灵异意有所指。 半个多小时前他刚从419回来,本来是打算躺下休息的,谁料浴室那边再度传来了动静。 他的房间就像有灵异拿着号码牌在排队,搞死一个又来另一个。 唯一的好消息,这次来的他有点食欲了。 眼睛尚未阖上的白僳干脆直接移步浴室,刚打开浴室门便看到洁白的浴缸内已经爬满了黑色发丝。 而且,还有更多的头发丝不断地从下水口及地漏爬出。 于是白僳站在浴缸边,注视着涌起的发丝下逐渐鼓出一个头颅的形状,再接着,如水藻般的黑色散开,露出了底下的眼睛。 布满血丝的眼睛与白僳的黑眸对在一起。 白僳还没说话,布满血丝眼睛的主人先一步惊恐出声:“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啊。”白僳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黑发青年轻声地说:“原来是你啊。” 然后他眯眼笑了起来:“我说怎么闻着气味有点熟悉呢。” 没有完全现行的灵异当即想跑,那些蜿蜒缠在浴室各处的头发即刻回窜,比爬出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 但还是晚了。 白僳一探手,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一缕长发,接着完全没给灵异断发逃离的机会,眨眼间,人类的手已经变成细长的线,也如同发丝一般,跟灵异根根缠绕。 他掂量了一下,像在确认是否完全抓住。 之后用力一拽,通过下水道移动的灵异整个被拉扯出来,连带着崩坏的瓷砖碎片一起。 灵异猝不及防,眼前狭窄的黑暗瞬间转变为亮黄色的壁灯,一些洗漱用品兜头砸下。 接着,黑发青年空着的那只手掐住了灵异的下巴,将对方的脸从水藻发丝下剥开,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灵异下颚颤抖开合,它张着嘴,眼球快要瞪出眼眶。 确实是这张脸。 那天它在那间屋子的洗手间内,用头发紧缚人类的脖子,将人类沉沉地拖入水中溺死时,它看到的就是这张脸。 但为什么呢?它为什么又在这里看到—— 白僳钳住灵异下巴的手更加用力。 这会他看到了这只长发灵异的全貌,与其说他手里攥着的是对方的头,更确切地说,全貌只有头是具体的。 其余的身体部位全是长长短短的黑发构造而成,形成了类似手脚的躯干。 他想想……吃之前,他有点问题想问。 原来人类的过去他不会主动探究,但送上门来的答案,他还是可以接收一下的。 “白僳,是怎么死的?”黑发青年问道,“以及,你今天怎么出现在这?” 现在出场了一个很奇怪的画面,人类询问着灵异自己的死法。 实际上,是套着人类皮的怪物在补全缺失的设定。 巧合?黑发青年觉得同一只灵异两次找上同一名人类的概率挺小的,特别是在灵异默认人类已经死亡的情况下。 总不能是要回去欣赏自己的犯罪现场,可他算是在旅游? “我……我……”灵异颤抖着挤出几个词,“溺……溺死……” “你……不,他当时在玩灵异游戏,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然后我用头发缠住他的脖子,将他沉入水里溺死了他。” 后面的事和白僳最终看到的大致相同,溺死人类、确认人类的死亡,导致这一切的灵异溜之大吉,留下一池沁着香味的浴缸水。 按照正常发展,几日后迟迟没有出门的人类会因为异味或者其他原因引得他人报警,再被发现尸体,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一只怪物。 至于现在、此刻,灵异出现于浴缸中的原因……是有同类告诉它,这间旅馆407房间的人类被好多灵异盯上了。 它赶紧去还能捡个漏,谁知道同类骗它! 捡漏不成反被桎梏的灵异眼球一转,目光怨念。 为什么要找它过来? 这么一想,长发灵异发现自己是不断地被玩通灵游戏的人类引诱着一步步来到这个镇子的,从城市脱离,一直到小镇这停止。 所以……灵异忽的瞪大了眼球,血丝充盈,它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有人盯上了他。 有人盯上了黑发青年,而它只是一个附带的试探用的石子。 因为真正的人类死在了它的手下,所以才会让它来确认重新出现的黑发青年的身份。 死而复生?不不不,人类的外壳下填充的已然是怪物的芯子。 短短数秒内,灵异想到了很多,但最终表现在外的只有带着恶意的苦笑。 “你——被盯——” 话未说完,凸出眼眶的眼球骤然炸裂,炸裂的前一秒,白僳仿佛看到灵异眼中的血丝首尾相连,化作一道圆弧。 本来闻着有些鲜甜的灵异忽然变臭,黑发青年一个没控制住力道,把手里攥着的头颅一下捏爆。 黑色黏稠的液体混杂着数根湿哒哒的头发丝留在掌心,白僳嫌恶地用一旁裂开水管溢出的水洗了洗手。 加餐没了。 白僳站在浴室的一片杂乱中,想到灵异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他被什么盯上了? …… “就——差不多是这样。” 黑发青年脑内回顾完,冲着修浴缸的老头点了点头。 头发花白的老人:? 头发花白的老人:不是,什么就这样,客人您明明什么都没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撒谎 第二天,日上三竿。 安向文左看右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现在一行三人坐在一张小圆桌子旁,这是一架早餐店,由旅馆老板娘倾情推荐。 “保证好吃,报我的名字能有优惠。” “好的好的,那老板娘你的名字是?” “就旅馆老板娘就好了,那边能听懂的。” 于是乎,三个人走了几分钟,坐到了早餐店内。 安向文的左手边是白僳,黑发青年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问就是昨晚没睡好。 安向文疑惑:“啊?白哥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白僳漫不经心地点头:“昨晚浴室水管坏了,下楼找老板娘紧急派人来修。” 安向文更加困惑:“可我没有听见?” 白僳抬了下眼:“你睡得跟猪一样死,隔着墙壁都能听见你的呼噜声。” 人类瞬间打起哈哈,随即他头一转,看向了右侧的亚麻发女生。 蔚文雪也是呵欠连天,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浓得连化妆都盖不住,或者说她今天根本没有化妆? 安向文想了想,问:“蔚小姐昨天也没睡好?” 蔚文雪点着脑袋,垂落又抬起,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安向文在问什么:“是……是啊,没睡好。” 安向文一拍手:“那蔚小姐一定是听到白哥那边的动静了吧?” “嗯?啊……听,听到了吧。”话已经说了出去又没办法收回来,蔚文雪硬着头皮接下去,“因为有点认床所以没睡好,听到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撒谎。 白僳视线微抬,目光从亚麻发女生浓重的黑眼圈上略过。 他昨天一整晚都没在蔚文雪的房间里感知到对方的存在,估计是还没到十二点的时候就从其他地方……旅馆老板娘没提到,那或许是窗口,翻窗离开了旅馆,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来。 蔚文雪有一下没一下地应付着安向文的疑问,边说还得边头脑风暴,因为她确实没听见,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可偏偏,安向文还会向白僳求证:“咦,白哥是有这么很响一声吗?” “是啊。”黑发青年撑着脸,“砰的一下,动静可大了。” 蒙……蒙对了?蔚文雪垂下的眼睛在衣服下摆乱瞟,但、但感觉还是有点奇怪。 亚麻发女生悄悄抬眸,能看到斜对面的黑发青年冲她笑了一下。 蔚文雪:! 有……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完全是胡乱说的,昨天晚上她根本不在房间里! 从四楼翻出去也太困难了,还刮坏了她一套衣服,怎么会订这么高的层数……要是二楼或者三楼就能轻松一点。 不管蔚文雪心里怎么想的,她现在被问了,就只能按照一般水管爆裂的情况略微描述了一下,考虑到411离407有点远,她只说自己似乎有听到。 还好没有纠结太久,终于送上的早餐救了她,无论是白僳还是安向文都把注意力移走了。 白僳吃着早饭,决定回去给旅馆老板娘打个四星好评,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受打扰,以及加餐不好吃外,其他都挺满意的。 “那今天——是不是要爬山了?”安向文吃到一半,开始研究行程,“康台山似乎也挺难爬了,没有缆车等代步工具,我们现在……” 卷毛青年看了眼外面已经快爬到头顶的太阳,把原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更委婉的一句:“我们吃完饭出发,可能要下午两三点才能到。” 运气好能在半山腰找个地方吃午饭,他记得王妹妹做的计划表里有写山上有人专门做游客生意。 白僳咬着筷子点了点头,反倒是蔚文雪手一松,筷子掉在了桌面上,再滚了两圈,差点落到地上。 “蔚小姐?”安向文眼疾手快,把筷子抢救下来。 “没……没事。”蔚文雪痛苦地想用脑袋抵住桌子,要是能敲一下就更好了,这样她就能够清醒一点。 她,彻夜未眠,等会还要爬山。 杀了她吧。 …… 吃完早饭回了旅馆,由于没什么东西要带的,白僳便留在一楼等人,等两名人类上去收拾好东西再出发。 现在他就倚靠在前台,看着成熟女性替新来的客人办理入住登记。 两三波人离开后,白僳开了口:“都是运势低的人?” 成熟女性微微颔首:“是哦,运气不好才能订到我这。” 昨天晚上光顾着找人清扫房间,白僳这会儿才注意到,成熟女性除了用电脑登记还有本记录的本子,那上面的人名少了很多。 白僳问道:“这个是……?” 成熟女性写完最后的一个字,把本子一合:“总要有点真实的记录,万一出了什么事,来年烧纸钱的时候给客人也多少一点。” 成熟女性说完,冲白僳笑了笑。 虚伪。 心里落下两个字作为评价,白僳继续等人。 只是在他翻出福招寺的相关路线时,成熟女性的脑袋凑了过来:“你们今天要去这里啊,很巧呢,福招寺这两天要办法会了。” 白僳挑眉:“你也知道?” 成熟女性架着胳膊,人往手臂上一靠:“那当然知道,在你们入住前,山上还下来人宣传过,让镇上的人也可以去参加。” 此时成熟女性提起福招寺的口吻不像前一天,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玩味。 “小帅哥你们要去的话,估计刚好赶上,我看看时间……”成熟女性在前台翻了翻,翻出一张宣传单,“明天正式开始,今天晚上之前到达的话,可以在福招寺住一晚。” 宣传单与公众号上所写的内容一致,只是排版不一样。 不过,白僳好奇的却是另一个点:“寺庙里能住得下?” 成熟女性不以为然地点头:“多少都住得下……呃,你当我没说吧,反正以小帅哥你的情况,一定能回来的。” 至于黑发青年的朋友?那听天由命吧。 成熟女性飞快地岔开话题,和白僳又讲了些旅馆趣事,比如她接待过哪些灵异,哪些灵异和人类发生过怎样的冲突。 听着挺有意思的,还有点馋嘴。 莫名听到身边的黑发青年有咽口水的声音,成熟女性忍不住拉远了一点距离,并摸了摸胳膊。 怎么感觉背脊有点凉,她一个非人类还会感冒的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本土宗教信徒观察日志 爬山,爬一座没有彻底开发并且建造相配休息设施的山。 蔚文雪头一次觉得不管是缆车还是有人挑担抬她上去都是好文明,但康台山为什么没有? “因为自己爬比较虔诚。”安向文回答,“不要这么看着我啊蔚小姐,你都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安向文两手一摊,轻微喘气,但比起瘫在路边长椅上完全不想动弹的亚麻发女生要好太多 再沿着他们所在的这处平台往上看,比他们高了数十级台阶的观景台上,黑发青年遥遥站在那,半个身子快倾出栏杆外面,引得旁人一阵惊呼。 要是放在平时,安向文估计已经冲上去阻拦了,可现在他也爬不动,就懒散地朝上喊了一声:“白哥——小心不要摔下去——” 观景台的黑发青年似乎是听到了,人往后靠了些许。 那么接下来是……安向文把目光转向蔚文雪脚边的小箱子。 比起亚麻发女生昨天拖着的大行李箱要小上不少,大约有三四十公分,但对于爬山的负担来说,还是太大了。 “蔚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带这个箱子?”安向文很是无奈,“如果不带箱子,你的体力消耗应该没这么快。” “里……里面是……里面是女孩子的……一些必备品。”蔚文雪说话一句三喘,“不带的话,是不行的!” 至于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左右不会有人打开看。 安向文摊摊手:“只要蔚小姐你提得动就行,我们什么时候继续往上走。” 蔚文雪沉默,蔚文雪想以头抢地。 “再,再休息五分钟吧。”经过艰难挣扎,亚麻发女生痛苦地说,“再坐五分钟我就走!” 五分钟后,蔚文雪迈着虚浮的步伐往上爬,她望着遥不可见山顶的山道,忍不住用箱子支住自己。 她到底为什么要来受这趟罪?舒舒服服待在……不好吗? 而且,白僳到底是什么体力? 康台山这海拔少说也要一千米,他们现在爬了……大概爬了五分之三,走在最前面的黑发青年依旧步伐轻快,连汗都没留。 以及,安向文也很奇怪啊! 他不是刚出院吗,为什么这个腿这么灵活? 蔚文雪的视线忍不住瞥向卷毛青年的小腿,她记得……是左边还是右边,被洞穿了?看不出啊…… 大概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安向文在爬到下一层休息的平台后,站在高处转过身朝蔚文雪看去。 一高一低的落差,让安向文形成了一个俯视的视角。 卷毛青年盯着气喘吁吁的亚麻发女生看了眼,忽而指了指自己的鬓角处,然后用口型说:露出来了,黑色的。 还没走上去的蔚文雪下意摸了摸头发,除了松软的亚麻色发丝什么都没有摸到。 恶作剧或者说诈人成功的卷毛青年心满意足,接连往上走了好几层,嘴里哼着歌,尽力追上了停在观景台上的黑发青年。 “白哥!”安向文举着手,“我赶上了!” 白僳回过头,只在平台上看到了安向文的身影,却不见蔚文雪。 白僳挥了挥手,问道:“她还没上来吗?” 安向文耸了耸肩:“比较慢吧,谁让蔚小姐要提个箱子,想帮她拿,她还不让。” 安向文随即摸着下巴在那考量,猜测蔚文雪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会不会……是炸弹什么的?” 安向文说完,白僳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人类:“你最近又在看什么?” 安向文摸了摸脑袋:“咳……昨晚跟白哥你说晚安后,还补了一部柯○的剧场版,那八个蛋炸得还挺好看的……” 白僳再不了解也知道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对危险品有严格管控的国度,炸药之类的哪有这么好带,再者,他没有闻到火药的气味。 “嘛,我就随便猜猜。”卷毛青年随口扯完,他站到了之前白僳所在的位置朝下眺望,山间林立的怪石及缭绕其上的云雾尽收眼底,“哇,这里景色不错!” 二人在观景台停留等人的间隙,不断有其他游客从身边经过。 大部分游客都是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拿着相机给自己或是亲友拍个照,也有一小部分人已经汗流浃背了,却未停下脚步。 甚至有人因为力竭被绊了个踉跄磕在石台阶上,被好心人扶起后拒绝了暂时休息,拖着鲜血淋漓的膝盖继续朝上走。 太古怪了。 白僳观察着那些与众不同的游客,他们无一例外目光麻木,唯有看向山顶的时候会流露出几分……狂热? 有些熟悉的神色一闪而过,再看向那几名游客,他们继续步履蹒跚地往上爬,摇摇晃晃的样子,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再次摔倒。 “这里好像说自己爬会比较虔诚……”安向文看完景色,也看到了部分奇怪的游客,“但这样也努力过头了吧?” 人类说话比较小声,但仍有一名虔诚的游客听到了,他瞬间改变了麻木的神态,头一扭,梗着脖子看向话音刚落的安向文。 游客并未说话,可他视线直白,对方的神情却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展现出来——他在责问安向文说的话。 “你……”游客张开嘴,攀登的疲惫让他嗓音沙哑。 卷毛青年被人盯毛了,果断往白僳身后一躲,飞快改口说:“努力是应该的,靠着双腿走才是最正确的!” 这话语气棒读,但应付游客却够了。 瞪人的游客扭回头,不再理会安向文,继续朝上走。 “呼——”卷毛青年长舒一口气,有种自己躲过一劫的感觉。 他拍着胸口,从白僳身后走出,正想说话,低头一看,发现白僳拿出纸笔,在那记录着什么。 安向文好奇,就问了一下:“白哥你在写什么?” 白僳嗯了一声,答道:“本土宗教信徒观察日志。” 安向文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 白僳刷刷刷写完剩下几个字:“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那个福招寺的信徒质量……就脑子不大聪明的样子。” 哈?他没听错的话……刚刚用的词是质量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箱子 蔚文雪爬上观景台时,其他两人等了她很久了。 “抱、抱歉,我速度太慢了。”亚麻发女生深呼吸了好几口,脸上浮着红晕,脖颈处的choker随着呼吸起伏。 明明今天的穿着打扮不适合戴这个,蔚文雪还是戴着,安向文多嘴地问过,她的解释是脖子上有伤口,遮起来比较好看。 安向文不大信,但看白僳没讲什么,他也就哦了一声。 亚麻发女生提着小箱子放到地上,蹲在那歇了会,才缓慢站起身。 卷毛青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只有黑发青年在那看着她。 话说回来,这座山是不是有哪里比较奇怪? 蔚文雪是知道自己的体力没这么好,但也不至于加了个小箱子,她所有的体力就成倍消耗。 就好像……就好像山吸走了她的精力一样。 亚麻发的女生擦了擦鼻尖的汗,她的视线在观景平台上来回打转,有很多游客在抱怨爬山累,除了她的两名看起来不太正常的队友。 白僳就算了,为什么连安向文这个人也没什么事的样子? 总不能因为体质好吧……蔚文雪陷入沉思,暂时得不出答案。 在白僳的视角中,亚麻发女生爬到观景台后便坐到他们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左顾右盼,最后盯着他们发起了呆,箱子摆在脚边。 说到箱子。 白僳垂眸看向地上的小黑箱子。 他总觉得……箱子里放了什么惊骇之物。 白僳蹲下身子去看箱子,手将要触碰上时,亚麻发姑娘敏捷地把箱子一挪。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蔚文雪回过了神,连忙摇头。 “可是——”白僳拖着长音,“按照蔚小姐你的速度,我们可能不能按照原定时间抵达福招寺了。” “我……” “蔚小姐不是来为找工作祈福的吗?慕缨还特别跟我说了,她的学姐实习的时候接连碰壁,有些焦虑。” 黑发青年蹲在那挥了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和人类姑娘的聊天记录,但因为晃的速度比较快,蔚文雪只能看到只言片语。 就是几行字,都让她神经紧绷。 对哦,她去福招寺是有正事的……但这个箱子她真的——似乎经过一番内心挣扎,蔚文雪做出了选择。 “啊……是的,对……我很担心找工作的事。”亚麻发的女生脸上勉强挂起笑容,“那麻烦白先生了,我们早点上去比较好。” 蔚文雪不再阻拦,白僳轻松地把箱子提在手中。 箱子分量比他预估的重了些,这么看起来装的可能不是他想的化妆品之类的……那是什么呢? 亚麻发女生紧张兮兮地在他身边盯着,白僳也没有现在就做小动作的意思。 他转过头,打算喊安向文继续往上走时,发现卷毛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观景台的另一侧,正在跟一位很漂亮的女性搭讪。 是什么时候……白僳微微睁大眼睛,那面聊天的两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身姿高挑的女性朝他这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收了回去,接着她跟安向文说了什么,往卷毛青年的口袋里塞了什么,再之后安向文才晃晃悠悠走了回来。 白僳看看人脸,再看看安向文的口袋,问道:“怎么跑去聊天了?” “啊?”晃神的卷毛青年像突然惊醒,“我……咦?” 安向文愣了会,才找回了自己刚刚的状态:“哦好像就是觉得她好漂亮,人真的能长这么漂亮吗,然后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了……等等我和她聊了什么来着?” 卷毛青年努力思考,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他纳闷地发出嘀咕:“总不能因为人太漂亮了我光顾着看脸了吧……” 白僳瞧了人类一眼,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安向文朝观景台的另一侧看去,之前跟他讲话的女性已经消失不见。 “上山了?”安向文茫然,“好像没看到人啊,走这么快的吗?” 人类没看清,白僳却是注意到身着米色风衣的女性走出了观景台,几下便顺着人流走上山道。 白僳收回视线,指了指安向文的口袋:“她给塞了张纸。” “什么时候?”安向文朝口袋里一摸,“让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见。 流畅瑰丽的字迹让人心神一凝,安向文动作一顿,随即小卡片被白僳拿走了。 卷毛青年揉揉眉间,他总觉得自己刚刚的思绪飞了一瞬,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见?什么意思,等会吃饭会遇见她吗?”安向文开始对着刚刚看到的字思考,“我应该没跟她讲,我们等会要在附近吃午饭吧……吧?” 安向文不确定,他不记得前面自己都聊了什么了。 白僳把卡片翻来覆去看了会,特别注视着那行字,最后摩挲着纸面,把卡片收回了自己的包里。 安向文:等等……那是人家给我的。 “应该不是指午饭。”白僳说道,“可能……”要到寺庙里。 白僳眯了眯眼,他感觉,对方的目标似乎不是安向文? …… “啊……?什么?你前面有跟女性聊天吗?” 吃午饭的时候,安向文还在耿耿于怀,于是他找上了当时同在观景台的蔚文雪。 亚麻发女生捧着碗,视线盯住自己的箱子,冷不丁被人一拍,差点把饭摔到地上。 勉强把视线移开,蔚文雪回忆了一下,皱着眉:“没注意,感觉你一直在白先生身边啊……” 两名人类边吃饭边争论,一方觉得这么漂亮的女性这么扎眼,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另一方满眼只有自己的小行李箱,又不好直说。 趁着人类的目光都不在自己这,白僳放下手,搭在了小箱子的边沿。 箱子虽然密闭,但相应的缝隙还是存在的。 白僳摸了摸,找到一条缝,朝箱子内部探去。 箱子扣得严丝合缝的,箱子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布的中心几处凹陷,中间放着什么。 唔……这个形状轮廓是……哇哦! 白僳黑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又多摸了两下,在人类收回注意力前,把手放回了桌上。 当蔚文雪看回自己的箱子时,箱子依然好好地摆在那,坐在边上的黑发青年心情却好了很多。 蔚文雪不明所以地看向白僳,后者托着腮看她,与她对视时,弯眉露出笑容。 正午十二点的阳光正好,温暖和煦的日照却让蔚文雪感觉有点冷。 被发现了……不对啊,箱子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人的山 “所以那卡片——” 安向文伸手向白僳讨要那张卡片,他想证实给蔚文雪看,是有一名漂亮的女性出现过。 但白僳拒绝了,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还是不要看了。” 安向文焉了,蔚文雪抖了抖肩,伸手悄悄把自己的箱子拽到脚边。 “说起来。”亚麻发的女生捧着碗开口说,“你们有没有觉得……爬山很累?” 蔚文雪想了想,还是把她的疑惑问了出来:“我以前也是去其他地方和同……和朋友旅游过的,没这么累过。” 安向文幽幽地评价:“会不会是蔚小姐体力太差,或者箱子太重了。” 蔚文雪甩了一个眼刀过去:“绝对没有!我提着这个东西……反正我同样的负重也不会累成这样!” 是,现在的身体是有点不习惯,但不可能差成这样! 事不关己的白僳平静地吃着饭,他甚至有功夫喊老板再加一碗饭。 “好咯,来了。”老板端着托盘就走了过来,“客人,你点的菜。” 他们现在坐在一家开在半山腰的饭馆里,这样的小饭店还有不少,都是住在山上的居民自己开的,价格是贵得离谱。 离谱也有离谱的原因,比如人工费什么的,尽管有部分原料可以自己种,但还是有一些要从山下送上来的。 老板大概是听到白僳他们的聊天,自来熟地说道:“现在爬山已经没以前累了,康台山过去可是被称作吃人的山。” “吃人的山?”有附近桌的游客重复道。 “是啊,康台山像会吃人一样,会夺走人的体力。”老板点了点头,“然后劳累、事故等等,过去每年在山里因为意外死亡的人数可不小。” 而且,有些人的死法比较离奇,这老板就没有明说。 或许对比外面的数据看起来不明显,但对于他们附近的居民来说,那已经是个很大的数据了。 久而久之的,附近的居民便把康台山称作吃人的山。 “然后……”老板露出怀念的神情,“有一位僧人和他的同伴们路过了这里,听闻我们的遭遇,便自发说要进山帮我们探查。” “僧人们进了山,似乎遇上了什么怪事,受伤回来了,他们说山里有邪祟作祟,不是很容易对付。” “最后他们登上了山顶,据说是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把吃人的山压制住,为了不让事态复发,僧人们就在山顶建了一座寺庙,也就是客人们你们要去的福招寺。” 老板言语中充满了对僧人的推崇,一副他们救了自己的样子。 可是,很奇怪。 福招寺是这两年才兴建的,可从老板的口吻中,僧人们好像很早之前就出现了。 白僳敲了敲桌子,吸引来了老板的目光,问道:“僧人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十……咦,好像是两三年前吧?唉,我怎么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呢?” 老板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这时有人喊他点菜,老板就把疑问抛在脑后,匆忙赶了过去。 其他桌的游客听完便算了,唯有亚麻发的女生一直皱着眉,还拿出手机来搜索。 “老板讲的故事……没有听说过。” “正常的吧。”安向文接话道,“有很多民间传闻都靠口耳相传,网络记录都没有。” “但也很怪啊。”蔚文雪抱着手机,“像这种故事写在寺庙介绍里,不是可以更好地吸引人?” “因为没必要吧。”白僳忽然说,“光靠祈福灵验这一点,就足够吸引其他地方的人了。” 白僳点了点放在桌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网络搜索的界面,输入关键词福招寺便能看到大量的信息。 如此灵验的寺庙,也的确不需要什么背景故事介绍了。 再者,这背景故事听着有点猫腻。 人类所说的心想事成,白僳可不觉得没有任何付出,光靠上柱香就能达成心中的愿望。 说不定是……他看着门外只余五分之一的山景,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 不管怎么样,山路还是要爬的。 亚麻发的女生休息够了,便从白僳那里把箱子拿了回来,已经满足过好奇心的白僳未加阻拦。 爬山最后那点路总是很难爬的,不同于落在后方的两名人类,白僳第一个抵达了山门处。 鹅黄色的楼门树立在那,上方悬挂着刻有福招寺三个字的牌匾,下方游客们纷纷从三个门内穿行而过。 门柱上雕了些白僳不认识的字,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便放弃钻研。 人类的文字分了好多阶段,也不知道这柱子上用的哪一种。 等待其他两名人类时,白僳随手拍了山门的照片,学习了一下人类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把风景照配了文字发在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下午一两点上班摸鱼的大有人在,不多时便有人在动态下方评论回复。 [福招寺!] [小白请假是去烧香拜佛了?] [哇福招寺诶,这寺庙很灵验的。] [今天的话……好像明天有法会活动?] [噗,小白前阵子的运气是需要去去晦气的。] 评论多喊他多拍几张照,或者开个室外直播也好。 前者白僳满足了,他在不知道多少米高的高空,镜头朝下,对准缭绕的云雾咔嚓拍了几张照,没有任何技巧,恐高症看了能立刻取关。 后者白僳算了笔账,觉得自己没这么多流量消耗,婉拒了粉丝的请求。 不过念及某些方面粉丝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白僳还是打算在福招寺里买点东西,回去当伴手礼,转发抽奖抽掉。 转发抽奖……是这么操作的吧? 白僳在这边和粉丝互动着,远在城市中的警察盯着他的账号陷入沉思。 自从白僳离开溪中区后,夏成荫的片警生活非常平静,偶尔被队长喊走出个任务,其他时候都在社区里管一下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现在,看到白僳发的动态后,那种不安的预感又出现了。 夏成荫想了想福招寺,记得这是个最近很火的寺庙,因为过于灵验,他们还装模作样地去查看过,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错觉吗?夏成荫按了按额角,随即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第一百二十章 山门 白僳先等到的是安向文。 人类三两步跨上来,白僳朝他身后看去,没看到亚麻发女生的身影。 “蔚小姐呢?”白僳问道。 “有人给她打电话,她说接完电话再上来。”安向文指了指后方,“这都快山顶了信号还这么好,真厉害。” 数分钟后,蔚文雪提着箱子匆匆赶到,扎起的发尾在垂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不好意思,刚刚有个……面试的电话。”蔚文雪随口解释道。 “哇,还没上香就已经灵验了?”安向文拍了拍手,“现在人到齐了,是不是该进去了?” 白僳点了点头:“走吧。” 他率先走了进去。 卷毛青年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着周围的建筑,嘴里叭叭叭讲的全是对建筑的介绍。 他好像知道白僳对这些不甚了解,专门讲给白僳听的。 “刚刚那三个门分别是‘空门’、‘无相门’、‘无作门’,是象征解脱的,白哥你看这福招寺坐落于山林间,这占地面积够大啊,能建三个门……不过,总觉得空门边上立的东西是不是不大对……白哥?白哥!” 安向文正回忆着自己路过山门时见到的两侧伫立的雕刻,感觉既不像石狮子又不像常见的哼哈二将。 雕塑古古怪怪,现在要细想的时候却回想不起来,而要返回去也挺麻烦,毕竟逆了人流。 于是安向文想询问白僳记不记得,结果一转头,发现人不在他前方,也没与他平行。 再朝后看,发现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 白僳那颗模拟人类的心脏砰砰砰跳动着。 从跨进山门那一刻起,他就发觉周遭的氛围变了。 如果说外面的康台山环境幽静,只是会使人有些劳累,那么福招寺的内部就像是陷入了甜腻的蜜罐中,每走一步都会被气息缠住。 人类估计没这么容易察觉,但怪物感官敏锐。 山门仿佛是一道坎,隔开了两侧不一样的环境。 或许,他这一趟祈福之行是来对了。 白僳被勾起了些许食欲,他舔了舔齿尖。 黑眸略过四周那些分散着的僧人,大多数僧人就是普通人类,可他们身上又带着点勾人的气味,不知道是从哪沾上的。 也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里哪能全是怪异的存在,多少需要一些人类来装样子的。 白僳又扫视一圈,这才朝前走,跟上了安向文。 他刚走过去,便迎来人类的询问,问他怎么忽然站住了。 “想了点东西,有点饿了。” “啊?白哥我们刚吃完午饭不到两小时啊……”安向文看了眼时间,“对了白哥,你还记得山门门口那两塑像长什么样吗?” “嗯?”被问了问题,白僳勉强从食欲上收回注意力,“好像是……身体赤裸着的、健壮的成年男性手里拿着什么武器,长长一根,整体看起来有些青面獠牙。” 身体赤裸、手持武器倒是能和哼哈二将合上,但青面獠牙是什么? 白僳看人类在那苦苦思考,不由地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安向文挠了挠脑袋:“感觉……造型有点奇怪吧,可能是我的错觉。” 几分钟后,安向文在心中呐喊:并不是错觉! 卷毛青年恍然地看着天王殿里供奉着的奇形怪状的塑像,虽然名字写的都是弥勒菩萨、四大天王之类的,但……但长相怎么看都不是吧? 安向文一扭头,看到周围的游客第一次来的像他一样表达出了疑惑,马上有一旁的僧人向前讲解,这是不同地区导致的形象差异。 ……哪里的形象能差这么多?安向文正想找白僳吐槽,扭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换成了蔚文雪。 两人一对视,都看到了对方想说话的欲望。 安向文:“蔚小姐刚刚怎么没看到你人?” 蔚文雪:“我就去看了下水塘里的鱼,安先生你们就没影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在这趟三人同行里很多余,要不是因为必须得跟着,她早就想掉头就走了。 安向文:“咳咳,没注意……外面池子里的鱼怎么了?” 山门与天王殿之间被挖出一处不小的水塘,里面种了荷花等植物,还有不少的锦鲤,在岸边买点鱼食就能喂。 蔚文雪感觉池水有点浑就多看了两眼,并未发觉异常,她甚至还买了一包鱼食,就是很普通的那种。 “鱼就是一些各色锦鲤,除了有点能吃。”蔚文雪提着箱子叹了口气,“非要说的话,安先生你觉得这些塑像……” “有点……”丑,因为附近有僧人也不好说出来,安向文最后一個字做了口型,“感觉真的有点特别,对了蔚小姐看见白哥了吗?” 蔚文雪抬手指了指门外:“在那买东西。” 安向文回头一看,黑发青年站在少人问津的小桌子前,正低着头看上面卖的东西。 白僳进殿前就被勾走了注意力。 红绳,红色的绳子。 白僳对吃过的东西记忆犹新,特别是看着还能有下一顿的更是会寄挂一些。 寺庙殿门口摆的小桌子上卖的红绳和他在医院太平间尸体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就是……好像味道差了些。 白僳礼貌问了下价格,坐在桌子后的僧人报了个令他囊中羞涩的数。 买十根以内他还是买得起的,但要是包圆的话,把他打包卖了可能都不够付。 也不对,他的增殖能力其实很强,如果真的要切片卖…… 大概是看白僳站久了也没动静,僧人无奈地挥了挥手:“觉得贵了可以不用勉强,这种开过光的红绳之类的一般是卖给贵客的,所以价格很高,也就是明天要开法会了,才会拿到这里卖。” “什么意思?”白僳想了想,还是掏钱买了几根红绳,连带着一旁摆着的珠串也来了一些。 僧人见有收入进账,眼睛一弯,话多了几分:“因为明天法会会有更贵重的……客人你是散客还是有预约的?” 白僳示意道:“有预约过。” 僧人立刻压低了嗓门说:“那伱们可赚到了,等会拜完吃完斋饭,留在庙里过个夜,明天能赶上法会的全场呢!” 话里话外,都是劝人留下来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一章 菩萨 同人类僧人又聊了几句,白僳才进入天王殿。 一进门,饶是白僳也被正面以及左右两侧的骇人雕塑震到了,再看其他游客,大多心诚地进行叩拜,并投入香火钱。 人类的信仰真的没有问题吗?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 白僳的视线从弥勒菩萨的名牌上移开,向上落到那张慈祥中又处处透露着诡异的脸上。 菩萨面庞圆润,眼睛却成狭长的一条,眼尾处向上提起,形成了吊梢眼的样貌,薄唇微抿,像是在笑,换个角度就略显狰狞。 菩萨看不见脖子,下方整个身躯层层叠叠的肿皱在那,依稀可以从与莲台接触的位置看出姿势是盘坐着的。 两只手相贴,平举着略微合掌,右手比左手稍低,细长的指尖点在掌心,而在身体应该是副乳的位置也生出了两条胳膊,胳膊彼此交叠环绕。 这只是正对着的那名塑像,两侧的四位同样丑得各有千秋。 怎么说呢……白僳对人类的信仰产生了一点点担忧。 虽然他自己的审美和人类的审美也不在一条道上,但眼前的这也未免太—— 手机自打进了寺庙后信号就不大好,不确定是寺庙里人太多的缘故还是寺庙本身造成的影响,暂时是没办法搜索网络图片。 白僳是做了一点人类信仰的功课,但功课更多的在于人类如何祭祀与供奉,对于人类信仰本身长什么样未加关注。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应该点图片看几眼的。 不过,他现在也有认识的人类可以问。 观察整座菩萨塑像也就花了十几秒钟,黑发青年面露疑惑,转向边上的两名人类:“这個菩萨……长这个样吗?” 安向文刚想解释,边上的僧人立马上前,一套套话下来,把两名人类听得晕晕乎乎的,唯有白僳还视线清明。 “……以上,是我们这里塑像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原因。”僧人面带和善的笑容,“要拜佛吗?” 两名人类婉拒了,而白僳没有拜其他信仰的意思。 僧人也不强求,退开一段距离后,继续去到其他游客身边,重复介绍游说的过程。 安向文这个时候才抓住机会,朝白僳招招手,三人站到了天王殿的角落里,周围没有僧人,只有几个零散游客,他们也没看过来的意思。 “弥勒菩萨当然不长这个样子!”说话的是蔚文雪,亚麻发的女生压低了声音,“再变化也不可能变化成这个样子啊……” 蔚文雪说自己还是去过几次寺庙、道观之类的,早年考试……比如高考这种,就有和家中长辈一起去求文曲星。 她觉得,这里的塑像就是故意造成这样的。 “是吧,安先生、白先生?” 安向文附和地点了点头,白僳则是完全不了解,随意点了两下。 “先出去吧?”白僳提议道,“这个殿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其他两名同意了,三人移动到天王殿的后方,把另一座怪模怪样的塑像也收入眼底。 出了天王殿,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不少僧众在附近活动,两侧台阶的上下方分别有供人上香的香炉,一些游客在那上香。 香也是寺庙内购买的,这里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以做生意的机会,而且还会用特别的话术跟人讲,他们福招寺的香是特制的,和外面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白僳大老远就闻到了那股混在檀木中的腐朽味,说得好听点闻着很香,说得难听点,那或许是尸油味。 尸油在不与尸体腐烂的味道混在一起时,其实挺好闻的,对在场的大多数游客都是如此。 可能有人嗅着味道提出质疑,但很快便被同伴用福招寺的与众不同说服过去。 是啊,太与众不同了。 尸油是从哪里来的呢? 白僳站在卖香的地方,随便从摊位上拿了一包塑封好未拆封的香,拿在手上打量几眼。 摊位后的僧人在卖完上一份后立马看过来,向白僳介绍起了这些香的区别。 比如粗细分别,上香数量的讲究等等,介绍来介绍去,僧人推荐的还是偏贵的。 “要买吗?”白僳举着香问后面两名人类,“我们应该是来上香的?” 无论是安向文还是蔚文雪脸上都有些不情愿,毕竟看到了庙里供奉的菩萨样貌怪异,但几人还是凑起来买了一份香。 白僳就拿了三支,其余都给人类分了。 前面僧人也介绍了,给自己祈福三支便够,白僳作为人类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亲人家属。 作为怪物,他更是全世界唯一一只。 火借了鼎中的香烛,被点燃后的香烟熏缭绕的,烟曲折地上升,白僳没有过多遵循人类规矩与忌讳的意思,很随便地把香往炉中一插。 三根檀香挤进长短不一的环抱中,青烟袅袅盘旋,然后没过几秒钟,燃了没多少的香拦腰折断。 不是因为烧尽了而掉下香灰,是直接从中间的部位裂开导致的弯折。 身旁的游客目睹这一幕,发出窃窃私语。 安向文也在背后点了白僳两下,小声问道:“白哥要再上一次香吗?” 白僳眯着眼,看着那状若自然,实则被外力掰断的香。 他没有回答安向文的问题,而是走向了一旁站着的人类僧人。 “问一下,香为什么会折断,是质量问题吗?” 白僳问得认真,但在僧人眼里,却像是明知故问。 僧人也不好直说白僳心不诚,只好委婉地建议道:“您可以再上一次香,心里多默念想要求的菩萨,多想点美好的句子。” 说白了就是多说好话,心诚则灵。 白僳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这边上香,像我这样香折断的人多吗?” 僧人瞥了人一眼,脾气仍旧是很好地回答道:“不怎么多。” 白僳这才从僧人那走开,重新拿了三支香,以左手点香右手上香的姿势,把香插进香炉。 至于心中所想,他全然放空,以一片白的思绪完成了上香的整个过程。 这次香没断,好好地燃在那。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下下签 白僳满意地颔首。 “好了。”他手一拍,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转过身,“接下来走哪里?” 安向文还震撼于白僳近乎于跳脸的问话,他连忙朝僧人看了两眼,确认对方没有生气,赶紧是领着白僳远离了这片区域。 紧随其后的蔚文雪朝僧人欠了欠身,把剩下未点燃的香一拿,也跟着跑了。 大雄宝殿前的空地平台很大,绕开刚刚烧香的香炉与鼎,他们很快来到了左半边。 同样的布置,依旧是分布着很多游客。 安向文眼看着见不到前面的僧人了,才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总觉得白哥你再说下去要在人雷区蹦迪了。” 白僳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张着眼问:“我做了什么吗?” 安向文哽住,解释道:“这里好歹是人寺庙的地盘吧……像香断了这种表现一般性就是对信仰的不敬,或者是有劫难。”看白僳第一次上香的动作,很靠近第一种可能啊! 白僳听了,活动了一下手腕:“他们应该打不过我。” 蔚文雪吐槽:“白先生,这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吧……在寺庙这种地方,好歹合群一些。” 见黑发青年看向自己,亚麻发女生只好多说了一句:“特别虔诚的信徒生气起来会很不讲道理。” 白僳歪了歪头:“蔚小姐说的,像是经历过一样。”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蔚文雪咳了两声,连忙解释:“社会……社会实习的时候有下到社区里,刚巧见到过,大概就是……有个阿婆一定要在小区里烧香,其他居民不同意,就吵起来了。” “这样啊——”白僳拖着长音。 蔚文雪灰黑色的眼眸放大又紧缩,她握紧了箱子把手,脚掌已经后压,准备一有不对的地方就退后。 她真的在怀疑,黑发青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感觉从吃完午饭起,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带着奇怪的色彩。 然而白僳没说什么:“谢谢蔚小姐提醒。” 他放过了因为他拉长的语调而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亚麻发女生。 他从安向文那边接过了在山门入口处领的地图,低头看了会,然后指着某一处说:“这边吧,我在网上看过,说这边的祈福一定要参加,会先路过求签,也可以去求一下。” “蔚小姐觉得呢?” “去……去吧。” 表面的和谐再一次维持住了。 …… 这间寺庙在网络上看的时候只能搜索到天花乱坠的赞美之词,说灵验的、说有用的,鲜少有差评。 进了福招寺看后,一直到大雄宝殿的构造都挺规整的,有殿有小型的塔楼,所有僧人也井然有序。 三人没有再进大雄宝殿去看佛,只是从外面瞥了眼最瞩目、正中间的金色塑像。 依然不是常见的佛陀的样貌,问就是福招寺的特色。 偏偏那些游客都信了,没几个人保持异议。 安向文:“说起来,爬山时候见到的那些虔诚信徒呢?” 蔚文雪:“什么?” 安向文:“就是在观景台的时候,我和白哥说他们累得要死还不停,说他们太努力了,谁知道被瞪了……” 蔚文雪:“……恕我直言,安先生你也没比白先生好到哪里去吧??” 安向文:“别骂了别骂了,改口那人就走了!但这庙里不就这么大吗……怎么没看到人?” 白僳:“往后面去了。” 安向文:“什么?” 白僳从拿本子记录的姿势抬起头,朝配殿往后的方向指了指:“那边,后面。” 安向文不明所以地看过去,隔着大雄宝殿,其实并不能看得很清楚:“白哥是看到了吗?” 白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提笔在纸上继续写字。 安向文没得到答复,耷拉着脑袋好奇地凑过去看,但他没有靠太近,甚至踮起脚再拉远了一些距离。 供奉雕像……修建……划分信徒级别…… 因为距离远,安向文就瞥到片段的字句,就看到这点都让他脖子一缩,站回原地,不吱声。 唉,白哥他竟然…… 卷毛青年捏着自己的下巴,面露忧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那出神的状态令蔚文雪多朝这边看了两眼。 蔚文雪:这两男的什么毛病? 白僳在写东西,安向文在发呆,而他们已经在求签的地方站了好一会了,现在轮到了他们,再没动作,估计后面排队的人要有意见了。 没办法,亚麻发的女生只能自己走上前,从腰包里掏了三人份的钱,拍到了桌子上。 她回去绝对要报销,绝对! 蔚文雪鼓着脸说:“求签,三人份。” 本来不耐烦的僧人面色转好了些,飞快收下钱,问道:“问什么?” 蔚文雪自己说了问财运,其他的还是回头看向背后二人。 安向文从思考中抽离,想了想,说:“问工作吧,回去还得找工作呢……哎,蔚小姐问的竟然不是工作吗?” 蔚文雪支吾了一瞬,说自己等会祈福的时候会为工作考虑的,财运就包括进工作的事了。 而另一边,白僳终于写完了笔记,把本子往包里一塞,答道:“问最近两天的运势。” 蔚文雪开出的签是中平签,安向文的是中吉签,虽然称不上最好,但都可以接受。 反倒是白僳看着签尾的下下签字样,敛起了眉眼。 下下签啊……有点意思。 他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能被称之为下下签的运势呢? 旁边的僧人一看做生意的机会来了,故作高深莫测地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这位施主,你是否需要解签,我可以告诉你怎样做可以逢凶化吉。” 面对人类僧人的邀请,白僳手腕一翻,把签收了起来。 他挑着眉说道:“不用了,我觉得自己能解决。” 僧人见赚不到钱,立马靠回椅背上,人又昏昏欲睡起来,很势利的样子。 这样的僧人在寺庙里有不少, 三人从求签处离开,安向文宽慰道:“没事的白哥,这种签一般性就是心理作用。” “是吗?”白僳轻飘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可我觉得最差的情况真的会发生呢。” 什么情况?不知道,反正不会比暴露怪物的身份更差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红布条 福招寺的占地面积很大。 就像中午吃饭地方的饭店老板所说,整个山头都被他们包揽了,建了寺庙。 绕过西侧的配殿、罗汉堂等,一棵高大的榕树出现在游客眼前。 不是小型的那类,而是已经生长成“独木成林”的枝繁叶茂。 有人困惑地问:“寺庙里一般种的不都是菩提、银杏之类的吗……?” 也有人回答:“可能这么大的榕树比较容易挂祈福的红布条吧,你看,这不是挂了很多吗?” 是很多,多到远了看密密麻麻全是红色,风一吹,红色随风而动,白天看其实还挺漂亮的,像下着红色的雨。 “……你确定吗?”蔚文雪艰难地反问,“安先生你觉得这好看?” “是吧?”安向文沉吟道,“红配绿其实还是不错的。” 太密了,真的是太密了。 在白僳眼中,红色布条密集到了一不小心就会互相打结的程度,有的甚至已经积成一块,形成不小的重量,把榕树枝压弯。 这使得布条距离地面更近了,人从下方穿过便能擦碰到。 而且他觉得……红色布条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白僳走到售卖红布条的地方,捞起一根布条捻在指尖细细摩挲,之后他又看向一旁提供笔墨让人书写的台子,数不清的游客购买完布条,弯下腰趴在那,就着台面写下了自己所求之事。 “香……”黑发青年嘴唇翕动。 买了一根红布条准备写一下自己回去后找工作期望的安向文转过头:“白哥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被人所注视的白僳捂着嘴,状似打了个呵欠。 之后他放下手,手上似乎什么都没少:“我说这油墨味挺好闻的。” 安向文附和点头:“是啊,可能有特殊配料吧,白哥你不祈福吗?” “祈的吧。”白僳随手买了两根红布条,排在了等候书写的人类身后。 安向文看白僳买了两根,打趣道:“是帮王妹妹代写的吗?” 白僳没想到人类会想到那边去,人一顿,应了下来:“是啊,慕缨托我帮她奶奶祈福。” 白僳应答自如。 其实也是有这件事,在前两天白僳找王慕缨问她学姐的事时,人类姑娘有说过她奶奶的事。 她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白僳帮忙写一条。 所以,他要帮忙吗? 白僳在思考,从心而讲,他觉得人类姑娘都是自己的粉丝了,何必去求其他人呢。 但又考虑到,她奶奶的事,自己就是始作俑者……要不,帮忙写一下? 考量之间,队伍排到了安向文,他刷刷几笔把自己所求之事写完,很快把位置让给了白僳。 “白哥,我先去挂了,等会我们外面集合!”人类说着跑远,混入了一众游客中。 白僳懒散地嗯了一声,接着就摊开一张红布条,另一根被他放到了口袋中。 反正这里的僧人卖完就完事,也不会特别管你有没有写,或者把都红布条带到其他地方。 ——只有挂在福招寺榕树上,写了祈愿的红布条才是灵验的。 所以,把红布条带走没有有,甚至可能会引来不好的东西。 不好指对普通人类,白僳倒是觉得,他自己说不定能等来一顿外卖。 白僳站在桌前握住了毛笔,微微俯身。 老实说,他不会写毛笔字。 原人类不会,他也没学过,让他画鬼画符还差不多。 指腹在笔杆上按了两下,摩擦着光滑的表面,白僳确认了什么,略微抬头。 “笔杆的材质是那棵榕树吗?”他问桌边坐着的僧人。 本来有些打瞌睡的僧人听到问题从困意中惊醒,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点着头:“是啊,您猜得很准啊。” 僧人问了一句白僳是怎么发现的,但没等白僳回答,他自顾自地介绍起了他们庙里用的笔和墨,都是自制的,用的材料也取自寺内,不同于外界。 “笔杆用的榕树,笔毛也是用的寺里养的动物。”僧人介绍完,在坐回去打瞌睡前,给白僳提了个建议,“写祈愿最好把落款也写上,这样才会比较快灵验。” 见白僳看着自己,僧人解释道:“这样方便佛祖快速地找到伱。” 找到……“你”。 白僳可不觉得被找到会是什么好事。 见僧人坐回去浅眠了,后面排队的人也有些催促,白僳提起了笔。 前面说过了他不擅长毛笔字,而且他也没什么具体的愿望,但姿势都摆好了,白僳也就写了两笔。 不知什么动物的毫沾上了黑色的墨,笔尖在红布上一划,划出一道曲折的线条。 排在白僳身后的人等得有点急,男性游客踮着個脚,试图以自己的身高窥视一下白僳写了什么。 人类的视线刚越过黑发青年的肩膀,入目的是几个怪奇的符号。 正当男性游客想仔细观察时,他看到那些怪奇的符号的墨印游动起来,忽的他眼前一黑,耳畔一阵嗡鸣。 书写完毕的白僳将红布条一折,他刚站直身子,就听到后方排队的人群传来一阵喧哗。 他转身一看,排在他后方的男性游客双目呆滞,嘴部机械性地开合,人僵直地朝后倒去,还压到了人。 “……快,这里有人晕倒了!” 后方的游客赶忙把压住的无辜人士拉出来,至于那位明显失了神的男性游客,很快也有僧人聚过来查看情况。 他们把男性游客平放着,拨开对方的眼皮,掐住他的腮帮子一捏,甚至还侧耳听了听心跳。 所有的生命特征都很正常,但男性游客就像是着了魔,神志模糊,无论旁人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没多久,男性游客的同伴穿过拥挤的人群挤了过来,也跟着僧人努力了一会,做不到唤醒男性游客。 僧人也没办法,只好说:“那你跟我把他一起抬到后面住人的地方去吧,我去问问方丈怎么办。” 僧人说方丈指不定有办法解魇,如果实在不行,再送下山。 男性游客的同伴连连说好,几人合力把男性游客抬走了。 等人走远了,白僳听到有人类窃窃私语。 “真好啊,他们竟然这样就能见到福招寺的方丈了。” 白僳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真是……扭曲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