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反派黑化前[快穿]》 第1章 悲惨半妖1 第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一阵机械音中睁开双眼。 时空传送时诡异的空间扭曲和震颤感让她头痛欲裂,她翻身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揉在发痛的太阳穴上。随着她的动作,老旧的床架发出“嘎吱——”一声响。 头顶上是偏暖色的灯光,视线所及,有棕色的单体衣柜,杏色的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着电热壶和几只玻璃杯,旁边的小盒子里装着几袋廉价的茶包。 墙上贴着一面等身镜,能看到她自己的脸。 显然这是个价钱便宜的小宾馆,连经济型连锁酒店的规格都没有。 把四周的一切尽收眼中,她的视线又落在手上。 白净修长的手上有着细碎的疤痕,虎口、指肚、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 脸是她的脸,手却不是她的手。 归根结底这不是她的身体,而是任务系统在身份匹配成功后,自动调整世界参数时调整了这副身体的面部参数。 意识到这次她是以“身份匹配模式”进入了小世界,时浅渡的语气有几分嫌弃和不满:“啧,受罚就受罚吧,怎么还赶上传送系统出bug了。” 因为她从来不需要身份匹配。 特殊事件管理部是时空管理局最危险的部门,负责处理可能导致世界崩溃的危险人物。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和任务目标硬碰硬,而是选择“身份匹配模式”,让系统在小世界里随机匹配出重要程度较低、性格接近自己的身份,以这个身份去接近任务目标,获取信任后等待时机进行绞杀。 而时浅渡是个例外。 跟实力强悍的人正面厮杀才能更好地享受胜利啊。 这是她一贯遵循的理念。 不喜欢身份匹配模式,还让她赶上了系统bug,本来就有些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此时此刻,她应该在享受美好的假期才对,却偏偏因为不慎冲破禁域、见到了关押在禁域中的犯人而被罚义务工作,要无偿穿梭在数个小世界中完成任务。 冲破禁域那只能说禁域的结界太弱,要罚就罚设置结界的人啊,罚她做什么? 她撇撇唇,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天地一色皆为纯白的禁域,还有被关在里面的俊美男人。他显然过得不好,在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中呆久了,对外界的一切反应缓慢,脸上也多了丝颓废。即便如此,她却清晰地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盛着一种清澈的如水般的温柔。 应该不是个坏人。直觉这么告诉她。 为什么要把人单独关到禁域,又为什么她刚一闯入就被发现,还被罚了义务工作? 时浅渡轻轻一扯嘴角。 不让她去,她偏偏要去弄个明白。 那就尽快把任务搞完吧。 她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脖子转一圈,嘎嘣嘎嘣响了好几下。 显然是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只名为云予的犬妖,他以妖王的身份带领一众妖怪,打破了《人妖和平共处条约》,对人类持着赶尽杀绝的态度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凡是他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人类社会变成了地狱。 时浅渡以前的任务里,碰到过类似的妖怪。对于时空管理局的员工来说,他们只需要保证小世界不会毁灭,其余的事情不在他们需要关心的范围中。 她张口,语气中隐隐还有些兴奋:“目标在哪?” 话音落下,虚空之中闪过几道青蓝色的电流,顷刻间形成了巨大的虚拟显示屏。 屏幕上有代码一般的数字字母如水流般虚虚实实地滑过,最终形成了本省的地图。地图上,有个小小的红点一闪一闪,正是任务目标的坐标地点。 和她的直线距离只有不足……500米? “这么近啊——算你倒霉。” 时浅渡脚尖一抬,把一同传输过来的爱刀抛挑到空中,看也不看便稳稳地握在手里。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的地图上轻触两下,地图骤然放大,代表她的蓝色十字几乎紧紧贴着任务目标的红点,可见距离之近。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她心中默念几声,忽然顿住,挑眉看向房间仅有的那扇窗。 目标就在这间小破旅馆后面? 这年头的妖王都这么简朴亲民了么。 小旅馆正门面对着马路,而后面是个偏僻的小巷子,夹在两片楼宇之间,又深又窄,常年见不到阳光,墙壁上长了一层绿油油的苔藓。太阳落山下去不久,这里就已经是昏暗一片。 常年的阴湿让深巷中有一股微微发腥的潮青味道,几个破烂的木头箱子和铁桶歪歪斜斜地随意放着,铁桶上已经生了一层红锈,下一秒,一个瘦削的少年被人抓着头猛地砸过去,硬生生地在铁桶上砸出了个半圆形的坑。 “让你再小偷小摸!” “你不是妖怪吗?怎么还吃我们人类的东西!” “去死吧!不人不妖的野种!” 几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围在一起,拳打脚踢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每挥出一拳,深埋在心底中对于妖怪的恐惧、憎恶、仇恨就能减轻一分似的。 直到两三年之前,人类和妖怪还处于你死我活的纷争阶段,除妖署管辖松懈的地方治安混乱,免不了莫名其妙地死人,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对妖怪有着深入骨髓的恨。 为首的大孩子一个用力就把摔倒在地的少年拎起来,同时挥出一拳正中少年的脸颊! “去死!去死!去死……吧!” 男孩自己手背上的皮肉都撕扯开,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双目通红,细看过去还有一层水雾蒙在眼前,哀切与愤恨积聚在一起。 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在场,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在对自己笑、还在温柔地摸着他脑袋的女人瞬间就被开肠破肚!他恨,要是没有妖怪,他们的生活就不会这样! 妖怪的孩子还是妖怪!再怎么有人类的血统也都是丑恶的妖怪罢了! 为什么会有人类愿意和妖怪生下孩子?! 难道《人妖和平共处条约》才颁布两年时间,大家都已经忘了过去的一切么!难道这两年相对和平的生活,就让人类陷入歌舞升平的假象中了么! 云予被按倒在地上,根本无处可躲,只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承受着疯狂的殴打。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背上,顿时让他喉咙发甜,血腥气上涌,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呕吐出来。 许是几个男孩终于累了,为首的张立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冷哼一声:“哼,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让我们看到你偷东西,腿给你打断了!”说完他回头拉扯着自己的兄弟们,“咱们走吧。” “走了走了,都跟上强哥。” “也不能真打死他,我爸说妖管局以后打算用他为人妖和平共处做宣传的……” “不是吧,以后岂不是还得供着他了?” 几个人拐了几个弯,走出深巷。 时浅渡跟他们擦身而过,被对方不长眼地撞了一下,她眉头一蹙,伸出手指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巷子里的声响她都听见了,可这几人里面没有她的目标,她也全然不在意目标以外的人和事,直继续往里走去,敏锐地闻到了淡淡的新鲜血腥气息。 拇指轻轻地抚在刀锷上,描绘着上面的纹路。 接着,往上一推,长刀无声地出鞘一寸。 转过一个拐角,她终于在一片灰暗中看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 瘦弱的少年被打得几乎不成人形,像垃圾一样丢在阴暗的角落里,满身血污与泥泞。他歪歪斜斜地靠在身后的铁桶上,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被人又打又扯更是弄得乱糟糟一片,漆黑的短发被微干的血液泞在一起,一缕一缕地散在眼前,脸上也破了相,脏乎乎一片,唯有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在熹微的光线中亮晶晶的。 他察觉又有人过来,嘚缩着往后退去,湿漉漉又饱含惊恐的双眸扫过她腰间的长刀,毛绒绒的尾巴颤抖着夹在身后,原本漂亮的毛发已经看不出颜色。 时浅渡:??? 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没错啊,眼前那颗象征着任务对象的小红点就在这个少年身上。 这就是任务说明里提到的,嗜血成性、把人间变成地狱的强大妖王? 他们时管局的系统已经bug成这样了么? 还是说…… 她在虚空中敲了几下,虚拟显示屏上又是一片蓝海般的光流和代码滑过。 [正在打开云予完整档案。] [警告!警告!您所调取的档案为机……] 滋滋的电流声极其刺耳,屏幕陷入一片乱流中,几秒钟之后才恢复正常。 [云予完整档案已调取成功。] 档案被完整地展现出来,时浅渡很快就明白,眼前的情景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正是十年前的云予——是时空传输出了问题,她来到妖王云予打算灭世的十年之前。 云予出生后,外表上并无妖怪的任何特征,被人放在t省的福利院门口,当成普通的弃婴抚养长大。他生性温顺,像只小奶狗一样绵软可爱,就算张开口露出牙齿都是软乎乎的,那牙齿根本伤不得人半点。 即便如此,他身体中也是流淌着妖怪血液的。外表上看不出来,给人的感觉却不太一样,更何况孩子比大人更敏感——孩子们下意识地讨厌他,不出所料,他被孩子们孤立了。 孩子们不喜欢他也没关系,福利院的阿姨对人还算平等,他过得不算快乐,但也还平淡。 可在他十二岁那年,身体中的妖怪之血终于控制不住地显露出来,他在福利院的众目睽睽之下化成兽型。 福利院里竟然养着一只半妖! 这消息震惊了整个福利院,甚至在t省都引起了轰动。 云予亲眼看到曾经对自己还算不错的福利院阿姨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对他充满恨意地打骂过来,甚至想要杀了他! 那时《人妖和平共处条约》还没有正式签署,人与妖相互仇视。 只有十二岁的少年被追打着逃出福利院,从此东躲西藏,一次次被认出他半妖身份的人类欺辱、虐待,甚至两次被除妖署的人追杀到绝处,又靠着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奇迹地活了过来。 打在身上的是皮外伤,总有一天能愈合,而骂在心里的却一次次地印刻着,骂一次深一次——杂种、不人不妖、该死的混账。 除去人类,妖怪们也不喜欢他这个不人不妖的存在,只不过见他太过弱小,根本不屑于动手欺负他罢了。也好在妖怪们的不屑和忽视态度,不然他恐怕很难活到现在。 后来《人妖和平共处条约》正式签订,新的法律颁布出台,“除妖署”也更名为“妖管局”进行了重组,云予的日子才好过一点。有法律在,人们不能像从前一样明目张胆地、毫无缘由地打他。 但这不代表不能找理由打他,刚才那些打骂大概就是如此。 混乱黑暗的少年时期也没能改变他的温顺,反而让他更渴望被人关爱,他最想要的就是有人能够在他痛苦无助的时候帮帮他,就算只是拉他一把。 也确实有人带走了他,帮助了他,获取了他的信任,直到有一天—— 他发现自己父母的真相,彻底地黑化了,誓要向人类报仇。 时浅渡草草地看过被警告一番才因为bug调取出来的档案,心情复杂。 或许这次,真的是人类咎由自取。 不过谁又能说,之前她杀死的那些“反派”们,不是一步步被逼的呢? 她杀过太多人了。 局里给他们特殊事件管理部发布任务时,说这些是“反派”,传送到的“正确的时间点”时,这些也确实都是十恶不赦、毫无人性的反派。 可从前呢?是不是有很多反派们也像云予一样,被辱骂、被虐待、被欺骗…… 时浅渡出生在时管局里,遵循着时管局的一切制度长大,是时管局中标杆一般的存在,每年年终表彰时总有她的身影,尽管她对这些表彰和夸赞并不在意。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质疑局里的任务。 沉默片刻,她关掉虚拟显示屏,垂首看着趴在肮脏水泥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身子还在轻颤着,嘚缩着,没有一丝污浊的明亮双眼湿漉漉的,许是因为太恐惧了,细瘦的喉咙里发出了幼兽般的呜咽。 杀了这个孩子,她便能立刻完成任务进入下个小世界。 若不杀他,让他避免原本的生活轨迹,也可以完成任务,就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时浅渡的拇指按在刀锷上,将出鞘的刀收回,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夹在两指之间。 她漫不经心地笑:“我们玩个游戏吧。” “如果人头面朝上,你以后就跟着我;如果数字面朝上,你就会死。” 第2章 悲惨半妖2 第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其实在原本的轨迹中,也有妖管局的人带走了云予,那人说:《人妖和平共处条约》已经签署两年多,但人与妖之间还存在着猜忌,而你的存在,或许可以成为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的证明。 这是个以官方为借口接近云予的好法子,时浅渡也可以拿这当成说辞。 但她觉得简直扯淡。 云予出生就被人抛弃,又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追打几年之久,这不正是人妖之间不和平的证明吗?妖管局的人竟然会想到颠倒黑白地利用他为“和平共处”做宣传。 在妖管局用云予作宣传后,确实有人提出质疑:既然人妖和平共处,那为何云予会被抛弃? 妖管局官方的回答很绝:不就是因为有些人非要搞人妖对立,才让孩子的父母相知相爱甚至生了孩子都不敢公之于众,只能忍痛丢掉孩子么? 这份官方的回答给了云予很大希望,甚至真的让他以为,自己的父母是迫于社会的压力才放弃他的,从此之后他更是努力学习、努力成长,时常为了找到亲生父母而奔波。 时浅渡不想再让妖管局以这个借口给云予希望,更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所以她没拿什么借口解释,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柔弱惊恐的少年,唇角的笑意扩大,出了道题供少年自己选择:“或者跟我走,或者去死,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你要试试么?” 当然,如果拒绝尝试的话,那就只能去死了哦。 沾着血痕和泥污的小脸微微抽动两下,纤长卷翘的睫毛轻颤。 云予没什么一技之长,唯在东躲西藏这两年中学会了察言观色,只看几眼就知道眼前的人对他没有恶意——那双眼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唇畔笑意张扬,却并无他见惯了的唾弃与恨意。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或许掷硬币只是高高在上的强者的游戏,无关善恶。 可这却能决定他的未来。 说白了就是赌博。若是人头朝上,他就能离开这身处淤泥人人踩踏的生活;若是数字面朝上,他确信自己转瞬之间便会被眼前的人一刀抹杀。 云予死死地盯着那枚硬币,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剧烈,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关于生死的抉择总是很难,时浅渡喜欢欣赏人身处绝境面对死亡时反复挣扎的表情,也享受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 她脸上的笑有点恶劣,却不想云予柔弱的神情中迸发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道:“好。” 少年特有的清透嗓音,有颤抖,却也意外的坚定。 像是在灰暗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没有犹豫,反而像是对未来有所期待似的——他本来就活在不见天日的泥泞之中,几年来和死了没多大差别。而且从他记事起,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永远都是被迫接受着一切,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所以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他想试着抓住。 他渴望有人给他选择机会,渴望有人能够接纳他。 时浅渡微怔,看好戏的笑容在脸上哑了两秒,随即一脸无聊地把硬币揣回口袋,懒洋洋道:“还以为你要挣扎半天呢,真是无趣啊。” 不过她喜欢有勇气孤注一掷的人。 这么看来,云予看似柔弱,但某种程度上倒是果决,后来会黑化也不是毫无征兆的。 云予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他因太紧张而发抖的手指缓缓放松下来,眨眨双眼,浅琥珀色的眼珠里挣扎着的恐惧慢慢褪去,留下淡淡的迷茫,看上去有点呆呆的。 所以,这个人类把硬币收起来了,是他不需要面对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了么? 那他还有机会离开这里么? 他不知道结果,只能用尽力气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扯到伤口,他无声地抽了口气,明明痛到胳膊都在打颤,也没有吭出一声。 直到站直了身子,他才细声问:“我可以,跟着你么?” 他起身那一刻,时浅渡看到他身下死死地压着一块面包。 面包店里最普通的那种肉松面包,被压成了个扁扁的“大饼”,两侧的肉松全都散落到地上,里面夹心的奶油被挤出来,粘稠地糊了一片,也沾在他又破又脏、已经露出棉絮的外套上。 瞧见时浅渡瞥了几眼那个面包,云予下意识地解释:“我没有偷,这个是放在面包店外面架子上的过期货,谁都可以拿的……” 软乎乎的声音被一阵脚步声打断,刚离去的张立强又折返回来,眼尖地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面包,小跑两步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面包上! 他直接略过时浅渡——在他看来,会找这个半妖的多半只是为了发泄——又抬脚踩了好几下,口中啐道:“你不配吃这么好的面包!” “别!”云予往前一扑,去护自己的“晚餐”。 再富裕的大城市都会有穷人,面包店门口的过期面包是底层人们眼中的香饽饽,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一群强壮的成年人中抢一个回来的! 再是温顺的性格也有被逼急的时候,他的声音中有股绝望的怒意,豁出去似的疯狂上前,颇有股小兔子急了张口咬人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连口吃的都不给他留,非要逼他到绝处呢?! 他的动作被一道银光抢了先。 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鞘,张立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刀背狠狠地在膝盖上敲击两下,疼得他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草……”他疼得表情有些扭曲,转眼间就把刚才忽视的人当成了敌人,“你他妈有病?” 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撑着膝盖起身就要跟眼前人一决胜负。 时浅渡长腿一抬,一脚踩在他肩膀上,把人直接踩地跪了回去。 月光在她身后,背光而立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深不见底的黑眸泛着凉意,嘴角轻轻一扯,笑地嚣张:“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胆敢打搅她说话,看来是活的挺腻味,需要她帮忙给生活找点乐子啊。 手中刀刃一翻,再挥出时已经带着凛冽的杀意,剑气扫过墙面,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剑痕! 张立强瞳孔猛缩,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在那股杀气扑面而来的一瞬间,他周身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一切动作都像是慢放,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长剑袭向自己,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然而恐惧蔓延全身,手脚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没办法移动半分! 羽绒服中上好的鸭毛随风起舞,飘散在光线熹微的小巷中,像是冬日里下起的鹅毛大雪,咋一看,竟是有几分朦胧的浪漫。 “嚓”的一声,长刀归鞘,震醒了一动不动地陷入僵硬的张立强。 紧接着水滴落地的稀稀拉拉声响起,在寂静无声的窄巷中格外明显的回荡着。 厚实衣料被长刀斩得细碎破烂,随着重力落到满是灰尘的地上,四分五裂,却没有伤人半分,可见刀法的精准和控制力之强。 没了衣物的遮挡,凛冽的寒风吹进小巷,你追我赶地渗入张立强的皮肤里。 冷气侵袭进来,被杀气吓得凝固的思维终于“轰”的一声坍塌,他从脖子到脸红得像是猴屁股,尖声惊叫着用双手遮挡在身前,在时浅渡的恶作剧成功般的大笑声中拔腿就跑! 几个哥们正坐在小宾馆门口的台阶上,听到尖叫声连忙小跑到巷口去看:“怎么回事,是不是那野种变成妖怪伤到强哥了?!” 往里一望,就瞧见自家哥们一丝不/挂地从里面狂奔出来??? 到了他们身边,好像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骚味…… 冬天的傍晚,天色看似很暗,可时间上不过是六七点钟,正是人们下班回家的时候。 不宽不窄的街道上,时不时地有人骑着自行车急徐掠过,刚好有一对小情侣从这边路过,女孩瞥见这一幕,低呼一声:“变态!” 男的顺着视线看过去,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只苍蝇,火气蹭蹭往上冒,一边伸手挡住自家女朋友的眼睛,一边高声骂道:“他妈的臭变态,哪来的死哪去行不行?!再在大街上晃,给你一刀剁了那玩意!” “一刀剁了”几个字一出,张立强身体一抖,差点又一次吓尿出来。 寒风凛冽,他明明冻得下意识地直打哆嗦,可那么多人厌恶的、愤怒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浑身臊得慌,脸上更是烫的要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搬家!他要搬家! 他家就住在这附近,他根本都不敢细看这附近有没有他经常碰到的街坊邻居,万一被熟人……就算不被熟人看见,明天这事要被人传到学校…… 头脑模糊昏沉之中,他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套上别人的羽绒服,被拉扯着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他的思维却无法脱离刚才的窘境和难堪,羞愤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几乎要夺眶而出。 云予看着事态的发展,脑子还有点懵怔,刚冒出来的气势又缩了回去。 好……好厉害。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黑暗中的侧脸,看她潇洒地将刀收回鞘中,动作如行云流水,散发着普通人难以比拟的强大气场。 他这是……被人保护了么? 这么多年来,尤其是被人知道他是半妖后,第一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 心脏似是被一团小火苗围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空气太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便用那幼兽般软乎乎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刚才,多谢你帮我。”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你是好人,谢谢。” 时浅渡好笑地瞥他一眼:“少自作多情,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撒野罢了。” 冲动又软弱的毛头小子,只会在无辜的弱者身上发泄情绪,这样的人,可知道被当做异类是什么感受?可知道被千夫所指是什么感觉? 顿了顿,她又道:“你跟我来。” 因她一句话而失落的少年,又因她一句话面露欢喜。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不自觉地轻抖两下,糯糯的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到柔软的触感,又乖又软。 时浅渡的视线一顿,毛绒绒爱好者直接心花怒放,脑子里有烟花炸开。 唔……留他一命是对的。 洗干净就可以rua了。 她想。 第3章 悲惨半妖3 第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跟她走……这是真的打算带他离开吗? 就算她并没有真的掷硬币。 云予心中有忐忑和疑惑,但更多的是期待与希望。 时浅渡定定地看着那对毛绒绒好几秒,才道:“别忘了把耳朵和尾巴收回去。” 明目张胆地带妖怪进宾馆,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云予动作一僵,漂亮的双眼怯生生的:“对不起,我……不会控制它们。” 说来讽刺,被别人当做妖怪追打那么久,他却是连化型都无法自己控制,长出耳朵尾巴或是化为兽型,全凭随机,更是没法发挥出妖怪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被欺负的连还手、甚至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时浅渡脱下围巾和大衣丢了过去。 云予手忙脚乱地接住抛过来的衣服。他已经好些天没有洗澡,刚才又被人按在地上打,身上脏兮兮的,手抓住衣服就立刻把衣服蹭上了污渍,让他的心一下吊了起来。 他忍着身上的抽疼,小跑两步追在时浅渡身后:“对不起,我把衣服蹭脏了。不过,我一定会洗干净再还你的!” 时浅渡瞥瞥衣服上的痕迹:“不用,我不要了。”顿了半晌,她又道,“你穿吧。” 这么好的衣服……要给他么? 料子摸起来就知道刚买时一定价值不菲,他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衣服呀。 “这看起来不便宜。” “我有的是钱。” 时浅渡,作为时管局任务完成数量排名第一的天才选手,从来就没有为钱的事发愁过。 正巧手机响起消息提示,她垂头看一眼。 老方:时老大,有个活提成一千块,你需要不? 一千块钱的任务?别说是这个世界的rmb了,就是他们的文耀币,这个价她也不接啊。 她没细看,拇指往上一扫就让界面恢复了清净。 “谢谢。”云予糯糯地道谢,在走出漆黑小巷之前,将沾染着眼前人温度的衣服披在身上,暖得他险些喟叹出声。绵软的围巾缠绕着遮住头顶上的耳朵,最后围过脖颈,遮住小半的下巴,他闻到了一股甜香,像是……糖的味道。 身为犬妖后裔,他鼻子灵巧的很,是不会闻错的。 他从前在街上听到过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说,爱吃糖的人一定不是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此之后,他就莫名对此深信不疑。 这么强的人类女孩,原来也是爱吃糖的么。 似是窥探到了某种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小秘密,他把小半张脸埋到柔软的围巾里,几乎只露出笑得眯成了弯月的双眼。 眼见着时浅渡走进一家小宾馆,云予这才真的确信——自己从今往后,真的可以跟在这个实力强悍的人类身边。 至于那个掷硬币的选择,是为了考验他。 或是试验他的决心,或是试验他的勇气,或是试验他是否有资格跟在她身边。 他忽然松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是被动接受,而是自己的选择。 把选择的机会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云予的唇角牵起,视线紧紧追着眼前的背影,忍不住对未来有些期待。 从被人追赶打骂那一天起,他就一直觉得,就算人与妖依然矛盾不断,也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不嫌弃他的半妖身份。毕竟他的存在,不就说明人与妖也会相爱么?既然会相爱,那么就一定会有人类不厌恶他的,尽管只是一小小小部分。 就是这样的微弱念头,一直支撑着他,让他无论经受多少不堪,也还是对明天抱有期待。 他想,他是多么幸运啊,真的在茫茫人海之中等到了这个人。 跟着时浅渡一路走进小宾馆的房间,明亮的灯光亮起来后,云予才看清对方的脸。 她皮肤白透,半长的黑发留成了鲻鱼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着,慵懒中透着些许锐意,唇角一弯便徒然生出一股叫人忽视不了的张扬气焰,很有侵略性。 偏暖色的灯光撒在她的侧脸上,柔和了轮廓。 这个人类真好看,从声音到面容,全都透着一股强者的气息,就好像“天生的强者”几个字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一样。 云予歪着小脑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心中有点小欢喜。 他乖乖地站在门口,对方没有说话,他绝不乱动。 “别愣着了,还不快去洗澡?”时浅渡扫过去。 “啊……好的。”云予懵怔片刻,赶紧走进卫生间脱下大衣和围巾,把它们仔仔细细地叠成整齐的方块,放在卫生间的不锈钢架子上,关上了门。 他在外很久都没有机会洗澡,几乎和流浪汉无异,这样脏脏臭臭的,确实很讨人嫌,也难怪惹得她不高兴了。还是尽快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才是啊。 时浅渡离开房间时没有关空调,房间里暖烘烘的,卫生间里也不例外。 在温暖的房间中,他忍痛一点点脱下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累累伤痕,纵横在瘦弱的身体上。半妖的身体比普通人类要抗打一些,那样铺天盖地的毒打没留下什么内伤,只是原本白净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淤血严重,有些地方搓破皮肉,鲜血、嫩肉混杂着沙土,看起来很瘆人。 可这些他全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终于可以洗热水澡了! 记忆中,舒舒服服地洗热水澡,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他都快记不清楚了。 卫生间中的设施都很陈旧,花洒上积了一层水垢,有些出水口被堵死。 稀稀疏疏的水流洒下,浸湿了云予毛绒绒的耳朵和微卷的棕发,滑过他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和少年特有的青涩身体。像是得到了无上的洗涤,他舒服得喟叹出声,微凸的喉结一滚,从喉咙中发出小兽满足时的咕噜声:“唔……” 卫生间中很快充满了水汽,宽大的镜子被蒸汽覆盖,模糊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小破宾馆隔音不怎么样,满足的轻哼声透着些抑扬顿挫,一点不落地传入时浅渡的耳朵里,叫她轻笑出声:“这小鬼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她坐在床上,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按按,一口气下了好几单外卖和代跑腿,到最后一单时,支付界面一抖,跳出来一行红字: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 系统给她匹配的都是什么身份,真穷。 她嫌弃地撇撇唇,连接时管局专员:“现在汇率是多少?先给我兑两万块吧。” 回答她的不是谁的声音,而是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她察觉不对,坐直了身子:“喂,能听见我说话么?” 耳旁一成不变的电流声,提醒着她——你,时浅渡,跟局里失联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噩耗突如其来,可想想今天这系统的bug吧,又觉得这种事,她应该早就料到的。 实在没办法,从来没有研究过满减和优惠券的时浅渡,第一次猫着腰盯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把以上规则都看了一遍,倒腾半天,这才终于便宜了七八块钱,成功下单。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两块多余额,时浅渡陷入沉默。 系统给她匹配的这都是什么呐?她的性格她的实力,怎么可能匹配到这么穷困潦倒的身份? 通信联系不上局里,好在系统自带的资料依然能随便看,她终于打开了其他人匹配身份后会第一时间了解的个人信息。 时管局系统已经自动调整了小世界的参数,她此时的身份也叫时浅渡,是捉妖师家族时家的天才·炮灰少女。 时家曾经也是捉妖大族,风光无二。可惜在人与妖的战争中,时家人死的死伤的伤,传到时浅渡这一辈时,已经没落。就算出了时浅渡这样的天才捉妖师,家族依然不可逆的没落下去,仅剩的几位时家人,也在死于除妖署斗争和妖怪厮杀,时家就剩下她一人。 时浅渡的实力不容忽视,但身份尴尬。妖管局建立后,捉妖大族盛家需要笼络人才,而天才总是自视甚高,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盛家。这就导致她在妖管局处处碰壁,一直没能通过妖务管理等级考试,不能成为妖管局有编制的公务人员。 最后,这位短命的天才炮灰死于……盛家盛铭诚之手。 ……这个身份是时管局在提醒她,张扬的人总是早死吗。 时浅渡在“盛铭诚”这个名字上盯了半晌,关上系统显示屏叹了口气。 其实她不是很在乎这些虾兵蟹将,目前来看,最重要的是——编外人员在妖管局没底薪,只能拿提成,出差还没法报销。 她此时住在t省的小破旅馆中,正是因为一口气接了好几个难搞的任务,做完任务回帝都的途中,路过t省就休息一个晚上。而她刚才激情下单花的钱,就是这几个任务的所有提成。 不过十几分钟,大半个月赚的钱就花得一干二净。 她感受到了生活的拮据。 悠悠闲闲无人管制固然很好,但对她来说,有钱更重要啊! 怪不得刚才有个人问她,要不要接活。 时浅渡发誓,等她这次回到时管局里,绝对要打爆技术部门那些拿着钱整天摸鱼不干正事的家伙的狗头,系统都bug成这样了,不知道维护一下吗? 她恨恨地磨磨牙,翻出刚才老方的消息,回地简单明了:要,地址给我。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摸摸你的猪脑袋]的表情包,文字间的语气有点插科打诨的感觉。 老方:啧啧啧,时老大你不厚道啊,我特意帮你盯着提成高的活,你一点奖励都没有吗? 时浅渡心情正不爽呢,看到这话眉头一挑,回:废话少说。 似乎早就习惯了跟她这样的对话方式,老方一点儿也没意外,又抛了个[向恶势力低头]的表情包过来,接着是地址的链接和任务具体信息。 看来在某种意义上,系统确实给她匹配了“相似度高”的身份,至少说话习惯和语气大差不差——也正因为如此,小世界里“时浅渡”英年早逝这种设定,对她来说才更加诡异啊。 时浅渡看了看任务地址,不算特别远,要抓的妖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心中有了打算,正巧代跑腿打来电话,她便拿着手机去了楼下。 没过多久,卫生间中的水声停下,门拉开一个小缝。 瘦削的少年先是冒出个头往外小心地张望几眼,那双琥珀般透亮有光泽的双眼还带着些潮湿气息,眼尾红扑扑粉嫩嫩的。 云予双手紧紧地拉扯着身上的毛呢大衣。他自己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有些地方衣不蔽体。而时浅渡这件大衣不是宽松款,且只在中部有三颗纽扣,就算穿着大衣也不能完全把他光秃秃的身提全都遮住,还是会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胸膛和某些比较隐秘的部位,所以不敢直接走出去。 然而视线在房间中扫视一圈,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人。 咦,那个人类女孩没在房间里? 他眨眨眼,有点儿迷惑,怯生生地抬脚往外踏了一步。 这时身后的门锁一转,时浅渡拎着代跑腿的东西走进门:“偷看什么呢?” 云予吓了一跳,刚迈出来一点的腿立刻收回到卫生间中。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抓包了的紧张感,说话时磕巴一下:“我没有想偷看你。”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话一出口,本来没有的事,反而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我……” 他舌头打缕,在时浅渡调侃般的眼神中硬生生地红了脸,暗骂自己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让她误会自己是个心怀鬼胎的小坏妖怪可怎么办啊。 第4章 悲惨半妖4 第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不是小坏妖怪。” 云予不擅长解释,说的一本正经,可不争气的小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想到自己偷偷望出来的原因,更是烧得眼尾都有些发烫。 躲在门后面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他喏噎开口:“其实是因为,大衣遮不住……” 看到这小鬼如此诚实,时浅渡大发慈悲,没有恶劣地逗弄人,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一个:“给你买了一身新衣服,去吧。” 云予一愣,眼眶蓦的一热,又湿又软的声音直叫人心里发痒:“谢谢你……” 发觉自己有些出糗,他连忙接过看起来颇有质感的纸袋,逃一般地钻回卫生间中,靠在墙边深呼吸几次,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她住在这样的老旧小宾馆中,毛呢大衣的料子是好,却也穿很很久很久,显然不是什么富裕的人,为他买的衣服……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纸袋,这个logo他见过,价格不便宜。 她不仅注意到了他的窘境与需求,还为他买这样好的衣服。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手指肚轻轻抚过柔软的衣料,他又感动又欢喜,咬着唇浅浅笑起来。 终于没有人跟他抢,也没有人过来搞破坏了。 儿时,福利院中的孩子都不喜欢他,阿姨们不会对他有偏见,但也仅仅是没有偏见罢了,对于孩子们之间“小打小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事无巨细地去管。 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其他孩子闹矛盾了,只要把矛头轻轻一扭转到他身上,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就迎刃而解,上一秒还在争抢玩具的孩子们就会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围攻他这个“共同的敌人”。 他的新衣服、文具盒、铅笔橡皮……总是寿命不长。 他这边刚看到自己的新衣服上沾了泥,那边总是带头欺负他的淘气的男孩小胖就跑到阿姨面前:“阿姨阿姨,云予把刚发的衣服弄脏了,他不好意思说,就让我过来说……”最后还鼓鼓唇,胖乎乎的脸显得很是可爱,丝毫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模样。 而阿姨则眉头一皱,纵是对他没有偏见,也难免开始责备:“真行,新衣服都弄脏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了!” 整个在福利院中的童年时光,他不怕那些孩子欺负他,怕的是阿姨责备的眼神,和他苍白到没有人相信的解释——没有一个大人会相信,那些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会用这种方式陷害别人。 灰暗的过于让那双透亮的眼眸失神片刻。 云予的神情微微暗淡,而下一秒,又给自己打气一般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在——他现在又有新衣服啦!这次还不会有人出来搞破坏。 他开开心心地换上新衣,像是过年……不,比过年看到漂亮的烟花还要开心!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消停下来,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打开。 云予乖乖巧巧地站到时浅渡面前。他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身高上穿男士l码的衣服刚刚好,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受冻挨饿,他身形纤瘦,显得一身衣服有些空荡。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把双手背在身后:“我换好了。” 洗去身上的污渍、换上新衣,他像是变了个身,让人完全没法跟之前的身影联系到一起。微卷的棕色短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细软的眉毛看着就乖巧,浅琥珀色的双眸很容易让人想起窝成一团的小狗崽,偏偏下颚线生的漂亮硬朗,不会叫人认错了性别。 要不是他一边眼眶上有着明显的青紫色,脸颊也稍肿起来些,这张脸堪称完美。 时浅渡正在用手机了解这个小世界的具体情况,云予出来便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微顿,心说还真是瘦得可以,果然是受了十几年虐待的小鬼啊。 她递了个眼神:“坐吧。” 云予怯生生地在时浅渡旁边的椅子上,刻意放缓、放轻了力度,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在相对私密、又一片明亮的环境中,一点小的动静都是那么的清晰。自从从福利院逃出来后,他第一次与人类这么近距离地相处,心中紧张得很。 这位善良的人类会说些什么? 给他立立规矩,告诉他以后需要做什么吗? 他惴惴不安地猜测着接下来的事,尾巴摆动几下,最终轻轻缠在椅子腿上,越绷越紧。 时浅渡把桌子上的外卖纸袋往云予那边推了推:“这里有外伤药和纱布,先用酒精消毒,再用止血药和止疼药。” “……谢谢。”云予不知道自己今晚已经说了多少次谢谢了,这个词原本离他很遥远,因为他几乎都没有说谢谢的机会。 他小心打开桌上的外卖纸袋,伸出手臂时终于露出了胳膊上大片大片的挫伤。 本来他把双手背在身后,就是不想让对方看到他身上这样狰狞丑陋的伤口,也不想让对方为他的伤口担心的。他身体中有妖怪的血液,自愈能力很强的,更严重、更疼的伤他都经历过了,现在这些伤根本不算重,就算一直不管它们,也总有一天会自愈。 所以说,她没必要对他这么好的。 酒精啊、止痛药啊这些……根本不用的。 沾了酒精的棉花团轻轻擦在伤口上,医用酒精顺着还在渗血的嫩肉钻进皮肤里。 好疼。 以前多重的伤他都没嫌过疼,没哼过一声。 可现在怎么疼得他想流眼泪了。 云予垂着头处理伤口,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快速眨了眨眼睛,缓解又酸又涩的情绪。 一只手伸到他的脖颈后面,从衣服里一勾,便勾出了他特意留着没剪的吊牌。 时浅渡垂头,温热的呼吸吹拂过来,带着温度的手指不经意间扫过少年细瘦的脖颈,让他下意识地一顿。 福利院中长大的孩子,或许有吃有喝也有学上,可他们大多缺乏皮肤上的抚触,或许他们之中不会有人真的说出口,但实际上是,他们很希望有人能抱抱他们,亲近他们。 把吊牌扔进垃圾桶,时浅渡回过视线,就看到少年头顶上那对糯乎乎的耳朵往后背去,几乎快要贴平到打着小卷的棕发上;身后的尾巴更是从根部轻轻摇起来,一晃一晃地,很难让人忽视。 这是……很开心的意思? 时浅渡有些意外,也觉得有趣,似乎嗯……比想象中可爱多了。 她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于是直接伸手,轻轻地抚摸在还微微湿润的耳朵上。 很明显的,那耳朵一颤。 云予却依然稳稳坐在椅子上,垂头为自己处理着伤口,像是从来没有发现时浅渡的动作,丝毫不曾反抗,甚至还把小脑袋垂地更低了些,方便时浅渡对他这异类般的耳朵上下其手。 他看起来好乖。 时浅渡察觉这些小动作,心情大好。 手上温乎乎的小耳朵真的好软好好摸啊! 毛绒绒什么的,真的是最治愈了!! 可恶的是,时空管理局里竟然禁止养毛绒绒,害的她只能云吸小可爱。 她满脸愉悦,甚至是有点幸福感,周身都冒出了快乐的粉红泡泡。 人类的模样有狗狗的耳朵,这样真的很可爱啊! 有些人类可真是奇怪啊,不是妖怪也没有耳朵的时候,还非要买个带狗狗耳朵、兔子耳朵的发卡带在头上,等碰到真实的、有软乎乎可爱耳朵的存在时,却对其非打即骂,视其为异类。 同是人类,她表示无法理解。 见时浅渡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直“言听计从”的云予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问道:“请问……有没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规矩?或者,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呢?” 世界上总归没有免费的午餐,对他这么好……必定是有什么需要他做吧。 “没规矩也没要求,你别主动惹麻烦就行,其他的都好说。” 时浅渡懒洋洋地回答。她本来没有捉弄人的心思,然而见云予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似乎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她忽而轻嗤一声,笑问:“那你说说,你都能做什么?” 云予思考几秒,很认真地回答:“我以前在福利院里做过很多事情,会打扫房间、会做一些手工活、还会择菜做饭……”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消失不见。 因为他发现对方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似乎这些完全没法打动她。 正因为从小就过得不好,他深知“想要得到就必然付出”这个道理,他必须在某些地方对于对方来说是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存在,最后总是会被无情地抛弃。 怎么办,他应该说些什么呢? 得快点说些什么,不能让对方等的不耐烦了。 大脑飞速运转,云予猛然想到,她摸耳朵时显然非常开心。 于是他没来得及深思熟虑便开口:“你好像很喜欢我的耳朵,不然以后,只给你摸……?” 第5章 悲惨半妖5 第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以后,只给你摸……?” 话音未落,云予猛地闭上了嘴——啊啊啊,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是,我只是说,你喜欢的话随便摸好了!”他连忙找补。 这小鬼也太有趣了吧!乖乖巧巧的,禁不起一点儿逗弄。 时浅渡被他这模样逗得心情贼好,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小家伙便立刻乖顺地垂下小脑袋。 感受着头顶上的暖意,云予想,其实是只有她才愿意摸才对吧。 从前,人们看向他这双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时,总是从满厌恶的;唯独这次,看过来的目光平和,甚至还有些开心的情绪,似乎这双异类的耳朵也能被人喜欢。 羞意中滋生出雀跃,他像是受到了鼓励,尾巴不自觉地摇晃得更快了些。 时浅渡扫过那不停晃动的尾巴,弯弯唇角,又打开两个纸袋:“以后你就跟着我了,不用再怕被人欺负,不过引起骚动就太麻烦了,还是带着帽子吧。” 一边说着,她把新买的羊绒帽子戴在少年毛绒绒的小卷发上。 云予跟着她的动作稍稍低了下头,两只趴在头顶上的耳朵听话地竖起来,全都被扣在柔软的帽子里:“好,我都明白的。” 如今人类与妖怪共存,但时间不长,很多人类还是对妖怪有着抵触情绪,所以妖怪们极少以真身示人。除了通灵者能发现不同,普通人只觉得在场的都是人类,如此便不会引起骚乱。 时浅渡点了点桌上的纸盒,里面是几块甜点和一杯还热乎的奶茶:“不是饿了吗?吃吧。” 说着手指一翻,便打开纸盒。 浓郁的香甜气息散发出来,甜甜的水果味道沁人心脾。 淡粉色的小蛋糕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在灯光下色泽鲜亮,极为诱人。 温热的奶茶混着Q弹的珍珠入口,轻嚼几下,落入肚腹,让生疼的胃一片温暖。接着是小蛋糕,奶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熨帖地心尖都柔软下来。 云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吃起东西一口一口地停不下来。 吃掉了一整块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时浅渡就在旁边拖着脑袋看他,泛着不健康苍白的小脸上刷地红了起来,红嫩的舌尖扫净了唇畔的奶油,他小心地捂住唇畔,怯生生地解释着:“抱歉,狼吞虎咽吓到你了,我平时……不这样的。” 时浅渡觉得他吃东西很有趣,好像天生有一种让别人看了就开心的气质,大概是……适合吃播的气质??? 反正就是会让人莫名地心情变好。 她心情愉悦,隔着羊绒帽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吃吧,又没人跟你抢。” 云予一怔。 是啊,没人跟他抢。 以后再也没人跟他抢了。 待心满意足地吃完晚饭,云予在房间中扫视一圈,心说肯定不能抢单人床睡,于是来到小沙发旁边:“我睡这里可以吗?” 真乖巧。 时浅渡很难把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少年跟未来的凶残妖王联系到一起,得是什么样的难过、愤怒和绝望,才会把他逼得一步步成为妖王呢。 思绪一闪而过,她应声:“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只要不抢她的床就行。 闻言,瘦弱的少年开心地咧开唇角,抬手在小沙发上按了好几下,那沙发外面套着一层绵绵的绒布,又很有弹性,按上去软软的。 比公园里的躺椅要软和太多了! 他满心欢喜,一屁股坐上去,脱掉一次性拖鞋,抱着膝盖把自己窝成一团。他身量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但实在太瘦了,这样窝起来显得小小的,身体深深地陷入沙发中,又披上了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大衣,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有一头小卷毛的脑袋,靠在微硬的沙发扶手上。 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是不是再也不必人人喊打了? 他瞌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盖下来。 …… 那是孤儿院的餐厅里。 浑身发热到血液几乎沸腾,是有十一岁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的视角发生改变,一双瘦长的手逐渐化为毛绒绒的爪子,甚至长出尖厉的指甲!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其他孩子们被他吓得打翻了餐盘,从前以欺负他为乐的大孩子都露出恐惧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阿姨!云予是妖怪!” “阿姨阿姨……呜呜呜呜哇——” “阿姨快过来呜呜!” 孩子们被吓得大声哭出来,阿姨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开玩笑,然而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色“刷”地变了,一边护住孩子们一边拿起墙角边的拖把就冲他砸过来! “滚!”平日还算温和的阿姨脸上惊恐和愤恨糅合在一起,“快联系除妖署!” 拖把狠狠地打在身上,云予痛呼一声,却没有逃跑,琥珀色的眼眸上浮出一层水雾。 事发太突然了,小小年纪他对自己的变化满是惊恐,正是需要有人安慰和解释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自己和妖怪联系在一起,连忙急急解释道:“阿姨,我是云予呀!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地上那只已经完全兽化的妖怪发出人的声音。 血统纯正的妖怪出生时都是兽化的,长大后才能慢慢化人形,也就是说,云予是半妖! 竟然有一只半妖在他们福利院中潜伏了12年! 太多人死在妖怪手中了。 福利院中的阿姨们冷汗连连,忍不住后怕。 她们纷纷拿起附近顺手的东西当成武器,一边护住孩子们一边冲云予打去:“快告诉除妖署,这边有一只半妖!是半妖!” 人与妖纷争不断,从前没听说过哪里有半妖。 但想来,半妖身上有一半是人类的血,肯定更容易隐藏在人类之中,不容易被除妖署发现,让这样的祸害逃跑了,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样的后患! 云予四处躲藏,想要躲掉迎面而来的棍棒。 然而他第一次化为兽型,很不习惯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奔跑,兽型的视角也很低,跟从前完全不一样,很多时候他根本躲不过,一下一下的重击敲打在身上,甚至是当头一棒,打得他眼冒金星,都能清晰地听见木棍闷在自己头骨上的脆响! 拖把又一次挥来,一下锤在柔软的肚腹上,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几乎喘不过气。 喉咙中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透明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下。 他不明白,阿姨们为什么要打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懂。 实在忍受不了扑面而来的暴打,云予拖着一条被打折的后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往福利院的门外跑去—— 直到这时他还是不想离开的,因为他知道,离开这里他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他在书本上看到过,其他孩子都是有父母爱护的,父母会成为每个孩子的温暖港湾。 而他是没有人要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丢弃的孩子。 福利院里有一些孩子会很幸运,能够被养家的人看中、领走,这样他们就有爸爸妈妈了。每每有一个孩子成功被领走,他都会站在福利院的院子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因为他也想被人带走,这样就也有人保护他,不用让他被那些大孩子欺负了。 他不想这样狼狈地、莫名其妙地被人从福利院里赶出去。 于是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湿漉漉的双眼望向他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却被一个篮球狠狠地砸到脸上,差点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他又咳出一口血,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福利院的大门外跑去。 守卫处的看门大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开门往外看,一脸惊讶地看着福利院阿姨们挥着拖把追着一直皮毛棕白相间的小瘸狗。 云予奋力一跃,在大爷反应过来之前狂奔出去。 此时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 然而他刚刚跑出大门,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同时,他闻到一股甜甜的糖果味,吸入肺腑之中,身体似乎都轻盈起来。 女孩用双臂把他圈在怀里,生着薄茧的手避开了断掉的后腿,小心地托起他,不让他受到二次伤害。一只手轻拍了拍他被打得晕头转向、剧痛着的脑袋,把他按到自己的颈窝处,低声说道: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身后纷杂的喊打声逐渐弱化,他脑海中只剩下那句“你就跟着我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窝在沙发上的瘦削少年轻轻一抖,卷翘浓密的睫毛轻颤了颤,有泪珠从上面坠落,滴在毛呢大衣上。 云予哭得有点喘。 他时不时地会梦到那时的场景,每次都像是重新经历过一遍,每一瞬都是那么得清晰,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身体上、记忆中。 说起来,刚刚被赶出福利院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了。 福利院中的孩子很少出去,就算出去也是被阿姨或者志愿者领着才可以,他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算多;那时又刚刚变回兽型,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加上……《人妖和平共处条约》还没签署,除妖署还没有改头换面成“妖管局”。 他被除妖署中的除妖师追杀过不止一次。 有很多除妖师在儿时都经历过惨剧,因为妖怪而痛失亲人,这才励志努力修炼成为一名除妖师,对与妖怪相关的一切存在充满恨意。 就算他还是个孩子,就算他有一半人类血液,就算他从未伤过人…… 他们也要杀他。 他逃窜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听说《人妖和平共处条约》签订了。 生活终于平静、安全了很多。 现在回想起来,恍然之间,条约竟然已经签订了两年有余。 而他也终于…… 泪痕未干的小脸轻轻蹭在毛呢大衣上,有点痒痒的。 云予伸出手指抹去眼角的水花,心想着,千万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哭了呀,不能让她担心自己,要乖乖巧巧地成为一个让人省心的存在。 也不知道她醒没醒,他做梦时可能会无意识地啜泣出声,会打扰到她睡觉吗? 偷偷摸摸地擦干脸上的湿润,他这才扒着大衣,露出一双哭得满是血丝的眼睛往床上看过去。 小宾馆统一的白色被子摊在床上,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咦? 云予微怔,手脚并用地从小沙发上坐直起来。 没见到人,是在卫生间吗? 他心慌得发颤,连拖鞋也来不及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卫生间外面。卫生间的门大开着,他不信邪,非要进去看一圈,甚至把门后面都看了一遍。 没有。 卫生间没有。 衣柜里也没有。 这个客房太小了,一眼就能看得到全貌,其实不用一个一个地方去跑,就能看到一切边边角角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哪儿都没有人。 她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1 10:28:06~2021-10-22 10:1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娇嫩lli、妆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嫩lli 10瓶;时有微凉不是风 5瓶;毕欧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悲惨半妖6 第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一定是后悔了吧。 晚上的时候脑子不清醒,而睡了一觉便清醒了,反应过来实在不应该把一只半妖带在身边。 眼前的景物“刷”地模糊了。 云予努力眨了眨眼,想要把眼泪憋过去。 他告诉自己,对方能让他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给他买了新衣服、给他吃香香甜甜的蛋糕,他应该很开心很满足了啊。 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过呢。 几年的流浪中,除了梦到那最是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一天、在不清醒的时候哭出来,他就是断了骨头也不曾哭过,什么样的罪他都受过,也都坚持过来了。 可是……她说让他跟着的呀!她说让他选择的呀! 一想到自己这双异类般的耳朵第一次被人轻轻地、温柔地触碰时的感觉,他心中控制不住地一酸,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时浅渡拎着豆浆油条进门时,便看到瘦削得不成样子的少年窝在沙发上,双臂死死地圈住膝盖,耳朵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声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 时浅渡:??? 她不李姐。 “怎么了这是?” 听见声音,云予立刻抬头看过去,下一秒,就敏锐地闻到了早餐的香味。 他呆呆地眨眨眼睛,表情有点懵怔。刚才还泪如泉涌委屈吧啦,现在就猛地止住了眼泪,同时耳根一阵发烫,甚至从脖子直接烫到了脑门。 她是去买早餐了! 可他竟然以为她后悔了便抛下他离开了,自己在这里难过好久! 云予“刷”地撩起大衣,把自己整个人蒙在下面,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再露出脑袋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抿抿唇,颇为羞赧:“我只是做了噩梦。”顿了顿,他还补充道,“梦到了以前的事。” “这样啊——”时浅渡恶劣地拉长尾音,把豆浆油条放在桌子上,“吃吧。” 云予听出这有几分调侃的意思,垂着头去打开塑料袋,还很有眼力见地帮忙把罐装的豆浆插上吸管,往时浅渡面前推了推,这之后才去拿自己那一份,乖乖地道谢:“谢谢。” “谢就免了,我可不想以后一天到晚听见这两个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时浅渡撇撇唇。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一亮,一连显示出好几条银行转账。 云予下意识地一瞥,视力极好地捕捉到最后的余额总数:五千五百元整。 他心思敏锐,知道无缘无故不可能有人转账,更何况一口气便是好几条;而眼前人实力非凡,这年头很有可能在为妖管局工作……所有的已知信息串联在一起,他猜测,她可能是一大早出去帮妖管局捕捉犯人去了。 妖管局主要管理妖怪相关的事物,包括妖怪和通灵者。通灵者并非普通人,普通的警察和监狱根本制不住他们,所以一些犯了事的、破坏人妖和平的人类也被关押在妖管局的监狱,并且会被在档案中记上一笔。 时浅渡不喜欢透支的感觉,所以一边吃饭一边把买早饭时用的花呗额度换上,并且在心中吐槽了一波妖管局的财务系统:她从T省的地方妖管局回到这小宾馆足足用了十几分钟,财务的账竟然都没有转过来,耽误她买早饭。 末了,许是想起了他们时空管理局的系统bug,她更是恨恨地吐槽:啧,垃圾系统。 云予好久没有度过这么完美的早晨了,最后喝了一口甜甜的豆浆,他幸福得眼角眉梢都是喜滋滋的笑意。 时浅渡扫他一眼,觉得这犬妖还真跟小奶狗似的,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显得可可爱爱,那些打他的人是怎么下得去手?更离谱的是,那些人把他逼成了满是仇恨的妖王大魔头,让他很有可能会一刀被她亲手斩杀。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或许,她过去杀死的那么多“反派”,在黑化前也都如云予一样温顺又乖巧吧。 或许很多时候,如果有人对他们好的话,“反派”就不会成为灭世的存在。 时管局既然可以穿梭于各个时空,为什么不改变悲哀的过去呢? 她没想到在时管局制度下如鱼得水的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开始对局里的制度感到怀疑,认为这制度并不完善——身为制度的受益者,她稍稍有那么一点惭愧。尽管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时浅渡单手撑着脑袋,微微跑神。 “我吃好了。”云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歪头瞧着她。 见对方在走神,毛绒绒的尾巴悄悄钻出来,大着胆子在时浅渡手背上轻蹭了蹭——他不敢直接上手去触碰对方,怕时浅渡觉得被冒犯。 他想,这个女孩那么喜欢他的耳朵,应该不会太介意……他用尾巴碰碰她吧。 昨晚仔细清洗过的尾巴干净蓬松,软乎乎的,蹭在手背上一阵微微的痒。 时浅渡回过神,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了那作乱的毛绒绒。 云予顿时尾巴根一紧,连带着身体都绷直了不少。 有一点疼。 但也有一点喜欢。 “淘气的小鬼,最好别在普通人类面前随便露出尾巴。”毛绒绒爱好者时浅渡忍不住在触感极好的尾巴上磨搓了好几下,直到一本满足,这才松开手。 从没被其他人触碰过的地方,被人这么上下其手,云予的脸有点红,乖乖点头:“知道了。” T省离帝都不算远,时浅渡在动车和出租车中,果断选择出租。 刚用APP叫了车,时浅渡手机上就来了电话,是帝都妖管局跟她关系不赖的老方。 她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扩音器中立刻响起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好像有几个人都凑在手机旁听着:“时老大时老大!你是不是在T省呢?今天一大早咱们妖管局网站上接到一个举报,说T省有半妖和一个女的勾结在一块儿,还给个男孩胳膊上砍了个大口子,那个血啦啦的哟!这要是真的肯定不是小事!时老大你帮我们去八卦一眼呗?” 说道这儿时,时浅渡跟云予刚好走到小旅馆门口,迎面就撞见了张立强和几个穿着妖管局正式员工制服的人。 张立强一见他俩就像是耗子碰上猫一样,“嗖”地往后跳了一步,躲在T省妖管局的许副部身后,手指头直指着时浅渡:“许副部,就是她用那把黑刀伤的我!我怀疑那女人要利用半妖搞事情!破坏社会安定!” 细看过去,他胳膊缠着的纱布上还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几个狐朋狗友也言之凿凿地举证:“对!我们都看见了,就是她动的手!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早就没命了!” 他们几个平时就是不正经的小混混性子,嗓门极是洪亮,恨不得一开嗓整栋楼都能听见。 张立强吼完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双手叉腰一副牛哄哄的样子,就等着妖管局的人蜂拥而上,把这两人押回妖管局去审问——《人妖和平共处条约》签署后,形势并不宽松,各界都非常谨慎,妖管局更是不会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唯恐酿成大祸,让之前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就是利用妖管局这种心态,忍痛割了自己一刀,给妖管局提供了“真凭实据”。 有妖管局介入,他不信这两个人、尤其是那只可恨的半妖还能全身而退! 可他们的话音落下,根本没有人想他们想象中那样一拥而上止住嫌疑人。 时间好像静止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来势汹汹的许副部和身后一队妖管局干事被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尴尬无声地蔓延,诡异的气氛让他们不禁偷偷擦了擦汗。 电话里乱糟糟的声音也古怪地安静了很久很久。 还是时浅渡打破沉默:“……看来那个女的是我。” 第7章 悲惨半妖7 第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电话那头依然静悄悄地,能让人想想得到,围在电话四周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的模样。 半晌,老方轻咳两声,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小许啊,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秒挂了电话。 小许:……………… 方秃子,你特么电话挂的倒是快! 他尴尬地挥挥手:“时老大。” “你们……怎么回事?妖管局不会要包庇他们伤人吧?”张立强眼看着气氛不妙,连忙举起自己渗着血的手臂喊道,“大家看看,半妖拉着人类一块伤人,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连命都没了!但妖管局竟然不想管!你们说说,这怎么保证咱们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要不是你跑得快,差点连命都没了? 你去问问,就算是会飞的妖怪敢不敢说在时老大面前能逃跑? 小许忍不住腹诽。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知道这小子指控的是时浅渡,那他指控的话根本就是漏洞百出,或许根本就没有几句是真的。 他还在通灵者学院上学时,十五岁的天才时浅渡就已经是他的斩术课老师了,更别提时浅渡为人类降服过那么多凶残的大妖,资历和实力他们远不能比,甚至就在今早,时浅渡还一口气逮捕了好几个难搞的在逃要犯,都能凑两桌斗地主了。 妖管局成立后没有正式编制,对于时浅渡来说已经够憋屈的,现在竟然被毛头小子举报破坏社会安定,还是他来“逮捕”…… 小许尴尬得脚趾能扣除三室两厅,可还是没有因为时浅渡的存在把张立强往火坑里推,而是硬着头皮开口:“抱歉时老大,我想张立强他们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 他说的公正,甚至有点帮张立强找补的意思。 谁想要什么“调查清楚”! 张立强以为妖管局总会帮衬着些人类,不想踢到铁板。他见四周有不少关心这件事的普通人类,心知自己能引发舆论,便抢先煽动性地说道:“看来许副部你们早就认识啊!还调查清楚……你们相互包庇能调查出什么来?要我看,是妖管局和半妖相互勾结,我们普通人的地位何在?!” 他这大嗓门真引得不少人停下脚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那个女的砍伤的他?” “好像是那个女的跟他身边的半妖伤的他,结果妖管局过来后,有点想要平息事态的意思。” “靠,都渗血了,一看就砍得特严重,妖管局这都不管的吗?” “妖怪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哼!” “我看啊,妖怪管理局干脆就改名叫妖怪保护局算了!” 在妖怪、通灵者和普通人三者之中,普通人类是最弱最底层的存在,要是通灵者和妖怪沆瀣一气,他们可能会沦落为奴隶一般的存在。没有普通人愿意看到这种局面,所以直到如今,还有不少人对妖怪以及妖管局持反对态度,希望通灵者们努力将所有妖怪都杀死。 然而话说回来,敢情是不用普通人上战场杀妖,又有哪个通灵者和通灵者的亲人会希望他们整天跟妖怪们厮杀地你死我活、搞得缺胳膊断腿的呢?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我要是有灵力,肯定第一个冲上去把妖怪都杀干净”的人,真要有了灵力,说不定就是第一个不管普通人死活、靠着灵力逃跑的人。 一片讨论声中,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云予,有的难以置信,有的不怀好意。 从被几个阿姨和一群小朋友追打着逃出福利院那天起,云予就害怕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一对耳朵都紧张得完全竖起来,害怕它们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恐惧得想往时浅渡身后钻去。 然而又一想,女孩对自己这么好,他怎么能看着因他而起的事情祸及她呢! 云予深吸好几口气,脸上还有抑制不住的惶恐,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尽管如此,他还是鼓起勇气迈出一步,挡在时浅渡身前:“不是的,这和她没有关系,需要调查的话,我可以配合……” 他的声音在抖。 但他还是站出来了。 时浅渡多看他两眼。 张立强见到云予终于表态,得意地笑起来,更猖狂地指着云予:“不让社安局介入这件事,我今儿就没完……唔!” 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高又壮的男孩已经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刑法》第七十五条规定,以暴力或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安全法》第三十七条规定,组织和利用舆论,煽动教唆民众分裂国家、诋毁国家机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力;《人妖和平法》第十五条规定,人类或妖怪故意伤害对方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恶劣的,处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时浅渡弯腰下去俯视着他,嘴角轻轻一扯:“你昨天把你口中该死的半妖打得半死,他脾气好心又善良,不多跟你计较,你非要自己跑过来,这下天王老子都帮不了你。” 这种蔑视的角度让张立强感到一阵侮辱,高声反驳:“你才是公然诽谤呢!我的伤口难道是假的吗?况且我就是个普通人,根本就没有能力伤害那个半妖!你有什么证据吗?”他知道昨天晚上那个漆黑的巷子,根本不可能有证据,口气就更加嚣张,“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诽谤!”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加上几个兄弟在旁边煽风点火,还真把现场的气氛给带动起来,群众纷纷义愤填膺地支持张立强。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把妖怪打得半死?撒谎也撒得太夸张了!” “小伙子,别害怕,我们给你撑腰!不可能让他们污蔑你!” “哼,这一人一妖没一个好东西!我已经给社安局打电话,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来!” 小许皱皱眉头,妖管局和社安局之间相互争权夺利,再加上这些轻易被煽动的普通人,真要等社安局的人来了,恐怕会对时浅渡不利。 他抬高声音:“归我们妖管局的事情,一定会按照程序来,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我们会全程让公证人员在旁公正……” 然而四周的普通人有了情绪,根本不听他的话,把所有冒头都指向了时浅渡和云予。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块草莓瑞士糖,拨开糖纸把粉红色的软糖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着问张立强道:“你知道有一种秘术,可以让调取你的记忆给在场所有人看吗?” 此话一出,张立强瞳孔猛缩,连忙往后挣扎着躲去,想要避开时浅渡伸过来的手:“滚开!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杀我灭口!大家救我!” “妖女!你放开他!” 还真有人被煽动着想要帮他,可惜时浅渡的手先一步按在他的头上,把慌张扭动身体的张立强死死地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下一瞬,一道大银幕般的画面从张立强的头脑投射到空中。 “干你妈的!” “老子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 “去死吧!不人不妖的野种!” 画面上,张立强面目狰狞到像是嗜血的妖怪,对着地上瘦弱的少年拳打脚踢,甚至抓着少年的头猛地砸到一旁的铁桶上,“砰”的一声巨响,铁桶上当即留下一片暗红的血迹,甚至能看到有皮肉刮在凹凸不平的铁皮上! 少年已经鼻青脸肿,鼻血流的厉害,嘴唇、下巴上一片猩红。 大冬天的,凛凛寒风中,他身上那身薄衣因为这场暴打,更是破烂到废品回收都没人要,瘦的让人心疼的手臂死死扒在地上,上面还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血淋淋的像是恐怖片的场景。 这样的暴打持续着,即便有着毛绒绒耳朵和尾巴的少年从来没有还手、甚至从来没有露出一个称得上“凶狠”的眼神,几个男孩也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 事实胜于雄辩,这样一幅画面投放在空中,再是激愤也难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空气陷入了沉默,还有些……同情和怜悯。 “天啊……这太残忍了。”心软的人忍不住捂住嘴,轻喃着,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那个半妖少年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孤苦伶仃一个人不说,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们不喜欢妖怪是真的,可这个少年一出生就是半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要承受着社会的恶意。 反转太快,被轻易煽动的路人羞愧地不敢去看云予。 有人偷偷地看向云予,却发现他完全没有要添油加醋的意思,只轻轻咬着下唇,垂下那双浅琥珀色的漂亮眼眸,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过去那些痛苦的事。 这样更让人心疼了好么!! “靠,刚才差点被那小子给骗了,打人打地那么凶,事后怎么不敢承认了?”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画面是真的?要是那个妖女故意甩锅呢?” “太可怜了吧……这些年自己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真相一出,就是再恨妖怪的人也很难昧着良心站在张立强那边,纷纷张口谴责起来,偶尔的几句反驳也被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中。 张立强感觉到无数指责的视线注视着自己,无数唾弃的声音传入耳朵里,让他生出一种晕眩之感,血液一股脑地往上冲,脑子要爆炸似的。 又是这样,他又成了众矢之的…… 怎么能这样?他这是为民除害啊! 根本无法承受住这样的目光和骂声,他的精神几乎崩溃,发疯了一般想要挣脱控制! 时浅渡知道这小子又想逃跑,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个圈,便有一道蓝光像绳索一样将张立强捆绑个结结实实,无论怎么用力都挣不开半分。 她背对众人,脸上扬起了有点恶劣的笑容,故意在张立强耳旁开口,像是恶魔低语:“你的一些列行动都构成了犯罪事实,一会儿还有社安局介入,情节更严重……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张立强身体一颤:“你们放开我!我没打妖怪!我不坐牢!” 想到自己和兄弟们提前商议,妖管局要是想推诿就给社安局打电话,本来觉得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没想到竟然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困境! 耳旁传来几个兄弟齐心协力把罪过都推到他身上的声音,称他是主谋,他们只是听他的话……从前那些一起玩笑、一起打球的美好画面显得极为讽刺。 张立强知道,他现在只能靠自己,于是口不择言道:“可他根本不是妖怪啊!他是半妖,应该算在人类里面的!” 众人皆是一怔。 若把云予算作人类,那最多就算是打架斗殴,而不算破坏《人妖和平法》。 云予从小生活在人类中,即便知道自己是半妖,心里也更倾向于人类,更希望人类可以接受他的存在。从福利院逃窜出来两年多,他第一次被人类承认,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想笑却觉得愤怒,想骂又觉得可笑的心情。 可张立强这还没完,他看向云予,咄咄逼人道:“你说是吧,你是站在人类这边,而不是妖怪那边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我国法律各种改编QAQ - 感谢在2021-10-23 11:37:21~2021-10-24 11: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妆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悲惨半妖8 第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话够尖锐。 四周都是人类,如果云予承认自己是妖怪,那就无法获得大家的认同;如果他承认自己是人类,那刘立强就没有触犯《人妖和平法》。 时浅渡当即笑出了声:“真不要脸。” 不过她没有帮云予说话,她也想看看,面对这种有些棘手的情况,云予这小鬼会怎么灵活处理。再不济,不还有她呢么,还能让人把云予欺负去了不成? 四周人的目光在刘立强的引导下,纷纷集中到云予身上。 云予垂在身侧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每次他被人这样关注时总会很惨,所以他像是条件反射般想要逃跑、想要避开这种情况。 然而那个女孩一直在看着他,似乎在告诉他:随便说,还有她撑腰。 她的目光中似乎还有些期待。 期待他……么? 在时浅渡的注视下,云予压下心头的紧张和退缩,深吸一口气,缓声开口:“我愿意听从妖管局的公平处理。” 妖管局局长季子玉提出“人妖和平共处”,草拟《条约》,妖管局如今也是和平的象征。 众人微微一怔,又看向小许等一干穿着妖管局制服的人。 “我也会遵守《人妖和平共处条约》,每天都期待条约开篇的美好世界能够早日到来,无论强或弱、无论人或妖,都能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自食其力。”云予轻声说着,看向被蓝色的光捆绑住的施暴者,“我一直都在想,或许强者可以保护弱者,而不是制造更多不幸。” 半大的少年瘦削、柔弱,遭受过太多不幸,但他有一颗美好的、善良的、坚韧的心。 清润温和的声音说得不急不缓,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只是简简单单的叙说而已,在场的人却无不触动,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人妖和平共处条约》开篇中描绘的那种模样,谁不想要呢? 只是过去的战争中,太多人遭受了不幸,或是自己或是亲人朋友,太多人生活在悲痛中,所以久久难以释怀,总想着要报仇回来,就算是伤害他们的妖怪已经死去已经伏法,他们还是会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归于妖怪这个群体——要是没有妖怪,某某事肯定就能成了。 这样是不是在制造着更多的不幸呢? 不算宽敞的空地上一片安静,人们只能听到冷风吹来的呼呼声。 云予惊觉大家都没有反应,心中一紧,连忙寻找依靠似的看向时浅渡,那种恐惧与退缩感又从心头冒出——他是不是说了什么错话? “哈,说得好。”时浅渡笑着开口,话风一转,颇为讥诮,“可惜啊……不幸的人总是在创造更多的不幸。” “哎,你们谁叫的出租车啊,刚打电话也不接。” 一辆出租车在马路边缓缓停下,头发稀疏的大爷把脑袋伸到窗户外面大喊了一句。 他等了好几分钟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那堆乱哄哄的人在做什么。 时浅渡闻言,一脚把刘立强踹到许轻扬身前:“虽然很想陪你们玩下去,但我们的车到了,人就交给你们处理吧。”她隔着帽子揉了揉云予的脑袋,“愣着什么,不想跟我回帝都了?” “啊,我想!”云予晃过神,顾不得其他人的眼神,小跑着跟上时浅渡,钻进出租车中。 直到稳稳地坐定在车后座上,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阿时夸奖他了!夸他说得好诶! 既然阿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不会有错的!真是……好开心啊。 “等、等等,别着急走啊时老大……”小许想追上去,奈何还有公务在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浅渡带着小半妖离开。 为什么要有公务啊!他想和时老大学这个调记忆的秘术啊!!! 时浅渡上车关门,见云予在旁边笑得双眼都眯成了月牙:“笑什么呢?” 这小鬼,怎么这么喜欢笑,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怪不得被摧残那么多回,也是等到十年后才黑化,这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我没有……!”云予猛地坐直。 刚才看到时浅渡能调取人的记忆,他有点怕自己的小心思也被发现。 “我只是很开心阿时没有被坏人诬陷,那个能调取人记忆的秘术太厉害了!多亏了阿时,不然我不仅给自己惹了麻烦,还会连累到阿时……” “哦,那个啊,不足挂齿。”时浅渡没在意。 因为根本就不是什么秘术啦。 他们时管局的人做任务,任务失败挺常见的,经常需要复盘,所以每个随身系统都有录像功能,可以随时调取小世界中的一些视频片段。 她只是调一段自动录制的视频,用系统投射出来而已。 说成是秘术,就不会被人怀疑视频来源,也更符合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人设。 出租车在小宾馆前面的红绿灯停了60秒后,缓缓开动,正式进入回帝都的旅程。 这车看起来很新,车里还留着新车特有的奇怪味道。为了掩盖这样的味道对乘客带来的不好体验,出租师父特意买了味道相对清淡的车载香薰。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味道能稍微掩盖住新车的味道,不算难闻。 而云予的嗅觉太过敏锐,上车没几分钟,就被两种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冲得很是难受。他瞥瞥时浅渡又瞥瞥司机师傅,发现大家都没有反应,便抿抿唇,自己沉默地忍受下来。 出发不到十分钟,云予的脸色越来越差,双手抱在肚子前面,像是在努力忍受着什么。 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随着车子微微摇晃着。 胃里的东西也跟着摇晃,他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要吐出来。 忍得太难受,额头上都浮现一层薄薄的细汗,本来就微微病态的脸色显得更苍白。 往日他坐在街边看着路上车来车往,总会很羡慕,一直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坐在车子里就好了。今天好不容易达成从前的愿望,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难受。 很恶心的感觉。 人类为什么会喜欢汽车呢?他不理解。 前面遇到一个红灯,出租车少做缓冲,停了下来。 车子因为惯性往前轻轻一晃,又向后荡回去。 胃里翻江倒海得更厉害了,云予双手捂住唇,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忍耐声:“呕……” 时浅渡睁开双眼:“晕车?” 见云予难受得只点头不说话,她揽住瘦弱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云予的身体顿时僵住,心脏砰砰直跳,一点点地顺着时浅渡的力道靠了过去。 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他都能感觉得到自己在逐渐接近热源,在脑袋实实在在地搭上去那一瞬,心脏都快要爆炸了似的,几乎让他忘记了晕车的痛苦,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了一处。 好像跟她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好像他有了依靠。 司机师傅发现后面的情况,他也怕客人吐他一车,便主动打开窗,又拿出一小只清凉油:“姑娘,给他抹点清凉油就好了。” 时浅渡接过清凉油,从前在时空管理学院中学习的知识在头脑中翻涌出来。 她沾了点淡青色的液体,指肚轻轻点在云予的太阳穴,又撩起他的上衣。 云予心中一紧,下意识害羞地捂住上衣。 这是要做什么?现在在车里,还有司机在呢…… “涂在肚脐四周可以缓解症状,要不你自己来。”时浅渡把清凉油递过去。 原、原来是这样。 云予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小脑袋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又往她身边蹭了些,一双手怯生生地轻轻揽住时浅渡的胳膊,没有回话却表明了态度。 嗤,这小鬼。 要不时管局里的老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 时浅渡的手指触碰过去时,平坦的小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微微地颤着,耳旁的呼吸似乎也跟着急促起来,似乎是有点害怕。 她这才忽地想到,因为基因的问题,犬妖应该是很怕人触碰自己腹部的吧。 云予垂头窝在这边,逐渐放松下来,低垂着眼眸看起来极是乖巧。 他耳根微红,微眯着眼睛享受被在乎的感觉。藏在羊绒帽子下的耳朵欢喜地扇动着,频率快地要把帽子扫歪;尾巴挤在身后下意识地欢快扫动,却没有足够的空间,搞得微微发痒。 啊,好想用尾巴轻轻卷住她的手腕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养只狗狗或者猫猫了55555 第9章 悲惨半妖9 第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车中一直开着广播,声音不大不小,温柔又清透的男声带着一股播音腔:“昨天傍晚时分,我省东部的育华中学附近,一男子□□上街,相关图片与视频于今早在网络上被网友们大量转发,引起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经核查,该男子正是育华中学高二年级学生刘某……” 育华中学? 这不就是他们住的宾馆附近吗? 云予蓦的抬头看向时浅渡:“这说得不会是……” 时浅渡笑得有点恶劣,大大方方地承认:“哦,他让我不痛快,我就顺手发给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营销号。” 在今天早晨刘立强找事之前,她本来都把昨天的事给忘了。 张立强昨晚被她教训一顿,他若涨了记性也反思了自己、别再继续搞事情,她就当手里什么都没有;可张立强显然丝毫没有反思,甚至还想给她头上扣个屎盆子。 那就别怪她咯,反正是他自己先找不痛快的。 云予张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立强怎么说都不算好人,然而见他得到这样的下场,不仅要坐牢,还要承受很多流言蜚语和谩骂,云予又觉得有点悲哀。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被妖怪杀死,或许他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时浅渡掐掐他的脸:“笨蛋,善良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知道吗?他因为母亲的死而恨上妖怪,那他去努力修行提高自己实力,去杀那些强大的祸害人类的妖怪啊,他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妖算什么?”说到这里,她不屑地轻嗤一声,“无能狂怒罢了。” 云予被她掐着脸,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唔,我知道了,我也不是替他说话啦,就是感慨一声……希望可以和平嘛。” 嗯,希望和平倒是没毛病。 时浅渡“嘁”了一声,松开他的脸蛋,撇唇道:“算了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这种生性善良的家伙还是保持初心好了,他那种恶人呢,就交给我来处理。” 听了这话,云予忍不住弯弯唇角,提醒道:“这样说的话,阿时就是把自己称为[恶人]啦。”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是恶人。”时浅渡又敲了下他的头,“现在又不晕车了?乖乖闭眼睡觉去吧。” 阿时怎么会是恶人呢。 云予在心中小声嘀咕,搂着时浅渡的双臂更紧了些。 各地妖管局之间联系紧密,消息网公用,帝都的妖管局总局高层很快就知道时浅渡带走了一只半妖。于是总局给时浅渡发了通知,让她从T省回到帝都后,第一时间到总局报道,将半妖的身份信息做一个系统的录入和登记。 然而时浅渡要是乖乖听话,那她就不叫时浅渡了。 出租车稳稳停在了时浅渡家的单元门口。 云予早就靠着时浅渡的肩膀睡着,丝毫没有察觉已经到了地方。 时浅渡把两根手指摸进羊绒帽子里,来回在他毛绒绒的耳朵上摩擦,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十分愉悦。 忽而,小耳朵剧烈地抖动两下,少年的身体跟着一紧,眼中哪里还有朦胧的睡意,只剩下初醒的慌张——他竟然在别人对他耳朵的搓揉下惊醒了! 他下意地隔着帽子捂住耳朵,却抓住一只温热的手,似乎还能摸到指肚上薄薄的茧子。 “啊……原来是阿时。”他的脸瞬间红了,慌慌张张地收回手。 “到地方了,下车。”时浅渡手握长刀下了车。 这个小区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好处就是绿化占比很高,单元楼错落有致,就算是低楼层也不会被遮挡住阳光。走进单元楼,略显陈旧的楼道被保洁阿姨打扫得很干净。 住处倒是还可以吧,看来可以好好睡个觉,她在心里默默评论着。 一阵噼里啪啦的开锁声后,时浅渡跟云予两人走进家里,一股阴寒感迎面袭来,竟是比楼道里还要冷上好几度。 餐桌上摆放着已经有些发臭的水果和几个泡面桶,茶几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本书、装着干果的铁皮壳子、电视遥控器、电热水壶和笔记本电脑以及配套的鼠标。无论是桌子还是柜子,上面都积了一层薄薄的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气味。 时浅渡:……好家伙。 想要睡觉的强烈愿望在这一瞬间打破,她的眉头拧地能夹死一只苍蝇。 “阿时是出门很久了吧。” 云予越过时浅渡走进房间,手指在一进门的柜子上抹了一下,果然沾了不少灰尘。 他弯弯唇角,在柜子的尘土上画了个笑脸,笑得更开心了。 “是啊,还错过了交供暖费的时间,真是麻烦。”就算现在缴费也没法立刻恢复供暖,时浅渡简直想出去租酒店住,“家里也脏成这样……啧,我找个家政公司吧。” “不用不用,我来吧,我可以收拾得很干净的。”云予自告奋勇,撸起袖子就打算投入战斗。 阿时对他处处维护,给他好吃好喝和好的住处,他也应该有所报答才是。 这是想要做些事情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于是时浅渡没拒绝,坐在椅子上等着云予打扫房间。 云予知道时浅渡想睡觉,所以直奔卧室。 床单被罩换了新的,房间中的柜子和地面都擦得一尘不染。 卧室并不大,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却在出门去叫时浅渡时顿住脚步。他想,没有暖气好像是太冷了,卧室又不朝阳,房间里阴冷阴冷的,被褥中也是一样。 沉默半晌,他离开房间去烧热水,准备热水袋。 时空传输很耗费精力和体力,时浅渡想多休息几天,顺便在休息的时间里多看看这个小世界的资料,掌握好具体情况,免得出了差错。 她趁着云予收拾房间的功夫到厨房走了一圈,直接用手机下了几单外卖,买了一大堆家中需要的蔬菜水果,足足够吃上一个礼拜的。 食物够吃一个礼拜,她就真的在家里闷了一个礼拜。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妥妥的玩了个失踪。 她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她本来就是妖管局的编外人员,又不是正式员工,妖管局就算真有什么急事,也找不到她头上啊。 时隔数日,终于休息够了的时浅渡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揉了揉迷蒙的双眼。 她竟然梦到那个被关在禁域中的男人了,他眼里的温柔被一种严肃的神情取代,满是认真。 真是的,她是对关押的原因很感兴趣,但还不至于梦到人家吧。 时浅渡甩甩头,把注意力放在小世界里的情况上。 在她重新登录微信的那一刻,消息像是往油锅里倒了一碗水,“噼里啪啦”地狂轰乱炸。 无数@她的消息从屏幕上弹出来,也不知道是对方生气了,还是真有要紧的事。 她快速扫过那些消息,发现从昨天中午他们到家不久开始,局里就一直催她过去给半妖登记,直到今早还有老方给她在私下里发的消息:时老大时老大,盛老大见你一个礼拜不回消息,今早都当众骂你了。 盛铭诚,捉妖盛家的长子,顶级捉妖师。盛家本是捉妖师中最负盛名的家族,深受普通人信任。他们是主战派,认为应该将妖怪斩尽杀绝。 然而当今妖管局局长季子玉提出和平共处并草拟《条约》,四处奔走游说,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终于促成双方达成共识。 主和派压倒主战派,盛家的地位自然而然地就不比从前了。 按照系统里的资料,时浅渡正是死于盛铭诚之手。 群里盛铭诚@自己好几次,却根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时浅渡很不爽,直接语音回:我又不是正式员工,这些关我屁事。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三下,少年清润软糯的声音响起,献宝似的说道:“阿时醒了?我熬了蔬菜粥,阿时快起来吃早餐吧~” 他的语调里盛满期待,能让人想象出身后毛绒绒的尾巴正欢快地转圈圈的模样。 好像在说: 我给阿时做了好吃的早餐。 阿时快来尝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什么没有这么一只小妖怪! 欢迎姐妹们多多评论呜呜呜呜呜呜! 收藏一直在掉,心塞塞QAQ - 另外我第一章开头稍微添加了一点点设定,不看也不太影响,其他地方都没动。 么么哒! - 第10章 悲惨半妖10 第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主卧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推拉门“刷”地拉开。 时浅渡的鲻鱼头经过一个晚上,翘着好几根呆毛。她胡乱搔搔头发,食欲有点被客厅中充斥着的香味勾起:“闻起来好香啊。” 啊,被夸奖了。 云予有点小开心,嘴角直往上翘:“阿时去洗漱,我把粥端到餐桌上去。” 说实话,他在福利院的生活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可认识时浅渡之后,竟是庆幸自己曾在那里生活过了。 时浅渡洗漱后走出卫生间,打了个呵欠。 一周前乱糟糟的情形早就消失不见,在云予每天勤劳认真的打理下,房间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茶杯、电热壶、充电器等等都有条有理地摆在桌子上茶几上,清晰地一目了然。 原本灰蒙蒙的家里已经是明亮一片,让人极度舒适。 她坐在餐桌旁,撑着下巴淡淡地看着云予。 高高瘦瘦的少年正站在餐桌旁,把香喷喷的蔬菜粥往瓷碗中盛。他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喉咙里似乎在低低地轻哼着歌儿,好像这就是他想象中的美好生活。 会收拾房间,会做家务,会做饭……几天时间里,什么都不用她操心,一切都井井有条。 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她这次受罚任务不像是任务,反倒是像是休假。 这么想着,时浅渡的心情越来越好。虽然是穷了点,虽然是只能住在一居室的房子里,虽然花钱有点限制,但她省心省事过的还舒坦啊。 她瞥瞥沙发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看起来比她盖的薄一些。 “我前两天给你新买了被子,估计很快就到。” “现在的被子已经很暖啦,阿时不用为我破费。”云予说的开心又真诚。 “买都买了。” 时浅渡喝了几口香喷喷的蔬菜粥,感觉着温热的食物一路暖到胃里,舒服地眯起双眼。 她本来想再买个单人床给云予,可惜家里这一居室确实没地方摆,正好沙发又是沙发床,睡在上面也不会不舒服,也就算了。 “对了,妖管局需要登基你的具体信息,一会儿你跟我去趟局里。” 云予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时笑意挡都挡不住:“我们坐车去吗?” “啊?”时浅渡诧异。 云予被人类欺负这么久,还被曾经的除妖署追杀过,她以为云予对妖管局没什么好印象,谁想到会这么开心? “等我看看……”她打开手机地图,十公里,确实得坐车去,“嗯,打车去。” “好的!”云予喜滋滋地喝粥,快要把整张脸都埋在碗里,“我一会儿帮阿时打车。” 虽然晕车是很难受,但坐车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靠在阿时身上呀!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和阿时相处,但交流算不上很多,看阿时好像在想事情,便没有前去打扰。嘴上不说,他心中却期待着能拉近和阿时的距离。 坐车一起出去处理事情,是个很好地相处机会。 想到这里,身后的尾巴开心地左右摆动——他很舍不得把阿时给他买的睡裤上剪个窟窿,可晚上睡觉时尾巴还要闷在里面实在太难受了,便只能忍痛在屁股上面的位置剪了个圆洞。 时浅渡对他明明晕车还这么开心有些不能不理解。 她自然是不知道云予的小九九,不明白从小到大生活在孤独和欺辱中的半妖,心中是多么期待有人类能接受自己奇怪的身体,可以被人温柔地抚触,可以有个能依靠的肩膀。 时浅渡的吃完饭喜欢休息半小时消消食,继续半倚半靠在沙发上刷手机,输入这个小世界的各种信息。 云予也不打扰她,洗了碗筷收拾好厨房,拿着小垫子坐到阳台上乖乖地等待。 上午阳光充沛,他微微瞌着双眼,体会着阳光洒在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安静而美好。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捏住他头顶上的耳朵。 耳朵上毛细血管和神经遍布,弄得身子忍不住轻颤。 他没有转身,而是仰起头往后靠去,柔软的身体轻触在身后人的腿上,望着时浅渡垂首的面容,温和软糯的声音中有小小的欢喜:“阿时,我们现在出发去妖管局吗?” 毛绒绒的尾巴不自觉地卷上她的脚腕,根部轻轻地摇晃摩擦,一下下蹭得皮肤微痒。 时浅渡低头注视着他在阳光下清亮得几乎透明的浅琥珀色眼眸,伸手揉揉软乎乎的棕色小卷毛:“先去商场吧,给你买几身衣服去。” “啊,不用阿时破费,之前阿时送我那身足够穿了。”云予摆摆手,嘴上说着不用不用,还是起身牵住了时浅渡的衣摆。 说实在的,谁会不喜欢新衣服呢? 更何况还是阿时主动提出的,阿时会亲自给他选出最合适他的衣服吧。 “可以穿和穿得合身是两回事。”时浅渡瞧出他的口是心非,哼笑一声,“你太瘦了,穿之前的衣服空荡荡的不太合身,走吧。” 市区中人流量最高的几个商场都坐落最繁华的黄金地段,形成了一个商业区。纵是还没到下班时间,依然是游人如织,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手捧咖啡穿梭在商场与地下广场中,时不时还有拿着单反的摄影师匆匆和人们擦身而过。 开放式的地下广场中,一家网红奶茶店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像是不知道寒冷心情愉悦地聊着天,香甜的奶茶味传遍了小半个广场。 时浅渡盯着别人手中粉红粉红的奶茶,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最上面还摆了几瓣鲜红欲滴的草莓,甚至能让人想象到草莓汁水迸溅到口中,香甜的气味充盈口齿的美好感觉。 她拉着云予的手腕:“等咱们出来,买这个奶茶怎么样?” “好啊,到时候我来排队,阿时可以在旁边的便利店里坐一坐。” 云予从来都是站在时浅渡的角度想得很多很多,把时浅渡放在第一位上。 二月末的天还很冷,商场中暖气大开,就算脱掉羽绒服只穿毛衣,也不会觉得冷。 明亮的灯光中,一个又一个精心布置的橱窗看得人眼花缭乱。 进了商场,不出十分钟,云予便热得脱掉最外面的大衣,然而尾巴憋在厚厚的长裤中,耳朵也塞在羊绒帽下面,闷得他出了一身的薄汗,额前卷卷的棕发湿乎乎的。 犬妖一定程度上和犬类动物一样,极是怕热,他其实不喜欢逛街的。 但他珍惜和阿时相处的时光,所以再热也值得忍受,就像他晕车晕得厉害,也还是喜欢坐车一样。 时浅渡一回头就发现他汗涔涔的,伸手把他额前微湿的发拨弄到一旁:“还带着帽子很热吧,等你学会控制妖力就好了。” “不热的,阿时别担心。”云予脸上带着闷出来的淡淡红晕,笑起来时双眼弯弯像是一道月牙,有点撒娇的意味,“或者,阿时请我吃个草莓冰淇淋就好啦。” “吃可以吃,但肚子疼我可不会管你。”时浅渡道。 千万不要以为长期的风餐露宿、吃些脏的坏的食物,会练出无敌铁胃来。云予就以强于人类的半妖之身当了个反面教材,告诉大家——饮食不规律、吃剩饭或不卫生的饭,久而久之,只能让人获得严重的胃病。 她指指一家很火的时装店:“现在上春装了,你挑几件单衣在商场里面穿。自己喜欢哪件就拿去试,别担心钱的问题。” “阿时真好。”云予喜滋滋地咧开唇。 听说在人类的社会里,如果一个人不舍得给另一个人花钱,那就是一定不喜欢他;如果非常舍得花钱,那不一定是喜欢,可多多少少也是在意对方的。 阿时在意他。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翻滚,叫他心里也发起烫来。 “阿时,我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子的衣服,不然阿时帮我选吧。”他私心想按照时浅渡的喜好穿衣打扮,于是扯扯时浅渡的衣袖,又小心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不用非要适合,你自己喜欢就行。” 在时浅渡看来,“适合”是穿给别人看的,“喜欢”才是穿给自己的,所以她很少在乎别人的眼光,永远把自己的感觉放在第一位。 不过她知道有个词叫做“选择恐惧症”,所以还是选了几件简洁干净的衣服递给云予:“你要实在拿不准注意,可以试试这几件,其他的你自己也选选看,衣服要穿上才知道好不好看。” 云予眉眼弯弯:“谢谢阿时~” 他接过衣服,避开时浅渡偷偷地翻了下吊牌,看到上面黑色粗体字“599”时心中一跳,忍不住咋舌:天,一件单薄的帽衫竟然这么贵! 顿时,阿时亲自帮他选的衣服就不香了,不但不香,还有点烫手。 他不想说不喜欢时浅渡选的衣服,也不想让时浅渡为他花这么多钱。 犹豫不决中,他的视线在店面中扫视一圈,发现店里不仅有今年春天的新款,还有一小片区域,里面都是去年秋天卖剩下的积压旧款,尺码不全,都是3折或5折处理的,价格极低。 不如去特价区买几件旧款的衣服好了,反正今年的新款过上半年也成了旧款。 他这样想着,耳畔忽然响起时浅渡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小鬼不会是在心里偷摸摸地嫌我穷困潦倒呢吧?”时浅渡从他身后探身过去,稍一侧头,目光落在云予翻吊牌的手上。 对方的呼吸轻轻打在耳廓上,云予心跳提速,慌忙后退一步,红着脸道:“没有……!我怎么会嫌弃阿时,我只是……觉得衣服不值这个价格。”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懒洋洋地笑起来:“你穿着舒服好看就值啊。” 云予一怔,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那……”他抑制不住地想笑,抿抿唇想要掩盖脸上的笑意,“我去试衣服了,阿时等我。” 说完,他双臂抱着堆成小山的衣服,几乎把小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欢欢喜喜地小跑着去了试衣间。 这是一家全球连锁的时装店,深受广大年轻人的喜欢。放眼望去,超过两千平米的巨大店面中都是晃动的人影。 试衣间无论男女都是爆满,云予光是排队就等了近二十分钟。 好不容易排到他后,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试完,每件都越看越觉得好看,忍不住照着试衣间中的镜子来回来去地打量自己。 光是把衣服穿在身上,都让他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阿时选的衣服真好看。 阿时的眼光真好。 眼光这样好的阿时……会喜欢他这样的小半妖吗? 第11章 悲惨半妖11 第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云予摘掉羊绒小帽子,凑近镜子,看着自己头顶上软乎乎的三角耳朵。 那对耳朵在他的控制下,轻轻地抖动几下。 从前他不喜欢自己的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觉得这是人类中的异类,最初还曾想过用刀削下这异于常人的存在,只是因为太疼而放弃。 现在,阿时喜欢揉捏他的耳朵,他自己竟也觉得这对毛绒绒可爱了起来。 等他学会了掌控妖力,可以在外收起耳朵和尾巴,回到家里时再为阿时放出来。 欢快地照了十分钟的镜子,整理好仪容仪表,他这才抱着试穿过的衣服走出试衣间,远远地就看到时浅渡正靠在收银台旁玩手机,显然是专门在等他去付款。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一溜烟跑到时浅渡身旁,亲切地挽住她的手臂,气息微喘。 “抱歉,让阿时等久了,阿时选的衣服都很好看,我穿着刚刚好!” “那就都要了。”时浅渡微微扬头示意收银员,“留一套他喜欢的现在穿,其他的帮忙叠起来吧。” 云予选了一套在商场里穿的衣服,看着时浅渡自然而然地递出自己的银行卡,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丝毫不介意被他一口气花去了几千块。 阿时对他……太好了。 时浅渡感受到他的目光,轻戳了下少年白嫩的额头:“怎么了?” “我……” 云予张了张口,他就是太开心了,太……喜欢阿时了。 他眨眨晶亮的琥珀色眼睛,突然一侧头,便轻轻地亲吻在了她的脸颊上。 “咪秋。” 偷袭之后,时浅渡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反倒害羞得不得了,小脸红得像个大番茄。 呜呜呜,他怎么就脑子一热,就亲过去了呀! 他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把脸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嗫喏道:“无以为报,所以……” 说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太对劲。 好像他无以为报要主动献身一样奇怪啊啊。 时浅渡不由得轻笑,这小鬼真是太可爱了。 她故意逗弄道:“无以为报,所以想要以身相许?” 云予心间一跳,快速抬眼瞥了下时浅渡。 也不是不可以。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一点喜欢阿时。 “嗯……好。”他乖巧点头,就这么答应了,耳根红到滴血。 这回反倒是时浅渡沉默了几秒。 她笑道:“你还未成年呢,许什么许啊。” “……” 云予莫名有些失落,因为阿时没有把他的话认真看待。 好想快点长大啊。 买完衣服差不多到了中午,两人直接选了商场中的一家西餐厅吃午饭。 餐厅的装潢精细,布置得很有格调,以淡蓝色为主色调的环境纯净清宁,让人心情舒畅。 云予已经换上了一身比较薄的春装和棒球帽,不再像刚进商场穿着冬装时那样热,脸上闷出来的嫩粉色褪下,恢复了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 价格昂贵的菜品一道道上到桌子上,色泽鲜艳,香味浓郁。 “谢谢阿时给我买衣服还请我吃大餐,那我就开动了!” “不是跟你说过别说谢谢了么。”时浅渡撇撇唇。 隔壁座位是一家三口过来庆祝小朋友生日的,许是提前跟这家餐厅沟通过了,没过多久,店员捧着一个精致漂亮的生日蛋糕走过来,香甜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 “哇!!谢谢爸爸妈妈!”小朋友高兴得手舞足蹈。 “爸爸妈妈祝你整日快乐!希望以后的每天你都能像今天一样开心!” “跟爸爸妈妈客气什么呀,宝贝你是最棒的!” 三个人在生日蛋糕上插了几根蜡烛点燃,身体一齐左右缓缓摇晃着,一边轻轻拍手一边低声唱着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们说话时相互望着对方,笑意盈盈,任谁都能从她们眼里看到对对方的在乎和欢喜。 “好了好了,可以许愿了,许愿不可以说出来哦,会不灵的!” “我们闺女会许什么冤枉呢?” 小朋友肉乎乎的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很虔诚地许下了冤枉。 云予习惯性地被这副画面吸引,眼神忍不住往他们身上瞥。 无数次饥寒交迫中,他对那些生活在幸福中的孩子们投去羡慕的目光,这是他最羡慕却最不可能拥有的美好;而如今,他吃得饱穿得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恍若在做梦似的。 “羡慕?”时浅渡也跟着往旁边一瞥,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吗?” 云予回过神,轻抿抿唇:“以前想过,但现在可能不太需要了吧……”他忽而弯弯唇角,看向时浅渡时,他眼眸亮的像是盛着星星,让人差点晃了神,“我有阿时了啊。” 阿时非父非母,甚至只比他大几岁而已,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暖。 说着说着,心中有什么蠢蠢欲动。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用卫生纸擦净嘴角,鼓起勇气缓声开口道:“阿时,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时浅渡掀起眼皮:“嗯,然后呢?” 她一向不会安慰人,知道对面的小鬼心中大概是酸涩的,却也说不出什么。 “然后……”云予说到一半顿住。 阿时好像对他不知道生日这件事没什么兴趣,说来也是,阿时给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仁慈了,根本没有必要去多了解他什么,他还要继续说吗? 可他也想拥有生日,也想过生日许愿。 抿抿唇,他轻声问道:“我想把跟阿时相遇那天当成生日,阿时觉得可以吗?” 说完,他漂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浅渡,眼里充满亮晶晶的期待。 然而还未等时浅渡回话,他猛地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抑制不住地由内而外燥热起来,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心脏的震颤一下比一下强,心跳声仿佛就打在耳膜上,一震一震地让他的思绪震得散了架,乱哄哄的嗡嗡直响。 一模一样的变化在他身上发生过几次,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可他从没想过,身体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生让人难堪的变化。 不能变,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在阿时面前变化,不能让阿时在众目睽睽下难堪…… 头脑昏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重影。 云予重重喘息着,摇晃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餐厅外面冲去! 可惜他慢了一步,刚离开座位几步的距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细雾一般的蒸汽中变成幼犬的模样。 众人惊恐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原地,崭新的新款春装一件件飘落到地上。衣领处,一只长着肉垫的小爪子探出来,挣扎着让自己钻出衣服。 所有人像是失声了似的静音一秒,随后餐厅中爆发出一阵惊叫! “天啊,这是只妖怪!” “和他同桌吃饭那个女的也是妖怪吧!”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那女的好像不是妖怪,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餐厅中乱成一锅粥。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浅琥珀色的眼眸上浮出一层水雾,云予觉得天崩地裂。环顾四周,人们的眼神充满厌恶与愤怒,像是看着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 泪水从圆滚滚的眼眶中滑落下去,摔碎在地上。 他不敢看时浅渡的表情,听见那声“云予”后发疯了似的四腿并用,充满绝望地狂奔出餐厅! 不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第12章 悲惨半妖12 第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一路来到餐厅门口,外面人流如注,早已看不见云予的身影。 她蹙蹙眉头,转身时敏锐地拿起身边的空盘子,把几个食客向她丢过来的食物全都挡在盘子里,一堆汤汤水水顺着盘子就往下流。 接着她反手一掷,只见一道白光划过,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脆弱的瓷盘竟是深深地嵌入水泥板墙壁之中! 餐厅中带着怒意的焦躁声音瞬间消失。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时浅渡弯弯唇角,笑道:“啊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下次不知道会滑到哪里呢。” 食客们心中一跳,慌忙低头下去,不敢在多说。 时浅渡这才拿着爱刀,让服务员打包了两分饭后,离开餐厅。 回到家时,房间中一片安静,云予没在沙发上,也没在他常晒太阳的阳台上。 她察觉到动静,打开卧室的门,果然看到被子下面突出了一个小鼓包,还在轻轻地颤抖着,显然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听到开门声,那小鼓包的轻颤一顿,用尽全力绷住自己,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云予在被子底下缩成一小团,平时多么希望时浅渡关注自己,此时就有多么期待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的心脏“咚咚”地跳得剧烈,几乎快要冲出血肉和皮肤。 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太没用了。 今天他让阿时在众目睽睽下丢人,他害的阿时也承受众人那样目光。 变成这个鬼样子之前,他竟然还充满期待地问阿时能不能把认识那天当成生日…… 他完了,才和阿时认识这么几天,没什么深厚的情谊,阿时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吧。 恐惧、羞耻、自责、不安、自我唾弃等强烈的情绪在胸腔中胡乱地冲撞,让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别掀开被子,他不想让阿时看到现在的他,不要阿时看到自己无法控制地变成幼犬的样子! 连人形都没法维持住,他就是这么一个叫人恶心的存在! 可惜那双修长的手还是牵住被角,一扬手臂就扒开了他最后一层遮挡。 棕白相间的幼犬窝在床上,把软绵绵的被褥压下一个小坑。 云予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小团,前爪抱住头,不让时浅渡看到自己此时的脸。薄薄的眼皮一闭,绝望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到床单上,也让他脸上的小卷毛一片温湿。 害怕看到阿时厌恶的眼神,害怕听到阿时斥责的声音。 他颤抖地非常厉害,几乎抖成了筛子。 在一片无底的惊惧中,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他瘦小的身体,让他的身体离开床铺。刚才趴过的地方被蹭得黑兮兮的,是因为他狂奔一路,导致四只爪子沾满地上的脏污。 他连忙道歉,声音潮乎乎的,充满内疚和歉意:“对不起,我把床单蹭脏了。” 还对不起,让你因为我这样低劣的存在,在公共场合那般难堪…… 明明你是那么闪耀的存在。 云予张张口,却说不出话,鼓起勇气用湿漉漉的眼睛偷偷往时浅渡的脸上一瞥,竟然发现……阿时的脸上竟然有淡淡的愉悦笑意??? 他怔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了。 “道什么歉,反正也是你洗的。”时浅渡挠了挠云予的额头。 她把乖巧又无助的幼犬抱在怀里,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身体的战栗,明明想要挣扎着逃离这里,却又因为背后的人是她而忍住动作,任凭她做她想做的一切。 几乎瞬间就被怀中这小团子给萌到了。 又乖又听话,就算是被上下其手也绝不乱动,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小可爱! “你知道自己今天错在哪吗?”时浅渡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地撸了两把,故意恶狠狠地问。 “我……”小团子嘴巴轻轻地打颤,难以启齿。 他根本不敢回答,也不敢直视时浅渡,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都蔫蔫地耷拉着,细软的声音缺少底气:“我不该让阿时看到这种倒胃口的事……” “你不该不信任我,没和我商量就一个人跑掉,再有下次……”时浅渡打断他的话,报复似的掐掐他又软又脆弱的脖颈,“我会打人的哦。” “我没有不信任阿时!”云予连忙解释,语气越来越弱,“我只是,害怕……” 他见过的所有人类,都厌恶妖怪露出原型。 无一例外。 “害怕就是不够信任。”时浅渡轻哼一声,把小团子放在地上拍拍屁股,“今天的事情就过去了,自己去把脚洗干净,然后去餐厅吃饭,我给你带了个套餐。” 被拍两下屁股,云予有点懵,歪着头怔怔地看着时浅渡。 这就……结束了? 不责怪他几句?不会嫌弃他这个样子吗? “还不快去?”时浅渡双眼一眯,让云予猛地反应过来,连跑带颠地去了洗手间。 背影上,那小尾巴摇啊摇的,别提多可爱。 时浅渡把脏掉的床单被罩卷起来丢到一旁,又换上新的。 走出卧室,她就看到云予已经洗干净四只小爪子,乖乖巧巧地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双眼怯生生地望着她,好像很不好意思上前。 可尾巴却不自觉地轻轻晃动着,仿佛在轻声地呼唤:阿时~ “过来。”她坐在餐桌前,冲云予伸出手。 云予一喜,迈着小短腿几步就跑到时浅渡身前,纵身一跃跳上她的胳膊。 他很顺从地轻轻倚在她身上,仰头看着那张没有半点厌恶的脸,一个冲动开口问道:“阿时,你真的不嫌弃我兽化的模样吗?” 说完嘴巴一下子闭得紧紧的,紧张地等待着回复。 时浅渡轻抚他的耳朵,浅棕色的容貌温热细软,手感极好。 她心情愉悦:“这有什么可嫌弃的,可爱着呢。” 云予低垂着头,把小脑袋用力往自己胸口埋,红扑扑的耳朵在头顶上抖了抖。 呜……阿时说他可爱,竟然说他可爱! 某人的尾巴一甩一甩的,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洗得干干净净,和从前那脏兮兮的看着就像携带病菌的流浪狗模样判若两人。若不是当场从人变成幼犬,而是一出场就是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人人都想拐他回家。 时浅渡抓住云予的小爪子,一个个地翻过来检查脚下的肉垫。 “我看看你洗干净没,要是脏兮兮地踩在我身上……再可爱我也会生气的哦。”说到最后,她的笑容扩大,双眼微微眯起来。 明明笑得更灿烂了,可云予就是莫名觉得温度下降,轻抖一下。 “我洗的很干净的,阿时随便检查。” 他前腿和后腿分别并在一起,主动翘起来面对着时浅渡。一对对小肉垫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脏东西,粉粉嫩嫩鼓鼓囊囊的,叫人见了就想要上手按一按捏一捏。 时浅渡也确实伸手过去捏了几下,有一丢弹性有一丢软。 云予12岁才化出兽型,过去两年多时间里,维持兽型的时间不算长,肉垫的摩擦和黑色素积累不多,所以还保持着干净可爱的粉色,看一眼都觉得心情大好。 云予举着小爪子,像是被人挠了手掌心一样,痒痒的感觉一路痒到心间,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呜……阿时。” 他整个人半躺半倚在时浅渡身上,感觉到周身被温暖包围。 阿时接受他是半妖,接受他有奇怪的耳朵和尾巴,接受他会化成兽型…… 阿时会接受他的一切。 真好。 第13章 悲惨半妖13 第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因为云予身上的突发情况,时浅渡搁置了一天,又为了赚钱接了几个出远门的任务,过了数天才正式去妖管局报道。 云予无法控制妖力,便只能以幼犬的模样被时浅渡抱着上了出租车。 妖管局作为当今社会中最重要的单位之一,帝都总局建得庄严沉稳,像是镇石般稳稳地坐落在市中心。于去年才正式完工的建筑还很新,灰白色的墙体低调又大气,中间最高的楼宇顶部竖着一根高耸的旗杆,上面旗帜飘扬,猎猎作响。 正门外面没有像很多事业单位一样,站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而是在进入大门后的广场中央立着一面刻着最强咒术的刻印。 这个刻印非常特殊,不仅可以用于妖怪,也可用在通灵者身上,只要有灵力在身,都很难在这个印刻下脱身。这是在提醒着妖怪也提醒着人类,无论哪边打破了《人妖和平共处条约》,都将受到妖管局的制裁。 时浅渡坐车来到妖管局门前时,正看到一群记者叽叽喳喳地堵在主楼的台阶前,情绪激动地问着一个个准备已久的问题。 被热情地围在中间的,正是盛铭诚。 盛铭诚今年三十岁,足足有一米九的身量让他自带气场,一身黑色西装包裹出健硕挺拔的身材。他模样算不上多帅,但眉目英挺,眼神坚定而锐利,身上有一股沉稳而霸道的气质。 一个实力强悍、稳重而坚定的人,总是容易被人依靠。 尤其是在社会依然不太安定的时候,这样的气质是非常容易获得追随者的。 可惜时浅渡跟他的气质完全相反——她话多、自恋、张扬,想一出是一出,一眼看上去总会叫人觉得有点儿轻浮,不是那么靠谱。 当然了,了解时浅渡的人,都知道一旦她认真起来,将会有多可怕。 他们从来都不希望自己能看到时浅渡认真的那天。 时浅渡领着自家小半妖蹬上台阶,跟那群记者擦肩而过时,余光扫向盛铭诚,近距离观察两眼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死对头”。 在时浅渡扫过去的时候,盛铭诚也回望了一眼。 只是那么快速地一瞥,不经意地略过时浅渡怀中的幼犬,微微一顿。 思绪回转,片刻便恢复如常。 两分钟后的档案科中,时浅渡见到了跟她关系还算不赖的老方。 老方其实年纪不大,三十左右岁的样子,留着几毫米长的寸头,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有着一颗八卦起哄的心。 他“时老大时老大”地叫着,眼也不眨地看着时浅渡把“可怜幼小又无助”的幼犬放到电脑桌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咳了一声:“那……咱们正式开始?” 云予乖巧点头:“好。” “姓名。” “云予。” “性别。” “男。” “妖系。” “犬妖。” “生日。” “我……” “2月17。”时浅渡忽然在外面接话。 云予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浅渡——她神色淡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没有半点勉强或是做戏的成分。 2月17日,是他和阿时相遇的那天,是他命运转折的那天。 自打那天过后,阿时和他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他以为阿时是不愿意,又或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阿时或许早就想好,要在来妖管局登记信息这天,直接说出2月17这个数字。 他受宠若惊,心里似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拨动,忍不住轻颤。 突如其来的冲动根本没法控制,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动了起来,后腿一蹬,便从座位上蹿出去,一下子钻进时浅渡的怀抱中,用鼻子轻轻地蹭她的脸颊:“阿时,你真好……” 时浅渡抱住软乎乎的小团子,笑道:“这么激动啊……你这小鬼。” 既然来了,当然就不能轻易地放跑。 她用脸蹭了蹭毛绒绒,修长的手指在云予温温软软的身上胡乱地上下其手。 “呀……!” 感觉到时浅渡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自己某个不可说的小东西,云予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阵微妙的感觉从那处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脊椎一阵酥/麻。 还……还有点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9 11:59:19~2021-10-30 11: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郝十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悲惨半妖14 第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云予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一下子燥热起来,喉咙哽了好几下,这才能顺畅地呼吸。 他知道阿时不是有意的,但还是忍不住浮想联翩。 如果……如果他化为人型时,也能跟阿时这么亲密就好了。 这种想法抑制不住地从心底蔓延,他没有哪时比现在更期待自己能尽快变回人形。 如果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阿时恐怕很难把他当成一个小少年吧。 他不想被阿时当成宠物。 正当他闷闷不乐的时候,老方轻咳一声:“咱们……继续?” ……啊。 他刚才都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云予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又开始发烫,忙不迭地跳回了原来的地方。 “继续吧。”他害羞地嗫喏道。 “我看你以前在T省的分局登记过,为什么没搬去妖怪福利中心呢?” 不同种类的妖怪适应社会的程度不同,不是所有妖怪都像狐妖、狸猫那样几乎天生就能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存,所以妖管局之下又建立了妖怪福利中心,专门为无法快速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怪们提供住宿、饮食、课程等一系列福利,帮他们慢慢在社会立足。 当然福利中心不是免费的慈善机构,妖怪们经常要进行义务工作,美其名曰:适应社会。 “因为我听说那里是集体宿舍,大家不是很好相处,我的身份又特殊……” 云予说到一半就顿住,后面的意思任谁都能理解。 在电脑前登记的老方不禁有些同情,云予这半妖瘦瘦小小的,就连随意转换形态都做不到,听说还总被人类欺负,要是让他去住在妖怪福利中心,怕不是要被大妖们欺负地渣不剩了。 工作中他见过不少凶神恶煞的妖怪,此时再看云予,像个老父亲一样忍不住觉得有点怜爱。 他往问询室外一瞟,看到时浅渡双手抱胸,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等待。 “那下面……”老方咳了好几声,“你说说跟我们时老大认识的过程吧。” 提到时浅渡,云予坐的更直了些,显然提起不少精神。 他以为时浅渡身为妖管局的人,和妖怪走太近会有影响,时管局需要对他完全的知根知底,所以一点也不敢隐瞒,非常实诚地开始了讲述。 时浅渡等了两分钟便觉得无聊,正当她昏昏欲睡时,问询室的电脑上响起一阵紧急警报。 [各部门请注意,各部门请注意,B区1035号至1036号街区中发生冲突,冲突双方为焱云蝮和火焰精灵,据目前了解是因争抢地盘引发争端,使至附近房屋倒塌] [焱云蝮预估妖力等级为A,火焰精灵预估妖力等级为A+] [请护卫队与医疗支援队按照预估妖力等级选择队员,立即出发疏散并安置附近居民,尽量避免与二妖正面冲突,等待进一步安排] “双A级?!这种情况……”老方惊叹,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我知道了,现在盛老大正在采访,局里恐怕会直接让盛老大过去,还能顺便攒一波宣传……” 这话提醒了时浅渡。 按道理,她不是编内人员,这种事跟她没关系。她自己对是否编内不太在意,不过嘛,编内人员每个月有底薪啊,机会已经送到眼前,这底薪不要白不要。 她二话不说转身直奔紧急会议室,听见里面正激烈讨论着。 “不行不行,让记者们过去跟拍太危险了,A级以上的大妖是个什么破坏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有人受伤,公众肯定会质疑我们的能力!到时候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盛铭诚实力摆在那里,又一向深得公众信任,别说不会有那个万一了,就算真有那个万一,也不会有人把矛头指向他吧!” “啧啧,就算真指向他,恐怕有人背后还偷着笑哦。” 不出时浅渡所料,会议室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一盘散沙,各执己见。 她抬头看了看门前的标牌,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紧急会议室”,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就这还“紧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闲的蛋疼。 她推门而入,靠在门框上“咚咚”敲几下门:“老头们,我先过去,五分钟后你们再通知盛铭诚出发。” 这年头顶级捉妖师的热度堪比从前的明星艺人,盛铭诚和他的小跟班被记者们团团围在外面,八成还不知道B区那边出了事。 什么时候通知盛铭诚,全看会议室中这帮人什么时候能下决定。 会议室里一众人因时浅渡的出现纷纷住嘴望向门口,面面相觑。 时浅渡在众位高层的心里,是身份最尴尬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没能进入妖管局体系中,抛头露面在公众面前展露实力的机会接近于零。 这次她主动提出为死对头盛铭诚打前手,费力不讨好,倒是让一众高层有些惊讶。 一身黑衣的地中海老头用手挡着脸,悄声跟身旁几人道:“那就先让时浅渡去消耗一波,五分钟之后小盛过去更能展现实力……” 毕竟两只A级大妖,就算时浅渡再是天才,也绝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内胜利。 其他人纷纷点头认同,低声沟通几句后,统一道:“好,那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嘁,惺惺作态。 时浅渡在心里嗤笑,弯弯唇角,转身离开。 B区1035号街区不在市中心,却是全市中人流量最大的街区之一,附近有不少商场和写字楼,还有成片成片的居民楼。 市区护卫队与医疗支援队早早便到达现场,有条不紊地疏散附近居民。 经历过长时间的人妖战争,如今的高楼大厦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强韧程度比从前高出好几个等级,就算是有人飞檐走壁地战斗,也很难造成大面积破坏。 当然了,这是在面对普通妖怪的时候。 双A级的两只火炎系大妖缠斗在一起,滔天赤焰将附近的绿化和环卫设施几乎都烧成灰烬,整个街区浓烟四起,高楼的墙面都被大火和浓艳熏得变了颜色。 忽而,正在大街中央胶着的两只大妖动作纷纷一顿,难得一致地向身后退去—— 下一秒,一道凌厉的斩击从两人中间破空而去! 斩击带起了一片骤风,飞沙走石,塑料袋、烟头、树叶等杂物垃圾纷纷掀起,在空中打着转,呛得人看不清眼前的情况。路边被火烤得发黑的垃圾桶“轰”的一声被拆成废铜烂铁,在强劲的冲击下飞上天空,又狠狠地砸到附近的高楼上。 尘土沙石砸在窗户上,劈啪作响,像是暴雨忽然而至。 半晌,泥沙渐渐散去,只见那道斩击几乎贯穿了整个街区,在街道正中央形成了一条百米余长、两米余深的巨大痕迹! 焱云蝮和火焰精灵纷纷顿住,就算被评价为A级大妖,额头上也不禁冒出冷汗,抬头向斩击的来源看过去。 年轻的女孩坐在一栋八层楼的楼顶上,肩上扛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坐姿随意。 她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笑道:“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打架算我一个怎么样?” “………………” 两只大妖没有说话,反倒是街边的高楼后面响起妖管局员工的忍不住低呼出声。他们实力不足以和大妖对抗,全都躲在墙角后面,偷偷观望着外面的情况。 “哇塞,是时老大来了诶!” “靠,时老大的实力又精进不少,一刀切在身上还不成了肉泥?” “时老大身上这不可一世的劲儿也太酷了!” 那边时浅渡扬扬头,拇指按在刀锷上往前一顶,长刀出鞘一寸。 “隔。”焱云蝮下意识地打了个嗝,连忙抬手捂住嘴巴。 她化作人形时是个美艳的女子,打架争夺地盘时,只有下半身化为蟒尾,上半身保持着妙龄女子的模样,往后缩了缩脖子,心道: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这么强的压迫感,没听说过妖管局有这么强的人啊…… 看出焱云蝮有点打退堂鼓,火焰精灵轻嗤一声,嘲讽道:“就这点胆量,还跟我争地盘?” 他比焱云蝮高出半级,面对一个年轻女孩,双眼微微眯起,骤然挥出一拳—— 炽热的橘红色烈焰径直奔八层楼顶上的小人喷射而去,带着一股强悍的威压,炙烤着一切几乎让空间有了几分扭曲! 两道裹着骤风的银光闪过,眨眼便吹散烈焰,再看楼顶时已经是空无一人。 米色的风衣在空中翩翩起舞,时浅渡唇畔带着笑,兴奋地露出一排白牙,长刀自下而上地剖去,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啦刺啦的火星。 火焰精灵瞳孔一缩,脚尖点地向后躲去,身体在空中化作火焰迷惑性地向四周飞散,转眼就消散在空气中,已经看不见人形。 一簇簇火苗像是有自己的思维似的逼向时浅渡,把她引向特定地点。 无数火焰接近时浅渡,一次次眼见着就要燎着她米色的风衣衣角,却又一次次地被她将将躲过,让人不禁怀疑她这是在“调戏”小火苗们。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围绕着自己的火焰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其他动静。 “时老大注意头顶上哇!!” 妖管局的人忍不住大吼一声。 未燃尽的石铁混合物质缠着赤焰,远远看去像是数不清的巨大火球从湛蓝的天空中急速坠落,明亮得几乎让天空变成一片亮白色。 火焰精灵利用四周的碎石烂铁制造了陨石! 一群记者乘车追着盛铭诚来到现场时,正拍到这样一幅宛如末世的场景,不由得狠狠地揪了把心——在街道中央的女孩,恐怕是没救了吧。 然而下一刻,“陨石”顷刻之间被斩得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石雨点般散落到地上、房屋上。 空中的云层都被那几道斩击层层剥开,阳光倾洒,金光四散。 通体漆黑的长刀在时浅渡手上灵巧地翻转,毫不犹豫地刺进火焰精灵身体,在一声轰响中从空中直直坠地。 火焰精灵被刀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忍痛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实体在哪的?” 招式被轻易破解的同时,真身也被分辨出位置,这怎么可能?! “啊?我一直都知道在哪啊。”时浅渡轻笑出声,垂头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还要多谢你刚才声势浩大的招式。” 火焰精灵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等到一行记者围上来“咔咔”拍照时,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女孩刚才对那些“小火苗”只躲不反击,就是在等他放大招。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就有这样的实力!” “刚才揪心死了,还以为这一片高楼大厦都要毁于一旦,重建起来又要废一番功夫啊!” “姑娘姑娘,你这么强的实力,怎么没有在妖管局的优秀员工中见过你啊!” 无数人妖之战的视频都已经满天飞了,就算是普通人都能分辨出实力强弱,更何况这些常年跟在妖管局屁股后面跑妖怪新闻的记者。 刚才时浅渡那几下子,他们一眼就能明白,这实力放在妖管局全局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哦,我只是个编外的,偶尔跑跑腿做点杂活而已。”时浅渡随口说着,还冲脸色不太好的盛铭诚挑挑眉,“你说是吧,盛铭诚?” 媒体们嗅觉异常敏锐,一下就闻到其中的八卦味道,不少人后退几步拍了两张他们的合照。 这是个仰慕强者的时代,即便盛铭诚已经出名有了不少追随者,也不妨碍大家写出两位强者碰撞时的火花创造话题,不妨碍他们继续造神。 妖管局自建立以来一直都在风口浪尖上,一点小的问题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盛铭诚心知如此,便沉声说道:“她年纪小,今年才加入,年末的时候大家就能在妖管局的优秀员工中见到她了。” 说罢一挥手,便有妖管局员工蜂拥而上,以特殊的镣铐制住焱云蝮和火焰精灵。 “这次的闹事者我们就带走了,随后局里会派人清理街区,麻烦大家拍照后有序离开。” 他说得平稳大气,不像是有什么隐瞒,不禁让记者们有点失望——没有八卦,今天的头条还缺素材啊! 盛铭诚那边捞不到素材,他们纷纷转向时浅渡。 “好的盛先生,我们问这位……时小姐对吗?问几个问题就离开。” “请问时小姐,地上这个痕迹,是刚才战斗时留下的吗?” 时浅渡对钱以外的事情毫不在意,被这些声音问得头疼,决定把麻烦的烂摊子都留给盛铭诚。她直接翻身上了楼顶,远远地冲盛铭诚挥挥手:“盛铭诚,别忘了通知财务给我账户上打底薪!” 盛铭诚:……就这么缺钱吗? 他神色有点古怪,张了张口,没来及说话,又被记者们很快围攻到一边。 时浅渡回到妖管局时,云予已经被问完话,并且做完了妖力等级测试——按照规定,所有妖怪都应该在时管局的监管下测评妖力强弱并记录在册。 云予听说时浅渡前去捉妖,不吵不闹地乖乖窝在椅子上等她回来。他不太会隐藏心绪,虽是安安静静一声不吭,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担忧和焦虑。 阿时独自一人面对两个被评为A级以上的大妖怪,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妖管局的高层领导们也太过分了,竟然让阿时独自面临陷阱,若是他能强一些……想到这,夹着检测单的两只小爪子指下意识地蜷缩,把薄薄的A4纸抓得皱皱巴巴的。 远远地,时浅渡就瞧见了幼犬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扬手招呼道:“云予——” 云予一怔,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她面前,一跃跳上她的手臂,四下张望:“阿时没受伤吧,我听说那两个妖怪都很强……” 紧张兮兮的模样成功地取悦到了时浅渡,她往前凑了一点,脸在小团子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这么担心我呀?” 云予往后缩了缩,有点害羞:“当然会担心的啊,阿时说嘛,没有事吧?” 时浅渡耸耸肩,一脸不在意:“嗐,那两个家伙弱得可以,三分钟就搞定了,还好盛铭诚那小子比我预计地来的要早,不然……” “不然什么?”云予连忙追问。 “不然记者们就拍不到我的英姿了啊。”时浅渡哈哈大笑起来,喜滋滋的炫耀口吻有些像是考试得了满分的幼稚小学生。 云予也跟着浅笑起来,同时心里有些苦涩。 如果他稍微强一点、只那么一点,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好了,这样就算不能跟阿时并肩作战,也可以在旁边偷偷地看着她的飒爽英姿,看她击败敌人时愉悦的笑。 是啊,能偷偷地仰望,他也很满足了。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时浅渡瞥见云予落在椅子上的纸。 “没什么。”云予下意识地跳回去,把A4纸死死按在身下,可还是被时浅渡抓住一角。 时浅渡没松手,他用力僵持两秒,终于认命般垂头下去。 “我刚刚测试了妖力。” “测妖力啊。”时浅渡不假思索,“怎么样,是不是测出你妖力深厚到能灭世屠神?” 云予一怔,还以为她是在故意说反话,脸色涨的通红,眉头耷拉下去,语气丧丧的显然对自己很失望:“阿时也嘲笑我……我早该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 他太弱了,弱到最普通的人类都能对他拳打脚踢,他却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阿时那么强,一定不喜欢他这样的小废物吧。 他不想阿时失望。 时浅渡看到妖力检测单上明明白白的“E”时,不禁意外出声:“啊?” 不是吧,未来可能会灭世的妖王诶,妖力是最弱的等级。 可能是……可能是任督二脉还没有被打通吧?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意外,云予的心脏一下子吊起来,小爪子扒住她的衣摆:“我很弱但我会努力,我还会打扫卫生、会做饭,不会拖累阿时的……真的。” 他又一次紧张起来。 很不安,很惶恐,很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 时浅渡看出了他的恐惧,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透过那双浅琥珀色的透亮眼眸,看见了他的一切期待、欢喜、依赖、担忧与……自厌。 和未来的妖王格格不入。 让她有些心软,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此行的任务是“解决灭世的妖王”,要让未来的云予没有仇恨到引起整个世界的崩溃,不代表要把云予养成个弱者。 于是她当即拍手决定:“等你恢复了人形,去通灵者学院上课吧。” “通灵者?是未来要进入妖管局的人类吗,人类恐怕会厌恶我吧……”一想到自己要和大量人类相处在一起,云予下意识地退缩,又怕时浅渡失望,只能咬咬牙应道,“好,我都听阿时的。” 他怕妖怪,也怕人。 他是夹杂在两者之间的怪物,被两边所不容。 “按你这种想法,人类厌恶你,妖怪就不厌恶你吗?”时浅渡看出他的犹豫,抬手轻轻弹在额头上,“所以说啊,你这种两边都不接纳你的思想是错的,你应该想,两边都是你的亲人你的族人,你云予,是能够为人类与妖怪之间搭一座桥梁的存在啊。” 云予愣在原地,因为惊讶,小口微微张开着。 他从未这么想过。 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对于人和妖都是异类,逐渐走入了死胡同。 不曾想,从另一个角度看,他或许可以为两边所信任。 时浅渡抱着怀中的小团子来到电梯门前,按下下行键。 她见云予呆呆地歪着脑袋,便在他脖颈上捏了好几下:“发什么呆,小笨蛋。” 电梯停在他们这一层,两扇门向两侧打开。 盛铭诚单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看到时浅渡跟云予,锐利的眉头一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逐渐转向云予的脸上,锐利地像是要给这只兽化的半妖身上戳出个洞来。 沉默两秒,他一扯嘴角:“这就是那只半妖?” 时浅渡抱着幼犬的手臂稍紧一点:“关你屁事。” “你……”盛铭诚插在口袋中的手骤然握紧。 一直没人进出,电梯门抖动两下,自动慢慢地关上。 他抬脚卡在门缝中,两扇门又打开后大步走出去,经过时浅渡身旁时轻哼一声。 云予被盛铭诚的威压吓得直出汗:“我感觉,他好像很不喜欢我。” “你要他喜欢干什么?”时浅渡不屑地说完,脸上表情忽然一变,喜滋滋地笑起来,“我喜欢你不就行了。” 心跳漏了一拍,云予扒在时浅渡胳膊上的爪子一紧。 小脸忍不住地发烫,他垂头掩盖掉自己羞赧的笑。 嗯,阿时喜欢他就可以啦,管别人呢。 第15章 悲惨半妖15 第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另一边,妖管局高层会议上。 地中海老头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大屏幕上显示的网络热搜内容,冲盛铭诚大发雷霆:“你看看你是怎么搞的,时浅渡自己摆平争端,上了热搜,现在网上一片叫好!你还当众告诉记者,今年你能在优秀员工中见到时浅渡,这不是直接让时浅渡进咱们妖管局系统的意思吗?!” 盛铭诚翘着二郎腿,眉头一直皱着,眉间拧成了个疙瘩。一只钢笔在手指间飞速旋转着,最后往漆红的木桌上一按,“啪”的一声响。 他本就心情烦躁,张口就怼:“你们没及时通知我,现在反倒成了我的问题?真是屁股上挂镜子,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你你你……混账!”地中海老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们也别吵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其他人劝架道,“我们本是想让时浅渡去消耗消耗那两只妖怪,没有想到她竟是三分钟都不到,便制服了他们……” 说到这里,在座的人都沉默下来。 三分钟压制A+级大妖,还有地上那道几乎贯穿整个街区的斩痕…… 时浅渡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盛铭诚也没继续说话,只是眉间的褶皱更深。 两年前妖管局刚刚成立时,时浅渡的实力似乎与他不相上下,而如今被妖管局放养几年,恐怕他用尽全力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会议结束后,盛铭诚打开手机就看到群里的消息已经99+。 引发大量讨论的是档案部老方的短短一行字:震惊!时老大和半妖云予的相识过程竟是…… 老方身处于妖管局中接触各种资料和八卦最多的部门,显然已经掌握了流量密码。这条说了一半的消息一经发出,立刻引出了无数回复。 [我今天在走廊里看到那个小半妖了,超级卡哇伊!!!] [话别说一半啊老方,继续继续] [我跟你们讲,刚才我看到时老大抱着那只兽化的小半妖,似乎挺喜欢他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以后千万不要欺负小半妖云予,不然有你们好受!] [不是吧不是吧,我从前可没见过时老大把谁放在眼里] [老方你大爷的,别不说话啊,这么多条消息过去了,说不说啊你] 在群里吊够了胃口,老方终于重新出现在群里:咳咳,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那就开始吧[狗头] 盛铭诚蹙蹙眉头,点开老方的对话框。 [把那半妖的资料整理好发我一份] [工作时间再跟群里聊八卦,皮给你扒了] 老方看见对话框上面那个清晰的[盛老大]三个字,吓得眼珠子都瞪得秃噜出来,连忙一头扎进电脑里去把资料导出成PDF版本秒发过去。 [盛老大,您还需要什么资料随时找我!] [上班聊八卦是我的错,以后保证不会再犯!] [跪地.jpg] 盛铭诚拿到资料就再也没回复老方,老方被吓得心里打鼓,不知道这算是原谅他不跟他计较了,还是吊着他打算给他个处分? 盛老大跟时老大可不一样,不是能开玩笑的人。 于是他再也没敢在群里吱一声。 “那就开始吧”之后又过了十分钟,群里等八卦的人发现老方又玩消失了,一个个都气笑了。 [老方?你是不是最近皮痒痒了?] [你玩我们呢老方] [你再不说话我直接过去找你了啊] [这回真过分了啊……] 老方:完了完了,这回完了,他总不能说是盛老大不让说吧! …… 自从听时浅渡说,半妖可以成为人与妖之间的桥梁,云予似乎真的上心了,偶尔会有点小发呆,慢慢地也对同人类一起上学这件事不那么抵触。 他想,如果未来有一天人妖能够真正的和平相处,那他也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了。 不仅是他,或许世界上还有其他半妖也不必再经受他曾经体会过的痛苦。 说得大一点,这是造福社会的事情哇。 如果他能出一份力的话,阿时也会为他骄傲的吧。 总显得柔软的眼神逐渐变得平和而坚定。 只是坚定之外还有焦虑。 他是半妖,天生的妖力不稳,连化形都无法自如控制,就算照着网上的一些妖力分享练习,也没有丝毫进展,以后又怎么能做出什么让阿时骄傲的成就呢? 稍显瘦弱的幼犬窝在阳台的小垫子上,闭着眼睛晒太阳,微凉的风从窗外吹来,身上的绒毛轻轻飘动。看起来悠闲十足,内心却十足的焦虑和懊恼,毛绒绒的尾巴在空中不停地摆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云予的尾巴在空中一顿。 有点惆怅的脸色终于多了些欢喜,他道:“阿时回来了!” 时浅渡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为了改善现在“穷困潦倒”的生活,她最近一直以赚钱为目的,长时间在外奔波,回家的时间都不算很多。 她看出云予还在为自己的情况烦扰,弯腰把他捞在怀里:“别想那么多了,过几天我给你找个老师好了。” 云予不老实地挣扎几下,有点沮丧地垂下头:“又要麻烦阿时了。” “都是小事,你最近太焦虑了,放松点,我们看个鬼片。”时浅渡怀抱着小团子,轻轻挠挠他的脑袋,翻找出一盘CD,很快,电视上边开始放映鬼片。 她盖好薄毯,任凭自己的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还用脸蹭了蹭小团子柔软的皮毛。 云予怕自己兽化时身上有味道,每天都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连软乎乎的绒毛上都带着沐浴露甜甜的香气。犬类的体温又比人高出几度,抱在怀里总是暖洋洋的,像是抱着个小火炉。 就这么盖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堪比天上人间。 兽化的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拉近了不少距离,因为是幼犬形态,所以无论是撒娇还是卖萌都变得非常自然不刻意,被时浅渡抱在怀里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云予撒娇似的摇了摇尾巴,嘟嘴道:“和阿时在一起就不焦虑啦。” 阿时以后如果能多在家陪陪他就好了。 不过他也知道,阿时每天出去是为了赚钱,所以很懂事的从来不曾要求什么。 “就是,有什么可焦虑的。” 时浅渡笑起来,拿起茶几上的薯片,撕开包装,拿出一片递到云予面前。 “总是吃薯片好像很容易变胖。” 纵是这么说着,云予还是张开小口,欢喜地享受着时浅渡的投喂。 薯片咬进口中,发出“咔哧咔哧”的脆响。 时浅渡在他的下巴上挠了几下,一脸轻松地看着电视中播放的鬼片:“你胖一点儿更好,以前营养不良,太清瘦了,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已经涨了一斤多的幼犬喜滋滋地裂开嘴笑起来,尾巴根部更是摇晃得厉害:“阿时才不会虐待我呢,阿时对我最好了。” 他琥珀色的大眼睛望着眼前人,越来越欢喜,不禁伸出舌头,轻舔在她的下颚。 时浅渡微微一顿,开玩笑般挑眉瞪他:“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云予顿时害羞地把小脑袋埋到时浅渡的颈窝上:“可能……有些习性不容易改吧。” 他伸出爪子,干干净净的小肉垫轻轻的在时浅渡下颚上蹭了蹭。 “我给阿时擦擦,阿时可不要嫌弃我哦。” “哼,要嫌弃早嫌弃了。” 时浅渡在他脖颈处像挠痒痒似的抚了一阵,最后顺着脖颈来到小肚子上,在柔软的腹部揉来揉去。 “唔……”云予舒服极了,忍不住轻哼几声,双眼微眯,浑身上下都松懈下来。 在那只大手的轻抚下,放松又乖巧地窝在时浅渡的臂弯里,小短腿完全不设防地张开,露出最是娇嫩脆弱的肚皮,脑袋蹭了蹭时浅渡的手臂以示喜欢。 他好喜欢阿时对他这样抚摸呀,真的好舒服,让人忍不住沉迷。 可惜没过多久,时浅渡的动作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下了动作。 云予可不想停,不由得细声撒娇道:“阿时,肚子还是痒痒的。” 说着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温顺地舔了舔时浅渡的手指,想要吸引时浅渡的注意。没有得到回应,他又低声唤了句“阿时”,并且抬头,满怀期待地看过去。 却发现……时浅渡睡着了。 咦,看鬼片竟然也会睡着,这鬼片有那么无聊的么? 他歪歪头,透亮的眼眸看向电视——一只脸庞基本腐化的鬼张开血盆大口迎面扑来,下一瞬便是血花四溅! 粘稠的血液炸了一地,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液体混杂在一起,恶心到极点。 “噫……!”瘦弱的幼犬惊叫一声,一头死死扎进时浅渡的颈窝里,柔软的身体被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吓得颤抖起来,棕白相间的绒毛也跟着轻轻地颤。 明明就很可怕啊! “阿时,阿时。”他抬爪轻拍在时浅渡脸上,“阿时,醒醒。” “嗯?”时浅渡揉揉惺忪的睡眼,“我怎么还睡着了?” ……他也想知道阿时为什么会睡着。 云予用前腿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小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脖子,有点撒娇的意味:“这片子真的很吓人,阿时竟然还会睡着。” “吓人吗?”时浅渡起身关上电视、取出CD,安慰似的拍拍小团子的头,“放心,要是真有那种东西,看我一下锤爆他们的脑袋。” 云予:…… 好的,他明白阿时为什么一点不觉得可怕了。 看鬼片看得发困,时浅渡见时间也不算早,便直接洗漱睡觉了。 她把小团子放在床边的软垫上,自己爬上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睡觉吧。” “好~阿时晚安。”云予乖乖巧巧地应声,却没有真的“晚安”。 这段时间里,因为他身上又香又软又热乎,抱着极其舒服,时浅渡心情好的时候,总会把他抱到床上一起休息,用弯臂揽着他。 他嘴上不说,脸上满是羞意,心里却每每都乐开了花。 今天阿时没有抱他上床,是因为被他吵醒不开心了么? 云予窝在软垫上,琥珀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咕噜噜转了好几圈。他想上去,却又怕自己主动爬过去会叫时浅渡不快。 犹豫半晌,期待和渴望终于压过羞涩与担忧。 毛茸茸的小家伙屏声闭气,偷偷摸摸地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钻进时浅渡的被窝里。他刻意放轻了动作,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 却还是被时浅渡抓了个正着。 时浅渡一把捉住小团子,把他拉到枕头旁:“偷偷摸摸的,嗯?” 手指在云予下巴上轻轻挠几下,浑身温软、卷毛还散发着香气的团子就忍不住在她手下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双眼微眯着一脸幸福模样。 云予讨好般舔舔她的手指,脸颊微烫:“床上暖和。”而且有阿时在。 “小家伙……喜欢就在这吧。” 时浅渡在毛绒绒身上蹭了蹭。 相处这么多天,她早就对云予兽化时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这小团子最喜欢她抚摸哪里,便像往常一样满是愉悦地撸起了毛绒绒。 从轻轻扇动的耳朵,到柔软的脖颈,到充满弹性的肉垫,到圆滚滚的肚子……再到摇得正欢的尾巴根。 云予比她还享受,所以平时都很乖巧,从来不主动溜走。 而这次,她还没吸够,就感觉到怀中的小团子挣扎着逃离,想要往被子外面扒去。 刚跑过来勾起她吸毛绒绒的兴趣就想逃跑? 时浅渡挑挑眉,一翻身就把可爱到冒泡的小团子堵在臂弯里,还不忘撸了把柔软的皮毛。 却不想……摸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我能听见反派心里话》欢迎收藏】 尹青时自认为只是个平平无奇苦逼高三狗。 可她某天,听到新同桌晏清生和一个机械音的对话。 “宿主,你的反派任务就是陷害男主、践踏女主,让男主奋起,让女主依赖男主,看似阻挠,实则助攻,促使男女主修成正果。为方便任务,主系统已经把你调为女主同桌。” “尹青时?空有一张脸干啥啥不行的人也能当女主?” 尹青时:……? 是不是空有一张脸她不知道,但她觉得她这巴掌挺配晏清生的脸。 后来: 晏清生拿一听摇晃很久的可乐递给尹青时。 尹青时故作不知,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在打开的一瞬间对准晏清生—— “不好意思呀,没想到喷得这么厉害,晃得你胳膊都酸了吧。” 晏清生打算用催眠卡把尹青时反锁在自习室里。 尹青时先发制人,抄起英汉字典砸晕人后,反手锁上自习室的门,第二天看着眼眶发青的晏清生—— “听说你在自习室学习一晚上,是打算逆袭300分上清华吗?” 无数次斗智斗勇后,尹青时发现不仅没能劝退对方,晏清生看她的眼神还越来越不对劲了。 少年轻咬咬唇,面色绯红,豁出去了一般对系统吩咐: “三张盛世美颜卡,全用在我身上。” 系统:? 尹青时:? 【可恶今天也是努力抵抗盛世美颜卡的一天呢】 【他怎么这么可人呜呜呜】 【不然就别抵抗了顺势压倒他,卡效过后装失忆就当是卡效副作用怎么样?】 #故意茶里茶气实则又美又飒女主 #前期做任务·后期参与雄竞·妄图攻略女主的暴娇校霸 梗已存档,盗梗必究 - 第16章 悲惨半妖16 第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意识开始涣散模糊的瞬间, 云予就反应过来,心脏骤然一紧。他连忙挣扎着想要逃离,不想小小的毛绒绒身体被时浅渡一把按在身下, 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清晰地感觉到, 生着薄茧的指腹抚过了他的腰。 似有电流划过,惹得脚趾蜷缩。 他忘了呼吸,瘦长的手指下意识紧张地抓住床单, 白皙的皮肤染上薄红。 又被阿时看到最窘迫的样子, 这般……羞耻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应该挣扎着离开这里, 脱离这糟糕又尴尬的境地, 而身体却不受控制, 深深陷在绵软的被褥中, 也陷在意外闯入的美梦里。 竟是……不舍得就这样逃离。 事发突然,两人埋在柔软温暖的蚕丝被下面, 空间狭小,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湿热的呼吸轻轻吹撒在脸上, 痒痒的。 时浅渡见到恢复成人形的少年仰躺着, 一张小脸因心中惊慌和羞赧憋得通红,眼眸中带着湿漉漉的雾气,鼻尖眼尾都粉嫩嫩的, 红润饱满的唇怔怔地微张着。 和潋滟着水光的漂亮眼眸对视, 她微愣两秒,喉咙莫名的哽了一下。 被这小鬼羞答答地看着,心都软下了几分。 她牵起唇角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鬼模样诱人成这样呢?” 热气喷洒在脸上,一下子酥到脚底,惹得云予呼吸深了两分。 一片温热中,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带着笑意张张合合,头脑中嗡地一响—— 阿时觉得他很……诱人。 莫名的兴奋冲上头顶,让人头脑发胀。 微妙的感觉从身体中升腾,他猛地睁大双眼,慌忙抬起双手撑住时浅渡的肩膀,双腿并着曲起,把自己的身体尽力往后缩。 不能让阿时发现他身体上这可耻的反应! 紧张之中,他就是连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出来:“阿时,我我,我……” “对不起阿时!” 猛地一用力,他逃跑一般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慌乱地寻找可以遮挡的东西,忽而被人从身后用薄毯裹住了身子。 “啧,着急什么嘛,我又不会对你做些什么。”时浅渡调侃的语调传来。 云予的脸色更红了。 他倒是希望,阿时会对他做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精致漂亮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染上了粉红,羞耻地抬不起头来。 “我、我去穿衣服……” 他低声嗫喏着,连忙离开了房间。 时浅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 方才触碰到那光滑皮肤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捻了捻。 手感……确实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在家里突然变幻还好,如果是在外面,被别人看去了…… 她可不想这小鬼被别人看光了身子。 看来给他找老师的事,确实要提上日程了。 云予落荒而逃后,脑子里嗡嗡直响,心脏跳动得剧烈。 他以最快的速度换上睡衣,因为太过紧张,手指都在轻轻颤抖着。 难言的愧疚感从内心深处滋长起来。 刚刚他究竟在想什么! 懊恼地抓住微卷的棕发,紧紧抿住红唇,坐在沙发上捂住了头。 他对阿时…… 惭愧不安的心情与隐秘的欢喜掺杂在一起,像是水落石头,激起一片涟漪。 …… 时浅渡的行动力极强,前天晚上打算给云予找老师,第二天就提上了日程。 她想找个强悍些的犬妖给云予指导妖气的运用,便在完成任务后顺路去妖管局走了一趟。 到了妖管局时正值中午,平日里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员工餐厅用餐,可今天局中人来人往,大都行色匆匆。 她才进档案科的门,就见老方神情颇为关切地凑过来:“时老大,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头晕头痛肌肉无力或者失眠甚至是失聪这些状况?” “我要是失聪还能听见你说话?”时浅渡挑眉,察觉到有事发生,“怎么问起这个?” “嗐,是这样的,双A大妖事件之后,当时去支援的一些同事陆续出现了类似状况,他们都以为是工作强度太大才导致身体不舒服,以前工作太累头疼啊肌肉疲软都是常事嘛,也就没人说出来,都自己随便吃点药就算了。直到今天早晨,局里接到电话说有一小部分附近的居民们也出现这种症状,大家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集体中毒事件,只是毒性不烈,导致无人重视。” 解释完,老方又道:“怪我们当时只关注到焱云蝮的火炎属性,却忽略她自身可能携带毒性,现在中毒的同事已经去做检查,盛老大刚刚也带人去狱里问查了。时老大,你……有这些状况吗?” “我没事。”时浅渡对集体中毒不感兴趣,反正是盛铭诚的事,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于是转移了话题,“犬妖的具体资料你给我调出来一份。” “犬妖?”老方微怔,搔搔头道,“犬妖一族至今没有一个人认同《人妖和平共处条约》,所以咱们资料库里的犬妖资料还停留在除妖署时期,现今连他们的踪迹都没能确切掌握。” 时浅渡蹙起眉头,她知道犬妖不服管制,可没想到这么彻底。 “就没有有消息的?” 老方有点为难:“时老大,你不记得了吗?当时犬妖一族反抗《条约》,还是盛老大带人镇压,捉住了领头的犬妖宗御,现在被压制妖力关在监狱里,也是盛老大在负责啊。” “盛铭诚?”时浅渡撇撇嘴,“好吧,谢了。” 她转身离开,又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可能不是焱云蝮的毒,是二噁英。” “什么?”老方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二噁英是剧毒物质,毒性是□□的一百三十倍,中毒症状就包括你说的头晕头痛、肌肉无力和失眠失聪等等。垃圾焚烧或者森林火灾都会产生二噁英,那天火焰精灵和焱云蝮都是火炎系妖怪,附近的绿化和公共设施等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很有可能产生了大量二噁英,如果没有尽快撤离,吸入大量二噁英导致急性中毒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二噁英的生物半衰期很长,会长期在体内积蓄,常规检查是查不出的,又没有特定的解毒剂,最好带身体不适的人去做专项血液检查,尽快排毒。” “啊……”老方目瞪口呆,“时老大你懂的也太多了吧!这都是在哪学的?” 真不愧是时老大! 不仅战斗力无人能敌,学识还这么渊博! 在哪学的?当然是时空管理学院了。 说起来,因为时浅渡的战力太过强悍,时空管理局的人大都忘了,靠一身武力将无数“反派”斩于刀下的天才时浅渡,曾经在时空管理学院是文武同样出色的全才选手。 一点毒性毒理的了解,只是最基础的小菜罢了。 时浅渡白他一眼:“有你这废话的功夫,早就把通知发出去了。” 老方一拍脑门:“是是,我这就跟盛老大汇报这件事!” 哦对,现在集体中毒这个事也归盛铭诚负责。 “不用了,我去狱里走一趟吧。”时浅渡一顿,敲敲老方的桌子,“把宗御的所有资料都调出来发我一份,立刻,马上。” 老方:……怎么有一种又要神仙打架的预感。 妖管局监狱设立在地下,按照妖怪和通灵者的评定等级划分位置。A级妖怪大都凶神恶煞,身上威压极强,普通人就是被他们看上一眼,都会被吓破了胆子。 哄乱的地下监牢在盛铭诚领人进入时,安静了不少。 有跟盛铭诚交过手的妖怪吹了个口哨,有点阴阳怪气的:“这不是盛老大嘛,怎么亲自来这种地方了?” 盛铭诚没搭理他,径直走到焱云蝮的牢房门口,挺拔的身形在牢房中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眼眸锐利,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低沉沙哑的声音极具压迫感:“老实回答,那天你有没有用毒?” 焱云蝮坐在牢中,姿态堪称完美,背脊挺直:“你在说笑么?我是火炎系,又怎么会用毒。” “你是火炎系没错,可你也是蛇妖。”盛铭诚站在原地没动,体内凶悍的灵力猛然袭向焱云蝮,威胁之意明显,“很多事情,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被投进牢中时,焱云蝮的妖力已经被封住,哪儿还顶的住盛铭诚的灵力威压,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来:“我身上没有毒,你还要我怎样?” “是啊,人家身上本就没有毒,你还要怎样?” 懒洋洋的声音风一样钻入每个人的耳中,不知什么时候,时浅渡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盛铭诚身前,一扬手臂便为焱云蝮挡去了大半的压迫感。 她微仰着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同僚,笑道:“我已经通知中毒的人去检测血液中的二噁英浓度,离结果应该也不远了。” 被其他人插手自己负责调查的事,盛铭诚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这件事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你想太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时浅渡在牢房中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我是来带宗御离开这里的。” 有着小麦色皮肤的大妖□□着上半身,层次分明的肌肉上留着细碎的疤痕。 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掀起眼皮,桀骜而狠戾的眼神向刀子一样戳在时浅渡的身上。 几天不见,这时浅渡真是越来越狂妄,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盛铭诚气得当即嗤笑出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浅渡,几乎一字一顿道:“时浅渡,你未免太狂了,妖管局可不是你家开的。” “我记得《条约》签订之初,局里规定,对所有不满人妖共处的人类和妖怪都给予特赦,也就是说,他不应该被关在监狱里。”时浅渡冲狱警伸手,“钥匙。” “这……”狱卒当即磕巴了一下,看看时浅渡又看看盛铭诚,根本不敢答话。 “认同《条约》并服从妖管局统一管理的,当然会给予特赦,可宗御至今不肯松口,不能放他离开。入个编而已,还把你那脑子乐傻了不成?” 盛铭诚带刺的话音刚落下,便听到宗御冷哼一声,嘶哑的声音充满戾气:“你们还是别费力气了,我是不会承认《人妖和平共处条约》的!” 牢里牢外两个人全都气势狠厉地盯着时浅渡,气压明显降低,似乎一触即发,吓得几个普通妖管局员工恨不得马上逃离这里。 为什么让他们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感受神仙打架啊!! 牢狱中的生活无聊至极,多少天都没有乐子的妖怪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打一架啊,打一架不就得了!” “谁赢了听谁的!” 更有甚者从栏杆里伸手出来,痞里痞气地怼了下时浅渡的肩膀,语气死不正经:“他都这么骂你了,你不会是个就这么受着的怂炮吧?上啊!” 一些妖怪不清楚时浅渡是谁,但有认识的啊! 焱云蝮和火焰精灵微微吸了口气,久闻时浅渡大名的通灵者更是低声骂道:“蠢货!” 等不及牢中的人们反应,就见一截手臂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抛物线,毫无生机地落到地上! 鲜红的血液溅了一地,被斩断手臂的妖怪顿时哀嚎起来,疼得一头冷汗:“呜啊啊啊!” 铁锈一样的味道在牢中散开,更是让许久未见血腥的妖怪们集中了目光。 再看向时浅渡时,眼神已经同之前不一样了,甚至盛铭诚都有些讶异——他连时浅渡的刀是何时出的鞘都没有发现! 她真的比两年前更上了一层楼。 “谁再起哄,下一次就是脑袋。” 时浅渡提刀,刺穿了那半截手臂,像牙签扎水果一样,把手臂举起来,再轻轻一甩,刀上血迹随着手臂一起全都被丢进妖怪的牢房中。 从始至终,她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嚣张又强势。 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鹿皮擦刀布,认认真真地把爱刀擦拭几遍,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盛铭诚,是不是只要宗御愿意承认《条约》并服从相应的管理条款,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带他离开?” 重点不在“带他离开”,而在“名正言顺”。 盛铭诚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指了个跟班道:“你,去找医疗队的人来,告诉他们监狱这边需要手臂缝合。” 被点到的人立刻立正:“是!老大我这就去!” 好家伙,可算能从这里离开了! 他狠狠地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至于你的问题……”盛铭诚看向时浅渡,眼神有点复杂,似乎并不赞同,“理论上是这样。” “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时浅渡弯弯唇角,走到宗御的牢房门口。 这话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弄得盛铭诚一阵窝火,简直想一拳锤过去。 “宗御,我有话对你说。”时浅渡道。 宗御坐在牢房中,轻轻牵扯一下嘴角,没说话。 他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很明确了,懒得跟这个女人浪费口舌。 见宗御依然坐在牢房最里面,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打算。 时浅渡也不恼,只是抬手勾了勾手指,满身肌肉的壮汉竟是眨眼间就被吸了过去,狠狠地撞在牢房的栏杆上,发出一声巨响! 她一把掐住男人的脖颈,感觉到手下钢铁般强健的身体和突突跳动的脉搏。 宗御啐出一口血,像是看着马戏团中的小丑冷笑道:“命你随便拿去……!” 话没说完,时浅渡凑到他耳旁轻轻道了句什么。 上一秒还态度强硬的大妖蓦的一怔,双眼微微睁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主动抓住时浅渡的手腕,语气急切:“你说的是真的吗?” 时浅渡向来懒得给人证明和解释真假,只一松手将宗御甩到地上,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他:“信的话就跟我来,不信的话……就在这里呆到死吧。” 牢房中此刻一片安静,就是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被关押的众妖和通灵者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犬妖宗御,在《条约》签订前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论辈分论资历论实力,都在他们所有人之上,是这所监狱中当之无愧的大哥,平日里他们再怎么相互冲突,也都是看宗御的脸色行事,自然也知道宗御对于《条约》和妖管局的反感。 可今天,这个女人一句话,就让宗御都变了脸色。 宗御仰头看了时浅渡半晌,嘶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认真:“我宗御,愿意承认《条约》并服从相应管理条款。” “草……!” “大哥,这女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不是吧!大哥别啊!” 宗御在这里关了两年多,妖怪们早就把他当成了主心骨,佩服宗御宁愿被关押、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愿向人类“屈服”的精神。 如今这话一出口,他们不禁大失所望,甚至有了被人背叛的感觉。 “闭嘴!”宗御低呵一声,“老子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狠厉的眼神一扫,牢房中顿时鸦雀无声。 “你确定要把他带出去?” 沉默许久的盛铭诚突然出声,定定地看着时浅渡。 时浅渡叫狱卒打开宗御的牢门,直接领着宗御往外走,语调懒洋洋的:“万一惹出什么事端都算在我头上,上头不是一直想方设法地……”她回眸,冲着盛铭诚裂开唇角,笑得张扬,“把我踢出妖管局吗?” 一人一妖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前,时浅渡的声音传来: “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 接受妖管局监管的妖怪,都要统一录入信息。 宗御走进妖管局的那一瞬,就接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如今犬妖一族最强大的存在,也是唯一被妖管局强制管制的犬妖,被时浅渡带出了监狱。 “时老大……这是?”有人忍不住低声交流。 “唉,咱们就别瞎操心了,说不定是上面吩咐的。” 消息传得飞快,就连在档案科喝咖啡的老方都撂下咖啡,一路小跑过来抓住时浅渡的胳膊:“时老大你疯了,之前你带回来的小半妖就是犬妖后裔,好在评级只是极弱的E级,上面的人没怎么在意,这回换成宗御……” “瞧把你紧张的。”时浅渡知道老方是真的在关心她,少有的耐心道,“反正他们看我不顺眼,我再怎么听话也不会顺眼,还不如随心所欲,要是有人想跟我动手那就正好……” 这时,盛铭诚后脚带着人从监狱回来了,从他们身后擦身而过,恶狼一样的锐利视线往他们身上一扫。 时浅渡随即扬起唇角,跟他对视:“送他们去死了。” 老方:……! 盛老大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盛铭诚收回视线,乘电梯上了八层,一脚踢开高层会议室的门。 迎接他的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盛铭诚!你就这么叫时浅渡把人带出去了?!”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盛铭诚不言不语地拉开座椅,发出“吱呀”一声尖锐的噪音。 稳稳当当坐下后,他才开口:“时浅渡的行为完全符合规定,我还真的在监狱里跟她打起来吗?”有力的手指一下下点在上好的实木桌面上,他掀开眼皮跟对方直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巴不得她有什么动作呢。” 听他这么说,几个高层相视几眼。 地中海老头轻咳一声:“但绝不是想叫她跟宗御这样的人联手!宗御是个硬骨头,这么多年,从除妖署到妖管局,他从来就没低过头……时浅渡这是在自掘坟墓!” 敲打在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 坐在主位上的温润男人开口,语气温柔尊敬,却透着些许疏离。 季子玉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妖管局局长,要不是他为了《条约》四处奔走,人们此时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时浅渡不能留。”地中海老头咬牙,“不能再让她成长下去了,宗御身后又是一众犬妖,不能让他们接触太久。” 会议室中安静片刻。 最初的除妖署便是由几个颇有地位的除妖师家族共同成立,几百年来有的家族崛起、有的家族没落,除妖署改头换面为妖管局,最有资历和话语权的,仍然是延续至今的那些大家族。 地中海老头说完,会议室中不少人纷纷点头。 季子玉轻蹙下眉头,缓声开口:“不管怎么说,小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贡献了不少力量,诸位这样恐怕会有过河拆桥之嫌,叫外界议论纷纷,不利安稳。” 身为局长,他需要尽力维持来之不易的和平,不能在高层面前说得太过尖锐。 “时浅渡一直在编外,眼熟她的能有几个?能有什么议论?”又一人开口,语调尖锐,“子玉你说,叫时浅渡跟犬妖一族联手就安稳了吗?出了什么岔子谁都担不起责任!” “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盛铭诚突然出声,翘着二郎腿意味不明地说着,“刑事诉讼还讲究疑罪从无呢,你们给人定罪倒是快。” 不管跟谁说话,他总是带着讽刺的调调。 纵是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地中海老头还是气得冒火,怒拍桌子道:“盛铭诚,你不会忘了她们家是怎么销声匿迹的吧?!” “……” 盛铭诚挖挖耳朵,浑不在意耳旁的怒吼:“杀她的话,交给我好了。” “哼,现在还用不着你。”地中海老头敲敲桌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又问,“现在吩咐下去,大家有意见么?” 在场的人一顿,面露了然。 “等等。”季子玉据理力争,“小时的事我们再议,可半妖的存在有利于我们妖管局宣传人与妖和平共处,不如让他为我们所用……” “没有不如!也没有再议!”有人直接打断他的话,“那半妖最信任的人就是时浅渡,还怎么为我们所用?他是犬妖后裔,本来不应该置之不理,要不是看他妖力极弱……现在又把宗御掺和进来,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我早就觉得不能留那半妖。”盛铭诚冷哼,回想起云予的脸,双眼微眯。 …… 时浅渡家中。 重新化为人形的少年拿着手机,正坐在阳台的软垫上。 毛绒绒的尾巴在地面上一扫一扫的。 云予曲腿并在一起,手臂圈住膝盖,把脸搭在膝盖上,头脑中频繁回放着昨天夜里的片段,一遍、一遍、又一遍。 没办法让自己的意识从中抽离出来。 明明是那样羞耻的事情,他竟是……有些回味。 罪恶感与愧疚感在心中疯狂滋长,同时还有不可言说的期待。 手机一不小心磕在脸上,他这才恍然回过神,懊恼地揪了揪自己头上的小卷毛。 今天一早醒来时,阿时就已经不在房间中了,连早饭都没吃。 一定是生他的气了,才会这样一声不响地早早离开——是发现了他那时的可耻反应,还是不爽他莽莽撞撞地离开了房间、没有回去睡觉? 阿时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生气的呢? 如果是前者……云予的脸“腾”地爆红,觉得自己再也没脸见时浅渡;转念又想到后者,他心里又浮现出一些隐秘的小欢喜。 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他没听见开门声,直到身后有了动静,他才猛地僵直了背脊。 阿时回来了,他要淡定,不能让阿时发现他那些卑劣的心思。 不,不对…… 这不是阿时的味道! 云予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冲着来人怒目而视:“你是谁?” 这里是阿时的地盘,竟然有人敢擅闯。 他长得可爱,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声线是少年特有的清澈透亮,加上掷地有声的质问,丝毫不见软弱和退缩。 又高又壮的男人站在阳台前,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衬衫都绷了起来,沧桑又不失凶悍的脸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宗御见他并不害怕,不由得哈哈大笑:“胆量倒是不错!” 现在他已经被解除妖力压制,身上的威压不是一般人能比,别说是从小在欺辱逃窜中长大、都不能随时化形的半妖了,就是早早在父母的指导下学会了妖术的妖怪,也很难做到从容不迫。 妖力虽弱了些,但……姑且相信这个叫时浅渡的女人吧。 咦,这是被夸奖了? 云予眨眨琥珀般晶亮的眼眸,语气间有些小骄傲,好似实力强的人是他自己一样:“你要是无关的人,一定早就成了阿时的刀下亡魂!” “哈哈哈,没毛病!”时浅渡大笑起来,眉飞色舞极是张扬,“胆敢不经我的允许到我的地盘撒野,我保证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云予没料到时浅渡会出现得这么突然,一不小心就跟她对视在一起,忍不住想到昨天晚上,阿时把他压在床上垂首笑看着他的模样,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彻。 “阿时回来了。” 清亮的声线变得软糯,充满羞赧。 跟刚才判若两人。 他兽化时养成了习惯,越是害羞,就越想把脸埋在时浅渡颈窝间躲起来。 于是羞答答地往前一扑,修长的双臂揽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时浅渡把小家伙轻轻揽在怀里,死不正经:“啧,今天这么主动投怀送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 云予心里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我、我一直乖乖的。” 阿时不会是昨天发现了,现在来兴师问罪了吧? 嘁,这小鬼,一调侃就当真。 时浅渡觉得好笑又有趣,在他柔软的棕发上轻轻揉了揉。 “他叫宗御,是我今天早晨给你找的老师,以后会教你如何控制妖力。” 云予微怔。 所以,阿时今早没有吃早饭就离开,根本不是因为对他不满,而是为了帮他找老师? 纠结懊恼了很久的坏心情,像是被针突然扎破的气球,“啪”的一下消散个干净。 …… 城市中心人员混杂,空间也小,怎么看都不是修习的好地方。 时浅渡知道宗御同为犬妖,就算不信任她,也不会对云予不利,便很放心地叫宗御带着云予去深山老林中修炼。 云予一点也不想离开时浅渡,但他更希望变强。 阿时说了,等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妖力后,就让他入学通灵者学院。 那将是他真正融入人类的第一步,未来还有机会为人与妖和平共处做出贡献……光是想一想,他就忍不住期待。 想变强,想做点什么,想要站在阿时身旁,想要为她排忧解难。 想看到阿时笑看着他道:“你做得很好。” 梦中的温柔声音让云予一颤,从晕沉的睡梦中清醒。 他侧身在简陋的床铺边,尾巴丧丧地从床上垂下去,尾巴尖轻轻地在地上来回扫过。 是梦啊。 又是见不到阿时的一天。 唔,想阿时了。 尖尖的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他抱着被子,把脸塞进去,看上去很失落。 沉默半晌,他终于鼓鼓腮帮子,认命地起身。 当他洗漱完毕,走出山间废弃的小木屋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没有看到宗御老师,他扬声唤了几句:“老师?宗御老师?” 没有回应。 他心下疑惑,边走边轻声呼唤:“老师你在吗?” 宗御老师看起来凶悍,实际上是个蛮细心的人。 一点儿信都不留,这实在不是他的习惯。 好在犬妖的鼻子很灵敏,云予追寻着宗御身上的味道,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往山下走。 帝都周边郊区的很多农村都依山而建,山脚下就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从半山腰往下看能看到一排排桃树错落在农田中。 四五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浅粉色的花瓣连成了片,形成壮观漂亮的桃花海,美不胜收。 不少人从城里驱车赶来,在石灰路上下车结伴而行,欣赏一年一度的美景,在桃花树下留下自己满是笑容的靓丽模样。 云予在半山腰望着山下的花海,不由得眼前一亮:“哇,真好看。” 这样好看的景色,他想同阿时一起看。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想给时浅渡发送过去,他忽然敏锐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宗御老师身上的气味! 他愣神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揣起手机飞奔过去,远远地见到一只身形巨大的犬妖将一个普通人类死死地按在地上,已经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厉的牙齿! “老师!快停下老师!” 见宗御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在手脚之上附着一层妖力,速度瞬间提升几倍,风一般地赶到宗御面前,在咬下那一口之前一脚踢在巨犬的胸前。 宗御躲也不躲,巨爪一把抓住云予的脚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抡起狠狠地砸在一旁的树干上! 几米高的松树从中折断,轰然坠地。 云予被那一下抡得七荤八素,眼前一片泛白,但头脑中始终回荡着一个念头——不能让老师伤人!闹到妖管局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刺目的鲜红血液顺着白皙的脸蛋往下流,糊的睁不开眼睛。 宗御的鼻子动了动,被更为浓烈的血腥味吸引,扭头抛下已经吓晕的人类,纵身一跃,尖厉的爪子向云予拍去! 云予就地一滚将将躲过,看到地上的深坑心中直后怕。 他胡乱抹了把糊血的眼睛,飞快地翻身上树,像只灵活的猴子般飞快地在树上穿行,一次次险而又险地躲过一掌便能致命的爪子。 “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看似又粗又坚硬的树干被宗御一碰,就像豆腐渣似的轰然破碎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云予和身形巨大的成熟犬妖相比,简直就像是老鼠遇见了猫,只有猎物一样地四处逃窜,至于躲藏——对方也是犬妖,鼻子比他的还灵敏,他就从来没想过能躲起来。 他盯住一颗被撞得歪斜却没有倒地的巨树,躲闪几次之后将全部妖力都集中在脚下,一跃落在巨树之上,在宗御从地面上冲向他的那一刹,重击在树干折断的位置—— 巨树轰然倒下,将宗御的身体狠狠压在下面! 然而不出两秒,大妖的尾巴如同鞭子般挥出,两人环抱粗的树干应声而裂! 云予不慎被迎面袭来的巨爪刮了一下,只是轻轻一蹭,血液从胸前喷洒而出,雨点似的飞溅在那张错愕的小脸上。 胸前一阵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一头体型雄壮、牙齿尖厉的巨犬就在眼前。 他体型巨大,一只爪子就能把云予这样的幼犬捏死。 发红的眼眸中透着凶残的光,龇着锋利的尖牙,舌头像是鲜血一样的殷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把盯住的猎物撕咬个粉碎! 云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逃跑,脚步有些虚浮。 他完全不是宗御的对手。 逃不掉的。 他不由地想到时浅渡调侃般的玩笑话:遇到危险的话,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及时出现哦。 阿时,阿时…… 只要我呼唤你,你就会出现吗? 这种像是阿拉丁神灯一样不可信的玩笑话,此时却成为了他的全部希冀。 “阿时!阿时!” 长长的呼唤两声,一声比一声更大。 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京郊的高山,山下熙熙攘攘的游客,漫天桃粉的浪漫气氛和……身后呼啸而来的风声。 生命即将被夺去的恐惧之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过去那么多次想到死,从不惧怕死,可这次他怕了。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阿时了。 云予眼眶发红,满怀绝望地低声嗔道:“笨蛋时浅渡!” 下一秒,他便一头撞进暖洋洋的怀抱中。 甜甜的草莓糖味道萦绕鼻间。 来人一手揽住了他的腰,在他耳旁轻声地笑:“我好像听到有人骂我啊……臭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1 11:08:10~2021-11-01 22:4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豆12345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悲惨半妖17 第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云予的大脑一阵空白, 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阿时,是阿时来了! 已经许久未见的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眼前,得救的庆幸和重逢的喜悦一齐在头脑中炸开, 激得他头皮发麻, 不自觉地紧紧环抱住眼前人的腰,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进入了影视剧中的慢放动作,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眼, 略过高挺的鼻梁, 滑落到咧开的红唇上——她在笑, 张扬而狂放地笑。 他甚至能感受到时浅渡身上蠢蠢欲动的兴奋。 时浅渡不甚正经地笑话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才想起叫我啊, 看来我在你心里也没什么分量嘛, 小鬼。” 眼前的情况不太允许他们停下来闲聊, 宗御的利爪已经毫不留情地挥来,夹杂着只有大妖才能够拥有的强大妖力, 爪尖还未触碰到巨石,石头便爆炸般炸开! 时浅渡几个瞬身把云予放在远处, 揉揉他的棕色小卷毛:“乖乖等我两分钟。” 话音未落, 纤瘦有力的身体就化成一道黑影,迎面朝发狂的巨犬冲刺过去!她右手搭在刀柄上,脸上兴奋的笑容愈来愈大, 眼里迸发出激动不已的精光。 来到这个小世界中已经很久了, 宗御是她见过的最强的妖怪。 虽然不足以让她打得尽兴,但终于可以厮杀一场了! 通体漆黑的长刀狠狠地和利爪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空气都在猛烈地震动。 妖力如同无形的剑刃,从四面八方带着浓烈的杀意袭来,看的人心惊肉跳。 而时浅渡几乎不用眼睛看, 就能准确地将那些妖力击溃在空中。 发现应付地太过容易,她不由得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口中嘟哝着指导道:“杀气太强啦,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你攻击的轨迹啊宗御!没有杀气的攻击才是最强的攻击啊!” 像是被她这指指点点的语气激怒,宗御双眼猩红,速度又是快了一倍! 双爪向前撕扯,带来一阵夹着血腥味的骤风。 “还是这一套啊……”时浅渡撇撇唇,纵身往后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 可就在她腾空而起时,那双利爪中竟是闪过一片青蓝的光,幻化出一把刻着暗纹的长剑,骤然向她挥刺过去! 长剑带出一道亮蓝的半月形剑光,所过之处的树木几乎是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时浅渡瞳孔一缩,黑刀在空中迅速画了个圆弧,以柔克刚地将强劲的剑压引向空中,一片片棉花团般的绵密云层竟霍然四散消去,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万里无云! 抵挡的同时她手腕一翻,眨眼间挥出数道剑气,地面泥土翻滚飞溅,完全遮住了双方的视线。 接着她稳稳落地,这才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刺痛,叫她“嘶”地吸了口气:“好痛!” 抬手一抹,指尖染上了一丝红色。 大部分剑压消散在空中,可还是被刮到一下。 看来宗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是她大意了。 不正经的表情终于褪下了些许,她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 宗御手握暗纹长剑,脸上和胸口前留下了或大或小的细碎伤口,血液洒出染红一小片皮毛。 召唤出自己的佩剑后,他身上缠着一股青蓝色的妖气,强大的威压极其骇人。他从不轻易地使用佩剑,一旦唤出,那就证明眼前的敌人足够强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浑浊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时浅渡,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即便如此,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远远地对峙着。 “噢……这是觉得我很危险,所以不敢贸然上前么。”时浅渡肩抗长刀,指尖轻轻抚在脖颈上那道血痕上,“那就我主动点吧,速战速决咯。” 脚尖踏地而起,速度快到空中似是有着几道残影。 云予瞪大双眼都无法看清两人的战况,只能听到令人惊惧的叮叮当当声回荡着。 千万不要两败俱伤啊! 阿时和老师,哪个受伤他都会难过。 只恨他自己没有实力,不能帮助阿时制住发狂的宗御老师。 正在这时,山体上突然浮现出七个暗金色的光斑,光斑之下是时浅渡用长刀在地上刻下的纹路。光点之间迅速地相互链接,蓦地成了个标准的七芒星阵。 黑雾般的气息缠绕在光芒中,叫淡淡的金色变得灰暗。 七角的顶端涌现出巨大的能量,把早就失去理智的宗御死死束缚在最中央。 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之下,凶恶的巨犬被强制性压回人类的形态跪倒在地。 时浅渡轻呼一口气:“结束了。” 暗金色的光芒炸开,将视野夺去片刻。 一切烟消云散后,小麦肤色的桀骜男人喘息着栽倒在地,眉宇间饱含痛苦与疲惫,身上的伤口留出汩汩鲜血,染红了地面。 “阿时!老师!” 云予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小跑到时浅渡身边时,正看到宗御撑起充满荷尔蒙气息的精壮身体。他窒了口气,立刻抬起满是擦伤和泥土的手遮挡在时浅渡眼前:“不……不许看。” 说完立刻咬住下唇,耳根直发红。 这举动好像……很奇怪,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要求阿时啊! 挡在时浅渡眼前的手,放着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时浅渡被他的小动作逗地低声笑起来。 她轻握住云予的手,扯下身上的斗篷往前一甩,稳稳当当地遮在宗御身上。 “这下满意了?” 短短五个字,尽是调侃。 云予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他满脸是血,脏兮兮的看不出脸色,不至于太过丢人。 他呐呐道:“没有……啊,也不是,满意了。” 满意了好像也不对劲儿。 啊啊啊这种话他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今天……对不起。”宗御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往日桀骜狠戾的眼神此时变得懊悔,“早晨觉得浑身发热,像是被人投了诱剂……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周一片狼藉,云予浑身是血,结合着残存的一点记忆片段,他能想象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脑充血发疯,进入狂躁的状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伤到云予他已经是满心懊恼,如果再伤到普通人类……他能想象得到,妖管局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对付他和时浅渡。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我有伤到人类吗?” “当然啊,你看!”时浅渡愤愤地扬起头,给他们看自己脖子上的伤,因为这个动作把结了层薄痂的伤口又扯开了点,“嘶……好疼!” “阿时伤到哪里了?”云予紧张地低头看过去。 却见那白净的脖颈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因为时浅渡刚才大咧咧的动作,渗出一小点红色。 头破血流的云予&宗御:………………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时浅渡挑眉,说话时声带震动,她都觉得脖子一下一下地疼。 是的,她极其怕疼。 实力在金字塔顶尖上,能伤到她的人微乎及微,所以很少受伤。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痛感十分敏感。 云予立刻答:“我和老师是觉得……应该快回去帮阿时处理伤口。” 宗御:……妈的这小狗腿子。 亏他这么多天尽心尽力地教导,这小子竟然一秒叛变。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顿了顿,问,“你的伤还好么?” 云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喜,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 “我没事的,阿时不用担心。” 搭配上他这一身血淋淋的伤口,好像在说:虽然我脑袋撞破了胸口割裂了小拇指骨折了很多地方擦伤很严重身上像是散架了一样的剧痛……但是我有阿时的安慰呀!一下子就不疼了呢。 他正打算给时浅渡带路,却蓦的一顿:“阿时,我忽然想起来今早我赶到时,师父正把一个人类按在爪子想下面,闻气味对方身上的伤应该很轻很轻,但……” “那个人啊,我已经消除他的前后记忆了。”时浅渡揉揉云予的头,言语中有几分夸赞之意,“好在你赶到的及时,如果对方伤得很重,会很难处理。” 时管局的系统可以监测到任务对象的实时状态,她知道以云予的实力来说,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喜悦涌进云予的心尖,像是荡漾在春水里。 他笑弯了双眼,低下头任凭对方轻抚。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妖管局会来这么一出,还真是小瞧他们了。” 时浅渡扯扯嘴角,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搭在刀柄上的拇指不自觉地在精细的纹路上反复摩擦,意味深长。 在原本的轨迹中,“时浅渡”英年早逝,死于盛铭诚之手。 捉妖盛家再怎么有权力,妖管局高层们也不会放任盛铭诚因为私人恩怨杀了一个对妖管局有利的人才吧?除非妖管局高层本来就对“时浅渡”有很大敌意。 再加上“万事通”老方的态度,猜测便八九不离十了。 她以为妖管局会派人对她、或是对宗御和云予暗中动手,没曾想对方玩了这么个一箭三雕的手段——宗御发狂很可能杀死云予,就算没能杀死,至少也能叫云予奄奄一息;山脚下的农田中桃花盛开游人如织,宗御一旦伤人便会被冠上罪名锒铛入狱;而她,顺理成章地因为从狱中带走宗御而受到惩罚。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早在宗御在离开监狱,在妖管局中进行检查、录入信息时,身体中就已经被动了手脚。 为了不做的太过明显,对方等了几个月才选在游人最多的时间启动。 沉思半晌,时浅渡掀起眼皮,眼神不爽。 她讨厌被人背后用上阴招。 云予和宗御都发现她的不对劲,纷纷问道:“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你们不用担心。” 时浅渡扬扬唇角,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一行人回到修习时住的木屋,宗御体力有点不支,直接倚在单人沙发上休息。 云予迅速洗净了脸和手,接着把医疗箱放在桌子上面,从里面翻找出了止疼药和处理大块伤口用的方形OK绷:“我来帮阿时处理一下吧。” 宗御:……还能不能愉快的当师徒了。 他心中不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不能先看看你师父我?” “用妖力恢复伤口很快,这是老师教给我的啊,老师和我都是妖怪,所以……”当然要先紧着阿时了,阿时又不是医疗队的,不擅长疗伤啊。 云予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操纵着妖气将伤口止血,此时伤口虽还在疼,却不会恶化。 呵,逆徒! 宗御恨铁不成钢,眼睁睁地看着云予屁颠屁颠地凑到时浅渡身前。 那么点细小的伤口,明显根本不至于啊! “阿时,你稍微侧头一点。”云予蹲在时浅渡身旁,微仰着头看她。 时浅渡早就不是一点疼痛都忍不了的小孩子,对他们的话有不少玩笑的成分,见云予这么认真,不由得心头一暖。 她微微侧头,露出自己的伤口。 云予看着眼前那节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又有点不敢动了。 他抿抿唇,在内心倒数了好几遍“三、二、一”,还是没敢伸手。 宗御瞧得耐不住性子,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低声嘟哝:“磨磨唧唧的小狗腿子。” 时浅渡完全是条件反射,猛地伸手稳稳接住丢过来的杯子,同时狠命扯了下脖子。 “靠!”姣好的一张脸瞬间皱起来,她气道,“很疼诶!” “吹吹就不疼了。”云予忙凑过去轻轻吹了两下,“好点了吗?” 时浅渡低哼一声,撇唇:“哼,好点。” 她凶狠地瞪了宗御一眼。 “啧,是我伤的你,我很抱歉,但你砍我的时候也半点没放水啊!” 宗御被盯得发毛,身上的伤都莫名疼起来。在发狂状态唤出绝杀武器都只能伤到时浅渡这么一丁点儿……还是不要和这样的人为敌比较好。 他已然用妖力止血,伤口也结一层软痂,便避风头似的出了屋子。 云予把时浅渡那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禁抿唇偷偷地笑起来。 他想,阿时很怕疼,还喜欢吃草莓软糖,不喜欢做家务,某种意义上讲真的有点幼稚呀。 面对这样的阿时,他可以尽自己一切努力照料她的起居。 如果阿时需要的话。 手指轻轻勾起时浅渡脖颈旁的发丝,他小心翼翼地帮忙上好药,贴上OK绷,指肚在OK绷粘着皮肤的地方反复摩擦几次。 时浅渡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唇角往上翘了翘,懒里懒散地笑道:“我说小鬼,这么点小伤你就这么在意,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云予的脸色逐渐转红:“阿时,我……” 他确实是喜欢阿时。 可是,要在现在说出口吗? 是不是要到实力强一些、年龄长一些再说这些,会更容易让阿时接受一点? 不然,阿时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阿时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也想尽可能的对阿时好。” 这不算是假话,所以他说得很有底气,不似说谎时那般无措。 时浅渡见这小家伙被她说得脸色绯红,见好就收,转而嘁了一声:“别以为你这样嘘寒问暖,我就会忘了你骂我笨蛋这茬哦。” 少年闻言一怔,想到自己怒嗔的那句“笨蛋时浅渡”,脸色逐渐转红。 糟糕,被阿时抓包了怎么办。 他才是笨蛋,阿时的名字就是“时浅渡”啊,难怪他唤了好几句“阿时”都没有半点回应,绝望之中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时了…… “阿时不是笨蛋,我才是笨蛋。” 云予小心翼翼地偷瞥时浅渡几眼,头顶上忽然蹦出一对糯糯的耳朵。 他知道时浅渡最是喜欢自己的耳朵,就投其所好地讨好般往前凑去,大着胆子抓住她的手,引着她去摸自己头顶的毛绒绒:“这样阿时会心情好些吗?” 同时借势往她怀里窝去,双臂偷摸摸地环住细瘦的腰。 做完这些小动作,他把头搭在时浅渡的大腿上,笑得双眼眯成了月牙。 “确实是笨蛋,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啊。” 时浅渡轻轻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发,最终,手指停留在毛绒绒的可爱耳朵上。 唔,真可爱,手真这好啊…… 在那只生着薄茧的微凉指肚蹭上耳朵时,熟悉的感觉传来,云予忍不住轻颤。 怎么忽然有点儿想哭。 他好想阿时啊。 来山里修习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他很少有机会见到阿时,阿时也不太主动联系他……他明知道帮他找老师修习是在帮他,可有时还是会忍不住想,是不是阿时发现了他的低劣心思,厌弃了他,所以才会把他丢到山里对他不管不顾。 “阿时,你不会丢下我的吧?”他的声音又软又糯,叫人心都化了。 尾巴鬼鬼祟祟地探出来,勾上眼前人的腰,隔着衣服轻轻地上下摩擦几下。 即便是冒着被讨厌的风险,他也想亲近阿时。 乖巧听话的犬妖半蹲半跪在地上,因衣服被撕扯破烂,露出了些沾着血痕的青涩身体。卷卷的棕发上还凝结着血色,对比之下更是显得脸色白净,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轻抿着饱满红润的唇,琥珀般透亮的眼睛水洗了似的,充满希冀地直视着她。 像是在等待垂怜。 少年温软的身子埋在她身上,声音湿濡,还用这种眼神望着她…… 仿若蓄意勾/引。 尤其是他头顶上软乎乎的小耳朵,时不时轻轻地抖上一下,再加上乖顺的神情,莫名叫人想到那些穿着清凉的“猫耳少年”。 时浅渡:……她不正经了。 怎么就想到了这种画面了呢?? 她心里微动,喉咙一滚,威胁似的凑近了云予,压低声音道:“以后,你不准用这种表情看我,不然……被欺负了可不要怪我。” 云予发现了时浅渡上下滚动的喉咙,心里轻轻一跳。 他明白了。 阿时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毛绒绒的尾巴从裤脚钻了进去,缠上了时浅渡的脚腕,缓缓的、有规律地上下轻蹭着。 “我觉得阿时好像很喜欢我现在这样呀。” 时浅渡伸手捉住了作乱的尾巴。 毛绒绒的尾巴轻轻一颤,乖乖巧巧地不再动弹。 呜…… 云予没忍住,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语调抑扬顿挫的:“阿时……你欺负我。” 犬类的尾巴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也异常敏感,被人这么抓住尾巴,他实在是觉得……又难受又舒服。 若不是对方是时浅渡,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摸他的尾巴的。 “这就算欺负了啊?”时浅渡在他耳畔开口,“下次再淘气,我让你长记性。”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云予心里咚咚直跳。 莫名觉得欢喜又甜蜜。 用什么办法让他长记性呢? 他有点想这么问,最终还是羞涩的没能说出口。 时浅渡揽着少年的腰,瞧见他脸上头发上还沾着血渍泥渍,在他腿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小鬼,你兽化一下。” 沉浸在喜悦中的小半妖身子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冷下来。 兽化,变成小小只的宠物模样。 就算是阿时喜欢……也不要! 这是底线! 他不喜欢以那副模样出现在阿时面前,他希望阿时能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尾巴失落地垂了下去,云予把脑袋埋得更深了,窝在时浅渡的颈窝处,喉咙里发出闷呼呼的声音:“不要……阿时,我不想兽化。” 听起来有点气鼓鼓的,又有些像是在撒娇。 “我现在这样不好看吗?阿时不喜欢吗?”细声的询问像是羽毛挠在心头。 说实在的,比起完全的人型或完全的兽化,时浅渡还是觉得以人类形态有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是最可爱的形态。但是…… “你身上有点脏,兽化后我可以帮你洗干净。” 嗯……?阿时是要给他洗澡吗? 上一秒还保留的“底线”轰然倒塌,尾巴重新轻快地摇晃起来,快要撒起欢。 “唔,既然这样,那好吧。” 云予鼓鼓唇,脸颊微红,却装成一副无可奈何又很勉强的样子,殊不知不自觉摇晃起来的尾巴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情。 细瘦有力的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子,下一秒就变成了可爱的白团子,被时浅渡拖住屁股,破破烂烂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妖力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妖怪们兽化时的体型,经过数月的修习,云予的妖力渐长,兽化体型也跟着变化,早就不再是柔弱的幼犬模样,而是长出了尖尖的牙齿和爪子。 “嚯,几个月不见,你重了不少。”时浅渡笑起来,抱着他出门。 云予温顺地窝在时浅渡怀里,热乎乎的下巴搭在手臂上,吐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又放肆自己在她指尖上偷偷啄了两下。 做完这些小动作,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要是他化成人形时也能随便这么做就好了。 可惜他不敢。 说来也很矛盾,他不希望以宠物的形态出现在阿时面前,可又贪恋着兽化时对阿时的亲近。甚至只是想想一会儿阿时要帮他把染着血、沾着泥土的身体清理干净,这双手要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记忆中的舒爽感觉就已经翻涌出来,直直顺着血液奔向大脑。 耳朵轻轻地颤动,身体开始躁动。 山里有条溪流,水流不急不缓,蜿蜿蜒蜒地朝山下流去。一条一条小路通往山林深处,四周绿树环绕,还未入夏,但已然能见到杂草中有黄白的小花冒出头来。 走在树荫下,完全不会感觉到晒,时不时有微风吹来,惬意得很。 时浅渡把毛巾放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抱着小团子坐在溪水边的树荫下,满足地在毛绒绒身上撸了几下:“你哪里受伤了要告诉我,我放轻点力道。” 云予用脑袋顶顶她的手心:“头和胸口的伤稍微重一点,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时浅渡扒开他松软的皮毛,仔细检查了一番,头上的伤口早已止血,还在妖力的加持下结了层薄薄的痂,和一些泥土灰尘凝在一起。 淦,看起来就很疼啊。 她道:“这样脏容易感染吧,还是洗干净回去重新正儿八经地处理一下吧。” 闻言,云予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阿时这是……心疼我了么?” 本想说“关心”,话到嘴边换成了“心疼”。 “别乱动。” 时浅渡按住他的脑袋,用手撩起清澈的溪水,轻轻洒在他头上,一点点洗净泥沙和血渍。 她的动作很轻柔,即便不说话,也跟感觉到有关怀在里面。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云予有点小丧气,尾巴不听话的摇啊摇的。 他故意说着反话:“阿时不用管我,我们妖怪的恢复能力很强的,让我自生自灭就可以啦,以前那么多次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不还是顺顺利利地活过来了?更何况现在我学会了控制妖力,很轻松就能让伤口愈合,根本不需要别人关心……” 话还没说完,时浅渡已经打了个呵欠:“正好我困了,那我走?” “……” 云予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尾巴胡乱一卷,紧紧拴住时浅渡的脚踝。 他声音徒然增高:“不要!阿时别走。” “噢……”时浅渡勾起唇角,蹲下看着他,“那你说说,刚才是不是在撒娇。” 她伸手轻轻挠在小团子的下巴上,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手上。 云予小脸一红,心说阿时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时……故意开我的玩笑。” 他的声音湿漉漉的,伸出小爪子拍在时浅渡的手上,看起来凶狠,实际上满是撒娇的意味。 忽而,他想到“报复”的办法,出其不意地快速甩甩脑瓜,皮毛上的水一下子飞溅出去—— 果然溅了时浅渡一脸。 时浅渡眯起双眼,双手掐上他的脸:“好啊你这小鬼,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没有,呜我只是,只是耳朵进水,太痒了实在没忍住嘛……”云予被捏着脸,说话有点模糊不清,也正好掩去嘴角抑制不住的笑。 竟然让阿时也吃了次瘪,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歪头蹭蹭时浅渡的手心,在对方松开手后翻身躺在地上,露出自己最脆弱娇嫩的肚皮,四肢折叠着紧紧缩在身前,小爪子乖顺地窝起来。 “那,阿时帮我洗完后,可以再帮我把耳朵也擦干净吗?” 太乖了。 太可爱了。 简直让人想把这小团子扑倒在地上,用脸狠狠地蹭他的柔软的皮毛。 时浅渡又一次心花怒放,脸上却绷住,轻哼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就勉强帮你一下吧。” 云予低声“嘿嘿”笑起来,心想,阿时果然不会跟他真的生气。 微凉的溪水不停地被撩到皮毛上,赶走夏日的燥热,一点点儿地洗净污渍。 那双手的动作很轻柔,触碰在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舒服地眯起双眼。 突然,为他细致清洗皮毛的温热手指不经意地从身前抚过。 云予冷不丁地一抖,立刻睁开双眼,有点脸红:“阿、阿时……” 他连忙翻身,趴在地上,不再仰躺着冲上。 毛绒绒的小家伙窝成一小团,湿漉漉的大眼睛偷偷瞥着时浅渡,那表情能让人想象到他化成人形时满脸飞霞的模样。 时浅渡有些意外,扬扬眉头。 反应这么大…… 难道她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 思及此,她脸上扬起恶劣的笑容,故意伸手在小团子身上调戏似的到处捏了捏:“怎么了?” 云予被弄得满脸绯红,心情却一点点凉了下去,充满悲哀。 阿时这样逗弄他,大概是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吧。 只把他当成一只小宠物。 他不想这样…… 他希望阿时把他当做男孩子、当做异性来看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猛地从兽化状态化为人形,双臂用力一扑,猝不及防地扑到时浅渡的怀里! “阿时,如果我化为人形,你还会像刚才那样对我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窝在时浅渡身上,身体没有了皮毛的保护,突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泛起粉红。 因为害羞和难过,他死死地咬住唇,脚趾微曲。 他就不该答应兽化洗澡的。 阿时喜欢他兽化超过人形,他早该知道,一旦兽化,阿时就会忽略他是个“男孩子”。 他脸上发烧,氤氲着水雾的双眸中满是委屈和决绝,用控诉的眼神盯着时浅渡:“阿时,你不要……不要把我当成宠物或者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半妖少年白净的脸蛋上飞着红霞,头顶上毛绒绒的小耳朵失落地耷拉着,就连身后的尾巴都仿佛失去了活力,有气无力地垂着。 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羞赧,他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怎么还哭了。” 时浅渡被美色晃了一下,揽住他纤瘦的腰,把可怜兮兮的少年搂在怀里。 少年身子像狗狗一样,柔软而有韧劲,抱着十分舒服。 “还不是怪阿时,我本来不爱哭的。” 云予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前经历过再多,也总是乐观向上,真的哭出来的时候很少。 一个冲动之下,变成了现在这副局面,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哝道:“阿时,我好喜欢你,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好不好?我会……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少年眼神眷恋又真挚,闪着水光,眼眶红扑扑的,好像在祈求—— 祈求时浅渡不要这么早就将他踢出局。 见他这副模样,时浅渡心里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被这眼神看得嗓子有点发干。 她用指肚擦去云予眼角的泪水,语气放得柔和了些,懒洋洋地笑道:“你怎么努力让我喜欢上你?靠现在这样……引诱么?” “……!” 云予身上顿时变得发烫,白皙的皮肤下面透出粉红。 冲动之下他没这么想过,不过现在看来……两人的姿势,实在是暧昧。 他羞得抬不起眼,再也没有胆量去跟时浅渡对视,把小脑袋往她颈窝里一扎,依赖地死死圈住她的腰,假装自己是只鸵鸟,把脑袋埋进去就不尴尬了。 “其实我按照犬妖的年龄来算,早就成年一年多了,只是按人类的年龄算还不到岁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羞答答地快速瞥了时浅渡一眼。 “所以,阿时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还知道害羞呢。”时浅渡取笑他一声。 手指轻轻拖着云予的下巴,拇指抚过丰润的唇,戳在软乎乎的脸蛋上。 啧,手感真好。 云予也不反抗她的手,小脸愈发红得明显,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呜……他被阿时笑话了。 果然还是太太太莽撞了啊呜呜。 他甚至已经预想到未来,阿时会时不时地拿出这件事来调侃他、逗弄他,而他丝毫无法反驳。 他偷偷睁眼瞥了瞥时浅渡,低声嘟哝道:“我当然知道害羞了,只是阿时太重要,比我的脸面重要很多很多很多倍……” 所以说,再害羞也值了。 至少阿时没有拒绝他,没有嫌弃他今天所说的话。 时浅渡揉了揉少年卷卷的棕发,在他耳畔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你要快点长大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1 22:49:47~2021-11-02 05: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豆豆12345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悲惨半妖18 第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妖管局高层之一的地中海老头死了。 他在密室一般的、铜墙铁壁的家里, 被人一击毙命。层层结界都没有异常,家中更是整齐如初,没有半点争执过的痕迹。 没有灵力残余, 没有闯入迹象, 唯一一处致死的伤口也并非刀伤。 可所有高层都不约而同地把矛头指向时浅渡,同时抑制不住地惶恐起来——没有证据,不知不觉, 这说明时浅渡取他们的性命, 如同囊中取物, 不需要费半点力气。 这简直就是警告和威胁。 恐惧悄无声息地蔓延, 这让妖管局高层们老实了很久, 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找茬。 他们明白, 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就会换来更要命的报复。 春去春又来, 一转眼,便到了通灵者学院的新学年。 开学季的校园中多了不少新鲜的面孔, 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如织般涌入学校的小礼堂, 带着初来乍到的朝气参加入学仪式。 通灵者在人类中不算多数,然而帝都的学院是全国最大的通灵者学院,汇集了全国各地的优秀通灵者, 每年的入学人数不在少数, 通常都能有上百人之多。 经过漫长时间的修习,云予已经能熟练控制体内的妖力,在兽化与人形间随意变化。 他跟着时浅渡一同走进小礼堂,浅米色半袖和黑色长裤显得简单干净,皮肤白皙得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琥珀色的瞳仁十分灵动。 头一次身处于如此密集的通灵者之中, 说不紧张是假的。 胜于人类的听力让他捕捉到了一些有关于他的对话。 “礼堂里好像有一股妖气,你感觉到了吗?” “真的吗?我没觉得诶……” “天泽灵力强,比咱们灵敏多了,妖气太微弱的话,咱们察觉不到也正常。” “靠,现在妖怪的胆子都这么大,已经开始混进咱们学院了吗?” 这些对话让云予觉得危险,精神微微紧绷。 他是收起了耳朵和尾巴,也刻意地压制了妖气,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无异,然而灵力稍强的通灵者还是能察觉他压制不完全的妖气。 果然,人类还是会排斥妖怪的存在啊。 “小时。”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随即是学生们的低声惊呼。 “哇,是子玉局长诶!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帅!” “啊啊啊我的偶像!” “局长叫的那个人是谁啊?太有面了吧!” “时浅渡啊!你不会没看过那个刀削陨石的视频吧?!” “这我还真没看过……” 时浅渡不接受采访不刻意宣传,仅一条视频,学生们认识她的不多,大都在低声细语地表达着自己对季子玉的崇敬之情,很自觉地为季子玉腾出一条路。 视线也随着季子玉的脚步一起集中到时浅渡身上。 “是你啊。”时浅渡点头示意,“怎么了么?” “云予的身份特殊,这也是学院的一次重大突破,甚至是人与妖和平共处的重大进展,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看一看才放心,免得学生们初见时有些冲动。” 季子玉温和地说着,声音不高不低,也没有故意去挑明云予的半妖身份。 他说完,视线落在云予脸上,清润的笑意更甚,还自然地抬头揉了揉云予的头:“你好啊,欢迎你加入通灵者学院。” 云予感觉到一双暖洋洋的大手揉在自己微卷的棕发上,莫名有些开心。 妖管局的局长真是个和煦温雅的人啊,声音像是细雨一样温柔,笑意盈盈地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很有礼貌地问好:“局长好。”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确实,你来这里让我放心不少,肯定不会出事嘛。” 季子玉并不介意她懒里懒散的,浅浅地笑了一下,结束寒暄说起了正事来:“我看档案部那边还没有录入云予现在的照片,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去录入一下吧。” 妖管局对于妖怪的档案录入,需要有兽化和人形两种形态的照片录入,之前去录入资料时,云予做不到自由化形,所以直到现在,档案上还只有兽化形态的照片。 时浅渡应声:“知道了。”她轻揽了下云予的肩膀,“你自己去吧,随时找老方就行。” “好。”云予乖乖地点头。 他明白时浅渡这是有意把自己的社交圈子给他接触。 “云予……?” 人群中忽然有人疑惑地出声,一个高壮的大男孩从后面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是T省福利院里那个云予吗?” 在这里还能碰到从前福利院中的人? 云予惊讶地循声看去,跟男孩对视的那一刻脱口而出:“小胖?” 这个无比俗气的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了,身边的人更是从来不知道他曾经的小名。 徐天泽觉得丢人,不由得一阵羞恼:“还真是你,云予!” T省福利院“有一只半妖”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让许多人注意到了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一对痛失爱子的捉妖师夫妇去福利院,一眼相中了灵力颇强的他,把他带出福利院,悉心养大,让他摇身一变从没人要的孩子成了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他今年终于不负养父母的期待,以新生第一名的身份,考进了每个有灵力的人都无限向往的帝都通灵者学院。 开学典礼上,竟然碰到了被他踩在脚底的“故人”,被妖管局的局长青睐有加。 他上下打量着云予。见云予一张小脸养的白白净净,张开后比小时候还要精致,身上穿得看似简简单单,却是一身轻奢品牌……他莫名恼火。 这小子被打出福利院的这几年是怎么搞的,比他过得还要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万里挑一的那个幸运儿,并以此为豪很久,突然见到曾经被他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跟他不相上下,心中难以平衡。 徐天泽压下心底的不屑和妒忌,故意一脸惊讶道:“你不是半妖吗,怎么来通灵者学院了?” “半妖”二字一出,窃窃私语声四起。 “早就听说有半妖,可没想到会来咱们学院。” “为什么让半妖进通灵者学院啊,这不是增加学生们的风险吗?” “局长,让妖怪入学,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偏见的消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尤其是经历过惨痛战争的老一辈人,虽然希望和平、也相对赞同停战和解,见到妖怪还是会下意识地排斥。 “天泽!”一个男孩从人群中钻出来,拉住徐天泽的手腕,凑到他耳边道,“我表姐在妖管局工作,跟我说妖管局有两个人被称作老大,一个是盛铭诚,另一个就是……” 他抬头冲着时浅渡努努嘴:“那半妖身边的女的啊。” 徐天泽一怔,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只见她留着半长的发,后面头发随意梳成了个小揪揪,五官精致面容白皙,可一双眉却挺拔如剑,眼皮一挑,散发而出的锐意叫人一颤。 这显然不是一般出身的人能拥有的气质。 他扯扯嘴角,酸溜溜道:“怪不得一只半妖都这么嚣张,原来是傍上了大佬。” “大吼大叫的都给我闭嘴!” 低哑暴躁的声音从音响中传来,直接打破嘈杂混乱的现状。 为了不让学生们几年下来只会纸上谈兵,通灵者学院有大量实战课,由妖管局中经验丰富的前辈们轮流任教。今年刚好轮到盛铭诚。 他手握着麦克风,狠厉的眼神直指徐天泽和云予,强大的气场让新生们纷纷禁声。 “新生入学典礼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共同宣誓,坚守人妖和平共处立场,不有所偏袒,不放任歧视,不认同宣誓词的,挑拨人妖对立的,给我趁早滚蛋!” 新生们都认识盛铭诚,大气都不敢出,小礼堂中顿时安静不少,只剩下寥寥的窃窃私语。 徐天泽知道这说的就是自己,被那双恶狼般的锐利眼眸一盯,“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 他心中不服又不敢反驳得太明显,磕磕巴巴地开口:“可、可云予他……” “还有……”盛铭诚不善的目光落在云予脸上,又扫过他挽着时浅渡的胳膊,“狐假虎威的,也下不为例!” 云予揽着时浅渡的手更紧了,垂头鼓鼓腮帮子道:“阿时,他真的很不喜欢我。” 说话时,清浅的呼吸吹在时浅渡耳旁,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铭诚对谁都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你不用太介意。”季子玉温声开口,柔和的语调细雨般浸润着心田,他冲云予一笑,“他不是针对你。” 这样的声音光是听一听,就能让女孩儿们苏得心里冒泡泡。 两人不过是几面之缘,云予却总是觉得这位局长很亲切,或许是他实在太温柔的缘故吧。 “我不介意的。”云予笑着回应,“阿时喜欢我就好啦,别人都不重要。” 季子玉一顿,笑着瞥一眼时浅渡,没有说话。 - 开学典礼顺利结束后。 季子玉来到校长办公室,轻敲几下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推门而入:“校长,您找我。” “是有人要找你。”校长递了个眼神。 季子玉顺着校长的视线看过去,和一个眉目英挺而冷漠的男人对视了。 他稍稍点头示意:“陈舒大哥。” 陈舒约莫五十岁,生得一副好相貌,修眉俊目,鼻梁高挺。然而那双微凉的眼中总是透着一股睨视万物的冷漠,看上去傲慢而专横。 他微微颔首:“嗯,找你们来,是说时浅渡的事情。” 坐在窗沿上的盛铭诚终于回头:“怎么,终于决定用你们那什么杀手锏了?” 陈舒没回他,甚至都没有瞧上他一眼,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道:“先前老六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时浅渡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随意杀害高层的程度,以她对高层们的仇恨程度,恐怕不会就此为止。高层们一倒,妖管局实力削减,便会让妖怪们有了可乘之机,更何况……最近这些时日里,半妖云予是前妖王之桃的孩子这种事道路相传,一个传闻已经让一些妖怪们蠢蠢欲动,暗潮汹涌。” 一直垂眸不语的季子玉突然开口:“不可能!你们是知道的……” “我们知道,也从没怀疑过你们。再说,妖王的孩子即便是半妖,又怎么可能那般弱不禁风。”陈舒的语调平直,顿了片刻,又道,“流言蜚语大都是有意而为之,背后往往有着阴谋。妖管局才成立三年有余,社会中关系错综复杂,人妖之间的和平关系还不稳固,我们经不起大的动荡。” 季子玉知道这话背后的意味。 “所以,时浅渡必须处理,是么。” “没错。”陈舒应声,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高层们一致决定,启用我们手中的王牌。” 季子玉蹙蹙眉头,无声地轻叹。 时浅渡从来都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从未主动表现出对高层们的仇视,高层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呢? 他很想为时浅渡做点什么,可是,他悲痛地踩着至亲之人的血,费尽心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家庭来到权力中心,又用了近十年时间四处奔走、叫大家逐渐接受和平共处,终于推动了《条约》的签订,推动除妖署重建为妖管局…… 若是此时让妖管局起了内讧,那么,难得的人妖平衡将会岌岌可危。 想到这样的后果,他的喉咙上下滚动,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地颤。 妖管局的革新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 盛铭诚靠在墙上微扬着头,挑眉问道:“什么王牌?” “你知道为什么从三百年前开始,就建都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最强的几个捉妖家族的主干又为什么都集中于帝都附近吗?”陈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还有为什么那些搅弄风云的大妖——包括之桃——无论如何也不会踏入帝都的地界吗?” 没人回答,陈舒缓声开口:“现在知道的人恐怕很少了,你们到时候就能明白。我们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准备,一旦完成,时浅渡就再也狂妄不起来了。”他扭头看向盛铭诚,“铭诚,我知道你和时浅渡向来不和,所以了结她的任务,可以交给你来做。” 盛铭诚微微一怔,扬起唇角嗤笑一声:“好啊,求之不得。” “至于那只半妖,我看他对子玉你很有好感,就等解决时浅渡之后,看他的态度,再另行决定对他的处置吧,看看是否听用你的建议,让他为妖管局所用。” 听了陈舒这话,季子玉眉间略有松动,垂头道谢:“感谢。” …… “阿时,我今天学会了一个新的灵术!” 云予兴冲冲的声音传来,吵醒了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时浅渡。 时浅渡睁眼就和一双亮的像是星星的眼眸对视,差点晃了神。 她瞥瞥云予白皙小脸上的红紫伤痕,没问新灵术的事:“跟人打架了?” 云予往后缩了点,鼓鼓腮帮子,双手乖乖巧巧地搭在膝盖上,腰板挺得很直很直,怎么看都像是不会打架也不会说谎的好孩子。 他也确实不太会在时浅渡面前撒谎,支支吾吾道:“就是……徐天泽他,总是找我的茬嘛。” 他知道总是打架的不是好孩子,可耐不住徐天泽看他不顺眼,总是想带着学生们像从前在福利院里一样欺负他。 好在他早已能熟练运用妖力,也学会很多妖术,打架就从来没输过。 今天徐天泽更是过分,竟然说阿时……命不久矣。 [别以为你傍上时浅渡就高枕无忧了!她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也……哼!] 这话好似就在耳畔回荡,叫云予蹙起眉头。 收养徐天泽的徐家虽然不算捉妖大族,但在妖管局中有些人脉和地位,徐天泽会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阿时,你以后出去做任务时,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云予抓着时浅渡衣摆的手指越来越紧。 如果阿时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恐怕承受不住。 “怎么,还以为妖管局那些人能伤到我不成?”时浅渡全然没把这个小世界中的人当一回事,懒洋洋地笑起来,“他们那种水平……都不值得我动真本事。” “可是……徐天泽说阿时你会死。”云予说出心中的担忧。 时浅渡轻轻弹在他额头,不爽地撇撇唇:“你这小鬼,信他还是信我?” 相处这么久,竟然连她的实力都不相信。 “好痛。”云予双手捂住额头,故意痛呼一声,顺便转移了话题,“好吧好吧,是我的错,不然……我给阿时展示展示今天学的灵术好不好?” 说到今天新学的小把戏,他的双眼立刻亮起来,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晶亮的光。 时浅渡点点头:“新学什么了?” “我先不告诉阿时,一会儿阿时就知道了!” 云予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深吸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准备,双手聚在胸前,在精神的绝对集中之下,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灵力。 他低声默念:“变……!” 白色的轻烟四起,烟雾散去后,便能见到云予原来的位置上散落了一摊衣服,正是云予刚才穿的那身。 而衣服下面鼓起一个小包,有什么被蒙在衣服下面胡乱扑腾着。 “嗤……”时浅渡微怔两秒,接着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 “阿、阿时!帮我一下嘛……!”衣服下面正在扑腾的小家伙干巴巴地唤着,听这磕磕巴巴的声音便知道他已经羞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时浅渡笑够了,顺着散落的上衣衣领伸手进去,果不其然摸到一个热乎乎的软团子。 她把棕白相间的小团子拯救出来,还没把他放下,这小东西就四腿一用力,挣脱了她的双手,可着劲儿地往她的腋下和臂弯中钻去,小脑袋埋得要多深有多深。 云予几乎无地自容,羞得不敢看时浅渡的表情,只能像个鸵鸟一样,努力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欺骗自己。 呜呜呜,竟然在阿时面前失败成这个样子! 他有些懊恼,可又知道这只能怪他自己——刚才那一瞬,他能感觉到妖力和灵力在身体中冲撞,他现在还没办法稳定地制衡两者,不稳定的结果就是这样,会控制不住地兽化。 虽然可以随意化回人形,可他现在…… 还是维持着兽化模样鸵鸟一阵吧。 时浅渡双手抱住软乎乎的小家伙,颇为强硬地把他抱到自己眼前,笑着问道:“你刚才是想给我表演什么灵术?” 小团子的表情蔫蔫的,即便被抱出来,还是低着头不去看时浅渡的脸。 他嘟嘟唇,浅琥珀色的双眼有些扭捏地瞟着左侧,一直没开口。直到对面的人凑近了点儿,他迅速地瞥过去一眼,又垂眸避开视线。 闷闷不乐的声音这才不情不愿地响起,他道:“是……变化之术。” “噢,那你躲什么嘛。”时浅渡调侃着笑道,“不是挺成功的么,变成了这么可爱的小团子。” 阿时是故意在拿他打趣!绝对是故意的,阿时也太坏了! 就算阿时夸他可爱,他也不会高兴的! 云予圆滚滚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瞪了时浅渡一眼,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哀怨。 他扁扁嘴,用两只前爪不客气地拍在握着自己的手上:“我是想变成阿时的模样来着啊……哼,阿时真坏,就知道欺负我。” 呜呜呜,阿时再也不是从前的阿时了,现在越来越喜欢欺负他! …… 平静而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云予白天去通灵者学院上学,晚上便在家中跟随宗御精进妖术,学着更准确地平衡体内的妖力和灵力,日子十分充实,实力也一天天地进步。 在他入学之初,大部分学生都对他嗤之以鼻。 他们排斥他,议论他,用有色眼镜看他。 许多人都以为,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半妖,不出两个月就会受不了这样的环境,自主退出这个不欢迎他的地方。 谁曾想,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坚定无比的心。 他像是察觉不到异样似的,待人温和有礼,每天认真听课、勤于练习、不懂的地方主动找老师去问个明明白白,就算对方是学生们都害怕的实战课老师盛铭诚,他也一样认真地上去请教。 对于灵力的控制,他不如很多人,但他足够努力,愣是反超了大部分同学。 老师们都对他刮目相看,指导也越来越上心。 如今再看这校园之中,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像当初那般不屑于他。 甚至还会有些喜欢。 毕竟他太温柔太可爱了,谦虚又努力,深入了解之后,谁会真的讨厌这样的人呢? 就算是一直不对付的徐天泽,也不情不愿地在心里承认,这半妖,在某种程度上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在巷子中初见时那张充满恐惧和不安的脸庞,如今已经满是从容灿烂的笑容。 又是一个清晨。 时浅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悠悠然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粽子。 她懒懒散散地往门口喊了一嗓子:“小鬼,今天吃什么啊。” 却没有人回应。 再回头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八点多了。 “不应该还没起啊。”她低声嘟哝一句,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没有闻到熟悉的早餐香味。 不算宽敞的一居室中,一切物品摆设都跟她记忆中毫无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此时这个家里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其他人生活的气息。 太静了,甚至有几分诡异。 时浅渡揣着口袋来到客厅中,往墙上的刀架上一瞥。 通体漆黑的爱刀不在上面。 “哼……” 她轻声哼笑,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心中有了计较。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把戏呢?” 刀不在原处,云予也不在家中,可她相信这必定不是云予“偷”了刀。 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她所在的地方并非是真的现实,而是幻象一类的地方,因为——她的刀是特殊的,是无法复制或投射出幻象的。 拖了这么长时间,妖管局高层们终于对她动手了啊。准备了数月之久,又是这么大的阵仗,在他们看来一定能毫无意外地置她于死地吧。 那就让她瞧瞧,这帮人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时浅渡没在意刀不在身边,换好平时穿的衣服,出门离去。 外面同样是一片死寂。 无论是园区中、街市上还是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早点摊边,全都不见一个人影。商场高楼上的LED屏幕无声播放着昨天才最新上线的口红广告,红绿灯照常变幻着红黄绿三种颜色,却等不来一个行人。私人轿车停在路旁的停车位中,一排排地极有秩序。 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然而没有人存在,整座城市像是变成一个寂静的鬼城。 偌大的整个帝都,只有她一个活物存在。 就连能够威胁她性命的东西都没有。 妖管局的地下密室中,盛铭诚望着镜像世界中的女孩,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她老子要是知道你们最后还是杀了她……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哼,是时浅渡勾结犬妖一族在先,又杀了老六,我们是为了人妖之间的和平不得已而为之!” “别说她老子已经死了,就是活着能有什么用?” “小盛啊,我们知道你是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但有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高层们的声音喋喋不休,季子玉双手紧握。 时秋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个阵法会被用在自己的后辈身上吧。 三百年前,正是时家时秋元以如今的整个帝都为界,创造了两个相辅相成的阵法:映之阵和封之阵。映之阵可以把阵法内的一切投射出一模一样的镜像,避免让人类的家园被妖怪破坏殆尽;而封之阵则是如同机关般的封印术,是几乎无法躲开的咒术。 阵法伤害极大、灵力消耗也是极大,加上为了防止有恶人沆瀣一气故意害人,需要由8的倍数的成员共同施术才能运行。 提供的灵力越强,封印的伤害就越大。 当年为了京都地界的安危,身处京都的十几个捉妖师家族都知道这个阵法的存在。 后来各方斗争,知道阵法的家族只剩八个,正是这八个家族,共同以京都为据点建立除妖署。现在的帝都就是在这个阵法的基础上建成,从上方俯瞰的话,便能看出楼宇街道的设计全都有着严格的规划,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几百年间家族斗争你来我往,旧的离开,新的加入……到最后,创造阵法的时家被人踢出了权力中心,经受无数打压,最终落寞。 整个时家唯有时浅渡当时只有十岁出头,对阵法的事一无所知。 在这些人看来,时浅渡因为姓时,所以必须死,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时浅渡的惨相,才有机会让她脱身。 季子玉看向陈舒,缓声道:“陈舒大哥,不如让我去了结一切吧。” “我们知道你不喜欢杀人,就不拿这种事为难你了。” 陈舒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叫人说不准是对季子玉不信任、还是真的对他好。 他看向盛铭诚:“铭诚一向跟她不对付,就交给铭诚吧。” - “喂,时浅渡。”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异常显眼。 时浅渡抬头看去,便见到盛铭诚扛着足有四十厘米宽的巨大长刀,站在高处死死地盯着她。 她唇角一掀:“哟,原来你们也会派人进来……送死啊。” 盛铭诚轻嗤一声,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是这么嘴硬。 如果死是她改变不了的结局,至少让他来亲手…… 他眯了眯双眼,语气不善:“你先能活着离开这里再说狠话吧。” 两人见面就没有过好话,能动手尽量不逼逼,转瞬间就如同两道黑影一般纠缠在了空中。 时浅渡手里没有武器,却完全不会占到下风,猛然一脚将人踢飞出数十米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盛铭诚:“只派你一个人过来,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话音落下,她一跃而下,打算给盛铭诚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从地下亮起一股纯净的光,把她整个人漫过! 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在开关打开的刹那,就已经在黑暗中照射出一道长长的光束,一息千里。即便反应速度再快,也绝无可能超过光速,逃离不了光线的照射。 身体被光线照射的瞬间,时浅渡的身体僵硬在空中,几乎无法动弹。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束缚之法,疼痛蔓延全身。 猩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滑落,在地面上积了一小摊。 这看起来是值得他们高兴的事,妖管局的高层却爆发出一声怒喝:“不可能!” 时浅渡根本没法动弹,怎么可能做到弹开攻击! 只见数条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锁链前端的三角形利刃直直刺向时浅渡的胸口,想要把人活生生地钉在空中。 可惜每道锁链都被打偏了原本的轨道,只是擦过时浅渡的身体,在表层留下一道血痕。 数百年的记录中,法阵的攻击就从未有过偏离! 是他们几人的灵力不够,还是时浅渡真的能力至此,又或者是因为……这法阵的攻击不会伤害时家的人?! 时浅渡不知高层们的震惊,只无奈地咂咂嘴。 哎呀,竟然被封印术给抓住了,失误失误。 下次可不能这样大意了。 毕竟……还是挺疼的。 她能感觉得到,身上有什么缠绕地越来越紧——那是金色的咒录,是她被金光照射的时候发动的封印术,也是导致她无法动弹的元凶。 “这帮老家伙……真够狠的。” 若中招的不是她,而是小世界中的原主,恐怕已经死得透透的。 “真没想到,你时浅渡也有这么一天。” 盛铭诚嘴角一扯,语调微讽,好似终于可以报仇雪恨。 时浅渡被咒录束缚无法动弹,只掀起眼皮:“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往这里引的咯?” “镜像世界,是过去防止大妖破坏城镇、伤及平民而使用的阵法,若对付大妖,需要很多除妖师共同协作,投射到镜像世界中战斗,而对付你的话,只要我自己就足够了。” 盛铭诚声音低沉,少有的没有斗嘴。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沉默半晌,伸手缓缓蹭掉这张脸上的血渍,动作算不上轻柔,指肚上的茧子有点磨人。 他硬朗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褶皱,语调听不出情绪,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如果你当初接受我的拉拢,此时结局或许会不一样,但愿你直到现在都没有后悔。” “后悔?”时浅渡扬扬眉头,“你们不会以为,就凭你和这阵法就能置我于死地吧?” 盛铭诚蹙蹙眉头:“就算你这么逞强,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如果她能稍微服些软……或许不至于此。 时浅渡嗤笑:“我时浅渡,还需要别人来帮忙?” 她手指微动,在虚空中画下了什么。 时浅渡家中—— 摆在墙面刀架上的长刀轻轻震颤,随即“咻”地浮在空中! 正疑惑时浅渡去哪儿的云予被声音吸引。 阿时的刀怎么……? 他连忙扑过去把长刀抱在怀里。 没想到长刀本身的力量极大,不仅没被他按住,反而把他整个人带到空中。 不是吧,他的力道就算不如宗御老师,可不至于连把刀都拿不住啊。 云予死死拽着刀柄和刀鞘,甚至连妖术和灵术都用上了,却只能任凭黑刀冲破所有阻拦继,把人拉扯着撞破房顶飞了出去! 耳旁风声呼啸,他感觉自己穿过结界般的屏障,再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一个空旷的城市—— 这个人流了好多血。 咦,背影看起来有点像阿时诶。 等等。 这好像是阿时。 阿时! 第19章 悲惨半妖19 第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片红色太刺眼了。 云予眼底泛起惶恐和恨意, 眨眼的功夫,脑海中便闪过了无数中可能。 一想到阿时可能会离自己而去,他心脏都抽痛起来。 流了这么多的血, 阿时该多疼啊。 他绝对绝对……要让伤到阿时的人血债血偿!! 从出生便封印在体内的妖力骤然觉醒, 带着滔天的恨意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他双眼猩红,眼中的杀意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强大的妖力和暴戾的念头一点点侵蚀了他的理智,无线膨胀的妖力几乎冲出身体, 细瘦有力的手臂逐渐化为凶悍的利爪—— 他完全兽化时, 竟然变成了一只足足有十层楼高的巨犬!! 牙齿尖利, 一口就能把整个人穿个窟窿。 体型巨大的犬妖落在地上, 顿时飞沙走石, 整个大地都震了一震! 他冲着盛铭诚的方向挥出一爪, 直接掀起一股骇人的骤风!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他的心中在怒吼。 与此同时,“咔嚓”一声轻响, 通体漆黑的长刀被时浅渡握在手中。 她牵起唇角,笑得张扬:“终于来了啊, 小明。” 血液顺着刀柄下流, 淌上刀刃。 削铁如泥的利刃碰到她的血液,竟是轻而易举地被侵蚀,咕噜咕噜地冒出泡泡, 蒸腾成了诡异的黑色烟雾, 如同有生命一般融入了皮肤。 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在黑雾的缠绕下逐渐愈合,长出粉色的嫩肉。 不过眨眼的功夫,金色的咒录和锁链像是被融化了似的,化为星星点点,消逝在空气之中。 束缚彻底被打开。 骇人的威压暴虐地像四周席卷而去, 将方圆数公里的一切都碾为废墟! 一人一妖的巨大能量几乎同时爆发。 法阵在震颤,镜像世界竟是逐渐出现裂痕! 盛铭诚在察觉出不对的瞬间,当机立断布置了几道结界,以免镜像世界被破坏。 觉醒了妖力的半妖和几乎突破人类极限的时浅渡,两股极强的威压,仅是在旁看到就已经是触目惊心。 而且,刚才那半妖妖力觉醒时,他感觉到了个熟悉的封印。 显然是为了封住那个少年的妖力,让他的半妖身份不那么容易被发现,所以才会在妖管局被错误地评为E级妖力。 那个封印…… 他神色复杂,没来得及多想便被一股杀气惊得瞬身离开原地,接连后退数百米。 后脚刚落地,再抬眼时,前方却已经是一片空旷。 时浅渡像是知道他的落脚点似的,早就出现在了他身后,一掌挥出将他击飞数十米! 接着她的身形一闪,身上缠绕着朦胧的黑色雾气,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云予的额头上,慢条斯理地掀起风衣一角,擦净手上的血迹。 而后蹲下来,用干净的手轻轻扶上暴躁巨犬的额头:“别担心,我没事的,笨蛋小鬼。” 狂躁的大妖还真在她的触碰下缓缓安静下来,尾巴在身后甩了甩,顿时落土飞岩,天昏地暗。 发红的眼眸逐渐恢复为漂亮的琥珀色。 云予后腿一弯,直接卧在地上,伸出前爪想要碰碰时浅渡。 “阿时,你还好吗?我看到你流了好多血。” 他都要担心死了。 时浅渡被烟尘呛得咳了好几声:“……你不要再甩尾巴,我就还好。” 云予真的就一动不动了,乖乖巧巧地坐卧在原地。 时浅渡满脸开心地伸手揉了揉身下软乎乎的皮毛,像是滑滑梯一样,“咻”地从云予的额头一路滑到鼻子,最后飞出去落在云予的大掌上。现在那粉嫩嫩的肉垫已经是从前的数十倍大,几乎可以让她当成蹦床在上面撒欢。 妈耶,大片大片柔软的皮毛和巨巨巨Q弹的粉色肉垫诶!!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乐园! “你们两个……!” 盛铭诚掀起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壁,额角磕破,流出汩汩鲜血。 时浅渡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恢复能力,应该只有妖怪才能做到啊! 时浅渡听到声音,笑意收敛了点,双臂大开抱着云予的鼻头:“一会儿我会破坏阵眼,出去之后,妖管局的高层呢……就让他们不幸阵亡吧。” “好,都听阿时的。” 云予身形巨大,却乖软地伏在地上,温顺地接受抚摸。 他从不质疑时浅渡的决定。 想要害阿时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呢? - 现实世界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像是变了天。 小山一样的巨兽突然出现,一脚踏破房屋,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好在体型巨大的妖怪并没有随意破坏的意思,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直直地像妖管局冲去! 深骇的妖力给普通人类带来很大压迫感,同时也吸引了无数妖怪的目光。 尤其是犬妖。 宗御坐在屋顶上,怔怔地看着那与曾经的妖王之桃模样几乎别无二致的身影,低声轻喃:“时浅渡说的竟是真的……” 他甚至没有去想云予为什么突然兽化、妖力大增,他只是想—— 如果云予要做什么,就算是掀翻妖管局,他们犬妖一族必定倾力相助! 盘踞在帝都附近的犬妖们显然发现异状,纷纷放下手中的事,以最快速度聚集过去! 妖管局附近一片骚乱,救援队、医疗队、警备队全力出动,开始疏散救援城市中的普通人。 时浅渡跃上房顶,直奔妖管局而去。 那帮背地里搞事情的老头子……她一个都不会留。 远处有个身影横过来,亮出自己的佩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 盛铭诚了解时浅渡,明白她这是要去做什么。 “有我在这儿,你别想顺利过去。” “所以,即便你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也要拼命一搏么。”时浅渡顿住脚步,双眼微眯,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威压,“会死的哦。” 一般人光是面对这样的威压,可能都会跪地不起。 盛铭诚面色不改,没有半点恐惧,只是眼眸深处似乎有些复杂和迟疑。 他张了张口,又无言地闭上,轻哼:“嗯。”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在空中过了几招。 盛铭诚的灵术被时浅渡一巴掌拍开修改了轨迹,狠狠地落在附近一栋还未开门营业的商场上,瞬间炸得一片烟尘,楼宇坍塌。 还不待盛铭诚反应,对方冲破尘土来到他面前。 下一秒,一只手掌已经按在他的脸上! 妖管局一栋八层的高楼轰然碎裂坍塌,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片混乱之中,时浅渡抬脚狠狠地踩在盛铭诚的胸口,垂眸睨视着一身血迹的人,嘴角扬起了招牌式的笑:“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盛铭诚脸上闪过一丝愕然,莫名的屈辱和被践踏的怒意从心底涌出:“时浅渡!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甚至忘了使用灵术,直接一拳挥向对方的脸。 时浅渡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手,弯弯唇角:“从现在开始保持沉默,我饶你不死,让你盛家屹立不倒,怎么样?” 头上的血液流到眼睛里,盛铭诚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但这股张扬的气质,这种说一不二的语气,都是时浅渡没错,跟她从前一模一样。 从出生以来,他一直是几个大家族中的佼佼者,长辈们看好他,同辈们佩服他,小辈们崇拜他,他被围在掌声之中,享有盛誉。 殊不知,他在背后付出了数倍的努力。 所有人都称他为天才,直到遇见了时浅渡。 神情嚣张的女孩用一把木刀轻松击败了他,甚至没有用上灵力。 她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睨视:“没什么才能的人,再怎么被大家包装吹捧也是无用,假的就是假的。” 被这般毫不留情地讽刺,他又羞又恼,留下狠话暴躁地摔门就走,却听那个小姑娘用稚嫩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过能努力,本身也是一种才能了。” 他微怔,从此便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甚至能清晰地记起时浅渡说话时的语调。 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高傲的女孩家逢巨变,接着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地被几大家族的人剥离手上所有权力,只能接触最基层的工作、最外围的情报。 他以盛家的名义拉拢时浅渡,只要时浅渡一点头,肯服个软,便能让她自己安全几分。 但时浅渡不会低头,那他便主动出手阻挠时浅渡正式进入妖管局,不让她有机会进入权力中心,也可以让她安全一点。 他以为时浅渡会平平稳稳悠悠闲闲地过一辈子,不想……她来了个大的。 或许会直接掀翻了妖管局,把现存的一切搞得天翻地覆。 他想,他可能永远也追不上这家伙了。 忽而,一阵骤风刮来,紧接着大地震颤。 体型巨大的犬妖落在时浅渡身旁,用大大的爪子轻轻拍在她的胳膊上,不叫她再触碰那个浑身是血、倒在乱石中的男人。接着他后腿一卧,立刻乖乖巧巧地卧在了地上,温顺地伏下头去,用鼻头轻轻地碰了下时浅渡的脸。 时浅渡抬手,轻轻按在他的鼻头上:“情况怎么样了?” “宗御老师带着许多犬妖来帮忙,我就趁机来看看阿时的情况。” 十层楼高的犬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后化成了个肉乎乎小团子,灵巧地窜上时浅渡的手臂,看着她身上还在渗血的粉红嫩肉,满眼的心疼。 “阿时,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不然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 犬妖一族养精蓄锐近20年,如今猝不及防地大规模发起进攻,是妖管局始料未及的。在没有提前部署的情况下,一下子就被大量的妖怪们冲散了阵脚。 即便如此,帝都妖管局集中着整个国家中最精锐的通灵者,奋勇上前的妖怪同样死伤无数。 浓重的血腥气散发出来,占地面积颇广的妖管局已经笼罩了一股可怕的气氛。 有犬妖们的帮忙,高层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逃跑。 但这不够。 伤口还隐隐作痛,时浅渡甚至能回想起,被利刃刮过时的巨大痛感。 越是疼痛就越是提醒她……绝对要把几个高层碾成肉泥。 她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时浅渡抚在犬妖柔软的皮毛上,捏住他的小耳朵轻轻地揉搓。手上的力度越是温柔,那双漆黑漆黑的眼睛透出的寒意就越是骇人。 “不急,不叫妖管局整体换换血,这次不是白白折腾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设置了个抽奖,大家点到封面页可以看到~ 感谢在2021-11-02 07:42:59~2021-11-02 23: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豆豆12345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依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健胃消食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悲惨半妖20 第二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你你……住手!如果杀了我, 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么!” “时浅渡!你怎么敢!” 一个高层倒在断壁残垣下,身上灵脉穴位皆被戳穿,再也无法使用灵术。 他手脚筋都被挑断, 是一路爬到这边的, 地上拉了几道长长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不敢?” 时浅渡时浅渡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他, 最后停在这具肥硕的身躯前, 遮住了身后的阳光。细瘦有力的手上拿着一把剔骨短刀, 薄薄的刀刃已经卷起, 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你难道不知道吗?当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 就只能创造更大的冲突了呀。” 她笑着, 不是冷笑也不是狞笑,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愉悦笑意。 正因为如此, 这副画面才更显得恐怖。 高层心中恐惧,却不愿就此认命。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嘶吼道:“犬妖一族大闹妖管局, 杀死高层成员,打破人妖和平共处条约,群众必定会奋起职责, 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你们也别想好过!” 只要他争取一点时间,陈舒他们一定会来救他的! “我别想好过?就是因为过的不顺心,我才会顺势动手啊。”时浅渡挑眉,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的想法,“你不会是希望有人来救你吧?真遗憾,你已经是目前唯一活着的高层了。” 高层瞳孔猛缩, 惊惧道:“不可能!你别吓唬人了!” 时浅渡撇撇唇,不再跟他掰扯,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似的,伸出手指挑挑拣拣地在虚空中点了几下:“人一共有二百零六块骨头,你是希望一根根抽出来呢,还是希望一根根粉碎在身体里?” 她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哦,好好把握住。” 背光的笑容渗人得很,高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似乎骨头已经疼起来,叫他痛不欲生。 “你……你放我过,放过我,我绝对不再为难你,我推举你做妖管局局长!” “只剩下我一个高层,妖管局的人都会听我的!” 他说得极其真挚,双臂扒着地面爬到时浅渡身前,抱住她的小腿,恐惧的泪水在眼眶中积蓄,显然是害怕极了。 “啧,看来你是真的有在反悔呀……妖管局局长,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了,怎么办好呢?” 时浅渡垂首睨视着浑身血污的人,手伸进口袋中摸了摸。 半晌,拿出一枚硬币。 她唇角的笑意扩大,大发慈悲般说道:“这样,我们玩个游戏吧,如果是人头面朝上,你就只能去死;如果是数字面朝上,我就留你一命,怎么样?” 百分之五十的存活几率……总比没有机会的好。 赌就赌! 他这辈子赌博还没输过呢! 高层咬咬牙,连连点头道:“好,那就抛硬币。” 时浅渡在对方的注视下,把硬币搭在拇指和食指之上,拇指轻轻一弹。 硬币瞬间旋转着飞向空中,在炙热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又旋转着落回地面,被她稳稳地盖在左手手背上。 她的表情有点恶劣,俯身,把手放在高层的眼前,缓缓抬起附在硬币上的右手。 数字面!数字面!数字面……! 高层呼吸都要停滞,额角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有紧张的汗水混着血水从脸颊上一路滑落。 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住时浅渡的手,半刻都不敢离开视线,心中不停地祈求。 在硬币露出来那一瞬,他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彻。 恐惧在心中扎得越来越深,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战栗,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时浅渡一本满足地细细欣赏完对方的表情变化,脸上扬起愉悦的神情,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声:“看来,老天爷都不打算站在你这边呢……” 下一秒,一截指骨被利刃精准地剥出身体,像小石子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哒哒、哒。 “啊!!!” …… “哎呀呀呀……疼诶……!”时浅渡趴在沙发上,哭丧着脸把脑袋埋在抱枕上。 真的大意了,太大意了! 她发誓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绝不再轻敌! 身上的伤自动愈合得七七八八,但没能完全恢复,外层是一片粉红的嫩肉,若是有剧烈的大动作,还会渗出丝丝鲜血来。 酒精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就顺着嫩肉渗了进去,一阵钻心的疼。 她咬牙切齿,另一只手重重锤在沙发上:“到底是谁发明用酒精这种东西消毒的啊可恶!” 云予蹲在沙发旁,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小心翼翼地帮忙处理伤口。 他捧着时浅渡的手,一点点地把手心上的泥渍、血渍擦掉,像上次一样轻轻吹了吹。 “一会儿我给阿时做些好吃的就不疼了。” 时浅渡撇撇嘴,显然很不满:“可这次是真的很疼。” 这次真的很疼,所以上次是假的很疼咯? 云予弯弯嘴角,不由得想笑,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柔了。 “阿时忍一忍,这里很快就好了。”他从茶几上拿了一块草莓瑞士糖,拨开一半糖纸送到时浅渡嘴边,“先吃糖吧,甜甜的心情就好了。” 时浅渡点点头。 香香甜甜的味道传到口中,这才觉得疼痛缓和了一点点。 果然,苦涩的生活里需要一点糖啊。 “对了,阿时,今天小胖跟我道谢了!”云予突然想到白天的事,献宝似的开了口,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写着“求夸奖”,“妖管局有栋高楼塌了,小胖差点被埋在里面,我用尾巴一卷把他救了出来,他一开始没认出来我,直接被吓傻了……” 他不疾不徐地讲述着,一口一个“小胖”,要是被徐天泽听到估计要气死。 那时高楼轰然倒塌,徐天泽完全来不及逃离,以为自己今天就要葬身于此。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尾巴一卷,把人带离了危险区域。 平时总是没完没了找他茬的男孩被吓得几乎愣掉,坐在尾巴上直哆嗦。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把人扫落到地上,提醒了一声:“这里很危险,小胖快离开吧。” 然后,他亲眼看到徐天泽的脸色由苍白转青紫,又由青紫转黑红,一张脸上又羞又恼又怒,“你你你”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话:“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这么大声叫我以前的小名啊!!!” 完全释放妖力时,他的体型巨大,轻轻说一句话甚至能让方圆五公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点点头,又重复一遍:“好吧,这里很危险,徐天泽快离开吧。” 他承认他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果不其然看到徐天泽直接暴怒,气的说不出话,恶狠狠地直磨牙。 他觉得自己好像跟阿时学坏了,憋着笑转身离开。 却在离开之前,听到徐天泽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嘟哝道:“……谢了。” 云予手上一边缠纱布,一边欢欢喜喜地讲着。 因为开心,身后的尾巴不停地晃动。 时浅渡想,真是个善良的小鬼,还很容易满足,一点小事就能开心很久。 她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少年。 他顶着一双糯糯尖尖的耳朵,声音清亮有活力,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眼神乖软温顺。似乎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着,他白嫩的脸蛋缓缓染上一层嫩粉色,红扑扑的。 绒毛松软的尾巴探出来,灵活自如地挡在她的眼前。 “阿时,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很害羞的。”云予低声说着,清亮好听的声音似是蒙上一层雾气,羞赧湿软地让人忍不住怜惜。 看似是为了挡住时浅渡的视线,尾巴却轻轻地、轻轻地扫过她的面颊。 唔,这小鬼又用尾巴勾她! 时浅渡暗骂一声,说道:“你再这样故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哦。” “阿时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云予调皮地用尾巴贴着时浅渡的修长的脖颈、拂过分明的下颚线,最后来回扫过她的唇畔。 非常注重个人卫生的小半妖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愈发显得勾人。 这怎么看都有点小暧昧。 时浅渡张张口:“……有人来了。” “……” 云予盛着星星的眼眸暗淡下去。 阿时没有回答他,而是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他牵着时浅渡衣角的手缓缓松开,有些丧气地垂下眼眸:“阿时不喜欢我现在这样也没关系,把我当成逗趣玩的小宠物也没关系,阿时直接和我讲就好啦……” 不用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的。 他的语调闷闷的,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要不,我先走?” 宗御沙哑粗犷的声音在阳台上响起。 他成为云予老师后,租下时浅渡楼上的一居室,翻个阳台就能到对方家里。 云予:…………………… 白嫩透亮的小脸瞬间红到爆炸,烫得快要冒出蒸汽来。 啊啊啊他刚才都在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搞我预收《我能听见反派心里话》】 尹青时自认为只是个平平无奇苦逼高三狗。 可她某天,听到新同桌晏清生和一个机械音的对话。 “宿主,你的反派任务就是陷害男主、践踏女主,让男主奋起,让女主依赖男主,看似阻挠,实则助攻,促使男女主修成正果。为方便任务,主系统已经把你调为女主同桌。” “尹青时?空有一张脸的干啥啥不行的人也能当女主?” 尹青时:……? 是不是空有一张脸她不知道,但她觉得她这巴掌挺配晏清生的脸。 后来: 晏清生拿一听摇晃很久的可乐递给尹青时。 尹青时故作不知,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在打开的一瞬间对准晏清生—— “不好意思呀,没想到喷得这么厉害,晃得你胳膊都酸了吧。” 晏清生打算用催眠卡把尹青时反锁在自习室里。 尹青时先发制人,抄起英汉字典砸晕人后,反手锁上自习室的门,第二天看着眼眶发青的晏清生—— “听说你在自习室学习一晚上,是打算逆袭300分上清华吗?” 无数次斗智斗勇后,尹青时发现不仅没能劝退对方,晏清生看她的眼神还越来越不对劲了。 少年轻咬咬唇,面色绯红,豁出去了一般对系统吩咐: “三张盛世美颜卡,全用在我身上。” 系统:? 尹青时:? 【可恶今天也是努力抵抗盛世美颜卡的一天呢】 【他怎么这么可人呜呜呜】 【不然就别抵抗了顺势压倒他,卡效过后装失忆就当是卡效副作用怎么样?】 #故意茶里茶气实则又美又飒女主 #前期做任务·后期参与雄竞·妄图攻略女主的暴娇校霸 - 感谢在2021-11-02 23:34:47~2021-11-03 22: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β豆豆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悲惨半妖21 第二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云予不知所措。 脑子里一片混乱。 等等, 在刚才的话之前……他都做了什么来着? 他问阿时喜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还还还……用尾巴这样那样个没完没了!! 宗御老师听到了么?看到了么? 天呐,真的再也没脸见老师了呜呜呜! 他不敢往深了多想, 羞耻地制止住自己沸腾的思维。 脚趾都尴尬地蜷缩起来。 他不敢回头看宗御, 更不敢看时浅渡的表情,双眼猛地一闭,化成个温软的小团子, 鸵鸟似的往时浅渡的臂弯下面钻, 四肢小爪子并用,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自己往深处埋。 最后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挤到了时浅渡身后, 挤在沙发和她的腰窝之间。 没人看的见他, 他就不尴尬了! 就让他鸵鸟一阵,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QAQ “哈哈哈哈哈哈!”宗御当即大笑起来,“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不用躲。” 云予身为半妖,能遇到时浅渡这样强大的人类、被温柔平等的对待, 生活富足、内心健康、有不断追逐的目标和梦想, 成长为内心温柔又坚定的少年,还正在慢慢地融入人类社会,实在是很幸运的事情。 若是之桃大人还活着, 看到云予现在的模样, 想必也会很欣慰的吧。 想到二十年前威风凛凛、灿烂肆意的大妖,宗御表情有些复杂。 他和云予相处这么长时间,知道云予对父母的事情不那么在意,就像人类社会中在养家长大的孩子,长大后就算知道的父母的消息,或许也不想相认。 云予现在生活得这么快乐, 还要让他去了解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么? 那些恐怕只会成为他的负担吧。 不想让云予这小鬼有负担,但又有些私心,想…… 宗御组织组织语言,轻咳一声,说道:“云予,我明天要去祭拜我们犬妖一族已故的妖王之桃大人,你也一起去么?” 毛绒绒的小脑袋从时浅渡胳膊下面探出来,耳朵还是红扑扑的,没能褪去温度。 他两只前爪抱住时浅渡的手腕,回头看看时浅渡,像是在寻求意见。 时浅渡挠挠他的下巴,又很温柔地从额头一路轻抚到尾巴,像是在安抚。 “不用多想,你自己决定吧。” 云予点点头,应声道:“那好,我和老师一起去。” …… 黑色轿车行驶在出城的高速上。 云予坐在后排,明明已经比时浅渡高了大半头,但还是喜欢把自己窝成一小团,像以前一样轻轻靠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很喜欢在车上的相处。 也不用聊太多多话,只要安安静静的,靠在时浅渡身上,他便觉得温馨而满足。 车子里正开着广播,里面播放着今天的早间新闻。 “妖管局局长季子玉昨日傍晚时分召开记者发布会,承认在昨天造成重大损失的犬妖事件,是因妖管局高层的错误决策而起,这些也在他昨日公开的几段内部视频资料中得到证实,目前,季子玉已经向公众郑重道歉,并引咎辞职。” 昨天短短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大事了。 先是小山一样的巨妖踏碎人们的美梦,接着犬妖一族攻击妖管局,整个妖管局成了战场。就在人们开始指责妖怪、怨憎妖怪时,网上忽然曝出视频,为人类做出无数贡献的捉妖家族时家独苗,被妖管局高层滥用私刑,瘦削的女孩被金色锁链钉在空中的画面传遍了网络。 接着是妖管局高层使用诱导剂促使半妖兽化等等…… 其中的消息真真假假,有不少都是时浅渡利用系统录制下对自身有利的画面,发散到网上,甚至不用加上什么引导性的话,都能让人们扭转态度—— 几根粗壮的锁链把人钉在空中,打上马赛克都能看到一片血红,这还不够石锤吗? 最后是季子玉这个深受信任的妖管局局长来了个雷神之锤,把妖管局的不当行为锤死了。 众人震惊,一片哗然。 谁能想到妖管局背后,高层们竟是这样黑暗。 无数人聚集在妖管局门前,要求其他相关部门进行彻查,重新整改妖管局。 云予被广播吸引了注意,有些惊讶地低声打抱不平,“明明不关局长的事啊,我听说他一直帮阿时说话来着。” 在前面开车的宗御抬头瞥了瞥后视镜,想说些什么,却又蹙蹙眉头,把话咽了回去。 “你好像对他印象不错。”时浅渡道。 云予点点头:“局长人很温柔,会轻轻地揉我的头发,对我从来没有有色眼镜,而且总是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总是带着柔和微笑的面容,他觉得有些可惜。 当初如果不是《条约》签订,他不知道要被除妖署追杀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局长为了推动人类和妖怪和平共处付出很多,《条约》签订后的这几年,社会发展也是越来越和谐,这些都是局长的功劳啊,如果因为我兽化而牵连到局长……” 宗御伸手关了车广播,放了一首轻音乐。 车子中陷入安静。 冬日严寒,出行的人不算很多。 道路上一路通顺,约莫两小时就到了帝都和Y省交界处的苏达山。山上草木萧瑟,俨然是一副冬季中的萧条景象,给人感觉有些阴沉。 二十来年前叱咤风云的妖王之桃就是死在这里。 苏达山不是旅游景区,没有能通车的盘山路,只有一条条前人踏出来的小路平时只有附近小城和村落中的人们休息时,偶尔会来爬爬山、放松放松。 这个季节,人更是少了。 云予今天的话比平时少一些,双手搭在背后,一路跟着时浅渡往前走,偶尔抬脚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子。 忽而,他抬起头,四下张望几眼。 “好像有认识的人也在这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山上的小路中走下来。 “啊,是局长!”云予很尊敬地打招呼,“局长好。” 季子玉似乎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熟人,一向柔和的眼里有些惊讶:“你们好,不过我已经不是局长了,以后也不会继续在妖管局里任职。” 他语调沉稳柔和,任谁都不可能看出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 “局长真的要离开?是我不好,变回人形就不会造成那么大的破坏让大家诟病了,害的局长因为我的错误引咎离职……” 云予咬咬唇,局长为人妖和平共处奔波十数年,最终却这样草草落幕,实在可惜。 见云予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心,还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季子玉心上一烫,眼眶有点发热。 他和从前一样,伸手揉了揉云予棕色的小卷毛,又很快地,在宗御紧皱着的不善目光中收回了手,笑道:“不是你的问题,很多以前留下的问题,总有一天要解决。” 时家和犬妖一族这两件历史遗留问题能一次性解决,在他看来,再好不过了。 望着这张和曾经的妖王有几分相似的脸,他有些恍惚,好像忽然回到了二十年前与之桃初见的那个盛夏。 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可惜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没有颜面面对云予,更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他能做的,就只有竭尽自己所能,改变人妖相争的残酷现实,让世间不再有那么多的悲剧。 如今能看到云予这样健康快乐地成长,没有怨恨和愤懑,而是对未来充满希望,他真心感到欣慰和开心,这都是多亏了…… 他看向时浅渡,柔和的眉眼有些闪烁。 时浅渡在他之前找到了云予,并把云予带在身边悉心照顾,这份恩情让他感激又惭愧。 几乎无地自容。 “小时,真的很感谢。”季子玉向时浅渡欠身道谢,又道,“你年龄虽小,但资历足,未来还需要你多费心。” 他十几年中一直为了人与妖的和平共处到处奔波,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才四十岁的年纪,发间却已经生出银丝,在冬日的暖阳下,脸上显出几分疲惫。 “我对你的伟大事业没什么兴趣。”时浅渡说地直白,没有半点遮掩。 她顿了顿,又把云予往前一推。 “这小鬼的目标,倒是跟你有点像。” 她还记得这个小鬼在乱哄哄的街道上说过的话。 那时他的声音不大,安安静静的,却莫名有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温柔而美好。 云予微怔,随后腼腆地搔搔自己的棕色短发:“局长放心,无论过程有多少坎坷,遭遇多少阻碍,我相信《条约》开篇上的美好场景早晚都会到来的,人类和妖怪们可以和谐相处,再没有你死我活的战争。” 季子玉的眼眶有点红,像是泛起水光。 他垂眸笑起来:“要是想达到这样的目标,你可要努力了。” “我知道!就算只是微薄之力,我也会努力的。”云予也弯弯唇角,笑容灿烂,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阳光明媚,未来似乎充满希望。 他身为人妖争端的受害者,深刻目睹了人类和妖怪斗争的残酷,也明白夹缝中生存的痛苦。 如果不是碰到了阿时,他或许还在苦苦挣扎。 既然有机会从旋涡中逃离出来,那他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竭尽自己所能,改变人妖相争的残酷现实,让世间不再有那么多的悲剧。 季子玉一时无言。 云予能成长的这么好,多亏了时浅渡。 他更觉得内疚了:“小时,我很抱歉没能出手帮你……” “你又不是神,永远救不了所有人。”时浅渡接话,并不太在意,“如果你为了一个并不熟识的人,就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那我才会瞧不起你。” “……” 季子玉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顿了半晌,他轻声道:“谢谢你能这么想,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云予轻轻挽着时浅渡的手臂,冲季子玉的背影挥挥手:“局长,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啊。” 时浅渡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么糟糕的过去,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过得简单快乐。 ——谁会想要这么糟糕的父亲呢。 季子玉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殊不知人们更讨厌被人像傻瓜一样蒙在鼓里。 “那人终于走了?” 宗御在附近的山头上待了半天,现在才冒头回来。 妖怪们不时行人类土葬那一套,死后大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少有刻意立个墓碑的。 妖王之桃的死太过惊人,所有妖怪都知道她死在了苏达山上,便偶尔会有妖前来凭吊,久而久之,山顶上堆起了个简单的小土堆。 宗御曾是之桃最忠心的下属,沉默地跪坐下来。 云予眨眨眼睛,也学着跪坐着。 时浅渡半倚半靠在附近一颗巨树的树枝上,懒洋洋地望着天,偶尔瞥瞥下面的情况。 “之桃大人,妖管局的高层全都死了。” “多亏了云予和时浅渡他们两人,才能让我们犬妖一族的大仇得报。” “云予虽是半妖,却是族中最出色的小辈。” 宗御少有的放轻声音,碎碎念着,因为外表粗犷,这个样子显得有两分滑稽。 请您放心吧,之桃大人。他想。 云予这次难得沉稳,一双透亮的眼睛望着前方,在心中悄悄默念道:阿时对我很好,相信阿时也会……一直一直地陪在我的身边。 我们会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悲剧不再重现。 …… 事情告一段落,时浅渡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光荣退休”,在家吃吃喝喝愉快度假了。 没想到被推举成了妖管局新一任局长。 她经历了几次拒绝拒绝再拒绝,终于没顶住对方鼻涕横流的哭爹喊娘,决定当个挂牌局长,拿着局长的工资,把手下的事都丢给副局长去做。 哦,副局长就是盛铭诚。 “时浅渡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回来!” “公务堆了整个办公室你全丢给我自己不到六点就跑了好意思么!” “他奶奶的,老子是副局长不是你秘书!!” 盛铭诚的怒吼响彻整个妖管局主楼,谁听见不得说一句“真惨”。 自从时浅渡和他分别成为正副局长之后,他真是彻底看清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几乎所有工作都丢给他一个人,还美其名曰“这是局长看重你的表现”。 可劲儿扯犊子吧!! 要不是他打不过时浅渡,真相把这个女人绑在办公室里让她体会体会从早忙到晚黑眼圈黑紫黑紫的感觉! “我今天有事,这是特殊情况啊。”时浅渡电梯都不走,直接拉开窗户跳了出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仰头道,“你兼职秘书不就行了,我给你涨工资!” “我稀罕你那点工资???”盛铭诚抄起新买的杯子,灌入灵力就狠命砸了下去。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新买的第二十六个杯子了。 云予扒在办公室门口,表情很无辜:“不好意思呀,我今天约了阿时一起出去,工作就麻烦你了,阿时会给你付双倍工资的。” 但这语调,怎么看都不像是很无辜。 什么特殊情况?陪这个小鬼出去玩罢了! 盛铭诚急火攻心,“砰”的拍在桌子上,几乎把桌子拍散架:“滚蛋!” 云予一缩肩膀,笑得开心,显然是故意挑衅成功了。 和他迎面走来的妖管局成员微微欠身:“副部好。” “啊,你好你好。”云予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他本身就努力,在身上的妖力封印解开后更是实力大增,很快就从通灵者学院毕业到妖管局工作了,而且不出半年连升三级。 不少人看他眼红,背地里酸溜溜说他这些都是因为傍上了时浅渡。 但他做实事、性格好、有耐心,很多人类和妖怪都在相处中逐渐感受到他的真诚,从而越来越信任他,在网络上的妖管局匿名监督渠道,他收到的好评是最多的。 从楼上一路小跑到时浅渡面前,伸出双臂扑了过去。 他揽住时浅渡的脖颈,又软又嫩的唇猝不及防地亲在她的唇畔,模模糊糊地撒娇。 “阿时,我有点想吃火锅,辣的那种,好不好?”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小半妖眼神晶亮,望着她时总是充满憧憬和眷恋,仿佛生活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每每看到这样的神情,她总有一种把人死死揉在怀里的冲动。 想要,多怜惜他一点点。 “你不是吃辣的会肚子疼吗?”她挑挑眉头,不是很赞同。 火锅当然是辣的好吃,辣油沾着麻酱塞进嘴里,浑身上下、就是头皮都是爽的,就算是不那么喜欢吃辣的人,闻到这种味道都会觉得香。 云予是犬妖,那小鼻子好使得很,八条街外有家老火锅店都能闻出来。可惜他的胃是真的脆弱,第一次跟时浅渡出去吃火锅时,吃的是微辣锅底,吃到一半就开始肚子疼,回家后也是一连几天都不舒服,说是胃里火燎燎的疼。 所以这两年来,每次他都是清汤寡水的多吃青菜少吃肉,眼巴巴看着时浅渡“嘶哈嘶哈”地吃着中辣锅底,小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我的胃都已经养很久了,偶尔吃点辣的肯定没问题!” 云予说得斩钉截铁。 最终,在云予信誓旦旦的保证和软磨硬泡的央求下,两人去了个大型商场。 刚在火锅店里坐稳,服务生就拿来了菜单。 时浅渡先看锅底,说道:“要个微辣锅底。” “阿时,我们要一个清汤一个中辣吧。”见时浅渡看向自己,云予又补充道,“我要是吃不了中辣,可以沾沾清汤的底,要是还觉得辣,就可以只吃清汤了。” 时浅渡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那按他说的,要清汤和中辣的鸳鸯锅。” 很快,两人点好了两人份的菜肉。 云予起身:“我稍微出去一会儿,阿时你等一下哦。” 高高瘦瘦的少年吧嗒吧嗒地离开了作为,过了十多分钟,又吧嗒吧嗒地小跑回来,远远地见到座位上的时浅渡,都忍不住开心地摇头晃脑:“阿时,我回来啦。” 因为一路小跑,在二月的天气里,额头上硬是浮出了薄薄的细汗。 他手里端着两杯粉红粉红的奶茶,把其中一杯推到时浅渡眼前:“阿时,这是你第一次带我来这边时想喝的奶茶,当时因为我突然控制不住兽化……反正当时我看阿时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那次之后,他保持了很长一段兽化状态,化成人形又很快就去山里和宗御师父学习,再后来又入学了通灵者学院,整个人事情多得团团转。阿时也是一样,每天都在努力赚钱。那么久的时间,两人竟然没怎么一起好好地逛过商场。 今天还是偶然看到有女孩手捧着奶茶,才忽然想起从前的事。 云予充满期待地看着对方,眼里盛着星星。 奶茶杯在火锅店暖色的灯光下显得很诱人,几瓣鲜红欲滴的草莓摆在雪峰上。 “这个啊。”时浅渡故意拉长语调,表情平平,看起来不甚在意,“其实很多东西,就是时间赶巧了,看到的时候忽然很想吃,过了那段时间,也就不再想吃了。” “那,阿时不喜欢的话……”云予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以为阿时会开心,没想到只是感动了他自己罢了。 看着少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乱起来,她轻笑:“巧的是今天我刚好想喝,谢谢。” “阿时喜欢就好!”云予似乎大大地松了口气,喜笑颜开,“肉齐了,来涮肉啦!” 薄薄的羊肉片被一筷子加起,放进滚开的铜锅中涮上几秒就熟了个滚透,带着锅底中橙红橙红的辣油夹到小碗中,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刺激着人们的鼻腔和味蕾。 云予好久好久没吃过辣锅了,把羊肉在麻酱碗里蘸足了酱料,实实在在地来了一大口,立刻被舌尖上麻麻辣辣的感觉刺激到,不禁红着眼角“嘶”了一声。 “哇,好辣,但好好吃啊!” 吃辣火锅的感觉很微妙,眼泪都快被辣味逼出来了,可就是一筷子一筷子地不想停,只想多喝两口汽水、多吃两柱肉。 时浅渡看着他一口气干了好几口肉,又喝了小半瓶汽水,嘴唇上都留着辣油,她吐槽道:“慢点吃,好像我会跟你抢似的。” 啊,好像在和阿时初见时,阿时就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阿时对我这么好,当然不会跟我抢了!” 云予说完,灵动的琥珀色眼眸鬼鬼祟祟地瞥向时浅渡,微微仰头,把小脸递到时浅渡面前,他轻轻地唤:“阿时。” “嘁,就知道卖乖。”时浅渡白他一眼,抽出一张纸巾,蹭掉了他唇畔的红油。 饱满的唇因为吃辣而变得殷红,稍稍有点儿肿。 望着这对饱满丰润的红唇,很难不怀疑云予是故意的。 她托住小半妖的下巴,在他唇畔轻啄了一下:“你自己慢点吃,吃太快又会胃疼了。” “唔,知道了。”云予喜滋滋地咧开唇。 果然阿时还是乐意“上钩”的。 看来……他还是蛮有魅力的嘛。 没过多久,他吃东西时果真放慢了速度,挡在桌子下面的手轻揉了揉肚子。 算不上多疼,但确实有些不舒服。 养了两年的胃,竟然还是吃不了辣吗? 云予蹙蹙眉头,喝了两杯热水,又吃了点自助的西瓜,想要压下胃里那团火燎燎的感觉。 看到时浅渡小碗里的麻酱见了低,立刻起身,主动去帮忙填新的酱料。 “羊肉可以吃了!” “这个小酥肉好好吃,阿时阿时,你也来尝尝!” “阿时,你喜欢的油豆皮好啦!” “这个好烫的,阿时要慢一点点吃哦。” 云予记得时浅渡的所有喜好。 他自己胃里有点不舒服,便开始全心全意地为对方服务,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隔壁桌的两个小姐姐总是偷偷地往他们这边瞥,其中一个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满是羡慕地轻呼出声:“呜呜呜你看看人家的小男朋友,又乖又可爱!比我前男友强不知道多少倍!” 她的姐妹跟着吐槽:“嗐,拿得出手的叫前男友,你那拿不出手的顶多算是人生污点呗。” 小姐姐瞪了一眼自家姐妹:“去去去,瞎说什么大实话!” 敏锐地听见隔壁桌上小姐姐们的话,云予心里一跳,耳根也跟着红起来。 忽然之间就……好开心啊。 原来在大家眼里,他和阿时这么般配的吗? 他眉梢眼角全是甜甜的笑意,边给时浅渡夹菜边说:“阿时,我们吃完火锅去看电影怎么样?最近刚好有个恐怖片新上映,网上的讨论度很大呢,阿时一定会喜欢的。” “你不是不喜欢恐怖片么。” 她每次在家里放恐怖片时,云予都会被里面血腥的画面和阴森的氛围吓得兽化成小团子,不停地往她怀里钻,可明明怕的不行,又总是忍不住往电视屏幕上面瞥。 时浅渡想到小团子的所作所为和手指触摸时的柔软触感,有点想笑。 “我喜欢看,只是以前有点害怕,但我现在已经是大妖怪了,不怕他们!”云予伸出一只手到空中,似乎有点小自豪,“我可以一爪撕了他们,甚至……可以帮到阿时或者保护阿时了呢。” 最后的话,他说得有点没底气,阿时那么强,需要谁保护啊。 顿了顿,他鼓鼓唇,终于小声地实话实说道:“好吧,害怕的话,不是刚好可以缩到阿时怀里么。” 云予似乎早有预谋,时浅渡点头决定去看电影后,他立刻就拿出手机上的电子票券,还喜滋滋地说这是最最中间的位置,视野也别好。 和从前那么多次一起看鬼片的经历差不多,他被大银幕上飞涌的血液和鬼脸吓得脸色发白,手臂死死缠住时浅渡的胳膊,手指把颇有质感的衣料攥出一小片褶皱。 整个人就差挤到时浅渡怀里了。 待电影播放完,已经是深夜。 演播厅中的观众逐渐散场,他们也跟着人流一起走出影院。 外面下雪了。 羽毛般的雪花从空中簌簌而落,倒有些像那日漫天飞舞的鸭绒。 气温比傍晚来时下降了一大截。 下沉式的露天商场中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光,但和来时的人声鼎沸不同,此时只有少量神色匆忙的人们在冷风中匆匆穿行,开车或是打车回家。 唯有时浅渡和云予两人不慌不忙地走着。 云予看起来很兴奋,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蹦跶了几下,一转身面向时浅渡,一边倒着往前走。 他白净的脸上扬起笑容:“阿时,现在是新的一天了。” 说完,琥珀色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时浅渡,眼睛亮的像是盛着星星。 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时浅渡看着他有些幼稚的举动,失笑。 这小鬼卖乖真是第一名。 她伸手揉揉棕色的小卷毛,轻声祝福道:“生日快乐。” 头脑中有什么“砰”地一声炸开。 云予兴奋地整个人都快跳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那种灼热甜蜜又上瘾的感觉从心头疯狂地滋长,“咕噜咕噜”地冒起了粉红色泡泡。 阿时竟然记得,阿时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用意! 他笑得好像泡在蜜罐里,双臂勾住时浅渡脖颈,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处,撒娇似的轻喃道:“阿时,我成年了哦。” 这话已经不能说是别有深意了,而是再直白不过。 冬日里,呼出的热气化成了雾,轻轻打在时浅渡耳畔,有些痒。 心里也有些痒。 瘦瘦高高的少年,现在比她高了半头多,却还是如同曾经一样,乖乖巧巧地依偎在她身边,从来不惹事不闹事,一直那么听她的话。 她揽住云予的腰,少年立刻乖顺地窝在她怀里。 柔软的棕发蹭在她脸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偷偷变出了尖尖的毛耳朵,温柔而诱人地扫在她脖颈上、耳朵上,痒痒乎乎的。 她咬着云予的耳朵,低声笑道:“我看你今天是早有预谋?” 提到这个,云予的小脸逐渐转红,眼尾发烫。 他羞涩地嗔瞪时浅渡一眼。 阿时最喜欢明知故问,用这种方法逗弄他。 时浅渡越见他害羞便越喜欢逗他,故意提起之前在京郊山上的事:“今天晚上,你是打算还跟上次在山上一样……” “停……!” 云予伸出双手捂住她的唇,羞得抬不起眼。 他预料的果然没错,阿时会一直拿这件事调侃他了QAQ “今天……才不会那样。” 他可是为了今晚提前从网上看了很多相关……唔,资料吧,各种知识都丰富了很多呢。 时浅渡时常以调戏云予为乐趣,刚想附在他耳畔说些什么,却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紧紧地皱着,难受得咬住下唇,不想让自己发出痛呼。 她动作一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云予的腰微微佝偻着,一副脆弱的模样,圈着时浅渡脖颈的手臂无意识地更紧了。 他忍了片刻,终于细声道:“阿时,我胃里好疼……” 可能是之前吃了点辣,现在从电影院出来又忽然受风,胃里一冷一热的就受不住了,一下下抽疼的厉害,腰有些直不起来。 时浅渡:…………… 笨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圈住云予细瘦的腰,在他身上掐了一下,道:“兽化。” 云予额头上都是冷汗,听话地点点头,趁着四下无人,瘦削高挑的身体转眼就化成了一只小团子,被时浅渡一把接住,埋在了厚实的羽绒服里。 棕白相间的小团子脆弱地窝在留着温度的羽绒服里,把自己柔韧性极好的身体抱成一团,四只小腿都曲在身下,又亮又大的双眼痛苦地眯成了一条线。 时浅渡掐了掐他的小脖子,抱着胖鼓鼓的羽绒服飞身而起。 瞧着小家伙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轻叹。 到家后,小团子被放在床上。 时浅渡拿着水壶水杯和热水袋回到房间时,她大床上的小团子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露在被子外面的有着棕色卷毛的小脑袋。 云予已经化回人形,毛衣长裤之类的被丢在地上。 他用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只把脑袋露在外面一点,留出一双有些虚弱的琥珀色眼睛,和一点微微泛红的鼻尖。 因腹部的剧痛,他缩在被子下面的身体紧紧蜷缩着,把绵软的蚕丝被拱出一个小鼓包。 见到时浅渡推门进来,手上还端着水壶水杯、腋下也夹着暖水袋,他虚虚地唤了一声:“对不起阿时,都怪我胡乱吃东西,害的你还要照顾我。” 明明不应该让阿时做这些麻烦事的啊。 而且……还有他今晚的计划呢。 “过去都是你承包家务,我呢,偶尔照顾你一下还是没问题的。”时浅渡耸耸肩膀,把东西都放在床头柜上。 她轻快地把暖水袋中灌满了热水,仔细拧好盖子,递给云予。 “来,用热的东西敷一下会好点。” 蚕丝被下面伸出来一截素净修长的手指,指甲剪的干干净净。 云予小心地把微烫的热水袋拖进被子里,捂在腹部。接着,他偷偷瞥了眼时浅渡,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话都还没说,自己的小脸先红了个透彻。 时浅渡正在倒水时,那只细瘦细瘦的手又偷摸摸伸了出来,轻轻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袖。 他窝在被窝里细声细气道:“阿时,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揉一揉肚子?” 说完,整个脖颈涨得通红。 好在这些都埋在被子下面,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小节耳朵能看出来泛红。 “先把热水喝了再说。”时浅渡把晾了一小会的热水递到他眼前。 她只倒了半杯水,放在杯子里很容易就不再烫口得难以下咽。 云予乖乖地点点头,稍稍直起了些身子。 “谢谢阿时。”他接过水杯,浅浅地饮了一小口,发现温度好好可以入口,便一鼓作气,两三口就喝净了水杯中的水。 一股暖流随着他的动作顺着食道滑落到胃里,一阵暖洋洋的。 可腹痛的状态并没有减轻。 时浅渡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心疼,但也没忍住取笑他:“啧啧,成年后的第一天,因为作死吃了辣火锅而肚子疼一个晚上,真有你的。” “呜呜……我这么难受阿时还说我。” 云予委屈巴巴地扁扁唇,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委屈,眼眶湿软发酸。 本来他想,今晚正式成年,要想方设法地勾/引阿时跟他做一些羞羞的事情的……这下倒好,什么都做不成了,亏他准备了那么久。 时浅渡看出他的脸红得不正常,伸手轻轻摸在他的额头上。 掌心传来明显高于常人的热度,一看就是发烧了,而且是蛮严重的那种。 “你发烧了,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她扶着云予靠在床边,去客厅中找出治肠胃的药,“这是你之前吃过的肠胃药。” 云予很听话地吃下几种药,楚楚可怜道:“阿时,好苦。” 这显然是在撒娇。 因为生病胃疼,他说话时不像平时那么活力满满,少了些中气,听起来又绵又软,像是有人拿着一只羽毛,淘气地在人心尖上轻轻地蹭。 时浅渡心里有些发痒。 她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草莓瑞士糖,慢条斯理地拨开糖纸后,把糖块拿到云予眼前绕了个圈圈,丢到自己嘴里:“唔,真好吃。” 云予发觉被逗弄,不满地鼓鼓唇:“阿时这时候还要欺负我。” “你肚子难受还不是自己作的。”时浅渡凶神恶煞地咧咧嘴,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你现在这胃口吃糖肯定也不好,我给你沏点蜂蜜水。” 时浅渡,看起来是个弄潮儿,是街边最靓的仔。 实际上她十一点睡、七点半起,每天早晨必喝一杯蜂蜜水。 喝过蜂蜜水,云予扁扁唇,张口是虚弱的气音:“阿时,肚子还是很疼,你帮我揉揉吧。” 时浅渡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把云予搂在怀里。 手掌探入蚕丝被中,隔着薄睡衣轻轻地按揉在他的肚腹上。 曾经瘦削得惨不忍睹的小少年,如今成熟了许多,腹部是一小片很有弹性的肌肉,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手感极好。 还真有些……爱不释手。 她歪头,薄唇碰到了云予的耳廓,温声道:“这样好一些么?” 柔软的唇触碰到耳朵,一张一合间有温热的气息拂来,弄得云予心尖直颤。 嫩粉色的薄红悄咪咪爬上面颊,爬上耳垂耳尖。 阿时她,是不是……故意的呀。 这样的想法蔓延着,几乎让他的头脑炸开。 尾巴悄悄伸出来,在时浅渡的手腕上一下一下地轻蹭。 时浅渡微微一顿。 她轻拍一下他的尾巴:“还闹,现在胃口不疼了是吧?” 这时候还勾她,禁得住折腾是怎么着? 云予可怜巴巴地开口:“还疼呢。” “还疼就老实点。”时浅渡腾不出手来,便张口轻轻咬在云予毛绒绒的耳朵上,轻轻地摩擦,“不然你自己忍着吧。” 云予身体一抖,胃里的痛感和耳畔的酥麻混杂到一起,他又难受又难耐。 “我……我不乱动了,阿时饶了我吧。”他声音发软。 “不舒服就先养病。”时浅渡轻哼,声音拉长,“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说的别有深意,一看就是瞧出了云予的用意。 云予脸色爆红,沉默了有十余分钟没说话。 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偷瞥时浅渡好几次之后,他终于开口,嗓音微哑:“今天我好难受,阿时别走,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时浅渡揉他肚子的动作顿了顿。 精致漂亮的少年埋在她身上,侧着露出小半张脸,琥珀般的眼眸有些迷蒙,眼尾因困倦和发热的痛苦而微微发红。 这么摆在明面上的邀请架势,谁扛得住。 时浅渡的眼眸微暗,在云予的腰上掐了一下:“小鬼,生病了还勾人……是不道德的。” “那,我只对阿时不道德,好不好?”云予低声嘟哝,赖在时浅渡身上不肯动。 感受到发烫的温度隔着睡衣传递过来,时浅渡搂着他身子的胳膊又紧了紧。 小半妖的身子实在是……太软了,抱起来舒服的不得了。 她喉咙一滚,垂头轻轻吻在云予的唇畔。 软软嫩嫩的。 啧。 不道德的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少国主x卑微忠犬奴隶(我蛮吃这口呜呜呜,架空!!特别空!!别考据!!大白话!!! ———————————— 有两个预收求求宝子们看看它们吧!!! 【我能听见反派心里话】 尹青时自认为只是个平平无奇苦逼高三狗。 可她某天,听到新同桌晏清生和一个机械音的对话。 “宿主,你的反派任务就是陷害男主、践踏女主,让男主奋起,让女主依赖男主,看似阻挠,实则助攻,促使男女主修成正果。为方便任务,主系统已经把你调为女主同桌。” “尹青时?空有一张脸干啥啥不行的人也能当女主?” 尹青时:……? 是不是空有一张脸她不知道,但她觉得她这巴掌挺配晏清生的脸。 后来: 晏清生拿一听摇晃很久的可乐递给尹青时。 尹青时故作不知,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在打开的一瞬间对准晏清生—— “不好意思呀,没想到喷得这么厉害,晃得你胳膊都酸了吧。” 晏清生打算用催眠卡把尹青时反锁在自习室里。 尹青时先发制人,抄起英汉字典砸晕人后,反手锁上自习室的门,第二天看着眼眶发青的晏清生—— “听说你在自习室学习一晚上,是打算逆袭300分上清华吗?” 无数次斗智斗勇后,尹青时发现不仅没能劝退对方,晏清生看她的眼神还越来越不对劲了。 少年轻咬咬唇,面色绯红,豁出去了一般对系统吩咐: “三张盛世美颜卡,全用在我身上。” 系统:? 尹青时:? 【可恶今天也是努力抵抗盛世美颜卡的一天呢】 【他怎么这么可人呜呜呜】 【不然就别抵抗了顺势压倒他,卡效过后装失忆就当是卡效副作用怎么样?】 #故意茶里茶气实则又美又飒女主 #前期做任务·后期参与雄竞·妄图攻略女主的暴娇校霸 ———————————— 【②猫薄荷成精穿进恋综啦·说实话我想双开这个】 【猫咪x猫薄荷】 【猫薄荷甜拽妹x暴娇·口是心非二世祖】 南溪是一只猫薄荷精,穿成娱乐圈文中对当红炸子鸡裴牧识死缠烂打的黑红小花。 刚穿书时,原主刚用尽千方百计参加一档恋综直播。 圈里都知道裴牧识是个脾气火爆直言直语的怼王,少有人敢招惹。 无数网友坐等看南溪的笑话。 然而,裴牧识见到南溪第一眼,连连后退几步,逃一样跑开了。 网友:??? 你怕她什么!直接怼她啊!! 身为妖猫的裴牧识内心s:他不想闻见猫薄荷的味道,变成一只躁动的小毛球啊! 开播没多久—— 满满一桌子午餐,裴牧识上来就吃南溪做的,满脸欢喜,眼尾都红扑扑的:呜掺了猫薄荷真的好好吃啊! 被南溪瞥一眼,立刻咳一声:“我怕你这黑暗料理毒到大家。” 男女嘉宾互送手工礼物,裴牧识率先抢走南溪做的娃娃:以后终于可以抱着猫薄荷的味道吸了!! 他和其他男嘉宾解释:“这么丑的还是给我吧,前辈们选其他好看的。” 嘴上这么说,可他几次被拍到偷偷用脸轻蹭,幸福到双眼眯起,在床上打滚。 两人一组的互动游戏,裴牧识不情不愿地分到南溪一组。 他嫌弃地撇嘴:“你别给我扯后腿。” 结果南溪抬高手,他立刻用脑袋顶了顶那双满是猫薄荷味道的掌心。 网友:??? 没看到笑话,反倒吃一嘴狗粮! 全网都想知道这是不是剧本,于是节目组突袭自证—— 暴躁难搞的当红炸子鸡迁着南溪的衣角,耳尖绯红,凶神恶煞地说着最软的话: “给我吸一下,就一下!” 网友: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暴躁小猫咪变得“好嗨哟”的甜爽小萌文,字数不会太多】 【男主是妖猫,对猫薄荷无法抵抗】 —————————————— 感谢在2021-11-03 22:34:47~2021-11-05 19: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冥雪 30瓶;我追的文今天会三更 10瓶;莫莫、石头味花栗鼠 3瓶;珩樊樊 2瓶;梨子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卑微奴隶1 第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听到熟悉的声音, 时浅渡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上一个任务目标,来到了新的小世界。 她的头脑还有些混沌,因为空间传输的缘故, 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没有使用过“身份匹配模式”一连串完成数个任务, 不是很熟悉运行模式,便伸手调出蓝幕一般的显示屏,简单过了一遍身份匹配模式的运行机制。 任务者身份匹配标准:其一, 匹配对象与任务者本人性格极为相近;其二, 匹配对象在小世界中系数占比小, 为小世界中的非重要人物。 任务者传导到匹配对象身上后, 会自动调整匹配对象参数, 将身高、体型、外貌调整为任务者原本模样, 以便任务进行。 系统判定任务成功结束后,会自动加速运转时间轴至匹配对象本体死亡, 同时将任务者弹出小世界,回到时管局或进入下一个小世界。 在小世界中积累的感情会自动被剥离, 以免长期任务中, 造成时管局员工的情绪紊乱。 弹出小世界后还会被剥离感情啊…… 看来,时管局在制度和运行模式上,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时浅渡的思绪。 灵巧的小女孩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国主, 国主大人命人送来了刚从西域运送过来的葡萄, 可少国主现在可想用一点?” “端进来吧。”时浅渡翻身起床,用爱刀挑起用金银丝线绣着精美纹饰的床帐,四脚上悬垂着的香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眼前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淡金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撒进房间,在地上落得星星点点。窗的一边是个用作梳妆台的珊瑚木方桌,桌上放着两个锦缎多格首饰匣子, 还摆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看上去全都价值不菲。 再加上少国主这个身份,显然比之前捉妖师的生活富裕多了。 不出两分钟,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女孩双手托着果盘,迈着小步走进房间,将洗净的葡萄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整个过程,她一直低垂着双眸,从不四下乱看,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训练有素,而且看起来……似乎有点怕她。 时浅渡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揪下一颗葡萄丢进口中,一挥手,蓝色的电流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显示屏,进入了资料库,了解这个小世界的情况去了。 这次的任务目标叫陆苏北,从小出生在呈国奴隶营中,和他柔弱的母亲一起受尽了屈辱。从他记事时起,就频繁目睹着母亲为了给自己换一口吃的,被男人们□□施虐。12岁时,便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惨死街边。后来他孤身一人生活在奴隶营里,弱小的孩子们抢不到饭吃,还会处处被年纪大的奴隶指使、暴打,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他只能变得比别人更强、比别人更狠。 15岁时,变得精壮的少年终于被人买走,离开了奴隶营。 然而被人买走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他依然忍受着凌虐与侮辱,辗转于不同的主人手里。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司寇家的大少爷陈斯寒看中,从原主人手里讨了去——等待他的是无休止的强迫和凌虐,他在陈斯寒的别院中度过了一生中最为屈辱和悲惨的时光。 也正是因此,他直接黑化了个彻底,揭竿而起,借以一身武力和出神入化的谋略,战无不胜,一举扫平中原十几个国家,建立自己的王朝。 直到这里,听起来还是好的。 然而他从小受过太多苦难,痛恨贪官污吏、痛恨官官相护、痛恨政以贿成、痛恨钱可通神,眼睛里根本容不得沙子,即便是一点小错也会得到严厉的处罚,王朝中的官吏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地换。不仅朝堂上如黑云压境,下层百姓们同样万马皆喑。 在这样的压抑的□□下,无数人起兵反抗,却一次次被镇压。 不出几年,全国人口直接锐减百分之五十以上。 果然是没有压迫就没有反抗。 时浅渡在心中啧啧评价。 她吃净了葡萄,习惯性地想拿块草莓瑞士糖,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她在这个小世界吃不到糖了! 要是提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小世界是古代就好了,她就可以提前买好几千几万颗草莓瑞士糖,都丢进随身系统自带的空间里,随时拿出来吃。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会突然来到古代啊! 真是好气啊。 她不爽地“啧”了一声。 不想门外的身影立刻跪倒在地,膝盖狠狠撞在地上的闷响声很大,能让人想象得到,这对膝盖未来会青紫成什么样子。 “少城主息怒,少城主恕罪。”少女的声音在抖,显然怕极了时浅渡。 “……” 她有那么吓人么,她明明是个随和的人。 时浅渡撇撇嘴:“起来吧,没事。” 这个小世界里,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把人家小姑娘一下子吓成这样? 她打开自己的资料。 时浅渡,呈国国主之女。 时浅渡的父亲时胜德年轻时骁勇善战,有理想有抱负,常年在外四处征伐,打下脚底这片易守难攻的肥沃土地,立国为呈。 他人到中年后,一个儿子病逝,三个儿子战死沙场,大女儿为了国家安稳远嫁他国,只剩下时浅渡一个老来的子的孩子。加之数十年的征战让他落下一身病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他一蹶不振,没了年轻时的野心,不想继续在风起云涌的战乱中拼命,只想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看自己仅剩的宝贝女儿长大成人、继承国主之位。 时浅渡是他几个孩子去世后,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他又很喜欢时浅渡的生母陈氏,所以即便是女孩,也非常宠爱,还在时浅渡14岁时立她为少国主。 也正因为如此,时浅渡被他宠的无法无天。 她本质上不算是有坏心思,然而娇纵放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对金钱挥霍无度,还时常听信谗言。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全都绕着她走,明面上是不敢招惹她,背后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权当这个“少国主”是个笑话。 被宠坏的孩子有的所有缺点,她占了个齐全,唯有一个优点——一身确确实实的好功夫,这也使得她嚣张跋扈的同时颇有野心,不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只想安居一隅,希望可以借着自己的武功主动率军出征。 可惜她空有野心和武功缺少谋略,身边的奸人为了谋求财富和地位,卖主求荣,一边谋财一边进献谗言,在各方势力的小动作中,第一次主动出征就战死沙场。 看完整个脉络的时浅渡:………… 这是用她的性格匹配出来的人? 她嚣张吗?跋扈吗? 她明明很好说话的好不好。 话说回来,这个小世界的设定倒是很有意思,很像她在时管局里玩过的那些史诗战争类游戏——群雄逐鹿的时代,大国分裂成无数小国,能人将士起兵立国,争霸天下。 乱世之中,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时胜德的想法,虽然可以理解,但不太可取。 一旦入了局,想要脱离棋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时浅渡拿定主意,手指在空中敲击几下,把这个小世界中呈国的资料介绍大概扫了几眼,接着调出任务目标陆苏北的位置。 她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中那个小红点上。 既然她呈国少国主还处尊养优地活着,说明她这次和上个小世界一样,还是来到了陆苏北黑化前的时候,就让她去会会这个“用兵如神”的家伙。 她换了身轻便简单的衣裳,提刀而出。 门外的婢女柳儿连忙跟上两步:“少城主,您可有什么吩咐?” 看到少城主带刀出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时浅渡瞥她一眼,见这小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柳叶眉下是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顿时让她心里舒畅了些许——看到美好的事物,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开心起来吧。 “没事,你别跟上来,我自己出去一下。” 柳儿垂首称是,目送着时浅渡离开时,连忙唤来一个家仆,吩咐道:“找人暗中保护少城主。” 家仆行了一礼,退下。 在时浅渡被立为少国主后就被赐了府邸。 这府邸占地不小,出了内堂,穿过长长的走廊,就能见到庭院中供人休憩赏玩的池亭小阁,看得出一景一物都是经过了精心的雕琢设计。 她嫌在地上七弯八拐地速度太慢,直接飞身跃上高高的屋顶。 放眼望去,是一片颇有威严的高门大院,显然是权贵们的宅邸区域。 她身轻如燕,速度极快,嗒嗒嗒地越过数座宅邸,终于望见一片繁华的街区。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天边的红日徐徐落幕,留下一片灿烂的霞光。 呈国最为繁华的长青街上,店肆林立,游人如织,满眼红红绿绿的店铺招牌旗帜,好不热闹。 代表着陆苏北所在地的小红点就在这一片花红柳绿之中。 时浅渡已经看过陆苏北的资料,知道他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烂泥里,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来这种地方游玩享受才对,坐标怎么会在这里呢? 地图上的红点和代表她自己的蓝点慢慢重合在一起。 时浅渡面前是个灯火辉煌的精致楼阁,大门上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竹苑。 听着倒是雅致,可满楼红袖招的……可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小倌馆么…… 她直接略过门口迎上来的几名俊美男子,大步地往里面走去。 只见堂里正中间的舞台上,正有几名男子随着乐声起舞,四周散落的桌椅上已经零零散散坐上了些寻乐的男男女主。 老鸨很快迎面走上前来,精明的双眼飞快地把她打量一遍,立刻就知道来人身份不凡,说不定是个一掷千金的主,连忙笑脸相迎:“这位姑娘头一次来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尽管说,妈妈我定能给你寻着满意的人选。” 时浅渡一向不喜欢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一侧身就略过老鸨直奔通往二楼的楼梯。 “姑娘你这是……”老鸨见势不对,连忙跟了上去。 可时浅渡速度极快,她哪里跟得上,眼看着时浅渡熟练地饶了小半圈直奔后院,她立刻急了起来,语气也跟着强势不少:“姑娘,人到哪都得讲究个规矩,你要是再不听劝,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大块头护院直奔时浅渡而去。 时浅渡还未推开通往后院的门,便听见院里传来一阵闷响,连带着还有锁链落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她一脚踹开门,正巧有个衣不蔽体的高大男人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正是那个小红点,陆苏北。 受过无数非人折磨的男人一身青紫,身上有着层层叠叠的无数伤疤,鞭打、滴蜡等一眼就能瞧出。尽管是这般伤痕累累,他身上却很并无污迹,似乎被人刻意清洗干净,就连一头披散下来的长长黑发都是柔顺的,随风飘起。 撞在时浅渡身上时,她甚至能闻见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 陆苏北的反应很快,刷地抬起头来,跟时浅渡四目相对时,原本杀气腾腾的眼神微微一怔。 来人是位贵女,不是把他送到这里的那个混账。 就在他晃神这一瞬间,追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抓住托在地上的锁链,用力一扯。 他的双脚被巨大的锁链拴住,脚腕上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被这么拖拽一下,直接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竟是头先着地! 头骨着地发出巨大的闷响,他撞得眼冒金星,瘫在地上几乎起不来。 晕晕沉沉中,他感觉到有一道扎眼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上——是那个贵女,她在看他寸丝不挂的身体。 强烈的屈辱感从心底喷薄而出。 就在这时,华贵的柔软外袍落在他身上,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气,带着还温热的体温,在秋日里给他增添一丝温暖,也掩住了他的屈辱。 他紧紧握着的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了。 这位贵女,竟为了他解下外袍。 那一瞬,心中的感激和暖意无法言说。 “快抓住这个女的!”老鸨终于气喘吁吁地跟来,看见从屋里跑出来的陆苏北,立刻瞪大了双眼,尖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看不住吗?陈公子刚把人送到这儿来,人还没走呢!还不快把他给我关回去?快动手啊!” 在老鸨尖厉刺耳的声音中,几名壮汉和后院中的护卫纷纷持刀缓步上前。 陆苏北闻言,强撑着想要曲身站起,脚下束缚着他的锁链又是叫人一扯,再一次摔倒下去。 他心中悲凉,难道他真的无法逃离这样屈辱的宿命了么? 然而这次,他在摔倒之前,被身前的人揽住了腰身。 这个比他矮了大半头的姑娘看似瘦弱,实则有力,纤瘦的手臂一勾,就让他整个人都落入那个透着暖意的怀抱中,鼻息之间充斥着同方才一样的淡雅香气。 好温暖的感觉。 他有那么一刹那,竟然觉得这位贵女会带他走出泥泞。 可他们如今四面受敌,这些都是妄想——秦楼楚馆,哪个不是背后有权贵撑腰的呢? 即便真能逃得了今日,也难逃明日,还会把这位贵女也连累进去。 我不用你管。 他刚想这么强硬地、恶狠狠地开口,却突然感受到脚上一松——随着一声脆响,有手腕粗的镣铐竟是应声而碎! 双脚毫无桎梏地落地,他觉得他自由了。 久违的自由。 也正因为此,所有上前的护卫全都顿住脚步。 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像切豆腐一样把手腕粗的镣铐斩断……这能是常人?? 他们若是不由分说的上前,少不了掉了脑袋。 “怎么还愣着!快上啊!一帮蠢货!”老鸨站在众人身后挥舞着手臂,“你们每月的银子可不是白给的!” “怎么回事啊,刘妈妈。” 众人正僵持着,老鸨身后传来一个颇为轻佻的男声,紧接着,身穿织金丝团花纹锦袍的青年年轻男人进入众人的视线。 他双手负在身后,身边跟着数名男妓和小厮,派头极大。 老鸨连忙迎上前去:“哎哟,怎么还把您给请来了?就是下面的人管教不力,还让个无关的女人掺和进来,让您看笑话了。这我训斥两声□□□□就成,哪用得着您移步啊!” “人都差点跑了,这么大的事我还不应该来么!”来者冷哼一声,身边的人顿时颤了三颤,皆不敢再说些什么。 他眼珠一转,不善的目光落到那个女人的背影上——竟敢碰他相中的人! “哪儿来的娼妇,大庭广众之下,还不快松开!你们几个,把她的手给我剁了!” 时浅渡明显感觉到,那个男声传来时,陆苏北的身体轻轻一顿,周身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怒意,几乎把整个人吞没。 看来这人就是把陆苏北买下的司寇家大少爷陈斯寒。 司寇在朝中地位颇重,掌刑法防奸邪,有监察之权,为官者谁都不想跟司寇产生龃龉,自然也都会让其三分。身为司寇家的大少爷,当然在京城中横着走了。 她在陈斯寒的怒喝声中稍抬起手,将陆苏北扶起,似笑非笑地侧身过去:“你再说一遍,把谁的手剁了?” 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了嗓子,戛然而止。 陈斯寒着实没料到少国主回来这种地方——都知道时浅渡骄纵放肆挥金如土,可她并不好男色,也从未见过她来这花街柳巷。 背地里是少有世家子弟把时浅渡这个少国主放在眼里,可这不代表他能说出那种犯上的话来! 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他顿时头皮发麻,腿上一软就顺势跪倒在地上,俯首道:“恕臣眼拙,未能认出少国主英姿,请少国主恕罪!” 此话一出,像是一道天雷砸在众人头上。 眼前的人竟是少国主! 众人当即随着陈斯寒一同跪倒在地,俯身下去。 “少国主恕罪!” 老鸨心中那叫一个大起大落,心知自己说了不少能杀头的混账话,又怕又慌,腿上一软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还狠心接连抽了自己数个耳光,“啪啪”直响。 “瞧奴家这眼瞎的哟,竟是看不出少国主殿下龙凤之姿!” 陆苏北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少国主。 竟是少国主温柔地为他解下外袍、击碎锁链,而此时他正……半倚半靠在少国主身上。 他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挣扎着想要后退两步跪下行礼,不想刚松开眼前人的手臂,伤痕累累的虚弱双腿就一个打软,整个人重重地跌到时浅渡的怀里! 他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有些无措。 感觉到一只手隔着不算厚的外袍轻抚住自己的腰,支撑着他不必摔倒,他心中一颤,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苦闷而酸涩。 少国主会偶尔地发发善心,多看一眼他这个低贱的奴隶,带他离开陈斯寒这个混账吗? 他明知机会渺茫,还是忍不住在绝望中燃起希望,仿佛只要有希望,他就能更坚强一些,熬过所有的泥泞与坎坷。 他想,若少国主拉他这一把,他愿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时浅渡轻轻扶住陆苏北的腰,让他不至于因为脱力而摔倒。 站都站不稳了,可见身体之虚弱,身上伤痕之重。她最是怕疼,想象一下陆苏北身上深可见骨的鞭伤和滴蜡等等若是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想想就疼。 这家伙竟然也闷哼都没有,真是能忍。 思绪回转,她回眸看向陈斯寒,直白开口:“这个奴隶,我今天就带走了。” 这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字一字地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她不是商量,而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陆苏北心里重重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仿佛死刑犯突然得到特赦,他原本灰暗痛苦的眼眸一亮,喉头微哽。 手指颤抖着死死揪住时浅渡的衣袖,生怕她反悔似的。 陈斯寒已经相中这个桀骜难训的奴隶很久,越是尝不到滋味就越是想要得到,突然被人用这种强硬的口气要走,他心中不甘,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 可他今天出言不逊,纠缠起来肯定讨不到好,若是能用个奴隶就摆平事态,已是不容易。 他压下心中的恼火和气焰,耐着性子道:“既然是少国主喜欢,臣怎敢有二言,便由少国主随意处置吧。” 老鸨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听见陈斯寒松口,偷偷拍了拍胸口。 神仙打架小民遭殃,就算她背后有贵人撑腰,在少国主面前也不好违抗啊,毕竟现在国主大人依然大权在握,又把少国主宝贝得紧。 只希望少国主别因为陆苏北迁怒于他们,陈斯寒叫他们折磨□□人,他们也不敢不从啊! 倒还算是识时务。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泛着凉意的视线往旁边一扫,鼻涕横流的老鸨身子一抖,嘚缩着往后退了退:“那我就把人带走了。” 陈斯寒到底是不甘心,拢在袖中的拳头一紧,心中突升一计。 他维持着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眉头轻轻一蹙,露出两分为难来:“只是少国主,这个奴隶性情暴戾,不听管教,不然臣也不会将他送到这里来□□。为防止他伤到少国主,不如让他继续在这里□□几日,到时候叫张妈妈将人洗涮干净了,再送到少国主府上去。” 搁在这几日,他有大把时间来尝这奴隶的滋味——越是刚直的性子,压上去才越有味道! 反正他用的是后面,少国主不会发现什么,届时这奴隶若想在少国主面前保住地位,怎么也不敢把这种事情在少国主面前抖出来。 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好地,就差流着口水笑出声来。 却不想等待他的是重重的一脚。 时浅渡抬脚就踹在陈斯寒的肚腹之上,众人只见一道黑影略过,陈斯寒就已经吱哇乱叫地重重撞在墙上又摔倒在地! 她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饶你狗命你还不赶紧滚,非得等到知道什么是疼么?” 身为司寇家的大少爷,从来没有人敢打陈斯寒,就连他爹都没有过! 肚腹上火燎燎的剧痛着,疼得他满头是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臣……这就滚……” 他说得咬牙切齿,又恨又怨。 他陈斯寒,竟然在一个废物女人面前受这样的侮辱! 等着,等改朝换代,他绝对要时浅渡好看! 几个小厮搀扶着陈斯寒离开,闹剧终于缓缓落幕。 时浅渡瞥瞥浑身是伤的沉默男人:“能走的话,就自己跟上来。” 陆苏北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颤,却没有动。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奇怪——从陈斯寒进来的时候开始,心跳似乎就有些加速,身上也慢慢地有些发烫,现在这种感觉更明显了,甚至像火一样从他身体中疯狂地燃烧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生病。 而脚下这片地方,叫做……“竹苑”。 “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逃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后院中的房间中跑,把自己藏起来,至少不要在少国主面前露出那种丑陋的姿态! 少国主才救下他,他不想被当即丢在这里! 然而伤痕累累的虚弱身体哪抵得住汹涌发作的药效,他没走几步便脚下一软,狠狠地摔倒在地。 好热。 太难受了。 他用尽所有力气死咬住嘴唇,让自己口中不要发出什么羞耻的声音。 知道陆苏北是少国主看中的人,这次他摔倒在地都没有人敢扶一把,反而纷纷向后退去,在陆苏北四周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开玩笑,少国主就连陈大少爷都打,他们这种人哪敢上去碰一下啊! 时浅渡一掀他的肩膀把人翻过来:“他这是……” “回少国主的话,陈少爷送他过来是想叫我们帮忙□□□□,所以我们就给他用了点……嘿嘿嘿,少国主若不介意,后院里的房间都是新的。” 老鸨立即答话,眉飞色舞地扬起手,指了指后院中那些房间。 老鸨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陆苏北咬破了嘴唇咬破了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无声地喘息着,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身影,狠下心用力拍走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走他心底无比渴望的微凉温度,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不能在少国主面前露出这种丑态来。 这副模样,少国主不会想要把你带走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 可这于事无补。 他身体燥热难耐,薄唇微张轻轻地喘。 活脱脱一副不知羞耻的求/欢模样。 他伸手紧紧抓住时浅渡的裤脚,仰头看向这位遥不可及的贵人,眼眸中满是祈求之色,眼角飞红。 若不是被人灌了东西,他知道身为奴隶的本分,绝不会这样失态的。 他会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听话的奴隶的。 请不要把他这样神志不清地丢在这里,求求了…… “求您……” 时浅渡看着眼前的男子,他面色潮红,满是伤痕的身体在秋季里只披着一件她的外袍,一双凤眸中满是深深的绝望和祈求。 确实惨。 未来能决定所有人生死的暴虐帝王,如今却只是个被欺凌至此的奴隶。 她缓缓弯下腰。 就在院中的老鸨、护院等都以为她要“使用”了这位容貌俊美出挑的奴隶时…… 时浅渡抬起手,面色不改地在陆苏北脖颈后面轻轻一敲。 精壮的男人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老鸨:……………… “备车,我要回府。”时浅渡声音微凉。 她杀过太多人,是个杀戮很重的人,只这么淡淡地瞥过去一眼,就能把人吓得肝颤。 老鸨不敢有半点质疑,连忙招呼人帮忙备车,声音尖厉:“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备车?备最好的车,送少国主殿下回府!” 竹苑里的下人动作很快,不过五分钟就备好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竹苑的后门。 “殿下,可需要我们……” 老鸨小心翼翼地问,指了指靠在时浅渡肩膀上已经陷入黑暗中的青年。 她想,少国主毕竟是女人,恐怕没法独自把一个成年男人抱到车上。 “不用,我自己来。”时浅渡拒绝。 谁知道在这种地方,会不会又给陆苏北下点什么药啊。 她双臂一用力,就把陆苏北公主抱起来。 陆苏北身子一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托了起来,双臂无意识地圈住了时浅渡的脖颈,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披散下来的黑发扫在她肩头,痒痒的。 老鸨看着这一幕都心惊肉跳的。 一个奴隶对少国主这样尊贵的人做出这种冒犯的举动…… 他都怕被迁怒。 时浅渡耳畔传来猫一样的轻哼,有点难耐,有点可怜。 她轻笑,抱着陆苏北上了马车。 “回少国主府。” “是。”车夫应声。 “恭送少国主殿下。”老鸨在一旁扬声道,还行了个大礼。 陆苏北被打晕了,可身体还是在药剂的驱使下越来越热。 他睡得特别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拧巴在一起,面色酡红发烫。 时浅渡抱着他上了马车。 她想把人放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让陆苏北躺得更舒服一点。 不曾想,她刚把人有一点放下的意思,这人便挣扎起来。 “别……求您,别丢下奴,别把奴……丢在这里。” 即便是不清醒的时候,陆苏北也不敢触碰贵人的身体,而是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角。 他像是在做一个晦暗无边的梦,窝成一团,身子颤抖着,可怜得很。 时浅渡轻笑,便也不再想把他放到一边,揽住他的腰,免得他被马车颠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自己没被推开,陆苏北缓缓地安静了下来。 乖顺地窝在时浅渡的怀里,因为身上的药效,他还是有些不老实,偶尔难耐地动几下,但也明显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 他在时浅渡的耳旁无意识地轻声低喃:“求您,别丢下奴,别不要奴……” 热气喷洒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潮湿的,温热的,旖/旎的。 那声音中除了药劲儿下的缠绵,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生怕自己被人丢在小倌馆里、被陈斯寒那种恶人拘禁着,一辈子再也无法逃脱。 时浅渡圈着他的腰,侧头在他耳畔道:“不把你丢下。” 男人的腰细瘦又柔韧,没忍住在上面摸了一下。 她心中啧啧两声。 这样俊美的容貌和身段,轻哼起来这般诱人…… 在这没有人权的阶级社会,确实难免会被人觊觎。 许是心中执念太深,又或者是太过恐惧,他依然在时浅渡耳畔喃呢着:“别不要奴……奴有用,别丢下奴……” 声音湿乎乎的,带着药效催生出来的温度,空气都变得沉重。 脑袋不老实地在时浅渡脖颈处轻蹭,长长的头发扫在脖子上,痒呼呼的。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又把他散落着的头发别到耳后,压低声音,开玩笑似的说道:“别再说了,不然这个世界上觊觎你又多一人咯。”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没被人那啥过,因为反抗所以被丢过去调.教 ———————————— 这个故事后续会修!!!现在不是最后版本!!! 宝子们可以先跳过去 第23章 卑微奴隶2 第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陆苏北醒来时, 窗外已经大亮,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梢上轻叫着,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他恍然间有一种一切安然尽好的错觉。 有些涣散的眼睛逐渐聚焦, 在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时, 他猛然坐起来,又因为身上的伤口倒回到床铺上。 好疼,不, 更重要的是, 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看床边的光线, 现在至少是辰时了。 他忍着疼痛缓缓坐起来, 惊疑不定地目光落在身上厚实温暖的被子。 柔软的被子下面是干爽的新衣, 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处理过, 尤其是被镣铐磨得见不到一块完好皮肉的手腕和脚腕,已经被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有些恍惚。 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丑态毕露的模样, 眼前最后一幕便是少国主伸过来的修长手指。 可少国主没有对他做任何事, 即便……他那时神志不清,任人宰割。 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来,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料。 不是给奴隶穿的粗衣破布, 而是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的昂贵料子, 柔软得叫他忍不住多摸了好几把,简直不想松开手。 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美好的场景。 他摸索着下了床,脚踏上床边的短靿皮靴,不禁一愣。 奴隶是没有资格穿鞋的,他们从出生起只能赤着脚走路,脚底大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被充军时四处征战,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脚上捅个窟窿都是常有的事。 他有点笨拙地把鞋穿在脚上。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很踏实、很有安全感,在初秋的天气中还多了一丝暖意。 一下子就回想起少国主身上那股淡雅的味道。 很让人安心。 他愣愣的呆滞两秒,抬手拧在自己的大腿上,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吱呀”一声响,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颇有气势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家仆,显然,他在府上是有些地位的。 王总管往床铺的位置瞥了一眼:“既然醒了就赶快起来。” 他语调沉稳,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言语上虽没有多说,却能让人明明白白地听懂他内心中的意思:区区一个奴隶,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还等别人请着起床不成? 奴隶没有地位,没有权利,所有的时间都是主人的。一般来说,要工作到夜晚休息,第二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又要起来劳作。当然,如果主人需要他们昼夜不眠地赶工,他们就没有睡眠的时间,打瞌睡的结果就是被监工的皮鞭狠狠抽打,直到瞌睡虫被驱散,能够全心投入劳作。 懒惰的奴隶是不被需要的,毕竟奴隶要多少有多少。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只要一袋子米就能换来一个奴隶。 府上的一切事宜,都是总管在打理。 陆苏北生怕少国主以为他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连忙跪倒在地上:“请恕奴的罪过。” “起来吧。”男人高高在上地瞥他陆苏北一眼。 他看不上那些低贱的奴隶。 少国主从前还只是放纵了些,可昨日竟然独身闯到小倌馆那种烟花柳巷之中,还跟司寇家的大少爷抢了个奴隶回来——昨天事情才刚刚发生,今天就传遍了京城,人们背地里更是对这位“少国主”嘲讽唾弃,笑她穷奢极欲,笑国主大人有眼无珠。 他也觉得,如若把呈国交给少国主这样的人,简直是自取灭亡。 偏偏国主只剩下这一个孩子,对其宠溺过了头。 当然,这些也就只敢想想,是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他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匍匐在地的碍眼奴隶:“少国主特意吩咐,赏你吃食。” 话音落下,门外进来一个手捧食盒的婢女,低垂着眼眸将几样食物轻轻摆放在桌上,又收好食盒安静地退下。 陆苏北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吞咽了下口水。 两天没有吃过东西,此时他胃里早就一片空虚,饿的前胸贴后背。 闻到桌上散发出的诱人香气,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唤起来,还有越叫越欢快的趋势。 “注意你的仪态,别等少国主回到府上时污了少国主的眼。”男人冷冰冰地留下这么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少国主出府了?时间还这般早。 陆苏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待男人领着府中下人离开后,他撑着剧痛的膝盖缓缓起身,小腿都在打颤。他这些天遭受了数场虐打和罚跪,膝盖早已经是一片青紫,几近乌黑,刚才跪上这么一会,疼得麻木。 一步步艰难地挪动到小桌旁,他往桌上一望,眼眶一酸。 不大的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菜一汤,甚至还有一小碟糕点。 四样小食他全都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儿来,可他认得里面的菜和肉。 一块硬饼、一点豆渣,再好一点便是一碗稀饭,这已经是奴隶能够接触到的最好的吃食。他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肉了,甚至早就忘了肉的味道。 如今这样丰盛的大餐被摆在面前,他竟是有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陆苏北缓缓坐在小桌前,执起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肉,送入口中。 整个过程,手轻轻地颤。 难以言喻的滋味传遍唇齿之间,再搭配上一口热汤,顺着食道滑落下去,带给肚腹一片暖意。 从未享受过的美食滋润着身心,他快速吃了几口,就这香气四溢的热汤喝下,又忽然顿住了动作,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那双因为不停劳作而磨出茧子的双手死死按住瓷碗的边缘,越来越紧。 传闻少国主骄纵放肆、为人嚣张,这些是否属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少国主会善解人意地为他盖上衣袍,会给他好吃好喝好和温暖的衣物鞋靴。 少国主为何会对他这样好? 他心中疑惑。 吃完了从出生以来最好的一顿早饭,陆苏北撑起身体,打算出门找些事情做——不管是打扫庭院,还是劈柴烧火,他什么都做得来。 透过窗,他看到两个家仆正在院子中洒扫。 “少国主已经进宫一个时辰,竟是还未回来。” “从竹苑那种地方领回来个奴隶……国主大人肯定不会轻易认同。” “说的也是。” “昨晚少国主回来时,我瞧见那奴隶燥着身子往少国主身上蹭,一看就是个难缠的……” 两人低声的对话,让陆苏北顿住刚要推门的手。 燥着身子往少国主身上蹭……? 陆星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耳根发红,心中有些慌乱——这般对少国主不敬,他将会面临着什么? 不等他多想,院外的家仆声又响起,借着周遭没人口无遮拦道:“许是床上功夫了得,不然少国主又怎会冒着风险把一个低贱的奴隶带回府中,还叫人好生医治?” 令人难堪的调侃一字一句都如同刺刀刻进心里,陆苏北浑身血流倒涌,带着火山般喷涌出来的愤怒,很快冲出房间,一拳狠狠打在嘴碎的家仆脸上! “你们胡乱说些什么?” 不是的,少国主不是这样的人。 少国主会为他这样低贱的奴隶脱下外袍遮羞,会温柔有礼地扶住他虚弱的身体,就算他失了心神露出那种丑态,少国主也不曾露出半点旖旎或嘲讽……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 不管少国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绝不会是这个奴仆口中的污言秽语! “你……你竟敢打我!”家仆说得艰难,双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一个奴隶,竟然敢对他动手! 他虽然是府上的家仆,可他是良民出身,比奴隶的身份高了不知道多少。 这种奴隶出身的下贱东西,根本就不配住在少国主府上! …… 时浅渡正昏昏欲睡地坐在呈国王宫的大殿上,听着这个身份的父亲,也就是呈国国主时胜德苦口婆心的千叮咛万嘱咐。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女儿奴的父亲是这般恐怖如斯。 “阿渡,你听见寡人的方才的话了么?”时胜德终于停下嘱咐,问了一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是少国主,更要懂得珍重自己!” 苍老的语调低沉,特意放得柔和,充满对孩子的担心。 时浅渡抬起头,看向坐在王位上年过花甲的老人。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容,发丝和胡子中满是银丝,额头、眼角和唇畔都有着深刻的皱纹,薄唇轻抿,可以看出他曾经也是有着一身上位者的霸气,可惜如今疾病缠身,一天更比一天虚弱。 数十年的战争留给他一身伤病,还夺走了他数个孩子。 到了晚年,他只想看自己仅剩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地坐上国主之位,享乐一生。 至于出兵中原、参与乱战厮杀这种事,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 “父王,乱世之中又怎么可能真的独善其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不打别人,那只能等着挨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时浅渡就想要只军队让自己调遣,怎么就那么难? 明明这个身份也是武功颇强的设定,这个女儿奴的老父亲怎么就不能相信她不会受伤的呢? 双方僵持不下,立在一侧的大将军时钧野终于开口:“国主大人,既然少国主殿下如此坚持,不如把江景然将军的赤霄军交给少国主调遣,增加历练。江小将军虽然年少,但武艺高强,身边又有军师张妙,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可以护少国主周全。” 江景然是武将世家江家的次子,从小泡在军营里,跟父兄习武打仗,曾数次独自带兵击退敌袭,是呈国人人皆知的天才小将。 “哦?”时胜德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时钧野,似乎在开玩笑,“江景然确实是个靠谱的,只是寡人没想到……你会主动把自己的爱将交给阿渡调遣啊。” “国主大人说笑了。我大呈的一兵一卒都誓死效忠于国主与少国主,臣也一样。” 时钧野微微欠身,抬眼看向时浅渡时,眼中有深意。 他一直觉得时浅渡是个愚笨的家伙,没想到今天说出的见解,倒是和他颇为一致。 也正和他的意。 “也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传话,把赤霄军交给阿渡吧。”时胜德说完,掩唇重重地咳嗽好几声,身旁的老太监连忙上前。 他摆摆手:“无碍,只是阿渡,不要让寡人太担心。” “谢父王。” 好不容易说服了时胜德,从王宫里跑出来了,时浅渡大大的呼了口气。 不容易啊,终于让对方松口了。 老父亲时胜德对她这个身份的原主是真的很好,她要是态度太过强硬,自己都觉得心里有点过不去坎,就只能徐徐图之,真的是太难了。 她性子很独,在时管局时就没有几个朋友,也不喜欢有人跟在自己身边,所以进宫也没有带婢女,独自一人坐上在宫外候着的马车,回到府上。 繁复华贵的马车穿过喧嚣热闹的街市,她隐约听见外面有百姓在聊天。 “你们听说了么,昨个咱们的少国主从竹苑里抢了个男人,听说对方还是个下贱的奴隶……” 说话声一闪而过,却也听得真切。 时浅渡拨弄小香炉的手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拧。 半晌,马车停在朱漆大门前。 她从车上跳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时间还早,她打算麻利地叫上陆苏北这位用兵天才,直奔京郊的校场溜一圈。 意想不到的是,才刚刚迈进大门,就听到正厅前面传来鞭子抽到皮肉上的声音。 一下一下,听声音都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时浅渡眼皮一跳,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她快走两步,果然见到一个浑身鞭痕血痕的青年跪在地上,府中的王总管正站在一旁督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三棱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在青年身上,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被打的正是她昨天从竹苑里捞出来的陆苏北。 本来就是一身未好的伤痕,经今天这一遭,更是虚弱了。 “怎么回事?”她眉头一皱,顿时不爽。 要是这府里的下人,随随便便的就能不经她的允许用刑……她的地位何在? 被清亮的女声打断,行刑的家仆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王总管身边,没说话。 王总管欠身,解释道:“回少国主,这个奴隶在府上动手伤人,打了在府中做活两年的良民,理应由老奴刑罚处置。” 他有些诧异,少国主以前从不管府中奴仆之事的。 奴隶是最低贱的存在,平民杀了他们,只需要赔上些许粮食;可若是他们动手伤了人,面对的便是无边的酷刑,想死得直接都是奢求。 不听管教的奴隶,大都会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丢弃掉。 他不想被少国主抛弃。 陆苏北便拖着苍白到可怕的脸色往前膝行几步,身上的血水渗出来,滴滴答答的积了一地。接着,他俯身到地上,额头上的冷汗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少国主,请少国主再给奴一次机会,奴定不会再做出这种违逆之举!” 时浅渡垂头看着他,把他的哀切和祈求全都看在眼里。 “陆苏北为什么打人?”她淡淡问。 “这……” 王总管磕巴一下,没说出缘由。 奴隶打了一个良民,这种情况谁会管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陆苏北打了的陈兴眼珠一转,连忙跪下开口:“回少国主的话,是小人……” “没让你说话。”时浅渡打断他,“王总管不知道,就陆苏北说。” 少国主……竟是让他来说缘由? 陆苏北一怔,不由得抬头快速瞥了一眼。年轻的女孩面容精致皮肤白皙,显然生养得极好,身上有股让人难以忽略的贵气。 那双漂亮的眼睛扫向他时,他蓦的垂下头,不敢再做这种逾距的举动。 “奴听他谈起昨日少国主带奴回府的场景,言语不敬,下奴就……” 他说到一半,忽而又想起那句轻佻的“燥着身子往少国主身上蹭”,按在泥土地上的手指渐渐扣紧,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容竟是涨得通红。 “请少国主恕奴的罪,奴不该玷污少国主千金之躯……” 陈兴额头上直淌冷汗,连忙在地上磕头:“少国主,这个奴隶血口喷人,小的从没那么说过,请少国主明察啊!” 一个是见面不过一天的奴隶,一个是府中留用数年的良民。 相信谁、如何抉择,这再明显不过了。 少国主让他讲出缘由,可真的会相信他吗? 陆苏北匍匐在地,心如死灰。 “老话说得真是没错,人用一年学说话,却要用一辈子学闭嘴。” 时浅渡有时管局的随身系统,可以随时调看关于任务目标的一切经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看便知。 不悦的视线落在嘴碎的家仆身上,她对管家道:“给那家伙教教规矩,丢出府去。” 少国主是看着陈兴说的这话。 陆苏北心里倏地一烫。 从前那么多次,人们指着他的脸,因为他的奴隶身份给他定性,“一个奴隶,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奴隶贼眉鼠眼的,东西八成是他偷的”…… 指指点点的手在他身上那么轻轻一点,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折磨和鞭打。 “少国主!小人真的什么也没说,牛二他可以为我作证!确实是这个奴隶血口喷人啊!”陈兴伸手指向同自己聊天的那人,脸上一片真切和委屈,说得跟真的似的。 被指到的牛二心里一紧,慌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什么错话都没说,却被卷进这种破事里来,真是倒了大霉了! 少国主现在看起来好吓人,万一一个说错…… 他怕是小命不保! 时浅渡厌烦地皱起眉头。 她今天在王宫里听她的“父王”时胜德千叮咛万嘱咐半天,到了府上又看见自己的任务目标被不明不白地打成这样,还有这种搬弄是非的家仆…… 本来对这种小喽啰不感兴趣,眼不见为净就好,可这人非不知好歹。 她不爽地往“口袋”摸过去,想吃颗甜甜的草莓瑞士糖调整下心情,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裤子没口袋也没有软糖!! 啊,更不爽了。 她语气不善:“王总管,送他去竹苑,再送他几个床上功夫了得的恩客。” 王总管一怔。 陈兴更是吓得呆在原地,头脑中轰鸣作响。 和他用了一模一样的词……少国主肯定是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心里有鬼,都没有脑子去思考时浅渡怎么会知道他说的话,也顾不上地上的石子磨破衣料和膝盖,哭爹喊娘地停在时浅渡面前疯狂磕头:“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少国主饶了小的吧,小的真的不敢了!” 真进了竹苑那种地方,他这辈子就毁了! 时浅渡没说话,拇指按在腰间的长刀上,轻轻一推。 “咔嚓”一声轻响,就让整个府邸陷入一片安静。 都是在府里做事的,谁不知道少国主生起气来有多可怕? 真让少国主动手,必定没法活着走出院子! 陈兴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捂着嘴巴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横流。 接着被几个壮汉扛着离开众人的视线。 只有陆苏北盯着陈兴遥遥远去的惨淡背影发呆。 少国主在一个奴隶和一个良民中,选择相信了他这个微不足道的低贱奴隶。 身上流了很多血,本应感到冰冷。 可他却觉得,心脏被一簇簇小火苗围绕着,愈来愈暖。 “来人,找医官给陆苏北处理伤口。”时浅渡回过身,又道,“对了王总管,竹苑幕后的人,也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她前一天傍晚刚从竹苑把陆苏北捞出来,今天这事儿就在百姓口中传开了,想想就奇怪。 王总管心里一跳,垂头称是。 他们这位少国主……似乎比从前精明了些,是受国主大人点提了么? “去吧。”时浅渡挥挥手,又道,“准备沐浴。“ 少国主要走了,并没有吩咐他什么,多看他一眼。 领他回来只是偶尔的大发善心,问他的话只是因为明察秋毫,如此而已。 仿佛昨日揽在他腰间、轻扶住他的手只是错觉。 陆苏北莫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却轻飘飘地让他抓不住头绪,不知症结何在。 他一个冲动,干涩开口:“少国主……!” 时浅渡回头看他。 坦坦荡荡的直视,没有鄙夷不屑,没有嫌弃轻蔑。 也没有他看惯了的那种“高高在上”之感。 说来讽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国主,竟是第一个用这种目光注视他的人。 陆苏北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 他不善言辞,这样坦荡的注视反倒叫他有些不知所措:“奴感谢少国主恩赐,少国主可有什么……要吩咐下奴去做?” “你往后跟着我。”时浅渡的视线在被血浸透的伤口上一扫,“伤好差不多了开始。” 陆苏北怔怔地看着少国主高挑瘦削的背影。 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胸口,揉搓地心脏发热,又酸又涩。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方才那股怅然之感是因何而来——都是因为他希望能跟在少国主身边,却不自知罢了。 …… 没有了手机、闹钟和云予每日的定时叫早,时浅渡每天都睡到太阳晒屁股。 她睡眼朦胧地搔搔一头乱糟糟的长发。 在上一个小世界里,被云予这个小鬼给惯得懒惰了不少,习惯了有人叫早,习惯了每天醒来都能闻到香喷喷的早餐,习惯了看着善解人意的可爱少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望着自己。 真是糟糕的习惯啊,她懒洋洋地想。 她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外面的婢女没有命令也不敢随意进入房间,她便坐在铜镜前,把乱糟糟的长发一点点梳顺。 已经一连梳了几天,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时不时地扯到头皮。 长长的黑发被她简单地束了个马尾,又换上一身轻便简单的衣裳,推门而出。 不想,这次一开门便见到有人正端端正正地跪在门前,眼眸低垂,背脊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之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时浅渡:? “干什么呢?” 陆苏北恭敬地答话:“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便在这里恭候少国主。” “……” 时浅渡在时空管理学院学过不少时空的历史知识,却是头一次真正地和封建制度下的人深入接触。她觉得这个陆苏北有点轴,也不知是不是所有奴隶都是这样。 视线从陆苏北身上,扫到门口立着的婢女柳儿脸上。 柳儿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躬身答:“少国主,他从卯时便跪在这里了。” 好家伙,卯时。 时浅渡掰着手指头倒了倒,粗略估计他也是跪了两个小时以上。 她觉得匪夷所思,又笑又气:“嗯,挺好的,跪得腿废了你就可以滚回竹苑里去接客了。” 陆苏北呆呆地抬头,表情惶惑不安。 他全然不懂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会让时浅渡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前的两个主人,都喜欢让自己的奴隶恭恭敬敬地跪候着,若是体力不支失了仪态,免不了一顿鞭打,所以他今天一大早便来到这边,跪姿不敢有半点疏忽。 难道,少国主不喜欢这样么? 他发现时浅渡实在不像是在说笑,慌忙起身:“少国主,奴的腿无碍……!” 生怕自己又被丢回竹苑去。 最初在少国主府上醒来时,他多少有些狐疑,不懂少国主对他这样好是有什么目的,心中感激却也忐忑,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后来得到了少国主的“信任”,又安静地在府上养伤数日,一切都很平静,他逐渐想明白了——少国主这样尊贵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奴隶没有? 就算连口吃的都不给,他们当奴隶的,也是需得乖乖听话。 若是说少国主费尽心机对他好、取得他的信任、再命令他去办事……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根本没必要去想少国主有什么目的,只要想他陆苏北能为少国主做什么,就足够了。 感激少国主的好,留在少国主身边,奉上自己的一切。 陆苏北这么想着,急切地站起来想要证明自己无碍。 结果麻木的腿脚不利,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去。 好在时浅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劲瘦的手臂,才避免了他摔倒的命运。 她忽然笑起来,调侃道:“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目的?” 陆苏北的耳朵“刷”的红了个透,手指跟着往后蜷缩。 忍不住想到在竹苑时,那只扶在他腰间的手,温柔地搀扶着他,热度隔着衣裳传来。 “奴不敢。” 说着他又要跪下。 “行啦,别跪了,我低头看你看得脖颈子疼。”时浅渡懒洋洋地揉揉脖子,“你跟我来吧。” 离开府上之前,她又对柳儿道:“今天不必叫人跟着我了。” 柳儿一开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突地背脊一凉,后脑嗡的一声。 有些后怕。 …… 华贵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 要去京郊的校场,需要穿过京城中最繁华的长青街。 只听鲜活嘈杂的生活气息从前方涌来,是小贩们的吆喝声、百姓们的讨价还价,还有茶楼酒肆中食客们的交谈声…… 呈国地理位置极好,易守难攻,国力不算弱,国主又没有征战天下的野心,几乎是在乱世中开辟出了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虽然边关也有大大小小的战争,但整体上还算太平。 这份太平,未来会被人无情打破,使整个呈国陷落到战乱中,而这个人…… 就在她身旁。 时浅渡抬眼瞥了瞥陆苏北。 陆苏北察觉到她的视线,背脊挺得更直了。 他第一次坐马车,还是这般华贵的马车——百花地毯、金丝软垫、楠木方桌,还有青烟袅袅的香炉,散发着清雅好闻的气味——这精致华美的内饰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似乎出现在这样的空间中,都是对身旁一身贵气的少国主的亵渎。 心中慌乱无措,手都不知道应该摆在哪,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中,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双扶在他腰间的手,想起当时盖在他身上的暖意。 看着虚空之中,微怔片刻后,他猛地回过神。 漂亮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该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少国主现在就在面前,他怎么敢这般胡思乱想? “少国主……”陆苏北抬眼请示,在两人视线交汇时速速垂眸,有些磕巴,“奴不应坐马车污了少国主的眼,奴还是下车随行吧。” 那张俊美野性的脸庞微红着,眼眸低垂,暴露出几分退缩和小心翼翼。 他说的话不是虚词,而是真真切切、打心底里就这么认为。 他就是觉得,自己是卑贱的,而面前的女孩是高贵的。 时浅渡看出他的窘迫,也理解他在奴隶制的约束下,会有这样的思想。 一上来就叫人习惯她的随性,确实是不太可能。 她也不回强求。 这时,微风吹起马车的宝蓝色窗帘,一阵香甜诱人的气味飘进来。 她鼻子一动,当即开口:“停车。”又对陆苏北道,“闻到甜味了吗?去帮我买几个回来吧。” 说完给了陆苏北一小锭碎银。 陆苏北垂首,双手捧着接了银子,竟是如获大赦般下了马车。 从后面看过去,还能瞧见他微红的耳廓。 时浅渡:……搞得她像是洪水猛兽。 她撇撇嘴,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缠在她身上,推都推不掉的。 陆苏北拿着银子去买玫瑰糕。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走在阳光下,秋风吹来,温柔地扫在脸上。换上整洁干净的衣服,遮住奴隶的印记,仿佛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抬起眼,没有鄙夷的眼神,没有无尽的辱骂。 他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 真好。 像小孩子得了玩具一样的欣喜雀跃。 他忽然感觉到幸福。 在卖玫瑰糕的摊贩前驻足,他把碎银递过去,安静地等着。 不远处忽而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转眼看去,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在一起,其中一人扯着个女人的头发,竟是在把女人连拖带拽地往阳光照射不到的偏僻街巷里面扯!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被撕扯的几乎无法蔽体。 “几位大爷,我正怀着孩子,才两个月……!”她哭喊着。 “听你这儿扯谎!怀孩子怎么了?没了又不是不能再怀,兴许还能是大爷我的种呢!” 一人说完,几个男人哄然大笑,一片淫/秽之声。 耳旁惨叫凄厉,可路上的人们耳充不闻,默然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陆苏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女人凄惨的模样和自己母亲重合在一起。 他喉咙发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下意识地想上前,又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不行。 他现在是少国主的奴,已经因为他而让少国主受人诟病,他绝不能在给少国主惹上麻烦。 许是因为其他人都垂头做事只有他抬着头,又或是因为他的外貌太过出挑,有个壮汉回头,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他身上。 鼻梁高挺,凤眼狭长,好一张漂亮俊美的脸。 可惜身上的衣裳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多半是哪家的小少爷吧。 壮汉有些遗憾,咂咂嘴,收回视线。 然而那么一扫,不经意的,他看见这个“小少爷”的脖颈上烙着什么。 定睛一看,这是奴隶才有的印记! 虽然被衣领尽力地遮住了大半,但很显然,除了奴隶,谁都不会在脖子上有这种痕迹。 壮汉的眼神顿时一变,用沾着泥渍的手蹭过嘴角,胳膊肘怼了怼同伴:“你们瞧内个,指不定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奴隶,就是转卖到黑市……” 几个男人纷纷抬头,向陆苏北围逼过来。 陆苏北神色一凝,身形灵巧地躲过几人的围攻。擦身而过时,抬掌精准地点在对手的穴位上,让他们一阵酸麻无力,再踹上一脚,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他下手不重,没有伤人,但侮辱性极强。 几个粗壮的大男人,被对方当成猴子耍,壮汉不由得一阵羞恼,抬手就掀翻了街边商贩的铺子! 支架坍塌,铺子上的东西哗哗啦啦地落了满地,动静大得引起附近不少人的注意。 两个衙役匆忙赶到,扯着嗓子喊:“这是怎么回事?” 壮汉眼中狞笑,指着陆苏北道:“这人是个奴隶,偷了我家大人的衣裳和银钱,我等兄弟几个正奉我家大人的命令,将人逮捕回去!还请两位兄弟行个方便!” 衙役一瞧,嘿,可不是么! 这人脖子上烙着奴隶的标记,身上却穿得这么好,肯定是悖主的奴隶没错了! 其中一人冷哼道:“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奴隶,多打几次,抽他个皮开肉绽肯定就老实了!” 人们对待奴隶,总是非常严苛,瞧见有不听话的奴隶偷了主人的东西跑出来,纷纷投来厌恶的神情,对街上半大的年轻男人指指点点。 众目睽睽,陆苏北慌忙捂住脖颈处丑陋的烙印。 他感觉这里在发烫,烫得他整个人都无法喘息。 这是他卑劣低贱的标志。 再怎么华贵的衣裳,都没法遮住他的肮脏。 他配不上他此时拥有的一切。 壮汉借机上前拉扯他的手腕,假意怒斥道:“大人已经生气了,你这奴隶还不回去!” 陆苏北借力反手一推,狠狠地打在壮汉胸口,竟是让壮汉咳了口血。 “我才不认识什么大人。”他厌恶地瞪着居心叵测的几人,忽而,眼神一软,像是此生都得到了救赎,“我的主人是……少国主殿下。” 顿了顿,他抬起眼眸,目光狠厉:“衣服也是殿下赐予,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颠倒是非。” “少国主殿下?哈哈哈哈哈哈!” “少国主疯了不成,还赐一个奴隶这么好的衣服?” “一派胡言,你可真会攀高枝!” 众人一阵嘲弄,谁也不信他真的是少国主的奴隶。 这时,一块柔软的布料缠上陆苏北的脖颈,也遮住了那块代表奴隶的烙印。 有人从空而落,站立在他身旁。 宝蓝色的布料。 这是……马车车窗前昂贵的绉纱。 陆苏北下意识地抓住柔软的丝织物,怔怔地瞧着眼前人:“少国主……” 时浅渡揉了揉眼前人乖顺的发,叫陆苏北忍不住微眯了下眼睛。 她掀起眼皮,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们,眯了眯眼睛:“当街为难我的人,看来你们都对我很是不满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众人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衙役一眼便从服饰的纹路上认出了少国主,连忙跪地,拜了又拜:“是小的眼瞎,是小的眼瞎,信了这几人的鬼话,不是要有意冲撞少国主殿下啊!” 谁能想过,一向重视尊卑的少国主,会真赐给奴隶这样的华服啊! 时浅渡瞥见人群最前面的几个壮汉扭头要跑,语气不善地开口:“还跪着干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是!”衙役立刻起身,拔刀追拿壮汉。 围聚在四周的人们都如鸟兽散。 时浅渡轻哼一声,望向阴暗的街角。 留在街角的壮汉见势不妙,正死命把披头散发的女人拉扯着离开。 女人满眼泪水,看到气度非凡的贵人出现,死水般的眼里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亮。 救救她。 救救她吧! 时浅渡垂眸,微微沉默一秒,刀起刀落。 街上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到一截血糊糊的东西飞落到地上。 紧接着响起了壮汉杀猪般的惨叫! 定睛一看,壮汉腰下一片血色,而那飞出去的东西…… 好好的一个人,竟是眨眼间就成了太监!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解恨,有人唏嘘,有人害怕地偷偷离开。 许是太疼了,那声惨叫之后,人很快就晕死过去,空气中安静的要命。 时浅渡取出一块鹿皮擦刀布,认认真真地将爱刀上肮脏的血液擦掉。 她缓声开口道:“从今往后,奸/淫他人者,处以宫刑。” 不少人倒抽了口气。 这年头,传宗接代最是关键,宫刑堪比极刑。 一整个街道的人,没人敢动。 直到时浅渡提剑离开,才逐渐有了些窃窃私语声。 “就算是少国主,律法也不是她能随便规定的吧……” “一个女人,能懂什么?” 有人低声私语,语调鄙夷,却不敢让别人听了去。 陆苏北跟在时浅渡身后,上了马车。 他无法想象,地位尊贵如少国主,竟会为一个底层的奴隶,当街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在他的印象中,权贵们连平民的死活都不甚在意,更别提一个奴隶。 他想,如果母亲那时候,能有少国主这样的人站出来,该多好啊。 “您为什么会为一个奴隶如此大动干戈呢?”他低声轻喃。 又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呢? 他不明白。 时浅渡摸摸下巴。 她不是个道德规范感很强的人。 她也认同弱肉强食的法则。 但是…… 她懒洋洋地笑起来:“或许……强者可以保护弱者,而不是制造更多的不幸吧。” 不幸的人总在制造着更多的不幸。 就如同被欺辱的反派们崛起后,几乎毁灭整个小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5 20:52:43~2021-11-05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82572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卑微奴隶3 第二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或许强者可以保护弱者, 而不是制造更多的不幸。 这样的话竟是从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上位者口中说出来。 陆苏北被这种颠覆般的观念一下子击中,震撼得头皮直发麻,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在黑暗中挣扎十几年, 暗无天日, 无依无靠。 而此时此刻,有人挥手,在黑暗中扯开一个口子。 阳光洒了进来。 时浅渡看他这傻乎乎发呆的样子, 轻笑一声, 把抱在油纸中的玫瑰糕丢过去:“吃吧, 甜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很好。” 陆苏北手忙脚乱地接住玫瑰糕, 微热的温度透过油纸传到手心。 拨开油纸, 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吞咽一下犯馋的口水后, 他微微张口。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时浅渡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没等他开口就怼了回去。 “不想吃就给我。”她说着就伸手去拿。 结果没拿起来。 陆苏北下意识地抓住了油纸。 反应过来后,又蓦的松开手指, 在时浅渡调侃的眼神下, 羞得脸上发烧。 “奴……” “想吃就吃。”时浅渡笑道。 陆苏北胸口发闷,不是难受,而是某种暗流涌动。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 甜软的口感在口腔中炸开。 忽然就想到了从前。 小时候无数次看着有钱人家的小孩子, 欢欢喜喜地吃着这种香甜软糯的点心,露出羡慕的神情,眼神追随过去。 跟他一起抱团取暖的男孩擦擦口水,语气天真又憧憬:“真香啊,要是我也能吃一个,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可惜那个男孩还是留下了遗憾。 不是每个奴隶都有机会长到他这么大的。 更不是每个奴隶都像他这么幸运, 能碰到这么好的主人。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 很快就到了京郊的校场。 时浅渡被硌得屁股生疼,头也有点发晕。 这还是最顶配的马车,坐着竟然会难受成这样。 真不懂为什么那么多时管局的同事会喜欢做古代组的任务,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她大咧咧地揉揉屁股,在心中暗戳戳地吐槽。 在他们前来校场之前,就已经派人前来通知了。 然而下了马车后,校场门口除了两名守门的士兵,竟是空无一人。 出门迎接的样子都不愿意做,显然是没把时浅渡放在眼里。 时浅渡被两名士兵拦在门外,这两人手持长矛,手腕一转,长矛相互交叠,形成了个x形。 拦人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校场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其中一人说道。 “这位是少国主殿下。”陆苏北上前一步,用身体把时浅渡挡在身后,生怕刀剑无眼,尖锐的矛头伤到她。 时浅渡不想跟人废话。 她提前通知到位,不来人接也就算了,故意拦着,她就真的不高兴了。 两个士兵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在余光里看到一片白色,下一秒胸口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双眼微凸,张口一声重咳,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脖颈上一疼,头脑中的晕沉褪去时,已经被死死地扼住咽喉按倒在地了。 怎么会,少国主竟然有如此实力! 听闻江小将军和赤霄军都被交给不学无术的少国主调遣,他们就没有谁是服气的,更不想让少国主来校场——让一个不懂行军打仗的外行人到校场,这不是捣乱么! 养尊处优的少国主能懂战场上的残酷么? 更何况他们这位少国主还是个女人。 于是江小将军下令,权当不知道此事。 他们想着如果少国主来了,只要不予通过,对方也是是束手无策。 传闻少国主功夫了得又怎样? 没上过战场的人,功夫再好都只是花架子。 可谁能想到,少国主的实力远远不止于“花架子”。 他们两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却也随赤霄军一起数次浴血奋战。 赤霄军可是整个呈国最精锐的队伍之一! 被少国主顷刻间击倒,毫无还手之力,可见少国主的实力。 时浅渡垂首,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她凉凉地扯起嘴角,念出军法:“不听约束,更教难制,应该斩首。” 眼见着死到临头,士兵终于知道害怕,大气不敢喘。 按在地上的手指都在颤抖。 即便如此,他们却闭口不言,没有为了保命而出卖自己的将军。 “但看你们应该也是听人指使……”时浅渡一抬手,把抢来的长矛丢给陆苏北,“就赏你们一人五十棍吧。” 陆苏北把枪稳稳地接在手中,顺手挽了个枪花。 在接到武器的那一刻,他神情微沉,眉宇中满是认真,举手投足间多出一股傲然之气,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征战而生。 这次他没有迟疑,只垂首称“是”。 经过先前的相处,他知道自己若是犹疑问话,最多得到那么一句——让你打你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这话不算好听,然而从少国主口中说出来,莫名让他觉得亲近。 虽然他一个奴隶这么想,实在是不敬。 - 校场中。 士兵们正整整齐齐地列队其中,最中央留出了个真空地带,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最中间。 江景然此时不过是双十年纪,眉目英挺,却还残留着些许没能完全褪去的青涩。他手提一把红缨□□,身姿挺直,威风凛凛。 他伸手指指向其中一个士兵:“就你来吧。” 被点到的男人抽了口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赤霄军的兄弟们谁不知道,但凡是被江小将军点出来比武示范的,身上定会挂彩。 不过话说回来,能和江小将军比试,是他们难得的荣幸。 “将军!” 一个高昂的声音响起,身穿软甲的士兵冲破人群跑了进来,跪在江景然面前。 “报告将军,少国主到了校场外,正让一个奴隶处置今日在门口轮值的兄弟!” 江景然顿时皱起眉头,原本有些青涩的脸上多了一股戾气。那是一种只有在血腥残忍的战场上拼命过,才能留下的狠戾气息。 他把长/枪随意一丢:“走,随我去看看。” 副将杨英杰跟上江景然,带人直奔校场门口。 只见少国主懒洋洋坐在一旁,而传闻中“被少国主从竹苑带出来”的奴隶拿着长矛,一下一下地重重闷在轮值守卫的身上! 血色已经透过软甲下的布衣,渗得一片殷红。 这是杀鸡儆猴,来了个下马威。 “住手!”江景然当即大喝一声,快步上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少国主,我才是军中主将,少国主越过我对我军中士兵用刑,恐怕不合适吧!” 时浅渡掀起眼皮,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叫人把我拦在外面,就合适么?” 没想到对方这么会斗嘴,江景然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他是个直肠子,不会弯弯绕绕地说话。 总不能直接张口就说,我们觉得你屁嘛不懂,谁都不服你,不想让你进来捣乱吧? 时浅渡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猜出他的大概性格。 于是也不废话了,从腰间拔刀出来。 “不服没关系,我可以打到你们服了为止。” 这话也太狂妄了!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嘲弄和不屑——江小将军可是他们呈国的天才,就是大将军时钧野这里,也是礼遇有加。 少国主想要把江小将军“打服”,恐怕只能等下辈子了。 江景然“哈”了一声,扬扬眉头,略显青涩的脸笑得张扬:“那末将就受教了。” 他之前一直自称“我”,这句特意用上谦称,可见阴阳怪气的态度。 “少国主。”陆苏北担忧地看向时浅渡。 他几次被拉去充军上过战场,知道经过战场历练的人,和普通士兵是完全不同的。 万一少国主受伤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看向江景然时双眼露出不悦。 战场上,他曾远远地瞧见过这位人人称道的小将军江景然。那时他只觉得江景然威风凛凛,心中佩服又羡慕,心想如果自己也能成为江小将军这样的人就好了。 而这次,他竟是对这位自己曾经佩服的小将军有些不满。 士兵讲究的不就是服从么?不就是军令如山么? 王命已下,他们这不就是公然抗旨么! 时浅渡瞧出他的担忧,抬手揉揉他柔顺的黑发:“别担心,他要是能伤到我,少国主给他做。” 啊……少国主又摸他的头。 陆苏北眼中戾气顿然消失,乖顺地低头下去。心中又泛起那种酸涩感,耳根微微地红。 奇怪,明明头发没有知觉,为何他会觉得温暖? 在江景然的带领下,时浅渡他们两人一路来到校场中央。 士兵们全都围过来,神色各异地看着场中的两人,时不时地有人窃窃私语几句。 “将军加油!”后面传来一声大喊。 江景然自信地笑起来,一把红缨枪在手中灵活地飞舞起来,带出一阵阵“嗡嗡”的风声。 一个空有自信的女人罢了,他不出三分钟,就能打压下她那嚣张的气焰。 可他没想到,自己之前的话一语成箴。 他真是“受教了”。 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女孩手持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刀,身体轻盈,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化身为一道黑影穿行在校场之中。 刀剑是短兵器,在长/枪这种长兵器面前,往往毫无优势。 但时浅渡每每都能轻而易举地躲过或横扫或突刺过来的红缨枪,瘦削却有力的身体幻影般一扭,就拉近两人的距离。 长刀凌厉如风,带着骇人的杀意! 江景然瞳孔猛缩,用上毕生最快的动作,才将将躲过横削过来的利刃。 即便如此,最脆弱的脖颈上还是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道伤口但凡深上半寸,他确信自己会血溅当场。 不由得冷汗连连。 就是在战场上,和其他国家攻城的猛将单挑,也从来没有人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 此时校场中一片安静,士兵们都被眼前两人激烈的厮杀看花了眼。 这是绝对的高水准对决啊! 两人缠斗得难舍难分,平分秋色! 不,或许少国主更占上风一点! 这——怎么可能?? 莫不是江小将军看对方是少国主,不想下了少国主的颜面,故意放水不成? “将军!你别放水啊!放水有什么意思?”有崇拜江景然的士兵扬声喊着。 “闭嘴!”江景然高声喝道。 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此时看向时浅渡的眼中,再也没有半点松懈和轻视。 反而开始认真。 真正的把对方当成可敬的对手那种认真。 他调整了状态,将红缨枪舞得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剑。 “殿下,我们再来。” 时浅渡看着他的眼神缓缓变化,弯弯唇角。 脚尖点地,顿时飞刺出去! 刀枪相撞的轰鸣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几乎震破耳膜。 两人都没有用什么看着漂亮的花架式,而是处处杀招,稍有不慎便有重创的可能。 “不、不是吧……” “将军认真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少国主竟然压了将军一头!” 众人瞪大着双眼看着校场中央的刀光剑影,看着那冷冰冰的利刃贴着脆弱的皮肤划过,整颗心脏都吊起来。 恨不得连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招式! 时浅渡心中计算着时间,约莫过了三分钟,她握刀的手稍紧了些,锐利的凤眼一眯,迎面横扫出一刀。 漆黑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形的黑弧—— “铮”的一声历响。 她缓缓地把爱刀归鞘,缓声道:“今天就到这吧。” 江景然猛然顿住动作,双眸瞪大。 喉咙处“咕噜”一声。 细看的话,能发现他持着红缨枪的双手,正在微微地发颤。 四周的士兵们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纷纷不满地叫喊出声。 有人不满时浅渡,有人不满这场比试就这么停下。 “还没结束呢,少国主总不能中途逃跑吧!” “将军,少国主,继续吧!让我们都长长眼啊!” “是啊,太精彩了!!” “不,已经结束了。”江景然突然出声,双手一动。 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红缨枪,竟是被硬生生地从中斩断! 断口处平齐一片,可见那一刀对时浅渡来说,轻而易举。 这可是精铁铸成的枪杆!不像普通士兵们所用的长矛,以木杆为芯,包裹竹片和藤条。 这样的一刀,岂不是能把人从中斩成两段? 众人哗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 江景然把两段枪杆丢在地上,神色复杂地侧头看着时浅渡片刻,经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脸庞逐渐惭愧得升温,变得黑红黑红的。 忽而,他抱拳跪地,行了个大礼。 “末将不敬,请少国主恕罪。” 他说得铿锵有力,毫无遮掩退却之意。 坦坦荡荡。 他服这个人,就绝不会装模作样,即便他确实不想在众将士面前丢了面子。 将士们见状,全都跟随着俯身,乌央乌央跪了一大片,声音震耳欲聋:“请少国主恕罪!” 偌大的校场之中,只有时浅渡站在正中央,阳光洒在刀面上,反射着莹亮的光。 数千将士跪伏在地,俯首称臣。 武场上就是拿实力说话,战场上也是一样。 谁身手更好、武功更强、杀了更多的敌军,谁就能一步步往上爬。 就时浅渡这一身武艺,即便没有少国主的身份,从最底层的兵一步步往上爬,恐怕不出两年也能坐上将军之位—— 这些,众人心知肚明。 再加上少国主身份,谁敢不屑,谁敢不从? 啊呀,这帮武将比她想象中还好搞。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都起来吧,江景然跟我来。” 吩咐好副将杨英杰,江景然恭恭敬敬地跟在时浅渡身旁,始终慢她半步,保留着一个恭敬的距离。 陆苏北默默跟在身后。 他抬眼往前看去,看着两人的背影。 又一次开始羡慕江小将军了,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少国主面前,少国主继任国主之位后,或许会成为少国主最坚硬的后盾和最锐利的矛。 如果他也能和江小将军一样就好了。 驰骋沙场,奋勇杀敌,为少国主清扫掉一切障碍,成为少国主最忠诚的将士。 可惜,他只是一个奴隶。 奴隶会被充军,却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士兵,更别提一个将军。 一行人来到校场旁供主将休憩的简陋小屋中。 “殿下,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江景然脸上的张扬和戾气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反而多了不少跃跃欲试的兴奋的光芒。 他早已身经百战,哪里看不出来少国主刚刚根本没有用上全力呢?如果说他是呈国的习武天才,那少国主至少是整个中原的天才了! 听闻少国主主动向国主大人请兵,就是为了征战天下。 初闻时觉得可笑,现在再看,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能跟着这样一位强者逐鹿中原,是他的荣幸。 “小事。”时浅渡轻轻拉住陆苏北的手腕,把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的人拉到江景然面前,轻推一把他的后背,“这是陆苏北,以后就让他在你军中训练吧。” “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眼里全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一个惊讶中掺杂着不爽,一个掺杂着不可置信的感激。 手腕处传来温热,烫得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臂。 陆苏北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少国主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不成? 他才有了那样深切的期盼,少国主就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一个征战沙场,为少国主献上一切的机会。 江景然不爽地抬眼瞥了瞥陆苏北。 他知道这个人是个奴隶,一个被少国主亲自从竹苑中、从陈斯寒那个混球手中抢出来的奴隶。要是几天之前,他或许还会跟大家伙一样,人云亦云地觉得少国主贪好酒色,生活糜烂,只知道花天酒地。 可他今天见识过了少国主的实力。 练武同读书一样,唯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才能真正练就出一身好功夫。 别说是少国主,就是他这样的程度,也是从小到大刻苦训练、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不会相信,这样的少国主,会真的是个昏庸无道之人。 而此时,少国主把陆苏北送到赤霄军中历练,莫不是…… 猜想到了什么,江景然看向陆苏北的表情都有了点微妙的针锋相对之感。 少国主肯定是敏锐地发现这个奴隶骨络清奇,适合习武领兵,才把他送到这里来的! 若真是这样……他往后岂不是会地位不保?! “对了,听说江小将军家中世代武将,搜集了不少兵书典籍。” 时浅渡的话刚出口,江景然的右眼皮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跳。 “不知道能不能借给陆苏北看一看。” 果然! 江景然突然不爽,他觉得少国主有点偏心。 明明他才是这赤霄军中的主将,却一点他的事都不问,反而处处关心一个奴隶。 他性子很直,想也不想地直接开口:“殿下,末将不想借给他。” 时浅渡真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即一拳锤在江景然头上:“不想借也得借,不然我直接去你府上找你大哥好了,就说江景然这小子,不仅出言忤逆,还处处和我作对,就连一本兵书都不愿意借。” 江景然是家中次子,有个天生体弱的文雅大哥,成熟稳重,在朝廷上深受国主时胜德的信任,也对时胜德忠心不二。 江景然一脸懵怔地抱住发痛的脑袋,咋咋呼呼地喊道:“少国主竟是把我大哥搬出来威胁!” 许是因为时浅渡私下里没有架子,让他也跟着原形毕露,就连谦称都丢到一边。 不过话说回来…… 少国主既然知道他在家害怕大哥,岂不是说明,也有关注他呈国第一小将江景然? 这么一想,心情瞬间高涨。 他瞥瞥陆苏北:“既然殿下这么威胁,那就没办法了,勉强把兵书借给你看吧。不过……” 他眯起双眼,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识字吗?” 时浅渡一顿,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陆苏北低垂着眼眸,一张俊脸有些发白。 她都忘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不会识字。 陆苏北不识字。 他这样一出生就为了活着而用尽全力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识字呢? 就算少国主有心让他学习兵法,有心给他这样好的机会……也只能让少国主失望了。 他的薄唇在轻轻地发颤,喉咙哽了哽,有些说不出话来。 又暴露了。 即便穿着精美华贵的衣服,有幸被少国主这样的人青睐,有些东西依然在他身上,如果想要掩饰,那只会让场面更加滑稽。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谢过殿下恩典,奴不识字。” 其实别说是陆苏北了,整个赤霄军中,识字的也没有几个。 不识字太正常不过了。 江景然稚气未脱,说话时还有点小孩子般的幸灾乐祸:“那就没办法了,兵法中包罗万象,别说不识字了,就是识字也不一定能全都理解,能读懂兵法的,寥寥无几。” 总不能叫他们赤霄军中为数不多的能读懂兵法的人,浪费时间去亲自教一个奴隶吧? 时浅渡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陆苏北的头发,见他一脸的沮丧与自厌,开口道:“这还不简单,你白天在校场这边训练,晚上回府,我教你识字好了。” “……是。” 陆苏北的声音有点蔫。 答完了话又觉得不对劲,把时浅渡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少国主要,亲自叫他识字?! 他蓦的抬起头。 一双漂亮的凤眸瞪大,甚至忘了行礼道谢。 江景然在旁边看得,身上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少国主诶! 这是少国主诶! 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说出亲自教一个奴隶识字这种话! 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少国主该有的样子! 他愤愤地想着,最后愤怒突然灭掉,苦哈哈地想:要是我也不识字该多好啊! 每天和少国主相处,肯定有机会多多向少国主请教武艺吧? 他想精进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强。 校场中出了些小插曲,但练兵不能耽搁,士兵们很快就投入到新的训练中。 时浅渡观摩了大半天,从赤霄军每日训练的内容到将士们的常用装备,最后,她看着大量用熟铁制成的武器,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这个时代还没发明灌钢法等一系列制钢方法,铁器也都不纯粹,会有杂质掺杂进去,硬度和韧性都不够,还很笨拙。 如果能把武器稍作改良,那未来战场上的好处可想而知。 不过,她现在刚把赤霄军要到手里,再立刻想要在这个时代进行冶钢实验,就算时胜德再宠她,恐怕也不会轻易让她“捣乱”吧。 需要一个机会,让她证明自己的实力。 此后再进行改革,那就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这个小世界不像是上一个,没有手机、网络这种东西可以供时浅渡了解信息,想要对目前内外局势有个了解,就只能通过人。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后,时浅渡又和江景然、杨英杰两位主副将一起吃了晚饭,问东问西地畅聊了两个时辰,走出房间时,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少国主,我……我送您!” 江景然不擅长喝酒,却偏偏兴奋地喝了两大碗,此时不胜酒力,都快站不稳了。 “不是我江景然阿谀奉承,少国主,您的功夫……举世无双!难逢敌手!我要是有您一半的实力,做梦都得笑醒!您多来校场这边……教教我!” 说着,还伸手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扯了扯。 本来他就算心里服气,也不太想说得太过直白。 这下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中对于高手的崇敬和羡艳全都秃噜出来。 杨英杰心下大骇,喝多了撒酒疯,扯少国主袖子这种事实在不敬啊! 若是让少国主不悦…… 他连忙把自家主将的手扒开,行礼道:“将军他醉酒胡言,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谁想时浅渡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因为两句直白露骨的夸赞,满脸愉悦地笑起来:“你告诉他,我有时间会过来指点他一二的。” 举世无双,难逢敌手,这醉酒后倒是嘴甜。 “这……是,末将会把把殿下的话转达给将军。” 杨英杰一时之间,分不清时浅渡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阴阳怪气。 便只能垂首应下。 “行了,你送他回去吧。”时浅渡摆摆手。 杨英杰得了话,半点不敢耽误,赶紧带人离开,生怕江景然再发什么酒疯。 明知道自己喝不了酒,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让将军的大哥知道,又免不了跪祠堂咯。 他们二人离开后,偌大的校场只剩下一片空旷,连个人声都没有。 校场四周稀松地点着火把,只是距离很远,在眼中只剩下星星一样的小小光亮。 一掌扇灭房间中见底的烛火后,整个人都没入黑暗之中。 没有电,没有灯,耳旁只有深秋中呼啸的风声。 时浅渡微微仰头,看着漫天星河。 真亮啊,要是在现代,是很难看到这样的星空的。 虽然生活有诸多不便,但偶尔体验一次古代的生活,也确实不错。 “走吧。”她向校场外走去。 “是。”陆苏北低声回应,跟上她的脚步。 只是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在轻轻地颤。 他在害怕。 时浅渡回头,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脸。 他的薄唇紧紧抿着,呼吸有点急促,看上去充满焦虑和紧张。 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绷着劲儿,似乎黑暗中有一只凶悍的怪物,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从暗处冲出,将人吞入肚腹。 这人真是不爱说话,明明怕到不行,却只知道硬撑着。 不过云予最初晕车时,好像也是这样,有什么都不愿说出来。 时浅渡暗自叹了一声,冲陆苏北伸出手:“手给我。” 陆苏北不疑有他,像是接受军令一样,一板一眼地抬起手。 下一秒,焦灼到紧绷的手掌,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牵住。那只手纤瘦白皙,却坚定而有力,替他去撒阴霾和恐惧,引领着他在黑暗中前行。 突然的,像前几次一样,仿佛心脏被一只大手扼住。 又酸又涩,又柔软。 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殿下发现了他的不安,用这种简单直接的方法安慰他。 不在乎是否屈尊纡贵。 啊,他刚刚太过紧张,手心会不会有汗? 过去做过太多粗活,手上磨出不少茧子,会不会硌到殿下? 陆苏北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得他止不住地羞意上涌,脸涨的发热。 他不想让殿下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黑暗中,眼前的背影挺直。 听到流言蜚语最多的,就是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 关于少国主,他听说过太多传闻。 他知道呈国很多人都看不上少国主,因为她骄奢淫逸、狂妄自大,还因为,她是个女子。女子总是小肚鸡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人们大都这么认为。 少国主继承大位,必定会面临很多阻碍。 他想,如果殿下需要,他愿奉上自己的一切。 …… 秋冬的天亮的晚。 时浅渡在黑暗中昏昏欲睡,手撑在脸颊上眯着,马车一颠,脸滑下去重重的一磕。 把她磕醒了。 可脑子还是晕晕沉沉的,根本提不起精神来。 耳边是无比质朴的鸡鸣声,此起彼伏。 她正在上朝的路上。 刚到这个小世界之初,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在府中休息了数日,朝臣们早就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时胜德宠她,便没人提起什么。 昨天她在大街上当街阉了个人,还在众目睽睽下立了“法律”,顿时引起朝臣不满。 她便只能一大早地出来奔赴王宫,参加早朝了。 下马车进入王宫,走在大殿之上,她立刻感受到不少不善的目光。 或是嫌恶,或是鄙夷,又或是不屑,还有……杀意。 她对杀气太敏感了,几乎瞬间就抬眼看过去,却只捕捉到一片衣角。 对方也是个很敏感的人呐。 这么多大臣,不喜欢她的占大多数,但真正想要她死的,却唯唯那一份。 时胜德还未到场,众官员立在殿中等待,私下里低声交谈。 有人来到时浅渡面前,欠身行礼:“少国主殿下。” 时浅渡抬头,看到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身上带着一股风光霁月的好气质。 少有的,面对她时没有一点鄙夷的人。 “怎么了?” “臣弟昨晚醉酒,在校场上唐突了殿下,臣特意前来请罪,望少国主恕他这不敬之举。” 来人声音清润,虽是请罪,也不会过分谄媚。 原来是江景然的大哥,江景昀啊。 从系统资料那些只言片语中可以知道,江家世代忠良,江景昀更是忠心耿耿,在陆苏北揭竿而起直逼王宫时,无数朝臣叛主求荣,江家几位却抵抗到最后一刻,直到死亡。 是个可靠可信的人。 “我没在意,你们都不用放在心上。”时浅渡道。 “国主到——” 刻意拉长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交头接耳声瞬间消失,朝臣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时胜德拖着微倦的身体坐在最前方,捂着唇轻咳几声。 瞧见自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爱女,他无声地叹息,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昨天他就听说了街上的事,一连接到几本折子,纷纷斥责时浅渡的行为。 今天这朝堂上,首当其冲的必定是时浅渡。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司寇陈昭向旁边跨出一步,尖锐的视线扫向时浅渡。 几天前,他的宝贝儿子陈斯寒被人一脚踹出内伤,回家连连呕血。他气得牙痒痒,心疼地问了数遍都没得到答案,第二天一早才听说,是少国主时浅渡强抢奴隶,还跟他儿子动了手。 这口恶气,在陈斯寒的劝说下可以先按下去。 谁想时浅渡不但没有收敛,还开始越来越过分,竟是掺和起他司寇的事来了! 奸/淫他人者,处以宫刑? 呵,谁给她的底气啊! 一条律法的制定,是那么容易的么? “少国主殿下前几日在花街柳巷出手伤人、强抢奴隶,昨日又当街随意立下律法,言语狂放。这两件事引得市井之中议论纷纷,有失国主大人威信,不利于国家安稳呐!” 时浅渡嗤笑一声:“噢,让你司寇家的大少爷对着我张口辱骂娼妇,扬言剁下我的胳膊,这就利于国家安稳了不?” “这……!”陈昭顿时噎了一声,他没听说自家儿子说出这种话啊! 本以为因为对方是少国主,陈斯寒才不敢直说,可现在一想,那支支吾吾的反应确实不对劲。 将军不成反被将,他反应很快,当即跪倒在地。 “国主大人,这其中恐有误会,臣定当查问清楚。” 见状,又有一人侧身出列。 “国主大人,臣以为,律法乃一国之根本,少国主如此莽撞行事,确实不利于国家安稳。少国主金口玉言,随意一句奸/淫/妇女者,处以宫刑,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引得百姓惶恐不安,还望国主大人下令公告天下,少国主不过是一时兴起,并非当真要修改律法。” 让老子上手打脸,等未来时浅渡真的继承国主之位,更难树立威信了。 时胜德当然明白这一层,不由得蹙蹙眉头。 “我可不是一时兴起,”时浅渡瞥过去,“你说说,奸/淫他人便处宫刑,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传宗接代乃国之大事,而那些女人不过是奴隶……”又有人出列。 许多朝臣都站在时浅渡的对立面。 “偷盗或许是因为贫穷,杀人或许是为了自保,种种罪行深挖下去,或许都有难言之隐,关乎性命。只有奸/淫罪,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为没有奸/淫他人而失去性命。” 时浅渡的声音有点冷,眼皮一掀,笑道:“各位大人如此着急,怕不是全都犯过此罪?” “你!血口喷人!” 不少文官都是老古董,被这么嘲弄讽刺,面红耳赤。 “巧舌如簧,搬弄是非!” 场面僵持不下,双方各执一词,眼看着像是要打起来。 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报——!国主大人,有军情!” 来人顾不得礼仪,语气慌张。 “兴国来犯,战神张穆梁亲自率兵,大军已经直压边境!”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慌乱起来,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而时浅渡弯弯唇角。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5 23:59:27~2021-11-07 13:1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狗 5瓶;青梅酒—黑加仑 4瓶;37410139 2瓶;珩樊樊、蛋黄yngyng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卑微奴隶4 第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呈国群山环绕, 土壤肥沃,国土面积不算很大,但兵力强盛, 粮草丰足。从前贸然来犯的国家, 都被轻而易举地击退。 所以,这种大规模的征伐,已经十来年不曾看到了。 前来通报的将士显然是从前方日夜不息地跋涉数百公里, 此时一身泥泞, 衣服上沾染的血渍已经干透, 变得黑巴巴的。 他跪倒在地, 连续骑马数日, 大腿内侧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 “国主大人, 临台城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求请国主大人点将出征!” 临台城地处呈国边境, 地处险要,易守难攻。 如果临台城陷落, 兴国重兵便能长驱直入数百里地。 介时呈国必定大乱, 民不聊生。 太监总管连忙把将士手中的战报呈送给时胜德。 时胜德打开战报,每多看一行,眉头便紧皱一分, 显然是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次和以往不同, 兴国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呈国休养生息数年,就是因为太过安定了,将士们才会越来越不堪一击,很多新兵甚至没有上过战场,见到战场上血水横流的样子, 直被吓得鼻涕横流。 不然,借以临台城那种地势,又怎么会连半月都无法支撑? 渡儿说的没错,乱世之中,无论如何都不能独善其身。 他叹了一声,看着战报轻咳起来。 可惜他早已不是壮年,再也没有能征战四方的魄力。 二十年前随时胜德一同征战的老将们,也都快要是花甲之年,如今很多人都告老还家,小一辈出色的武将确实也有不少,但大都缺乏实战经验,真正到了战场上,不稳定因素太多。 最为出色的,还是江家的小公子江景然。 可惜在临台城守着呈国最重要边城的将军,正是江景然的父亲江志平,救父心切,很有可能会影响判断,自乱阵脚,更何况……前两日刚把赤霄军交给时浅渡调遣。 “国主大人,臣愿领兵!” 朝臣们一片混乱中,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跪地请愿。 江志平是他征战半生的兄弟,怎能见死不救? “朱大人年迈,此去危机重重……” “不如让刘将军……” “对方是远近闻名的战神张穆梁……” 朝臣们议论纷纷。 事发突然,时胜德也没法立刻拿定主意。 “父王,让我与江小将军领赤霄军前去应敌吧。” 时浅渡突然出声,清亮的声音在乱嗡嗡的朝堂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众人纷纷侧目看她,面露惊讶。 却没有人出言反驳。 因为他们始终没有把时浅渡当做储君。 “这怎么行?”时胜德立即张口否认,却在眼神和时浅渡接触的那一刹,收了声音。 望向他的那双眼睛清亮、坚定,还有一种傲然的自信。 跟他年轻时真像啊。 他也曾有鸿鹄之志,可惜啊可惜。 “父王,虎父无犬子,还请父王给我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时浅渡势在必得,“况且,有江小将军同去,必定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国主父女之间的对话,朝臣们没人敢插话,全都双手拢在一起,缩了起来。 江景昀迈出一步,垂首劝道:“臣斗胆,殿下千金之躯,不应以身赴险,留守京城才更有利于家国安定。” 储君出征,胜了战事进无可进,输了却有失威望。 况且国主大人只剩少国主这一个孩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呈国必定大乱。 “你大可放心,我不仅自己能完完整整地回来,也必定把你弟弟和父亲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时浅渡弯弯唇角,“父王,江老将军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之后,就让他回来颐享天年吧。” 江景昀一怔,瞧着那双带笑的眼睛,莫名的,竟是想要相信她的话。 从前竟是没发现,少国主好像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时胜德沉吟许久,终是轻叹一声:“罢了,这次就随你去吧,务必要以自身安危为重。江卿的事就按照你说的做吧,临台城的事,由你决定。” 孩子长大了,很多事总要自己来决定,总要自己闯一闯。 此时若不叫渡儿历练,未来若是被卷入几国的战乱之中,恐怕危险更甚。 更何况渡儿和他一样,有一颗登顶的心。 时浅渡得到满意的答案,脸上笑意扩大:“谢父王。” …… 江家祠堂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跪在其中蔫呼呼的人立刻一个猛子直起了腰板,端坐在地上。 可他嘴上并不太正经:“大哥,你今天现在才下朝回来啊,我膝盖都要跪肿了!少国主殿下根本就没生我的气,殿下还说有时间就指点指点我呢!” 江景昀没有像以往一样回答他,而是沉默片刻,才低声认真道:“兴国来犯,临台城告危,国主大人下令,命少国主与你领兵前去,时间紧迫,今日就正式出发。” “什么?!”江景然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得膝盖疼得要命了,“临台城告危,那父亲岂不是……?” 他抓住自家大哥的手臂,在那双沉稳的眼睛中逐渐平静下来。 “我明白了,定不辱国主大人使命。” 身为小一辈中最受倚重的武将,江景然家中有一直有早早准备好的行李,以便随时出行。这次他在路过书房时顿了一下,看着书架上的兵书晃了晃神。 少国主武力极强,不知道对领兵是否在行。 不过……少国主还在跟他借兵书,显然是自己没有,八成对兵法并无了解。 陆苏北更不可能懂。 看来,这次是他表现的绝佳机会啊。 绝对让少国主刮目相看! 救父与建功,两者同时在胸腔中冲撞。 紧张中多了些血性的跃跃欲试。 …… 临台城虽为边境要塞,但守城精兵不过五千人,加上相邻城池可调用的兵力,最多也就是大几千的数字。 兴国有战神张穆梁率军,又号称有十万大军攻城,弄得人心惶惶。 战事吃紧,大军分为三部分。 轻骑兵先行,可日行二百里;急行军紧随其后,最快可日行近百里;普通士兵拉辎重前行,一日四五十里已经是极限。 时浅渡会骑马,以往休闲时也很喜欢这项运动。 可她只是把骑马当做“运动”。 现在动辄一天骑马上百宫里,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颠得散架了,大腿内侧更是磨得火燎燎的生疼。 她毫不怀疑,如果每天连续骑马,腿上都能张一大片茧子。 江景然带人找到合适的地点后,组织人安营扎寨,烧火做饭。 轻骑兵两千人,听上去不算很多,可放眼一看,也是洋洋洒洒一大片人。赶路许久,此时大家已经饥肠辘辘,十分疲惫,所以话不多,都分工明确地做着自己的事。 人群混乱,陆苏北去帮忙,此时却没见着人影。 时浅渡不用做那些杂活,在附近随便转转。 “唉,我们两千人先行,恐怕凶多吉少。” “有少国主和江小将军随行,必定是以稳妥为重,别太担心了。” “难说,虽然少国主实力不俗,可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 “说的也是,看江小将军的部署了。” “将军救父心切,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有士兵一边烧火做饭,一边低声地说着。 看上去对未来的局势并不太乐观。 私下里有担忧也是正常,毕竟面对一个巨大的窟窿,两千人打头阵根本填不满。 “殿下!” 一个和此时疲惫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活力声音闯入耳朵。 陆苏北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停下来时微微的喘。 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些泥土,身上也有点狼狈,手中提着一只已经死了的大胖兔子:“奴能力有限,只为殿下打了只兔子回来,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原来是去打兔子了,给她添些肉食。 这荒山野岭的,恐怕不太容易。 时浅渡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点,说道:“谢谢。” 在她看来只是习惯性的一句感谢话罢了,陆苏北却受宠若惊般跪地道:“殿下言重了,都是奴应该的。” 再抬起头仰望她时,一双眼睛亮亮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奴去为少国主料理。” 说罢行了一礼,提着兔子退了下去。 “嘁,这小子倒是殷勤。”江景然远远瞧见,颠颠地跑到时浅渡身边,双手抱头。 不过他真是没想到,一个奴隶的耐力也这么好。 轻骑军是他们赤霄军的尖锐部队,都是顶尖的精兵,训练有素。即便如此,日行二百里也是疲倦地不行,这个奴隶还有工夫去抓兔子。 除了陆苏北…… 他偷偷瞥了时浅渡几眼。 少国主殿下也是,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行军途中竟然都没有要求停下来休息。 “你去吩咐下去,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有人想听我讲兵法的,都可以来听,我们随便聊聊好了。”时浅渡说道。 “……哈?”江景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眨了眨眼。 不是吧,少国主给大家讲兵法?? 这个时代有学堂有私塾,可那些都只是讲文官那些经书的,根本没有“军事学校”这种东西,想要学习兵法,除了看兵书,大都是父子相传,或者成了高级将领后,耳濡目染地学习一些,再在实战中得到训练。 中下层士兵只能接触到最基本的体能上的军事训练,统领全局是不可能的。 一听说少国主要给大家讲兵法,也别说是真是假、是真懂还是忽悠了,士兵们的热情一下子上来不少,全都端着自己那份吃食,围到时浅渡身边。 不多时,就密密麻麻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大一圈。 陆苏北烤熟了兔子回来时,已经被完全隔绝在外,只能远远地看见时浅渡坐在中间的一块石头上,正开口说着什么。 他听不太清楚内容,却能发现将士们的心气已经有所变化,似乎高涨了一些。 脸上欢喜的表情一点点没落。 心尖尖上的鼓舞柔软被酸涩逐渐替代。 用树枝串起来的兔子肉烤的外焦里嫩,闻起来很香,却在凉风中慢慢地凉了下去。 他遥望着将他带出泥泞的人。 这个人被数不清的精锐将士围在中间,所有人都用孜孜不倦的渴求眼神看着她。 他这时才真的猛然感觉到距离,感觉到,自己并不是真的重要。 以前的那些似乎都是他自己自欺欺人。 一阵晚秋的风吹来,裹杂着沙土吹进眼里。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一手紧紧握着树枝,一手偷偷蹭了蹭眼角,打算偷偷地离开。 忽而,却见那个万众瞩目的人抬起眼,直直地看向他,还轻轻地冲他招了招手。 陆苏北心里一跳。 严寒回暖,枯树逢春。 他看到无数士兵都回头来看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涨的有点红。 坐得密密麻麻的士兵纷纷挪动身子,抬起屁股抬起腿,让他从中间穿行过去。 或许有人向他投来了厌烦和不屑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这些。 他眼里只剩下那人懒洋洋地笑。 “殿下。”他跪在时浅渡脚边,双手奉上烤得流油的兔肉。 香喷喷的味道随风卷去,馋得江景然都舔了舔唇。 靠,陆苏北这小子烤肉真有一套,闻着也太香了吧! 他慕了,他也想吃啊。 时浅渡也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直接拿过来就咬了一口。 “嚯,比闻着还香。” 她有点惊讶,这么差劲的环境,能弄得这么香,还真有两下子。 陆苏北的双眼亮了一点。 他抿抿唇,垂首下去:“殿下,奴退下了。” 殿下能记得还有他这个人就好。 他不应在这里打扰殿下和将士们讲话。 时浅渡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拍了拍:“不用走,听着吧。” 她看见那双凤眸又亮了一点。 又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家伙。 说起来,陆苏北应该还没吃东西吧。 她抽出江景然皮靴上绑着的短刀,在手指间翻了个圈,接着毫不费力地削下半只兔肉,又指了指后排的士兵:“谁来端点吃的给他。” 立刻就有人去拿。 有人背地里酸溜溜地咒骂这个奴隶。 有人心里默记,下次也要给少国主捉兔肉烤着吃,这样就能换一个前排的位置了。 “那我们继续。”时浅渡回到正题。 时空管理学院的授课范围很广,作为学院的优等生,她可以很自恋地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没有什么是她知识库里没有的。 虽然说,真正的战争和纸上谈兵不同,但在这里给士兵们讲讲课还是没问题的。 所有人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有人举手提出疑问。 原本有点儿低落的士气,奇迹般地高涨起来。 他们武力超绝的少国主,在用兵上竟然也懂这么多! 看来少国主主动请战,并非是有勇无谋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知道这一点,不确定的心情一下子就安稳了不少,一个个地投入到学习之中,认认真真地听着自己平时几乎没有机会了解的知识。 少国主人真好啊,行军一天,还不知疲惫地给他们这些普通士兵毫无保留地讲述兵法。 他们不需要费力,只要听着就行了。 可少国主却要一直讲话,嗓子似乎都有点变了声音。 无言的感激在将士们之间传递。 “好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我累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时浅渡摆了摆手,“大家今天早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她起身打了个呵欠,却见无数士兵们全都俯身行礼,整齐的谢恩声传来。 “谢少国主殿下赐教。” 入目的,是一双双感激的眼。 陆苏北跪在她脚旁,漂亮的凤眸盛着点点光芒,满是憧憬。 时浅渡心中微动,却没法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只知道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 天边漆黑,晚秋的风在林间呼呼地刮着。 时浅渡睁开双眼。 四周还静悄悄的,还没有人声。 醒的太早了么。 似乎是因为要上阵杀敌,所以有点兴奋。 她揉揉眼睛,翻身下榻,掀开营帐的帘子。 远处一片繁盛的夜空,银光点点,星光闪耀。 还真是挺好看的。 往外走了一步,没注意脚下,轻轻地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竟是陆苏北躺在她的营帐之外,就这么盖着自己的一件薄衣蜷,缩成一团,在秋日的夜晚里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他紧紧蹙着眉头,双臂在睡梦中用力怀抱着自己,妄图取暖。 被她不小心踢了一脚,低低地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双眼。 迷蒙的目光看到时浅渡,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立刻撑着快要冻僵的疲惫身躯翻身跪地:“殿下。”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嗓子沙哑,显然是受冻了,“奴去为殿下打水。” 说完,他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在冷风中睡着并不容易,他昨晚在外面浑身冰凉地躺了许久,才勉强迷迷糊糊地入睡,到现在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 头脑因为缺觉、疲倦、受寒而昏沉难耐。 身体摇摇晃晃的,有点站不稳。 时浅渡就没见过这么不重视自己身体的人。 怪不得这家伙建立帝国后,身体时常会出现毛病,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正因为此,变得越来越暴躁,尤其是身体难受就算用药也没法得到缓解时,更是六亲不认。 她懒得废话,伸手就把人抗了起来,走回营帐丢到榻上。 陆苏北被摔得有点懵。 营帐中比外面温度高了不少,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侵袭着他冻僵的身体。 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而不是冷冰冰的地面。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此时正在哪里。 “殿下,这……” 他慌忙起身,混乱的思维竟是一下子跑得老远—— 殿、殿下把他……丢到了榻上??? 想到了什么不该去想的事,漂亮性感的喉结上下一滚,他呼吸都急促了,面颊微微的发烫:“您这是……奴只是个奴隶,万、万不敢玷污少国主殿下……” 脚趾紧张的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抓住身下柔软的被褥。 正在他有点慌乱、不知所措之时,一件软被盖在他身上,顿时把他冰凉的身体裹在其中。 温暖的,干燥的,叫他舒服得忍不住一颤。 时浅渡把他按在榻上:“乖乖睡觉。” 她说得有点强势,不容反驳。 陆苏北微微一怔,听懂了她的话。 殿下让他……睡自己的床榻。 按在柔软被褥上的手指微曲,死死地揪住了床单。 温温软软的,十分舒服。 可他是个卑微的奴隶,怎么能在殿下的营帐、在殿下的榻上休息呢? 殿下都已经起来了,他不能这么做,他应该去为殿下打水、烧火。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被时浅渡按了下去:“叫你睡你就睡,能不能听话了。” “奴不能……占了殿下的位置。”陆苏北低声喃喃着。 可是……好暖,好困。 忍不住开始打瞌睡。 到底是太困太累了,在暖融融的环境中,他没坚持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她明明已经吩咐,让军中给陆苏北一样的待遇。 其他人都能分到一件遮体的小被,却没有给他。 莫名的,她有点不爽,也不知道是不爽那些不听话的士兵,还是不爽这个什么事都自己忍着的家伙。 被人这么欺负,这家伙怎么也不知道跟她说? 不会哭的孩子没奶吃啊,笨死了。 -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陆苏北迷迷糊糊地转醒。 啊,他好像做了一个羞耻梦。 梦见少国主殿下二话不说,扛着他,把他丢在自己的榻上,让他在温暖干燥的营帐中休息。 而他竟然还以为……少国主要对他做些什么,然后胡乱说了些让人觉得可笑的话。 即便只是个梦,他还是羞的满脸赤红,呼吸加速,脑子涨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是脑子撞傻了么,怎么敢在梦里有这种低劣的想法! 以少国主这么尊贵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又怎么可能会对他这等人有想法。 当然,少国主也不可能会让他这样浑身脏乱的奴隶睡自己的榻吧。 少国主对自己好了些,他竟然就生出如此妄想了…… 他心底尴尬又充满自我唾弃,不由得暗骂自己几句,从混混沌沌的梦中清醒。 睁开双眼后,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此时此刻,好像,真的,躺在……殿下的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7 13:10:16~2021-11-08 12:2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色阿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卑微奴隶5 第二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身下是柔软的褥子, 身上是干燥温暖的软被,真的是在殿下的营帐中! 他……竟然在少国主的榻上睡到现在! 陆苏北瞬间惊醒,一下子从榻上翻身坐起, 带着巨大的冲劲撞在了时浅渡身上。 时浅渡正拿着个小巧的九连环在摆弄,被这么一撞, 九连环差点脱手而出。 她扶住陆苏北, 瞧出这人的慌张, 促狭地调侃道:“慌张成这样, 这是梦到了什么啊?” “奴……奴不敢。”陆苏北磕巴一句, 没敢抬头。 时浅渡看他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的快要滴血了,心情直线变好。 这个男人啊, 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算了算了,不欺负人了。 “你才睡半个时辰,还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儿。” “殿下, 奴不用再休息了, 奴去为殿下打水烧火。”陆苏北想要起身。 之前实在是太困, 困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现在彻底清醒, 可不能再这样了。 “天还没亮, 还困就再躺会。”时浅渡按住他的肩膀。 他们在赶时间没错,但如果昼夜不分地赶路, 消耗掉太多体力并无益处——到了目的地临台城时, 很可能要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面对一场腥风血雨。如果在路上就消耗大量体力, 是没有办法应战的,去了也是送死。 陆苏北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少国主按在肩膀上的手也没有多少力道, 可他就是一触即溃地失去力气,又躺回了软塌上。 这时他才发现,时浅渡竟是一直坐在榻边。 一股没来由的酥涨感从心口蔓延开来,他的脸“嗡”地红了个通透。 他睡觉时有没有不老实? 有没有打鼾吵到殿下? 有没有胡乱在睡梦中呓语? 殿下……就一直这么在旁边陪着他么? 他心中一片滚烫,眼角微微湿濡,小心地翻了个身。 藏在软被下的手挪动过去,探出两只手指,偷偷地牵住了时浅渡的衣角。 好像这样就能永远地跟在殿下身旁。 “这么喜欢拉我的衣角呀?”时浅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不由得笑,有些揶揄调侃的意味。 啊,被殿下发现了,他以为自己很小心的。 陆苏北“嗖”的一下收回手,背到身后。 他脸上直躁得慌,低声嗫喏道:“奴从未遇见过殿下这样好的主人,希望……可以一直做殿下的奴。” 时浅渡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这个人真是的……怎么只想着做奴? 不过说来也是,从小被这样教育,恐怕很难做到思想上的改变吧,还需要慢慢来。 她拎起外袍的衣角,笑道:“喜欢牵就牵着吧,我又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揉了揉陆苏北乖顺的发,又道,“养精蓄锐,等到了临台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知道你是个好手,别叫我失望。” 她也想看看,这位要武力有武力,要智谋有智谋的大反派,真到了战场上能有什么样的发挥。 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头顶上,陆苏北缓缓地闭上双眼,手指勾住时浅渡的衣角,放任自己片刻,让自己沉浸在殿下的温柔中。 战争在面前等着他们,战争过后,生死都是个未定数。 他要多杀几个人头,多立一些战功,只有这样,才能报答殿下的恩情。 …… 士兵们瞧不起一个奴隶,这已经是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日两日能改变的。她也懒得口说无凭地解释什么,后来的一连数日,就干脆让陆苏北住进自己的营帐。 在地上垫一层干草,再铺一层垫子,暖和舒服了不少。 一开始陆苏北还有点小扭捏,欲迎还拒似的,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住了进来。 才住进帐中时,他特意把自己“床铺”安置在狭小空间内、离时浅渡最远的地方,用以保持距离,不冒犯了自家主人;后来时浅渡一句“在边边角角的地方住太漏风”,他立刻“迫不得已”地往里搬了一点,甚至每天都微乎及微地往里面靠一点。 天边熹微的光亮顺着缝隙照射到营帐中,时浅渡头脑清醒了不少,睁开双眼。 正好跟陆苏北那双亮晶晶的漂亮凤眸对视了。 她扬扬唇角:“早啊。” 陆苏北显然吓了一跳,脸色眨眼间就是一个爆红:“……殿下早。” 他连忙翻了个身,心脏突突狂跳,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身下的干草堆中。 完了,偷看殿下被殿下逮了个正着。 殿下会不会觉得他很讨人嫌,很叫人恶心?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轻轻颤抖的手指恢复平静,像平时一样取了时浅渡的外袍,低垂下眼眸跪在时浅渡身边:“殿下。” 不要呵斥他。 也不要把他赶出去。 时浅渡拎起外袍套在身上,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早告诉过你,不用总是跪了吗?我低头看你真的脖颈子疼。” 她的声音里有点笑意,还接着打了个呵欠。 陆苏北暗自松了口气。 好在殿下没有多想。 或许殿下只当是碰巧吧。 “是,殿下。”他站起来,薄唇轻抿,双眼往一边低垂,耳根面颊微微的发红。 他不知道的是,时浅渡没过多久就打开了时管局的随身系统。 刚醒来时脑子还不清醒,可洗漱之后,她那么一想,觉得可能不是巧合。 只有时浅渡自己能看到的亮蓝色光幕在空中形成。 她一连查看了陆苏北几天早晨的情况。 只见视频中,陆苏北一大早便睁开了双眼,在软垫上翻了半圈,侧身窝在被子下面,在微暗的光线中,安静地看着她。 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安安静静的望着。 他的眼睛晶亮,闪烁着光芒,充满着殷切的憧憬。 习惯性紧紧抿着的薄唇,往上微微翘一点,露出一个干净简单的笑容。 好像这样的生活让他打心底里满足。 等到她揉揉眼睛醒来时,他又连忙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噢,平时一句马屁都不会说,背后竟然这么的……崇拜她么。 时浅渡摸摸下巴,觉得这样的性格从表面上看,还真不那么容易讨喜。 背后发现了,却有点叫人心疼。 - 不过酉时,天色已暗,月光如瀑。 累瘦了数斤的快马穿行在山坳间,一排排光秃秃的高树向后飞快地略过。前几日下了雨,地上一片泥泞,马蹄重重地踩在地上,溅起一片泥点。 快马加鞭数日,如今临台城就在眼前。 还未进城,他们就已经能感受到地动山摇般的嘶喊声。 临台城中一片混乱,不少身穿布衣的成年女子奋力推着独轮车,将前线需要的礌石箭矢往城墙边运输;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懂事了的孩子用大锅烧饭,不管是菜叶子土豆红薯还是糜子玉米大豆都往锅里一扔,炖出一锅过能填饱肚子的大杂烩;还有人正不间断地把城墙上的伤员往城中勉强遮雨的简陋房屋里运,里面密密麻麻地躺着不少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和参与守城的成年男子,血腥味浓重到晕血的人一进房间恐怕就要吐出来。 发现后方有支援到来,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一双双浑浊疲惫的眼睛中迸发出希冀的光。 “是援兵!援兵来了!” “太好了,有救了!” “将军快些去,前面快支撑不住了!” 白发苍苍的老者眼眶一酸,两行浊泪淌过沟壑遍布的脸颊:“儿啊,我们抗到援军来了!城能守住,你没白死!” 时浅渡隐隐察觉到前方战况并不乐观,进城后没有停留,直接策马穿过百姓让出的道路,直奔城门而去。 十几米高的城墙上面烟雾弥漫,有火把和油灯落在地上,燃烧起明亮的赤橘色火焰,把黑暗烧出了个窟窿。 已经有敌军成功爬上城墙,锐器相撞和凄厉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江志平老将军率兵在城墙上誓死抵抗,敌我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仿佛头脑中只剩下挥刀、躲避、格挡这几个动作。 “马上就要破城了!冲!!” 前面传来一声几乎能让嗓子劈掉的嘶哑大吼,紧接着,敌方战鼓一声更比一声响亮。 一句叠着一句的“冲”字连成一片难挡的气势,排山倒海。 江景然的视线霎时间就准确地黏在了城墙上身先士卒的老者,看到老者身后有敌人挥刀而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大喝:“爹!!” 他飞身下马,一个猛子就窜了出去。 时浅渡比他更快一步,抽出一旁副将杨英杰手中的□□,大力向前一掷—— 只见那十余斤重的□□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亮,眨眼间就穿透了那个敌袭者的胸口,血溅了江志平一脸! 那人瞬间瞪大了双眼,一击毙命,直到死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下一刻,她直接蹬在马背上一跃几尺高,伸手扒住城墙上凸出的砖石,两个翻身,竟是就蹬上了城墙,在江志平充满讶异的目光中抽出腰间的长刀,嘴角一扬,精准地将好几个敌军挑下城墙! 江志平作为呈国元老级的将军,自然是认得时浅渡的模样,心下大骇,惊呼道:“少国主殿下!” 说时迟那时快,陆苏北、江景然等人已经带兵冲上城墙,全力加入到战局中。 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注入守城军中。 赤霄军身经百战,一路上又都是很有规律的赶路、休息,此时体力充足;而对方已经攻城两个时辰,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本来见到了些曙光,谁想到转眼间就破灭了期望,士气不由得下跌了不少。 原本已经倾斜的天秤,又慢慢地回倾过来。 时浅渡所过之处,无不鲜血飞溅。 兴国士兵们都看到,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女子站在城墙上,手中一把在月色下微微反光的黑漆长刀剖开无数弟兄们的脖颈,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刀刃上,异常刺眼。 那女人本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动作不曾犹豫,刀锋不会被撼动。 她再次挑下一人后,双腿在城墙上奋力一蹬,竟是高高的跃到空中—— 月色在她身后,染着无数人鲜血的长刀扬起。 “殿下!” “少国主——” 陆苏北等人惊呼出声,嗓音凄厉,心脏高高的吊起来。 时浅渡借着重力狠狠地下落,直逼前排指挥的主将张穆梁! 她笑得张扬又兴奋,眼中带着刺目的光。 张穆梁显然也没料到这一下,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翻转,将将抵挡住时浅渡的攻击! 顿时,他感到虎口一阵生疼,撕裂般的疼痛传来。 身下最精锐的战马竟是被这沉重的压力逼得倒退好几步! 时浅渡借力刀尖一挑,挥出一刀,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接着稳稳地翻身落在地面上。 双脚落地,大片泥泞溅起。 城墙之下,无数火把篝火点燃着,火红色的光亮几乎把这里照亮得如同白昼。 兴国身穿铠甲的将士,把她团团围在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敢直接上前。 这个女人刚才……从十余米高的墙上一跃出了十数米远,径直地刺向他们的主将,这怎么看都并非是凡人能做到的啊! 如有神助般的功夫让众人汗毛竖立,毛骨悚然。 时浅渡当着众人的面,缓缓伸出了左手。 士兵们身体轻颤,往后缩了一点。 她嗤笑一声,笑容缓缓扩大。 左手张开,一把细碎的红缨散落下来,掉在泥水之中。 在火光的照耀下异常明显。 众人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张穆梁将军首铠上的红缨!!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 张穆梁自己也倒抽了口气,抬手一摸,真的只摸到了光秃秃的首铠尖顶。 这个被称为少国主的女人,斩下了他首铠上的红缨却没叫他察觉半分……多么可怕的速度和精准控制力。 时浅渡见他们都如此震惊,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取你首级,不过是囊中取物。” 张穆梁知道这不是在说笑,下意识地吞咽一下。 然而他锐气不减,哼笑一声,枪尖直指时浅渡的额头:“那又怎样,你已经错过了时机,现在你再怎样,也是有来无回!” 时浅渡提刀就上,很快就跟张穆梁缠斗在一起。 黑刀划过,带起一阵剑气。 普通士兵根本不敢上前,生怕两人对峙误伤了自己。 他们看向中间的眼神都是难以置信的,眼前的场景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 呈国的少国主,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是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们的战神压制,甚至三番五次地有机会取战神的首级! 这怎么可能?! 刀光剑影,飞沙走石,人喊马嘶。 看起来打的难分难舍,可张穆梁自己最清楚,他完全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时浅渡最后横削出一刀,掀掉了张穆梁的首铠,随即往后撤了十数米。 她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在这个世界里,你的实力确实属于顶尖的,我很欣赏你,如果在兴国混不下去了,欢迎你来找我。” 说罢,她将爱刀收回鞘内,转身离开。 竟是没有一个人敢拦。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谁上,谁就会死。 然而伴随着张穆梁的一句“住手!”,“嗖”的一声,冷箭从后方破空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只箭从城墙上射出,擦过时浅渡的肩膀,把这只暗箭挡了下来。 时浅渡仰头,和陆苏北那双紧张的眼睛对视。 不愧是天才选手,没有经过统一的训练,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手上摆弄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向身后一掷—— 匕首和城楼上破空的箭矢同时飞射出去,准确无误地没入放冷箭那人的身体,长长的血痕蜿蜒着缓缓流了下来。 想要拉弓却慢了一步的士兵喉咙一哽,后怕地吞了吞口水。 临台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缝隙。 身后没有人敢趁机冲刺攻城,脚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敌国的少国主缓缓地扛着刀走进城门。 高昂的士气早已衰落下去,天色又暗,此时再开始新一轮的攻城,已经不可能了。 时浅渡刚一回到城门之内,陆苏北就猛地从几米高的高台上跳了下来,双手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腕:“殿下,没有伤到吧?” 他眉间是浓浓的忧惧之色。 天知道他在看到有人拉弓那一瞬,心里有多么惊惧不安。 尽管他后来明白,少国主有足够的能力躲过,可还是让他后怕得心脏突突地狂跳,生怕少国主受到一点伤害。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时浅渡笑得有点张扬,又揉了揉他的头,夸赞道,“你的箭法很准,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恐怕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谢殿下夸奖!”陆苏北转忧为喜,却还是说道,“但殿下以后还是要多在意自身啊,不要让自己身赴险境,我……我们都会担心的。” “说的是啊!若是少国主殿下受伤可怎么是好?”江志平在刚才的守城战中负伤,此时部署完伤员的处理,在江景然的搀扶中走下城墙,缓慢却郑重地行下一礼,“末将谢殿下救命之恩。” “少国主方才简直是胡闹!” “是啊,少国主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殿下日后万不可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啊!” 几位副官将领都后怕得冷汗连连。 就算时浅渡确实强的让他们刮目相看,甚至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可相比较一下,还是更后怕,更时浅渡的安危担忧。 他们呈国的唯一储君啊! 万一出什么事,呈国可能会大乱,国主大人恐怕要拿他们所有人陪葬。 时浅渡就是一时兴起跳下城墙,哪想那么多。 看到一群人围着她满脸后怕,后知后觉地搔了搔头。 好吧,她就不是个稳重靠谱的人。 在时管局没人太管着她,上个小世界里也没亲没故,她随心所欲习惯了,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担心,反倒不习惯起来,只能简单应道:“这不是没事么,别担心。” “谢殿下救我父亲性命!”江景然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他十分感激,看见刚才时浅渡和张穆梁的过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一片担忧声中,咋咋呼呼地唱起不同声音的反调来:“殿下刚才简直有万夫莫开的气势,实在是太厉害了!以后谁若是不服殿下,我江景然第一个不同意!” 江志平立刻掐住自家儿子的耳朵:“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还不快跟殿下行礼道歉!” “没事,江景然性格挺好的,我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时浅渡很喜欢直来直往的性格,和这样的人相处非常的简单容易。 “哈,爹你看,殿下都这么说了!”江景然凑到自己老爹耳旁,口气中有点小孩子般的炫耀,“殿下还说有时间就多多指点我一二呢!” “那是殿下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呵斥你!”江志平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扒开自己儿子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父子俩的相处模式比时浅渡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她还以为会很死板呢。 她笑起来,瞥瞥城墙上面,一个个鲜血淋漓的残兵正被人抬下来,又叹了一声,吩咐道:“好了,我们先组织伤兵疗伤,清扫战场,剩下的事往后再说。” 江志平垂首称是,面上重新严肃起来。 时浅渡想到城中简单转转,也好了解了解临台城的情况,却见无数士兵和百姓们稀稀拉拉地跪了一片,纷纷叩首拜倒在地。 “拜见少国主殿下。” “多亏了殿下,我们真的得救了……!” “殿下英勇神武,请受我们一拜!” 近一个月的艰苦守城,光靠士兵们是远远不够的,百姓们为了自己的家园,全都主动投入到守城中,此时所有人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 可每个人的眼中都有光。 时浅渡的表情柔和了一点,道:“大家都起来吧。” 这个时代的人真苦啊,她突然有点可怜这些人。 国家兴盛,百姓最苦;国家衰亡,依然是百姓最苦。 相比之下,如果没有战争,还能过得好一点。 可乱世之内,偌大的版图分崩离析成数个国家,如果不达成统一,就永远不可能安稳。 …… 兴国这番是举全国之力打算一举将呈国拿下——只要打破了临台城这个天然的屏障,后续便能长驱直入数百里,几乎颠覆呈国半个版图——已经耗费了如此大的阵仗,万没有退兵的道理。 况且他们兴国在呈国北方,冬日里天气严寒,比呈国人更能忍受寒冬,来到四季温差较小的呈国边境,如果拖到冬日,作战能力必定比呈国人更强。 所以仅仅是被挫退几次,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退兵。 张穆梁不仅自身武功盖世,领兵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十分谨慎而又有远见。 他心知呈国短短半月不可能调来大量军队前来守城,那天随呈国少国主前来的,必定只是先遣骑兵,数量不会很多,便决定重整旗鼓后尽快开始攻城。 可军中不止他一个将领,不满他借着战神旗号在兴国几乎独揽军事大权的将领不在少数,纷纷反驳尽快攻城,认为休整几日也不迟。 这么一拖,便真的休整停顿了一段时间。 时浅渡也没闲着。 她知道自己之前“飞身下城”这种事,在这个小世界中属于基本不可能的操作;她也知道这个小世界的人们都非常迷信,就是在军营中,都听到过几次士兵们背后议论,说那日是神仙显灵,助他们呈国击退敌人攻城。 于是她立刻拍板决定,派人散布出去,说呈国少国主梦中经神仙指点,如今已经是半神之身,刀枪不入,上天入地,就算是有能力横扫中原的战神张穆梁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好一通胡言乱语,她自己都不信那些话。 然而效果意外的好。 这传言不出多少时日,就在敌我两军之中传了个遍。很多人亲眼目睹时浅渡“飞”下城墙,所以越传越凶猛,越传越神乎,人们甚至可以眉飞色舞地把“神仙授梦”的故事给讲出来。 兴国士兵军心日渐浮动,有人在背后偷偷起了退却之意。 当然,传言就是一把双刃剑,有好有不好。 最初,时浅渡到了临台城中,百姓们全都用呈国国礼敬她;而如今,不少百姓看见她都双手合十在胸前,还闭眼默念着什么,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求神仙保佑。 这让时浅渡哭笑不得。 不过古代小世界嘛,哪个统治者没有被后世写出什么神乎其神的故事? 她也就随大家去了。 临台城经过几天的休整和清扫打理,逐渐变得井井有条。 百姓们脸上的苦涩和悲悯褪去不少,希望重新如嫩芽般滋养起来—— 国主大人爱民如子,竟是让自己的独苗女儿亲自上战场! 少国主殿下更是宅心仁厚,经常亲自到城中探望伤员、将士和百姓们! 更何况,他们少国主可是得到了神仙指点的人啊! 望着街市上渐渐生机的景象,时浅渡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殿下,奴默写好了。” 陆苏北双手捧着一张黄麻纸,递到时浅渡面前。 时浅渡回过神,接过纸张,垂眸扫了一遍:“还不错,你的进步倒是大。” 不过是趁休战这么几天,她教了陆苏北一些简单的文字,陆苏北充分发挥出了自己极强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再加上他是真的勤奋刻苦,几乎是教多少就能牢记下多少。 “殿下亲自指点奴,奴怎能忘。”陆苏北习惯性要跪倒在地,又在时浅渡的眼神下僵住身体,缓缓站了起来,终于低声说了句有点俏皮的话,“奴不跪,殿下就……不要瞪奴了吧。” “哼,我看你是不长记性。”时浅渡吐槽。 陆苏北被这么说一句,不禁抿抿唇,掩去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喜欢殿下用这种熟络的语调同他说话,让他感觉好亲切,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距离。 原本以为殿下说要叫他识字,不过就是一时兴起,不想殿下真的一连数日,利用自己闲暇的时间一点点耐心地教他识字,让他……受宠若惊。 要知道,纸张笔墨都是极其贵重的,就算只是最便宜的黄麻纸,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轻易用得起的东西。 可殿下却给他纸笔,让他这般浪费,还说—— 你学会了就不是浪费。 时浅渡把写满文字的纸张放在桌上,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兴国最近几天真消停。” 她其实更想速战速决,可惜他们的大军未到,只能被动守城。 “奴以为……他们许是有内讧。” 陆苏北说完,对上时浅渡有些讶异的眼神,又快速垂头下去。 他解释道:“两年前奴便听说过,战神张穆梁势大,在兴国几乎独揽军事大权,如此以往,必定会使其他将领不满。殿下突然领兵出现,挫了他们的锐气,军中惶惑不安,很容易出现争执。” 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永远不是上层社会,而是最底层的三教九流之地。 他摸爬滚打的那些年,听说过无数小道消息,全都牢牢地记在头脑中。 时浅渡觉得“猜测”一词用在陆苏北身上并不准确,或许应该是“推演”,利用现有的消息,推算出最有可能的结果。 在小世界原本的轨迹里,陆苏北征战中期,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张穆梁,正是死在自己国主的猜疑之下。这也导致兴国丢失了唯一能护住家国的战将,被陆苏北领兵北上,不出一个月,就一举踏平整个国家。 既然他们本来就对张穆梁不满,那她不介意再煽风点火一番。 当然,如果能让张穆梁来到她们呈国,就再好不过了。 “那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时浅渡继续问。 “殿下虽是半神之姿,可每到朔日痛苦难耐。还有几日就要到朔日了,不如让奴提前部署,暗中加强殿下周身的兵力?”陆苏北垂首,低声缓缓地说着,眼底不经意间露出些许狠厉。 兴国人因她传出的“半神”消息而士气微沉,那就送给他们一个弱点。 直接传出弱点显得太假,那便偷偷摸摸地部署,把假的做成真的。 好家伙,这人还真是无师自通。 要不是没有机会,他恐怕早就飞黄腾达了,还需要她来帮忙? 时浅渡咂咂嘴:“好,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殿下!”陆苏北惊讶的抬起头,眼底戾气消散,“这些只是奴浅显的想法,未经过深思熟虑,不知是否可行,不然殿下还是与两位将军多多商议一番,再定下也不迟。” ……正是因为没深思熟虑就能随口说出来,才显得更吓人了啊。 时浅渡摆摆手,完全信任这个未来的大BOSS。 “不用,就按你的想法去办,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陆苏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殿下完全信任他。 这样的想法无限延伸,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都有了用之不竭的力量。 …… 兴国主帅营帐中。 “探子来报,呈国急行军再有五日便能到达临台城,但仅有三千人,不成气候。” “后方的大军因近来呈国雨水颇多,山体滑坡阻断了道路,日程被阻。” “另有一个好消息,听闻每到朔日,呈国少国主时浅渡身上就会痛苦难耐,几乎失去行动能力,探子已经传话回来,说他们已经在暗中增调了身边的兵力,但城中军士和百姓们全都被蒙在鼓里,可见消息属实。” 一个士兵正一条条地给几位将军复述军情。 听完最近的消息,几人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看来,没有在那时浅渡刚刚领兵前来后继续攻城,是个正确的选择啊!”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彪壮将军面露得意之色,意有所指地瞧瞧张穆梁。 他家世代武将,他也是为国征战数年,可只要碰上张穆梁便矮上一头,他已经不爽很久了。 “是啊,山体滑坡大军被阻,简直是天助我也!” “五日之后正是朔日,急行军日行百里,当日到达时早就精疲力竭,不足为惧!” “除去老弱病残,他们算上急行军,恐怕也不出五千人。” “加上朔日主将缺席,这时攻城必然让他们士气败落,能一举拿下!” 几个人议论纷纷,侃侃而谈,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军破城时的光明未来。 只有张穆梁微蹙着眉头,表情凝重,并不认同。 “若真有这么致命的弱点,又怎么可能轻易让我们知道,给我们可乘之机?” “张穆梁,你是在怀疑老子训练出的探子么!”一个人语气激愤,像是受到了侮辱,就差指着张穆梁的鼻子破口大骂。 张穆梁深吸一口气,临台城附近的地势地形全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把假情报透露出来。我们近一个月都是正面强攻,不如借此机会,假意正面直攻,但用大量兵力绕后偷袭,打他们个出其不意,胜算更大。” “分辨情报真假,这是每个探子必备的能力!怎么会是假情报?” “绕后偷袭?临台城依天险而建,后方山路崎岖,大量军队转移到后方并不容易,我们又对地形不够熟悉,如果被他们发现,那就是万劫不复!” “即便这情报确实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情报,那又能怎样?他们大军延误在路上,我们还怕他们城里区区几千人不成?” “绕后偷袭的风险有多大,我以为张将军你心里清楚!” 双方水火不容,争得脸红脖子粗。 …… 临台城内。 一个高级将领会议刚刚结束。 “我开始以为,那个奴隶能被少国主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他摸上了少国主的床,没想到他还真是有两下子……” “那个陆苏北?我听人说,之前行军途中几次看到他从殿下的帐中出来。” “是啊,但我今天听见江老将军夸他很有天赋,是可塑之才,若不是奴隶身份,或许能成一代搅弄风云的乱世枭雄,还要我们不要因为他是个奴隶就处处为难。” “不是吧?老将军真对他评价这么高?!” “江老将军很少夸人,就连面对江小将军也是非打即骂,对个奴隶……?” “所以说啊,陆苏北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啧。” 陆苏北顿住脚步,原本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这几人谈起他的口气依然有些鄙夷不屑,不过,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老将军竟然在背后夸奖他了? 没有经过实践,他并不知道自己头脑中那些朦胧的想法是否可行,生怕耽误了战事,败坏了殿下的名声,让殿下被人鄙夷不耻。 如今听说自己被江志平老将军夸赞,一下子激动起来,脚步都变得欢快。 这么看来,他没有辜负殿下对他的信任! 他真的可以成为对殿下有用的人! 他一路快跑来到时浅渡的房间外,深呼吸几次,这才轻敲了敲门:“殿下。” 声音中透着兴奋和欢悦。 “进来吧。” 时浅渡应了一声,看着陆苏北满眼喜色地走进房间,撂下手中的书。 陆苏北很少会把情绪外露,今天开心得很明显,让她觉得新奇。 “怎么这么高兴?” 他有高兴得那么明显么? 被问的直接,陆苏北笑意收敛了点,有些不好意思把那种“自夸”的话说出口。 他颇为羞涩地抿抿唇,垂首道:“殿下,今日老将军夸赞了奴,奴没有辜负殿下的信任。” 说完,还偷偷抬头一瞥,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他承认,他想看到殿下因他而欢喜。 所以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时浅渡被他的小动作逗笑,心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笑:“没辜负我就对了,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奖励?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给予他的啊,他已经很知足了。 陆苏北少有的有些茫然,他眨眨眼睛,开始思考。 如果非说想要什么的话…… 他忽然跪倒在地,俯首在时浅渡身边,声音微哑:“想要……永远做您的奴。” 老将军说他很有天赋,是可塑之才。 老将军说他或许能成一代枭雄。 可他不想当枭雄。 他只想永远陪在殿下身边。 他会用尽一切努力,成为对殿下有用之人,把自己的一切献给殿下。 时浅渡歪头看着他,问道:“你就没想过……当个将军之类的吗?” 陆苏北怔住,蓦的抬起了头。 诶?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的攻城守城还蛮顺,结果发布之前手贱查了下资料,发现我想象中的跟实际上相差比较远……… 虽然是架的很空的架空,但我不改就难受 可我改了之后吧,发现我这智商也改不出什么,只能尽量让它合理一点,后面也会略写一些,主要写感情戏吧QAQ 大家千万记住这是架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11-08 12:29:28~2021-11-09 18:0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84415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卑微奴隶6 第二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盯着陆苏北那双殷切的眼。 “我说, 你就不想……当个将军之类的吗?” 陆苏北一愣。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成为了奴隶,便世代为奴。 他生来就是奴隶,生来就被印上了这世间最低劣的印记。奴隶没有身为“人”的一切权利, 只是主人所拥有的一件“物品”罢了。 能遇到一个好的主人,不会对他们打骂, 已经是一件幸事。 想当将军么? 想啊。 他很羡慕江小将军, 能够建功立业, 能够风风光光地站在殿下身边。 但他只是个奴隶。 他干涩开口:“可, 奴是……奴隶啊。” 他说得很艰难, 像是亲手硬生生地撕开了自己的伤疤。 身上笼罩着一股悲戚之感。 他不想在殿下面前提起身份上的差距,甚至有时他会卑劣地想, 如果少国主能根本不记得身份上的差别就好了。 时浅渡又一次觉得他轴。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轴,被洗脑地彻底。奴隶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只能任人宰割,平民觉得自己世世代代就只应该乖乖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阶层之间很难流动。 若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 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新思想了。 “战败成奴, 获罪成奴, 变卖成奴, 不都是因为某种原因, 被位高权重的人伸手一指,就从普通人变成奴隶了么。”时浅渡冲着陆苏北指了指, “从奴隶身份变回普通百姓, 也不过就是位高权重之人的一句话而已。” 难道, 殿下要削去他的奴籍? 陆苏北没有过这种奢求。 这二十来年, 他见过一些被权贵看中的奴隶,开始时,或许有机会过得还不错, 然而权贵们也不过是将他们当做逗弄玩的东西一般,腻了就会随时丢弃。 谁会在乎一个玩物、一个配饰是什么身份呢。 他不想被丢弃。 所以他才想,自己一定要成为对殿下有用的人,这样才能一直留在殿下身边。 时浅渡见他没说话,又接着道:“等临台城的危机解除,兴国退兵,我会像所有人宣布,你因为立了军功而除去奴籍。” 陆苏北猛然抬头,因为过于惊讶而微微张开口。 “这样岂不是说……日后所有立了军工的奴隶,都可以削去奴籍?” 他以为殿下是因他有用而动了帮他去掉奴籍的念头,不想殿下是想废除奴隶的存在。 由他做打破现状的第一人。 一种莫名的使命感从心底喷涌而出,像是一株细小的嫩芽,冲突泥土、翘翻石块,飞快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或许强者可以保护弱者,而不是制造更多的不幸。 他忽然回想起了这句话。 殿下不是在作秀,也不是在说什么漂亮话,而是真心实意地想为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做些什么。 可是……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开口:“废除奴隶的存在,岂不是会让很多权贵不满,殿下的地位和身份会变得尴尬,或许还会遇到危险。” “所以才需要强有力的手腕和军队,一统中原,改变现在的一切。我头脑中有很成熟的蓝图,却不知道能做到几分。” 时浅渡几乎能将所有学过的历史知识准确地复述出来,知道遇见不同情况,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但现实和知识完全不同,到底会怎样她也说不准。 本来她可以不多管这些闲事,好好的当个快活少国主,手痒了想打仗就随便用兵打一打,或许一时兴起就拉着陆苏北、借着他的头脑谋略打个天下。 可……或许是因为看到那些百姓们感激又崇拜的眼神,又或许是脑子抽了吧,忽然就想,若是能改变现状,似乎也不错。 反正整个小世界中没有手机没有网,无聊的很。 她缓步走到陆苏北面前,冲他伸出一只手:“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陆苏北几乎呆滞在原地,瞪着一双漂亮的凤眼望着她。 殿下在邀请他。 邀请他一起……建立伟业。 他身心之中一阵激荡,双手虔诚地捧住眼前人的手,用额头轻轻抵上。 “奴愿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 朔月遥遥地挂在暗蓝的空中,又尖又细,像是一把弯弯的镰刀。 外面的厮杀声音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巨石砸在城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鸣,攻城车撞上城墙门带来可怖的震颤,英勇的将士不怕死地爬上云梯、又以悲壮为结局。 兴国的士兵们士气昂扬高涨,杀红眼似的往前冲锋。 他们从将军那里得知,今天是朔月,呈国的主将、少国主时浅渡身体不利,无法坐镇军中;呈国的大军又被山体滑坡拦住去路,支援无望;仅三千人的急行军才刚刚到临台城,根本没有多少作战能力。 这是天助他们兴国,大破临台城!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攻城,胜败在此一举了! 无数兴国的士兵抱着极大的希望和冲劲,抱着建功立业的渴望,冲上城墙。 “殿下,江小将军和杨副将已经准备好了。”陆苏北在旁汇报。 攻城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兴国人应该也到了个疲倦期。 时浅渡见时间差不多了,刚刚披上斗篷,打算出城做个了结,却听见房间外的地板上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陆苏北和她一样敏锐,立即发现了不对劲,伸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护在时浅渡身前。 下一刻,三个黑衣刺客飞身而入,在烛火下泛着银光的长剑直刺向时浅渡! 这几人来势汹汹,显然都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配合上也是天衣无缝,似乎已经演练了不止一次,只为拿下时浅渡的首级。 陆苏北抽出长刀上前应敌。 他憋着一股劲,动作的又狠又准,手中的刀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挑开对方,刀尖一挑便拉扯下薄纱般的床帐蒙了过去,借着对方的视线盲区径直地把刀刃没入一人的脖颈。 他在临台城中从来没有动过功夫,外人最多以为他是个智囊一般的存在。 忽见他爆发出这样凶残的杀人能力,剩下两人心下骇然。 二对一对于陆苏北来说问题不大,不过三分钟的功夫,他便刺死一人,挑了一人的手筋。不给这个活口寻思的机会,他上前一步,大掌一捏就卸了他的下巴。 接着,又细心地探了探倒地的两人的鼻息和动脉,确认死透了,这才收刀跪地。 全程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森然肃杀的脸上全是厉色。 “奴办事不利,叫歹人冲撞了殿下。奴留了活口,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抬手蹭掉脸上的血,他忽然一愣。 随即慌忙用破布擦净手上的血,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 那还是之前时浅渡拿给他遮住脖子上烙印的马车车窗绉纱,上面溅了些血渍,在昂贵的布料上留下了长长的丑陋痕迹。 仿佛自己最贵重的东西被人打碎,陆苏北眉间倏地浮现出一抹森冷,看那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泄愤才能平复他的心情。 紧接着,那抹森冷逐渐变得可怜,抬头看向时浅渡时,漂亮的眉头向下耷拉着,有些委屈。 就算是杀人泄愤,也还是弄脏了,很难清洗干净。 “等我们胜利回去,我送你一件新的。”时浅渡失笑。 陆苏北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把那块绉纱叠好,小心地收起来。 时浅渡前行几步,居高临下地垂首看着唯一的活口。 这人受伤倒地,被卸了下巴,只能咕哝咕哝地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嘴角冒出血水血沫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时浅渡,凶悍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生吞了。 时浅渡懒洋洋道:“我这人很好说话,一般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你们想要我死,你又很不幸地活下来了……那就怪不得我了。有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怎么样?” “你想得美……!”刺客用模糊不清的口齿狠命咒骂,“去死吧!” 时浅渡没说话,黑刀在手中翻了个番,看都不看便往下刺去。 精准地从手指中剔出一小节白森森的指节骨! “啊!唔……”刺客双眼瞪得微凸,显然是痛极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二百零六块骨头,如果你不想再体会二百零五遍这种痛苦,我劝你乖乖地回答问题,明白了么?”时浅渡提起刀,垂眸睨视着。 二百零六块骨头? 谁没事会特意去数一个人有多少块骨头啊! 刺客又惊又俱,额头上全是冷汗,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让我痛快点死……” “第一个问题,你是兴国人吗?” 刺客神色痛苦地点点头。 “噢……不是啊。”时浅渡弯弯唇角,“那是谁派你来的呢?” 她对人的微表情了如指掌,这个人此时本就慌张痛苦,更没有能力掩盖自己的表情了。 对于谁会来刺杀她,系统自带的小世界资料里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所以让她想想,如果她死了,最大的获利者是谁呢? 时胜德不可能,这个小世界中的生母陈氏多半还要倚仗她,也不太可能。 那就是……时钧野咯。 时钧野是时胜德弟弟的儿子,呈国大将军,只要她死了,那国主之位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他身上了。 回想起时钧野在时胜德面前为她说话,鼓励她出征,再加上“时浅渡”本来的轨迹——“第一次主动出征就战死沙场”——很难不怀疑其中的弯弯绕绕。 还有上朝时,大殿上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问:“是时钧野派你们来的?” 刺客瞳孔一缩,肩膀下意识地一抖,摇了摇头。 “明白了,就是他。” 时浅渡嗤笑一声,白净的小脸背对烛火,显得有些阴森, 她用一种可惜遗憾的声音轻声叹道:“你乖乖说实话,我必然送你个痛快,啧啧,可惜了……” 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嘲弄之感。 …… “少国主怎么还不来?难道真的像是传闻……” “别多想了!” “如果有殿下在……啊,是殿下来了!” 陷入苦战的将士们已经疲惫万分,数不清的伤兵在百姓的搀扶下离开城墙。 一声“殿下来了”划破夜空,不仅让呈国士兵人心一震,更是让爬上云梯舍命攻城的兴国人心中一寒,立刻被一种恐惧所支配。 谁没看见那天,呈国少国主的实力? 如果是她来了…… 不,不可能,探子们的消息绝不会错,几位将军也不可能会欺骗他们! 然而他们的期待落空了。 在呈国士兵和百姓欢欣鼓舞的热烈呼声中,时浅渡手持长刀走上城墙,反手就夺取了两个敌人的性命,甚至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神武!” “击退兴国!护我大呈江山!” 呈国将士们的士气高涨,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冲破云霄,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对面。 在云梯上爬了一半的兴国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面的兄弟浑身是血地摔落到地上,成了一滩肉泥,被一股深刻的恐惧摄住了头脑。 他们吞咽了一下口水,抬起头就瞧见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女人站在墙头,英姿飒爽。 呈国少国主来了! 几位将军告诉他们的情报是错的! 被欺骗的愤怒和面对不确定时的恐惧同时淹没头脑。 就在此时,临台城中一只响箭射向夜空,发出长长的鸣笛声—— 兴国士兵不知所以。 正在他们有些懵怔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两队气势汹涌的骑兵从临台城两侧山谷中冲出,从两侧向兴国的攻城军夹击过来! 暗色中,尘土飞扬,旌旗猎猎作响,骇人的冲杀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情报是错的!几万大军已经到达临台城!” 也不知是谁大吼了这么一句,顿时让兴国士兵陷入慌乱。 情报说呈国少国主朔月时身体虚弱,是假的! 情报说呈国大军受阻,很有可能也是假的! 想想也是,他们攻城一个多月都没能成功,怎么会突然碰上这么好的事情? 一定是将军们把情报弄错了! 呈国大军从两侧夹击过来,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江景然和杨英杰两人率领精锐的骑兵,一举冲破兴国大军的阵势,顿时让他们溃不成军! 临台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陆苏北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一众奴隶。守城战事来临,奴隶们不是被推出去送死、震慑敌方,就是被派到后方去采石、运输补给,只有礌石充足,才有可能抵挡住源源不断的攻城兵。 可他们今天忽然得知,若能杀人头立军功,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 早晚也是一死,不如就此拼搏一把! “杀啊!!” 随着嘹亮劲急的号角声,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叠在一起,恍如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嘶喊声同兵刃相撞的钝响掺杂在一起,场面激烈而混乱。 滚滚浓烟弥漫,笼罩着整片大地,血水融汇在一起,将地面染红,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惊骇人心。 时浅渡站在城墙上,看到平日在她面前总是小心谨慎,眼神干净明亮、充满憧憬和希冀的半大男孩,此时黑白分明的凤眼中盛着冷峭和令人惊怖的阴鸷。 他挥出一刀,便能取一人性命。 长刀已经卷了边,他却毫无知觉,不知疲倦地收割着性命。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两军对峙的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如同渗着鲜血的大地上,死尸遍野,兴国的大军仓皇撤退,破烂旌旗、战马、武器留了遍地。 陆苏北站在尸海中央,因太过用力,精壮的手臂在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着。 他回头,遥遥地看到站在城门口的时浅渡,染血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有些稚气的笑,像是一个小孩子,捧着一把糖果欢欢喜喜地递到对方面前。 身上被刺中了几下,不过都不是致命伤,是以前经常会有的程度。 他只是有些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过去。 他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时浅渡身上,却没发现身后有个还未死透的兴国士兵抬起一只手,狠狠地刺向他的脚腕! 电光火石间,他感觉到身边有一阵清风拂过。 在他看不见的后方,一只手臂飞到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接着他落入一个暖洋洋的怀抱中,像初见时一样,那只手温柔地撑住了他的腰。 带着殿下最喜欢的甜糕味道。 啊,好暖。 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拥抱他了。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期待着殿下的亲近和拥抱。 他没忍住深深地呼吸,贪婪地嗅着那股香气。 任性一次,就这一次。 望殿下宽恕。 细瘦有力的手臂向前,圈住了时浅渡的腰。 他放任自己这卑劣的心思,放任自己去触碰遥不可及的殿下。 让自己汲取温暖。 殿下,殿下。 他在心中轻轻地唤,用尽自己毕生的柔软。 …… 自朔月那一战后,兴国死伤惨重,甚至有两名高级将领战死沙场,士气就此低落下去,没过多久就撤兵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朔月时,呈国大军并没能赶到。 浩大的阵势不过是骑兵们在身后拖拽着树枝,在暗色中营造了漫天尘沙的错觉。 轻骑兵加上当日赶到的急行军,总共不过几千人,除去在城墙内防守的士兵,可以出城的兵力其实不足三千。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为了自由而奋勇杀敌的奴隶,两者相辅相成,呈国完成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壮举。 士兵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被他们踩在脚底的奴隶,还能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尤其是那个叫陆苏北的。 即便是精锐之师中最优秀的士兵,能取得两三个敌人首级就已经是勇猛之士了,可陆苏北竟是连杀十数人! 帮陆苏北在身后割耳的奴隶女人都被分到了两个人头。 因为军功,这个奴隶还被少国主削去奴籍,正式封赏为带刀亲侍。 知道了陆苏北这可怕的战斗力,士兵们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露出鄙夷之色了。 他们有些怕他,然而奴隶们却纷纷视他为英雄,还有不少没有武力杀人、没有勇气上战场的老幼或女人充满羡慕地看向帮他割耳的女人。 如果他们勇敢一点上了战场,再跟对了人,一下子就能有两个人头,削掉奴籍了! 临台城中,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排成长队。 站在最前面的女人手里拿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耳朵,丢到桌上。 坐在墙角的奴隶都冲她投去羡艳的目光。 她紧紧抿着唇,接过士兵丢过来的几枚铜板,又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的奴契被销毁,浑浊的双眼里迸发出明亮的光芒。 她不再是奴隶了! 她自由了! 受过太多毒打和暴虐,她的感情变得木然,她以为眼泪早就流干了,可此时此刻,她眼眶一热,滚烫的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用握在自己手中的第一笔钱中的两枚铜板,买了一件最便宜的粗布衣裳。 脚步不再沉重,飞奔到城外的小溪边,直到气喘吁吁也没有觉得累,一下子跳进冰冷的溪水中,仿佛感觉不到寒意,洗去了身上的泥渍血污。 她第一次这么干净。 穿上人生中的第一件新衣,她带着擦伤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 一路回到城中,来到少国主所住的府邸外。 正好赶上陆苏北从外面回来,她连忙小跑两步,跟在陆苏北身旁,侧身偷偷盯着那张漂亮的沉稳脸庞,她忽然有点害羞:“我……我是来感谢你的,多亏了你,我才能脱去奴籍……” 陆苏北瞥瞥她:“不用谢我,是少国主殿下给我们的机会,而且……你怀着孩子还能有上战场的勇气,这是你应得的。” 女人一惊,脸色顿时苍白了不少。 她是为了她的孩子、为了不让孩子受和她一样的苦,才想要拼死一搏。战场上血腥冲天,她被恶心的呕吐了好几次,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 好在她忍下来了,还能认识这样一位厉害的人。 即便他看起来对她没有同情,可她还是想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搏一搏。 “我……我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们从前都是奴隶,你应该能懂……”说着,她低声啜泣起来,洗去污渍后,姣好的面容哭得梨花带雨,很容易让人升起保护欲,“你……” 奴隶,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模样漂亮,就免不了被人觊觎的命运。 陆苏北忽然想到了那个夜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殿下为他遮住屈辱,纡尊降贵地给他这样卑贱之人一个暖意融融的怀抱。 思绪回转,他道:“日后少国主殿下会规范律法,你已经是良民,不会再平白受辱。” 视线中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脸上一喜:“殿下!”立刻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女人看到了,看到那张面对她时冷淡的面容松动,露出了憧憬与仰慕。 她失落又酸楚,没忍住在后面说道:“她再怎么样也是少国主,她可能会重用你,可能会信任你,但绝对不会喜欢你!” 她声音有点嘶哑,音量并不大,刚好能让陆苏北听见。 陆苏北的身体一僵,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和暴戾涌上头脑,他很想吼一句“闭嘴”。 但他没有。 他收敛了身上的一切情绪,缓步走到时浅渡面前。 “殿下,我回来了。” “外面怎么样,有人闹事吗?闹事就给我打回去。”时浅渡挥了挥拳头。 普通老百姓们对时浅渡这“半神”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又早就习惯了听从,所以对于奴隶制度的改革并没有多大反应,虽习惯性地看不惯奴隶,但也不会有太多不满。 可上层的官员地主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满了好一阵,经常背地里花钱组织人闹事,时浅渡全都交给陆苏北去处理了。 “今天没有,他们比之前安静了很多。”陆苏北恭顺地低下脑袋。 “很好,多亏了有你,让我省了很多力气。”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拍拍他的肩膀。 能为殿下分忧,是他的荣幸。 陆苏北垂眸。 …… 临台城大获全胜的军情很快就传到京城,时胜德大喜,朝堂上的气氛也为之一变。 朝臣们敏锐,先前对时浅渡不屑一顾的,不少人都收敛起自己的态度,不说有多尊敬,至少也不再把鄙夷表现得太过明显。 临台城的事处理稳妥时,已经是几个月后。 杨英杰被封为将军,留守临台城。 时浅渡领着江志平和江景然两位将军班师回京。 大军浩浩荡荡地回到京城中,他们少国主的英明事迹早就在城中传遍,老百姓们有奶就是娘,真的为百姓做了实事,谁还管你是男还是女、以前传闻是个什么样子? 无数人自发来到街市两边,望着高头大马上的英姿,纷纷投去敬佩的目光。 时胜德亲自出宫迎接,见时浅渡靠着自己坚持的这一仗渐得人心,欣慰无比,当即下令犒赏三军,并宣布在几日后为时浅渡在宫中设宴,凡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进宫赴宴。 在此地建国几十年,宫宴次数寥寥无几,更别提可携带家眷入宫了! 嗅觉敏锐的朝臣纷纷察觉了苗头—— 少国主是独女,未来要做国主,定不会下嫁于人,如今年纪不小了,国主大人恐怕是……想要为少国主择良人招入宫中。 陆苏北作为此次的功臣之一,虽并非五品以上官员,时胜德也特赐他赴宴资格。 “殿下,奴穿成这样,是否不妥?” 陆苏北还是习惯自称“奴”,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这次宫宴并不严肃沉闷,对穿着并无太严格的要求,时浅渡便吩咐人给陆苏北量身赶制了一套衣裳。他很怕自己的身份气质配不上华贵的衣裳,反而弄巧成拙,不由得有些紧张。 陪殿下入宫参宴! 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荣耀啊! 如今他可以陪殿下入宫,未来,他也会一步一步地,陪着殿下走上那至尊无上的位置,帮殿下把一切都紧握在手中。 时浅渡不喜欢太过繁琐的衣服,她看中的永远都是“便于行动”,所以没有穿王宫内侍送来的盛大宫装,还穿着合身的便服,披着毛领斗篷。 她上下打量陆苏北几眼。 只见他精壮挺拔的身体包裹在鸦青色暗纹番西花刻丝袍子里,暗银嵌玉厚腰带束在腰间,更显得他腿长腰窄,搭上那俊美漂亮的脸,叫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傲然的气质和锋芒被他那双晶亮的眼眸中和些许,不然…… 他确实总在不经意间,露出那种会被上位者忌惮的锐气。 “很好看。”时浅渡大大方方地评价,“赏心悦目。” 啊,真的吗? 陆苏北心中雀跃,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太好了,不会在宴会上给殿下丢人了。 傍晚时分,还未到宫宴时间。 时浅渡身份特殊,所以提早进宫面见时胜德,陆苏北也跟着同去。 天边云霞艳红,映得后花园中一片暖色,人工湖上荡漾着粼粼波光。 呈国国都地理位置偏南,在春暖花开的三月,已经是暖意融融,一阵微风吹来,好不惬意。 面容温润清朗的男子在宫中小侍的带领下,一路小步快走着来到人工湖上的小亭旁。 江景昀在亭外行礼跪叩:“臣江景昀拜见国主大人、少国主殿下。” 最后也没忘冲陆苏北微微点头示意,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鄙薄之意,让人极为舒服。 “起来吧。”时胜德冲他招招手。 江景昀蹬上台阶,走进小亭中,又向时浅渡行了一礼,缓声道:“少国主殿下在临台城救了臣父,臣还未向殿下道救命之恩。”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时浅渡摆摆手,心说可算是来人了,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她已经在这里听时胜德念叨半个时辰了,再待下去,她可真要爆炸了。 她正要起身找借口离开,却听时胜德先她一步开口。 “渡儿,你这次凯旋而归还未见你母亲吧。”时胜德指指一个小侍,“时间也不早了,请你母亲直接赴宴去吧。” 小侍垂首迈着小步来到时浅渡身边,微一欠身:“殿下。” 别管因为什么,能跑路就好啊! 时浅渡松了口气,起身揉了揉僵硬的小腿,瞥瞥陆苏北:“走吧。” “寡人知道渡儿爱才,可带一个外男去见你母亲不太妥当,你自己去……”时胜德说到一半咳嗽起来,唇色发白,又道,“一会儿找人领他去见你便是。” 倒也不是不行,想来时胜德也不会伤害陆苏北。再说这王宫中这些太监侍卫,就算用人海战术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时浅渡点头,揉揉陆苏北的头,跟着小侍一起离开了。 时胜德苍老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这才收回视线。 他半靠半倚在矮桌上,伸出皮肉有些松弛的手轻拍拍江景昀的手背。这只手曾经也握着锋利的剑刃征战四方,磨出一手厚厚的茧子,而如今,茧子都在一日日的蹉跎中消磨得快要见不到了。 “寡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不等江景昀开口,他便摆摆手,没有让他说出劝慰的话来。 “朝中那么多人,寡人知道你忠心耿耿,又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为国为民也为寡人,最是靠得住,渡儿日后继承国主之位,还需要有人支持辅佐她,需要强有力的家族支撑。今日众多王公贵族会协子前来赴宴,你可有什么看法?”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在寡人看来,你江家便是首选,可你大抵不愿囿于一隅,寡人也不勉强……” 陆苏北垂首在旁,嘴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了下去,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几乎没了血色。 国主大人想为殿下招王夫进宫,用以稳定家国统治。 今天这宫宴,便是为了选夫而设。 殿下那般聪明,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国主大人的用意? 国主大人把他留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让他听到这残酷的事实,提醒他这个奴隶出身的人不要妄想,而他竟然还因为得到了殿下赐予的一身新衣、被殿下摸摸头而沾沾自喜。 鼻子蓦的一酸,他险些掉下眼泪来。 发红的眼眶中积蓄着泪水,他努力瞪大着双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落泪啊,不能把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若国主大人发现他确实有这等卑劣的心思,把他调离殿下身边怎么办? 他才疏学浅,连字都认不全,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法帮助殿下稳定国内的局势…… 他只是个卑贱的努力,只是个武夫,就是配不上殿下啊。 而江景昀不一样,他的父亲和弟弟都是了不起的将军,自己又是朝中重臣,能够给殿下强有力的支持,能够帮殿下镇住朝臣。 他什么都懂。 可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心里快要撕裂开了。 大脑缺氧,呼吸急促,耳边只剩下嘶鸣,就连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每分每秒都是如坐针毡。 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他也慌乱站起,头脑乱成一团,嗡嗡作响。 看着国主大人负手离开,模糊的人影终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眼眶里的热泪一下子落下来,染湿了华贵的衣裳。 他用力大口喘息着,好像个溺水的濒死之人。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他好想见到殿下。 好希望殿下能再次把他揽在怀里。 就算跪地乞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双十一了…… 又要花钱了55 感谢在2021-11-09 18:08:04~2021-11-10 17:0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219574 2瓶;陌小、双莲影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卑微奴隶7 第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胜德对时浅渡生母陈夫人非常宠爱, 虽然一直没有立她为后,这么多年来,也对她不曾亏待, 从专门为她而修建的一大片园林,也能瞧出其宠爱程度。 陆苏北急切地想要见到时浅渡, 他想, 他可以在外面等着殿下出来, 只要远远地看着殿下就好, 绝不会冲撞了夫人。 得了小侍的指引, 一路直奔陈夫人的住处而去。 远远地,他就瞧见有个侍女站在充满野趣的园林门外, 垂头守着。 他怕时浅渡已经同夫人一起离开去了宫宴上,便上前便上前问询侍女道:“奴是少国主殿下的近侍,国主大人让殿下来此处接陈夫人赴宴, 不知殿下是否在园中, 还是已经离去?” 侍女瞥他两眼, 又很快收回视线, 垂首道:“殿下已经离去, 不在园中。” “不知殿下是往哪边去了, 奴好去寻殿下。” 侍女答:“殿下往南去了。” 可他就是从南边来的! 陆苏北顿时觉得不对劲,却没露出端倪, 只垂首道谢, 也往南去了。 走到侍女瞧不见的地方, 他轻身翻过园墙, 灵巧地稳稳落地。 似乎是特意被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园林中一片安静。 他心知不对劲,便小心行事, 放轻脚步。拐过小阁后,远远地在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侧身站在一片假山石之后。 是殿下! 情绪汹涌,他没敢出声,只加快了些脚步。 刚来到时浅渡身边,他一句“殿下”还未轻唤出声,便被时浅渡拦腰拉到了假山后面,捂住了唇。 他能感觉到,细软的手指把他的小半张脸覆在下面,力道不算很大,却让他瞬间没了声音。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假山中空间狭小,让他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殿下的怀里。 温热的呼吸就打在耳畔,那人低声开口:“嘘——” 说罢,捂在唇上的手松开了。 耳畔一阵酥酥麻麻,陆苏北忍不住一缩肩膀。 他头脑中一片懵怔,听话地闭上了嘴。 事实上,他此时满脸涨红,已经羞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是不听话也说不出什么了。 周身暖烘烘的温度不断传来,烫得他像是含羞草一样不住地把自己往里缩、再往里缩。 僵硬的肌肉慢慢的软化下去,几乎化成水。 前几秒还酸楚悲凉的心情消失个无影无踪,耳旁只剩下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声,还有无限的欢悦。 殿下揽住了他。 他觉得自己心想事成了。 即便这只是个意外。 他伸出双手,偷偷地圈住时浅渡。 像是个偷吃了糖块的孩子,他眯眼笑起来,心中甜得咕噜咕噜直冒泡泡。 放肆地让自己享受殿下的拥抱。 这时,他听到外面的小亭中传出了说话声。 “我好像听见有什么声音。”沙哑的男声响起,有两分杀意。 “妾身怎的没听见有声音?” 女人的声音又娇又媚,莺莺软语间还有些微微的喘,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绵软勾人调子,能让人想象到她此时媚眼如丝的模样。 “大将军若是不放心,可叫人来查看一番。” 男人轻哼一声,显然十分自信:“罢了,谅这宫里也没有什么人,能避过我的眼睛潜进来。” “有大将军的这么说,妾身就放心了。”女人轻声地笑着,下一句吐出的却是要人命的话,“说起来,今晚不动手么?” “今晚宫宴守卫森严,官员众多,不方便动手。”男人的话中有淡淡的杀意,“等半月之后,会有卜人提出让时浅渡去京郊凤栖山的寺庙中祈福,届时我会让人伪装成兴国人,在寺庙中动手。你只需要在她离开王宫之前,把这个给她喝下去,等到事成之后,在老头子面前吹吹枕边风,让他恨上兴国即可。” 这话让陆苏北顿时警觉起来,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 这里是国主大人专门为陈夫人修建的园林,这个女声多半就是陈夫人。 而大将军……呈国还会有几个大将军? 时钧野和陈夫人搅到一起,聪明人稍一多想,就能知道这背后藏着什么弯弯绕绕。 这些想法无异于惊雷落下,他紧抿住双唇。 陈夫人可是殿下的生母啊! 殿下怎么看待? 他望向时浅渡的眼中有些担忧,怕她因此而难过。 时浅渡察觉到他的目光,微顿了顿。 又是这种表情,这个很不喜欢外露感情的人,却总是因为她面露担忧。 轻轻揉了揉陆苏北的头,她低声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然而,眼眸深处略过一丝冷意。 来到园林门口,竟有婢女拦着她,说陈夫人已经离开,她就觉得不对劲。 没想到陈夫人竟是和时钧野搞到一起了。 这个小世界的原本轨迹中,“时浅渡”才战死沙场不久,陆苏北就揭竿而起,弄得呈国上下兵荒马乱,不出几个月就颠覆了呈国的政权。 这样自然也就有很多事情,还未浮出水面,就湮灭在历史之中。 故而,时浅渡看资料时,很多信息都不知道。她只觉得第一次见她的“生母”陈夫人时,陈夫人似乎不是很喜欢她,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 当时她以为,是因为原主确实有些缺点,才让陈夫人有所不满。 现在看来,陈夫人八成是看明白了,不论原主有多么受时胜德的宠爱,等到时胜德撒手人寰,原主也很难安安稳稳地坐在王位上。她们两个孤儿寡母,免不了被人宰割的局面,还不如提早为自己找好下家,还能继续稳稳当当地坐在国主夫人的位置上。 可这么做不就是把原主当成弃子了么。 若原主还活着,时钧野继承王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原主只能“意外死亡”。如此一来,时家的人便只剩下时钧野一个了。 时浅渡凉凉地扯扯嘴角。 可惜了,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这个陈夫人也是真的蠢,竟然以为时钧野会真的喜欢她。 想到自己前几天摸进时钧野将军府时的发现,她有些讥诮,不想办法稳住自己女儿的地位,反而主动往火坑里跳。 “妾身听传闻说,那孩子已经是半神之身,还曾从十数米高的城墙上跃下,武功非是常人能比,在凤栖山上动手,大将军可有十分的把握?”对话还在继续。 时钧野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鄙薄:“我看着她从小长大,她的实力有几分,我还不知道么。那些不过是妖言惑众,为了以此蛊惑人心罢了,我已经命人在赤霄军中问过,那些不过是在百姓中一传十十传百的谣传。” “如此这般,妾身就放心了。” 时浅渡弯了弯唇角。 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让赤霄军统一对外口径,无论谁问起临台城的事,都回复说自己“当时没有在城墙上,没能见到殿下英姿,应该有其他人见到”。 若让所有人都说她飞身跃下城墙“是百姓们误传”,反倒像是在捂嘴,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有那种实力。 模棱两可地说,更容易叫人相信。 外面的对话声慢慢地落下,待园林中彻底安静下来后,时浅渡带着陆苏北一下子便跃出偌大的园林,落在偏僻的宫道上。 “殿下可有什么打算?”陆苏北问。 他想,殿下没有直接拆穿他们,让国主大人来定夺,一定是不舍自己的母亲。 即便这个母亲,想让殿下死。 “打算么……当然是先让他们自己窃喜一阵,等到即将成功的前一刻,再轻轻地打破他们的希望了。”时浅渡弯弯唇角,笑得有些开心。 看着那种嚣张愉悦的笑容逐渐变得惊恐……难道不是很有趣么。 当然,除此之外,倒也还有别的缘由。 时胜德这个满头银丝的老头,对她实在太好了。 而时胜德又是真的宠爱陈夫人,要是在这个五品以上官员都在宫中的节骨眼上揭露真相——自己最宠爱的夫人和亲侄子搞在了一起,还合谋杀死亲生女儿……恐怕能把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直接送去西天。 一个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乱世英雄,到老落得个这么个下场,可太可怜了。 陆苏北怔了怔,他总觉得,刚才殿下的笑容有些吓人。 既然殿下并不介意,那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殿下如此聪慧。 “好了,反正他们今天也没什么动作,先不要去想他们了。”时浅渡揉了揉有点饿的肚子,看看天色,“都这个时候了,怪不得我饿得很,走吧,我们去宫宴吃点东西。” 宫宴! 陆苏北心里一跳,思绪被拉回到时胜德的话上。 这个宫宴是国主大人为殿下选夫而设。 他不想殿下去。 “殿下!” 终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拉扯住时浅渡的衣袖。 时浅渡回头:“怎么了,你不饿吗?” “奴……” 陆苏北艰涩地吐出个简短的音节。 他想说,殿下可不可以永远把他带在身边? 可不可以不要选其他人?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资格向殿下提出要求,也没资格奢望。 半晌,他缓缓地双膝跪地,请罪道:“殿下,奴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同殿下一起赴宴了,请殿下恕罪。” 既然无法改变结局,那至少能眼不见为净。 看不到,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他这样欺瞒着自己。 时浅渡一顿:“哪不舒服?我请宫中的太医为你看看。” 陆苏北从前受了那么多苦,就是没有被时常鞭打虐待,恐怕也会积劳成疾。 她这么多天从来就没见他说过不适,就算是一身刀伤也没见他哼过一声,现在都直接说出来了,恐怕是真的很难受。 “怎敢劳烦殿下为奴请太医?”陆苏北心下一暖,嘴上连忙拒绝。 殿下这么为他着想,他却以此为借口,来欺骗殿下。 他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更觉得自己卑劣可恶,半点也配不上殿下的宠信。 “没事,离宫宴开始还得有一炷香的时间,去了也是相互寒暄,无聊的很。”时浅渡冲他伸出手,“来吧,我被封少国主出宫建府之前的寝宫就在附近,我叫人请太医过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苏北没有拒绝的理由。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拒绝那只伸向他的手。 同殿下单独相处的机会,日后恐怕都很难有了吧,他应该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只希望请来的太医,能随便胡诌出来什么大小毛病,别让殿下对他太过失望。 太医很快就到了,是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 这时候很流行望闻问切,经一番操作之后,老太医站了起来,冲时浅渡行了个礼。 “回殿下的话……” 陆苏北屏息,忐忑不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太医,生怕老太医说他身体无恙。 就算没有病症,也求求老太医随便说出些什么来吧。 结果老太医叭叭叭说了一大通。 从劳神过度引起脏气损耗、肠胃虚弱到过去常年累月的虐待劳作而导致的关节肿胀、慢性风湿等等,要是挨个记下来恐怕能写满一整张黄麻纸。 时浅渡:………… 一个人,是怎么把那么多不算多严重、积累在一起却能把人折磨疯的病症集于一身的? 陆苏北平时一声不吭,脸上也从未把痛苦表现在脸上,他究竟是多能忍啊。 “请太医帮忙开方子配些可以调理的药吧。”她瞪了陆苏北一眼,把人吓得往后缩了缩肩膀,“这么多毛病却从来不说,就知道自己忍着,你可真行。” 陆苏北抿抿唇,心道他也没想到,自己身上能说出这么多病症啊。 早知道,他就祈祷老太医少说些了,不应该让殿下这么担心。 不过……忍不住有点开心怎么办? 殿下对他这样好,这样关心他,叫他有些想笑。 “老臣这就下去开方子,配好了药,再为殿下送来。” 老太医垂首退下了。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另有两名宫女垂首站在殿外。 陆苏北怯生生瞥了眼时浅渡紧皱的眉头,心中一动,低声说道:“殿下,奴这些病症听起来不少,却没什么要紧的,都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不用浪费那些贵重的药材,更不用劳烦殿下这般为奴费心。” 时浅渡扬扬眉头。 就陆苏北这个性,她一时之间,竟是有点分不清,他是故意说反话,还是真的这么想了。 她又瞪过去一眼:“闭嘴,有毛病就好好养着。” 陆苏北不禁弯弯唇角,为了把笑意压下去,他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他想,殿下一定是在乎他的吧? 心中忽而冒出了个想法,让他蠢蠢欲动。 片刻,他在心中组织好了语言,恭恭敬敬地对时浅渡说道:“老太医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配药回来,国主大人今日特意设宴为殿下择良人招入宫中,殿下去晚了恐怕会叫国主大人难办,不若殿下先去宫宴,不必陪奴一起等候了。” 他语气认真,似乎全心全意为时浅渡考虑。 却偷偷拿侧眼观察她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0 17:04:25~2021-11-11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黄yngyng派、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卑微奴隶8 第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一顿:“择良人入宫??” 好家伙, 她直接好家伙。 她差点忘了,这种小世界中,最重要的就是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更何况她还是个未来国主。 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她简直想立刻卷铺盖跑路。 陆苏北因她讶异的表情一怔, 问:“殿下不知道么?” 眼睛亮了一点, 可隐隐约约的, 有些狐疑。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会是以为我早就知道却瞒着你不说吧?”时浅渡笑看着陆苏北挑了挑眉头, 咂摸出味来,“不想让我去宫宴?” “奴……!奴不敢。”陆苏北慌张地垂下脑袋, 面皮上一片发烫,心虚地不敢抬头,“奴是怕国主大人等久了。” 殿下怎么总是察觉他在想什么? 妄图旁敲侧击一下, 看殿下是否会因为他的身体而略做停留, 不想却弄巧成拙。他以后再也不敢这样同殿下说话了。 他这么想着, 头垂得更深了, 因为目的被人轻易拆穿, 他尴尬地脚趾微微蜷缩。 “说谎的坏孩子, 鼻子会越来越长的哦。”时浅渡眯眯双眼,食指轻轻点在他的鼻子上。 陆苏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 伸手捂住鼻子, 漂亮的凤眸睁大不少:“殿下, 奴……奴是, 一时糊涂说了错话,请殿下责罚。” 殿下这么温柔的人,或许看到谁被大夫说出这么多毛病, 都会关心的吧。 可他却妄图得寸进尺,真是贪得无厌。 他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口无遮拦地那么说了出来? 若殿下发现自己被他这样的人觊觎着,恐怕会厌恶他的吧。以后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不能再把情感在殿下面前表露得那么明显。 眼中欢喜的光芒被他逐渐压了下去,恢复如常,变得沉静而内敛。 “你等一下。” 时浅渡转身走向殿外,对殿门口的宫女道:“一会儿老太医会差人带着配好的药过来,你们把药收好,给我送到府上去。还有,叫人通知我父王,就说我忽然身体不适,没法出席宫宴了,日后必来给父王请罪。” 就算知道时胜德是真的关心她,她也不要去参与这种宫宴。 侍女行礼:“是,殿下。” 陆苏北忐忑不安地抬眼望着殿外,他只能看到殿下正在和侍女轻声吩咐着什么,却听不见内容。他张望几眼,见到时浅渡转身回来,蓦的垂下头,做乖顺的模样。 可下一秒,他便听到他的殿下欢喜开口—— “那个侍女说,今晚会有许多温润儒雅的世家公子前来,个个都是顶顶漂亮的,走,咱们一起去瞧瞧。” 殿下! 陆苏北痛入心脾,鼻子一酸,按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地攥住衣裳。 殿下也是如同国主大人一样,是在变相得警告他么? 他已经知道不可再次逾距了啊。 他感到难堪,更感到难过,俯身把头埋在双手之间:“殿下,奴身体不适,恐怕无法陪殿下同去,望殿下恕罪。” 时浅渡没搭他这茬,上前拉住陆苏北的手腕,就把人拉了起来,淘气地笑起来:“走吧走吧。” “殿下……!” 陆苏北很少忤逆时浅渡的意思,顺着时浅渡的力道起身,被拉扯着走出殿外。 一盏茶前殿下关心自己的模样被狠狠地击碎,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殿下明知他身体不适,却还要拉着他去赴宴,让他看着自己斡旋与众多学识渊博的俊美公子之中。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殿下或许是在惩罚他。 殿下未来可能也不会不再关心他了。 都是他在殿下面前说了胡话,才落得如此地步。 维持以前那样的相处模式已经很好了啊,为什么要不知足呢。 为什么要在殿下面前露出端倪呢。 都怪他自己。 是他太活该了。 身体一点点冷下去,像是落入冬日的深海,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他。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被一路拉着向前,满脑子都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殿下,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好了。 “殿下。” “殿下,奴错了,奴可以不去么?” 他轻唤几声,没有回应。 只有两人踏在宫道上发出的“哒哒”脚步声。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去了。 “殿下……!” 他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些,用力地拉住时浅渡的手腕。 声音有点不对劲,带着潮湿的水汽。 时浅渡被用力拉住手腕,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 只见这人用手半遮半掩住自己的俊逸的脸,细软的眉绝望地耷拉着,那双总是面对她露出晶亮光芒的眼睛,此时满是痛苦和悔恨,染着飞霞的眼尾已经是一片湿濡,眼泪簌簌地往下滑。 他怕时浅渡厌烦,把啜泣声都咽进喉咙,缓缓往下跪。 “殿下,奴已经知错了,日后绝不敢再得寸进尺,殿下就宽恕了奴吧……” 他哭了。 时浅渡惊讶地张开口。她无数次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哭着哀求她手下留情,却从没因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人弄哭过。 她少有的,有一点儿不知所措。 心中却抑制不住地想:他哭得可真好看。 像初见时那样,她在陆苏北跪下之前伸手撑住了他的腰。 陆苏北抬头,红扑扑的眼睛充满乞求地望着她。 这次他没敢在伸手圈过去。 “殿下……” “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哭了。”她伸手,轻轻擦掉陆苏北眼角的水光,特意放轻了一点力道,“我又没真的拉着你去宫宴,难不成你是个路痴,记不得路么?” 柔软的手指轻轻擦在脸上,温柔地拭去他的眼泪。 他差点就又陷入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中。 陆苏北怔在原地,跪到一半,半跪半倚在时浅渡身上,呆呆地往旁边看了几眼。 确实,这显然不是通往宫宴的路,反而像是…… 出宫的路。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殿下在故意逗弄他。 可他刚刚……竟然哭了起来! 脸一下子变得燥热,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敢去看时浅渡揶揄调侃的表情,他垂首,伸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衣角。 “殿下竟然故意戏弄奴……” 他声音还带着雾气,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嗔怪掺杂其中。 哎,这是在撒娇吗? 时浅渡有点意外,她从没见陆苏北撒娇过,或者说,到了这个小世界后,她就没听人和她撒娇过。她稍微抬起手,揉揉他乖顺的发。 明明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却从来不需要她踮起脚尖。 因为陆苏北会为她弯腰。 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她抬手,安慰似的一下一下从他微曲的背脊上抚过。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不看路啊,真是个笨蛋。” 温热的手掌落在背脊上,好像抚平了他半生的蹉跎与不幸。 陆苏北抿抿唇,发烫的脸颊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他很认真地开口,声音微微的哑:“是奴的错。” 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冰冰凉的身体燥热起来,幸福地直冒泡泡。 那种甜蜜灼热又叫人上瘾的酥麻感从心底冒出来,快要把他烤化。 时浅渡安抚他片刻,揉揉肚子道:“好了,我是真的饿了,还是赶紧出去吃东西吧。” 殿下一早就说自己饿了,竟然被他耽搁到现在! 陆苏北心中因自己耽误事而懊恼,又因时浅渡要与他一同出去觅食而欣喜。 “奴随殿下同去。” 时浅渡瞥他一眼,眼里有揶揄的笑意,调侃道:“你不是身体不适么?” 完了,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苏北有一种被人抓包了的羞赧之感,耳根微微发红。 以后真是不能再对殿下扯谎了。 夜晚月色如水。 全国上下还沉浸在大军归来的喜悦中。今日王宫设宴,民间也是一片喧腾,街上人潮涌动,仿若过年一般热闹。 时浅渡本质上是个爱玩的性子,在街市之上一路买、一路吃。 看到许多后世失传的小吃点心或者玩具,她总要上去瞧一瞧,顺眼的买回去。 陆苏北就跟在她的身后,帮她付钱、拿东西,并用那双憧憬的眼望着她的背影。 心里甜丝丝的。 他想,普通老百姓的日常,大抵就是如此简单吧。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和人一起简简单单地走在街上,就会这么开心。 眼角早已经干掉的泪痕让皮肤微微紧绷,有点发痒。 他蹭了蹭眼角。 今天本来都已经绝望,却峰回路转。 现在他依然能跟在殿下身旁。 真希望,能一直这么看着殿下的背影啊。 永远永远。 酒足饭饱后,时浅渡又觉得自己吃得太多了些,打算多在外面待上一会儿消消食,便找来两匹马,领着陆苏北一路直奔京城外的那座矮山。 两人策马,一同在微凉的春夜中前行,最后停在一处断崖之前。 从此处向下望去,正好能把京城纳入眼中。 不像现代社会那般星星点点,却也是灯火辉煌。 时浅渡翻身下马,前行几步来到断崖边。 晚风吹来,掀起她的衣袍。 陆苏北紧跟其后,生怕她不慎失足跌落下去:“殿下小心一些,稍往后站一点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时浅渡笑道。 她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仿佛刚才街市之中的喧嚣嬉闹声就在耳畔。街上,有欢腾吵闹的孩子,有四处吆喝的小贩,有高谈论阔的食客,也有……在阴暗的墙角饿死的少年和在鞭打和黑暗中艰难求生的“贱民”。 在这个小世界中,她是少国主。 那这些人,就是她的子民,眼前的一切,就是她的江山。 她也就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和上个小世界不太一样。 之前是追求人妖和平共处的现代社会,身为捉妖师,她只要能坐镇妖管局就够了。而眼前是充满压迫剥削的封建社会,系统给她匹配个少国主的身份,她需要做的就太多了。 如果不让这个社会往好的方向走,而是一不小心也弄了个人口锐减…… 啊,那就有其他同事跑过来杀她了。 需要承担责任的感觉不太好,比杀人难太多了。 她叹了一声,懒洋洋又无可奈何地搔搔头。 不过偶尔体验体验肩扛重担的感觉,也还行吧。 进入不同的小世界体验完全不同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她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 怪不得那么多同事,都很喜欢用身份匹配模式。 “殿下是不是累了?”陆苏北在观察她的神情。 “体力上没有,心里多少有点犯懒吧。”时浅渡伸了个懒腰。 “殿下这是有烦心事?” 陆苏北顿了顿,难道是因为……国主大人为殿下选夫的事? 殿下并不想选夫? 明知道很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他还是往上翘翘唇角:“殿下若不嫌弃,可以把烦心事说予奴听,讲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他的话音才落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闯入耳膜,越来越近。 似乎还有兵刃交接声在夜空里回荡。 “嗖”的一声响,时浅渡眼神一利。 “殿下小心。” 陆苏北抬手便将一只射向时浅渡的弓箭抓在手中,警惕地扫向暗色中,锐利的双眼在暗夜中像是一只捕猎的狼。 有敌袭么? 是时钧野他们得到什么消息,提前动手了? 入王宫不能携带武器,他们此时只能赤手空拳,身后又是悬崖峭壁,若真是敌袭,那情况不太简单。 好在对方没让他们猜测太久。 不出几秒钟,就有一人骑着瘦弱的马匹冲出树林,停在他们眼前。 这人眼神凶悍锐利,眼下青黑,嘴唇干裂,下巴上带着一片咋咋呼呼的胡茬,显然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他穿着轻便的布甲,身上好几处都渗出了深红色血迹,伤的应该不轻。 视线突然和时浅渡相撞,猛然睁大了双眼,紧皱的眉间有所松动,像是忽然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又是几只利箭飞射而出,直直的刺过来。 时浅渡早在听见马蹄时就已经发现异常,手指微动,不多时,通体漆黑的爱刀便已经被她握在手里,顺手挽了个刀花。 利箭破空而来之时,她身形一动,眨眼间就把那几只箭切断在空中。 看着树林中涌出的几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她朗声笑起来:“张穆梁,你可真幸运,逃命到没路的断崖边上,都能碰到我这样的救星。” 张穆梁一连逃亡数日,早已经筋疲力竭,翻身下马后几乎支撑不住。 他勉强笑道:“大抵是冥冥之中受少国主的召唤吧。” 受人追杀十数时,眼见着就要到呈国京城了,却被人追上,阻击到这里。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黎明的前夕……不想在这个时间,竟然会在山中碰到了这位呈国的少国主殿下。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 看来是他命不该绝,另择明主也是正确的选择。 心知追杀他的人都是兴国好手,他扬声提醒道:“他们都是兴国的死士,千万小……” “心”字还没吐出来,就被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时浅渡回头看他,顺便甩了甩长刀上的血:“嗯?” 张穆梁:…… 他惊讶地微微张开口。 眨眼间的功夫,数名死士就已经命丧黄泉。 原来,这才是呈国少国主的真正实力么? 对她来说,杀死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士,不过就是抬手、挥刀这么简单而已。 时浅渡瞧出他的惊讶,稍微弯了弯唇角:“来投靠我,绝对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自恋。 她垂眸瞥瞥张穆梁身上几处渗着血色的伤口,招招手。 “你的行踪还不能让人发现,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顿时,陆苏北心中打鼓,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让人发现就是要藏起来,这京城之中,哪有比殿下府中更好的藏身之所? 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满这个突然打破这个平静夜晚的人。 张穆梁:……怎么莫名多了一股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55 多投一点我是不介意的(大声的 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11-11 23:59:23~2021-11-12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岘 24瓶;26350732、毛茸茸赛高 10瓶;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卑微奴隶9 第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夜晚月色如水。 全国上下还沉浸在大军归来的喜悦中。今日王宫设宴, 民间也是一片喧腾,街上人潮涌动,仿若过年一般热闹。 时浅渡本质上是个爱玩的性子, 在街市之上一路买、一路吃。 看到许多后世失传的小吃点心或者玩具,她总要上去瞧一瞧,顺眼的买回去。 陆苏北就跟在她的身后, 帮她付钱、拿东西,并用那双憧憬的眼望着她的背影。 心里甜丝丝的。 他想,普通老百姓的日常, 大抵就是如此简单吧。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和人一起简简单单地走在街上,就会这么开心。 眼角早已经干掉的泪痕让皮肤微微紧绷,有点发痒。 他蹭了蹭眼角。 今天本来都已经绝望,却峰回路转。 现在他依然能跟在殿下身旁。 真希望,能一直这么看着殿下的背影啊。 永远永远。 酒足饭饱后, 时浅渡又觉得自己吃得太多了些,打算多在外面待上一会儿消消食, 便找来两匹马, 领着陆苏北一路直奔京城外的那座矮山。 两人策马, 一同在微凉的春夜中前行,最后停在一处断崖之前。 从此处向下望去, 正好能把京城纳入眼中。 不像现代社会那般星星点点,却也是灯火辉煌。 时浅渡翻身下马,前行几步来到断崖边。 晚风吹来,掀起她的衣袍。 陆苏北紧跟其后,生怕她不慎失足跌落下去:“殿下小心一些,稍往后站一点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时浅渡笑道。 她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 仿佛刚才街市之中的喧嚣嬉闹声就在耳畔。街上,有欢腾吵闹的孩子,有四处吆喝的小贩,有高谈论阔的食客,也有……在阴暗的墙角饿死的少年和在鞭打和黑暗中艰难求生的“贱民”。 在这个小世界中,她是少国主。 那这些人,就是她的子民,眼前的一切,就是她的江山。 她也就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和上个小世界不太一样。 之前是追求人妖和平共处的现代社会,身为捉妖师,她只要能坐镇妖管局就够了。而眼前是充满压迫剥削的封建社会,系统给她匹配个少国主的身份,她需要做的就太多了。 如果不让这个社会往好的方向走,而是一不小心也弄了个人口锐减…… 啊,那就有其他同事跑过来杀她了。 需要承担责任的感觉不太好,比杀人难太多了。 她叹了一声,懒洋洋又无可奈何地搔搔头。 不过偶尔体验体验肩扛重担的感觉,也还行吧。 进入不同的小世界体验完全不同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她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 怪不得那么多同事,都很喜欢用身份匹配模式。 “殿下是不是累了?”陆苏北在观察她的神情。 “体力上没有,心里多少有点犯懒吧。”时浅渡伸了个懒腰。 “殿下这是有烦心事?” 陆苏北顿了顿,难道是因为……国主大人为殿下选夫的事? 殿下并不想选夫? 明知道很有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他还是往上翘翘唇角:“殿下若不嫌弃,可以把烦心事说予奴听,讲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他的话音才落下,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闯入耳膜,越来越近。 似乎还有兵刃交接声在夜空里回荡。 “嗖”的一声响,时浅渡眼神一利。 “殿下小心。” 陆苏北抬手便将一只射向时浅渡的弓箭抓在手中,警惕地扫向暗色中,锐利的双眼在暗夜中像是一只捕猎的狼。 有敌袭么? 是时钧野他们得到什么消息,提前动手了? 入王宫不能携带武器,他们此时只能赤手空拳,身后又是悬崖峭壁,若真是敌袭,那情况不太简单。 好在对方没让他们猜测太久。 不出几秒钟,就有一人骑着瘦弱的马匹冲出树林,停在他们眼前。 这人眼神凶悍锐利,眼下青黑,嘴唇干裂,下巴上带着一片咋咋呼呼的胡茬,显然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他穿着轻便的布甲,身上好几处都渗出了深红色血迹,伤的应该不轻。 视线突然和时浅渡相撞,猛然睁大了双眼,紧皱的眉间有所松动,像是忽然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又是几只利箭飞射而出,直直的刺过来。 时浅渡早在听见马蹄时就已经发现异常,手指微动,不多时,通体漆黑的爱刀便已经被她握在手里,顺手挽了个刀花。 利箭破空而来之时,她身形一动,眨眼间就把那几只箭切断在空中。 看着树林中涌出的几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她朗声笑起来:“张穆梁,你可真幸运,逃命到没路的断崖边上,都能碰到我这样的救星。” 张穆梁一连逃亡数日,早已经筋疲力竭,翻身下马后几乎支撑不住。 他勉强笑道:“大抵是冥冥之中受少国主的召唤吧。” 受人追杀十数时,眼见着就要到呈国京城了,却被人追上,阻击到这里。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黎明的前夕……不想在这个时间,竟然会在山中碰到了这位呈国的少国主殿下。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 看来是他命不该绝,另择明主也是正确的选择。 心知追杀他的人都是兴国好手,他扬声提醒道:“他们都是兴国的死士,千万小……” “心”字还没吐出来,就被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时浅渡回头看他,顺便甩了甩长刀上的血:“嗯?” 张穆梁:…… 他惊讶地微微张开口。 眨眼间的功夫,数名死士就已经命丧黄泉。 原来,这才是呈国少国主的真正实力么? 对她来说,杀死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士,不过就是抬手、挥刀这么简单而已。 时浅渡瞧出他的惊讶,稍微弯了弯唇角:“来投靠我,绝对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自恋。 她垂眸瞥瞥张穆梁身上几处渗着血色的伤口,招招手。 “你的行踪还不能让人发现,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顿时,陆苏北心中打鼓,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让人发现就是要藏起来,这京城之中,哪有比殿下府中更好的藏身之所? 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满这个突然打破这个平静夜晚的人。 张穆梁:……怎么莫名多了一股杀气? - 追杀张穆梁的死士和暗探不止一波,时浅渡便让他和死士们换了衣服,又把人砸烂了面容,复刻了伤痕,推下山崖去。 这样不可能真瞒得住,但对方是敌国暗探,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想要找个仵作验尸、确认死者身份,也得拖上一段时间。 少国主府占地颇广,却没多少人丁。 时浅渡本来想让张穆梁和陆苏北分开住,不要挤在一间院子里,省的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合不来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陆苏北一反常态,竟然主动提出让张穆梁和自己住在同院,美其名曰:方便为殿下照看我呈国的未来大将。 言外之意恐怕是,有奴替殿下照看,殿下就不必亲自躬身了。 于是张穆梁最终一身血迹地躺到了陆苏北的隔壁房间。 他一连数日风餐露宿,连旅店都不敢住,每天只吃一些干粮果腹,又时常陷入厮杀和你追我逃的险境里,身体虚弱,身上的伤口皮肉翻卷,一片血腥。 人也开始发烧,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情况,被大夫用刀清理身上有些溃烂的腐肉时,也是无意识地轻哼,意识并不清醒。 天,看着就疼死了! 时浅渡看一眼这些伤口,就觉得自己的皮肉也隐隐作痛。 她实在看不下去,肩膀轻轻抖动两下,走出了房间,吩咐王总管道:“给他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等吃完东西,再把煎好的药送进去。” 陆苏北也跟着时浅渡走出房间,没说话。 他有些陷入了自我怀疑。 从前一直觉得,殿下对他或许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今天,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将才,住到了殿下的府上。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只要是个可塑之才,殿下就会一视同仁地对待。 他想,他最初被殿下带回府中的时候,大概跟张穆梁此时一样,意识很不清醒地躺在床上,被殿下请来的大夫一点点地把伤口处理好,换上干爽柔软的衣裳,然后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吧? 那张穆梁明天,是不是也能得到殿下特意吩咐的早饭? 未来,也照着他曾经走过一遍的路,重复一遍,直到跟他此时的现状一样。 最终张穆梁会替代他的位置,他也就被殿下遗忘了。 “愣着什么呢?”时浅渡发现他难得的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太医院老太医给你开的方子和药材都已经送到府上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要好好调养身体,不能太过劳累,不要每天读书、练武,要劳逸结合懂不懂?” 陆苏北猛地回过神来。 他怎么变得那么多多愁善感了。 只要他能为殿下征战四方,只要他能取得更好的功绩,只要他能一直对殿下有用,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呢? 如果殿下有一天把他抛到脑头,也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奴明白了,奴会按照老太医的嘱咐,好好调养身体的。”他认真地回答。 “嗯,那还不赶紧进去泡药浴?刚才的水有点烫,现在应该刚好合适。”时浅渡瞥瞥他的房间,“一会儿会有人再帮你把喝的药煎好了送进去的。” 原来是要泡药浴,那岂不是…… 陆苏北看看张穆梁的房间又偷瞥瞥时浅渡,最终还是垂头应道:“奴这就去。” 张穆梁伤成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应该也是醒不来吧。 泡药浴的大木桶放在了里间,为他准备药浴的家仆早早就退出去了。 他关好门窗,缓缓地卸掉暗银嵌玉腰带,解开身上的鸦青色暗纹袍,露出留着一道道疤痕的身体,从身后的模模糊糊的铜镜中可以看到,后背上的疤痕尤其多,一道道鞭痕重叠在一起,有的印记已经淡下去不少,而有些粗重深刻的,很多年过去了,却依然那么明显。 其他将军身上留下的,都是英勇征战的痕迹。 而他身上这些,确实曾经身份卑微低贱的证明。虽然已经被去除奴籍,可二十来年的奴隶生活,早就把一些东西深深地印刻在身体中了。 尤其是……视线逐渐上滑,落在脖颈间的丑陋烙印上。 他过去无比厌恶这块烙印,此时又一次看到,他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身旁的木桶中,白色的热气蒸腾,一股股浓重的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手探进水里,果然已经不再烫手了,是皮肤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迈开双腿踏进水中,温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轻地一哆嗦,浑身舒畅。 热水澡,这个词,恐怕没有几个人敢想吧。 别说是奴隶了,就是普通人家的良民,一年到头也没有洗热水澡的机会,能在夏天时到河里舒舒服服地洗个干净,已经是很让人高兴的事了。 他缓缓地坐进木桶里,温热的药水漫过身体,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太舒服了,叫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他很难用语言形容此时的感觉,只能说,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这哪像是在治病,分明是在享受啊。 被这种温热气息包裹着,他往后仰躺着,把头轻轻枕在木桶边缘。 长时间这么硌着,脑袋肯定生疼,可他跟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反倒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用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喂,水都让你泡凉了。” 陆苏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他一个猛子想要站起来行礼,脚下却是一滑,猛地摔回了木桶中,溅起一片水花。 啊,殿下身上肯定要被溅湿了。 他急急忙忙地扒着木桶边缘冒出一张染着不正常红色的脸来:“殿、殿下。” 看到时浅渡手中正在散发出药香的碗时,他明白了时浅渡过来的用意,连忙伸出双手想要去接药碗:“送药这种事,殿下差人做就好了,不必为了奴亲自跑一趟的。” 时浅渡调侃道:“我是差人送来,可惜人家敲了半天你的门,你都没有半点回应,除了我谁敢直接进来?恐怕这样叫醒你,你能脸色臭的把人吓死。” 她知道陆苏北面对其他人时,跟在她面前简直是两个人似的,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那种森郁的神情恐怕能止小儿夜啼。 府里的家仆婢女,好像也是越来越怕他了。 陆苏北往后缩了一点,怕时浅渡误会,解释道:“奴从前住在府上时只是奴隶,殿下府中的婢女家仆大都对奴十分不屑,如今殿下的废奴令逐渐推行,奴的地位与从前不同了,便有一些人总是凑到奴面前,还有一些婢女想……”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落下去,脸也有点发烧。 那种事还是不要在殿下面前说出来,惹殿下误会了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这样紧张解释。”时浅渡绕着木桶走了一圈,“水都凉了,再泡下去会感冒的,还是快出来吧,我把药给你放在一边。” 说罢,她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殿下。”陆苏北忽然出声。 他把自己的身体全都埋在微凉的药水中,只在外面露出了个头,耳尖红扑扑的。 “奴一会儿有事想与殿下说,不知道殿下是否可以在外间等奴片刻?” “好啊,那你先出来换衣服吧。”时浅渡走到外间,随意坐在了一张软垫上。 里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着是窸窸窣窣擦身、穿衣的声音。 陆苏北赤/裸着身子站在空气中,顿时感觉到一片冷空气侵袭而来。想到时浅渡就在外间,他莫名的有些呼吸加速,身体也跟着微微燥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穿好了衣袍,又面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湿乎乎的头发。 这样的仪态……应该还可以吧? 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弄好了?”时浅渡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过去。 只见陆苏北身上透着淡淡的水汽,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粉色,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眸在雾气下显得有几分湿濡,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滴,整个人瞧上去柔软了不少。 他身量纤长,看似瘦弱,实则肌肉精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整体看上去画面美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头发完全没干,湿漉漉地用一根头绳栓在身后,还在滴滴哒哒的往下落着水,浸湿了一大片衣裳。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现在还是四月初春,天气并不暖和,这房间里也是微微泛凉。泡完药浴就这么湿着头发走出来,一个着凉,第二天妥妥的偏头疼。 时浅渡顿时蹙起眉头:“手巾呢?” “奴这就去拿。”陆苏北还以为时浅渡要用,立刻回里间拿出一条没用过的干燥巾帕,双手奉到了时浅渡面前,“殿下。” “把你的头发擦干了再说话。”时浅渡道。 陆苏北微微一怔,很听话地开始擦自己的长发。 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被他侧身裹在手巾里轻轻地擦拭。 不出两分钟,他怕时浅渡等急了,便放下了手巾:“奴擦好了。” 头发还是很湿,落在衣服上会留下水印的那种。 时浅渡叹了一声:“你就这么想让自己明天头疼吗?把手巾给我,坐下。” “奴不怕受凉的,殿下不用担心。”陆苏北这么说着,还是乖乖地坐在了时浅渡身边。 他低顺着眉眼,感觉到身旁人拿起手巾,把他的头发轻轻裹起来,然后缓缓地擦拭起来。 动作很轻,完全不会扯到他的头皮,能让他感觉到对方的小心。 他被殿下照顾了。 这样的想法冒出头来,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如果这个时候对殿下提出请求,殿下应该是会答应的吧? 他小心地默默在心中组织语言。 时浅渡轻轻给人擦着头发,能侧头看到陆苏北的侧脸。 战场上锐利如剑的人,此时却低眉顺眼地乖顺坐在她身旁,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地搭在膝盖上,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捻在一起。 跟系统描述里那个暴虐的帝王,怎么看都是不同的两个人。 人的性格果然是有两面性的啊,对不同的人会露出不同的一面来。 正在她有点发呆、机械地擦着头发时,陆苏北忽然转过头,饱含着期待的眼睛望向了她:“殿下,奴有一事相求,希望殿下能够应允。” 时浅渡歪歪头:“什么?” 陆苏北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干燥了不少的黑发拨弄到一旁,然后轻轻地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大片微微透着粉红的皮肤,和脖颈上那块用红烙铁印上去的奴隶的烙印。 他再说话时,变得小心翼翼的,语气期待:“不知殿下可否为奴赐下一枚只属于奴的印记?” 和别人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其他人只要能看到这里的痕迹,就能够知道,他陆苏北,是殿下的奴。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 时浅渡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脖颈,看到微微凸起的性感喉结,看到半遮半掩还透着湿气的背脊。那块丑陋的烙印反而不是重点了。 偏偏眼前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坐在这里,动作是有多么色气,用一脸期待的眼神望着她,殷切得要命,似乎任人采颉。 她轻轻咳了一声:“我帮你设计个图案么?” 这种烙上去的痕迹,就算去掉,也会留下一大块疤痕,确实拿什么别的痕迹覆盖上去更好。 “殿下愿意?”陆苏北一喜,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欢喜来。 他立刻俯身下去,匍匐在时浅渡身旁行了一礼。 “奴感谢殿下赐印。” “纹身很疼的,是这么值得开心的事么。”时浅渡拖住他的下巴,把人带起来。 “身上能有殿下的痕迹,是奴的荣幸。”陆苏北起身,用一种无比真挚的眼神直视着时浅渡,眼尾因为开心,而微微地泛红。 可落入时浅渡眼中的是……那片肌理漂亮的结识胸膛。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过去,还能清晰地瞧见因为才泡了药浴而微微凸起的红点。 再加上那模棱两可的暧/昧话语…… 她严重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 她微微眯起双眼,指肚顺着陆苏北的下巴缓缓下滑,略过微凸的喉结,溜进松松垮垮的衣衫里,游走在结实的胸膛上,偶尔,划过某一点。 陆苏北身材很好,肌肉紧实有力,很有弹性,手感极佳。 陆苏北当即滞了口气,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唯独心脏“突突突”地跳动个不停,震颤着快要冲破胸膛。 他呼吸变得急促,耳根薄红,脚趾微微曲起。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喷涌而出,他觉得口干舌燥,所有感官都随着那只手而动。 只一点点蓄意的调戏,便叫他情动不已。 此时此刻,他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得到殿下的垂怜。 说他妄想也好,说他大不敬也罢,总之是…… 疯狂的,想要得到殿下垂爱。 他不知道殿下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只是随便逗弄逗弄他,可他心底的感情已经难以压制,呼吸越来越急促。 “殿下。” 他哑着嗓子,往前膝行两步,因他的动作,胸前的手不经意地狠狠碾过那一点,他没忍住,身子打了个颤。 硬朗的面容抬起,露出深埋着依恋的双眸。 那双眼睛像是盛着水,跟在战场上时狠厉的神情完全不同。 时浅渡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喉咙发哽。 她伸手揽住陆苏北的腰,陆苏北便顺从地依偎到她怀里,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他这熟练劲儿,或许会以为这是府上得宠的男宠。 鼻息间窜入了洗澡后的清新味道,还有些许暧昧的气息。 她端起药碗,递到陆苏北唇畔:“药应该不烫了,你快喝了吧,别等到凉了。” 陆苏北微微一怔,看起来有些失落。 他还以为殿下此番是要对他做点儿什么…… 可殿下什么都没做。 但,他知道喝药是为他好,便想接过碗来自己喝。 不想时浅渡躲开他的动作,意有所指地笑道:“不然……我喂你?” 陆苏北心里一跳。 不会真的是……他想得那样吧? 他咬咬唇,羞赧地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时浅渡确实有贼心,但那黑漆漆、黏黏糊糊的药汤劝退了她。 这时候的药跟现代社会的也不同,后世都是做成颗粒的溶剂,只需要一点热水就能沏开,药汤也不会太粘稠,还经过处理、或许会加上一些甘味的药材调节味道,很容易下肚。可现在的就不同了,一大碗药水,不仅又苦又涩,还黏糊糊的,进嘴里一口都觉得难受。 她盯着碗里的药看了半晌,也没下去嘴,终是叹了一声:“算了,你自己来吧。” 陆苏北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从心里一直冷到身子,指尖都是凉的。 果然,殿下还是不屑于他这样的贱民吧。即便他已经脱离了奴籍,可身份是实实在在的不堪,又怎么能染指殿下呢。 他心疼的难受,凄凉到眼眶发酸。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抿着唇,抬起双手去捧药碗。 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未见到殿下身边出现过其他男子。 他明明是陪在殿下身旁唯一的人,可…… 直到今日,殿下都不曾多碰他一下,最多只是摸摸他的头,或者是像现在这般,偶尔轻轻触碰他的身体。 方才殿下看他时也是,眼里从始至终都是清明的,没有任何旖/旎之色。 好像他的身体只不过是一个物件,仅此而已。 他从前最是厌恶那些满眼只知道寻欢作乐的权贵,可如今面对殿下,他竟是觉得,若殿下能学学其他人,也喜欢声色犬马就好了。 即便不给他什么名分,只是拿他玩乐……也好啊。 想到未来,殿下会被其他人吸引去目光,或许会诞下王子王女,他只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殿下把自己的温柔交给别人,他就痛苦地喘不过气。 夜晚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陆苏北又有点想流泪出来。 他在心中呵斥自己,告诉自己这样只会叫殿下笑话,叫殿下不喜。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掀起双眼,一双带着红血丝的凤眼直直望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 他很想大声的问:殿下,你为何从来都不碰我? 殿下主动让他同住一间营帐,殿下允许他随意在府中走动,殿下同意他进入自己的房间…… 全天下,就只有他拥有这样的权力。 他应该高兴。 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殿下待他如此不同,却从来不曾碰他。 时浅渡被这么一双充满着殷切情感的眼睛注视,能够直白地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情感。 陆苏北是个不喜欢外露情感的人,如今却像是死火山爆发了一般,眼尾通红。 他没有把那样直白而羞耻的话语问出口,只是低声轻喃道: “奴一直仰慕殿下。” “奴时常想,如果殿下只对奴自己这样好就好了。” “奴就是个卑劣的人,只想独占殿下的温柔。” “可殿下从来都不……” 说到最后,他轻轻咬了咬下唇,力气有点大,咬得嘴唇通红通红的。 他很想声嘶力竭地说,很想告诉殿下—— 他身上是干净的,即便,最初殿下是在那种地方捡到了他……他真的是,干净的。 可他真的说不出口。 以殿下的身份,想做什么能做不成? 真的想做的话,那早就动手了。 他说出来,或许只是自取其辱。 他不想因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反而把殿下推的更远。 时浅渡看他这种卑微而隐忍的神情,喉咙滚了滚。 她伸出双臂把陆苏北拥进怀里,一侧头,唇瓣碰上了他的。 下一秒,又调戏似的离开。 她懒洋洋地轻笑:“喜欢这样吗?” 陆苏北身体一震,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薄唇上好似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殿下吻他了,殿下真的愿意触碰如此低贱的他。 只是这么一想,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察觉到不对劲儿,他连忙垂头,呐呐道:“奴……喜欢。” 而且喜欢的不得了。 恨不得殿下能一不做二不休地要了他。 陆苏北生的硬朗,战场上如同杀神,偏偏在她面前时,乖顺得像是个被□□熟练的男宠,听话、害羞、小心翼翼,无限放低着自己的姿态。 时浅渡瞧着他的模样,心里发痒。 她再一次探头,撬开男人因紧张而死死咬着的牙齿,一边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一边圈住了陆苏北的肩膀。 陆苏北尽力迎合着,双手却不敢有半点逾距,死死地按在腿上,不敢主动触碰时浅渡的身体绝不容许自己做出僭越之事。 憋得喘不过气来,也自己忍着,没有半点反抗,让他的殿下不悦。 直到唇齿分开,他才涨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殿、殿下……” 他好喜欢殿下这样对他。 他是一个奴隶营中走出来的贱民,可他无法抑制地爱上了万人之上殿下。 想和殿下相处、想和殿下近亲、甚至是想……得到殿下的垂怜。 即便殿下只是把他当做一个逗趣用的男宠,时不时地玩弄他片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更别提,此时此刻温柔的亲吻。 时浅渡离开他的唇,顺着下颚线的弧度往下,用牙齿咬在漂亮的喉结上,轻轻地啃嗜。 双臂搂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身,手指不怎么老实。 陆苏北很配合地高高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任凭她的动作。 他面色绯红,眼尾烫得厉害,按在榻上的手指死死扣着。 “殿下……嗯。” 喉咙一滚,他吐出炙热的气息,忍不住轻哼。 时浅渡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愈来愈不平稳,喉结急促地滚动,好像在尽力忍耐着什么。 她又在陆苏北的唇畔轻吻了吻,继而离开了他的身子。 离开到一半,又上前咬了咬他的唇,尝够了温软,这才作罢。 “……殿下?” 陆苏北刚才被亲吻地动了情,见她离开,眼里有些迷茫。 殿下不想……继续么? 时浅渡缓缓呼出一口气,端起旁边的药碗。 “怪我,药都快凉了。” “……” 陆苏北眼里划过一丝失落。 都到了这种地步,殿下竟是都不继续下去。 他现在……难受得很。 但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违抗时浅渡的话,听话地双手捧过药碗。 时浅渡把他的失落看的明明白白的,在他耳畔轻笑道:“你先给我把身子好好地调理好,后面的事我们以后再说,明白了么。” 说话间,手指从男人的胸膛一点点往下滑。 “……!” 陆苏北顿时被调戏地涨红了脸。 养好身子之后,殿下再……使用他的身体么? 他突然就不失落了,呼吸不太平稳:“奴听殿下的。” 端来时还烫口的药汤,此时温乎乎的,刚好更容易下口。 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就喝干净了一大碗。 不过几秒钟,他便将见底的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恭敬道:“奴一会儿自己把碗送出去就好,不必再劳烦殿下了。” “你……不觉得苦吗?”时浅渡看着他喝药,直拧眉头。 又粘稠又苦涩的药,可这人竟是眼都不眨一下,就喝个干干净净。 陆苏北微怔,面对着时浅渡眨眨眼睛,又轻轻地舔了舔唇。 这个味道他觉得还好,毕竟从前为了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吃过,就算是又馊又苦还硬的像是石头的东西他都能下肚。 知道眼前是不可多得的药材,他自然会喝的一滴不剩。 可是,看殿下这个表情,若他说苦,是不是还会让殿下有点怜惜? 于是他沉吟片刻,眉头轻轻往下耷拉一点,低声说道:“……苦。” 得了吧! 时浅渡瞪了他一眼:“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不怎么在意。” 啊,被殿下发现了。 陆苏北垂头下去,有点想笑,便抿了抿唇,没说话。 以前被殿下拆穿,他总是觉得有点窘迫,这次反倒觉得有些小开心。 时浅渡瞧见他唇边的偷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还微微湿润着的头发:“时间也不早了,你就……” 本来想要就此离开,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了男人的身下。 就……还挺明显的。 陆苏北被这么一看,脸色蓦的红了个透彻。 他有些慌乱地跪伏在地,遮掩住了这冒犯的罪证。 “奴……奴该死,冒犯了殿下。” 他再是对殿下有那种不可告人的想法,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至少应该好好地遮掩起来——他本来有意掩盖着,可刚才喝了药之后,便有些得意忘形了,竟是把那不该污了殿下眼睛的反应暴露出来。 时浅渡沉默片刻,忽而唇角一挑,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 俯身,淘气地按在他身上。 下一刻,他陆苏北没忍住轻颤。 …… 夜色渐晚,外面远远地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时浅渡瞧着那个满脸通红窝在被子下面的男人,轻笑道:“时间也不早了,等头发干透了,你就早些休息吧,记住,劳逸结合,养好身体。” 她揉了揉男人微湿的发,又将散落的黑发帮他别到而后。 陆苏北含羞带怯地瞥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大着胆子轻轻抚在时浅渡摸他头的手上,两人的手指纠缠着勾在一块儿。 他充满憧憬地望着眼前人,用毕生最温柔的语调说道:“奴……奴的一切都是殿下的,奴一定会养好身体。” 他会好好地养好身体,然后伺候殿下,而不是叫殿下……嗯。 感受到手背上有些烫的温度,时浅渡的手微微一紧。 她忽然就想到最初带陆苏北回府的那天—— 风月场中的药劲太大,即便把人敲晕了过去,可身体还是在药剂的驱使下越来越热。 只披着单薄外袍的男人不老实地窝在她怀里,头扎在她的颈窝上轻轻地蹭,时不时吐出一句带着热气的轻哼,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潮湿的,温热的,旖/旎的。 他还在她的耳旁无意识地轻声低喃——求您,别丢下奴,别不要奴。 那声音中出了药劲儿下的缠绵,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单看他平时沉沉的样子,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出,他还有这样一面吧。 时浅渡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抽出手,轻抚在他的肩膀上。 弯腰,在男人的耳廓上吻了吻,压低声音说道:“早休息吧。” 陆苏北一路望着时浅渡离开的背影,直到木门关上,再也看不见。 他轻轻捂住了心脏,感觉到一下一下剧烈的震动。 刚才…… 想到刚才自己抑制不住地轻吟,还有破碎地不成句的话语,整张脸烧得没脸见人。 可是又总是忍不住回味。 殿下贵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竟然愿意这么帮他。 明明应该是……他伺候殿下才对啊。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双臂上,只露出一对红扑扑的耳朵。 他想,要尽快地,养好身体。 然后去跟宫里有经验的老宫女学学伺候人的法子,好能叫殿下满意。 最好能…… 唔,最好能满意到,不想再碰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2 23:59:18~2021-11-13 23: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素的小狮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卑微奴隶10 第三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逃掉了宫宴, 时胜德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在暗地中轻叹一声。 看来妄图一统天下的人,总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往后放, 他可以理解一点,但却并不放心。他年事已高,是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只想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看到有人能够照顾他的女儿,这才能放心。 宫内宫外渐渐地流传起来, 说国主大人欲给少国主和江家的公子江景昀赐婚。 江景昀性情温润,有治世之才,一直都是京城中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眼里的香饽饽,可惜他一直以自身体弱为由,从不曾应下哪家的婚约。此种流言一出,便闹得沸沸扬扬, 引得众人一片唏嘘。 与此同时,又有传闻说, 他们呈国的少国主半年前大败兴国十万大军, 兴国死了无数将士, 国主盛怒,命兴国的暗探杀手暗害时浅渡, 为他们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不死不休。 走在大街上,都能感受到百姓之中人心浮动。 人到临死时,或许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些端倪。 在这动荡不安的多事之秋,时胜德愈发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实在放心不下时浅渡, 便特意请来呈国最好的卜人,帮助时浅渡卜上一卦,这才能安心。 卜人夜观星象,又以竹签、龟壳等进行推演,最终得出结论,说时浅渡有帝王之相,或能以女子之身使天下归一、万民朝拜。但又因为是女子之身,命中必然坎坷,需得去京城附近的凤栖山做法、在寺庙中祈福,方能躲过劫数。 时胜德是个女儿奴,听到卜人这么说,简直是喜忧参半,又高兴又着急,连夜命卜人写下详细的破解之法,开始准备做法祈福所需的道具。 事情紧锣密鼓地推进着。 不出半月,就已经准备妥当。 时浅渡身穿着在卜人的指点下赶制出来的大红衣裳,从府中缓缓走出来。 来到门口时停下,她回头就望见了陆苏北忧心忡忡的面容,明白他是真的不放心。 她惩罚似的拧了拧陆苏北的手心:“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奴知道殿下的实力,只是……随行的将士们只能在山下等候,山上险阻无数,殿下也没有提前去探过路,不知他们在哪里留下埋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若是使用人海战术……” 陆苏北很少有话这么多的时候。 他伸手轻轻地拉扯住时浅渡的衣摆,面上话里都是浓浓的担心。 虽然国主大人早就命人把凤栖山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可那天时钧野既然已经把话得那么笃定,那必然是有什么方法,让人躲过了国主大人的搜查,把人藏在了山中。 “嘁,你同为殿下身边的将员,难道不清楚殿下的实力如何么?”江景然作为从此护送时浅渡的将领,忍不住轻嗤出声。 他的视线落在陆苏北拉扯着时浅渡衣摆的手上,心中烦闷不爽得很。 陆苏北沉默片刻,终于松开了时浅渡的衣摆,俯身行礼:“奴恭送殿下,望殿下一路平安。” 江景然目送着时浅渡走进马车,前行几步来到陆苏北面前。 他略带稚气的脸上凶巴巴的,有点挑剔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奴隶之身一跃成为少国主身边红人的家伙,蹙蹙眉头,压低声音道:“陆苏北,我承认你在习武练兵这一方面,确实有难得的才干,可殿下看重你,也不过就是因为你的才华。国主大人如今已经有意在殿下从凤栖山祈福回来之后,就给殿下和我大哥赐婚,你还是收收心思,不要在有什么逾距的想法。” 他说得并不客气,甚至还有点小生气。 少国主殿下如果能和大哥结亲,那他就有更多时间可以求教殿下,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可这个陆苏北一直跟在殿下身边,让他升起一些微妙的不安。 陆苏北心里一跳,猛地抬起双眼,看着江景然飞身上马,冲着他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表情。 国主大人要为殿下赐婚了。 他心中酸涩难耐,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在那么一瞬,他忍不住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他揭竿而起赢得天下,是不是殿下就能只属于他了? 然而这样的野心不过跳出来一两秒,便被他自己按死在了心底。 不能这样。 是殿下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又怎么能恩将仇报,有这种不仁不义的想法呢? 不说他绝不是殿下的对手,就是能敌过殿下,他也应俯首称臣。 …… 根据卜人的挂算,这次祈福需要以王宫开始,到凤栖山结束。 时浅渡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到了王宫。 一路上,她时不时地透过车窗往外看,竟然能看到无数百姓站在街边,自发地握紧双手在胸前,垂首闭眼默念着什么,在为她祈福。 她觉得心中有点暖,又有些悲哀——这时候的百姓们,不知道什么是平等,有一个能让他们安稳生活的君主,就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了。 在王宫中的做法祈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 时浅渡坐在偏殿的软榻上休息,待到了时辰才能出发去凤栖山。 外面渐渐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保养得光鲜亮丽的女人走进殿中。 和从前几次见面不同,陈夫人这次脸上是带着笑的,看起来真心实意地为时浅渡感到高兴:“渡儿,听卜人说,这次的祈福对你来说尤为重要,娘特意过来看看你。” 她冲身后的侍女招招手:“上茶,渡儿一会上山要很长时间,别渴着了。” 时浅渡就笑着看她表演,甚至觉得这个人的演技,要是放到未来,绝对是能拿奥斯卡的程度。要不是她提前知道了陈夫人想让她死,光看现在的一举一动,纵使她学过微表情,也很难看出明显的端倪来。 她故意顺从地接过茶杯,缓缓抬起到唇边,眼看着就要喝下去。 她能用余光看到,陈夫人微微睁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喝茶的动作。 可惜她就是一直只举着不喝,反而又把送到嘴边的茶杯放回桌上。 面对陈夫人明显有些失望的表情,她开心地笑起来:“你为什么会觉得,跟人合谋杀了我,能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呢?” 陈夫人身子一僵,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继而假笑道:“渡儿,你是娘亲生的孩子,是我们呈国的少国主,未来整个呈国都是你的,娘又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呢?” 撒谎的表现之一,扯很多不相关的话,并且避开回答进行反问。 时浅渡都不用看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这是在撒谎。 她没再多废话,直直地看向陈夫人:“你知道我在时钧野家里发现了什么吗?” “这……跟时大将军又有什么关系?”陈夫人压下眼中的惊惧,努力平稳着心情,“渡儿怎么越扯越远,娘都有些听不懂了。” 难道眼前的孩子,早就知道了她和时钧野的事? 也早早就知道他们今天的谋划?! 时浅渡侧眼瞥瞥她,忽然唇角一翘,露出了一个瞧好戏的表情。 她缓缓起身,侧头在陈夫人耳畔低声开口:“我在他家中,发现了白樱的牌位。” 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陈夫人的耳畔一下子炸开。 她只觉得头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有如惊雷劈落,吓得她在那一瞬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全都树立起来。 再也坚持不出那副“听不懂”的模样,她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厉声尖吼道:“不可能!” 时钧野在家中祭奠着白樱…… 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在头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她吓得浑身颤抖起来,冷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胳膊。 白樱是时胜德已经逝去的国夫人,她十四岁入宫,十五岁生下公主,二十二岁难产而亡,未出生的男孩也憋死在腹中。 第二年,呈国战败义和,不得已送年仅八岁的公主嫁到邻国。 自此,与白樱相关的一切,就都消失在了王宫之内。 很多人心中都清楚,当年呈国战败送公主远嫁他国,是她在时胜德身旁吹的枕边风,却少有人知道,那年白樱和她肚子中男婴的死,就是和她陈氏有关。 因为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早早地入了土。 时浅渡出生记事时,白樱这个名字早就消失在京中很久了,而如今,二十来年过去了,王宫中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在时浅渡面前提起从前的事。 那就只可能是,时浅渡并没有诈她,而是时钧野真的秘密供奉着白樱! 陈夫人看着时浅渡那双笃定又带着笑意的双眼,背脊上一片冷意。 惶惶之中,她猛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传闻——时钧野同自己的表妹白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曾经说过,要娶白樱为妻。 可这些都只是大半辈子之前的传闻。 她记得,白樱入宫的时候,时钧野在宴会上神色自如,祝福得满眼真心;白樱难产而死的时候,时钧野在葬礼上也是神色淡淡,几乎没有露出半点哀伤。 众人都以为,他从来都没有太在意过白樱,都以为从前的传闻也只不过是传闻。 如今这样看来……是时钧野隐藏得太好了! 如果时钧野当年调查出了什么,那他主动接近自己的目的……岂不就是利用她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顺便将时胜德取而代之,为白樱报仇?! 陈夫人浑身发冷,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半天才整理清思绪,连忙冲上前去,疯狂地抓住时浅渡的双臂:“渡儿,以前是娘被时钧野给蒙骗了,是他说日后会辅佐你登上王位,娘才会听他的吩咐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啊!你听我的,今天这凤栖山你不能去!千万不能去!” 她死死地抓着时浅渡,仿佛溺水的人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时浅渡欣赏完她表情的全变化,愉悦地笑起来,把抓着自己的人往旁边一甩。 “你抓疼我了。” “对、对不起渡儿,娘不是有意的。”陈夫人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惊恐不减,眼角有恐惧的眼泪流出来,模糊了妆容。 差一点,她就要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同时也是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她一阵后怕,拉着时浅渡的手又说道:“渡儿,你去跟你父王说,今天的祈福你不想去了,你父王那么宠你,绝对会原谅你的。” “嗤,你算数一定很好吧,这盘算打得噼啪响啊。” 时浅渡看着眼前这张脸,出口嘲讽。 陈夫人若是自己跟时胜德说出阻拦她去凤栖山的理由,必定会暴露自己跟时钧野之间的关系,所以尽管很多事是陈夫人自己酿成的,却不想承担任何后果,只想着把别人往前推。 时浅渡凑近半倚半靠在地上的陈夫人,凤眸微眯,低低的声音透着威胁:“我去凤栖山收拾时钧野,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在这等着,别做傻事。” 收拾时钧野……? 时浅渡能是他的对手么? 心中游移不定,陈夫人却被眼前这双微微眯起的凤眼吓得不轻,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 此时已经是四月末,万物复苏,无数绿草顶开泥土,冒出嫩芽来。 山间一片郁郁葱葱之色。 时浅渡乘坐的马车停在山脚下,放眼望去,无数精锐的士兵手持长矛站在山脚前,十米一人,把整座凤栖山都围了起来,别说是人了,就是只老鼠也跑不进去。 根据卜人的挂算,时浅渡步行上山才最为虔诚,祈福的效果最佳。 于是时浅渡在卜人神神叨叨的陪同下,缓缓地步行上山。 凤栖山间有着在京城中最是有名的金园寺,香火很旺,时常便有大户人家或者寻常百姓前来祈福,由山下通往半山腰的石阶,都被人来人往的游人踩踏地光滑起来。 时浅渡知道时钧野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便完完全全地放松了心情,只把今天当成一次春游,四处张望着,欣赏春天到来的景象。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金园寺中。 金园寺占地面积颇广,还未踏入寺门,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诵经声。 据说,这是在为她诵经祈福。 时浅渡耐着性子,在寺中老僧的指引下做完了一系列流程,又在老僧的带领下,走进一个香火缭绕的房间,等待卜人和僧人带着做法祈福的工具前来。 木门被人轻轻地从外面关上。 她盘腿坐在中间,看着四周的壁画和卷轴,摸摸下巴。 哦,这就是时钧野给她设计的死处啊。 按照一般来说的套路……应该有什么让人昏迷、或者失去力气的东西掺杂在烟雾中。 她沉默片刻,坐在原地扇出一掌,房间中点燃的香便全都被灭了个透彻。 耳畔源源不断地传来低声的吟诵声。 不知道寺中的僧侣们,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时钧野的帮凶? 时浅渡正思索着,对方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着急。 还未待她思考出个所以然,一阵尖锐的杀意直直的刺向她的方向,无数尖锐的箭矢破窗而入,叮叮当当地射入房间中! 不停息的弓箭伏击持续了很久,直到他们准备的所有箭矢都射了个空,房间中都没有半点反抗的声响,甚至连轻哼的闷哼都没有过。 难道时浅渡真就这么简单地中了迷香,死在了乱箭之下? 一众亲兵死士们有些狐疑,把偏房团团围住。 等待了片刻,实在是没有什么响动,这才纷纷上前,往房间上的木门上浇满煤油,接着,一只火把在空中绕了好几圈,落在木门旁边,几乎是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么简单就死了?真是没趣。” 时钧野轻嗤一声,他本来没有露面,见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地顺利,这才出现在众人之间。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把时浅渡做的荒唐事都看在眼中,早就知道时浅渡不是什么靠谱的人,本以为时浅渡这半年来真有长进,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时浅渡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人影从四面燃起烈火的房屋中冲出,脚尖一踏房顶便翻了几个圈落在地上。 她此时有点灰头土脸的,显然是被浓烟给呛到了,往旁边呸呸呸地啐了几口。 本来是想着,有人进门确认她生死时,她在突然出现把来人吓个半死,谁想到时钧野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派人进去,而是直接放火! 真是失策啊失策,她发现她在这两个小世界里,总是有失策的时候。 好在这次没有真的伤到,只是被浓烟呛到几口。 在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数名亲兵死士便已经抽刀上前。 时钧野心下微惊,隐约有些不安——万箭齐发已经把整个偏房射成了个刺猬,时浅渡怎么做到在里面不发出声响还毫发无伤的? 这想想就让他觉得诡异。 即便如此,他还是挥舞着一柄长/枪从中突刺过来。 管什么安与不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就不信时浅渡能在他亲手训练出的死士和他面前逃跑! 长刀在时浅渡手中划了个完美的弧度,她弯弯唇角,身形几乎化为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幻影,从数名死士之间穿行而过。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跳舞。 下一秒,数道血柱喷洒而出,溅了一地。 也溅在时钧野的身上。 一个死士就被斩首在他眼前,断裂的脖颈上如喷泉一般的血流溅了他一身,甚至脸上都是斑驳的血点。 他的动作僵在原地,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深深惊惧。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时浅渡什么时候拥有这种力量了?难道还真应了她那句“半神之身”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和人玩阴谋诡计吗?”时浅渡望着他满是震惊的脸,缓缓笑起来,笑得有些残忍,“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无济于事。” “时!浅!渡!” 时钧野双目猩红的盯着眼前人,眼里报发出了刻骨的恨意。他此时被踹倒在地,唇畔有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滴落到衣袍上。 “真有你的,过去隐藏的够深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孩竟然超出他想象到如此地步,以一当十的精锐死士,不说杀死时浅渡,就是伤她皮毛都做不到! 眨眼之间死士全灭,这让他怎么能相信? “噢,时大将军不也是隐藏的很深?”时浅渡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爱刀,将上面的血迹一点点地抹去,恢复一片浓重的黑色,“要不是我亲眼见到你府上祭奠的人,陈夫人不还是一直被你蒙蔽在鼓里?” 时钧野瞳孔一缩,挣扎着起身,挥起拳头就冲时浅渡挥去:“你把白樱怎么了!” 不只是戳中他的软肋还是他知道自己定无翻身之日,他几乎豁出去了,抽出一柄用作暗器的匕首疯了一般上前。短短的匕首竟是被他用处了长/枪一样的如虹气势! 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在时浅渡面前实在不成气候。 她左右轻一摇晃,就闪过了几次攻击,按住时钧野的肩膀一个翻身,再次落地时,时钧野胸前已经开了几个巨大的口子。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掺和这种事,躲在暗处操控或许还能留下一命,非要自己跑过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咳咳咳……” 时钧野一阵重咳,口中吐出不少血沫,大抵是伤到了肺部,空气进出困难。 他恨恨地盯着时浅渡:“不亲眼看你死,无法解我心头之恨……!本来少国主的位置……应该属于白樱未诞下的孩子的……” “呵,看你这个样子,还以为你有多爱这位白樱呢。” 时浅渡居高临下地垂头看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笑意,轻扯了扯嘴角。 “你打着为白樱报仇的旗号,跟杀死她的仇人颠鸾倒凤……不知道她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认下你这种[深沉的爱意]……”她不屑地眯眯眼睛,“你真叫我恶心。” “你……不准侮辱我对白……呃!” 时钧野对她怒目而视,却被那把漆黑的长刀深深地插进了心脏。 他瞪大着双眼,死死盯着时浅渡,到死也没能闭上。 时浅渡歪歪头,懒洋洋地笑:“死不瞑目才是最合适你的死法。” 顿了半晌,她又叹了一声,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爱刀:“委屈你了小明,沾上这种人的血,恶心坏了吧?” 另一边,江景然一众远远地瞧见山上起火,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连忙带兵上山。 待他领着一众士兵来到半山腰的寺庙上时,远远的见到时浅渡手持长刀立于无数死尸之间,地上的鲜血交汇在一起,染红了正片土地。 血泊中掺杂着不少黄白的污秽痕迹,不只是被削开了脑袋还是被砍破了肠子。 令人作呕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让不少随行上山的将士忍不住干呕几声。 江景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时钧野,瞳孔一缩,当即跪倒在地。 “殿下!恕臣救驾来迟!”他心中骇然,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双手抱拳在身前,低低地垂下眼眸,不让自己去看眼前的场景。 殿下杀了时大将军! 时大将军本应守在宫中,出现在这里,莫非是……? 他不敢往下去猜,连忙打住了自己的思想。 “不迟,时间刚刚好,把这儿清理了吧。”时浅渡瞥瞥地上的数具死尸,“请最好的仵作验尸,把身份都锤得凿凿的,然后挂在街市里,让那些暗地里支持时钧野的大臣都好好看看。” 她说完,目光落在旁边抖如糠筛的卜人身上。 缓缓迈开步子,她停在卜人身前,用刀背挑起他的脸:“抬起头来。” 豆大的冷汗从卜人的额头上滑落下来,他颤抖得牙齿都撞在一起:“殿殿殿殿下……是大将军时钧野逼臣这样向国主大人禀告的啊……” 一阵潄漱的声音响起,平地之上兴起一股腥臊之气。 时浅渡嫌恶地蹙蹙眉头,遮住鼻子:“回宫后,你就跟我父王说,我命里的劫数已经顺利躲过,未来的障碍也已经扫清,还有将星降落,可助我成大事,听懂了吗?” 卜人猛地一抖身子,赶忙匍匐在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臣懂了,臣懂了!” 他的余光瞥了瞥倒在旁边死都不能瞑目的时钧野,肩膀都是一颤。 未来的障碍……指的就是时钧野么? 他们这位少国主殿下,实在是太吓人了啊! 时浅渡轻哼一声:“行了,都不用跪着了,各干各的事情去吧。” …… 呈国王宫大殿之上。 时胜德坐在最上方的王座上,半倚半靠着身子,眼袋深重,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他白日里昏昏欲睡,晚上又因为一身病痛而难以入眠,时间长久下来,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他轻轻地咳嗽几声,拿着手上的牛皮地图看了半晌。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往下下首跪着的男人:“所以说,张将军是诚心来投奔我呈国的?” “正是,我以为,国主大人手上的城防图,已经可以表明我的态度。” 张穆梁垂首回答,不卑不亢。 时胜德突然把牛皮地图猛地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他又是一阵咳嗽,指着跪在下面的张穆梁,语气不善:“你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背叛了效忠的主人,又怎知我呈国会留下你这等不忠不义之人?” 张穆梁开口时,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我为兴国立下汗马功劳,却难以得到国主信任,如果我没有及时察觉逃出兴国,而是一位地愚忠,此时恐怕早就命染黄沙。一介武人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于王上的不信任,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自从临台城一战之后,几位早早就视他为眼中钉的将军数次向兴国国主挑拨,竟是合谋把败军之事推诿到他身上,说是他同呈国少国主勾结,十万大军才会仓皇败北。 兴国如今能有如此广阔的国土,有一半都是他领兵驰骋沙场打下的,他以为自己能得到国主的信任,却不想等待他的是一场持久的暗杀! 无论如何兴国已经混不下去了,他便想起那天呈国少国主的话——如果在兴国混不下去了,欢迎你来找我。 反正他已经被人扣上了“勾结呈国少国主”的帽子,污名已在,何不顺水推舟? 张穆梁眼中一片坦诚:“此前临台城一战,贵国少国主殿下曾向我发出邀请,不知如今是否还作数?” 时胜德定定地看他片刻,忽然低声地笑起来,笑了几声,又呛到一下轻咳起来。 “渡儿能得如此良将,是她的幸事……咳咳,是我呈国的幸事!” 他想站起来,亲手去将张穆梁扶起来,然而苍老褶皱的手撑在王椅上,撑了两下,最终还是在身旁老太监的搀扶下勉强起身。 自知身体不行,他叹了一声:“罢了,你们快扶张将军起身。” “谢国主大人。”张穆梁在一个小侍的虚扶下起身。 时胜德坐回王椅上,接过老太监送来的温水,浅饮两口润了润嗓子。 他看着恭恭敬敬立在下位的两个精悍男人,缓声嘱咐道:“你们两个,在临台城时是对手,从今以后便成了同僚,万不可心生嫌隙。” 直到此时,他还在为时浅渡未来的事情担忧。 陆苏北、张穆梁两人侧眼对视一眼,同时抱拳:“臣等必将为少国主殿下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刻疏忽。” “报——!国主大人,凤栖山来报!” 一道焦灼慌张的声音传来。 陆苏北猛地回过头,盯着殿外的人一路小跑进来,跪倒在地上。 来人这么慌张,可是殿下有受伤?!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快快来报。”时胜德用尽全力撑起身子。 “少国主殿下在寺中祈福时遭遇埋伏,是……是时钧野大将军带人设伏,如今已经被少国主殿下赐死,连同数十死士的尸首运回城中。” 听到最后也没有自己最关心的事,时胜德气的重重咳嗽起来。 “渡儿的情况呢!说最重点的!” “少国主殿下她无碍,请国主大人放心!”来人赶紧答。 殿中几人纷纷松了口气。 时胜德跌坐回王位上:“渡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若是因为这次祈福,而让时浅渡折了性命,他可怎么是好啊! 还好没有事,还好。 “殿下策马回城,江小将军已经先行带人去搜查大将军府,约莫再有一个时辰,事情便能水落石出,殿下特命臣为国主大人带话,希望国主大人可以召集朝臣于殿上。” 时胜德抬手:“宣。” 一个半时辰后,时浅渡便身着那身大红的衣裳迈着大步走进宫中,她背脊挺直,眼角微微地上挑,露出几分胸有成竹的悠悠然之感。 殿中的朝臣们纷纷禁了声,冲来人微微弯下腰。 他们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再加上这下午时分,国主忽然宣召群臣,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众人都纷纷察觉到,头顶上的天就要变了。 陆苏北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全部的心神视线都被那抹红色吸引过去。 殿下简直太适合红色了,他想,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父王。”时浅渡轻轻躬身,冲身后的江景然招招手,“上证据。” 江景然立刻将一箱子铁证全都呈上前,放在了王座之前。 那箱子最上面立着一块漆黑的小牌子,有心人稍微仔细看看,便能发现上面明晃晃的“白樱”二字,顿时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时浅渡把箱子往前推了推:“我于凤栖山上遭到突袭,幸有江小将军及时赶到。主谋时钧野在死前曾表示,他是因为对已故白樱的死耿耿于怀,故而一直寻机刺杀我和陈夫人,现如今已经是人赃并获,请父王明察。” 江景然心里一跳,忙在心中道:不敢不敢,都是殿下一人的功劳,他们只是帮忙收收尸罢了。 老太监眯着眼睛看见拿立牌上的字,肩膀一哆嗦,简直不敢上前把立牌呈给时胜德。稍微磨蹭了两秒,他这才战战兢兢地双手捧起立牌,呈递了上去:“国主大人,这……” 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 时胜德把立牌拿在手里,苍老衰败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私自供奉已故国夫人,还妄图残害我渡儿……” 他奋力将立牌一扔,那刻着漂亮字迹的牌子摔到地上,滚了两圈。 “给寡人好好地查!同党一个都不留!” 他心中一阵后怕。 虽然一直觉得时钧野不是一个容易掌控的人,但他从没想过,这么多年以来,甚至早在时浅渡还未出生的时候,时钧野就已经恨上了她! 还好他从前一直对这个最后的女儿爱护有加,身边的护卫众多,不会给人下手的机会。 震怒之下,朝臣们纷纷跪倒在地:“请过主大人息怒,保重龙体啊!” “国主大人,臣有一喜事相奏。” 在时浅渡的眼色下,卜人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拜倒在地。 他的手都还在打颤。 时胜德一手撑着额头,挥挥手:“说罢。” “国主大人,经凤栖山一事,臣已经为少国主殿下重新进行卜算,见殿下命里劫数已然顺利躲过,障碍扫清,同时亦有将星冉冉升起,可助殿下荡平中原,成就大业!” “当真?”时胜德的倦容上终于露出笑意,眼角、脸上皆是重重叠叠的褶子。 “臣万不敢欺瞒于国主大人啊!”卜人叩首。 “好啊,好啊。” 时胜德似乎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望着时浅渡的目光充满慈爱和欣慰。 他最是宠爱的好女儿啊,终有一天可以继承他的大业。 …… 或许是因为此生唯一的心事已经落下,时胜德自凤栖山一事后,身体愈发衰败,甚至于免了早朝。还未等到逆党被追查彻底,他便在宫中咽了气。 据跟在他身旁的老太监说,他是笑着去的,似乎此生并无遗憾。 六月初,国主薨逝。 两日后,国主生前最宠爱的陈夫人思虑过剩,跟随王上而去。 少国主时浅渡继承王位。 为稳定人心树立威仪,她直接派陆苏北与张穆梁共同带兵出征,讨伐在国丧期间屡屡扰乱边境的的裴国。两人都是文武双全的将帅之才,前后不过半年时间,就一举吞并裴国,扩大了呈国版图,引得中原不少国家心中惊骇。 时局变化无偿,曾经安于一隅的呈国直接打破了曾经的中原版图。 时浅渡在京中也没闲着,率先把记忆中的考学制度详尽地写下来,交给江景昀着手操办。 她需要有真才实学的官员,而不是承蒙祖荫的废物。 朝中曾和时钧野勾结的官员被一个个地揪查出来,时浅渡倒也没有立刻将他们换下——毕竟,若是忽然换这么一大批人,考学制度还未成型,朝官青黄不接,没有合适的人选。 唯独一个人不同,那便是同时钧野勾结最密切的司寇陈昭和他的大好儿陈斯寒。 把他们单单拎出来,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在陆苏北领兵大胜归来后,她直接把这两个人丢给陆苏北处理。 夜幕降临,宵禁开始。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疾驰在无人的街市中,直到王宫门口才停下。 守门的将士顿时长矛一横,严肃地大喝一声:“什么人,竟敢夜闯王宫!” 陆苏北从马上翻身而下,掀开帽子,露出那张带着锐意的脸:“是我。” “原来是陆大人,是下官怠慢了。” 两名守卫连忙抱拳行礼,为他打开了宫门。 “陆大人请。” 陆苏北步行走进王宫。 从头到尾,脸上都不曾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 然而就在王宫大门缓缓关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守卫的低声交谈—— “陆大人可真是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床榻啊。” “可不是么,在外忙到这么晚了,还要进宫侍候国主大人。” 陆苏北脚下一个趔趄,烧得脸上发红。 他有点不自在地扯扯身上的斗篷。 原来宫中的其他人,和朝堂上的臣子们,竟然都是这么想他和殿下的么……啊,不对,现在应该成为国主大人了。 他抿抿唇,还是觉得唤作殿下更让他觉得亲切。 他一直以来都对时浅渡的作息习惯无比了解,知道这个时间,时浅渡大都在读读书、写写字、玩玩那些小玩具,于是加快脚步一路奔着中光殿过去。 “国主大人。”他轻轻敲了敲门,静候在门外。 “进来吧。”时浅渡的声音响起。 陆苏北步入殿中,就见到时浅渡正抱着一只大胖兔子,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在这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身上,笑得满脸开心,掩饰都掩饰不住。 见他进来,时浅渡松开手,那只快要被闷到窒息的兔子飞快地蹿了出去,几下就跑到了陆苏北的面前,被他一下子捞起来抱在怀里。 “国主大人……这是?” “噢,是江景昀怕我觉得无聊,就送进来一只兔子供我解闷。”时浅渡看着那只在陆苏北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兔子,“可惜它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撇了撇唇后,她又道:“你叫国主大人我好不习惯啊,不然还是叫殿下好了,我觉得更顺耳。” 原来殿下也是那么认为的么! 陆苏北眉梢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大掌轻轻地揉捏在怀中小兔子的柔软皮毛上,他问:“殿下可是喜欢兔子这样的小动物?奴可以为殿下去寻些听话的送入宫中。” “哎呀,算了算了,就这只吧。” 时浅渡默默地叹了一声。 陆苏北有点失落,低垂着眼眸,手指依然轻轻地抚弄在小兔子雪白雪白的皮毛上。 这次是被江景昀抢先了,他应当更早发现殿下的喜好才对。 上任国主时胜德走得突然,还没有来得及给他的殿下和江景昀赐婚。然而国主薨后,殿下需要守丧三年,这三年之中便如论如何都无法纳新人入宫。 直到目前为止,能随意出入王宫的外男,也不过只他一人而已。 这便说明,他在殿下心中是与旁人不同的吧。 他用药浴调理身子已经两月有余,还跟宫中的嬷嬷学了不少东西…… 应该借着殿下无法纳人入宫的这段时间,垂怜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3 23:59:52~2021-11-14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茸尾巴戳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卑微奴隶11 第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陆苏北立在殿中, 微微走神。 时浅渡冲着那个在陆苏北怀里不闹也不逃的小兔子凶巴巴的呲了呲牙,心中轻嗤道:不懂享受的小东西, 她揉毛绒绒的手法可是很好的。 幼稚过后,她的视线扫过陆苏北外袍上的血迹,顿了顿。 “手刃仇人的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她笑问。 陈昭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儿子陈斯寒更是个残忍的混蛋,光是京中竹苑这一家小倌馆中,就有数名年轻男子死在他的手里,每个都是死相残忍, 甚至于见惯了肮脏黑暗的小倌馆老鸨们都觉得不适,谁都不想让陈斯寒来自家馆中光顾。 “奴是觉得, 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死了, 就太便宜他们了。” 陆苏北垂眸说完, 又怕时浅渡觉得他残忍,瞧瞧抬眼看了几眼。 报复心很重的时浅渡,对他的话深表认同。 她摸着下巴点点头:“是啊, 太便宜他们了, 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命人去准备些水银,然后在他们头顶的头皮上开个口子, 把水银倒进去,这样就能在他们不死的情况下把皮活剥下来了。” 想象到那种场景, 饶是陆苏北见过太多残忍的场面,还是睫毛轻颤了颤。 他忽然抬起头,轻声唤道:“殿下不必去想这等事的。” 时浅渡挑挑眉头:“你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不是,奴是想说……”陆苏北缓缓掀开眼皮, 漂亮的凤眸直直地望着她,“以后这种脏事,不需要殿下亲自动手的,全都交给奴来办就好。” 那双眼睛很亮,可口中却说着相反的话。 他愿意成为殿下最锋利的那把刀,去处理所有肮脏污浊之事,还给殿下一片清净。 “既然你这么想帮我办事……”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把桌子上那一摊奏折往前一推,有几本本来就在桌子边缘上的,一下子掉到地上,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这堆奏折无聊死了,以后就你来帮我处理吧。” “这……恐怕是不妥。”陆苏北惶惶地摆摆手。 他不但没往前走,反而后退了两步。 奏折怎么能同其他事情相比? “啧,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是那么喜欢废话啊。” 时浅渡起身,拉着他的手腕一路来到自己的桌案旁边,一起坐在软垫之上。 “反正你学习能力那么强,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要是你觉得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我可以把其他差事给你减少一点。” 陆苏北记忆力超群,她无论教什么知识,他都能用很快的速度记下来,甚至不需要书本去复习。即便如此,他却从来不骄不躁,不自大自满,反而更加勤奋地学习,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更多知识,仿佛他的头脑是个无底洞。 多么优秀卓绝的人啊,她有时候忍不住在心中轻叹。 “殿下,奴不是嫌殿下安排的事情多……”陆苏北解释。 “那就快批奏折吧。”时浅渡懒洋洋地倚在桌案上,“之前我父王身体不好,前一阵时间又太忙,积攒下来好多奏折,我批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她是真的看不下去这成堆成堆的奏折。 从前在时空管理学院学习时,她还觉得当皇帝当国王很威仪,批奏折、决定天下大事很爽,可真坐到这个位置上,就发现这真是太枯燥无味了。 尤其是那些官员们,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就往上报。 再加上这个时候通讯不方便,地方官员的奏折送到宫里时,已经是两三个月后了。她都登基半年了,竟然还有官员以“听闻国主大人头痛疲乏,暂停早朝两日,臣特为国主大人奉上祖传的良方”这种事给她溜须拍马。 拜托,她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以“头痛”为理由罢早朝了啊。 陆苏北看着时浅渡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中一动,很想伸手过去,轻轻地摸摸她的头。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捻了捻,最终还是没有动作,提起一旁的毛笔,开始翻看桌上的奏折。 他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黑色的影子。 时浅渡在旁边拿出一个话本,一边吃着宫里的点心,一边翻看话本。 淡淡的烛火照亮了漆黑的夜,也为微凉的夜里带来一丝暖意。 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却没有尴尬的感觉,而是那么自然,仿佛一切都本应该如此。 半晌,时浅渡看完了一本话本,撑着脑袋看向身旁的人。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每一本奏折,时而微微蹙起眉头,时而有些无语地摇摇头,那张俊逸的脸上的表情总是严肃的,根本没有平时里和她相处时的欢腾感。 她抬起手,掀开了他垂在身侧的长发。 然后缓缓地往前探去,轻轻抚在他脖颈上被烙铁留下的痕迹。 这不禁是他曾经身份的证明,更是他苦难的开始。 当时一定是疼的吧,她都能想象得到,烙铁印上去那一刻散发出来的烤肉味。 脖颈上最丑陋的地方被人轻柔地抚触,陆苏北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殿下?” 他回头过去,撞见了时浅渡有些温和的眉眼。 心中顿时软下了大半。 他喜欢殿下用这种眼神看他,仿佛他已经得到了殿下的垂爱。 “你不是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印记吗?”时浅渡起身,“过来,我帮你弄。” 顿时,陆苏北眼中亮了起来。 他把手中的笔墨摆置好,又将奏折都仔仔细细地叠好了,跟上时浅渡的脚步。 时浅渡知道纹身的大概原理和方法,但这个时代的材料不足,她就只能加以自己的想象去完善了,也不知道最终的效果是否会好。 “不过我是第一次为别人弄这个,可能最后的效果不是很好哦。” 第一次? 那岂不是说明,殿下以前从未曾给别人留下自己的印刻? 陆苏北抿抿唇角:“是奴的荣幸。” 时浅渡拿来收集好的攻工具,抬眼,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软塌:“脱吧。” 这语气,稀松平常的好像是在问“吃什么”一样。 脱……脱吧? 陆苏北直到这时才打破了方才的欢喜,恍然觉得紧张。 要在殿下面前……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曲起。 他垂下眼睛,手指轻轻将死死束住衣袍的腰带放宽松了些,顿时,衣裳便宽松了不少,领口松松垮垮地耷拉开,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感觉到时浅渡就在旁边看着自己,那视线落在身上,好像立刻撩起烈火。 线条漂亮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时,他轻轻地一颤。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嗫喏着:“殿下……” “趴上去啊。” 陆苏北乖乖地趴上去,尽管已经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他还是没有吭出一声。 时浅渡搬了个软垫坐在他身旁,看到他红扑扑的耳朵,不由得无声的笑起来。 “你喜欢圆形还是方形?”她问。 “……圆的。”陆苏北低声回答。 “好,那就给你搞一个我最喜欢的水果吧。”时浅渡愉快地笑起来,想到她最喜欢吃的水果,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真的好想吃啊,可惜这个时代竟然还没有。 陆苏北想更多了解时浅渡一点,便问:“殿下最喜欢的是什么?” “草莓啊,是一种非常香甜的果子,红扑扑的特别水灵,价格还是蛮贵的,不过好在我有的是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还有一种草莓瑞士糖也很好吃……可惜这里吃不到。” 时浅渡对于这里吃不到草莓耿耿于怀,说起来就念叨个没完没了了。 手掌轻轻抚在陆苏北的肌肤上时,感觉到对方轻微地往后缩了一点。 她眉头一拧,笑道:“我有那么吓人么?” “不是,是奴……” 是他有点莫名的……兴奋。 被殿下赐予独一无二的痕迹,如此,他便永远都是殿下的人了。 就算殿下不承认,他自己心中有这个念想便好。 “我现在你的皮肤上画好大概的图案。”时浅渡垂眸说着,“先给你打预防针,一会儿可能会很疼哦。” 陆苏北听话地点了点头,趴在榻上看着面前人认真的脸。 殿下的脸就近在咫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身上最丑陋的地方,亲自用那双温柔的手帮他抚去痕迹,留下新的印记。 这种事只要在心中想一想,就已经能让他浑身发烫。 殿下真好啊。 他好希望殿下只对他自己这样好,好希望殿下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啊。 他卑劣地想要独占这份温柔。 可惜他知道不可能。 殿下是国主,身边势必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即便殿下不想,也会有无数朝臣,催促殿下将那些家世模样都顶顶好的男子纳入宫中。 大晚上的,越想便越是难过了。 “怎么了?”时浅渡专注着手上的活儿,也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陆苏北的喉咙哽了哽:“奴在想,若是殿下只有奴一人……就好了。” 时浅渡瞧他那委屈失落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你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我又没想过让别人入宫。” “……真的吗?” 陆苏北开口,声音里带着些湿濡,也有些小小的欣喜。 殿下永远不会叫别人入宫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还能骗你不成?” 时浅渡将他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勾到耳后,露出那张漂亮的脸。 那双漆黑眼中的不安逐渐被安抚,继而迸发出期待的光。 她心中一动,没忍住低头亲在男人唇上。 陆苏北心觉时机差不多了,趁着纹身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勾住了时浅渡的脖颈,张开唇,主动把自己送了上去。 美好到无法言说的触感传来,他的呼吸渐渐紧促。 两人的唇齿分开一点,他喉咙滚动,发出低哑湿濡的声音:“殿下,要了奴吧……殿下。” 平日里冷然的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男人的眼神依恋又迷离,声音又哑又软,修长有力的身子在她怀里软得像是一滩烂泥,任人宰割。 时浅渡抚在他的腰上,又一次轻吻他的唇,模糊不清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是故意的呢?” …… 陆苏北武有将才,文能治世。 在他的筹谋之下,呈国南征北伐,一路往中原方向扫去,有破竹之势。 天下人皆知呈国陆苏北名号,传闻只要在战场上看到那个脖颈上烙着漂亮印记的杀神,不逃便是死路一条。 不出十年的功夫,呈国便将中原几个大国收入囊中,周边小国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国主纷纷主动求和,免去战乱之苦,只求能得个闲散爵位,保一家平安。 万民来朝那日,呈立帝号,国主时浅渡称帝,是为元时初年。 时浅渡整顿吏治,兴建学校,令官场制度焕然一新。同时兴商贸,修建官道,强军兴军,又亲自领兵击退塞北蛮夷,扬耀国威。 然而时浅渡哪哪都好,哪哪都能服众,却只有一点让朝臣们操碎了心。 从继承呈国国主之位到如今称帝,他们的帝王却从未纳入一人入宫,唯有官拜一品的陆苏北陆大人能自如地出入宫中。 长此以往,引得无数朝臣不满,几乎每个月都要递上来一大堆折子各种催促。 冬日的风呼呼地刮着,像是在黑暗中潜伏的怪兽。 宫中烧着地龙,寝殿里十分暖和。 陆苏北坐在桌案前,数年如一日地帮忙批改奏折:“殿下,今日又有数名官员上奏催促殿下充盈后宫,还说廷尉家的小少爷才学出众,面如傅粉,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公子……” 这话里怎么听都有有点酸味。 就算他低垂着脑袋,不叫人轻易瞧见面容,时浅渡都能知道他此时是个什么表情。 “你这人真是的,没完没了了。”她趴在一旁,懒洋洋地说着。 陆苏北稍稍翘起唇角:“是朝臣们没完没了。”顿了顿,他又道,“那奴便和从前一样批了。” 他轻车熟路地一连批了好几份奏折,把那些催促时浅渡纳人入宫的全都驳了回去,顺便记下了这几个大臣的名字,心想着背地里稍微为难为难他们,叫他们吃吃瘪。 想到一些小孩子般整蛊的小计俩,他有点想笑,又觉得这样太过幼稚,实在不应该。 时浅渡嘁他一声:“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朱笔一次次落下。 这个场面是陆苏北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他当初总是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奴隶出身,即便能得到殿下的宠信,也不过是个臣子,也无法阻拦殿下一点点地把自己的关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一转眼就过来了。 殿下当真向从前同他说的一样,未曾纳一人入宫,直到如今,能真正走到殿下身边、能够服侍殿下的,不过他一人而已。 “啊,殿下。”陆他低呼一声,脸上发烫,“有人上奏,劝殿下将奴……将奴纳入后宫。” 面对这样一份奏折,他又期待又抗拒。 其实他以前也想过入宫,他期待能获得真正的名分,又害怕从此往后只能囿于这弹丸之地——不能出宫为殿下做事分忧。 其实有些朝臣希望他被纳入后宫,不过是觊觎他的权力,想把他赶出朝中罢了。 毕竟后宫有后宫的规矩,有了名分便不能再随意出入宫中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从未主动提及过。 “入宫?你想吗?”时浅渡扬扬眉头。 “奴……”陆苏北犹豫了。 他知道自己一旦入宫,其他官员必然不愿在让他干政,比起入宫,他更希望自己能南征北伐,为殿下分忧。 时浅渡看出他的犹豫,笑道:“苍鹰折翅,还是算了吧。” “殿下说的是。”陆苏北撂下毛笔,膝行几步,“奴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下恩准。” “你说。” “奴希望……日后能与殿下同穴而眠。” 陆苏北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他怕殿下会拒绝,会不喜他的要求。 时浅渡神色一凛,抓起身旁的折子,敲在陆苏北的脑袋上,笑道:“我说你这家伙,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不是、殿下,先别打了!”陆苏北嘴上讨饶,却对那一下下轻轻的敲打并不躲离。 他轻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漂亮的眉头轻轻拧起一点,眼角泛起红晕。 “奴想永远和殿下在一起。” 死后同穴,也是有了名分的。 “……” 时浅渡用力揉揉他的头,直到整齐的头发都被揉乱。陆苏北这些年来一点都没变,就算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她面前却还是当初那般。 “大好时光,不用想这么多啊。”她撇撇唇,还是道,“准了,可以先写好圣旨。” 陆苏北的眼神亮起来:“谢殿下,我马上准备笔墨。” 他看起来兴冲冲的,像是被大人应允了糖果的孩子,很快就准备好了纸笔,放在桌案上,往时浅渡面前推了推:“殿下。” 时浅渡接过毛笔,略一思量,提笔便写。 写好了圣旨,又盖上了印,这才放在陆苏北的手上。 “这样就满意了?” 陆苏北抿唇,眉梢眼角染上了笑意:“奴谢过殿下。” 殿下果然还是宠他。 而且只宠他。 不过,今天的奏折确实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廷尉家的小少爷他是见过的,确实才貌双全,而且那么年轻,比他小上十岁…… 殿下现在喜欢他,可是以后呢? 他比殿下要大上几岁,老得快,殿下可会在日后弃他而去? 他好生收起圣旨,来到时浅渡身边,主动吻了吻她的唇角:“这道圣旨奴得好好收起来,免得日后奴衰老了,殿下便换了别人……” 这话都不是暗示了,而是□□裸的明示。 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撬开牙齿,惩罚似的狠狠地亲了他一回,直到他喘不过气。 “我刚给你下完圣旨,你就说我日后会变心……” 她按住陆苏北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人死死按倒在榻上。 脑袋扎在他的耳畔,咬住耳垂:“真有你的。” “嗯……” 陆苏北细喘着,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殿下,折子……还没有批完。” 推也是没用力,半推半就的,就这么躺平在了榻上。 无论是哪一方面,他都愿意好好地伺候殿下。 就像是曾经某个宫门守卫说的,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床榻。 想到过去那些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欢愉,想到殿下对他温柔无限的触碰,想到龙榻之上就只躺过他自己一人…… 他的心脏软成了一滩,沉溺地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小世界:拍卖会上的可怜小人鱼 小丧尸往后放一放吧,先写小人鱼! 也是超级无敌巨可爱类型的!! 感谢在2021-11-14 23:59:37~2021-11-15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可怜小人鱼1 第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床上睁开双眼, 懒洋洋地等时空转换的晕眩消失,翻身起床。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碰到了哪, 房间中忽然响起一阵人工智能的机械音:“下午好,2637年11月15日,室内温度18度,湿度35%,空气质量良好。” 还挺高级。 看来这个身份应该也蛮有钱。 她将房间中的情况尽收眼底之后,手指在虚空之中敲敲点点几下,空气中蓝色的光流便几经变化,最终出现了这个小世界中的任务目标——小人鱼柯米。 柯米本来是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小人鱼, 生得极为漂亮精致,性格天真烂漫, 因为年纪还不大, 没有分化出双腿, 故而从未来到过地面上,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并不是很多。 然而他被人类捕猎到陆地上,从此被栓上镣铐, 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后,被放在大玻璃缸里进行拍卖。 在拍卖会上,他被小世界中最大的军/火商首领看上, 重金买了回去。这人暴虐成性,最喜欢的就是“看着美好的事物逐渐凋零”, 于是一次次地把柯米用各种武器伤得体无完肤,再叫医生根据柯米自身强于人类的恢复能力将柯米治愈,等待下一次的施/虐。 柯米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彻底黑化,逐渐憎恨上了他曾经并不太了解的人类。 人鱼族看似精雕细琢, 实际上攻击力比人类强悍数倍,脱离了桎梏的黑化柯米在世界上掀起了一片片血腥,让整个人类世界暗无天日。 看来这次,她需要在那个军/火商手底下把人抢过来才是。 有点军火算什么? 还不是会被她的刀削成碎片。 做好了直接抢人的打算,时浅渡“刷”地拉开了门。 外面飞行器乱窜。 这是个……未来世界啊。 她沉默地回头,看看身后这个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 如果是未来世界,这个房间就根本不像是有钱人住的。 “……” “老大你出来了啊!今天可真快!” 楼下响起一个有点尖细的男声,听着就觉得鸡贼。 时浅渡垂眼看过去,只见两个男人站在这栋高楼下面,正仰头看着她招手。 一个年长些的又高又壮,目测至少有两米,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疤痕看起来格外凶悍;另外那个年轻的一下子矮了不少,瘦猴似的,一双细长细长的眼睛贼兮兮的,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靠谱。 “咱们这就出发去拍卖会场吧?”小个的男人问。 拍卖会场? 时浅渡抓住了关键词,立刻调出了任务目标的位置,小红点在一个叫坦纳角的地方。 她从高处翻身落到地上:“是去坦纳角么?” 小个子的叶永言被吓了一跳,心说老大比以前可更勇了,一件装备不穿戴就敢从那么高跳下来。 他摸摸鼻子:“对啊老大,咱们今天要抢的货就在拍卖会上。” 哦,抢。 看来她这个身份也不是什么好人。 时浅渡无奈地搔搔头:“走吧。” 大块头的明陈很快就开着一辆回旋仪两轮车风驰电掣地回来,猛地停在了时浅渡面前。 破破烂烂的车门自动向上抬去,露出里面的狭小空间。 叶永言“铛铛”几下,敲了敲车门,语气有点自豪和得意:“不错吧老大,我们捡了辆报废车稍微修了一下,现在就能用了,速度还不错,咱们得手后随便把车扔在废山那边就行,就算有人追着过去找到了车,也绝不可能查到咱们身上。” “捡的?”时浅渡扬扬眉头。 “嗐,这破车放那半年一载的也没人动过,那就是废品了呗,捡废品不是咱们的传统美德么。”叶永言巧舌如簧,那叫一个能说会道。 明白了,是偷的车。 时浅渡耸耸肩。 他们三个人全都上车之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大块头手上一动,圆形的回旋仪两轮车瞬间飞驰出去,奔入天空中。 从上往下望去,时浅渡能看到整个地区的景象。 他们刚离开那片区域房屋相对干净整洁,甚至有的地方还能有些绿化,有稀稀疏疏的行人走在路上;可那小块区域的边远地区,却像是逐渐进入了老小区一样,房屋变得低矮又破败,不过环境还算过得去;再往外的地方就太远了,有些看不清晰,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像是贫民窟和巨大垃圾场的结合体,五颜六色的东西掺杂在一起,乍一看竟是有两分诡异的美感。 而抬眼往空中望去,能看到无数巨大的圆形建筑浮在空中,每个建筑四周都有像是结界一般的屏障维系在外面,让里面的建筑免受破坏。 无数飞行器和飞行车飞驰在空中,甚至有人脚踩着飞行喷气推进器在空中疾驰。 时浅渡利用他们飞向目的地的时间大致了解了这个小世界的情况。 这是一个科技高速发展、有钱人可以掌控世界的地方。 小世界中没有稳定的国家,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集团、联盟和组织,所有人类都混乱地生活在一起。人类已经征服天空和海洋,富人们全都住在悬浮在空中或是沉入水中的房屋里,鞭打剥削着穷人们为自己劳作。 而陆地上则是穷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大部分地方的土地已经被污染,不适合动植物的生存,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垃圾场,整天与蚊蝇为伴。穷人们为了一口吃的、为了一个临时工的职位而你争我抢,痛苦的活着。能住在时浅渡所住的那个“无污染区”中,已经是平民中的人上人了,大部分真正的穷人都只能住在“污染区”中,利用自己的抵抗力忍受一切。 叶永言刚才说的“废山”,指的就是那片无边无际的垃圾场。因为垃圾都被堆成了山,所以想要藏人、再等待时机溜号,是十分容易的。 小世界中的人们并没有“异能”,而是用金钱购买各种武器装备武装自己。只要足够有钱,就能让一个普通人成为能在空中飞舞作战、破坏力极高的存在。 总之一句话,有钱的就是大爷。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稳定的政权和国家,所以各种非法交易稀松平常。 而时浅渡被匹配的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常年混在黑市中行走的黑市中介、二道贩子外,前些天才终于在摸爬滚打中攒够了钱,买了一套“无污染区”的好房子,搬到了陆地上治安最好的区域里。平时,除了当二道贩子,她也经常带着手下的两个小弟像佣兵一样接受些委托,帮人争抢宝贝、盗取机密等等。 这次他们就是要帮人去抢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 时浅渡了解了大概,又把身边两个小弟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全都记在脑子里。 “老大,到了。” 回旋仪两轮车猛地降落到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车门打开,时浅渡率先下车。 坦纳角是一片错落有致的老城区,算是卡在污染区和无污染区之间的地方,不少混黑的都聚集在这里,平日里治安极差无比。 然而大名鼎鼎的艾安拍卖会今天举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艾安拍卖会每一个月举行一次,每次都有无数另富人们趋之若鹜的珍宝出现,无数富人“纡尊降贵”地出现在这里,全副武装的保镖一个个跟随在他们身边,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普通的下层人都不敢在这时候出现在坦纳角附近。 微暗的天色中,艾安拍卖会门墙被照的如同白昼。 “老大老大,我们来了。” 叶永言他们把车停到了隐蔽的位置,小跑过来。 “老大,拍卖会马上就要结束了,一会儿老大下令咱们就按老规矩来。” 拍卖会……快要结束了? 时浅渡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栋高楼房顶上,一听这话,迈开大步,飞身下楼,直接冲进了拍卖会场中。 好在门口的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都认得她,要不然恐怕会被当成截场子的给拦下。 “老大!咱们……”叶永言“啧”了一声。 老大以前虽然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今天怎么格外的……不对劲呢? 可惜时浅渡速度太快,他也拦不住,只能一路跟了进去,用胳膊肘怼了怼时浅渡,低声道:“老大,你今儿不对劲啊。” 时浅渡刚一冲进会场,就有无数人闻声回头过来,富人们见是一个穿得普通的贱民,全都没在意,用帕子掩掩鼻子回头过去。 拍卖会的主持人对各个路子的人都有所了解,瞧见时浅渡,打圆场地说道:“哎哟,这不是十爷么,快找个地方坐下,咱们马上就要进入今天压轴商品!” 时浅渡在黑市中混得还行,算是小有名气,毕竟混这行的,这么多年不仅没死,还在无污染区买了套房子,真是少之又少。 她没坐下,就在最后一排座位后面站着没动。 叶永言见时浅渡双手抱胸不说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明陈话少,就更是什么都不说了,只等着时浅渡的指挥。 “各位!接下来就是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商品,也是绝对惊艳全场的压轴之作!” 主持人大手一挥,指向了身后那块红幕。 场中数百号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红幕上,瞪大着眼睛想要第一个看见这件“压轴之作”。 卖尽了关子,红幕终于缓缓地向上拉去。 先是露出了一个透明的缸底,接着是在灯光下泛着梦幻般莹亮光芒的水蓝色鱼尾,最后…… 人们纷纷长开嘴,露出惊讶的模样,有人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为再把距离离得更近一点。 拍卖席中爆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鱼!” “是人鱼!” “别说是活的了,就是制作成标本都是一等一的美妙!” 只见巨大鱼缸中的少年双手按在高强度的夹层玻璃上,漂亮的鱼尾不安地轻轻摆动着。 他的皮肤几乎白到透明,面容精致得像是个洋娃娃,细软无辜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眸。这双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充满了犹疑的不安,似乎有点害怕,我见犹怜。半长的黑发散落在水中,起起伏伏。 略显青涩却带着一种香甜诱惑的半身裸/露着,在聚光灯的照射下一览无余。 年轻的男性人鱼容貌精致,像是雕刻家手下最完美的作品。 光是一张脸,就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无数贪婪又猥/琐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直指过来,让柯米有些慌张。 他的手腕被碗口粗的锁链桎梏住,拳头尽力打在把他困住的夹层玻璃上,却无法造成任何破坏,甚至连声响都无法让外界听到。 他害怕人类,也不喜欢人类。 人类会给他的双手和鱼尾都栓上锁链,会把他关在透明的罩子里,一旦他不听话、不按照人类的想法去做,人类就会惩罚他,轻则不给吃东西,重则不给泡海水,有时还会给他进行电击,甚至,他还眼睁睁地看到过一个咬伤人类的人鱼,被激光刀活生生的斩断鳞片! 要知道,人鱼的鳞片坚硬无比,甚至比鲨鱼的牙齿还要坚硬。 人类的武器实在是太强了。 听这些天看守他的人类说,很多有钱人都喜欢饲养人鱼,等他被买家买走后,如果乖乖听话,就会得到很好很好的食物;若是不听话就会惹对方生气,会得到更狠厉的惩处。 可他不想在陆地上,他想回到大海中去。 他不想被人类买走。 如果他能化出双脚,就有机会逃跑了…… “我出三百万!” “八百万!” “我一千万!” 不少富人开始竞价。 “草,这小人鱼还真是漂亮,可惜不是我们能买得起的。”叶永言在一旁嘟哝道,眼中也有惊艳,“就是倒买倒卖也能赚上一大笔吧?” 太贵了,还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价格。 时浅渡查过这个身份的存款,自从前几个月换了房子花了五千多万,她就没什么存款了,省吃俭用多接活到现在,手中也不过是一百多万。 她动了歪心思,偏偏头,低声问道:“你说,我要是把这小人鱼抢走,会有个什么结果?” 叶永言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鬼。 他们家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异想天开了? 这不是糊涂了,是彻底疯了吧! 即便觉得时浅渡这个问题有点智障,他还是掰着手指头给时浅渡算:“如果老大你真的动手抢,能不能走出这里另说。”他指了指会场中全副武装的各路保镖们,“就算老大咱们能跑掉,后续艾安背后的主子,还有场中所有看中这人鱼的富人,都得追杀老大啊!” 他叹了一声,颇有些语重心长:“老大,活命要紧啊!” “……就这样?”时浅渡扬扬眉头。 还、还想咋样??? 叶永言咽咽口水,在时浅渡追问的眼神下,犹疑地点了点头。 完了完了,老大不会是被这只小人鱼勾得魂都没了吧!老大虽然实力不俗,不管多烂的装备都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可这也没法跟那些巨佬们相抗衡啊! 在时浅渡眼里,能用钱或暴力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个事。 现在没钱的话……那就只能靠暴力咯。 她勾勾手指,两个小弟凑过来后,低声说道:“咱们今天晚上不是接活了吗,你们两个去准备吧,放开了手脚做,反正今晚有大事发生,正好能给你们打掩护。” 叶永言:………… 大事就是老大你要去抢这条小人鱼吗??? 见叶永言一脸吃了屎的样子没说话,一直很沉默的明陈在旁应道:“老大放心,我们会按计划行事的,老大你也多多保重。” 说罢,拉着叶永言就离开会场。 “明陈!我知道老大一直以来都有分寸,可这次不一样……!” 叶永言的声音淹没在无数人喊价的高昂情绪里。 “我出四千五百万!” “我……我四千六百万!” 价格抬得越来越高,喊价的声音也渐渐稀稀疏疏起来,不再像最初那么积极。 人们看中这条人鱼的美貌,却不觉得他配得上这么高的价格。人鱼这个种族是公认的模样精致,虽说大部分不像拍卖台上这条一样惊艳,可也都不差。 要知道,一条普通的人鱼,不过是几百万的价格罢了。 “八千万。” 一道苍劲凶悍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算大,却让会场中的所有人都禁了声。 这人坐在拍卖会视角最佳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搭在身前。他身材高大,长得还算端正,但目光十分吓人,光是一眼瞪过去都能叫人吓得半死。 正是这个小世界中最大的军/火商极上堂的首领骆越彬。 他从来不受“法律”或“法则”的约束,只按照自己的规矩来,为所欲为,手段残忍至极。在他的带领下,极上堂几乎成为了个强悍的帝国。 众人知道这声音的来源,全都悻悻地收回视线,不再妄想。 八千万买一条人鱼,不愧是极上堂的首领。 别说这八千万他们舍不得拿来买人鱼,就算真舍得,也没人会不长眼地跟骆越彬抢东西啊! 场中鸦雀无声。 主持人脸上笑得快要开了花,从水里绑了只人鱼上来就卖了八千万,未免太超值了! 他手中拿着个小锤子,“铛”地锤了一下。 “八千万一次!” “八千万两次!” “八千万三……” 那个“次”字还没有从口中吐出来,一道黑影从后排直直地蹿到最前面,手中黑刀自上而下劈砍下去—— 世界上最结实的玻璃缸眨眼间一分为二,像两边倒去! 海水喷涌,被展开的玻璃缸边缘是平齐的切口。 然而,因为变故而摔倒在地的小人鱼却没有被刀伤到半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惊。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他们瞪大双眼,张开大口,面露惊讶之情。拍卖会主持人更是惊惧地摔倒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时浅渡:“十十十……十爷这是,干什么啊?” 就连骆越彬都放平了二郎腿,抓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紧。 时浅渡一把扛起了柯米,站在拍卖台最中央,回头扬了扬唇角,嚣张的唯恐没人追杀她。 “这小人鱼……我就带走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把黑刀一下子在房顶嚯开了个大洞。 人跑了出去。 诡异的寂静中,骆越彬一拍椅子,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清亮的月光下,水蓝色鱼尾的每一片鳞片都反射着漂亮的光。 太漂亮太耀眼了,直接成了夜色中的活靶子。 数不清的激光射线冲着时浅渡袭来,她在空中翻了个身,躲过个脚踩推进器的人,长刀一挑就让他砸向地面。 柯米在被抗在肩膀上左右晃动,胃里一阵翻涌,脸色越来越难看。 吹弹可破的白嫩皮肤被时浅渡的肩膀摩擦得火燎燎的生疼,鱼尾离开水也是难耐得很,忍不住左右摆动。 他想要水……迫切的,想要水。 一阵痛苦中,他抬头,蓝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眸中反射着赤红的光芒。 在夜空中同烟花一样闪亮的射线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锤了锤时浅渡的后背:“后面……” 没等他说完,劫持了他的人手臂一用力,把他翻身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身前,臂弯中拖着他的背脊和鱼尾。 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嘟哝:“喂,你打人很疼的啊,不想被逮回去卖人或者炸成小鱼干,就给我老实一点。” 温热的气流吹在耳畔,他稍耸了耸肩膀,不再有大动作。 脱离水太久,鱼尾太难受,他的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意识地用双手圈在时浅渡的脖颈上:“水……” 倒是个很乖的小家伙。 时浅渡弯弯唇角,揽着他背脊的手臂稍微紧了紧。 那她就不客气地发挥了! 他们正穿行在一片废墟般的高楼上,一次次越过数十米高的楼顶,身后是数都数不清的凶悍追兵…… 看起来插翅难逃。 然而她眼中泛起精光,往后一口气挥出几道剑气,和迎面而来的光子炮、激光射线相撞,引发出一片巨大的爆炸,光芒刺眼! 她的刀极准,几乎眨眼间就能精准地抹了来人的脖颈。 来人根本就没想到,一个身上连件像样装备都没有的人,竟然能有如此的攻击力,纷纷招架不住,被她轻而易举的击落到地上。 “哼,全副武装成这样,也不怎么地啊。”她嗤笑。 夜空中的战斗,如风卷残云,一道道凶残的射线如同烟花般划过天空,又绚烂地爆破。 不出十几分钟就落下了帷幕。 时浅渡收起长刀,窜回自己的住处。 来到狭小地只能多放下一个浴缸的卫生间中,把怀中的小人鱼往浴缸中一放。 接着,打开自来水开关。 柯米的脸色脸色苍白到可怕,鱼尾脱离水源已经超过半个小时,此时完全干透,全然失去活力,病恹恹地搭在浴缸中不动了。 自来水潄漱地流出来,撒在他身上。 他紧紧闭着的眼皮轻抖了抖,拧成一个小疙瘩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 享受着水源的沐浴。 荧光闪闪的水蓝鱼尾在浴盆中晃动几下,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点欢慰,抬起被玻璃割破了的手指,蹭蹭红扑扑的眼角。 手腕上锁着的巨大镣铐连同后面的锁链叮叮当当地打在浴盆边缘,声音清脆。 呜呜,手指好痛,锁链也磨地手腕火燎燎的。 好在终于有水了,他忍不住喟叹。 不过,给他水的人…… 他低头看看浴缸,又缓缓抬起头,看到时浅渡的脸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 是劫持了他的人类! 把他带到这里做什么,是想要养他吗? 眼前的人类能甩开那么多追杀还毫发无伤,可见武力极强,不是他现在能反抗的。 逮捕他的人类说了,如果不听话就会被惩罚。 想到自己从前的痛苦经历,饱满红润的唇抿了抿,清澈的眼里露出些许恐惧。 时浅渡拇指一推,长刀出鞘。看见小鱼又往后缩了一点,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故意放慢动作,缓缓地扒出长刀。 看着柯米的慢慢往后缩去,她心中升起成功逗弄人的快乐。 “我……我会听话的,请不要杀我。” 柯米开口,声音清透好听,非常有礼貌,只是尾音稍稍打颤。 他看着那锋利的刀尖挥来,一下子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刀起刀落,碗口粗的锁链便被切成两半。 感觉到手腕和鱼尾一轻,他挡在眼前的手指悄悄打开一个缝隙。 正好跟时浅渡对视。 啊。 他心中轻呼一声,又把手指合上。 这个人类,好像把他手腕和鱼尾上的锁链都斩开了呢。 时浅渡好笑地弯弯唇角,眼睛往他裸/露的胸膛上望了望。 他身量纤瘦,然而长期在海水中遨游,胸腹和手臂的肌肉虽不是很明显,但线条流畅,漂亮的简直想让人上手轻抚。 她问:“需不需要一件上衣?” 咦,这个人类不仅不用锁链绑住他,反而问他上衣? 以前那么多天里,从来没有人问他的需求。 柯米眨眨漂亮的蓝色眼眸,长睫轻轻地颤。他终于把双手放下,露出自己莹白/精致的面容,完全浸泡在水里的漂亮鱼尾轻轻地摆动。 他想,或许这个人类不是那么坏。 他以前在海上时看到过穿着衣服的人类,知道上衣就是人类遮挡上半身的东西,左右摇了摇头,低声道:“谢谢,我们人鱼,都不穿上衣的。” 给他上衣,还不如给他一点食物。 他因为没有按照人类教导的方式讨要食物,被一连饿了好几天,已经是前胸贴后背。 时浅渡点点头,看到地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准备出去拿医药箱给这只小人鱼。 却突然被柯米拉住的裤脚。 他的手指在会场中时,不小心被玻璃划破了口子,这段时间没有包扎,流了好多血。这么一拽,蹭在时浅渡的裤脚上一些。 啊,把人类的衣服蹭脏了。 恐怕又要被人类惩罚了,不知道这个人类会怎么做,是把水放干,还是再饿他好几天? 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怯生生地抬起眼睛望了望时浅渡。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那双眼里始终盛着恐惧和水雾,叫人看一眼就会觉得怜爱。 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时浅渡心情好,便问:“想说什么?” “我……”柯米吐出一个字,冲着时浅渡招了招手。 时浅渡蹲下去:“怎么……?” 话还没说完,精致可爱的小人鱼便往前一探头,柔软的红唇轻啄在了她的唇畔。 偷袭结束,他抿抿唇,又往后缩去,身子靠在背后冰凉的瓷砖上。 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 他只是一条才成年的小人鱼,还没有到求偶期,从来没有这么触碰过别人。 如果不是饿到坚持不下去…… 希望眼前的人类能像他得到的教导一样,真的给他食物。 他的皮肤太白皙了,以至于脸上稍有点泛红就异常明显,粉扑扑的诱人颜色染上脸庞和眼尾。咬了咬饱满的唇后,他小心翼翼地讨要食物:“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食物。”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从唇畔炸开,不得说,这个触感有些美妙。 时浅渡下意识地往后躲了点,随后用拇指蹭了蹭唇畔,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小人鱼。 “有人这么教你?” 柯米无措地眨眨眼睛,点点头,重复着自己的诉求:“请给我一些食物。” 看着他无比纯洁的双眼,时浅渡搔搔头:“真是臭变态。” 这小人鱼看起来就很年幼,也教得出口? 她伸手揉了揉柯米湿漉漉的黑发,在他不同于人类的耳朵上好奇地摸了摸,人鱼的耳朵有点像是背鳍,同他的尾巴一样,也是水蓝色的,非常漂亮。 “以后不要这样了,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 那些人类总是打他,柯米下意识地想躲。 然而那手掌轻抚在头顶上的时候,他缩起肩膀,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手指滑落到耳朵上,微微的痒,叫他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摆动起来。 好温柔的触碰啊。 和之前那些人类都不一样。 或许这个人类,真的和其他人类不同。 他有些期待,鼓起勇气问道:“我听你的,下次不再这样,那……请问我可以拥有一条三文鱼做食物吗?” 人类是吃三文鱼的,他知道,他也曾多次看到人类捕鱼。 “你等着,我去看看。” 时浅渡离开一阵,不出十分钟又回到卫生间中。 翻箱倒柜的,还真在冰箱里找到一块冻着的三文鱼,她用厨房中的设备把鱼解冻切好后,放在盘子里拿过来,还带了一双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个医药箱。 小人鱼在看到那块诱人的橘黄色肉块后,眼睛都直了,紧紧地盯着时浅渡端着的盘子。他小口微微长着,半晌,还馋兮兮的用舌舔舔唇。 真的有三文鱼诶! 虽然这么一块不是很够吃,但能填填肚子他已经很开心了! 这个人类是个讲信用的人类。 然而,时浅渡进门后把盘子放在了一旁,没有直接递给柯米。 她看到了那张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脸充满期待地笑起来,又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露出焦急和失望,最终可怜巴巴地鼓鼓唇,眉眼也耷拉下去。 莫名的有些可爱。 她被这副楚楚可怜的失落模样逗笑,把医疗箱放在地上:“自己把手指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那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流了很多血之后,在血珠外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看起来不再流血了,其实轻轻一碰就会露出原型。 原来这个人类是在关心他啊。 以前他在海里也受过伤,全都任由海水泡着,时间久了就好了。 柯米伸出没受伤的手打开医疗箱,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奇奇怪怪的工具,疑惑地歪歪头,悄悄看几眼时浅渡后,轻声说道:“抱歉,我不懂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时浅渡一怔。 也是,第一次被捞到陆地上,不懂也正常。 “算了,我来吧。” 她从医疗箱中拿出酒精棉球,伸手:“把手给我。” 小人鱼乖乖地伸出了手。 这么一动,血液上面那层薄膜被碰散,如注的血液流了下来。 时浅渡轻轻抓住他细瘦娇嫩的手指,这只手上一点茧子或是倒刺都没有,白白净净的,可以说是完美无瑕。 唯有那道血痕非常刺眼。 她垂眸,拿起棉球道:“可能会有点疼哦。” 柯米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捧在一张温暖的手心里,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叫他心尖微动。被海水包裹时与其他同族触碰到时,也只能感觉到凉凉的,和此时在空气中和人触碰的感觉完全不同,感觉很新鲜,也很……唔,叫人开心。 他愉悦地晃了晃尾巴。 一双湛蓝的眼眸看着眼前垂首帮他处理伤口的人类,视线扫过她修剪得整齐漂亮的眉毛、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轻抿着的唇——是他刚刚轻啄过的地方。 这个人类也很好看呢。他想。 然而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来,眼眶蓦的红了不少,喉咙发出低声的呜咽:“呜……好痛。” 伤口刺骨的疼,这个人类不会是想谋害他吧。 “稍微忍一下,刚才是在消毒。”时浅渡丢掉酒精棉球,把药粉撒上,又用纱布缠好,“现在就好了,还疼吗?” 柯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疼。” 他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时浅渡,鼓了鼓腮帮子,眼神瞄向一旁的三文鱼,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地试探,像是在试探时浅渡的底线。 “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第34章 可怜小人鱼3 第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首领, 那些跟过去的人,包括会场的保镖……全都被击败,人也被跟丢了。” 身穿机械甲的极上堂成员跪倒在地。 细听的话, 能发现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明显是怕极了。 “混账!那女人身上连个像样的装备都没有, 你们那么多人跟过去, 没把那条人鱼抢回来也就算了, 竟然连人都跟不住,养你们给你们装备是给我添堵用的么?!” 骆越彬抓起大理石圆桌上的酒杯,猛地砸了出去。 跪地那人躲都不敢躲, 硬生生地承受下重击。 酒杯重重地砸在头上,玻璃顿时炸开,划开头皮和皮肤,烈酒飞溅, 渗进伤口里一阵钻心的疼。血液混杂着酒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装甲上。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低声说道:“是属下无能。” 骆越彬见他这样,气消了一点,冷哼一声:“赶紧去查那个女的住在哪啊!你别告诉我连她住哪都查不出来!” 他们极上堂的信息网可是整个世界最强的,就没有什么他们查不到的消息。 “属下已经查到, 只是她住在……新格城。” 新格城是陆地上居住条件最好的地区,中住的都是颇有些钱财的人,可以算是中产阶级, 虽说完全比不上住在空中或海洋里的巨头们,但他们数量多啊。 若贸然进行大面积攻击或者误伤了他人,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眼见着骆越彬的表情越来越差,他连忙补充道:“不过属下已经查出, 她还有两个跟随多年的小弟,这两人不是住在新格城里,我们可以……” “那还不快去办!”骆越彬猛地一拍桌子,只见那大理石圆桌应声而裂,重重地砸到地上,“记得把散落在外面的装备回收。” 一件上好的装备可能就要上百万,每个人身上都得有个三四件。 他再是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人刚起身就顿住了脚步,又重新单膝跪了回去,都不敢大声汇报:“首领,他们的装备……都被人捡走了。” “……” 骆越彬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人直接踹飞出去五六米,直吐血。 “给我滚!不把那女的跟人鱼一块绑回来,你就等着死吧!” “是,属下告退。” 看着手底下不中用的废物退出房间,厚重的悬浮门自动合闭。 骆越彬坐回座位上,眉宇间一片阴郁。 想到那条精致漂亮如珍宝的小人鱼,他心中的暴虐因子更是狂躁起来。 那么漂亮的东西,真想亲手弄坏他。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合心意的东西,竟然被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给抢去了,他会让这个女人知道抢他东西的后果! …… 各种小道消息在地下暗网中,传播速度极快。 常年混地下的三教九流们常在网上获取消息或者进行交易。 漆黑的屏幕上,一条条白色的字迹刷上去,没几秒就翻了一页。 一条条匿名言论在暗网里聊的不可开交。 [听说了没,十爷从不可说手里抢了一条价值八千万的小人鱼] [人鱼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八千万??] [你是没见着那条人鱼,那模样天仙下凡似的,就是人鱼里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 [嘁,你看上了你也抢去呗,死了也别赖别人] [我可没有咱十爷的功夫,把不可说跟拍卖会场的人全都打趴下了] [???] [你逗我呢,能把不可说手底下的人都干倒?不可说的装备一件能顶十爷十件吧!] [要不然呢?要是十爷真嗝屁了,还不早就传开了,用你们在这八卦] [草,十爷是越来越牛逼了,从不可说手里抢东西,还抢成了] [谁能联系上十爷?手里有个活儿想请十爷帮帮忙] [帮个屁的忙,她躲得过初一夺得过十五吗?指不定哪天就真嗝屁了,你们别替她吹了] 数不清的消息一直在谈论时浅渡晚上的光辉事迹,有人崇拜,有人唏嘘,也有人冷嘲热讽,反正是又在地下黑市里火了一把。 而时浅渡本人这边……正被柯米用直勾勾的小眼神盯着。 小人鱼满眼都写着“想吃”:“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时浅渡被他逗笑了。 “吃吃吃,没说不给你吃啊。”她把盘子放在柯米面前。 眼见着他就要上手去拿鱼肉,她拍开了那只白净修长的手。 小人鱼的皮肤确实娇嫩,只这么轻轻一拍,手心里就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他眼里有些迷茫,怯生生地缩回手,不再说话了。 这个人类虽然温和,但脾气有些古怪呢,说让他吃又打他的手。 时浅渡把筷子递过去:“三文鱼已经给你切好块了,用筷子吃东西,不要用手直接抓。” 人类世界的规矩真多呀,还不能用手吃东西。 柯米接过两根木棍,好奇地在手中摆弄了几下,回忆着他被关押起来时,那几个人类看守吃饭时的动作,笨拙地把筷子拿在一只手上,却怎么也用不好。 一不小心,“啪啦”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有点心虚,看向时浅渡说道:“抱歉,我用不好,可以请你教我吗?” 这小人鱼也太有礼貌了吧。 时浅渡觉得有趣,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洗涮干净,坐在浴缸的边缘上,颇有兴致地把筷子帮柯米搭在手中正确的位置上,然后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发力。 “主要是食指和中指夹住筷子在动,可以理解吗?” 半边身体被温热的气息侵蚀着,柯米很喜欢这种与泡在水中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才刚刚成年,无法化出双腿,所以从来没有到岸上来过。此时除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的上半身几乎干透,没有了海水的浸泡,有点干燥,却温暖异常。 忍不住往旁边稍微靠了一点。 他乖乖巧巧地点点头:“可以理解的。” 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掌离开时,他觉得有一点失落。 他还蛮喜欢那种暖呼呼的感觉的。 不过吃东西最重要。 他全神贯注地摆弄着筷子,想让自己尽快学会。好在他的学习天赋确实不错,一小会儿就能勉强夹起东西来,立刻夹起一块三文鱼放进口中。 鱼肉软嫩可口,就是新鲜度差了一点,没有他在海里直接吃的鲜。 他在心底默默评价着,却怕人类不再给他吃的,没敢说出来。 一大盘子鱼肉,不出五分钟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柯米抿抿唇,看着盘子上那最后一小丝三文鱼的残留,用筷子夹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来。他偷瞥时浅渡几眼,发现对方一直双臂抱胸地看着自己,懊恼地蹙蹙眉头,把筷子放在盘子上。 要是这个人类不总是看着他就好了,他可以用手拿起来。 可惜为了以后还能吃到,他不能做人类不喜欢的事情。 时浅渡一直在旁边看着柯米。 小人鱼表情上的小动作可太多了,一会皱起眉头,一会又舒展开;一会偷瞥瞥她,一会又无声地叹一口气,脸上有点小无奈闪过去。 还真是跟系统资料里说的一样,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家伙。 她拿过筷子,轻松夹起最后那一点儿鱼肉。 小家伙一探头,嘶溜就吞下了肚,还冲时浅渡扬起笑脸:“谢谢。” 他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说果然吃不饱,也不知明天还能不能吃到东西。 “老大老大,我们回来了,你在家吗?” 门外响起叶永言焦急的声音。 今晚拍卖会散场后,宾客们果然都一片混乱,身边守卫不齐,他们下手的非常顺利,很容易就把那枚能换一间房的戒指弄到了手。 结束后他们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在外面转了几圈,想着若是见到他们老大,还能帮把手。 可他们到处都找不到人,心里顿时就慌乱起来,生怕再见时浅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老大家里亮着灯,可他也不知道这是临走时忘了关,还是真有人在家。 在门外等了一分钟都没有消息,每分每秒都格外难熬。 就在他要难过地放弃的时候,门打开了。 时浅渡神色平常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瞧见两人脸上焦急的表情,扬了扬眉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丑死了。” “…………” 叶永言脸上的难过一秒消失,表情显得有点呆傻。 明陈上上下下地看了时浅渡好几遍,见她毫发无损,就连头发丝看起来都和之前没有半点差别,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惊讶。 不是,现在难道不应该让他们关心一下老大的情况吗?! 怎么老大自己跟无事发生一样啊!! 叶永言跟着时浅渡走进屋,一连好几个问句:“老、老大,你真没事?是把那条鱼送回去了?骆越彬没找你的麻烦?” “我不叫那条鱼,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叫柯米。” 如水般清透好听的少年声音从浴室中传来,吓了叶永言一跳。 他这回大脑是真的当机了,卡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是明陈问道:“老大你真抢成了?” “那还用说,追杀我的人简直太弱了,一点挑战都没有。”时浅渡耸耸肩。 “老大就是厉害!不过骆越彬他们肯定不会就此放弃啊,老大以后可得多注意安全。” 见到时浅渡毫发无伤,他们也就放心一点,心想老大总会有自己的法子,不会去做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吧,他们就不瞎操心了。 叶永言猴子一样窜进浴室中,咋咋呼呼地惊叹道:“哇塞,还真是这小鱼,真是漂亮啊啧啧啧,老大咱们是要倒卖出去吗?还是老大你自己养着玩?” 柯米见到陌生人,尤其是长得这么尖嘴猴腮的陌生人,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肩膀。 把他……倒卖出去? “去去去,别吓坏了人家。”时浅渡把人拉出浴室。 “老大你真偏心,我跟你这么多年也没这么护着过啊!”叶永言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出浴室,看到明陈正在客厅里摆弄一件高射炮,眼睛一亮,“嘿!老大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好的装备啊!” 他立刻把柯米的事放到一边,从小阳台上那一堆各色装备里捡出来两件从没用过的把玩起来。 “打倒那帮追杀我的人,就顺手把装备给捞回来了。”时浅渡说的理所当然,她靠在阳台栏杆上,懒洋洋道,“看哪个用的顺手你们自己留着用,用不着的拿黑市去买了,钱你们自己留着花吧。” “好家伙。”叶永言瞪着眼睛看过去,“老大,这堆真的都给我们?就算有的坏掉了,粗略算一下也能有上千万了吧!” 老大一向大方,可大方成现在这样……不正常。 “这几个钱而已。”时浅渡浑不在意。 在这种混乱的小世界里赚钱还不容易吗? 明陈抬抬眼:“老大是有赚钱的办法了?” 时浅渡点点头,说的轻松却也挺正经:“嗐,好说,那么多联盟啊组织啊,咱们打下来一个不就有钱了?” 叶永言&明陈:……………… 老大,你这是膨胀了啊! “咱们去劫别人的组织吗?”叶永言神色古怪,试探着问。 “对啊,那些组织,就比如极上堂,不就是靠四处打劫起家赚钱的吗?他们能劫别人,咱们也能劫他们啊。” “…………” 这个逻辑没什么毛病。 可他们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柯米独自留在浴室里,双臂搭在浴缸边缘,下巴轻轻地搭上去。 听着外面的谈话声,他有些无聊地晃了晃手臂,尾巴往上扬,无数水珠飞溅到地面上。 那个人类一直在外面跟人说话,都不搭理他了。 他好无聊啊。 有点想让她再用热烘烘的手摸摸他的头和耳朵。 他鼓鼓腮帮子,往外吐了几个小泡泡。 叶永言跟明陈从来就没用过又好又新的装备,在外面新奇地摆弄了很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打算把剩下的都拿去卖钱,大赚一笔。 “谢谢老大,那这些东西我们就带走了,时间挺晚了,我们就不在这打扰老大了。” 时浅渡伸手拦住他们:“最近就住我这吧,你们俩把我那个小杂货间收拾出来。” 她现在对这两个小弟没什么感情,然而看资料能知道,这俩人也跟在她这个身份身边有十来年了,顺手照顾一把问题不大。 要是让人从她家离开,没准明儿早晨就成了尸体。 “哇老大你真好!虽然以前你总是把我们两个踢出去,但我知道关键时刻老大还是会罩着我们的!”叶永言油嘴滑舌地拍着马屁,迈开大步就往杂货间跑去。 他也是住过新格城的人了! 相信未来总会有一天,他也能买的起新格城的房子! 最好……嗯,能住在老大附近! 把两个小弟打发去收拾杂货间后,时浅渡分别来到房间的四脚,在地上用剑刻下咒印,接着一道雾蒙蒙的结界便将整个房屋围绕起来,黑雾微闪一下,融入空气不见了踪影。 设置个结界能抵抗一些攻击,还能让她在结界受到攻击时立刻发现,及时赶回来。 她走进浴室时,柯米正无聊地吐着泡泡,见她进来,连忙往后躲了躲。 “你这表情好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她笑道。 “我刚刚听到有人说,要把我倒卖掉……” 眼前这人是他见过最温和的人类,虽然劫持了他,却比其他人对他都好。 他不觉得自己被倒卖给别人,会比在这里过得更好。 “我不想被卖给别人。” 柯米此时的手抓着浴缸的边缘,把脸泡在水下面,只把小脑袋露出来一半,湿漉漉的头发海藻一样漂浮在水中,美的不可方物。 时浅渡瞧出他的担忧,伸手摸摸他光滑的耳朵,感觉到他往自己手里蹭了一点,笑容扩大:“不把你卖给别人,以后你就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不用这么害怕。” “真的吗?”柯米的眼睛亮了一点,小心地问,“那……以后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有鱼肉吃?” 就算他不亲这个人类,她也会提供食物吗? “肉肯定是有的,你不用担心吃的问题。”时浅渡摸摸他的头发,扫过他挤在浴缸中的漂亮鱼尾巴,“今天你先在这里休息,明天我会给你买回来一个大鱼缸,就不会这么憋屈了。” “好!那你可不能食言哦。”柯米一听可以换大一点的住处,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笑容。 他挤在这个小缸里,确实不是很舒服。 真是个温柔的人类啊。 被捕上岸这么久,他第一次碰到对他这样好的人类,他忍不住有点依赖。 时浅渡跟他说完话就要回房间睡觉,不料裤腿又被人拽住。 回头过去,见到小人鱼用那双蓝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望着她,抿抿唇问:“我叫柯米,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时浅渡。”时浅渡答。 “那,我可以叫你阿时吗?”随着说话的动作,柯米唇角扬起清浅的笑。 那一瞬,似乎有点恍惚。 时浅渡笑起来:“可以,随你就好。” 柯米双臂跨过浴缸,整个人靠在浴缸边缘上,水蓝色的鱼尾巴在水里上下扑腾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水声。 他看着时浅渡的背影逐渐离开,眨了眨双眼。 如果阿时不打他,一直给他泡水,还给他提供足以果腹的鱼肉,那等他化出双腿可以从陆地上逃跑回海里后,一定会好好感谢阿时这段时间的照顾的。 他可以从海里捞出来很多漂亮的珍珠送给阿时。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机器人准时送来新鲜的三文鱼和金枪鱼。 叶永言打着哈欠从门口取了鱼肉,眼神不经意地瞥见价钱,上面的金额让他瞬间醒神。 “老大!!你怎么买了这么贵的鱼肉啊!” 时浅渡顶着一头乱哄哄的炸毛走出房间,捋捋头发道:“哦,给小人鱼吃的,昨天那个金枪鱼冻太久了,一看就不好吃,你把今天这个给他切成块吧。” “……” 老大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有他和明陈的老大了。 叶永言认命地去小厨房把两大块鱼肉都切成了块,拿出芥末自己偷吃了两块,心中酸溜溜的嘟哝道:老大真舍得给这条小鱼花钱,这两大块鱼肉的钱都够他吃好几天的了。 他往厨房外面瞥瞥,见没人关注这边,便偷摸地把一点芥末油抹在几块切好的鱼肉下面。 这才装盘端了出去。 柯米正泡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啊,是鱼肉! 他脸上立刻扬起欢喜的笑,认真道谢:“谢谢你。” 说着接过盘子,细瘦的双臂跨在浴缸的边缘,美滋滋地吃起来。 叶永言被他这么认真地道谢,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搔搔头道:“反正是老大花钱买的,你要谢就谢老大吧。” 柯米点点头,往浴室外面探了探小脑瓜,扬声道:“谢谢阿时哦!” 他笨拙地拿起筷子,把长方形的肉块塞进口中。 哇,鱼肉比之前吃的要新鲜很多诶,分量也足,都能让他吃饱。 阿时真是个讲信用的人类,不用他很羞羞地亲过去,说话算话的给他食物。 他好多好多天都没有吃这么多食物过了。 然而又一块鲜嫩的鱼肉在口中咀嚼开来后,一股奇怪的味道飞快地蔓延,吞咽到喉咙时,整张脸“嗡”地一震,从喉咙一直麻到了脑瓜顶,鼻子和眼眶四周也是酸麻相交—— 他一下子被呛地大声咳嗽起来,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眼泪直接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呜……好难受,咳咳,这是什么……?” 抬手捂住小脸,手上的盘子一个没拿稳,“啪啦”摔落到地上。 时浅渡听到声音立刻跑了过去。 只见小人鱼此时憋得脸颊通红,细软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眼尾一片惹人怜爱的红晕,眼泪潄漱地往下流,饱满的红唇此时艳得像血,更显得他皮肤嫩白。 她帮柯米拍拍后背,顺下了气,递给他一杯水:“喝点凉水就好了。” 柯米半靠半倚在时浅渡身上,“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大口水,这才缓过来不少。 他委屈地揉揉酸涩发红的眼睛,沾着水珠的长睫颤了颤,睁开双眼便见到撒了一地的食物,顿时紧张起来。 他把食物都弄到了地上,阿时会生气的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个鱼肉的味道……很奇怪,很呛人。”他说得小心翼翼,用手轻轻拉扯住时浅渡的衣袖。 时浅渡扫向一旁有些心虚的叶永言。 叶永言刚想狡辩,便听明陈老实巴交道:“是他抹了芥末。” “喂!明陈,咱们还能做兄弟不?”叶永言咋呼起来,随手抄起一本书拍在明陈的头顶上,又冲时浅渡解释道,“老大,我这不是按照咱们吃东西的习惯来的吗,谁想到这小鱼他吃不惯啊。” 时浅渡瞪他一眼:“以后不能再恶作剧了,还不快去清理干净,把脏的扔掉吧。” 叶永言再也不多嘴了,耸耸肩膀认怂:“得嘞!” 时浅渡看着小人鱼哭花了的脸,没忍住上手捏了捏,果然是软嘟嘟的,手感极好。 “行了,错不在你,是那小子加了芥末。” 柯米可怜巴巴地吸吸红扑扑的鼻子,声音细软:“谢谢,阿时对我真好。”顿了片刻,他的好奇心浮上来些,歪头问道,“人类都喜欢加那种东西吗?” 他觉得很难吃,不仅难吃,还让他十分难受。 人类果然是一种奇奇怪怪的生物。 “也不是都喜欢吧,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发现他的耳朵也跟着轻轻扇动两下,手指滑落,揉捏几下他漂亮的耳朵,心情愉悦地笑起来。 才发现原来养一条小人鱼也能这么开心。 “一会儿我就离开了,你跟外面两个家伙一起待在家里,如果他们欺负你要记得告诉我。” 柯米张了张口,又怕打扰到时浅渡,让人不喜,便咬咬唇缩了回去,乖乖地点点头。 他其实有点怕另外的两个人,他们看起来不像好人。 还是阿时对他最温柔了,他想让阿时一直陪着他。 可是之前捉到他的人类说,不能提出无理的要求,会惹人生气的。 时浅渡离开家后,叶永言跟明陈两个人坐在浴室门口聊天,顺便多看两眼小鱼。 叶永言抓了一大把瓜子,“咔嚓”“呸”“啧”的嗑瓜子声音不绝于耳。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眼角仿佛还有泪痕的小人鱼,膝盖顶了身旁的明陈一下,大大咧咧地说道:“别说,这小鱼真好看,我瞧着都移不开眼了。” 他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就只能夸出好看、漂亮这种话。 明陈不赞同地蹙蹙眉头:“他是老大看上的。” 潜台词就是,你别肖想老大的鱼。 “是是是,这我当然知道。”叶永言咂咂嘴,“老大喜欢的小鱼我还会抢吗?” 就是觉得不倒卖出去实在太亏了,顺便感叹一下小鱼的美貌而已。 如果把这小鱼倒卖出去,手上能赚他个几千万不说,就连被骆越彬追杀的风险也被转嫁出去了啊,不过谁叫老大瞧上这小鱼,非要自己养呢。 柯米听见他们的对话,脸上不由得有点薄红。 他咬咬唇,鼓起勇气害羞地问:“你是说,阿时她喜欢我吗?” 说完,又把自己的小半张脸埋到水下,在水中调皮地吐着小泡泡,好像在缓解紧张。 “可不是嘛,不然老大废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抢过来做什么?不仅不卖出去,还好好地自己养着,给你吃这么贵的鱼肉,纯粹的赔本买卖啊!” 叶永言挖挖耳朵,看着柯米懵怔又无辜的样子,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脸猛地凑近浴缸。 还真把柯米吓得往后退了很多,整张脸都快缩回水里去了。 他自觉的应该替老大当当说客,告诉这小人鱼老大有多好,于是龇牙咧嘴道:“你知道拍卖会上把你拍下来的人是谁吗?那个人可是最大军/火商极上堂的首领,光是他们就掌握着世界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军火贸易!他别提多残暴了,最喜欢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要是我们老大不动手,让你真的被他买走,你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就感谢我们老大对你这么好吧!” 顿了半晌,他又轻哼一声:“要不是抢了你,老大又怎么会一直被人追杀。” 啊,阿时把他从凶残的人类手里救下来,自己却被不停地追杀。 原来阿时这么喜欢他的吗? 柯米纠结地蹙蹙眉头。 可惜他更喜欢宽广无边的大海,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想回到大海里去,而不是被圈在小小的容器中,就连吃东西都要等待别人提供。 虽然感到很抱歉,但他还是想等到化出双腿就偷偷溜走。 只能想其他办法报答阿时了。 …… 自从抢走了柯米后,时浅渡外出时就经常被骆越彬的人袭击,结果当然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全都被她往死里胖揍,顺路把对方的装备捞走。让她有点意外的是,艾安拍卖会背后的主子没有叫人追杀她和他们的“货物”,而是一直很消停。 一方面被人追杀,另一方面也有好处。 通讯设备一天到晚“滴滴滴”的响个没完没了的,全是找她帮忙的,业务办得风生水起。 她乐意做这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顺路还能跟人厮杀两把,所以一连数日都出去赚钱,留叶永言和明陈在家里照顾小人鱼,也算是变相地保护他们。 柯米如今不用挤在浴缸里,而是换了个巨大的椭圆形玻璃缸,占据了客厅很大一块位置。 他的身体自由了不少,每天好吃好喝的,按理说他应该过得蛮开心才对。 可他并没有很开心。 因为这些天……阿时都好忙的样子。 白天从来都不在家里,只有一大早起来和夜幕降临后能看到她,也不像第一天那样跟他聊天,很温和地摸他的头和耳朵,而是打了招呼就猫到自己的房间睡大觉。 都不怎么陪他玩。 让他有一点点失落,还有一点点想念那种暖烘烘的感觉。 小叶不是说,阿时喜欢他吗? 为什么都不陪他了呢。 第N次看着时浅渡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经过客厅,就要走进自己的房间,柯米“噗通”一声钻上水面,细瘦的双臂搭在玻璃缸的边缘,用清亮的嗓音唤道:“阿时。” 时浅渡来到玻璃缸前,抬手捏捏他白嫩的脸蛋。 “怎么了?” 一想到阿时喜欢他,这样亲近的触碰便叫他有些害羞。 双手扒着水缸的边缘,小脑袋沉到水面下面,“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脸色红扑扑的。 他鼓鼓腮帮子:“我每天在这里觉得有些无聊,请问你可以多陪陪我吗?” 时浅渡眨眨眼,恍然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叶永言跟明陈他们都能通过虚拟机上网冲冲浪,查查咨询,或者在黑市上接点黑客的活赚钱,总之都有事情做。而柯米对人类社会的科技一无所知,只能每天泡在水里无所事事。 她搔搔头:“倒是我疏忽了,我给你绑定个虚拟机玩吧。伸手。” 柯米不疑有他,很配合地伸出手。 时浅渡把叶永言那台虚拟机的手环系在柯米的手腕上,开机后,一个巨大的虚拟显示屏便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教你用虚拟机,以后无聊就可以刷刷视频或者玩玩游戏了。” “哇,看起来好高级。”柯米被面前的虚拟屏幕吸引到,眼里冒出新奇的光芒。 人类的科技真的好发达啊,比他们人鱼领先太多了,看起来好有趣。 时浅渡站在玻璃缸旁边,轻扶着柯米的手,教他一点点学习虚拟机的使用。 阿时真是个耐心的人。 柯米忍不住偷偷地往时浅渡脸上瞥了瞥,看着那张英气的侧颜与开开合合的唇,不由得拿她和自己认识的族人比较——族人娇艳诱人,性格却凶残;而阿时英姿飒爽,可性格反而温和。 他很喜欢这样的温和,更喜欢阿时会如此耐心地和他讲对于人类来说这么简单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有些欢喜,水蓝色的鱼尾摇啊摇的。 就在这时,透明的玻璃缸上反射出了一片赤红的颜色—— 时浅渡眉头一紧,回头向窗外望去,只见有人潜伏在几百米外的高楼上,肩上架着一部重型武器,炮口有赤红色的光芒无限聚集,直直地指向他们! 下一秒,带着强大冲击力的放射性光子炮喷射而出,眨眼间就到了窗外! 炽热的温度炙烤着四周,那一瞬仿佛空间都扭曲了。 小世界的热兵器竟然有如此威力,她有些没想到。 这么强的冲击力怕是…… 她一把将柯米揽在怀里,腰间的长刀出鞘,在攻击冲破了结界和房屋墙壁的瞬间挥刀出去,将炮击抵消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巨大轰鸣声。 事发突然,柯米惊讶地张开口,小脸猛地挤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双臂下意识地揽紧她的脖颈,将脸埋在脖颈间。 感觉到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和噼里啪啦砸落的碎石,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人鱼美丽却凶残好斗,他在海里永远是自己保护自己,偶尔会被人欺负,落得一身伤。 到了陆地上,更是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此时扑倒在暖烘烘的怀抱里,过去无数的艰难恐惧如潮水般用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有点委屈,眼尾一下子染上了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感谢在2021-11-16 23:57:25~2021-11-17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gling、门耳草将 10瓶;云依灵 4瓶;斯南 3瓶;夏鱼、看文的璐璐子意、3741013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可怜小人鱼4 第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种强劲的炮击需要几秒钟来重新聚力, 时浅渡拍拍柯米的肩膀,在他耳旁道:“别害怕,一个小喽啰而已, 安心待在这里。” 说罢, 未等浓重的烟尘散去, 她脚上发力, 瞬间冲出了烟尘滚滚的破败房间! 叶永言咋咋呼呼的惊叫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她身量纤瘦, 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笨重的装备,只有腰间一把漆黑的长刀。 这副模样突然出现在空中遥遥跃去时,对方不禁一愣, 随即,狠戾爬上眼眸。 赤红色的能量又一次聚集。 时浅渡哪还会给他再来一击的时间,手上长刀一挥便带出一股骤风,直接把对方的光子炮斩了稀巴烂! 在敌人震惊的目光中, 刀尖一转,分毫不差地抹上他的脖子。 “啊……你……”敌人瞪大着双眼,脖子上有一溜血痕滑下。 接着,他身上一软,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地。 时浅渡一甩刀,刀尖上的血渍便飞溅到墙上, 留下一抹殷红的痕迹。 她低垂的眼眸里有些狠厉,这帮家伙,真敢来她家撒野。 看来, 不给他们来点厉害的是不行了。 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四方的草莓糖丢进嘴里。 这个小世界,草莓瑞士糖竟然已经淘汰了,有的只是这种夹心的草莓糖。不过好在味道上大差不差, 她也就将就将就了,总比没有强。 顺了顺突然起来的暴脾气,她抬眼往远处自己的房子望去。 新买没几个月的房子此时被炸的墙体崩塌,爆破边缘一片焦黑,房间中的东西还好,只是被震的歪倒在地,大玻璃缸也没有被震碎,完完整整地摆在那里。 玻璃缸中,小人鱼正扒着边缘,一瞬不瞬地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他眼角红扑扑的,眉头微敛,仿佛在担忧地说:你没事吧? 时浅渡拎起敌袭之人的尸体,在一片高高低低的房顶上飞跃而过。 不少住在新格城的居民来到户外看上面爆破的情况,骂骂咧咧的。 “谁这么大胆子,跑到新格城里用这种重型武器?” “怂王八蛋子放完炮就跑,人呢?” “真把我们这当成不法之地了么!上面那家住的是谁,有事不?” 时浅渡直接把尸体丢到地面上,抬脚把人脸一翻:“被袭击的是我家,这人已经死了,八成是骆越彬手底下的人吧。” 骆越彬三个字一出,刚才还七嘴八舌的人们便收敛了不少。 有人认出时浅渡来,打招呼道:“十爷?原来……”他瞅瞅被炸破的墙壁,“十爷住这儿啊,岂不是说,那漂亮的小人鱼……” “去你大爷的!”叶永言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脚踹在这人身上,“别肖想我们老大的小鱼!” 他落地关心地看看时浅渡:“老大,你没伤到吧?” “你怎么还跑下来了。”时浅渡一拧眉头。 “嗐,明陈在上面看着小鱼呢,没事。”叶永言蹭蹭鼻子,冲时浅渡比了个大拇指,“老大你真行,离那么远都把人追回来了,咱们怎么处置?” 这时,新格城的负责人终于开着飞行器风驰电掣地停在一旁:“让一让,让一让诶!有人员上的伤亡吗?有吗?” 他挤在最前面,瞄见离死尸最近的时浅渡。 “哎,十爷啊,这么说来……这人是骆越彬的人吗?” 时浅渡应了一声:“人就留给你们了,你们是要求赔钱还是什么的,自己去交涉吧。” 军火大亨和地产大亨关系不算多差,但也算不上好,丢给他们处理比较省事。 她顿了片刻,又道:“然后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让一个非本区的人偷偷溜了近来,还造成这么大的破坏……打算怎么处理?” 新格城的出入都十分严格,若不是全方位地录入过个人信息,是没法通过360°全方位的测控系统的,只要出现在新格城的区域里,就应该会有安全提示。 聚集在这里的居民也跟着咋呼起来,议论纷纷。 “是啊,这是你们的不完善。” “骆越彬这么猖狂,你们难不成要当软包子任人捏吧?” “要是不好好处理,有一次就能有两次!” “我们每年交上百万给你们,为的就是安全消停,要是最基本的安全都保持不了,那就太扯了。” “大家安静,我们对于这次的失误非常抱歉。首先是十爷这边,我们会尽快帮十爷把墙体恢复如初,并且免除未来两年的费用。然后大家所有人,这个月都会收到一笔补偿款,至于和极上堂那边的交涉,我们会再请示老大,绝对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负责人的声音逐渐飘远。 叶永言追上自家老大:“老大,等等我!” “让你们查极上堂的大本营,你们查到了吗?”时浅渡问。 “还没,老大这真的太难了,极上堂的消息网广,反侦察也很厉害,我们想深挖下去根本挖不动啊,不过最近倒是挖出来两个秘密据点,对外都不知道的。” 叶永言有点为难,其实他不太想让老大跟极上堂硬碰硬,但老大愿意,他也没办法。 “哦,可以,两个据点的具体位置发我,然后新格城这边肯定会有人联系极上堂,你们稍微盯着点,能追踪到通讯地址最好。”时浅渡边走边吩咐。 她是真的想一波端了骆越彬的老巢,但实在查不到位置,有点头秃。 回到家里时,小人鱼正双手按在玻璃上,努力往外望着。 听到身后有声响,漂亮的鱼尾一翻,便转身过来。 他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只是盯着时浅渡看,眼尾还有些红扑扑的。 时浅渡看着这张堪称完美的小脸,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啧,怎么还眼睛红了啊?” 柯米想问问时浅渡有没有受伤,毕竟对方的攻击那么强,房屋都倒塌了更何况人。 可开口之前,突然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问出口。 最后他抬起手蹭了蹭眼睛,从水中冒出头来,双臂跨在玻璃缸的边缘:“我想问……你刚刚在楼顶上吃的是什么?” 时浅渡:……………… 她还以为这小鱼要关心她一下。 扬扬眉头,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拨开,露出粉红色的糖块。 柯米喜滋滋地去拿,她便忽然抬手,躲了过去,并把糖丢进自己的嘴里。看到柯米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她愉悦地笑起来:“谁让你都不知道担心我一下。” 柯米眉头微敛着,像是生气了一样,把整个身体都沉回水里,面朝上仰躺下,“咕噜噜”地吐起了泡泡,丰润的唇嘟起来。 这么欺骗人,再也不理她了。 才不要告诉她,他被人这么保护,有点感动也有点委屈呢。 当然……也是很担心她的啦。 忽然,玻璃缸摇晃一下,他反应极快,灵活地在水中翻了个身。 见到时浅渡推着容器往前走,他有些想问时浅渡这是要做什么,又想到自己刚才决定不理她,便抿抿唇,重新仰躺下去,没有说话。 玻璃缸被时浅渡推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本就狭小的房间瞬间被挤满了。 阳台漏了个大窟窿,再把小人鱼放在客厅,恐怕被人偷走。 她摆放好一切后,敲了敲厚实的夹层玻璃:“在外面修缮好了之前,你都跟我住在这里好了。” 柯米瞥她一眼,鼓鼓腮帮子没说话。 顿了几秒,又觉得不理人实在不太礼貌,轻轻点了点头。 时浅渡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觉得有趣,又觉得蛮可爱。 果然,好看到极致的人做什么表情都是完美的。 她坐在恒温椅上,滑到玻璃容器旁边,不正经地调侃道:“你不会不高兴了吧?我可是因为你,家都被人炸成这样了,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 闻言,安静躺在水中的漂亮鱼尾巴轻轻扇动一下,好像真有点良心不安。 柯米正把脸枕在手臂上,悄悄扭过头,从胳膊上面往外偷看。 说的也是,阿时为了保护他惹上了那么大的麻烦,他是应该多关心关心阿时一点,是他太没有礼貌了,连问候都没有一句。 可是,他一想到小叶说阿时喜欢他,他就有点害羞,不好意思把关心的话说出口了。 犹豫半晌,他从水中翻身起来,鱼尾折叠,以一种很规矩的姿势坐了起来。 “抱歉,是我太没有礼貌了,我应该多感谢、多关心你的。” 他语气认真,唯独不好意思抬头直视时浅渡。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他更是有些紧张,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阿时你真的没关系吗?被那么凶残的对手追杀,很危险吧……” 呀,终于关心她一句了,总算不是个小没良心的。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脸上洋溢出自信和张扬,伸手摸摸他水蓝色的耳朵:“放心吧,那帮小喽啰根本奈何不了我。” 耳朵上一暖,微妙又舒服的触摸感袭来,让柯米微微耸起肩膀。 他抬眼见着了面前这张漫不经心的好看面容,心脏竟是砰砰跳快了两下,脸上的薄红更甚,发起烫来。 “我、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你的!”他慌忙垂下头。 人类竟然也能这么好看么? 或者是……她身上那种掌控全局的自信太过迷人。 他在心里胡乱想着。 “嗤,你脸红个什么啊。”时浅渡忍不住笑起来,越看这条小鱼就越觉得可爱。 难不成是被她吐槽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小鱼,面皮太薄了一点,她只是随口调侃一句嘛。 脸红还不是因为阿时! 柯米又纠结又羞赧地抬头瞪瞪时浅渡,可惜他自以为超凶的表情实际上毫无攻击力,反而像是在撒娇和嗔怪。 他为了掩饰羞赧和转移注意力,又吐出一串泡泡,这才强调道:“我不是没良心的人鱼。” 他很知恩图报的! 他以后会给阿时送来很多很多很多的珍珠! “好好好,你是有良心的小人鱼,我等你以后报答我。” 时浅渡把手按在夹层玻璃上,轻拍了拍。 柯米下意识地伸手,隔着厚厚的玻璃,两人的手掌重合在一起。 望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他忽然反应过来,阿时会不会是希望他留在陆地上报答她?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慌忙要把手收回来。 却在这时,又听时浅渡开口道:“你在我身边这段时间,我不会让那些混球伤害你的。” 玻璃太厚了,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 可他还是觉得一片暖意。 柯米突然有点想哭。 呜,阿时太好了,总是能叫他又感动又委屈,甚至让他忍不住想—— 若是能早点遇见阿时该多好啊。 …… 记忆中那双清澈的如水般温柔的眉眼变得认真又锐利。 俊雅清丽的面容紧紧的绷着,如临大敌。 面前刀光剑影,伴随着金属相触时的清脆声响,凛冽的剑意四扫而去! 他跟人缠斗在一起,两人速度都是极快的,几乎分不清你我。 最后一刹,男人被割伤了脖颈和面颊。 时浅渡猛地睁开双眼。 她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会再梦到一个根本没有说过话的人。 没想到又梦到那个被关在禁域中的男人了。 男人在跟人缠斗在一起,战况很激烈,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敌人的脸,好像主角只是男人自己。 他被关在禁域,是不是和梦里看不清的对手有关系? 因为输给了别人,所以才被关押起来。 或许知道了跟他厮杀的人是谁,就能明白他被关在禁域中的缘由。 ……可关键的是,她就算好奇,也是无关的人啊。 这算什么? 托梦给她,让她帮忙吗?? 时浅渡迷惑地搔了搔头,她可不觉得自己是这种贪恋别人美貌就频频梦到对方的人。 再说了,若是说美貌……这些小世界里的反派们也各个美貌啊。 她回头看向床边的玻璃缸。 小人鱼正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皮轻轻地瞌着,因为皮肤太白,甚至能透过眼皮看到一点血管的痕迹。他的小口微张,一呼一吸间,时而吐出一个小泡泡。 水蓝色的鱼尾画了个弧度,乖乖巧巧地蜷缩在一起。 又乖又可爱,这幅画面,别提多养眼了。 如果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家伙,突生变故被人捉走,每天面对各种变着花样来的酷刑,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啧,真可怜。 “还好你碰上我了。”时浅渡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面,“肯定不会让你被那些臭变态逮走的。” 她拿起放在床铺旁的爱刀,离开了房间。 微暗的房间中,柯米忽然睁开了双眼。 细看的话,脸上还有些薄红。 他们人鱼一族,每天只要睡两三个小时就足够了,最多也不超过五个小时。 其实他早早就醒来了,只是不想吵到阿时,所以一直趴在水中假寐。 没想到却听见了这样的承诺。 应该算是……承诺吧? 阿时竟然是这么喜欢他的么,竟然会在他睡着时默默的许诺。 他在水中翻身,快速游动了一番,再停下来时,尾巴摆动的速度比以往都快了些。 显然是很开心。 他双手拍拍自己有点发热的脸颊。 哎呀,怎么又开始脸红了…… 柯米在玻璃缸中自己摇头晃脑地纠结一阵后,天色便大亮了。 他开开心心地吃完新鲜的甜虾和鲷鱼后,舔了舔唇。 越发觉得阿时又细心对他又好了,怕他吃三文鱼吃腻了,还换着样地给他送不同的食物。 说心里话,他都有些舍不得离开阿时了。 毕竟对他这么好的人,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只有阿时一人。 犹疑了半晌,他晃晃脑袋,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坚定,还是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海里更好啊! 他从水中探出头来,拿起旁边桌上的虚拟机手环,绑在自己手上。 这几天,从磕磕绊绊到逐渐熟悉,现在他终于能比较熟练地使用虚拟机在网络上看一些有意思的视频和图片,生活也丰富了很多。 一条条消息从社交平台上刷过去,在一条云养小猫咪的视频前面停下。 画面里,一只毛绒绒的矮脚猫一开始被逗猫棒上的小铃铛吓得往后缩了一点,而后开始随着逗猫棒四处跳蹿,总是想伸出爪子把上面的羽毛按倒在地上。 人类比猫猫灵活太多,它总是失败,小尾巴也跟着一翘一翘地用力,非常可爱。 最后人类奖励似的拿出了一小盒猫罐头,猫猫就立刻乖巧下来,凑到罐头前面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呜呜它长得太可爱了,简直像个小毛绒玩具!] [好喜欢它的小短腿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呐,也太乖了吧!我家的就不这么听话!] [我也想养一只猫猫在家里!] 数不清的人类在视频下面评论着,一条又一条地刷过。 明明猫猫很可爱,看起来人类们也很喜欢它。 可莫名的,柯米心中一阵不自在。 点开“萌宠”的tag,发现人类喜欢养的宠物数不胜数,猫猫、狗狗、宠物猪、小兔子、小刺猬、鹦鹉……而在这些宠物中,被人类捧上了天的则是—— 人鱼。 挂在“萌宠”界面最上面,就是一条被饲养在玻璃缸中的人鱼视频,已经有了十几万的转发。 或许,不应该说是玻璃缸,而是“鱼缸”。 面容精致美丽的女性人鱼在鱼缸中轻快地游动着,看向屏幕的眼神有些怯生生的,可正是因为这怯生生的眼神,才更让人类们兴奋不已。 [在家里养一条也太养眼了吧,而且还是鱼尾,想跑都跑不掉!] [谁不想养人鱼呢!!没有钱罢了,嗐] [这小眼神啧啧啧,真够带劲,什么时候能化出腿啊?] 养了这条人鱼的人类还在旁边讲解说: [别看人鱼瘦弱,实际上他们的力气很大的,一开始要栓上锁链才行] [不过也还好,等他们知道咱们人类武器的厉害,就不会反抗了,现在可听话了] 目之所及,所有人都把人鱼仅仅当成一只“宠物”。 柯米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种又酸又涩又痛的情绪猛地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让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眼泪也跟着不听话地在眼中积蓄,越积越多。 失望,或者说是失落,让他的头脑嗡嗡直响。 原来,阿时的喜欢只是对于一只宠物的喜欢吗? 阿时对他那么好,会定时给他换不同种类的鱼肉、为了他和凶恶的敌人作对,在他睡着时低声地承诺,难道都只是因为……把他当成宠物来饲养么。 开心了就逗弄一下,不开心就不搭理。 觉得他足够乖巧听话就奖励他多一点食物,若他不听话呢? 想想这些天来,阿时确实并不经常同他玩耍,只是偶尔才会来和他聊聊天。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酸涩难言的苦闷充斥着他的大脑。 得知阿时可能是把他当成宠物来养,他明明应该很生气的,可此时,他竟是无论如何都生气不起来。 他只是难过,难过到像是心脏挨了一刀,被捅得生疼。 自从被人类捕捉到陆地、带上了镣铐之后,他的生活里一件好事都没有,发生的一切都伴随着恐惧和痛苦。 他以为,被阿时从拍卖会上抢走,是他痛苦与欢喜的转折点…… 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浮现出时浅渡过去这些天中,在他身边对他耐心的指导、全心的保护,还有那张笑起来漫不经心却好看到让他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脸—— 他一个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为掩饰自己的难受,他想一个猛子扎到水中。 然而在虚空中放大的虚拟屏幕太显眼了,他不想把虚拟机弄坏,伸手关上页面。 却突然被一条时事快讯吸引了目光。 【军火大亨骆越彬两处秘密据点被铲除,疑似“十爷”的警告!】 他连忙点开最新快讯中的视频。 这几条视频拍的不是很稳,但是很清晰,他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那个手持长刀之人的衣服,和阿时今早出门时的衣服一模一样! 纷飞的炮火,巨大的轰鸣,一阵有一阵的爆破和烟尘。 还有无数脚踩推进器在空中飞舞应战的人类。 他们每个人都拿着看起来很高级的装备,可阿时就只有手中的一把刀。 阿时能敌过这么多人吗? 有没有受伤? 最坏的……会不会被那个凶残的敌人给抓走? 他有些焦急和担心,视线盯着虚拟屏幕中的小小人影移不开眼。 片刻,又忽然一怔。 阿时把他当成宠物养在家里,他不仅不气,还在替人担心! 顿时,对自己的行为十分唾弃。 他们人鱼一族,好歹也是大海中最有灵性的生物,怎么能这样没骨气呢? 那个人类有什么好? 不过就是给他点吃的,保护他不受伤害,然后自己去外面为他厮杀…… 他绞尽脑汁妄图说服自己,这个人类一点也不好,不值得他这么担心和难过。 可是……明明就很好啊。 甚至挑不出多少错来,除了她……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他告诉自己,不能担心这个人类。 他最终是要回到大海的。 他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要当别人的宠物! 这样重复了几遍,柯米才逐渐地沉下心来,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有点红。 这时,外面传来家门打开的声音。 接着是叶永言一贯的咋咋呼呼:“哇塞,老大你自己捣毁了两个秘密据点诶!!太牛了吧老大,我永远愿意跟着老大混!!” 就连不爱说话的明陈也道:“恭喜老大,说到做到。” “嗐,也多亏了你们提前找到位置,还在我动手前黑了他们的防卫系统啊。” 时浅渡朗声笑起来,该夸就夸,毫不吝啬。 这个时代的高科技的自动防卫十分精准快速,有时候是很难缠的。 要是没有两个小弟帮忙,她可能要托上一小段时间。 叶永言搔搔头,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老大还是需要我们的!我们还是有比老大强的地方嘛!” 明陈挥拳轻轻打在他的脑袋上,把他按了下去:“老大过奖了。” “喂!明陈,你别看你个子高就随便按我的头!” 会长不高的好不好!! 叶永言握拳,准备打回去。 柯米耳中,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忽然变大一瞬,又变小了。 他知道,是阿时来房间中了。 但他不想搭理阿时,他只想等长出双腿后,马上逃跑回海里,离开这个让他充满难过的人类世界,然后再也不回来。 什么珍珠和报答,想都不要想! “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时浅渡“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夹层玻璃,在柯米面前挥了挥手,“不会是吃坏东西了吧?” 听到熟悉的问候和关心,柯米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沸腾起来。 他忽然睁开双眼,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漂亮的凤眼。 那人见他睁开,弯弯唇角笑了起来。 笑得十分好看。 他忽然好委屈。 有一肚子委屈想要说出来。 于是冲动之下,在灯光下反射着荧光的鱼尾在水中扇动,从缸中掀出来一大捧水,全都撒在地上,还有的溅在了时浅渡的衣服上。 他浮到水面上,伸出细瘦却有力的手臂,一把抓住了时浅渡的微湿的肩膀。 他想大声地说出自己的诉求,告诉眼前的人类,他们人鱼,可是很有尊严的哦! 可一开口,声音控制不住地湿软。 “我……我不想被你当成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7 23:59:16~2021-11-18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任重道远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可怜小人鱼5 第三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少年眼尾发红, 细软的眉挤在一起,看起来有着说不尽的委屈和伤心。 他好像快要哭了。 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直视时浅渡, 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指控, 时浅渡觉得有点好笑, 伸手弹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小家伙, 怎么这么喜欢自己脑补?我没把你当成宠物养啊, 你自己瞎想什么。” “……真的吗?” 柯米揉了揉眼睛,被自己折腾得通红的眼睛里,满满地写着不相信。 网上那么多人, 都把人鱼当成宠物,甚至很难找到反对的声音。 阿时会不一样吗? 虽然不完全相信时浅渡的话,可面对这种毫不遮掩的正面回答,他忍不住地想要相信, 连心中的难过都少了几分。 甚至还有些期待。 “不然呢?我要是想要宠物,猫啦狗啦不好么,人家小毛团还会主动扑到我怀里来让我揉,把你当成宠物养,我图什么呢?”时浅渡瞪他一眼,还扬了扬眉头, “图你动不动就撒我一身水?” 看到时浅渡身上被水撒湿的痕迹,柯米有些心虚地往后躲了躲。 他有些抱歉地瞥瞥时浅渡,又试探着回答她的问题:“可能……图我模样好看?” 从小被夸到大,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漂亮的。 只是头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他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而且,他想,如果阿时喜欢, 等他长出双腿,他也可以主动扑到阿时怀里的啊。 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切。 面前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起来天真无邪,让人怎么都提不起脾气。 时浅渡不禁无奈地笑起来,伸出双手摸摸他的耳朵,转移了话题:“说,你是不是从哪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就开始自己瞎想了?” 咦,连这都能看的出来吗? 柯米惊讶地张张口,为掩饰紧张,还吐了个泡泡。 “就是,网络上有很多人喜欢养人鱼……” 说完,他撅撅嘴巴。 他不想阿时也把他当成小宠物。 “你看到的是你看到的,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啊。”时浅渡假意锤在他脑袋上,故意吓唬这条小鱼,“还是说,你觉得我跟他们是同一种人,说不明白没有晚饭吃!” 什么!竟然不给晚饭! 阿时怎么能这么对他QAQ 是因为大家都那么说,他才会难过的嘛。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在乎阿时,他又怎么会像刚才那样难过啊。 柯米在她的瞪视下一点点往后缩,最后鼓鼓腮帮子,可怜兮兮道:“我没觉得阿时和他们一样,可是,他们都说人鱼就是逗趣的宠物,我很难说服自己不在意呀。” 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阿时和他见过的其他人类不同。 时浅渡轻哼一声:“那现在你信我说的还是信他们说的?” 柯米答的飞快:“当然是信阿时了!” 所以,阿时可不可以给他晚饭呢? “嗯,这还差不多。”时浅渡撇唇,转身要离开。 “等等!” 一双手臂忽然圈住了她的脖颈。 她疑惑地回头,湿濡而柔软的唇“咪揪”一下,点在她的脸颊上。 神赐一般的美好面容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沾着水珠的卷翘睫毛、清透的水蓝色眼眸和那抹像是化妆大师一点点勾勒上去的眼尾红。 一切都恰到好处,挑不出半不完美来。 方才的动作比他的思维还快,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这么做了。 他从未想过在对方说“不需要”的情况下,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情,脸色羞得一片潮红。 “那,阿时可以别惩罚我,不给我晚饭了么?” 无辜可怜又……气人。 时浅渡一歪头,轻轻地在他额头上磕了一下:“不是叫你不用这样吗?” “我怕阿时不给我吃的。”柯米说的一本正经,搭配上此时的神情,好像还有点害怕。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迷迷糊糊地就这样了。 这说得好像是她不做人一样。 时浅渡看着小鱼的眼神变得古怪,也不知道这小鱼是不是在扮猪吃虎。 “好了好了,给你晚饭,我就是吓唬吓唬你,谁叫你当真了。” 她拍拍柯米的手臂,极度光滑的触感下,她简直想多摸几把,好在自控力还不赖,没做出那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你松开,我发现了一个可以找出骆越彬大本营的方法,到时候杀死他继承了他的财产……”想到大把大把的金钱,她开心起来,揉了揉柯米的发,“你就安全了,我送你回大海,怎么样?在陆地上你只能圈在这么个小小的容器里,很憋屈的吧。” ……诶? 阿时主动要把他送走吗? 柯米怔了怔。 他一直想回到大海里去,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可他却没有很开心。 他呆呆地望着时浅渡离开的背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间流窜。 以后,是真的只能离开阿时吗? 时浅渡走出房间,叶永言跟明陈还开玩笑似的扭打在一起,见她出来,迅速立正站直。 打开一台虚拟机,虚空之中迅速投射出一道屏幕,接着敲了一个链接。 地下暗网中的匿名留言“刷刷刷”的出现在屏幕上。 [你们看见快讯了吗?十爷这是玩真的了!] [牛啊牛啊,跟不可说硬刚!] [一个人拆掉俩暗点,不可说不得气疯了哈哈哈哈哈] [你们有没有仔细看那几条视频?我慢放截图看了好几遍,发现十爷身上都没带装备……] [你这么一说……我靠,好像就用一把刀] [难道那把刀是十爷最新淘到的装备???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玄机!] [说不准是能隐形的设备呢,一把刀能做什么,你们太夸张了] [说真的,我早就想看不可说吃瘪了] [不做人的事办多了,早晚得完蛋,看好戏咯] 混黑的人们聊的热闹,有人曾把注意力放在时浅渡的刀上,但很快就被人揭了过去,少有人再提起。 时浅渡指了指那几条聊她爱刀的消息,对两个小弟说道:“你们想办法给我去带带节奏,就说我那把刀就是最新的装备,胡诌几种使用方法也没问题,怎么真怎么来。” “那这……恐怕会有人打老大这把刀的注意。”叶永言有点犹豫。 就是让人打她家小明的注意啊。 时浅渡扬扬头:“按我说的去办好了。” “得嘞。”叶永言应声,看着屏幕上不停跳跃的小红点,“最近请老大帮忙的是不是越来越多了?我看老大的消息都闪得停不下来。” “是啊,咱们就捡价格高就足够画。” 时浅渡点开匿名信箱,开始按酬金筛选自己要接的活。 一个个点开又一个个关山,顺便摇摇头。 这些十几二十万的估计都是很容易解决的,没意思。 “等等老大!我的妈,个十万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叶永言拿手指着屏幕上的数字,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一个亿的活?! 这是他这种小喽啰敢想的吗? 时浅渡也跟着数了一遍,还真是一个亿。 有这一单,岂不是可以一连很多天都在家里无所事事了? 她饶有兴趣地查看了消息。 对方说自己和一个名为光明帮的小团体有血海深仇,十年下来赚了不少钱,也雇佣过其他人去铲除光明帮,但都以失败告终,希望十爷可以帮忙了解了她的心愿。 如果接受她的雇佣,可以立刻打款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待事成后自动转账。 “光明帮是个什么情况?”时浅渡问。 “光明帮大概有几百号人,是做毒/品生意的,在他们圈子里名号还挺响当当的。”叶永言在旁边给时浅渡解释,蹙蹙眉头道,有点担心,“老大要接这个委托吗?咱们要是掺和到他们那一行,估计得有不少人觉得唇亡齿寒,过来反扑老大……” 时浅渡摸摸下巴,转眼就回了“打钱”两个字给对方。 叶永言:………… 他早就该知道老大不是听劝的人。 时浅渡盯着屏幕,半晌,“叮”的一声,五千万真就打到了账户里,一分不少。 她满意了,这些钱足够她吃喝玩乐很久。 动作轻快地合上虚拟机,把手环丢给明陈:“你们研究研究他们的据点和里面的防卫系统,给我弄个报告看。” 制/毒的组织,应该也擅长用毒吧。 虽然她一定程度上可以免疫毒/药效果,但最好还是别沾上。 应该提前做好准备才是,免得又重现了第一个小世界时的……惨痛经历。 想起之前大意引发的惨案,她懊恼的蹙蹙眉头。 “是是是,老大你比以前还要说一不二,我们是真的怕老大你出什么事啊。” 叶永言叹了一声,跟老大这么多年,他确实没少看老大铤而走险,可以说老大能住上新格城的房子,就是一次次铤而走险换来的。 老大也真是命硬,次次危险,次次化险为夷。 他是真怕哪天碰上了没法挽回的危险啊。 时浅渡瞥瞥他们,又补充:“这回你们俩跟我一块去,到手的钱可以跟你们平分。” 两人一听这话,眼都直了。 平分!这不就是三千三百万吗??? 发了啊! 叶永言当即笑了起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老大你也太好了吧!我们这就麻利准备去!” 过去接的委托,大都是抢个东西、杀个人的,没几个钱,他们也分不到多少。 这回直接来三千多万,加上他的存款,都可以在新格城买房了! 成了就能有这么多钱,危险点不也值了? 他一拍脑门,心说他们这种人果然都是赌/徒,就知道担心别人安全,换到自己身上就只想着赚钱了,都觉得自己能赌赢。 叶永言刚要转身跑掉,又被明陈按住了脑袋。 明陈一向老实稳重,声音低沉沙哑:“谢谢老大,但老大是主力,拿一半,我们两个分剩下的一半就好。” 时浅渡半秒没犹豫,立刻接话:“也好。” 谁还会嫌钱多啊! “明!陈!”叶永言跳脚起来,用他的小个子想要跳起来锤明陈的脑袋,“老大都不觉得咱仨平分不合适,你说个什么!怎么会有你这种嫌钱多的人啊我日!!”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委托在紧锣密鼓地做着调查,两个小弟的效率飞快,不出几天就把光明帮的情况连查带打听地弄了个**不离十。 临出门前,时浅渡去看了看柯米。 顺便在房屋四周多下了几道结界,又设置了一道可以瞬身的刻印,以防有人过来捣鬼。 “阿时是要出去吗?”柯米从玻璃缸中探出头来,看着一脸认真的时浅渡。 阿时认真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他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喜滋滋地把下巴搭在玻璃缸的边缘。 “是啊,去赚钱,这个单子做完了,赚的钱能让我在家闲很久了。” 一想到现在自己的账户里足足有好几千万,她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果然还是有钱会活的有底气啊!! 柯米也跟着开心起来:“那是不是说,阿时今天回来时候就能经常在家里陪我了?” 他好希望能天天和阿时一起聊天啊,还想让阿时教他打游戏,这样以后他就可以陪阿时一起打她喜欢的游戏了,不用阿时去拉别人一起打。 “是这个道理,所以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我们很快就能回来的。” 时浅渡做完一切防御工作,终于拿起爱刀准备出发。 “阿时。”柯米忽然唤了一声,把还在滴水的湿漉漉的小脑袋往前探了一点,清凉的水吧嗒吧嗒地滴到地上。 嘁,这也是个惯会卖乖的小家伙。 时浅渡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我回来。” “好!”柯米也跟着笑得眯起了双眼。 他盯着时浅渡他们的背影,直到几个人都消失在视线中,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这才慢慢地缩回了头,重新潜到水里。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叶永言一直说个没完没了的声音。 大家都走了,果然会有点无聊呢。 家里热热闹闹有几个人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他现在都有点不习惯没人在家了。 小叶和小明两个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他,当然……最初给他吃芥末是个例外,小叶真是个淘气的家伙,哼。 正当他无聊地吐泡泡时,听见旁边的玻璃被人敲了下,接着是一声轻嘶,似乎有点疼。 他身子一动,灵活地在水中翻了个身,用自己最凶的表情盯向窗外。 “是谁?” 一个看起来吊郎当不正经的男人正坐在窗沿上,低头看自己的手背。 他没有防备地碰到时浅渡留下的结界,手背被灼伤了一点,看上去通红一片,不禁轻轻地“啧”了一声:“阿渡还真是宝贝这条小鱼,在家里设置这么强的防御系统。” 阿渡……? 说的是阿时吧。 柯米蹙蹙眉头,他不喜欢有人叫阿时这么亲切。 于是他抿抿唇,把自己一贯的礼貌丢到了一边:“你和阿时很熟吗?” 听见柯米的问题,男人抬眼往窗子里面望了望,目光在柯米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却咂咂嘴,颇为不屑道:“听说是一条顶顶好看的小人鱼,现在看来,什么惊艳全场嘛,还不如我们家阿渡好看。” 说到最后,他还裂开嘴笑了起来。 什么叫“我们家阿渡”嘛! 柯米不太在意别人说自己长得一般,但不喜欢别人这么提起阿时! 他双手叉腰,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跟阿时凑近乎!” 那小表情,奶凶奶凶的,可爱是可爱,就是缺乏威慑力。 来人轻轻地嗤笑一声,心知时浅渡这是不在家,便也不再继续敲窗了,而是把目光落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人鱼身上。 长得是还行,但充其量就是只小鱼嘛。 “我是修文,维特教老大那是我老爹,至于阿时……”他故意买了个关子,眼看着玻璃缸中的小人鱼双手扶住玻璃缸边缘,把自己的身子往前探了探,笑得更开心了,“是我的未婚妻啊。” 他的表情贱嗖嗖的,生怕别人不够生气似的。 未婚妻?! 那岂不是说,这是阿时喜欢的人? 这个结果让柯米十分不爽,顶漂亮的一张脸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满脸写着“我不开心”。 他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这个叫修文的男人,只见他剃着寸头,侧面剃出了两道闪电形状,嘴上叼着一直燃着的香烟,眼神不正经却有锐利深埋。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皮质马甲,露出了双臂上紧绷绷的肌肉和漂亮的腹肌,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他不喜欢这个人。 也不希望阿时喜欢这个人。 于是他撇唇,那眼角扫过去:“可阿时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你的名字。” 本以为这样的话能气到修文,却不想修文轻轻一笑,浑不在意道:“阿渡当然不会跟你提起了,为什么要跟一只小宠物提起自己的未婚夫呢?” ……宠物。 这个词又出现了。 像是恶魔一样纠缠在柯米的头脑中。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不少,心脏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厉害。 不是的,阿时才不是把他当成宠物呢! 可惜没等他高声反驳出口,修文便又道:“可不是小宠物嘛,我能给她做很多事,免得她被骆越彬一直追杀到死,你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待在鱼缸里给人逗趣罢了。” 说罢,他直接从窗沿上跳下,脚上推进器发力,飞了出去。 什么叫追杀到死嘛! “阿时才不会输给那个混球呢!”柯米怒喊一声,漂亮的水蓝色眼里仿佛都燃着怒火。 等到男人没影了,他才生气地潜回水中,双手抱胸。 阿时说过,她很强的,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是阿时的对手,阿时才不需要靠别的男人帮忙呢! 不过…… 他又慢慢地纠结和难过起来。 阿时以前经常出去很久,是不是经常在外面和这个人在一起呢? 他一直在家里,也没法出去,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阿时跟这个人关系很亲密,只要不同他讲,他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未婚夫妻,以后是要结婚的吧。 然后还会生好几个小人崽,成群结队地围在两个人身旁。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他心里有些难过,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想阿时对别人比对他好——这么多年来,阿时是对他最好的人,他才不要有人把阿时的好从他这里分走呢。 他鼓鼓唇,少有的在玻璃缸中沿着缸面滚了一圈。 那个男人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没那么硬气,也没有很强壮的肌肉,也没有那种很多人类都喜欢的小麦色皮肤。 这些天他经常上网玩耍,知道很多人类是更喜欢健康的小麦肤色的,甚至很多人会特意去“美黑”,让自己的肤色变成一种健康的油亮的小麦色或者古铜色。 可他…… 柯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 白白净净的,甚至白得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没有一点瑕疵,摸上去光光滑滑的,像是在摸煮熟的鸡蛋清。 他手臂曲起,用力,自己可以摸到大臂上有微微凸起的肌肉,但不是很明显。 半晌,他丧气又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跟那个男人完完全全就不是一类人。 阿时喜欢修文,那就一定不喜欢他。 有未婚夫也从来不跟他提起,他想想就难过……唔,告诉他也难过,不告诉他也难过。 总之未婚夫的存在就让他很难过。 如果他能尽快化出双腿来就好了,他可以偷偷地跟出去,不让阿时发现,然后看看阿时自己外出时都是去做什么了。 啊,好想尽快化出双腿啊。 …… 而此时,光明帮总部已经是一片狼藉,坍塌的房屋到处都是,甚至有的地方几乎被炸成了平地。 总部坐落在废山外面,距离废山不远。 这种地方聚集着三教九流的底层人,人生不如意时,总是需要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所以光明帮的东西在这里卖的极好,虽然那些人买的都是最便宜的货,但扛不住量大,一年光是在底层穷人身上赚的钱就能有上百亿。 有些人掉进了这个无底洞后,赚不到钱便只能赊账,赊账一段时间还不起,光明帮就会把他们当做小白鼠做人体试验,制造出可以用于军事的毒药后,再生产转手卖给那些军火大亨们。 无数底层人死于光明帮之手,然而真到了时浅渡他们攻进光明帮中时,反倒是有不少底层人前来阻拦。 他们觉得,光明帮贩卖的东西,是他们这辈子中唯一能得到的快乐。 这些人主动为了光明帮卖命,光明帮的人却不会在乎他们一丝一毫,一次次光炮的攻击、毒气弹的放射,从来都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又一枚指节大小的毒气弹爆破在空中,顿时,不少残渣带着浅绿色的烟雾四散开来。 这种毒气的扩散速度极快,不出几秒,这片废墟便被掩盖在浅绿色之中,凡是被毒气碰到的东西,都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腐蚀。 “老大快躲开!!”叶永言大喝一声,脚下推进剂开到最大档,很快就飞了出去。 可推进器还是被被染上一丝毒气,飞快地塌下去一块。 左脚脚的推进器不再作用,他根本没法在空中保持平衡,以螺旋状直直地往地上撞去。 下面已经都是那毒气了! 他心中一紧,瞳孔猛缩,当机立断地搬起跨在身侧的等离子炮,往左侧按下了发射键。 炮击需要能量聚集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追向那片浅绿,额头上满是冷汗。 在他坠入浅绿色区域的前一秒,炮击猛地发出! 巨大的后座推进力把他瞬间顶出了数十米,搭配着右脚完好的推进器,他成功地逃离到安全区域。 飞爪飞射而出,牢牢地抓在两栋楼之间,明陈从空中直接滑翔过去,接近叶永言的时候伸出手臂,利用自己的大块头一把将明陈从地上捞了起来。 而时浅渡则是挥出几道剑气,把敌人的攻击拦在空中。 滑翔锁上的两人一路冲到了不远处的高楼上,稳稳落地。 叶永言的心脏狂跳,死里逃生的幸运让他在极度害怕中反倒笑了起来:“行啊,咱们的配合还是这么完美,我叶永言命不该绝!就该我赚那两千五百万!” 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应变能力一打一的强,她还以为需要她去救人呢。 时浅渡勾起嘴角,对自己的小弟很满意。 她回头看向那片依然在蔓延的浅绿色,“啧”了一声:“真够顽强的。” 黑色的长刀在她手中转了个圈,轻轻蹭过左手的拇指,刀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接着,几道旋风一样的剑气挥出,几乎眨眼之间便将浅绿色的毒气吹了个干净! 毒气散去,露出了不忍直视的惨状。 房屋、设备、车子全都看不出原样,“嘶嘶”地冒着白烟。 不少没来得及逃跑的人几乎被腐蚀得不成人形,黏黏糊糊地瘫在地上。直接没气了的还好些,不用再忍受痛苦;有些人还留着最后一口气,躺在地上,狰狞如恶鬼的脸轻轻抽动着,口中吐出无意义的痛苦呻/吟,触目惊心。 难以形容的恶心味道蔓延在空气中。 纵使时浅渡见过不少血腥残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蹙蹙眉头,遮住了口鼻。 光明帮研发出这种东西,连敌我都不在乎……小世界里应该被他们时管局消灭的,难道不是这些丧尽天良的人吗? 她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 一从网络上看到“十爷带人扫平光明帮”的消息时,柯米就知道,阿时要回来了。 他有点纠结地在玻璃缸中游来游去。 想直接问那个未婚夫的事情,又怕太过直接,让阿时觉得他在干涉阿时的事情。 不问的话,他心中实在是不舒服,非要说出来才好。 需得找个容易搭话的话题才行。 时浅渡来到房间中时,这个精致漂亮的小家伙正做“沉思者”状,纠结地蹙着眉头,小表情是少有的认真,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 “想什么呢,就连我们进门都没听见。”她敲敲玻璃缸。 啊,阿时这么快就回来了。 柯米刷地抬起头,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他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开口才好,目光刚好扫过虚拟屏幕上的图片,立刻把图片点击放大一倍。 “阿时阿时,你说,你觉得图片上这个样子好看吗?” 图片上,一个满身腱子肉的健美模特正在做着侧展肱二头肌的动作,比馒头还大两倍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贼吓人,古铜色的皮肤上,健美油锃光发亮。 时浅渡:……………… 你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看我的预收《猫薄荷成精穿进恋综啦》吧!! 想双开这本,但是预收太少了,没有榜单不敢开QAQ 【猫薄荷x猫咪】 【猫薄荷甜拽妹x口是心非暴娇当红炸子鸡】 南溪是一只猫薄荷精,穿成娱乐圈文中对当红炸子鸡裴牧识死缠烂打的黑红小花。 刚穿书时,原主刚用尽千方百计参加一档恋综直播。 圈里都知道裴牧识是个脾气火爆直言直语的怼王,少有人敢招惹。 无数网友坐等看南溪的笑话。 然而,裴牧识见到南溪第一眼,连连后退几步,逃一样跑开了。 网友:??? 你怕她什么!直接怼她啊!! 身为妖猫的裴牧识内心s:他不想闻见猫薄荷的味道,变成一只躁动的小毛球啊! 开播没多久—— 满满一桌子午餐,裴牧识上来就吃南溪做的,满脸欢喜,眼尾都红扑扑的:呜掺了猫薄荷真的好好吃啊! 被南溪瞥一眼,立刻咳一声:“我怕你这黑暗料理毒到大家。” 男女嘉宾互送手工礼物,裴牧识率先抢走南溪做的娃娃:以后终于可以抱着猫薄荷的味道吸了!! 他和其他男嘉宾解释:“这么丑的还是给我吧,前辈们选其他好看的。” 嘴上这么说,可他几次被拍到偷偷用脸轻蹭,幸福到双眼眯起,在床上打滚。 两人一组的互动游戏,裴牧识不情不愿地分到南溪一组。 他嫌弃地撇嘴:“你别给我扯后腿。” 结果南溪抬高手,他立刻用脑袋顶了顶那双满是猫薄荷味道的掌心。 网友:??? 没看到笑话,反倒吃一嘴狗粮! 全网都想知道这是不是剧本,于是节目组突袭自证—— 暴躁难搞的当红炸子鸡迁着南溪的衣角,耳尖绯红,凶神恶煞地说着最软的话: “给我吸一下,就一下!” 网友: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暴躁小猫咪变得“好嗨哟”的甜爽小萌文,字数不会太多】 【男主是妖猫,对猫薄荷无法抵抗】 【有男主变成猫咪,女主撸猫情节】 【最近好爱毛绒绒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第37章 可怜小人鱼6 第三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人鱼的问题有点离谱, 偏偏他的表情是认真的。 时浅渡神色古怪:“你喜欢这样?” 难道小鱼这副可爱迷人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狂野的心??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柯米诚实地摇摇头,“阿时不喜欢吗?” 看阿时的表情, 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我当然不喜欢了!”时浅渡绕过玻璃缸, 走到自己床边。 不喜欢这种类型啊! 心情忽然变好了很多, 泡在水中的尾巴不由得欢快地摇晃起来, 搅弄出水声。 柯米眨眨眼, 视线一直跟着时浅渡,随着时浅渡的移动一起,扒着玻璃缸的边缘绕了大半圈, 似乎有些兴奋地追问道:“那,阿时是肯定不会找这样的未婚夫咯?” “那是当然了。”时浅渡笑出声来,“哪门子的未婚夫?” 她一向不喜欢那种满身腱子肉、肌肉都成了大疙瘩的人,看着就怪……不舒服的。 当然, 仅代表她自己,审美和健美人士对不上。 带着笑意的狭长凤眸瞥过来,柯米触电般收回视线,心虚地低垂下小脑袋,有些湿哒哒的头发淌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缸的边缘。 藏在黑发下面的耳根忍不住红了起来。 刚才太得意忘形了, 竟然没忍住提起了未婚夫的事情。 知道阿时不喜欢那个人就好了,他才不要告诉阿时有人来找过她呢。 于是他有点倔强地抿抿唇,没说话。 见柯米不回话, 时浅渡往后一跳,把自己重重地丢到大床上。她的床铺和被子都非常柔软,整个人深深陷入其中,抱着软绵绵的被子转了个圈。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整个人瘫倒在上面,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就等着钱到账了,这种有钱有闲还不用承担责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柯米趴在玻璃缸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时浅渡。 阿时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看得他都开始好奇了。 “趴在床上很舒服吗?我也想试试。” “舒服肯定是舒服,你呢……”时浅渡瞥瞥他泡在水里的鱼尾,“就算了。” 弄得床上湿掉一片,可睡不着觉了。 想到那种湿漉漉的触感,她有点嫌弃地撇撇唇。 被瞥到的鱼尾一晃。 柯米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被嫌弃了他的鱼尾巴。 “阿时不喜欢我的尾巴吗?”他问得有点委屈。 像是特意展示给眼前人,他整个人沉到玻璃缸中,姣好的身段在水中游荡,摆出好看的姿势,水蓝色的鱼尾在灯光和水光下泛着莹亮的光,闪耀而诱人。 他的尾巴明明也是人鱼一族里公认的漂亮呀,几乎所有雌性人鱼都喜欢他的尾巴,甚至还有雄性人鱼出于嫉妒来向他找茬呢。 这么漂亮的鱼尾巴,阿时难道不喜欢吗? 时浅渡半张脸深埋在枕头上,颇有兴趣地看着小人鱼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冲她展示着自己的尾巴,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很值得欣赏的美好。 水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不同的角度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粼粼水光之中,显出几分不太真实的梦幻感。 真好看啊。 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 她不由得有些发呆。 阿时在看他的尾巴!! 看得都有些发呆了呢,一定是很喜欢吧~ 柯米有些开心也有些害羞,垂头伸出细瘦修长的手指,显摆似的轻轻地拨弄在鳞片上。 果然,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鱼尾巴。 阿时会不会因此更多喜欢他一点、对他的好感度高一点呢? 也说不清为何,他忽然有点上头,“噗通”一声跃出水面,说口而出:“阿时,你想不想……摸摸我的鱼尾巴呀?” 尾巴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是绝不会让外人随便触碰的。 这次主动地邀请,让他忍不住害羞地红了脸,白嫩的皮肤下,有淡淡的粉色渗透出来。 摸摸鱼尾巴? 时浅渡扬扬眉头:“第一天抱你回来的时候,我不是早就摸过了么?” ……阿时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柯米自己暗地里生气。 最初认识那天,哪里能和现在相比? 当时他饿了很多天,比现在瘦了很多,精神也不是很好,手腕上和鱼尾上都是锁链摩擦出的痕迹,一点儿也不好看。 他都已经这么主动了,甚至让对方触碰自己的鱼尾——他们人鱼最禁忌的地方,有那么一些求偶的意思,阿时的回应却这么冷淡。 他有些怀疑,小叶和他说的根本就是错的,或许阿时一点都不喜欢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难过,还有一种自己的期待没有得到回应的失落感。 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他忽然明白过来—— 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阿时。 意识到这点,他忽然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不敢去看她调侃般带笑的面容。 鱼尾灵活地一个翻转,背向时浅渡,吸了吸鼻子。 唉?怎么还不高兴了。 这么不禁逗的吗? 时浅渡有点小恶劣地勾勾唇角,故意放轻动作和脚步,来到玻璃钢旁,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摸了摸停滞在水中一动不动的鱼尾巴。 “呀!”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柯米惊呼出声,“噗通”一声扎到了玻璃缸的最底下,溅出一片水花。 他的脸色爆红,隔着粼粼的水光仰头看着缸边的人,张开小口。 刚刚阿时摸在了他最敏感的区域,温热的手掌覆上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战栗,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触感让他羞得厉害,不禁轻咬了咬唇。 看着小人鱼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咪一样,时浅渡不由得调侃:“看你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个登徒浪子,你不喜欢的话……” “不、不是的!”柯米羞答答地从水中冒出头,只露出一双水蓝色雾气蒙蒙的眼睛。 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才有些控制不住。 漂亮的鱼尾巴浮出水面,含羞带怯地想要送到时浅渡的手里。 时浅渡伸手轻轻搭在他的尾巴上,没有太用力。 指肚在一片鳞片上轻轻地摩擦。 “阿时很喜欢吗?”柯米双臂扒在玻璃缸的边缘,往时浅渡那边凑。他们距离很近,他可以轻松地把阿时的睫毛数清楚,可以听见阿时清浅的呼吸声。 啊,他的心跳好像越来越快了怎么办? “很漂亮。”时浅渡夸赞道。 “阿时要说喜不喜欢。”柯米蹙蹙眉头,他有时候是真的很认真。 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让时浅渡有点无奈也有点好笑,她把柯米垂在额头上湿湿嗒嗒的发拨到一旁,帮他别在了耳后,把这张惊为天人的面庞露出来。 她点点头,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当然也会喜欢了。” 呼。 阿时喜欢就好。 柯米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是有机会的。 说来也是嘛,他有着所有人鱼中最漂亮的容貌和最美丽的尾巴,或许很少有人不喜欢才是。 他唯一差的就是……嗯,差一双可以跟着阿时的双腿。 “老大——出来吃饭啦!” 叶永言开始在外面大喊大叫,这嗓门恐怕能让对面的楼里都听见声音。 时浅渡摸摸柯米的头:“我要去吃饭了,你自己玩一会吧。” 轻柔的抚摸从身上离去,柯米有些恋恋不舍,却也不能阻拦。 饿肚子的感觉不太好,他才舍不得阿时饿肚子呢。 “阿时快去吧,不要饿肚子了。” 有两个小弟在家里住,时浅渡什么活都省了。 有人做饭有人刷碗,还有人帮忙收拾房间。 明陈这个人又高又壮,但性格意外的稳重细腻,做饭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说是曾经照顾了他已经去世的母亲很长时间,便练出了一手拿手菜。 这让时浅渡每天的伙食都很丰盛,她非常满意。 “老大你看,我们今天鼓捣了新花样,你尝尝好吃不。”叶永言说道。 他不会做饭,只能帮明陈打下手,说出来的话却像他自己会做饭一样,邀功邀得贼起劲。 明陈也是老实话少,这时候都不反驳他,只瞥了两眼过去。 “我来尝尝!”时浅渡对明陈的手艺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果不其然,酸甜可口的香味炸开在味蕾之间,幸福得她整个人都在冒泡泡。 “太好吃了吧!明陈你不混黑也能去当个老厉害的厨子!”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口。 明陈知道她喜欢吃甜食,所以做菜也偏向于酸甜口的,糖醋是常规搭配。 “嘁,老大怎么只知道夸他自己?明明我也有帮忙。”叶永言不满地轻嗤一声,撇撇嘴。 哼,老大偏心! 以前因为他性子活分能说会道能忽悠,老大更倚重他,然而自从搬到老大这边住,明陈会做饭的优势就出来了,他在老大心中的地位,不仅比不上那条小鱼,连明陈也比不上了! “你那就是帮忙打下手,说的好像自己真的做饭了似的。”时浅渡一拳锤在他头上,“明陈做的多好吃啊,白做给你吃,你就偷着乐去吧,不然一顿这样的外卖得多少钱?” 听时浅渡这么说,叶永言忽然笑了。 老大啊,就是个财迷。 他“啧啧啧”几声,摇了摇头,又问道:“老大,那边说的尾款什么时候打过来?” “今儿晚上就能过来了吧。”时浅渡道。 她顺手打开了虚拟屏幕查看了一下,发现已经打钱过来了。 但是只打了尾款的一半,两千五百万。 对方匿名留言说,非常感谢他们扫平光明帮的总部,但光明帮内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并不在总部,而是在大西洋中的一个叫鹰岛的小岛上单独作业,光明帮中所有的药物都是由这个人研制出来的,如果这个人没有被揪出来那么委托就不算完成。 但是对方的要求有些奇怪,希望他们能带着她一起去小岛上,大有想要见那个制药人的意思,并且在最后补充说,很多消息不方便在网络上透露,希望见面时再细说。 “嘶,这个要求我觉得有点奇怪啊老大,岛上肯定很危险,说不定光明帮的余党都已经聚集过去了,她图什么呢?”叶永言把筷子放下,摸了摸有点胡茬的下巴,“难不成她是想让我们帮忙灭了光明帮,然后把制药人为自己所用?” 抢夺资源和人才,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 明陈似乎也赞同叶永言的猜测,轻轻点点头:“有可能。” 这样一来,不过是新瓶装旧酒,制药、制毒,并没有什么不同。 时浅渡蹙蹙眉头。 从对方的文字里,她感觉委托者应该是个理性而稳重的人,跟他们三人其一孤身上岛,就已经相当于把人质给了他们,如果真是想要光明帮的制药人,根本没有必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先吃饭吧,咱们先休整两天,等下周五去她说的地方跟她碰个面。” “得得得,吃饭吃饭。”叶永言应声,重新开始动筷子。 他跟明陈两个人,在光明帮总部都受了点伤,不过不严重,搭上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有几天就能彻底愈合。 柯米玻璃缸中,一直盯着外面的情况。 他知道阿时又面临了一些难题,小叶和小明两个人在帮阿时一起出主意解决。 真羡慕他们,可以被阿时那样信任和重用。 他也想像他们一样,成为阿时得力的帮手,至少……他看着时浅渡吃得非常开心的模样,心想,至少能做出让阿时非常喜欢的饭菜。 沉默半晌,他浮出水面,甩净手上的水,拿起桌上的虚拟机手环带在手上。 开始查找菜谱和网络上的视频教学。 这些天来,他虽然没有机会坐上饭桌,但一直在观察饭桌上的情况,从他们的谈话中,他知道阿时喜欢甜食,喜欢酸甜口的饭菜,喜欢各种小点心。 他在化出双腿前,要多看食谱多学习,这样以后就能给阿时做好吃的了。 明明还只是一条只能生活在水中的小人鱼,他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想象未来的生活—— 他有了双腿,不用回到海里也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他可以适应陆地上的人类社会,等到想念大海了,就冲阿时撒撒娇——阿时一定会带他去海边玩耍的。偶尔回到大海开心一下,其余时间都在陆地上和阿时一起,每天早给阿时做早餐,帮阿时一起出去赚钱,如果阿时不需要的话,他就在家里乖乖地做好了午饭或者晚饭等着阿时回家。 他们还可以生一堆小人崽…… 啊,可惜他是一条小鱼诶。 他能生出小人崽吗? 其实,如果阿时喜欢的话……他可以摄取阿时的基因,下出一堆小鱼崽来。 一开始把他的崽崽们养在这个玻璃缸里,等他们化出腿来,在让他们围着阿时转去。 真好啊。 他想。 餐厅里一片喧杂,而柯米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 …… 回旋仪两轮车风驰电掣地停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上。 楼顶上的空间很大,除了供他们停车的一大片停车位,还有泳池、房屋、吧台等等配置,看上去就像是个高端休闲区。 一个身穿着板正黑西装的女人坐在吧台前。 她的气质沉稳锐利,跟周边设施的欢脱氛围完全不一样。一身笔挺又板正的西装,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价值不菲。 听见停车声,她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有点冷漠的脸,率先开口:“十爷。” 时浅渡随意坐在吧台旁:“说说吧,有什么隐情,这么大费周章的。” 女人上下打量了时浅渡几眼,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时浅渡腰间的那把黑刀上。 现在地下暗网里都在传,十爷突然实力大增,就是因为碰巧拿到了世界上最强的武器。 她的视线并没有在刀上停留,而是很快离开了,继而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白辛,新城地产是我的产业。” 好家伙。 时浅渡顿时扬扬眉头,多多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几眼。 他们住的新格城,就是新城地产旗下的产业之一,光是新格城那片区域,白辛恐怕就能赚上个几兆吧??? 叶永言和明陈两人也是相互看了几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竟惊讶。 “我知道十爷的风评一向很好,跟十爷合作的大都很愉快,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的话,在鹰岛上为光明帮制药的人,应该是我的弟弟。”白辛说的开门见山,沟通非常痛快,“当然,我弟弟是被他们拐走的,做那种毒害他人的事,并非他的本意,这些年来,他应该受了很多苦,都是怪我……” 说到这里,几乎毫无波澜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内疚。 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弟弟也不可能被人拐走。 “近十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查找他的消息,直到去年才确定,他被关在了鹰岛上,为光明帮卖命。” 时浅渡接过她的话:“所以,你就想找靠谱的人把你弟弟解救出来,但是又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因为你们新城地产,一向以高品质的安全居所为噱头,不能让人们直到,光明帮那种做尽坏事的组织背后,有你弟弟很大的功劳。” “是这样没错,总部被拆除,恐怕光明帮其余的党羽都集中到鹰岛上避风头去了,守备一定格外严格。这次的委托如果成功,你们能保护好我的安危并且把我弟弟接出来,除了那一个亿的委托费,我会额外为三位提供三套总价值不低于三个亿的房产,并且……”白辛忽然抬眼,直视着时浅渡,似乎很肯定自己抛出的条件有绝对的诱惑,“我会出面,帮十爷你摆平骆越彬那边的麻烦。” “呵,最后这个就不必了。”时浅渡垂下眼眸,浑不在意地笑起来,“说不定没过多久……我就替代骆越彬的位置了呢。” 纵是白辛一向沉稳,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愣。 骆越彬的极上堂稳扎稳打数十年,怎么说也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推翻就能推翻的。 她这时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孩是否真的靠谱了。 叶永言不由得揉揉太阳穴。 老大的社交牛逼症又犯了,虽说老大确实厉害,但没有亲眼见识的人不会懂啊! 他赶快接话,生怕自己的房子没了:“白小姐你放心,我们老大这票肯定不成问题,你到时候就看好戏好了!” “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过去呢,好好地在这里等着不就好了。”时浅渡不能理解。 白辛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一声,眼里有点温柔,也有点内疚:“我弟弟从小就很听我的话和很亲近我,我们关系很好,是我的疏忽让他受苦了,一定要亲自接他回来,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也希望他可以接受我的道歉。” - 出发之前,他们做了充分的调查研究,关于鹰岛的防卫和人员分布图已经牢牢记在心中。 由于鹰岛是一座独立的小岛,四周没有其他岛屿和陆地,几乎没有飞行器会经过那里,所以白辛为他们提供了一艘潜水战斗机,潜在水中可以伪装成鱼类,浮出水面又可以变为战斗机在空中飞行,非常方便。 “喂,你们两个收拾好了吗?装备都检查好没有问题了吧?”时浅渡探头出去。 这次他们的金主要交给两个小弟保护,还是多检查检查为妙。 “检查好了,老大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的!”叶永言举手报道。 “阿时,这次你们的工作是不是会很危险?”柯米担忧地蹙蹙眉头。 这种只能在家里等着的无力感,他真的很不喜欢。 人类的武器那么危险,想到阿时可能会受伤,他心中就一阵发紧,陷入浓重的担忧中。 小人鱼总是这样,每次她出门之前,都会担心一下她受伤,问她会不会很危险,仿佛一定要听到她的安慰才能慢慢放心下来些许。 时浅渡望着他充满真切忧愁的眼睛,心里不由得软下了一点。 她明白这种真心实意的担忧最是难得,所以从来不会觉得烦,也不会敷衍对方。 “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世界上,能打赢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被对手见了恐怕想打人的嚣张笑容。 顿了顿后,她摸摸下巴道:“不过说起来……这次我们的路程稍微有点远,恐怕来不及回来给你准备晚饭了,就现在给你弄点吃的出来吧。” 明陈帮忙切好鱼肉和水果,她端到了房间里,给柯米放在桌子上。 “饿了你就自己吃一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时真好!”柯米忽然伸出双臂,勾住时浅渡的肩膀,乖乖巧巧地在她耳旁道,“阿时,注意安全。”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揉揉他的头:“我知道了。” 说完,便冲柯米挥挥手,设置好结界后离开了家。 柯米觉得自己跟阿时告别的场景,有点熟悉。 好像是那些连续剧中……新婚燕尔的夫妻相互送别的场景。 他的脸有点烫,不由得自己伸手拍了拍脸颊。 温度还是降不下去,便将整个人埋进温凉的水里,缓解发烫的脸颊。 要化出双腿,要跟阿时并肩作战。 他不想某一天听到开门声,迎面却见到阿时浑身是血的模样。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鱼尾上莫名的有些发痒,而且这种瘙/痒越来越强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可新奇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是心脏“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微凉清澈的水中,水蓝色的鱼尾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从中间分化出缝隙,逐渐地割离开来—— 最终化成了两条白皙修长的双腿! 一双人人羡艳的长腿浮在水中,逐渐地落到最底端,圆润精巧的脚趾轻轻踩在玻璃缸底。 这种触碰很微妙,是从前的鱼尾无法感受到的。 从前他可以凭借鱼尾悬浮在水中,而此时,他却不住地往水里跌去,需要双腿用力才能支撑住身体。 才刚刚化出双腿,他根本不会借力,像是个正在学步的小孩子,一下子跌到在玻璃缸中,肩膀和脑袋重重地磕在厚实的夹层玻璃上,顿时一震闷疼,娇嫩的皮肤立刻是红肿一片。 但他没有难过也没有怕疼,反而是一阵狂喜—— 他终于化出双腿来了!! 他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陆地上,可以陪着阿时一起了! 兴奋和激动在心底沸腾,他用细瘦却有力的双臂撑起身体,半蹲半倚在玻璃缸旁,想一点点地学会站起来,学会走路。 他想等阿时回来的时候,给阿时一个大大的惊喜。 无论多么困难,他都可以努力,他一定可以学会走路的! …… 白辛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的想法。 初见“十爷”本人,她觉得时浅渡是个很夸张的人,说的不好听一点,这是有些小伎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然而到了鹰岛,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时浅渡说要替代骆越彬,绝不是一句口嗨和空谈。 时浅渡绝对有实力把极上堂搅弄地一片混乱。 潜水战斗机此时已经飞翔在空中,提前备好的大量炮弹子弹不要钱似的从空中往鹰岛上飞射而去。 叶永言坐在主机尾上控制飞行,避开所有从陆地上发射的炮击,而明陈则是一次次调整战斗机上的装备角度,掐准时机打地地面上落花流水。 白辛不是一个很懂战斗和军火的人,但她依然能看得出来,坐在她身前的两个人配合极好,更别提已经从战斗机上下去的—— 时浅渡手握长刀,把迎面而来的青蓝色炮击抵消在空中,接着飞身翻过一辆全副武装的战车。 只见她轻轻一扬手,一道几乎实体化的斩击裹杂着骤风斩出,轰然一声便把那辆战车从中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鹰岛上不出他们所料,果然聚集着无数光明帮的余党,这帮人本想等风波平息,再慢慢地东山再起。如今被人直接杀到最后的秘密老巢,所有人都如同发疯了一般,疯狂地扑上前,大有不击败对方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劲头。 可惜,他们再怎么破釜沉舟地拼命,再怎么不要命地向前冲,也全然不是时浅渡的对手。 每每当他们觉得自己的攻击就要成了的时候,时浅渡总是能精准地躲开攻击,并且更狠地回击过去。 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每经过一个人,便能准确无误地抹中一人的脖子。 都不会喷溅出多少鲜血,只是在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人便被轻而易举地送走了。 她一连破坏了鹰岛上好几处自动防御装置和装甲战车,最后从地上高高跃起,手上聚力。 漆黑的凤眸在赤红的炮火中,染上了一抹血红的厉色。 她猛然挥出一刀,竟是将鹰岛上的主体建筑直接削去了一个顶层! 哈哈哈,她又找回了当初在镜像世界里,那种情绪发泄屋的感觉了。 这种搞破坏的事,她总是做得特别顺手。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她会不会不是什么好人啊。 鹰岛上仅剩的一些光明帮余党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破坏力极强的女人一刀削飞了他们建设得坚硬如铜墙铁壁的研究楼,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手中拿着最新的装备,围绕在时浅渡身边,忍不住吞咽口水。 脚下,就是其他已经死去的同党们,他们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血痕,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显然是一击毙命。 他们看着那个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打架、反倒像是来度假的女人,打心底里恐惧。 时浅渡看他们再也不敢上前,弯弯唇角:“这就不敢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等等!”其中一人开口,“你不要我们的药品,只杀我们的兄弟,到底是图什么?” 他们见过太多人,想要他们的配方,所以用很大兵力攻入他们在陆地上的基地,可他从未见过这种,看起来什么都不图的人。 没有仇没有怨,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在你们身上,我是没什么可图的啊,不过是拿人钱财□□罢了。”时浅渡不介意给人解答,懒洋洋地笑起来:“白靳是在你们这里吧?” 那人一愣。 果然还是有所图谋的。 他们光明帮中所有药品都是白靳所制,看来这个女人是看中了白靳的天分。 这时,潜水战斗机缓缓地落在鹰岛上,降落时带起一阵风尘,将时浅渡的头发和衣裳吹起。 在叶永言和明陈的护卫下,白辛一身西装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她身量很高,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只是往其他人身上扫视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 “你们八年前拐走了白靳,又胁迫他为你们制药,还,害死我的父母……”她永远冷然的面容终于出现了裂痕,说到最后,染着冷意的眼眸中浮现出薄薄的水雾,又很快地压了回去,“不交出白靳,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再是理智和沉稳的人,碰到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人时,也无法保持平静。 然而,听到了她的话,光明帮中现存的余党脸上,纷纷露出了一种怪异而好笑的神色。 有人道:“你在说什么?白靳根本就不是我们[拐]的啊,是他自己主动找上我们,说可以为我们研制出前所未有的药剂……” “不可能!”白辛猛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冷然而狠厉,暴风骤雨一般吓人,“白靳一直都是个听父母话的好孩子,你们不要为自己的行为推脱。” 细听的话,可以发现她的声音在轻轻的抖。 她根本无法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她的父母都是死于光明帮所制的药剂,如果那些药剂真的是白靳主动研制的话……她不敢再往下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姐姐,你还真是喜欢……”一个显得诡异的年轻声音在研究楼的二楼响起,“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呢。” 清瘦得好像只剩一把骨头的青年站在二楼的围栏旁,轻轻地靠在栏杆上。 他的模样跟白辛有七八分相似,可人们能一眼就将两人分别出来,因为他身上完全没有白辛那种沉稳的正气,而是眼角眉梢都带着阴森,笑起来时,唇畔的弧度看起来非常吓人。 或许,他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真的是她的弟弟白靳! 白辛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此时,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内心中的悲伤奔涌着淹没过来。 可她还是咬咬牙,让自己镇定下来,冲着白靳伸出手:“他们是不是胁迫你这么说了?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不要赌气,姐姐带你回去。” 不论如何,她都是内疚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让弟弟被人拐走。 “胁迫?受苦?他们恨不得把我当成神供起来,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不好?”白靳唇畔的笑容逐渐扩大,看起来有些癫狂,“白辛,我就直白地告诉你,我在鹰岛上的生活,比在家里好上千万倍!” “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里!我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发现新的物质,无论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在父母面前永远都只能得到一句话,[你还要像你姐姐继续学习]!我若是做的不好,那就更是惨了,被父母用千奇百怪的方法惩罚,得到的还是那句话,[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姐姐学学]?我无论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不如你!” “你也一样,总是自以为是的说要帮我要保护我,那种高傲的帮助谁需要啊?我只能隐忍,隐忍,再隐忍!我只能假装成一个让我自己都恶心的乖乖孩子,然后等着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逃出那个家!你们让我恶心!恶心!恶心!” 像是把积蓄在心里十数年的压迫全都爆发出来,白靳说得声嘶力竭。 “让他们两个死的那么轻松,我太后悔了,应该让他们死得再痛苦点才行,所以我专门为你研制了一种药,能让你感觉缓慢、明晰百倍,轻轻在你身上割上一刀,都能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感受自己皮肤被慢慢划开的巨大痛苦……” 白辛从来没想过,让自己内疚数年、寻找数年的亲弟弟竟然是这么想的。 她一开始有些崩溃,指甲几乎深深地刺进手心。 稳定住情绪后,她既愤怒又悲伤,眼眶中积蓄着泪水,整个人都在抖:“所以,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杀死自己的父母?你就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在家里毫无顾忌的研究你喜欢的药理,就是因为他们给你提供了足够普通人活几十辈子的金钱?” “他们只是用钱打发我罢了!他们从来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怎样都不如你!现在你看到了,我脑子里的知识……能让无数人眨眼之间,灰·飞·烟·灭!”白靳得意地笑起来。 时浅渡托着下巴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凉凉地开口:“哦,你就没想过,可能是你确确实实不如你姐?” “……!”白靳眼中顿时出现一抹厉色,“你懂什么!” 大概是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便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猛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顿时,研究楼便是一阵明显的震颤,接着密密麻麻的蚊蝇从楼中破窗而出!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谁都别想活下去!这些蚊虫上面已经携带了致命的病毒,只要在人类或者动物身上轻轻一叮……哈哈哈哈哈!” 说着,他眼里露出得意的神色:“世界上只有我有解药的配方。” “白靳,给我们解药啊!” “啊啊!!” “解、解药……” 有距离研究楼近的光明帮余党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已经中招了。 这人疯了。 时浅渡果断地在自己能力的最大范围之内布下一道结界,不让这些蚊蝇飞出去。 她飞快地把白辛三人往密闭的潜水战斗机上推。 “老大,你也上来!”明陈冲时浅渡伸手。 时浅渡则是看向白辛,微眯了眯眼:“我动手了。” 白辛深吸了一口气,手背上青筋暴起,痛苦地闭上双眼:“动手吧。” 那个听话的弟弟,就永远地存留在记忆中吧。 …… 将研究楼中的东西都销毁、从死尸遍地的鹰岛回到新格城时,已经是半夜。 时浅渡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跟两个小弟互道了晚安后,懒洋洋地推门走进房间。 本以为能看到玻璃缸中的小人鱼在水中欢喜地翻身关心她,不想,缸中竟是空无一物。 刚松懈下来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极上堂的人竟然能毫无痕迹地打破她的结界,把柯米抓走吗? 她微怔这么半秒,便见到一个浑身光秃秃的漂亮少年从她的床后面撑着身子站起来。 柯米刚成功地从玻璃缸中爬出来,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因为在外面联系走路,他狠狠地摔倒在床边,小腿、膝盖、胳膊上都蹭破了一点,痛得眼角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见到时浅渡回来,哭丧着的小脸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 他心脏疯狂地跳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冲时浅渡快走过去,最后一个没站稳,重重地栽到她的怀里。 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湿漉漉的头发和脸蛋紧紧地贴了上去。 “阿时阿时,我以后就能和你一起生活在陆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9 23:15:06~2021-11-20 23: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ser 10瓶;夏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可怜小人鱼7 第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浑身上下泛着薄红的少年, “吧嗒吧嗒”地小跑向她,眼里是能叫人心里都软化了的欣喜和期待。 他才化出双脚,走路磕磕绊绊的, 腿上一个用力不稳, 就狠狠地跌落到她的怀里。 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透明的水滴滴到线条流畅美妙的胸膛上,顺着处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完美身躯滑落下去。 时浅渡下意识地把人接住,伸手揽住他纤瘦的腰, 手上一片细腻光滑的触感。 她微微有些发怔:“你这是, 化出腿来了啊?” 在原本的小世界轨迹里,柯米被折磨了一年多,才在极度的憎恨之下慢慢地化出双腿,没想到这次不再被折磨, 反倒更早地化出腿来了。 “阿时难道不为我开心吗?”柯米仰头看着时浅渡, 缓缓地借着时浅渡的力气站直起来。 他的膝盖还是有些打颤,不是那么会用力,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如果时浅渡放手, 人恐怕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她揽紧柯米的腰, 说道:“我先把你扶到床上坐一下。” 柯米的鱼尾很长很漂亮, 化出的腿也和鱼尾一样修长笔直,这样站在地上,竟是比时浅渡还高了一些, 让时浅渡有些不习惯。 这时,身后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打开:“老大, 你家的洗发露放在哪了啊,旧的用完了,我没找到新……” 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最后逐渐静音, 叶永言看着房间里的场景,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眼,这才反应过来,是那条小人鱼长出双腿跟老大抱在一起了!!! 他说老大怎么还在家里藏人了呢! “呀……”柯米见到有人来,连忙把头埋在时浅渡的脖颈处,变成人类模样的耳朵,从耳根一直涨红到了耳尖。 细瘦有力的双臂猛地搂住时浅渡的腰,整个人借势赖在了她身上。 时浅渡把角度一扭,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前,不叫人看见柯米的模样。 “内个,那老大你们继续,我自己再找找吧。” 一般人都是见到这种情况立刻跑路,叶永言倒好,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多待了几秒钟,这才关门离去。 临走时还不忘“啧啧”几声:“原来老大好这口……” 柯米羞哒哒的不敢抬头。 “人走了,你去床上坐一下,我给你找衣服。”时浅渡说着要扶着人往床上去。 “我的腿好痛,阿时可以抱我过去吗?”柯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顿了两秒,又嘟嘟唇补充道:“不能抗我过去,肩膀顶着肚子,会恶心。” 他又想到初见阿时的时候了。 阿时直接把他像麻袋一样扛了起来,肩膀一直在他的肚子上怼来怼去,还摇摇晃晃的,让他险些恶心地吐出来。 那时的阿时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时浅渡失笑地摇摇头,弯下腰去一把勾住柯米的膝盖窝,把人公主抱起来,并且让自己不要低头去看那片粉嫩嫩的颜色。 前行几步,她把人放在床上,转身按下衣柜旁的按钮。 衣柜门自动向两旁拉开,并且把内衣区域的抽屉推开,打开了一个个小方格子。 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衣服都是女式的。 她一拍脑门,心说还真是美色误人,让她的脑子都卡壳了。 “先把身上的水都擦干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丢给柯米,关上衣柜,一路走到叶永言他们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喂,你们有没有新的衣服啊,没穿过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要一套,要睡衣。” 叶永言在浴室洗澡,开门的是明陈。 “老大你稍等一会。”明陈刚才已经听叶永言念叨过小人鱼和老大的事,知道时浅渡这是为柯米准备的,便没有从自己的箱子里找,而是在叶永言的箱子里窸窸窣窣了一段时间,终于翻出了一条半袖短裤的新睡衣。 “老大,这是叶永言的,都是搬到老大这里住时新买的。” “OKOK,谢了。” 时浅渡抱着衣服回去,见到柯米有点淘气地钻到了她的被子下面,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起来,似乎还在被子下面打滚撒欢,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听见开门关门声,他扭动好几下,从被子下面探出来一张软嫩的小脸蛋,安安静静地看着时浅渡。 阿时之前不让他上床躺着,他一直很好奇是个什么感觉,现在躺上来了,果然很舒服! 怪不得阿时那么喜欢在床上懒洋洋地赖着。 以后他可以和阿时一起赖在上面,一起打滚。 时浅渡看出他神情中的新奇和满足,不由得想,真是一条好奇心旺盛的小人鱼啊。 她把拿来的衣服都抛到床上:“自己穿好衣服。” 柯米乖乖地点点头,从被子下面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样爬了出来,在时浅渡的眼神示意下,拿起了最小的那件。 “两条腿穿过去。”时浅渡指了指。 才从鱼尾分化出双腿来,他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从水中“来到陆地上”,从来没有穿过衣服,动作有些笨拙,用尽全力把两条腿穿了过去。 “不是不是,是另外那边。” 时浅渡从来都是在旁边指挥人办事,除非是特殊情况,她自己很少上手,而这次……指挥地她都气笑出声了,都没能让小人鱼正确地穿好。 这是她少有的滑铁卢。 “算了,我来帮你。”她又气又好笑,一个脑嘣弹在柯米的脑门上,“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对不起,我真的太笨了。”柯米的额头被弹出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他捂着额头往后缩了一点,眼里似乎又有恐惧浮现出来,软乎乎地十分可怜。 手臂抱住膝盖,双腿并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害羞。 时浅渡看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听他这么认真地道歉,气消了一些,心中只剩下好笑。 好吧,也不是小人鱼笨,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上来就学会穿衣服,那也是不现实的嘛。 “不过你下次就要自己穿了,知道吗?”她捏了捏柯米的脸蛋,接着帮忙找好了角度,“伸腿。” “知道了,我看一次就能学会的。”柯米抿抿唇,把自己嘴边的笑意掩盖下去。 接着伸出自己完美无瑕的修长双腿。 第一次分化出双腿,他身上没有一丝污渍,就连脚趾都是浑圆漂亮的,如新生婴孩一样白白净净,如同同雕塑家手下的作品一样完美。 他稍微示弱一下,装作怎么都学不会,阿时果然就会帮他了。 他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我说,你刚刚是不是偷偷笑了?”时浅渡瞥瞥柯米,眉头微妙地往上一扬。 啊,真的这么容易发现吗? 看来真的很难把阿时骗过去啊…… 被时浅渡那种调侃中掺杂着些许危险的表情吓到,柯米心虚地垂下小脑袋,手指在身下的床单上揪了揪。 “阿时这么在乎我,我当然会开心了。” 他撩起旁边的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蒙了起来,大有鸵鸟躲避之意。 “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耍我……”时浅渡双手一把按住他身上的被子两端,把他捂在下面,凑头过去,低声道,“我就立刻把你丢回大海里,叫你自生自灭去。” “不要!” 柯米顿时挣扎起来,想要把身上蒙的被子掀开,却动弹不得。 他不想离开阿时! 他这么努力地想要化出双腿、想要学会走路,就是为了能和阿时一起生活在陆地上啊。 他有点着急,手忙脚乱地推了推被子,像是想要拼命拦住时浅渡似的,双腿一下子缠住了她。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下次不会了。” 最终,他还是乖乖地道歉。 “嘁,这还差不多,想蒙骗我,再过个几十年吧。”时浅渡松开被子,拍了拍他的腿。 柯米听话地松开腿,小脸在被子下面憋得有些发红,委委屈屈地嘟了嘟唇,开始窝在被子里自食其力地穿衣服。 其实,他就是想找个机会跟阿时亲近亲近嘛,顺便给阿时展示一下他漂亮的双腿。 早知道阿时这么不喜欢别人蒙骗,他就不这样了。 时浅渡看着小家伙自己慢慢地穿好衣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视线划过柯米腿上的擦伤痕迹。 那双白白嫩嫩的腿上,膝盖、小腿外侧、大腿旁边都有着一块一块的擦伤和磕伤痕迹,由于他的皮肤实在是太娇嫩了,轻轻磕一下就会变得一片青紫,看起来很疼很严重。 柯米发现时浅渡的视线,立刻鼓鼓腮帮子,一副“虽然我很疼但我很坚强”的样子,开口说道:“之前练习走路磕了很多次,爬出玻璃缸的时候还从玻璃缸上面一下子摔到地上,很疼。” 看起来青紫青紫的,好像还有点发肿,确实应该挺疼的。 时浅渡把药箱拿来,递过去一个小瓶子:“自己抹一抹,过两天就好了。” “阿时,我不会。”柯米水汪汪地看向她,水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 已经到人类社会这么久了,虚拟机都玩得那么溜了,时浅渡真不信这小家伙不会涂药。 她瞪了柯米一眼:“还装,自己弄。” 柯米被人识破,蔫蔫地低垂下小脑袋,把药膏拿过来,自己挤出来一点,故意胡乱地抹在膝盖的淤青上。 他在心中默默地碎碎念着:哼,阿时对他越来越不好了,网络上的人类都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那就会包容你的一切,无论什么时候都宠着你,不会没有耐心。看来,阿时是真的不喜欢他,小叶他们说的是错的。 越想越难过,他想,要不是因为小叶那么说,他也不会总是不经意地关注到阿时呀! 或许他就不会真的喜欢上阿时了。 这下倒好,他喜欢上阿时,都想为阿时留在陆地上了,却发现阿时根本就不喜欢他。 有点小委屈。 不过没关系!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给自己振作精神。 他可是正片海洋中最漂亮的人鱼啊!他这么可爱,一定能让阿时也喜欢上他的。 他一边往腿上胡乱地抹药膏,一边悄咪咪地偷看时浅渡,大有一副小孩子为了吸引大人注意力而故意捣蛋的模样。 可惜时浅渡已经被账户上多大打过来的一大笔钱吸引了注意力。 太爽了,她想。 还是有钱来的爽啊! 白辛也真是个痛快的人,或者说,人家根本已经到了不在乎钱的水平上。 时管局土豪时浅渡露出满意的笑容。 直到柯米胡乱涂完了药膏,时浅渡也刚好给白辛回复完了消息,关闭了虚拟机。 她看到柯米腿上涂了一层药膏后,有点油光敞亮的,便知道这个小家伙没有好好地涂药。 总是故意这样那样的,晾他几次就好了。 她指着门外的客厅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去沙发上休息吧,不过腿上的药不抹到吸收不给你被子。” “什么?”柯米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回他更是委屈了,水蓝色的眼眸中渐渐浮出一股薄雾来。 “阿时竟然赶我去睡沙发。” “不然呢,你睡大床我睡沙发吗?”时浅渡拧起眉头,她显然是不可能愿意睡沙发的。 柯米连忙快速动手,把腿上油光锃亮的药膏全都揉到吸收,然后飞快地躺回床上,拉着被子在上面打滚,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大的蚕蛹,只留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这不是双人床吗?我和阿时一起睡不就好了。”他出主意道。 “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睡一张床,会半夜把我吵醒的。”时浅渡伸手去拽裹成蚕蛹的被子。 不想,柯米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 他清透的声音有点请求的意味:“我们人鱼睡觉都很老实的,阿时就让我睡一个晚上,如果我半夜不安静,阿时就把我踢下去。” 时浅渡拧着眉头看他半晌,懒洋洋地搔搔头:“你随便吧,反正我要是被半夜吵醒……” 她嘴角往上扬,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柯米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好吓人,阿时刚才虽然是在笑,但是莫名让他感觉很可怕QAQ “我,我会很安静很安静的。”他道。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躺到床上,柯米几次想往时浅渡那边凑,又怕打扰到时浅渡睡觉,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想,等晚一点再说。 不管是普通的鱼类还是人鱼一族,睡觉确实格外的老实,睡着的时候几乎一动不会动,甚至跟悄悄去世了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们觉短啊。 不过三五个小时,柯米便睁开了双眼。 他放轻声音转身过去,黑暗中响起极小的窸窸窣窣声。 身旁人的呼吸声非常匀称,应该是已经进入到了人类的深度睡眠中。 他把自己的被子掀开到一边,又偷偷撩开旁边被子的一角,自己小心翼翼地滚了过去。 最后滚到了时浅渡的身旁。 他在黑暗中侧身躺着,看着那张颇为英气的脸,心中不住地往上冒出欢喜的粉红泡泡。 阿时可真好看啊,光是看着阿时的脸,他都觉得好开心。 细瘦的双臂一点点地往前伸去,轻轻揽住了对方的腰,把自己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四周干燥而温暖,身上身下的被褥都十分柔软,躺上去身体微微地往下陷。 温暖、柔软、甚至是欢喜的心情,一切都是静止的。 和在水中那种四周总是有水流涌动的感觉完全不同,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欢悦。 在这种暖意融融的环境中,柯米的倦意越来越浓,不小心又一次陷入梦乡之中。 时浅渡是在一种压迫感中醒来的。 她在睡梦里就有一种鬼压床的感觉,好像整个人被压在下面,又重又沉,疲惫得很。 一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姣好脸蛋。 柯米这条小人鱼像是八爪鱼一样,四肢全都缠在她身上,把她死死地抱住,好像她有时候睡得不老实骑着被子一样。 时浅渡:…… 她拎着柯米的耳朵,把他从梦里轻轻拽醒。 “我说,你不是说自己睡觉老实吗?你就是这么老实的啊。” “痛痛痛……”柯米没觉得疼,只是在下意识地撒娇。 他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意识渐渐清醒来后,一下子就看看清了时浅渡的脸。 “阿时!”他重新扑回了时浅渡身上,“早安。” 他明明夜里醒来过一次,没想到又睡着了。 想到自己就这样窝在阿时身边饱饱地睡了一晚上,忍不住偷笑。 小八爪鱼抓的更紧了。 时浅渡颇为嫌弃地把他往一旁推:“你重死了,弄得我梦一晚上鬼压床,从明天开始自己去沙发上睡。” 小人鱼看起来年纪小,可身量跟体重都比她不低。 “为什么?难道不是阿时说,喜欢被人扑到怀里让你揉吗?”柯米又往旁边蹭了蹭,伸手轻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往自己的头上按,“阿时随便揉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时浅渡挑挑眉头。 “就是前段时间,阿时说如果养猫猫狗狗的话,小毛团就会主动扑到阿时怀里给你揉。”柯米眨眨眼,看起来乖乖巧巧,“我也可以主动扑到怀里让阿时揉。” 这小家伙不是说不想当宠物吗? 真是个双标的小人鱼,只知道选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时浅渡白他一眼:“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她把柯米往旁边推了推,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滚了一圈,立刻舒坦了不少。 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咚咚咚”地敲响了,接着是叶永言特意放轻了不少的声音:“老大,你们醒了吗?立刻吃早饭吗?” “哦,醒了,洗漱完就吃。”时浅渡回应道。 她穿着厚实的睡衣,搔搔有几根呆毛的头发,不经意间扫过窝在床上只露出脑袋看着她的小人鱼——经过一个晚上,他的头发还是无比丝滑,不翘不卷不凌乱,真就是……天选之子吧。 她轻微地蹙下眉头,伸手过去,故意把柯米一头柔顺的发揉得乱蓬蓬一团,这才恶作剧成功一般满意地笑了:“好啦,还懒床呢,起来吃东西。” 偏偏柯米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故意的动作,被揉脑袋时,幸福的双眼都眯了起来。 他喜欢阿时揉他的头。 不出五分钟,两人一前一后地坐在了餐桌前,已经把自己打理地整整齐齐。 柯米走路时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摔倒,走得很慢,吧嗒吧嗒摇摇晃晃的,有点像是小企鹅,一眼看上去就叫人觉得可爱。 他坐在时浅渡身旁,很有礼貌地对另外两人打招呼道:“你们好,我以后就能走路啦,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你好你好。” 叶永言立刻回应,明陈也跟着点点头。 餐桌上准备饭菜已经变成了四份,当然,其中有一份是以鱼肉和水果为主的。 小人鱼吃不惯有油的东西,会觉得很油腻,也容易生病。 叶永言一直抬眼看时浅渡跟柯米,一边吃一边抿唇,好像很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说?就这一会儿瞄我一眼的,我余光看见都烦了。”时浅渡吐槽。 “咳咳咳。”叶永言呛到了一口,赶紧喝水顺了顺,舔舔有点发干的唇,“那啥,就是没想到老大你们今天能起的这么准时,看着跟没事人似的,还以为你们得睡到日上三竿……” 柯米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刷”地爆红,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一下子窜到了脑门。 他低垂着脑袋,让半长的发遮挡在眉眼前。 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像是发烧了一样烫。 忽然就回想到阿时不小心摸在自己鱼尾某处时的感觉,酥酥的。 时浅渡白了叶永言一眼:“吃你的东西,这么小的小家伙你也好意思胡思乱想啊。” 这个叶永言,优点是话多能接茬,缺点是话太多容易被揍。 叶永言一耸肩膀,不敢说话了。 小人鱼看起来确实太小了,所以他昨天才惊讶老大竟然好这口。 看来是他猜错了,失策失策。 正在众人没人继续说话时,餐桌上响起柯米清亮中有一点点羞赧的声音:“其实,我已经成年啦,是成年的大人鱼了。” 说完,他还偷偷地瞥了瞥时浅渡。 “噗,真的吗?”叶永言第一个不相信,满脸写着“你骗我玩吗?”,“你看着跟小孩似的,最多15不能再大了吧。” “我真的成年了!” 被人质疑年龄,柯米就不开心了。 海里被当成小孩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在陆地上竟然继续被人类质疑年龄,他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他气鼓鼓地瞪了叶永言一眼:“我已经成年半年多了,只是还没有到求……求……” 说道半截,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凑到时浅渡耳旁,轻声道:“但是还没有到求偶期。” 也就是说,他没有跟其他人鱼有过来往哦。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瞥他两眼,抬手轻轻按下他的头:“吃饭,吃东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餐桌上,这才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轻轻碰到碗上的声音。 柯米吃东西时动作也很礼貌优雅,嚼东西从来不发出声音,也不会张开口,内敛而安静,这么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个贵公子。 他吃完东西,把筷子轻轻地放在碗上,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唇角,这才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就坐在一旁看着时浅渡。 他的目光扫过她英气的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最后饶了一圈,绕回到了她的头发上。 时浅渡的头发不算细软,睡醒后总是有点毛毛糙糙的。 他有点好奇地伸手,学着时浅渡一直以来的样子,轻轻地抚在她的头上,然后揉了揉。 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摸的啊,为什么阿时会喜欢摸他的头呢? 他有些不懂。 不过他喜欢被人摸头,就享受被阿时揉搓的感觉就好啦。 柯米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时浅渡吃饭早晨,在时浅渡撂下筷子后凑了过去,问道:“阿时,我走路总是摔倒,磕得膝盖和腿上都好疼,阿时可以在旁边扶着我练习走路吗?” 时浅渡扭头看向叶永言。 叶永言一秒不停,直接窜走,离开之前还不忘拉着明陈一起撤退:“老大,我们之前有个单子还没收尾,一会儿还得跟白小姐对接一下,有事有事。” 一边是逐渐消失了的大嗓门,一边是小人鱼充满期待的眼。 时浅渡冲着小人鱼伸出手:“来吧。” 柯米把手轻轻搭在她的手心里,双手缓缓相握时,他不禁翘了翘唇角。 “咚咚咚。” 一阵敲窗的声音响起,时浅渡抬眼看去,见到窗沿上坐着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 男人的表情懒里懒散的,不太正经,眉头却轻轻拧起,眼眸深处有锐利的目光刺向柯米。 他手握成拳,用大拇指往外面指了指,说道:“阿渡,出来一下。” 叫得这么亲切,难道是认识的人? 时浅渡把这个人的面容在系统里搜查了一遍,这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小世界中维特教首领的儿子修文,维特教是传教和武装共存的组织,在小世界里规模颇广,势力也不容小觑。 一连两年,原主都跟维特教有生意上的来往,为他们提供情报。 而修文好像……还喜欢原主,不过原主也是个自立自强的人,没接受过他。 她拍拍柯米的肩膀:“你先自己练一会儿,我先出去一趟。” 柯米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时浅渡衣摆的手,抓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他看着时浅渡直接跃下了的窗。 又是那个男人,而且他一来,阿时就立刻放开他了。 他忍不住有点失落,精致的眉眼垂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泡在了醋罐子里,散发出一股酸味来。 他想,他可能是一条醋溜小鱼了。 时浅渡翻身下楼,开门见山地问:“找我什么事?”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非要有事才能来吗?”修文脸上是轻佻的笑,一手搭在墙上,一手伸过来想要抚上时浅渡的脸,“我父亲希望我们尽快结婚,不然你这么优秀的基因传不下去不就浪费了么?” 时浅渡眉头一拧,抬手就把修文的胳膊反剪在身后,膝盖一抬狠狠地怼在他的肚子上,动作狠厉干净,让人连反映的机会都没有。 “跟我说话不干不净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怕阎王老子等你等得太久了?” 说罢狠狠地踹出一脚,把人直直地踹飞了出去! 她还以为是要谈生意,早知道说这种废话,她才不下来呢。 五大三粗的男人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重响。 时浅渡之前下他几次脸面,但从来没有太过分过,修文实在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手,身上连件像样的装备都没带。 他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有一小块擦伤,方才吊郎当的神情已经变得狠厉。 维特教的规模比之前的光明帮大太多了,是世界上排的上名号的组织。 他从小就在众星捧月下长大,维特教里谁不得叫他一句少爷? 这个女人下他的脸面不说,竟然还敢动手打他! “时浅渡,你活腻味了么!” 他冲过去一巴掌甩过来,却被时浅渡死死抓住手腕,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可恶,这该死的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心知打不过时浅渡,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也不想想,最初是谁给你的资源?要不是我瞧上你了,你能捞到为我们维特教办事的机会吗,你以为我们维特教合作的门槛那么低的吗?” 他的语调高高在上,说出来像是在施舍别人。 “那简单啊,以后就不要合作了。”时浅渡半秒都没有犹豫,一把甩开他的手,“已经没有合作了,拜托你马上给我滚蛋,你熏着我了。” “你……!”修文威胁似的一拳狠狠打在墙面上,坚硬的墙体上凹陷了一个大坑,“那以前你在维特教接那么多单子,赚那么多钱……没有我们维特教的钱,你能买得起新格城的房子么!让我滚蛋,你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要不是他的保镖都被拦在新格城外进不来,他早就把这个女人当场给办了! 时浅渡心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觉得十分好笑,本来打算直接一走了之,却因为他的话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双手抱胸,看猴子一样看着对方:“我是什么活都没干就拿你们的钱了吗?还是我接的单子,最后结果你们不满意?” “老大,咱们给维特教的单子每次都打八折了!”看热闹不嫌事大是的叶永言在楼上喊了一声。 时浅渡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她耸了耸肩膀:“你瞧,可能是你欠着我们几百万,你怎么有脸跟我提起这个?” 感觉到不少住户都透过窗往这边望,修文羞恼得脸上发烫,狠狠地瞪了叶永言一眼。 他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一副“你能活着就感谢我吧”的姿态说道:“那不提以前单子的事,你赚了这么多钱,也得有命花吧?要不是我想办法给你在极上堂那边运筹,你早就死透了!” “那可不见得吧,我看极上堂也奈何不了十爷。” 低沉好听的女声从旁边响起,接着是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白辛在秘书和保镖的陪伴下,缓缓走上前来。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淡淡地陈述事实:“拍卖会那件事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才在风头已过的时候跑过来找十爷……” 话里话外,弥漫着一种似有似无的嘲讽意味。 “白辛??”修文心中一惊,时浅渡什么时候跟白辛搭上线了? 还称呼得这么客气! 他们维特教一直想跟新城地产合作,却一直也没成,他父亲几次因为这事而伤脑筋。 尽管白辛的话让他极度不爽,也只能咬牙忍下来。 “真是一针见血啊白辛。”时浅渡见修文吃瘪,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眼里的神情更是嫌弃。 碰到新城地产的老大,屁都不敢放一个;看她背后没有势力,就跑这儿来装大爷了。 “你们别介意,我只不过是来给十爷送钥匙卡。”白辛从秘术手中接过三张钥匙卡递给时浅渡,“房产位置、户型、基础设施和产权变更等等信息都在卡里,三套房子是挨着的,总价值三点五个亿,劳烦十爷过目查收一下吧。” “哦……这个可能需要点时间啊。”时浅渡啧啧一声,瞥向修文。 眼神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还不滚? 白辛在这里,有的话他确实不好说。 大老远跑来一趟,不但被一个女人羞辱半天,还被白辛看去了笑话……这两个该死的女人! 修文的额头上都崩出了青筋。 他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呵,那我下次再来,你们先聊。” 白辛瞥瞥他离去的背影,公事公办地说道:“修文少爷破坏新格城墙体的费用清单,我一会儿会派人送到维特教的。” 修文的脚下一顿,心中那团怒火烧的更旺,恨不得把这一整栋都锤爆! 他头也没回,冷冷地哼一声:“随你。” 时浅渡瞧着他滑稽的背影,忍不住嗤笑出声,拿着三张卡在空中扇了扇:“行了,查收是不用查收了,你应该不会糊弄我,多谢你们特意跑过来送一趟。” “这是我应该的。”白辛的眼眸垂下去,“之前的事很感谢你,那么,今天我就告辞了。” 目送着白辛的飞行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原地,时浅渡翻身回到家里。 叶永言早早地等在阳台,望眼欲穿地等着他的房子:“老大!是我的房子到了吗?!” 他要有房了! 新格城的房子!! 果然跟对了老大,少奋斗好几十年啊! 就连平时没多少表情的明陈,眼睛都比平时亮了一点,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钥匙卡,口中道:“辛苦老大了。” “瞧把你们激动的。” 时浅渡把钥匙卡丢出去,被叶永言稳稳地接在手里。 “最大的留给我,剩下的你们两个自己分。” “谢谢老大!!”叶永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两个高高兴兴地跑到小小的杂物间选房子去了。 剩下柯米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眉梢眼角都带着欣喜的笑意。 “他们俩高兴有自己的房子,你高兴个什么?”时浅渡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有车有房还有钱,人生仿佛已经大圆满了。 “所以,阿时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男人是不是?”柯米刚才听了全程,知道时浅渡对那个自称为“未婚夫”的人半点好话都没有。 “喜欢他?我还没疯呢。”时浅渡嗤笑一声,食指轻轻点在柯米的额头上。 “对,不能喜欢他。”柯米很赞同地点点头,小脑袋上下晃得贼快。 他眼珠一转,接着说道:“他看起来不是好男人,竟然对阿时说出那么过分的话。”顿了一顿,话又一转道,“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乖乖听阿时的话,不让阿时生气。” 时浅渡接话飞快:“你这么听我的话,晚上就不要抢我的床。” “……” 柯米傻眼一秒——阿时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 他好像懂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吃了瘪,又不好立刻就打破自己的话,只能气鼓鼓地嘟嘟唇,冲时浅渡伸出手:“先不说这个,阿时来帮我练习走路,好吗?” “我就知道你是条双标的小人鱼,哼。” 时浅渡半真半假地冷哼一声,还是放下杯子走了过去,冲柯米伸出手。 自己养的小鱼,再是调皮也不舍得暴打啊。 柯米挽上时浅渡的手臂,身上的力道她身边倾斜,半靠半倚在她身上。 肌肤相贴的地方,有暖融融的温度传来,叫他从心里一直开心到了指尖上。 他想,阿时果然还是很在乎他的,就算有点嫌弃他“双标”,不还是过来牵他的手了? 他起身,还没走两步,脚下就是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在了时浅渡的怀里,双臂猛然死死揽住时浅渡的腰。 头发细软的脑袋蹭在时浅渡的耳边,声音有点懊恼,又像是在自责:“又没站稳。” 本以为会听到几句鼓励的话,不想被人轻轻地掐在腰间。 耳畔传来带着笑意的好听声音:“你再装。”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为什么阿时总能发现我是假装的QAQ ———————————————— 呜呜呜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本来这几天评论越来越少,收益也很低很低,只有二三十块一天,我整个人很丧 但是看到大家的营养液,就突然知道很多宝子在默默看文的!! 这篇文是蛮小众的,女强男弱的受众很小 就,很开心有很多xp相同的姐妹们支持这篇文哈哈哈 感恩的心!! 感谢在2021-11-20 23:58:50~2021-11-21 23:1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弟 40瓶;42456097 30瓶;3741013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可怜小人鱼8 第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柯米毕竟不是新生儿, 学习走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再加上他很努力,不出几天就已经能走得很平稳了,甚至稍微加快些速度小跑起来也不成问题。 他在客厅里像是小企鹅一样“吧嗒吧嗒”地快速绕着圈圈, 时浅渡就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他走路, 打心底里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是可爱。 尤其是他脸上的小表情。 时而撅撅嘴,时而丧气地叹息一声,又时而握紧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换谁看了都会觉得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 时浅渡间柯米的额头上淌出薄汗, 便冲他招招手:“过来。” 柯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来到沙发上坐下,双臂顺势揽住时浅渡的胳膊。 虚拟屏幕在空中浮现,时浅渡道:“你自己选几件喜欢的衣服吧。” 这时候人们在网络上就能用3D模式试衣服,不用因为码数大小、是否合身这种问题而担忧。不过, 线下的商超也并未消失, 还是会有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喜欢“逛街”的感觉。 “阿时,我们可以去外面的商场里选吗?”柯米轻轻地晃了晃时浅渡的手臂,“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说实话, 直到现在, 他都不算是真正踏上过人类社会的土地。 因为不能走路, 他一直都是呆在一个狭小空间里,只能通过网络去了解外面的模样。 他有点想亲自出去看一看。 时浅渡能感受到他的渴望。 这么一想,小人鱼确实在家里憋得太久了, 应该让他出去放放风。 于是拍掌同意:“好啊,那带你出去玩。” 柯米的眼睛一亮:“真的吗?阿时你真好!” 他高兴得整个人往时浅渡的怀里钻。 他还以为要央求阿时很久呢, 没想到阿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真开心呀。 时浅渡“咚咚咚”几下,敲了敲叶永言他们房间的门:“我带柯米出去逛一圈,你们自己选房子, 选好了去看看也行,反正都是新格城里,还挺安全的。” 叶永言一秒开门:“知道了老大,老大你慢走!在外小心一点!” 明陈在后面跟着道:“老大注意安全。” 那小人鱼还挺惹眼的,别叫人给盯上了。 “你们两个怎么还是这么罗里吧嗦的。”时浅渡大咧咧地摆摆手,带着柯米离开了房间。 时浅渡一向对交通工具没什么太大要求,所以直到现在用的还是那辆看起来破旧得要报废的回旋仪两轮车。 她打开车门率先坐在驾驶位上,拍拍旁边的座位:“来吧。” 柯米比时浅渡和叶永言都高,便只能穿了一件明陈的宽大帽衫。松松垮垮的衣裳下面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时浅渡穿着合身的运动裤被他穿出了九分裤的感觉,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脚腕。 他高高抬起腿,迈进车子里,一旁的车门便自动关闭了。 “坐稳了哦。”时浅渡拍拍他的头。 下一秒,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直直地滑向天空。 “哇——” 柯米透过窗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房屋,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飞到天上来啦! 从前生活在海里,有时候他冒出水面,一扬头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飞行器在空中穿行,那时候他就很羡慕人类,也很想尝试一下飞在空中的感觉。 然而他把这个愿望像族人们提出来时,他被大家警告了——族人们都说,人类十分残忍,如果到陆地上被人类发现是人鱼,肯定会被人类捕捉起来。曾经就有人鱼化出腿后想要融入到人类社会,却因为发/情期而被人类发现,最后的下场很惨。 他似乎比其他人鱼要幸运太多,虽然被捕上岸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他遇见了阿时呀! 阿时会包容他很多,还带他完成了从前的愿望。 柯米双手按在玻璃上,看向四周的目光晶亮,充满了新奇。 浑身上下都透着兴奋的气息。 时浅渡余光里瞧见小人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被他的心情感染,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新格城距离她们想去的地方不算特别远,她见柯米实在开心,在空中多绕了几圈,才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附近是一条黑街。 黑街听起来龙蛇混杂的不是什么好地方,然而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地方永远不差千奇百怪的好东西,比在那种商超中齐全太多了,从旅店饭馆小集市到赌场赛马游戏厅一一俱全,吃喝玩乐全都能在这边找个齐全。 时浅渡才一下车,就有不少眼尖的人凑了过来。 这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网极好,在新格城买房之前,她也经常混迹在这边。 “这不是十爷吗,十爷可是挺长时间没来这边了。” “十爷今儿个要开工了?” “现在十爷发达了,有没有什么活儿也能带着兄弟们干干啊?” 最近谁不知道时浅渡的光辉事迹啊,一听“十爷”这个越来越响的大名,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跑过来凑凑热闹。 众人神色不一,有人讨好,有人敬佩,有人贼兮兮地盯着她腰间的长刀—— 最近暗网上有人爆料,还搭配上高清的照片,证明时浅渡突然爆发就是因为得到了上好的装备,也是,这年头谁有钱谁装备好,谁就是大爷啊。对装备的操纵使用再好,也比不上装备之间的天然差距。 破旧的车子被凑过来的人团团围住,柯米下意识地恐惧,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不敢下来。 这时,一只干净漂亮的手冲他伸出来。 他微微一怔,把自己的手递过去,顿时感觉到自己□□燥温热的气息包裹住。 几乎是瞬间就消散了他的惧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精致得不像真人的少年迈出车子。 他皮肤白嫩,看起来吹弹可破。清泉一样干净明亮的双眸像是盛着水,睫毛又卷又翘,阳光的照射下,在眼睑下留了一排淡淡的阴影。 “阿时。” 随着他的轻唤,饱满水润的红唇开开合合,透着有人的光泽。 小心翼翼的声音婉转撩人,语调依赖。 艾安拍卖会里的大都是些巨佬们,卖给这些人的商品哪有外放给别人看的道理,拍下了就属于个人了,不容别人觊觎,所以柯米的模样外界没人瞧见过。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容貌这么出色的人,眼睛都看直了,又不敢在时浅渡面前表现出来,只得恭维道:“听闻之前十爷从艾安拍卖那边抢了条貌美绝伦的小人鱼,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人了,十爷最近这生活真够滋味。” 他就是那条小人鱼啦! 阿时才没有别人呢! 柯米张口要反驳,却被时浅渡拉住了手腕:“阿时?” “我们过来买东西而已,不开工。”时浅渡牵着柯米的手一路穿行过不算宽敞的小道,“不过我过段时间要干票大的,你们有认识明陈的不?想跟我干这票的就自己敲明陈一下,去去去,自己干自己的去吧。” “那十爷到时候别忘了带带我们啊!” “也认识明陈?带我一个!” “靠,十爷这票大的不会是直接捅了极上……唔。” 有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好不容易遣散了围过来想搭搭关系混生活的人,时浅渡领着自家的小人鱼走在路上,见到所过之处,每个人都要盯着小家伙的脸,有的面露惊艳,有的神情贪婪,她蹙蹙眉头。 “应该给你买个帽子,不然太招人了。” 呀,阿时是不是吃醋了呀? 柯米喜笑颜开,握着时浅渡的手紧了一点:“我不会跟别人跑的。” 因为他心里只有阿时一个人啊。 别人怎么样,他才不会去在乎呢。 “嗯,你跟着我,别走丢了。”时浅渡说。 这地方弯弯绕绕的,地形复杂,人也混乱,不能让小家伙被别人拐跑了。 卖场中人来人往,有人大摇大摆出手阔绰,有人为了一点钱讨价还价,有人窝在角落里啃着昨天省下来的半张馅饼,也有带着墨镜的混子领着一帮小弟贼眉鼠眼地寻找自己的目标。 柯米走进来时,混子头头一顿,把墨镜稍微摘下来一点儿,从墨镜上面往前望去:“啧啧啧,内是十爷吧?身边的小子够可以的,这张脸怎么着也能卖个几百万吧?” 他小弟吸一口气:“老大你疯了?十爷啊,咱们哪儿是对手啊。” “谁说要硬来了,那小子看着年龄不大,骗他走不就行了?”头头心里有了打算。 卖场里认识时浅渡的人还不少,时不时地就能迎面被人喊上一句“十爷”。 时浅渡也不认得他们,就随便点点头当做回应。 “阿时,这身衣服我好喜欢。”柯米拉住了时浅渡的手,指着一身穿在模特上的衣服。 那是一身做工精良的学院风小西装,白色半袖衬衫,黑色小马甲加上A字西装短裤,皮带一侧还坠了一条精致的小锁链,十分有型。 “喜欢就去试试。”时浅渡跟店铺的人指了指模特,“帮忙拿一身他能穿的,再搭个小皮鞋。” 柯米捧着衣服和鞋子,蹦蹦跳跳地进了更衣室,在关上门之前,还不忘把脑袋夹在门缝里唤上时浅渡一句:“阿时,在外面等我哦。” “我就在这等你。”时浅渡摆摆手。 没过多久,又有认出她的人凑上前,跟她聊了起来。 她不认识对方,便随意应一声,不再说话。 可对方一直没完没了地说话,她实在觉得烦人,眉头一皱:“你看不出来我不想搭理你吗?” 对方一怔,在她不善的目光中往后缩缩肩膀,忙道:“对不起十爷,我马上滚。” 说罢,一溜烟地跑开了。 时浅渡没看见,就在她瞪人的那几秒,试衣间无声地转动了半圈。 前后完全对称的两间试衣间,调换了个方向。 柯米自己嘿咻嘿咻地唤好了衣服,穿好皮带,把闪亮闪亮的小锁链坠在身侧,又认认真真地穿好袜子和小皮鞋,自己照着试衣间的镜子看了半天。 镜子里的男孩少年感十足,纤瘦的腰肢被皮带束起,看起来盈盈一握。 白净的脸带在灯光下十分明媚,又因为一身板正笔挺的小西服,显得又纯又欲。 他把脸往前凑了凑,照着镜子看了自己半天,最后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打气道—— 这一身很好看,你是整个海底最漂亮的小人鱼,加油攻略阿时呀! 心满意足之后,他兴冲冲地开门小跑出试衣间。 却没在刚才的位置看到时浅渡。 扬着的唇角缓缓落下,他的眼眸暗了暗。 阿时就知道骗人。 说好在外面等着他的。 他特意打扮得这么好看,就是想给阿时看的呀。 不过……说不定阿时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是看到了其他适合他的衣服。 他在心中为时浅渡找理由,并且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这边鱼龙混杂,店铺林立,看得人眼花缭乱。 柯米只是从这里一走一过,并不记得外面的摆设,没瞧出不同来。 他没有离开原地,等在原地四下张望着,寻找时浅渡的身影。 “诶?你不是刚才跟十爷走在一块的吗?”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过来跟他搭话。 柯米提起注意力,问:“你是知道阿时去哪了吗?” 他想,这里好多人都认识阿时,说不定有人知道阿时去哪了。 来人伸手指了指身后,语气很老实:“刚才十爷帮你把衣服付完钱就被人叫走谈事情了,临走时让我等你出来,带你过去找十爷。” 阿时果然给他留话了,而不是无缘无故地消失。 柯米很轻易地相信了对方,脸上露出笑意,说得很礼貌:“那就麻烦你带路了,谢谢。” “别别别,不用跟我客气,我们都等着十爷照顾呢。”男人连忙摆摆手。 都说做戏做全套,演成他这样也确实不容易了。 在男人的带领下,柯米一路穿过喧嚣的市集,弯弯绕绕地跟着男人走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和旋转的风扇,洒在一地狼藉、满是尘土和破铜烂铁的地上,空气中,无数肉眼可见的浮尘随着风流飘动。 柯米踏入工厂里,背后的大门发出一声轰响,关了个严严实实。 不知道放置多久的巨大集装箱后,七八个手拿棍棒和绳索的人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贪婪的神情,像是在看一袋子足够他们挥霍一段时间的金钱。 为首的混混头子笑起来:“还真是个傻小子,十爷平时把他宠得太好了吧?” 有人接话:“看他这小脸,被十爷养的多水灵,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草,近距离看更觉得漂亮,要不是还得卖出去不能碰……” 他们捉柯米是要卖出去的,不能真给“商品”身上留下什么疤痕和残疾,所以见柯米身上一件装备都没有,便也没把他们的看家武器搬出来,只是拿着棍棒冲了出来来。 被骗了! 这些人竟然借着阿时的名号来欺骗他,实在是过分。 柯米细软的眉头皱起来,心中有些生气。 又高又壮的男人像熊一样扑过来,想要抓住柯米:“小子,你要是不想被揍就乖乖听话!”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纤瘦的少年显然只是个没用的花瓶,大腿还没有他们的胳膊粗,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甚至都不需要他们用多大力气就能把人绑起来拖走。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 人鱼天生就有无双的外貌,灵活有力的身体,和残忍的心性。 最初他无法化出双腿,就算反抗也无法凭借一条鱼尾离开陆地,所以他很识时务地从来不过多反抗;后来他来到时浅渡家里,面对特定的对他好的人,他只要开开心心就够了。 而此时,他生气了。 躲过男人熊抱过来的双臂,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按在来人脸上,抓住男人的头猛然按倒在地上,顿时一片鲜血飞溅出来,沾在白净如雪的脸上。 他的手指几乎刺进男人的脸皮里,男人的脑袋形状诡异,八成是被砸碎了头骨。 鲜血顺着男人的脸颊和头发头皮缓缓流出,地上的红色逐渐扩大。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没人想过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白脸能有如此可怕的力气,甚至超过了人类能有的最高水平。 空气诡异的静默了两秒,接着爆发出一声怒吼:“你竟然把我们大哥给……!!” 这次他们没有再分个前后,所有人一起杀向柯米! 有人手持锁链想要把人绑起来,有人挥舞着铁棍,有人手持长刀。 “小子,你死定了!!” 看上去有十几斤沉的粗硕铁棍迎面挥来,吹来一股铁锈味的腥甜的风—— 柯米看起来修长纤柔的身体灵活地躲过铁棍,掐准时机猛地把棍子攥在手里。他现在还做不到在单脚站地时大力踢人,便用脑袋猛地往前一磕,把壮汉砸地头晕脑胀、连连后退,铁棍也没握住,让他抢到了手里。 浑身肌肉的大男人,都得用双手才能灵活挥动的铁棍落到柯米手里,却像个塑料棍一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用单手拎起,狠狠地抽向又一个上前而来的人。 棍子大力地敲在脆弱的脖颈上,直接让一人断了脖子,脑袋差点飞出去,眨眼就没了气。 呼。 柯米在心中舒出一口气。 有个棍子果然轻松很多,不然用身体打人,实在是太疼了,他现在额头还在痛。 逮着空隙,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通红一片的额头,上面擦破了皮,火燎燎的。 对方也都是些亡命之徒,有人趁他走神这一秒,从后面迅猛地扑上来,用胳膊死死地扼住了柯米的脖颈! 其他人紧跟着上锁链,他们以往做过太多类似的事,不出几秒就把柯米绑了起来。 柯米被勒地后退几步,脑子里有点缺氧。 他想用双臂把锁链睁开,却因为呼吸不畅而很难用上力气。 好讨厌啊,他实在不想用这种方法……不想让阿时看到他那样一面。 都怪这些人,哼,他要让这些人好看! 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小人鱼忽然张开一直紧抿的红唇,扭头一口咬在勒着他脖颈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地惊叫着,捂着自己断掉的胳膊连连后退。 其他人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短暂地瞥见几颗尖厉的牙齿,接着就被殷红的鲜血占据了视线。 柯米“呸呸呸”地吐了好几口,被硬生生咬掉的半截手臂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用力一挣,身上手腕粗的锁链竟是被硬生生地扯碎! 在人类科技迅猛发展以前,人鱼是所有人船员们的噩梦。 他们速度极快,力大无比,光凭肉身就能轻易地躲过子弹的攻击、破坏坚硬的船底,让整艘船沉入海中。 那一口牙齿更是让他们在海底占据了有利地位,一口便能将人骨咬个粉碎。 柯米抬手抹掉嘴边的血,带着一丝天真的怒意的漂亮眼睛望向惊惧无比的人类们。 三分钟后,尸横遍野。 他把铁棍一丢,沾满血迹的棍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他的视线到处张望,想要在别人身上找到些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顺便把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最重要的是嘴里的。 刚才化出人鱼的牙齿咬了人,现在牙齿里肯定还是脏兮兮的,都是血,味道也是铁锈腥。 他不能让阿时知道他最原本的人鱼姿态,有那么一口吓人的牙齿。 阿时不会喜欢的。 他要赶快清理好自己,然后回到集市中找阿时才行! 他这么想着,有点焦急。 就在这时,废弃工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满是锈迹的铁门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时浅渡在试衣间外面等待时,一开始以为柯米换衣服不太熟练,也没多想,便耐心地多等了一会儿。然而没多久,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推开试衣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她立刻打开了时管局的系统,发现代表任务目标的小红点竟然已经不在市集了。 柯米是个听话的小人鱼,绝对不会随便乱跑。 那就一定是有人拐跑了他。 胆敢拐跑她的小人鱼……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眯眯双眼,很是不悦。 于是她追着小红点一路过来,抬脚就踹飞大门,差点就要拔刀。 不想却撞进一双水蓝色的双眸中。 空荡荡的破旧厂房中,一地的断臂残肢和死尸,刺目的红色染了一地,此时还在一点点地往四周流去,新鲜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肌肤如雪的精致少年站在血泊上,用那双略带惊讶的眼睛望过来。 他柔软的发、软嫩的脸上都沾着血痕,尤其是红唇四周,血液被顺着唇角的弧度蹭开,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合身的学院风小西装上都是褶皱,洁白的衬衫半袖染着鲜红。 明明是一副恐怖如斯的场面,少年的脸上偏偏是天真无邪的,混杂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柯米觉得自己应该躲避,不叫时浅渡看到这个场面,却在看到时浅渡的那一瞬感到有点委屈,清透的眼眸中浮现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 阿时怎么才来找他呀! 之前又为什么把他自己丢在试衣间? 刚才打架真的好危险的,还被人勒了脖子,现在还在疼。 他伸出双臂,迈开步子冲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小跑去,一下子扑在时浅渡的怀里。 被铁棍磨得赤红的手心在时浅渡面前摊开。 他的声音又湿又软,像是在撒娇:“阿时,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 我又活过来了!!不丧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单机我就又能熬了!!!!! 感谢在2021-11-21 23:18:29~2021-11-22 20: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HA 40瓶;霁鄢 10瓶;江听听 6瓶;甜味婷子 5瓶;青梅酒—黑加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可怜小人鱼9 第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身上沾满其他人鲜血的少年委委屈屈地伸出手掌, 把摩擦发红的手给她看,在她耳旁用淌着水的软糯声音道:“好痛的。” 时浅渡能清晰地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地垂眼扫过地上的残尸,却被一只手掌立刻捂住了眼睛。 柯米不知道时浅渡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最害怕的就是, 时浅渡只是喜欢乖巧软糯的性子,看到他凶残的一面便会厌弃讨厌了他,把他丢出家门去。 而时浅渡没有第一时间关心他,反而瞥向地上的惨状, 他瞬间揪起了心。 用手捂住了时浅渡的眼睛,他有些不知所措:“阿时你别看,对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他们用你的名义把我骗过来,想把我绑走卖钱, 我好生气, 就稍微反抗了一下, 没想到他们实在是太弱了, 我真的只用了一点点力气。” 他弱弱地解释着,说到最后,是真的要难过得哭出来了。 “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不会这样脏兮兮地惹阿时不高兴的。” 他也不想让阿时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啊。 阿时喜欢又乖又听话的小人鱼的话, 他可以一直保持阿时喜欢的样子的。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非要阿时带他出来了。 嗯,很好, 人鱼的一点点力气就能把人类锤成肉饼。 时浅渡对于这样的反差有些意外,不过,并不感觉突兀。 凶残又娇气。 好像柯米天生就该这样。 那么漂亮又天真的小人鱼,在海里一定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吧,来到陆地上, 却要被无数人类恶心的目光觊觎着,被人绑架自己亲手解决,最后还要跟她道歉。 看起来有点让人心疼。 “你又没做错什么,是他们自作自受。”她摸摸柯米的头,“不用对想要伤害你的人客气。” 咦,阿时没有生气吗? 柯米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发现她确实没有不高兴的迹象,刚才低落到谷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他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的也快,惶恐褪去,委屈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可怜巴巴地嘟嘟唇:“那阿时刚才不先关心我……” 害的他以为阿时会讨厌他。 “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关心你,就根本不会来到这。” 时浅渡习惯性地轻轻弹在柯米的额头上。 “呜,好痛的阿时。”柯米立刻捂住了额头,还扬扬脖子露出脖颈上的红痕,“刚才还被人勒到了脖子……真的很疼。” 莹白如玉的脖颈上,一道红痕异常明显,看起来很吓人。 时浅渡轻轻揽住高高瘦瘦的少年,在他的额头上吹了吹。 “吹吹就不疼了。” 微微温热的气息轻轻拂在额头上,顿时将火燎燎的感觉驱散了些。 柯米又往时浅渡怀里挤了挤,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都搭上去,抬起手,把磨破了皮的手心摊开,像个被人娇生惯养的小王子:“这里也痛。” 时浅渡好笑地弯弯唇角,垂很配合地头轻吹了吹:“好了。” 幼稚的小家伙,还总是说自己成年了。 柯米看着时浅渡低垂的眉眼,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射了一道浅浅的阴影。再往下看,能瞧见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 心中一动,有了计俩。 他抬起左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在她耳旁用湿糯诱人的嗓音道:“只吹吹不行,要阿时亲亲就不疼了。” 真是个顺杆子就爬的小家伙。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瞥瞥他,把柯米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柯米瞥瞥自己染着别人鲜血和锈迹的手,脸上一阵发烫,脑袋直往她颈窝里埋,手也跟着握成拳收了回来:“我的手太脏了,那……阿时抱抱好了。” 说着,双臂死死地缠上时浅渡的腰,轻轻地瞌上双眼,感受身前的温度。 时浅渡身后在他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抚了抚。 他很瘦,却并不骨感,长期在海水中游动,让他看起来纤瘦的身体上有一层线条优美的肌肉,手指触碰上去,感觉很好。 她的手顺着背脊滑下去,落到细瘦的腰间,轻拍了拍。 “下次再找不到我,不要乱走,就在原地等我,知道了么?” 柯米点点头,乖乖地回答:“下次一定只相信阿时,不会再被别人骗了。”顿了顿,他又开口,“都怪他们,把阿时给我买的衣服都弄脏了,本来想给阿时看我穿好的样子的。” “没事,可以再买新的。”时浅渡道,“回去把身上洗一洗,再涂些药膏。” “嗯!都听阿时的!” …… 叶永言明陈两个人一块兴奋地来到他们的新住处。 一人一间精装修的房子,里面就连基础家电和家具都已经配备齐全,直接就能拎包入住。 叶永言刚开门冲进新家里,便听到全自动化的程序向他问好:“您回来了,小圆将竭诚为您服务。” “嚯,我的天……”他从门口跑到阳台,又从阳台跑到卧室、卫生间。 很快就串遍了整个房子,又把那些高端设备一个个地自己看了一遍,嘴里不停地惊叹。 要是老大看到他现在这样,恐怕又要笑话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声地笑。 “看在房子的份上,就不嫌弃老大总是吐槽我们了。” “滋。” 圈在手腕上的虚拟机震动两下,打开屏幕,发现有个查不到网域的视频联系过来。 他以为是有匿名委托,便接通视频:“喂?” 视频镜头晃动两下,出现了一张满是戾气的脸。 这人眼神阴郁,透过镜头死死地盯在叶永言身上:“叶永言是吧?你中大奖了,给你一个为我们首领效命的机会。” 叶永言:??? 他眉头拧起来,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你神经病吧?” 说着就要关掉视频。 “不愿意的话,你弟弟的命,我们就拿走了。”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 叶永言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继而不屑地冷笑一声:“你们想太多了,我根本就没有弟弟。” 视频里的男人往旁边侧过身子,露出了被绑在椅子上蒙住双眼堵住嘴的瘦小男孩。 男孩不过十几岁模样,却已经残疾了十一年之久,膝盖下面的机械腿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拆掉,因为动作太过粗暴,断腿处滴滴答答地落着鲜血,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叶永言的瞳孔一缩,立刻握紧了拳头。 他们就是做情报贩子起家的,最擅长的就是挖消息和反侦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弟弟藏得很好才对。 “要不要听听声音确认一下?”男人说完,一把扯出堵在男孩嘴上的破布。 男孩被呛得咳嗽好几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哥,你不能背叛小时姐姐!要不是……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苍白瘦弱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血印。 清透的眼泪从蒙着眼睛的布条下面滑落,他用“嗯嗯嗯”的声音说着:“要不是小时姐姐,他们早就死了啊!” “你们住手!”叶永言忍不住怒喝,见自己弟弟被这么对待,心都揪起来。 一贯不正经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双眼猩红。 “要不是你以前胡乱得罪人,你弟弟也不至于几岁就成了瘸子,整个人这辈子都毁了……”男人狞笑出声,“你自己选择吧,想好了就把时浅渡的刀偷出来,明天下午三点在这个地方见面,我们最多等你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视频“咻”地卡断。 屏幕上只剩下一条写着具体地址的词条。 …… “温水有两分钟就好,你去洗干净吧。”时浅渡调好了浴室的设置。 柯米身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血痕,血腥的味道依然萦绕在鼻间。 他伸手拉扯住时浅渡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期盼道:“阿时,你帮我洗好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 时浅渡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听柯米小声嘟哝起来:“阿时才是双标呢,一会嫌弃我年纪小,一会又说我不是小孩子……”嘟哝几声后,他还是拉着时浅渡的手腕不放,“阿时,我化出鱼尾在浴缸里,你帮帮我嘛?” 有些人的乖巧,是不愿意给别人添加一点麻烦。 而有些人的乖巧……是明明看起来很听话,却总是在一点点地侵蚀别人的底线。 时浅渡识破了他的小计俩,眯眯双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要,你自己洗。”她故意很嫌弃地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都是血腥味,快去。” 说着,她把自己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来丢到地上,仔仔细细地洗净了手,不再去看那双总是叫人不忍心的眼睛。 阿时还是不会事事都包容他。 柯米有点失落,自己走进浴室里,背影看上去丧丧的。 他要再努力多久才能让阿时多喜欢他一点啊。 浴室中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温热的气息让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又蒙上一层蒸汽。 柯米把衣服都丢到一旁,用温水把自己头发上和身上溅到的血都清洗干净。他们以前生活在海水中,是不用“洗澡”的,更不会用洗发露沐浴露。 这次他挨个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打开一遍,嗅嗅里面的味道。 最终,选中了一瓶甜甜的芒果味沐浴露,用起泡网揉出了丰富的泡沫凃在身上,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温水和泡沫沾到磨破了一点的皮肤上,刺刺的有些疼。 真的很疼啊。 一会儿让阿时吹吹,不,亲亲就不疼了。 这次他把自己洗干净了,阿时就不会嫌弃他身上有血腥味道了吧? 他冲净泡沫,垂头看看自己。 莹白的皮肤,流畅的线条,纤瘦中有一丝不太显眼的力量感。 很完美呀。 他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道。 拿起毛巾擦净身上的水珠,穿上遮羞的衣裳,悄悄地溜出浴室。 时浅渡正在沙发上瘫着,半梦半醒地听见有脚步声逐渐接近,“刷”地翻了个身。 下一秒,被芒果味的小人鱼抱了个满怀。 小家伙身上只穿了两件,宽大的半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笔直的双腿在衣服下面若隐若现,因为他的动作,宽松的领口下滑,露出漂亮的锁骨。 他的头发还没干透,半干半湿地就扎到了她的脖颈间。 柯米伸出破皮的手掌,窝在时浅渡身上说道:“刚才冲水更疼了,必须要阿时亲亲才能好。” 颇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作者有话要说:  妈哟,孩子没见过世面,孩子从来没在一章里见过这么多营养液!!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评论支持!! 我今天有点卡,更的少一点,明天一定日万!!! 感谢在2021-11-22 20:59:20~2021-11-23 23: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喧 130瓶;肖战糊糊糊 70瓶;陆陆陆味 60瓶;冬岘 40瓶;真诗 18瓶;3741013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可怜小人鱼10 第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身上的小家伙又温又软, 还带着一股甜香。 时浅渡从迷蒙中醒来,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抬眼便看到身旁是一张充满期待的小脸, 接着瞥瞥柯米手上那一丢丢丢擦伤——就是她这么怕疼的人,都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伤喊疼啊!! 她有点嫌弃地撇撇唇:“去拿药箱,自己涂点药就好了。” “不要,只有阿时亲亲才能好!” 柯米的声音抬高。 正当他不停软乎乎地撒娇时, 门锁一响,叶永言和明陈两人回来了。 叶永言比平时消停了不少,一眼看到沙发上的两人,微微一怔:“老大, 我们回来了。” 被外人看到自己撒娇的模样,柯米有些害羞, 连忙往时浅渡身后躲, 耳尖微红, 然而双臂还是死死地圈着时浅渡的腰,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房子怎么样?”时浅渡拍拍柯米的胳膊。 柯米明白了她的意思,嘟嘟唇,不太乐意, 但还是乖乖松开了手臂。 他想, 他不能让阿时生气。 “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事情还顺利吗?”时浅渡直起身子问道, 睡意彻底消失了。 叶永言搔搔头:“嗐,那当然是顺利了。” 只是……很心疼。 “老大,我跟明陈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 他一边说着, 一边把明陈连拉带扯地拽回了房间。 时浅渡看着他们,直到房门被关上。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脚,低头一看,便见到柯米光着的小脚丫淘气地踩着她的拖鞋,嘟着唇好像在自娱自乐,又好像在暗自生气。 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家伙。 她伸手在柯米面前晃了晃:“疼的话就自己去拿医药箱。”视线扫过他脖颈上已经开始发青的勒痕,又道,“脖颈上也需要涂点药。” 柯米继续踩着她的拖鞋,也不去拿医药箱,有些赌气的意思。 满脸写着:没有亲亲不开心!! 期间,他偷偷抬起眼来瞥了时浅渡一眼,见她时浅渡没有丝毫动容之意,终是咬咬下唇,起身自己去拿医药箱。 回到沙发上的时候,他故意没有坐在时浅渡身边,而是坐到沙发的边缘,故意离时浅渡远远的,好像在无声地轻哼:他被人围攻受伤,不给亲亲就算了,还要他自己拿医药箱……哼,阿时一点都不关心他!他再也不要喜欢阿时了! 哼哼唧唧地给自己上着药,可视线还是控制不住地往时浅渡那边瞥。 呜呜呜,阿时真的就这么晾着他吗? 再给阿时两分钟时间,如果还不跟他说话,他就真的生气了!真的不理阿时了! 他把手心的擦伤处理好,两分钟就要到了,时浅渡还在浏览网页。 五、四、三、二…… 一点五、一点三、一点二、一点一、一…… 把一秒钟拆成五秒也不够用。 柯米没有数到零就停下了数数,生气地打算再也不理时浅渡。 可没过几分钟,心里越来越痒痒。 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还能清晰地听到阿时轻轻浅浅的呼吸。他感觉自己血管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惹得他有些坐不住。 是不是他刚才哪里惹得阿时不高兴,他自己却没发现,阿时才这样不理睬他的? 如果他不主动找阿时,阿时会不会再也不和他说话? 阿时会不会觉得,救了一条不懂得感恩、只知道耍小脾气的人鱼? 甚至……阿时会不会把他丢回到海里,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或许…… 或许他不应该赌气,不应该这样耍小性子。 可是,他也是条有骨气的小人鱼呀! 他刚才都做得那么明显了,才不要主动跑过去呢。 在沙发一角翻来覆去好几次,他终是忍不住抱起医疗箱,像是只小螃蟹一样横着一下下挪到时浅渡的身旁,伸出食指轻轻地戳在时浅渡的胳膊上。 “阿时,我……看不到脖颈的伤痕。” 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小表情又纠结又自我唾弃。 啊,他现在已经是一条没有骨气的小人鱼了,不过……只要能跟阿时和好就好! 表情里多了一些期待。 这小家伙赌气回来了。 时浅渡心里觉得柯米有点幼稚,幼稚得很可爱,叫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现在又需要我了?刚才不是跑的挺远的嘛。” “……” 阿时这是在故意调侃他! 柯米耳朵有点红,嘴硬道:“我哪有跑很远!” 他只不过是……不小心坐错了位置,哼。 他的语气故意表现得凶巴巴的,听起来反而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被他逗得心情愉悦,不禁弯弯唇角,从医疗箱中拿出涂抹的药膏:“仰头。” 小人鱼乖乖地扬起脑袋,修长白净的脖颈展露出来。 美中不足的是那道骇人的痕迹,青紫青紫的,在他娇嫩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看起来很疼。 她用食指沾了些去淤青的药膏涂抹上去,特意放轻了些力道:“这个力道疼吗?” 微凉药膏涂在脖颈上,温热的指肚将药膏化开,把温度传递过来。 柯米微凸的喉结滚了滚。 他是能感受到阿时的温柔的,他也知道阿时对他好,可为什么就不愿意亲亲他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太小了,觉得他还是一条未成年的小人鱼? 他眼珠一转,用余光看着时浅渡,锲而不舍地开口:“还有一点疼,如果阿时……”亲亲就不疼啦。 “又亲亲就不疼了?”时浅渡笑着接下他的话茬,调侃道,“那我以后开诊所得了,包治百病。” “……不行!”柯米立刻扬声否定,声音大得能让时浅渡感觉到声带明显的震颤。 阿时才不能亲别人呢,只能亲他! 食指和中指模仿着双腿,在沙发上往前走去,揪了揪时浅渡的衣摆,又顺着时浅渡的胳膊“爬”了上去,到处捣乱。 “阿时只能给我治病,不准跑。” 真的太可爱了,而且……比她想象中执着多了。 那就稍微成全他一下吧。 时浅渡轻声地笑,捉住他作乱的小手,轻轻吻了吻他透出粉红的指尖。 “……!”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摄影机里的慢动作,他看着心心念念的人缓缓垂下头,微瞌着双眼轻吻他的指尖,温软的触感炸开,叫他有些害羞。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那般,被人捧在掌心。 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也会为他而低垂下高贵的头颅。 这样的联想让他微怔,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这样就不疼了?”时浅渡问。 “啊……嗯。”柯米恍然回过神,抬眼就跟那双充满笑意的双眼对视,脸色蓦的通红。 啊啊啊阿时竟然真的吻他了! 虽然只是轻吻他的指尖,但……他还是开心到冒泡! 羞赧又开心,透出绯红的白皙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好似春暖花开。 说起来,他有把手洗干净吗? 刚刚没有摸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不能叫阿时感到不舒服呀。 他不敢再跟时浅渡对视,羞赧地往她的怀里钻,低低喏噎道:“多亏了阿时,不疼了呢。” 在时浅渡看不到的地方,他嗅嗅自己的手指。 啊,芒果味的,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想,多撒撒娇还是很管用的嘛。 而且阿时一定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应该让他来多主动一些,以后多缠着阿时一点。 他一定能让阿时喜欢上他! 时浅渡顺势靠在沙发上,轻轻揽住笑得正开心的小人鱼。 他的力量那么大、大到能一拳把人锤成肉饼,可缩在她怀里时,却那么轻盈柔软,好似水一样摊开在她身上,带着有些燥的温度。 给一点点甜头,他就会很开心,很容易满足。 “对了阿时,我觉得沙发睡觉太不舒服了,晚上想跟阿时睡在一起……” 刚觉得小人鱼容易满足,他便又试探着开口了。 时浅渡掐掐他的腰:“不是说了不行吗?你搂着我我觉得跟鬼压床似的。” “那我不搂着阿时了,可以吗?” “不——行。” “……” 知道柯米仅是看起来柔弱,时浅渡便把家里有的装备全都丢给他玩,看着他单手轻松拎起一个明陈都得双臂一起才能运用随意的重型武器,她忍不住感叹——种族天赋真好。 柯米一直是个颇有好奇心的小家伙,自己摆弄那些装备,也玩得不亦乐乎。 很快就到了晚上。 柯米趴在沙发上,身上的毯子被他调皮摇晃的双腿踹跑了些,从沙发上垂下去。 他看着时浅渡房间的灯光暗下,陷入一片黑暗。 暗色中,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看起来贼兮兮的。 安静地等待一段时间后,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来到时浅渡的门前按下门把手,蹑手蹑脚地跑进房间里,爬上了床。 这次他没有再往旁边滚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趴在一边,侧脸看着身旁的人。 阿时真好看呀,又对他那么温柔。 他喜欢阿时笑看着他的模样,喜欢阿时轻轻地揉他的头,喜欢阿时身上暖烘烘的感觉……他好喜欢阿时,总是忍不住亲近。 只要这样望着对方,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反正他们人鱼的睡眠很短暂,可能两三个小时就要醒来一次,到时候再偷偷溜出去就不会被阿时发现他不听话啦! …… 看起来十分委屈的小人鱼,充分地演示了什么叫做积极认错、坚决不改—— 时浅渡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柯米正乖乖巧巧地窝在床铺一角睡得正香,红润的唇张张合合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精致的面容看起来更像是一副艺术品。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可能是为了不打扰到她睡觉,连被子也没有盖,只穿着轻薄的睡衣猫在一旁,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十分可怜又可爱。 好吧,也不算是坚决不改。 至少是有意识地不过来打扰她的睡眠。 ……不过,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距离大半米远,究竟意义在哪呢? 时浅渡不太明白。 但她看着小家伙缩成一团熟睡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忍。 她伸手过去,轻轻地揽住柯米的腰,想把他往被子里带带,一下子摸到一片冰凉——他一晚上都不盖被子窝在这儿,身上早就凉得透彻。 还不得冻坏了? 被时浅渡这么一碰,柯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脸时,瞬间瞪大了双眼。 窗外天已经大亮,阳光明媚。 啊啊啊他怎么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被阿时发现他偷溜进来了! 他很紧张,连忙磕磕巴巴地开口解释:“对不起阿时,我……我偷偷溜进来了,我本来想稍微靠一会儿就离开的……” 细听的话,嗓音有一点儿沙哑。 时浅渡蹙蹙眉头,一撩被子,把他整个人蒙起来:“看看你自己冷成什么样子了。”接着,又把他往床中间揽了揽,“你先暖和暖和,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身体,柯米忍不住想要喟叹出声。 好暖啊。 阿时没有生气吗?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上一秒眼里还带着被人抓包的慌张,下一秒眼睛就亮了起来。双臂主动揽住了时浅渡的,把自己的手塞到时浅渡的掌心,感觉到一片温热。 他撒娇道:“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感冒过,健康的很呢!”以前没有生过病,他语气中有几分小骄傲,“阿时就放一百个心……啊切!” 时浅渡&柯米:…… 时浅渡当即笑出声:“你瞧瞧,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吧?”她握住柯米冰凉的手,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敏锐地发现稍微有点烫,“你就等着发烧难受吧!” “阿时还笑!”柯米蹭蹭鼻子。 他这下也觉得不太对劲,好像嗓子有一点点疼,不过不是很明显。 另外的,身上盖着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 “谁叫你不听话,大半夜偷偷溜到我这的?”时浅渡戳戳他的脑门。 “我……”柯米扬声开了个头,却没说下去。 顿了半晌,他把自己大半张脸都蒙在被子下面和枕头里,用模模糊糊的声音喏噎道:“还不是因为实在太喜欢阿时了嘛……只是看着阿时,就会觉得好开心。” 说完,藏在被子下面的耳尖偷偷地红了。 精致的少年猫儿似的窝在床上,声音软软糯糯地说着撒娇的话,尾音稍稍上扬,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从人心底滑过去,带起一片涟漪。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一会儿给你找点药吃,压一压没准能下去。” 她搔搔头,走出房间。 客厅里,明陈这个大块头正在来回来去地踱步,看到时浅渡出来吓了一跳,整个人颤了颤,脸上划过一丝惊慌:“老大……” “怎么了?”时浅渡问。 “……”明陈难以启齿,脸上又急又气,充满着担心。 他磨搓几下手指,终于叹了一声,指向墙壁。 时浅渡一向爱护自己的刀,每次总是在墙上加个漂亮的刀架。 而此时,刀架上空无一物。 “老大,叶永言他也……不见了。”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明陈说的有点艰难,“昨天我们从新的房子里出来就不太对劲,可我真没想到……老大,他一定不是自愿的,或许……” 说到一半,他禁了声。 不是自愿的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做了不该做的错事! 见了面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很心痛这段情谊,更是恨铁不成钢——老大一直对他们两个这么好,就连近亿的房子都大方送给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背叛的事来?! 时浅渡忽然弯弯唇角,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这么急不可耐啊……” “明陈,收拾东西,一会儿跟我走。” “老大,我们这……”明陈连忙跟上时浅渡的脚步,又顿下,“我明白了。” 他眼神复杂,语调有些低落,却没有犹豫。 叶永言那混蛋小子背叛了老大,但他说什么也坚决站在老大这边! 时浅渡简单地找出几盒治疗感冒的药剂。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需要热水沏开的苦涩冲剂了,取而代之的是药效更好的药丸和家用型针剂,自己在家里也可以给手臂打针,效果比药丸好上数倍。 她端着热水和几种药品放到床头柜上,故意板着脸,从一个盒子里拿出针剂。 那针头足足有五厘米长,看得柯米被唬到,紧紧地裹住身上的小被子,往后逃了很多。 “阿时,这是做什么的?” 时浅渡瞥他一眼:“发烧了就得用这个扎到你手臂里才行。” “扎进手臂里?”柯米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兮兮的,低声央求道,“可不可以不扎……” 他最怕疼了,而且这样的针头扎进皮肤里,万一留下痕迹怎么办呀。 “你还知道怕呢?早干嘛去了。”时浅渡眯眯双眼,颇有一种威胁的意味,“以后还随便大半夜跑过来吗?” “我不敢了。”柯米鼓鼓唇,又一次认错很快,并在短暂的停顿后可可爱爱地补充,“我以后会提前过来,央求阿时让我留下。” 时浅渡:…… 果然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 …… “这就是那把刀?” 凶悍的男人将黑刀在手中颠了颠,想要拔刀试试真伪,却不想怎么都拔不出来,即便他用上了吃奶的劲。 他感到有些丢面子,眉头不由得紧皱。 “你当然是拔不出来,高端的装备不是谁看一眼就能懂怎么用的,当然我也不懂。”叶永言刚急急忙忙地赶到这边,额头上都是汗,“不过你们首领什么装备没见过,肯定明白怎么用。” 解释完,他的视线在这片废旧的老城区里乱窜,寻找自己弟弟的身影。 “头儿,这把刀确实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而且咱们的人昨天盯着呢,这小子从头到尾没有离开新格城,也没有人去找他,肯定没工夫临时造一把假的。”旁边有人低声跟男人汇报着。 男人轻应一声,满意地点点头,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追杀时浅渡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之后,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被骆越彬骂的狗血淋头,还有两次被抽得皮开肉绽,简直就是噩梦。 这次终于有了进展,他一秒也不想耽搁,于是转身就要蹬上最快速的飞行器。 “你站住!我弟弟呢?”叶永言往前追了好几步,面色紧张,眼里有点不易察觉的怒意,“你们极上堂,不会都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吧!” “呵,他们会带你去见你弟弟,人跑不了。”男人冷笑一声,给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带他去吧,在好好送送他们。” “是,头儿。”几个壮汉应声,双手持着武器指指叶永言,“跟我们来吧。” 叶永言心中有些不安,暗自握紧拳头,跟上脚步。 他们走进一栋大楼。 这里曾经是一家艺术馆,占地面积广、地面空旷,现在还有不少雕塑头像、塑料模特等歪歪扭扭地丢在这里,缺胳膊断腿的,有点阴森。 可怜的男孩被绑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口中塞着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 看到自己哥哥真的和那群混蛋们一起来找自己,他眼中爆发出了浓重的悔恨、厌弃和自责。 “唔……唔唔唔唔……!” “小铄!”叶永言大喊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把弟弟口中的破布扔掉,“你没事吧?” 他上上下下地看着自家弟弟,目光扫过断腿上的伤口和血迹,一阵心疼。 “你做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没事!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叶铄大吼起来,眼底积聚着眼泪,“我没想到哥你会是这种人!你就算来又能怎么样,他们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叶永言眼皮一跳,解开绑着叶铄的绳子后快速站起来,把叶铄挡在身后。 他看着四周面色不善的壮汉们:“你们……” “哈哈哈哈哈!你弟弟说的没错,你对我们又没有什么用处,留着你们做什么?”一人冷冰冰地咧开唇角,“一个判主的垃圾,没有人需要!我们会把你们的死状直播给时浅渡瞧瞧,说不定还能让她觉得有点解气呢。”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越来越近。 那些都是眨眼就能在人身上穿个洞的武器,叶永言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滑落下来。 就算脚上穿着推进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都不一定能躲过。 他头皮发麻,心中忍不住狂吼:老大啊啊啊你为什么还不来啊!!他真要死球了!! 关键时刻,似乎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喊,一个嚣张的女声出现回荡在空气中—— “直播就免了吧,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老大……!”你可终于来了!! 叶永言内心深处泪流满面。 “什么人!” “时、时浅渡……?!” “她怎么……” 几名壮汉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枪口也瞬间对准了时浅渡。 他们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配备的武器都是最先进的,可以自动瞄准和追踪目标。 “她这次没有了刀,不足为惧,咱们杀她立功!”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壮汉们的士气立刻高涨。 然而下一秒,一抹暗红的影子在空中飞射出去,瞬间就穿透了一人的额头。 他猛地瞪大双眼,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便在空中摇摇晃晃几下,摔倒在地。 额头上明显的穿孔让人心惊胆战,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不出几秒就染红了一片。 “什、什么情况?!” “她不是没有带武器吗?” 剩下的人慌乱起来,连忙拿起手中的武器对准时浅渡和叶永言。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破开了个小口子的食指上,渗出一小片深暗的红。 战斗机的轰鸣声在楼房外面响起,“轰”的一声巨响便炸毁了半栋楼房,无数碎石钢筋等坍塌下来,大地在震颤,让人站都站不稳。 在场的人全都惊慌地往外跑。 时浅渡也趁乱把叶永言和叶铄两人带到外面的安全地方。 明陈从战斗机上丢下来一套叶永言常用的装备,被叶永言一把接住。 “老样子,开工了!”时浅渡扬扬唇角,笑得张扬。 三个人的配合一如既往地稳,很快就把正片区域清理了干净,还非常符合他们“捡垃圾”的习惯,把对方手里的装备都捡了起来,丢进战斗机里。 “所以……小时姐姐是和我哥商量好的,故意把刀给对方的,是吗?” 叶铄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片硝烟。 从小受过的苦,让他成为一个早熟的聪明的男孩。 “是这样。”时浅渡点头,“只要能把刀送给骆越彬,我就能知道极上堂总部的位置。” 极上堂的总部实在是太难挖了,过去的数个月,叶永言跟明陈每天都在想办法,却没有丝毫进展,便也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前提是,极上堂的人绝对相信,送到手里的刀没什么问题,这样才会被送到骆越彬手中。 叶铄眨眨眼,像是忽然放轻松了很多,呼出一口气道:“太好了,我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混蛋……真是太好了。” 他眼中清亮得很,让人一下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明陈蹙蹙眉头,他想说什么,被叶永言怼了怼手臂,示意他别说。 他平时话不多,不爱说话,这次却有点憋不住。 “可这样的话,老大你是拿小铄和老叶两个人做诱饵啊!”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万一他们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哎呀,你别说了!是我,是我……”主动提出用小铄做诱饵的! 叶永言连忙拉着明陈。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时浅渡蹙蹙眉头。 “啊……我不是,我只是……”明陈的声音弱下去一点。 他口才不好,说不出太多解释的话。 他只是觉得难受,好像老大把他们的性命当成儿戏。 时浅渡倒也能明白明陈的想法和感受,她伸出手,狠狠地拍在他的脑袋上:“你这小子还真是不信我啊?我既然同意这么做,就有保护他们安全的信心。” “不安全也没关系。” 叶铄忽然开口,他的声音还很稚嫩,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定。 “如果没有小时姐姐,我跟我哥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能活到现在,我们的命都是小时姐姐的,能有这样的机会报答小时姐姐,我真的很开心。”他拉拉自家大哥的手,抬头问,“是吧,哥。” 叶永言揉揉弟弟的头,浑不正经地说道:“是啊是啊,命都是老大的,一点危险又算什么。” 他向来不正经,这次则是用不正经来掩盖心中的认真。 是啊,命都是老大的。 尽管面对死亡,他还是会恐惧。 …… 通体漆黑的长刀在经过数道检测后,得出了一份报告。 “没有超标的危险物质,没有电磁反应,没有光子反应,没有定位或者监听系统……很安全,可以送到首领那里。”检测人员翻翻加急得出来的检测结果,神色有些古怪。 然而他看着眼前人兴奋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 在他看来,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检测出来,才更加奇怪——再是高明的装备,经过精密的检测,也肯定能看出玄机。 可这把刀什么都没有,好像就只是一把最普通的……冷兵器。 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有人随身携带淘汰几百年的东西? 况且时浅渡拿这把刀削断一栋楼的视频很多人都看见了,显然不是普通长刀能做到的。 检测员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只是一把“冷兵器”,要是真的开诚公布自己的想法,恐怕要被同行笑话死,从今往后在这里都混不下去。 纠结片刻,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罢了罢了,万一是真有什么他们没有掌握的高科技呢? 长刀被人用最小心翼翼、最安全的方式送往极上堂的总部、骆越彬的老巢。 很多人都期待着,自家首领能发现这把刀的妙处,再用首领天才一般的头脑,仿制出类似的武器,这样……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能称霸世界了? 这边的人们陷入美梦之中,而时浅渡则想着柯米那生病的苗头,没多耽搁时间,收拾好现场,便回到了家里。 两个小弟带着叶铄去了他们自己的住处,房间中没别人,静悄悄的。 柯米还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全都踢到一边,甚至身上的衣服都被掀起来,自己大咧咧地晾着。 时浅渡蹙蹙眉头:“生病了还不知道好好盖着被子?” 她走过去,想把被子给柯米盖上,却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少年浑身都在泛红,向来灵动的水蓝色眼眸里擒着水光,浓密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红润的唇微微地长着,一呼一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 异样的诱人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乎有着某种别样的意味。 身下的床单被他自己滚来滚去的难耐扭动折腾得乱糟糟的,十分暧/昧。 第一次经历繁衍期,身上陌生的感觉让柯米难耐又无措,几乎要哆嗦着抽泣起来。 他模模糊糊之间看到时浅渡的脸,仿佛见到救星。 炽热的手掌立刻缠上她的手腕,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能掐出水来的声音,绵软又可怜:“阿时,我好难受呀……呜……” 作者有话要说:  繁/衍期到了(狗头 感谢在2021-11-23 23:59:25~2021-11-24 23: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30瓶;咸鱼奈奈子 5瓶;云依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可怜小人鱼11 第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呜呜……阿时……” 漂亮的少年小猫一样在时浅渡怀里呜咽, 难耐地扭动着身体。 独自忍耐痛苦这么久,终于看到了依靠,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 把自己的全部情绪都宣泄出来, 不断把身体凑近身旁的冷源。 他是第一次经历繁衍期,却不是傻子。 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便挣扎着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在她耳旁嗫喏道:“阿时, 我、我好像是到……”说到一半, 他顿了顿,充满羞意地把脸往下埋,“繁衍期了……” 说完,本来就透着潮红的小脸,更是涨红的厉害。 在海里,他见过其他人鱼繁衍期的模样, 当时也没有当一回事, 却没想到过, 自己经历繁衍期会觉得这么难捱。 每一刻都想要发泄出去,自己在家这么长时间,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门道,蹭了半天都没有解决, 真的是……太痛苦了。 还好阿时回来的不算晚,他还有阿时在。 时浅渡轻轻揽住这烫手的小家伙, 柯米几乎软成了水, 瘫在她的怀里。 人鱼的繁衍期要怎么度过? 她脑子里的知识真的不包括这一条,于是快速打开系统,开始查找人鱼相关的资料。 好在系统里关于这个小世界的基础设定资料比较齐全, 很快就调出页面。 人鱼的繁衍期又称求偶期、发/情期,处于繁衍期中的人鱼身上会发出异香来吸引异性,香味很浓重的,还会诱发附近的人鱼也进入短暂的繁衍期。因为人鱼道德感不强、没有明确的家庭观念,他们的繁衍期一般都是逮着谁是谁,不会有固定的伴侣。 繁衍期是人鱼族的正常现象,第一波情/潮无法靠外力抑制,且繁衍期一般持续时长在十五天到二十天左右,期间人鱼会表现出情绪不稳定、内心脆弱等等现象,稍一撩拨就会再次发/情。 时浅渡把页面上的文字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 资料里只写了最基础的设定,却没有写明这中情况的最佳处理方法。 没法抑制,时长达到十五天到二十天。 也就是说,只能靠某中不可描述之事才能解决。 她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身份匹配模式,所以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鱼,人鱼族的繁衍期需要怎么解决、对待人鱼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这些她全都不清楚。 她可以帮柯米一起度过繁衍期,可是她怕自己什么都不懂,做了什么对这小家伙不好的事。 或许,应该找个人鱼同族请教请教。 反正在新格城中都是有钱人,找到一个养了人鱼的人家,应该不算太难吧? 异样的甜香持续地传入鼻息之内,似乎也在侵蚀着头脑和理智。 时浅渡是个说做就做的行动派,不适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起身离开,却被柯米一把拽了回去。 人鱼的力气不可小觑。 察觉时浅渡想跑,柯米的手臂死死地抱住她的腰:“阿时别走……!你想去哪?” 语气里有一中可怜巴巴的感觉,让人舍不得离开。 时浅渡被那股难以形容的香气诱得气息有些不稳,知道柯米现在难受的很,便好脾气地摸摸柯米的后背,解释道:“我去找一个你的同族……” 繁衍期确实是情绪很不稳定,柯米还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立刻悲从心来,整个人陷入一中不可自拔的难过之中—— 他这么喜欢阿时,可阿时竟然想在这中情况把他推出去送给别人! “我才不要!”他呜咽着打断了时浅渡的话,喉咙里发出了像是幼兽一样的声音,小拳头用上了些力气,一下下地捶打在她的肩膀上,似是责备又似是撒娇,“我虽然没有说出来过……可是,可是我心里只有阿时,我不想和别人……不要……” 越说哭得就是越厉害,纤长的睫毛上甚至挂上了水珠,轻轻一眨眼就“噼里啪啦”地砸落到时浅渡的衣服上,晕湿了一大片。 他难过的要命,吸了吸此时有些不通气的鼻子,用模糊不清的声音不停地说道:“不要啊呜呜呜……阿时不要……不要把我推给别人好么?” 自从喜欢上阿时,他就没有想过再去找其他人鱼,他只想和阿时做这中事情。 若是只能去找别人,他宁愿就这样自己硬生生受着! 阿时如果有一点点喜欢他,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吧,更不可能会想把他推给另外一条人鱼,所以,阿时压根就没有喜欢过他,哪怕只是一点点。 越多想就越是难过,他在心里直接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狠狠地咬破自己的唇,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狠心推开时浅渡,翻了个身,自己在大床的另一边窝成了小小的一团,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让自己不要在做出那中羞耻的举动。 “我宁愿自己……呜……自己呆这半个月,也绝不要和别人!” 他的声音带着细弱的哭腔,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说得坚定又绝望。 身体中一股又一股的翻涌着,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血流出来,他尝到了血的腥味。 一阵又酸又涩的感觉从心头涌上来,他眼中的泪几乎止不住。 好像在繁衍期,泪腺都变得更发达了起来。 一直那么娇气又怕疼的小家伙此时倔强的很,一边抽泣一边独自忍受着身上的所有难受。 时浅渡被他这突然而至的剧烈反应搞得怔了怔,继而有些无奈。 还真是繁衍期时异常敏感、喜怒无常啊。 “呵,你这小人鱼,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她揽住小家伙的腰把他往回带了一点:“你我都没有经验,我怕伤到你,想找个你的同族问一下情况,多了解了解。” “真的么?”柯米顿时一喜,转身就扎到了时浅渡怀里,把自己不适的身子往她怀里挤,“不用问别人,我其实……唔,都懂的啦……” 这么说着,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他故意往时浅渡耳畔吹去热气,用湿哒哒的可怜声音道:“阿时,你帮帮我……呜呜……” 猫儿一样的小家伙翻身,香味也跟着袭来,让头脑一阵晕眩。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旁炸开,时浅渡的心跳都跟着快了不少。 啧,这小鱼实在太诱人了。 她喉咙一滚,望着柯米盛情邀请的模样,揽着他的腰一滚,把人压在身下。 “这么主动,可是会被欺负的哦。” ……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上,小人鱼正窝在她身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小人鱼白皙的皮肤上还透着粉红,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尾绯红,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他整个人软软乎乎地窝成一小团,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 “阿时,可不可以……”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水汽,好像刚才哭过似的,湿湿嗒嗒的。 之前那股难耐而压抑的感觉已经变得细微,显然汹涌而至的繁衍期不适感已经褪去不少。 时浅渡正把玩着柯米柔软的发丝,神色懒洋洋地十分惬意,修长的双手灵巧地把柯米的头发编出了细细的麻花辫。 小人鱼长得异常精致,加上几个小麻花辫,莫名有一中异域风情。 瞧见眼前人眼眶发红的样子,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恶劣地把他欺负地哭出来。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小人鱼想说什么,嗓音微沉:“不可以。” 小小年纪,还没完没了了。 柯米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可怜地眨眨眼睛,抓着床单的手指终于松开,伸出透着粉红的手,害羞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他不敢抬头去看时浅渡的眼睛,低声在她耳畔嗫喏道:“阿时,我真的不舒服……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不是装的,是真的还不太舒服。 人鱼的繁衍期很明显就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那股难受的劲儿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柯米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软乎乎地趴在床上。 眉眼之间全是餍足与舒爽,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睡觉姿势不对劲,一向不打呼噜的他,竟然有点打小呼噜。 一呼一吸之间,红润的唇微张着。 时浅渡坐在床边,看着小鱼安静的模样,唇角往上翘了翘。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啊。 繁衍期时么……比平时还要更可爱些。 她用温水打湿毛巾,帮小鱼把身子擦了擦。 柯米的皮肤又软又嫩,实在娇贵,经过刚才的折腾,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她帮忙清理时看到这些,少有的老脸一红。 谁叫这小鱼繁衍期总是过不去的,弄成这样总不能怪她吧。 不过……还是帮忙涂些药吧,省的小鱼醒来后觉得痛。 啧,人鱼族的皮肤都这么娇嫩的吗? 擦净了身子,又把小人鱼身上的痕迹都细致地涂好了药膏,这才算是彻底完成了善后。 时浅渡戳戳柯米的脸蛋,掀起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不留空隙,只在外面露出半个小脑袋。 她想,小家伙,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吧。 等到柯米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卷翘的睫毛呼扇几下后,他彻底地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窗外漆黑的天色。 身上是暖烘烘的被子,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一切都舒服得恰到好处。 第一次繁衍期太过汹涌了,他到后来实在是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可现在身上一片干爽,好像还涂了药。 这一定是…… 想到在自己不知事的情况下,阿时帮他把身体的每一寸都擦干净……他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红润,脸上开始发烧。 今天实在是很难受,哭得太久了,眼睛有点肿、也有点痛。 嗓子好像也有点痛,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什么…… 想到自己今天又哭又喊的样子,还有那些在平日里绝对说不出来的话,他的脸“腾”地涨得通红,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羞得裹着被子在床上一连滚了好几圈,脚趾用力蜷缩起来。 又害羞又欢喜。 阿时并不抗拒和厌恶他的繁衍期,还陪他一起度过! 而且,温柔地要命,总是顾着他的情绪。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开心的了。 可能是因为频频回想今天下午的事,他此时竟是又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异样。 繁衍期中,总是容易被勾起这样的感觉。 他抿抿唇,又深呼吸了好几次,告诉自己不能这样——阿时和他说了,太频繁对身体不好的,他要听阿时的话。 柯米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很久,才让躁动缓缓地平静下去。 他能听到房间外面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些交谈,还有叶永言的大嗓门:“老大!饭做好了!来吃饭吧!” 接着,隐隐约约的有美味浓郁的饭香传来,勾得柯米一阵嘴馋。 今天他只有早晨吃了点东西,又耗费了很多体力,此时早就饿得一塌糊涂,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了。 好想出去吃东西啊。 可是……他有点害羞,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阿时。 细软的眉头轻轻蹙起来,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想,反正早晚都要面对阿时,现在当然不能就这么饿着了,要是营养不良,下不出健康的小鱼仔怎么办呀。 为了以后他和阿时的小鱼崽崽,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得棒棒的! 透着薄红的圆润脚趾踩在地上,他瞥见一双棉拖鞋,顿了顿,乖乖得穿上了拖鞋,起身往外走去。 啊,身上好累啊。 这中感觉更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掩饰羞意,他鼓起唇,吐了吐泡泡。 手在门把手上搭了半天,他终于做好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推门出去。 听见声音,餐桌上的三人全都望了过去。 “你醒了啊,要吃东西吗?” 柯米一跟时浅渡对视,脸上刚刚散去的热度立刻就回来了,一下子烫得恨不得能烤熟个鸡蛋。 他脸色红的可怕,只喏噎了一个“嗯”字便不再说话,低垂着脑袋“吧嗒吧嗒”地走到空着的座位上,开始吃东西。 吃饭期间,他安静地非常诡异,完全不像是平时那样,会说些俏皮话,跟时浅渡撒撒娇。 吃东西时也是小口小口的,一点点细嚼慢咽,看起来很紧张。 叶永言和明陈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麻利地扒完碗里的饭,碗筷一撂转身就跑了:“老大,我们吃好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吃完了碗筷放桌上就行,等晚一点我们洗!” 两人离席,时浅渡也很快就吃完了,拿纸巾擦擦嘴:“其实,你不用这么别扭。” 就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柯米却被吓了一跳,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突然点到了睡觉的学生一样,背脊立刻挺直了,耳根红扑扑的。 “我、我没有别扭。”他就是有点害羞,其余的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时浅渡扬扬眉头,调侃地看着他。 “唔……嗯,我不别扭。”柯米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反正,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次呢……” 是啊,他和阿时要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这中事情不能害羞的。 柯米吃完晚饭,揉揉得到满足的肚子,舒舒服服地呼出一口气。 阿时对待他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同,这让他也跟着放松了不少,紧张害羞的感觉逐渐褪去。 他往客厅里偷瞥了瞥,发现时浅渡此时正在沙发上看电影,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跟时浅渡挤在了一起,双臂轻轻抱住时浅渡的。 “阿时,今天谢谢你,让我第一次繁衍期感觉很好。”他很有礼貌地道谢,接着声音稍微低了一点,脸上飞霞,“而且,阿时很在乎我的情绪,对我好温柔啊……不然,我真的会很难熬。” “这中事情有什么可道谢的。”时浅渡好笑地说,摸摸他的头,“看电影吧。” 柯米跟她盖好了同一条毯子,乖巧地窝在她身旁,看向大屏幕。 可他不觉得电影有多好看啊,还不如多看两眼阿时的模样。 他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地唤了一声:“阿时。” “嗯?”时浅渡回过神。 “电影有那么好看吗?阿时竟然看的那么入神。”柯米鼓鼓腮帮子,语气有点不满,但不是责备,而是在撒娇。 电影哪里有他好看呀! 他在心里气鼓鼓地说着,还瞪了两眼屏幕上英俊帅气的男主角。 时浅渡敏锐地发现他的嗓子有点沙哑,再摸摸他的额头,发现额头上的温度也偏高一些。看来,早晨的感冒不仅没好,还更严重了些,只是柯米繁衍期的缘故,让他们都忽略了他身上不正常的温度。 想想也是,她刚回到家时,看到柯米把被子踹开晾在床上,病不变的更严重才怪呢。 她蹙蹙眉头,心说这小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还在发烧,自己醒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吗?” 柯米确实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身上好像也有些发烫,不过…… 他猫在时浅渡身旁,低声道:“我今天一直头脑发胀,身体也一直很,唔,不对劲,所以还以为是……繁衍期没有过去的原因。” 嗓子哑了之后,他清润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许,多了分诱惑的意味。 时浅渡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我给你拿点药。” 很快的,便把医药箱拿了过来,从里面翻出柯米早晨吃的药。 “连续吃几顿应该就会好一些,先吃药,然后把杯子里的热水都喝掉,不要剩下。” 柯米其实是不喜欢喝热水的,他们长期生活在海里,哪里会遇见“热水”这中东西呢? 但时浅渡嘱咐他喝掉,他便非常听话,“咕噜咕噜”地把杯子里还有点烫口的热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就算到最后,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喝光了。”他有点小自豪地把杯子递给时浅渡看,颇有些邀赏的意味。 这小人鱼,真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撒娇。 “嗯,很乖。”时浅渡奖励似的揉揉他的头,感觉到他欢欢喜喜地往上顶了顶。 柯米的眼睛亮了一点,脸颊上的绯红更甚:“那,阿时觉得我乖的话,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完,他还羞赧地抿了抿唇。 时浅渡歪歪头:“什么?” 柯米咬咬下唇,看起来比平时更羞涩。 “阿时喜欢小鱼崽吗?” “如果喜欢的话,这次繁衍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4 23:59:49~2021-11-25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后日灯、舒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可怜小人鱼12 第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柯米自己还是个哭卿卿的小孩子, 此时看着时浅渡的表情却蛮认真。 他局促不安又充满期待,眨眨眼睛,没有把后半段话说出来。 时浅渡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需要别人照顾呢。” 柯米先能把自己照顾好, 她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了。 “我还, 嗯……蛮喜欢。” 柯米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就是觉得, 如果对方是阿时的话,他就很喜欢很喜欢。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如果我摄取了阿时的基因, 生出的小鱼仔一定很漂亮, 而且和阿时一样聪明又厉害!” “等等,你能……生孩子??”时浅渡发现了华点,顿时惊讶地扬扬眉头,眼神往柯米的肌理分明的平坦小腹上看过去。 柯米感受到目光,小腹往后缩了缩,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害臊地用小拳头轻轻锤了时浅渡一下:“和人类不同的啦……我们人鱼族的家庭观念不强, 很少有人有固定的伴侣, 所以无论性别, 如果想要小鱼崽的话,都可以在繁衍期去摄取其他人的基因,这样就可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下去一点, “排卵啦……” 时浅渡觉得很新奇,咂咂嘴道:“没想到, 人鱼竟然是卵生。” ……那岂不是说, 一次就是十几二十条小人鱼?! 不知道为什么,时浅渡脑海里浮现出一幅鸭妈妈在前面一摇一摆地走着、一排毛绒绒的小黄鸭跟在后面往前走的画面。然后有一只小鸭子叫起来,所有鸭子都跟着叫, “嘎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天响。 “是啊,我们人鱼都是卵生,不用阿时费力气的。”柯米从桌上拿起糖果,主动送到时浅渡唇畔,“阿时,你看怎么样?” 她看不怎么样。 以时浅渡看人无比准确的眼光来说,柯米自己绝对照顾不过来他的小鱼崽,没准还会被自己的小鱼崽给弄得又难过又委屈,最终的结局就是——她又要安慰柯米,又要帮他照顾一群小鱼崽。 她是来借着任务休假的,才不是来当保姆的好不好! 所以她拒绝。 “你觉得你能照顾好他们吗?” 咦。 柯米怔了怔,这个他确实没有想过,只想着他很想和阿时生小鱼崽崽。 他们人鱼一般来说,一次性会排卵五到十颗,在生长、成型的过程中,一般只有半数能存活下来,这样的话,最少也是两条小鱼崽。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觉得自己恐怕没法照顾好他们,需要阿时帮忙出很多力。 这样的话……崽崽们岂不是要和他抢阿时了? 本来阿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就不算长,要是在被他们抢去一大半…… 呜呜,好纠结呀。 瞧着柯米慢慢纠结起来的小表情,时浅渡就知道他不行。 她摸摸柯米的头,说道:“还是等你有能力养好他们了在生吧。” 柯米沉默片刻,乖顺地点点头:“唔……好吧,阿时说得对。”说完整个人往时浅渡的怀里钻去,盖着毯子圈住她的腰。 他才舍不得把阿时跟别人分享呢! 他现在还很年轻,不着急下小鱼崽,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阿时不会把他自己丢下的,能下小鱼崽的时间还多着呢~ 时浅渡很自然地一下下轻抚他瘦削的背脊。 忽而,她的动作一顿,轻轻抽了口气,嘟哝道:“这感觉真恶心,真对不住小明。” 柯米没听清整句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恶心”,还以为在说自己,心里一凉,鼻子跟着发酸起来:“阿时说什么?” 繁衍期情绪波动极大,他几乎是分分钟就红了眼眶。 “哎,你怎么又要哭了呀。”时浅渡好笑地用手指肚蹭蹭他的眼角,“我又没有在说你,我是说现在摸我刀的那个家伙。” “……好吧。”柯米吸吸鼻子,狐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把小脑袋凑到她颈窝处蹭来蹭去,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今天我要和阿时一起睡。”他低声嘟哝着,耳尖又有点泛红。 阿时都已经帮他度过繁衍期了,这次应该不会再拒绝这种小事了吧? 繁衍期的小家伙的情绪还真是一阵一阵的。 时浅渡看着他委委屈屈的发红眼眶,感觉到他身上因为发烧而不正常的温度,心软了一点,把毯子往他身上盖了盖,给他捂了个严实。 “好,这阵子就听你的吧。” “嗯!”柯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另一边,极上堂总部。 通体漆黑的长刀经过全面检测、消毒处理后,被人双手奉到骆越彬眼前。 “这就是时浅渡的刀?”骆越彬睨视着长刀和跪地的属下。 男人垂头看着地面:“是的,首领,属下已经把刀交给检测中心的人检查过,是全面安全的,首领请放心。” 他因为时浅渡的事,已经被暴打好几次。 又一次跪倒在这个房间里,他的腿都在不经意地颤。 “哼,拖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办成件事。”骆越彬冷哼一声,抬手把刀举起。 他倒要看看,这把威力巨大的“冷兵器”到底有什么玄机,能让他装备精良的手下一次次败在时浅渡那个毛头丫头身上。 没有和他的属下一样拿到手里就立刻想拔刀,他先用手一寸一寸地抚过刀身,寻找上面可能存在的异处,然而细细寻找一番后,却发现无果。 刀柄、刀鞘上,都不存在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玄机都在刀刃上。 他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鞘,用力—— 没能拔开刀鞘。 他蹙蹙眉头,不信邪地用出最大的力气,奋力一拔。 手从刀柄上脱离,却仍然没有拔开。 “……” 属下还在房间里跪着,他不想丢掉面子,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又瞧了瞧刀身。 而男人瞥见这个情况,忽然想起叶永言的话来,汇报道:“首领,时浅渡手下那个叫叶永言的说,高端的装备像我这样的人是看不懂怎么用的,但首领您见多识广,肯定稍稍研究一下,就能知道应该怎么用。” 这小子是故意嘲讽他见多识广还是不会用吗?! 骆越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顿时暴怒地一脚踹过去,把男人踢出了好几米。 “我难道还用你教么!给我滚出去!” “……是,首领,我这就滚。”男人擦掉嘴角的血,脚步不稳地退了出去。 骆越彬冷哼一声,坐回沙发上,黑着脸死死盯着手里的刀。 他就不信,他弄不明白这把刀怎么用! …… 柯米一连生病了好几天,最初在晚上烧的厉害,后来温度慢慢降下去了,却一直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只能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 又一次在晕沉中醒来,他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在厚实的羽绒被下翻了个身。 他一连休息了三天,一直在卧床休息,现在他都有些分不清楚,头晕到底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在床上躺了太久了。 时浅渡把热水和药片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伸手摸摸他的头:“烧是肯定不烧了,但你这感冒估计还得有几天。” 她自己要是不小心感冒了,没有一个礼拜肯定好不了。 “嗯。”柯米轻轻地应了一声,平日里总是亮晶晶的蓝眼睛此时看起来蔫蔫的,没有了活力。 他从来没有生过病,当然不知道生病会这么难受。 如果知道感冒发烧会让他难受成这样,那天晚上他怎么都不会偷偷跑来还不盖被子的呀! 他开口,鼻音非常严重:“阿时,生病真的好不舒服啊。” 这几天他擦得鼻子都红扑扑的,还有点起小翘皮,嘴巴也干得很,以往柔软水润的唇如今干巴巴硬邦邦的——他的皮肤从来就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一条外表完美的小人鱼了,这些天他都不想照镜子。 “不舒服才能让你涨涨记性。”时浅渡瞪他一眼,“看你下次还淘气不。” 柯米沮丧地撇撇唇,从被子里伸出手去牵时浅渡,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哝道:“我都这么难受了,阿时竟然不安慰我,反而瞪我……阿时好残忍。” 手指勾住了时浅渡的之后,他唇畔扬起浅浅的笑,拉着时浅渡往床上坐。 嚯,这小家伙真是长本事了,竟然说她残忍。 时浅渡扬扬眉头,盯着小人鱼的眼睛,一手隔着被子抓住他的腿,凉凉道:“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强制变回鱼尾,然后剃了你的肉,煎了你的鱼尾巴,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残忍?” “……!” 柯米双手抓住被角,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充满惊讶和可怜的蓝眼睛:“呜……阿时骗人,阿时才不会……才不会吃了我呢。”顿了顿,他又补充,“我的肉不好吃,很……很老的,不好吃。” 时浅渡被他逗笑,伸手掐了掐他软嫩的小脸:“我怎么觉得还挺嫩的?” 柯米眼珠一转,喜滋滋道:“阿时喜欢我呗~” 他把被子掀开一点,把自己的脸全都露出来,笑得正灿烂。 “嘁,小家伙,你怎么这么自恋。”时浅渡捏捏他有点泛红的鼻子,却被他慌张地拍开了手。 “唔,不能捏我的鼻子。” 柯米把双手都捂在脸上,细软的眉蹙在一起。 这些天他感冒,总是流鼻涕,要是被阿时捏一下,脏兮兮的蹭到阿时手上可就不好了,会给阿时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他要在阿时心中,做一条完美的小人鱼。 “好吧好吧,看你生病不欺负你,听你的好了。”时浅渡拍拍他的头,把一头柔顺无比的发揉得乱蓬蓬的。 柯米也不动弹,任凭时浅渡弄乱他的头发。 其实……阿时平时也对他很好,不会欺负他,他提出的要求大多数都会同意。 阿时还是,挺宠着他的。 - 时浅渡本来准备找出极上堂总部的位置后,就立刻整装旗鼓,一举拿下这个风评极差、作恶多端的军火组织,然而因为柯米的生病和繁衍期,她把时间往后拖了半个多月。 期间,叶永言和明陈两人一直在忙活,一边招揽人,一边做出来一堆pn ABCDE来,就怕到时候出现什么差错,弄得功亏一篑。 “不用弄那么细致,不会有事的,你们多注意休息。”时浅渡总是这么说。 她瞧见两个小弟不分日夜地使劲,怪感慨的。 可叶永言他俩这回根本不听话,非要弄个明明白白才算完事。 极上堂总部的位置一直都是个秘密,无数憎恨极上堂的人想要挖出来,却都是无疾而终。这回时浅渡抛出个诱饵,便立刻有无数人自愿跟随,很快就组成了一只松散却庞大的队伍。 距离时浅渡预计的日子越来越近,又要大干一场了。 她有点兴奋地扯扯嘴角。 柯米看看在客厅里摆弄装备的叶永言明陈,又看看懒洋洋地瘫在床上的时浅渡,问道:“阿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他现在已经成功渡过繁衍期,感冒也好得透彻,身上充满了力气。 以前没有双腿,没有机会陪着阿时一起,这次他想为阿时出一份力,成为对阿时有用的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小叶和小明他们用的那些装备,我也都会用的。” 这些天他有认真在研究呢。 时浅渡回想起废旧工厂中的惨相,“好啊,你想来就一起吧。” “哇,太好了!”柯米开心地蹦跶起来,一路小跑到时浅渡身旁,“我也可以随便选装备吗?” 时浅渡点头,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极上堂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当然了,喜欢哪个就拿,咱们有的是钱,过两天还能有一个军火组织。” 叶永言停下动作,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老大,他这么柔柔弱弱的,过去拼杀真没问题吗?咱们可能会没有时间照顾他啊,更何况他还是骆越彬看中的人鱼。” 这条小人鱼整天跟老大黏在一起,老大肯定很喜欢他,要是他受伤了,老大肯定会难过。 柔柔弱弱的……? 她可是永远都会记得,小人鱼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人类锤成肉饼这件事呢。 时浅渡笑道:“你可以跟他比划比划,看看他是不是很柔弱。” 叶永言在瞥见自家老大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后,缩了缩肩膀:“我是说他看起来柔弱,又没说他真的柔弱。” 他才不比划呢,一看就没好事。 听叶永言这么说,柯米才收回落到他身上的视线。 哼,小瞧他的人,他都会打扁! 他一边选武器,一边用信誓旦旦的语气说道:“阿时不要担心,这次你的刀虽然不在身边,但是我会陪着你呀!我一定会保护阿时不被伤害的!” 孩子似的的小人鱼,此时脸上一片认真,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杀意。 丝毫不用怀疑,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时浅渡,绝对会被他一拳锤个稀巴烂。 时浅渡心中一暖,很配合地笑着回应:“噢,那可就拜托你了哦。” 很多人都以为,极上堂的总部应该坐落在天空之中,是高大巍峨的空中建筑中的一座,在建筑外面设置了隐形装置,外人根本无法发现。 然而,他们以为的是错的,极上堂的总部实际上建在海里。 无数海洋生物在海水中生活,又有永远处于流动中的海水作为阻隔,把总部建在这里,是最容易达成掩人耳目的目的。 巨大的飞行母舰来到空荡荡一片的海域上时,自愿跟随时浅渡的人们全都是半信半疑。 有人忍不住问道:“十爷,你确定骆越彬那混账就在这片海底下?” 提到骆越彬这个名字,他搭在武器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手背上青筋一片,恨不得立刻杀了骆越彬报仇雪恨。 时浅渡挑眉,瞥他一眼:“不然呢,我买一搜飞行母舰就是为了逗你们玩啊?” 那人一怔,垂头看看自己脚下踩着看不到全貌的大家伙,歉然笑道:“对不住十爷,是我太着急了,不应该不信十爷的。” “一会儿他们的基地会浮到地面上来,到时候你们直接上就行。” 时浅渡吩咐完,脸上的神色正经了一点,手指微动。 - 极上堂总部中,骆越彬的指挥室此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杯子摆设或者砸倒在地的桌子柜子,数不清的纸张飞散落地,有的纸上……一片血迹。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跪在地上,全都被骆越彬打得浑身是伤,身上颤抖的厉害,不敢回话,也丝毫不敢抬头。 “你们这些废物!”骆越彬暴怒地大吼,“奈何不了时浅渡,就找了一把屁用没有的破刀联合起来骗我耍我是吧?你们可真是长能耐了!” 他越说越气,随手抄起桌上的漆黑长刀狠狠砸在一人身上。 长刀摔落在地上,静静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说话啊你们!给我个解释!” 骆越彬气到爆炸。 他研究这把刀小半个月时间,别说是一刀削断一栋建筑了,就是连刀鞘都没能拔开! 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的首领,是最先进的武器的拥有者,怎么可能有他不会用的武器? 这些就知道吃白饭的属下,竟然用这种小计俩糊弄他,而他还真被耍的团团转! 实在是可恶! “首领,不然……属下带这把刀回到检测中心,再仔细地看一看?”检测中心的人提议。 骆越彬一脚踹过去,把人踢得鼻血横流:“老子都看不出来什么,你觉得你能看得出来吗?不然老子的位置给你坐坐?啊?” “不不不……属下不敢,不敢。”那人埋头下去,肩膀都在抖,不敢再多说半句。 “哼。”骆越彬冷冷地一哼,不打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地上的黑刀忽然颤了颤,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咻”地直立起来。 “这……”一个属下惊讶地发出声音。 骆越彬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漆黑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伸手去握住刀柄。 可黑刀没有给他握住自己的机会,猛地向上方飞去。 看似普普通通的冷兵器竟然直接撞破了指挥室的屋顶——要知道,骆越彬的指挥室,可是整个总部最坚固的部分!! “混蛋,这都是什么情况!”骆越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破口大骂,“还不快去戒备,给我赶紧把刀拦下来!” 要是直接冲破了他们海底总部的墙壁……整个总部都会被海水淹没,只能浮到海面上区! “是是是……我们马上!”属下连忙退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己的人。 海面上的水流和旋涡似乎和刚才不同了,变得湍急起来,仿佛海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接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从海面下一飞冲天,激起了一层层浪花! 飞天母舰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那把在视频中看到过无数次的黑刀稳稳地飞落到时浅渡的手上。 真是神了! 不愧是被大家暗地里成为“最强武器”的宝刀,还能自己飞回来! 时浅渡把刀重新挂在腰间,垂眸睨视着从水底下缓缓浮现出来的巨大建筑,扯了扯嘴角:“诸位,好戏开场了。” 太多人跟极上堂和骆越彬有仇了。 他们看到从海底出现的庞然巨物,眼中出现的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斥着兴奋、恨意和血性的光——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都不用时浅渡指挥,他们就纷纷按照叶永言他们设计的计划冲了出去,踩着飞行推进器直接从空中一跃而下! 时浅渡有实力有魄力,还真的挖到了骆越彬的老巢,他们愿意听从时浅渡的安排。 “老大,那我们也去了。”叶永言一脚蹬在栏杆上,回望了时浅渡一眼。 在得到她的点头肯定后,肩抗武器飞身跃下。 明陈习惯了跟叶永言配合,也知道他的心思,便一同跟去了。 极上堂总部自打正式建成之后,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外部攻击,总部的人都习惯了安逸的生活,突然遇见这样凶猛的袭击,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第一波冲上去的复仇者们打得落花流水。 巨大的建筑中,满地的狼藉,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双方的炮击轰轰巨响,在耳畔一刻也没有停息,几乎分不清你我。 叶永言用侦查镜搜寻一段时间,终于锁定了自己此番最大的目标。 脚下的推进器猛地爆发,他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弧度,跟明陈两人一起落在地上,漆黑的炮口对准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到叶永言,狠狠地愣在原地:“你不是死了吗?” 他心中满是震惊——叶永言和他的弟弟两个人,不应该死了么! 这些天他被首领留在总部,没有机会出去,可他收到了自己手下的消息,说叶永言已经被顺利解决,可现在来看……被解决的应该是他的手下! “呵,不给我弟弟报仇,我怎么能死呢。”叶永言恨恨地磨磨牙,脑海中回想起叶铄被硬生生拔下机械腿后,膝盖下面那鲜血淋漓的样子,想到叶铄脸上、腹部被狠狠暴打的痕迹,眼底迸射出刺目的愤怒和杀意。 他突进上前:“去死吧!” 另一边,时浅渡左手懒洋洋地搭在腰间的长刀上,在骆越彬面前稳稳站定。 拇指轻轻往上一推,刀刃便出鞘了一寸。 骆越彬刚杀掉几个袭击他的人,把手上的沾满黏腻鲜血的武器从地上几乎不成形的人身上拿起来,抗在肩膀上。 他阴森森地盯着时浅渡,那狼虎一样狠厉的眼神几乎把人吞噬。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跟他抢人鱼、用那把刀戏弄他、害他在属下面前出丑……还挖出了他们极上堂总部的位置! 杀了这个女的后,还要再选址、重建,不知道要浪费他多少时间和金钱。 这些罪过,让他杀死时浅渡十遍都不解他心头的愤怒! 他二话不说,直接拿着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冲时浅渡攻击过去。 这件武器全世界只有一件,是他沉淀多年才成功研究制造出来的,被评价为“最强武器”,区区一把冷兵器,能耐他什么?! 骆越彬不愧是世界上最大军/火商的首领,身上的气势逼人,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普通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颤抖着跪地不起。 可跟他应战的人是时浅渡。 她就那样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悠悠地握住刀柄,在一片青蓝的光线射过来时,漆黑的长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轻而易举地就把青蓝色的攻击抛到别处,直接炸毁了一整栋建筑! 接着在漫天烟尘中跟骆越彬在空中缠斗数次,叮叮当当的轰鸣声刺痛耳膜。 又一次在空中相汇之后,两人飞快地分开。 烟尘散去,时浅渡身上毫发无损,而骆越彬则被破坏了两件装备。 她面对骆越彬不可置信的目光,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极其嚣张。 “跟我斗,下辈子吧。” “你这……”骆越彬咬牙,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娘们!!” 他对自己的力量一直很有信心,此时坚信时浅渡刚才只是侥幸,又一次冲上前去。 来来去去几个回合,时浅渡精准地控制着力道,把骆越彬身上的装备一件一件地破坏、剔除下来,就连他身上号称坚不可摧的铠甲都被她像切豆腐一样拆得散架。 骆越彬意识到时浅渡是在戏弄他,心中更加愤怒,可惜此时他已经没时间去生气——恐惧如同海浪一般排山倒海地涌来,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死死瞪着的双眼中满是红血丝。 时浅渡竟然比他还强,竟然能将那把毫无玄机的刀用出这种水平?! 他完全不是对手……难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吗?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找准时机,用身上最后的装备发射出一枚□□。 金黄色的刺眼光芒顿时在眼前炸开,时浅渡一连后退好几步,用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动向。 骆越彬没有趁这个时候攻上来,反而是逃跑了。 嘁,逃兵。 她在心中轻嗤。 光芒消散后,她一路追着来到了建筑的边沿,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骆越彬一直坚信,只要不死,就能够东山再起。 所以他开动身上仅剩的装备,一身可以在海底像鱼儿一样穿梭游动的潜行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直接潜到水中想要逃离。 可他刚一潜入水面,迎面撞上了一张漂亮的脸。 灵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在水下反射着莹莹光亮的水蓝色鱼尾。 他半长的发在海水中飘散浮动着,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这是……他当初看上的人鱼! 这是他的猎物! 骆越彬瞪大双眼,立刻伸手去抓。 在海中,人鱼又怎么会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柯米鱼尾一甩,灵活地躲过伸来的手,还顺势狠狠地一尾巴拍中骆越彬的脑袋! 骆越彬被扇得七荤八素,鼻血横流。 “草!”他咒骂一声,努力在水中调整方向。 然而柯米那边还远远没完。 他在水里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让人看不到痕迹,只剩下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用上最大的力气,一拳接连一拳地狠狠打在骆越彬身上。 就是这个可恶的坏蛋一直在追杀阿时! 他要为阿时出一口气! 骆越彬身上没有战斗用的装备,在水中完全不是人鱼的对手,还没躲开上一拳,下一拳又跟着锤上来,疼得身体几乎麻木。 一根根骨头被连连打断,他重重地吐出几口鲜血。 该死,被一条鱼打成这样…… 可恶的人鱼,可恶的女人,等他东山再起,绝饶不了他们! 他双眼猩红地瞪着,到死都没能闭上。 …… 总部出事后,极上堂几个分部的人纷纷乘着战斗机快速赶来,投入混战之中。 这场战斗一连持续了十来个小时,才真正落下帷幕。 时浅渡坐在被轰成平地的极上堂总部上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并配上文字:极上堂的东西我接管了。 这条消息直接爆了,在全世界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臭名昭著的极上堂被人连锅揣了!! 往后再也没有极上堂,再也没有“不可说”了! [让我来说一句:十爷牛逼!] [妈的,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在做梦,极上堂竟然真就没了??] [我当时跟十爷一块过去的,报仇真的太他妈爽了!] [挖槽,你跟十爷去的?快给我们讲讲!] [我也想亲手报仇,啧,都怪我这驴脑袋,当时怎么就不相信十爷?] [十爷真的牛逼爆了,极上堂的人跟装备在她面前那就啥都不是,真的太威风了,从今往后,十爷就是我偶像,是我老大了!] [十爷接管了极上堂的东西,应该挺需要人手的?] [我也要跟随十爷!] [我就先把这句老大叫了!老大应该不会介意多个小弟吧!] 叶永言盯着屏幕上一行行往上蹿的文字,脸色有点臭。 这帮兔崽子,想跟他抢老大,门都没有! 偏偏他刚气得锤地,那边就听见明陈开口:“很多人和我联系,说想跟随老大一起,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意思?” 叶永言抬手就拍在明陈脑袋上:“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不想听见什么,明陈就非要说什么! “有人想来?你们看着办吧,谁靠谱谁不靠谱的我也不知道,还是你们熟一点。”时浅渡伸了个懒腰,在沙滩椅上滚了半圈,“收进来的人都交给你们带。” 叶永言一听这话,眼睛亮了。 都给他们带的意思,就是以后这些人都是他跟明陈的手下了呗?! “这我觉得行啊!”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推搡明陈几下,“你快快快,把他们的资料都调出来我挑挑看!” 至于这么高兴么,真是的。 时浅渡失笑地摇摇头。 “阿时!和我去海里玩吧。”柯米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拉住时浅渡的手腕,左右摇啊摇地冲她撒娇,“好不好嘛。” 他如今走进了阿时的生活,也想带阿时去看他的世界,把他的一切都介绍给阿时。 时浅渡以往在时管局休假时,确实蛮喜欢游泳,于是到换衣间换了一身泳衣往沙滩旁走去。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身材”,不算丰满,而是纤瘦高挑中有一种力量感,随着一步步的走动,身上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美好。 柯米在海边等着时浅渡。 他很喜欢大海,却是第一次来到沙滩上,所以对沙滩充满了好奇。两只小脚丫深深地踩进沙子里,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地用上岸来,带着沙流冲刷着他的脚。 好舒服的感觉呀! 怪不得人类都喜欢到沙滩上玩耍呢。 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时,才回过神,扭头看过去。 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轻呼,害羞的抬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又偷偷地把合拢的手指打开一点,露出一条缝隙来。 好奇怪,明明才过繁衍期没多久,怎么又……他抿抿唇,的耳根透出粉红。 不过,阿时的身材真好,穿这身泳衣真好看! “你这小鱼,捂眼睛就全捂上,这样掩耳盗铃很有趣吗?”时浅渡假意拧了拧他的耳朵,牵着他的手腕一起往海中走去。 柯米鼓鼓腮帮子,心说捂住眼睛是礼貌,偷看是成全自己嘛。 他率先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在水下游了几秒,感受着自己被熟悉的海水包裹着,好像回到了最初无忧无虑也了无牵挂的时光。 在水中,他看到一双晕沉漂亮的长腿缓缓向这边走来,便游时浅渡面前时,他“噗通”一下子从水中冒出了小脑袋,双臂依赖地圈住时浅渡的腰,仰头看着她。 皮肤相贴,他心里一阵悸动,明媚的面颊上绯红一片。 双腿顺势化成鱼尾,在海水中轻轻地摇摆。 他有些局促地邀请道:“阿时,我们去海底看看,怎么样?” 时浅渡微怔:“海里?我没有带潜水设备。” 能被人鱼带着去海里游玩,一定比他们平时玩的更好吧。 听起来还不错。 可惜她没有带设备,这个地方也不是景区,没有商店卖这些。 “阿时不用担心,跟我来就好!” 柯米一眼就看出时浅渡是感兴趣的,顿时笑得灿烂,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到了海里就是他的主场,他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牵着时浅渡往更深处游。 “阿时,你屏息潜下去。” 时浅渡知道柯米不会有坏心思,便按他说得,憋了一口气,整个人浅到海水中。 她看到柯米在水中缓缓地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透明的泡泡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出五彩的光。接着,柯米双手托住泡泡,将这大泡泡套在了她的头上。 他灵动的眼眸里露出些小得意,凑到时浅渡耳旁献宝般道:“阿时,呼吸试试。” “嚯,可以啊,竟然能让人类在海里随便呼吸。”时浅渡真没想到能这样,真心实意地夸赞着,“有点厉害。” 柯米被夸得心花怒放,鱼尾灵活地一摆,在时浅渡身旁欢脱地绕了好几圈。 伸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手腕,他稍一用力,两人便一同向前了好几米:“阿时不用费力,我来带着阿时玩就好~” 他今天脸上的笑容尤其多,笑得比吃了蜜还要甜。 深海之中,五颜六色的小鱼们游来游去,忽而,有一群很小的金色小鱼成群地从远处游来,远远看去像是不断溅落的金色雨点,场面壮观漂亮。 时浅渡坐在海藻凝成的岩石上,看着小人鱼飞快地游走又飞快地回来,生怕她等着急了似的。他双手捧着一些花瓣,从叶子形状上来看,非常像是紫罗兰。 柯米把花瓣递到她面前:“阿时,尝尝这个,这是海樱花,很香醇的。” 说着,他主动那起来一片,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张开口,轻轻含住那片看起来轻飘飘、好像随时都会被海流冲走的小花瓣,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柯米的手指。 呀。 柯米刷地把手缩回,脸上又一次染上薄红。 刚刚阿时……舔到他的手指了。 这让他忽然想起来从前的那天,他的阿时缓缓垂下头,轻吻在指尖。 湿濡的,温热的,动人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酥麻,好像又要到繁衍期了似的。 时浅渡把海樱花吞入口中,那小花瓣立刻化为了水一样,淌进喉咙中,像酒一样香醇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醉。 和陆地上任何一种食物或酒水都不同,这种感觉微妙而美好。 “阿时小心。” 柯米低呼一声,上前揽住时浅渡的腰,把她带到一旁。 两人一起靠在了宽大的岩石上。 紧跟着,像是海底小霸王一样的巨大鱼类从刚才时浅渡坐着的位置上蹭了过去,一张口就把数条小鱼吞进口中。 海里还真是危险啊,鱼虾们游来游去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微微的水流涌动,也难怪她没能及时察觉。 还好小鱼足够敏锐。 时浅渡圈着小人鱼的腰,回过头来,刚好跟柯米紧张的眼神对视——漂亮似精灵的面容上充满对她的关切,清亮的眼眸里,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倒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她心中忽然一动。 “刚才要感谢你,所以……给你一个奖励吧。”她按住柯米线条分明的背脊,往前一探头,轻吻在他的额头上。 柯米一怔,继而欢喜在心中炸开——不用他追着求亲亲,阿时主动亲吻他了! 水蓝色的漂亮鱼尾顿时撒欢似的左右摇摆起来,激起一小片水花。 继而不由自主地卷上时浅渡的身体,双臂小心翼翼地揽住身前的人,把自己往对方的怀里送,接触到一片带着温度的肌肤。 暖烘烘的,和永远微凉的海水不一样。 他轻轻捉住时浅渡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去抚触自己的鱼尾。 在那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敏感的边线时,身体蓦的一抖,轻轻战栗起来。 既舒服又难耐的酥酥感觉顺着身体一路狂奔向大脑,叫他头皮一紧,险些吐出一声轻喘。 时浅渡被小人鱼用尾巴卷到身边,那个微凉光滑的触感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在水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摆弄着,似乎十分欢喜。 抬手拢过柯米柔顺的发,感受着发丝和水流在手指间穿行。 她还记得自己最初的话,骆越彬这个威胁死后,就送柯米回到大海。 于是她低声问道:“骆越彬死了,你已经没有威胁了。” 柯米的小脑袋窝在她的颈窝旁,猫儿似的轻应,声音软软糯糯:“嗯,多亏了阿时~” 在他看来,能这样温柔地相拥在一起,就是幸福了。 所以他沉浸在眼前的幸福中,难以自拔。 时浅渡继续问道:“我看你在海里比陆地上自由很多,你……还要回到陆地上吗?” 或许,在陆地上生活,对柯米而言,就是一种枷锁。 她没有权力决定柯米是留在大海还是回到陆地,所以,就让他自己选择吧。 “当然了!” 柯米的回复没有半点犹豫,他离开时浅渡的怀抱,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流动的海水中,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暧昧的薄纱,随着水流,眼波流转。 满是对与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因为陆地上有阿时啊。” 因为陆地上有阿时的存在,所以他愿意自己带上镣铐。 只要能与阿时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人鱼到这里就结束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因为小鱼崽有的姐妹想看,可能有的姐妹不想看,所以我单拎出来一章,下章算是小鱼崽的番外,喜欢的姐妹们看就好啦 不喜欢的姐妹可以直接跳过! ———————————— 下个小世界写: 被校园霸凌的天才少年 小少年跟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不过还是很爱偷偷脸红的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11-25 23:59:19~2021-11-26 23: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后日灯、咸鱼奈奈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可怜小人鱼番外 第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极上堂能被这么容易地一锅端起,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骆越彬的狂躁症状越来越明显,不得人心, 一级一级的分部如同一盘散沙,才能被一群纠合之众们轻而易举地攻下。 灭掉光明帮时,都陆陆续续地有人复仇、暗杀, 而极上堂这么一个小帝国般的庞大组织,竟然几乎没有人愿意为骆越彬、为极上堂报仇雪恨。 骆越彬生死不明时, 有些分部派出一部分兵力进行支援, 然而他的死讯刚一传出, 就有不少分部纷纷“自立为王”,名字一改就成了个新的帮派组织。 这让时浅渡有些不满。 她都说了极上堂的一切都由她接管,这些人自立门户岂不是把她的脸打的啪啪响? 于是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把原属于极上堂的部分一点点地收编到自己手里。 “老大,按照骆越彬留下的资料来看,这里是最后一处了。” 叶永言快速调动着虚拟机里的信息, 确保自己的消息准确无误。 “嗯, 很好。” 时浅渡坐在楼顶的栏杆上, 双腿随意地摆动着。 她摸着下巴沉默片刻, 从楼上一跃而下, 落到叶永言身旁:“你们带人休整几天,过两天给维特教点教训。” 叶永言点头道:“这个我跟明陈也有商量, 已经搜集了不少他们内部的黑幕,一旦把实锤公布出去, 会对他们的声誉甚至未来的资金链都有很大影响,说不定还会被他们自己的教徒反噬。老大放心,这个交给我们去做就好。” 当初叶铄被劫走时, 时浅渡就觉得时间点比她预想的要早。 直到拆了极上堂总部那天,劫持叶铄的男人临死之前透露说,自己和维特教的修文做了交易,极上堂按照约定击垮他们并把时浅渡交给修文处理,修文提供时浅渡一行相关的资料——叶永言对弟弟的双腿有愧,只要卸掉机械腿就能刺激到叶永言,连这些细节都是修文一并提供的。 维特教作为跟时浅渡他们合作最久的组织之一,确实比旁人知道更多情报。 “哼,他们内部的脏事破事可真不少。”时浅渡简单翻了翻叶永言提供的文件。 维特教平日里布道传教,表面上不像光明帮一样残害人,可做的也都是些搜刮底层人民的民脂民膏的事,缺德事没少干,偏偏那些信教者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为了收编和重整极上堂留下来的资源,时浅渡一连忙了数日,有时回家、有时住在外面。 柯米最近在学习做家务,收拾房间、洗换被褥、做饭洗碗之类的都越来越熟练,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听说时浅渡要回家时,便好好研究食谱,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来。 时浅渡忙完一天,开着飞行器落到新格城一栋楼的楼顶。 白辛给她提供的三处房子,有一间是顶层,楼顶上的使用面积是额外赠送的,她便修建了几个停车位,又种了些花花草草,在楼顶上修了个秋千,成了休息的大好去处。 她打开楼顶的门,顺着环形的楼梯走下去。 平时这个时候,柯米都是在厨房里做饭,可今天并没有在厨房里。 “柯米?”她从充满饭香的厨房走出来。 “啊,阿时回来了!” 柯米急匆匆地从浴室中跑出来,跟时浅渡对视时,似乎有点紧张。他身上还穿着浅蓝色的小围裙,上面印着像他一样可爱的小熊图案。 他伸手去接时浅渡手上的刀,把刀轻轻地摆在了刀架上,一边说道:“阿时今天又很辛苦吧,我去给阿时盛饭,阿时坐就好。” 他按着时浅渡的肩膀,让她做在餐桌旁,自己则小跑着去端饭菜。 时浅渡喜欢吃甜口的,他便做了糖醋小排、菠萝古老肉和番茄炒蛋,又用长粒米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还有他自己喜欢的鱼肉和水果,全都摆在桌上。 他把盛着半碗米饭的小碗放到时浅渡面前:“阿时快吃吧~我是第一次做排骨,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如果不好吃我以后再改。” 说着从盘子里夹了一块小排,放到时浅渡的碗里。 时浅渡夹起来吃了一块,肉已经软烂,糖醋汁很好地渗入到肉里,鲜嫩又美味。 “很好吃啊,你也快吃东西吧,别光看着我。”她指指桌上的鱼肉。 “阿时喜欢就好~”柯米眼睛笑的像一轮弯月,尾音愉悦地上扬。 回完话,他开始垂头默默地吃自己的晚饭。 原本带笑的眼睛一点点地沉下去,细看的话有些焦虑和紧张,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让他充满了纠结和不安。 时浅渡吃东西速度很快,约莫十五分钟,她就已经吃完晚饭。 柯米见她撂筷子,自己也立刻跟着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阿时,你吃得开心吗?” 小人鱼一直以来最喜欢邀赏,时浅渡直接把这句话等同于“我做的好吃吗?”,不由得轻笑出声:“晚饭很好吃,你比明陈做的都不差。” 呀,被夸奖了。 柯米开心地晃晃身子,又有点懊恼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心说,正事还没有说,不要跑神啦! 他搬着椅子往时浅渡身旁凑了凑,白皙修长的手撒娇似的拉住她的食指晃了晃,低声问道:“我有件事想和阿时讲,阿时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啊。” 时浅渡扬扬眉头,故意说得模棱两可:“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事了。” “我……这、这不好说。”柯米咬咬红唇,往下耷拉的眉头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还是很难以启齿。 可这件事一定要和阿时说才行,若一直瞒着阿时……等阿时知道了,恐怕会更生气,说不定会把他直接赶出去,丢到大海里去。 咬唇纠结半晌,他终是没能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只道:“算了算了,我自己知道应该怎么解决,不麻烦阿时了。” 他想,或许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把那两个小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得丢到大海里去,让他们自由生长——这样对他们双方都好,不至于让阿时对他产生厌恶,也不至于让两个小家伙失去性命。 下定决心后,他站起来:“我去洗碗,阿时休息休息,看看电影吧。” 说着,就端着碗逃跑一样去了厨房。 他的头脑还是有些混乱,心不在焉地清洗着沾了油脂的碗筷,正当他走神时,一阵热水器的调控声音惊醒了他。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连忙洗净手,冲向浴室。 天呐,他这脑子,竟然忘了阿时回来一定会洗澡的! 换了房子后,他们的浴室又大又明亮,宽大的浴缸足够柯米化出鱼尾躺在里面玩耍,完全不再会觉得憋屈。 柯米跑到浴室中时,时浅渡正站在浴缸前垂眸。 浴缸了接了一池子的水,水中正有什么在游动着。 定睛一看,竟然是……两条巴掌大的小人鱼! “阿时!”柯米轻呼一声,声线因为交集和惶恐有点变调。 他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生怕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厌恶的神情——前些日子,他问过阿时喜不喜欢小鱼崽崽,阿时没有明确的答复,应该不是很喜欢。 他自己也觉得,现在还没有能力养好小鱼崽,也不希望有人和自己抢阿时,于是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下崽。 可最近这些天,他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前天的时候,他化出鱼尾在浴池中泡水,在自己鱼尾巴特别难受的地方按压几下,谁想到……竟是吐出了好几个拳头大小的鱼卵! 随即,身上的闷闷的难受也逐渐消退。 他当时也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浴缸里好久好久,才慌张地化出双腿,在浴室中围着浴缸绕了很多圈,不知所措。 本想多放两天想想怎么办,谁想家中水温偏高,两天时间而已,卵就孵化成了小鱼崽,今天都开始在浴缸里欢快地游来游去了。 说到底,是他在繁衍期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意识地摄取了阿时的基因。 都是他的错误,才弄出这种事情来。 他背着阿时搞出这样的事情来,阿时肯定会生气的吧! 如果他早下决断,早早把鱼卵送到海里就好了。 “对、对不起阿时……”柯米不敢再去看时浅渡,连忙道歉,急的眼角开始泛红,伸手就把水中的小鱼崽捞了起来,“我去叫人把他们丢到大海里去!绝对不会让阿时不开心的!” 还不会说话的小鱼崽脱离了水源,立刻啜泣起来:“呜呜呜……呜呜……” 没有像人类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吵得人心烦意乱,而是低低的、可怜巴巴地啜泣着,脱离水源的难受让他们小小的鱼尾巴在空中胡乱地摆动着。 透明的眼泪不断从雾蒙蒙地眼中流下来,软嘟嘟的脸蛋都哭成了小花脸。 简直跟柯米一个模子、一个性子刻出来的。 就连哭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时浅渡拦腰把柯米拉回来:“你不是想养吗?那就养着吧。” 这么小的鱼崽,要是独自丢到海里,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柯米也会难过。 “……真的?!”柯米一怔,破涕为笑,清透的眼里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他快速把两条小鱼崽放回浴缸,扭头冲着时浅渡扑了过去,双臂勾住她的脖颈,双腿淘气地缠上她的腰,小脑袋埋在温热的脖颈处,放松下来的声音又湿又软。 “呜呜,我还以为阿时会不开心,会打我骂我……我都紧张死了,呜呜呜……” 他不是真的哭了,是故意可怜巴巴地撒娇。 偏偏时浅渡还有点吃他这一套。 她拖着小人鱼的腿和腰,把他放倒在沙发上,故作凶狠地戳在他额头上:“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打骂过你?啊?” 眼睛一瞪,小人鱼就往后缩了缩肩膀。 柯米鼓鼓腮帮子,为了逃避问题吐了好几个泡泡。 他的视线到处游移,最终低声嘟哝道:“在……我想象里。” 好啊,这小家伙,把他想象里的恶行都按在她身上了。 时浅渡又气又好笑,高高地扬起手,就要凶巴巴地往柯米身上拍下来。 柯米眼珠一转,贼兮兮一扬脑袋,“咪秋”一下亲在时浅渡要落下的手心上。 偷亲完,他抱着沙发上的大抱枕,蜷缩成一团在沙发上滚了几圈,笑得有点羞涩——尽管已经相处了很久,他做一些亲密的小举动后,还是会羞红脸。 “阿时不要打我,很痛的,打完了你会心疼的。” “哼,就知道撒娇耍赖的小家伙。”时浅渡白他一眼,指指浴室的方向,“不过有的事情我要先跟你说好,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你的小鱼崽你自己多照顾。” 她觉得自己不是个耐心的人,也确实不太喜欢小孩子,所以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啊……阿时果然不喜欢孩子。 柯米不由得有些失落,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惶恐——他到底是做了阿时不喜欢的事情。他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些担忧,怕因为多了两条小鱼崽,让他跟阿时的关系恶化。 他乖乖地点点头:“阿时放心,我一定努力照顾好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到阿时。”说着站起身来,一不做二不休,“我去看看他们,把他们先挪到杂物室那个小缸里,不耽误阿时洗澡。” 小玻璃缸被柯米搬到阳台上,然后把两条巴掌大的小鱼放了进去,又准备了一点切得很碎的裙带菜和鱼肉,把他们混合在一起,用搅拌咖啡用的细柄小勺子喂给他们。 两条小鱼不会说话,但看起来比刚出生的人类小孩子要聪明一些,立刻便会伸出两只又短又粗的小胳膊,抱住勺子柄,把上面的食物狼吞虎咽地一点点吞进嘴里。 小鱼现在只有一排细软的牙齿,但用来磨这种细碎的食物已经足够了。 另一条没有吃到东西的小鱼脸上露出焦急争抢的神情,用小胳膊去推旁边那条,小小的尾巴在水里急速摇摆起来,荡起一片水花。 “不要着急呀,两个人都有的。”柯米笑得双眼眯成弯月,伸手把作乱的小鱼崽拖到旁边,把小碗里的食物给他们看,“我给崽崽们准备了很多呢。” 小鱼崽们似懂非懂地瞪着自己水蓝色的大眼睛望着他,半晌,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 “啊,啊——”没吃到食物的小鱼张开小口,雾蒙蒙的双眼望着柯米。 柯米心里一软。 呜呜呜,他和阿时的小鱼崽好可爱好乖呀,这一定是因为阿时的基因太优秀了。 他挺了挺腰板,心中告诉自己:你已经是一条成年的、下过小鱼崽的人鱼啦!你以后要成熟、稳重,好好照顾崽崽,也给崽崽们做好榜样!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小鱼崽打扰到阿时呀,不然会让阿时不开心的。 …… 一个月后。 原本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鱼崽崽们长的飞快,马上就要有小臂长了。 他们在清澈的水中摆动着水蓝色的小尾巴,轻快地游来游去。 时浅渡坐在玻璃缸旁边的地上,手里拖着个小碗,碗里都是切成了小肉丁的三文鱼块,鱼肉切的很小块,能让这个年纪的小鱼崽顺利咀嚼吞咽,不会被卡到。 她兴致勃勃地把一小块鱼肉丢过去,看着两条小鱼崽在水中一摆尾巴,胖乎乎的腰板一挺,伸出两只小胳膊到空中去争抢食物。 抢到了鱼肉的鱼崽欢喜地笑起来,“嗷呜”一口把肉块吞近口中。 而没抢到的鱼崽伸手扒住玻璃缸的边缘,露出半个小脑袋来,用那双可怜巴巴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浅渡,馋得直流口水,用舌头舔舔唇畔。 崽崽们还没有学会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呜呜……” 想吃,饿饿,他想。 盯着小碗里的肉,眼神更渴望了。 现在只有三头身的小鱼崽用他短粗短粗的胳膊扒着玻璃缸边缘,露出带着明显婴儿肥的肉肉的小脸,白嫩白嫩的皮肤因刚才的争抢而透出些许绯红。 细软的牙齿咬在红润的唇上,再加上那蒙着水雾的小眼神,非常惹人怜爱。 太可爱了吧! 时浅渡在心中大声惊呼。 她从前只喜欢毛绒绒,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条小鱼崽也能这么可爱!!而且,在她的印象里,小孩子总是吵吵闹闹的,动不动就喜欢哭,震得她心脏都不舒服。 可这两条小鱼崽无比乖巧,几乎从不大声哭闹,就算哭,也大多是低声的啜泣,完全不会让人心生厌烦,反而会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们。 她故意不给这只小鱼崽食物,而是伸手到水里去逗弄他。 手指轻轻捏住只有十几厘米长的小鱼尾。 像是触发了什么按钮,小鱼崽迅速抖了下尾巴,把尾巴从时浅渡手上抽出来,自己上手摸了摸。他吐了几个小泡泡,眼神有点像是在控诉——不给我吃的,竟然还想摸我的鱼尾巴! 时浅渡逗弄两条小鱼崽,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那条一直没吃到东西的小鱼崽真的生气了,气鼓鼓地潜到水里,背对着她,任凭她怎么伸手戳他的背脊和鱼尾巴都无动于衷后,她才拿着一块鱼肉送到他面前那。 小鱼崽完全不记仇,一看见鱼肉,脸上立刻露出了欢欢喜喜的笑容。 他吃掉了鱼肉后,得意地瞥一眼另一条小鱼崽。 接着再一次浮出水面,快速地摇着鱼尾,像是一条撒欢的狗尾巴。 时浅渡托着下巴看着他,笑着拿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手心里。 小鱼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眼前一亮,笑意扩大,露出一口细软的小牙齿。 他眨眨眼,想到这些天在房间里看到的画面,忽然用双手撑住玻璃缸的边缘,探出头来,“吧嗒”一下亲在了时浅渡的脸颊上。 随后快速沉回水里,开心地去吃自己的鱼肉。 “阿时!你……” 柯米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他重重地一拳锤在沙发上。 然而下一句,语气就软了下去:“你过来,呜呜,我的腿好痛的。” 时浅渡闻言,把小碗中剩下的一点鱼肉块分给两条小鱼崽,又洗洗手,这才坐到沙发旁。 她看着蔫呼呼把脑袋埋在抱枕上的小人鱼,笑着问道:“怎么了?” 哼,竟然还问他怎么了! 阿时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在玻璃钢旁呆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理他了吗! 还有他的崽崽也实在是可恶,竟然敢亲阿时的脸!!! 他都没有亲过多少次呢……讨厌。 他闷声道:“阿时就知道照顾他们,都不知道心疼我……” 往前趴了一点,搂住时浅渡的腰,躺在她的腿上。 说到这个话题,时浅渡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两个星期以前,柯米抽抽搭搭地跟她哭诉,说照顾小鱼崽太难了,他觉得自己照顾的不好,希望她也能够帮帮忙。 小人鱼因为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因为小鱼崽地事打扰到她,所以请求她帮忙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很怕她会开口责怪。 那时楚楚可怜的样子别提多叫人心软。 “不是你说照顾他们太累了,希望我也能帮帮忙的吗?”她好笑地拨弄着柯米细软柔顺的黑发,“今天也是因为你腿磕到了,我才帮你喂饭的啊。” 他是为了让阿时多关心他,所以才说腿很痛的啊! ……虽然腿磕的确实也挺疼的。 柯米不开心地嘟嘟嘴,躺在时浅渡的腿上左右打滚撒娇:“但是阿时不能忽略我,我会……我会吃醋的!我不开心!” 两条小鱼崽果然还是把阿时的关怀抢走了很多,他不想这样呜呜呜。 他希望阿时心里都是他,只关心他一个人。 他忽然翻身起来,岔开腿坐在时浅渡的腿上,双臂圈住她的脖颈,垂下小脑袋扎到颈窝处,丧气地低声嘟哝道:“我后悔了,不应该下小鱼崽的……” “小鱼崽挺可爱的啊。”时浅渡拍拍他瘦削的背脊,“我看见他们,就觉得你小时候一定也这么可爱。” “……!”柯米一愣,“真么的吗?” 阿时是在从崽崽们身上寻找他的身影吗? 刚才的难过一下子翻了篇,他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抿抿唇憋下笑容,伸出自己磕得青紫的腿,拿起旁边的药膏,拧开递给时浅渡,软乎乎地撒娇道:“阿时,痛。” 小人鱼的皮肤一直这么娇嫩,磕一下就会显得格外严重。 时浅渡无奈地摇摇头,手上沾了药膏,帮他把淤青揉开,手指轻轻在他鼻子上勾了一下。 “你这小家伙,怎么就这么娇嫩?” “可能是……为了等阿时宠叭。” 柯米笑得羞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6 23:59:24~2021-11-27 23:5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100瓶;湉湉. 16瓶;云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被霸凌的少年1 第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带着叶永言、明陈两人将手中的军火帝国扩大了不少, 成为了世界范围内最强大、组织最严明的团体,无数人为她所折服,慕名投入他们旗下。 在那个小世界里, 污染是导致两极分化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因为污染,使陆地上出现大片大片的荒芜区域, 不论是动植物,都不复存在。 他们在发展自身的同时, 投入不少金钱进行排污, 让地球的生态环境得到改善。白辛也认同时浅渡的观点, 愿意让新城地产同她合作,共同推进,改善环境问题。人类逐渐赢回他们赖以生存的陆地, 在陆地上有了更多的发展空间,尽管速度非常之缓慢。 但好歹,这些都是往好的方面去发展的。 另一方面, 在柯米的策划下, 时浅渡联合世界上几大组织, 编订了《人鱼保护条例》, 上面规定人鱼是拥有自身思维、和人类平等的高级动物, 禁止人类把人鱼当成宠物饲养,捕猎人鱼将会触犯世界法律, 受到制裁。 无数被迫生活在陆地上的人鱼得意重回家园,也有愿意生活在陆地上的人鱼主动融入人类社会, 除非是繁衍期,人类不是很容易发现他们的存在。 看起来,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但柯米偶尔还是会不开心, 因为两个小鱼崽总是喜欢霸占时浅渡的时间。 他发誓,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他刚成年、在他第一个繁衍期的时候,就给自己下了这么两个小祖宗,每天累得他腰酸背痛不说,还夺走了许多阿时对他的关注。 他总是暗戳戳地想,要是没有这两条小鱼崽,他跟阿时的感情肯定比现在要好! 哼,都怪这两条小鱼崽。 时浅渡有需要的话,柯米就出门帮忙处理事情,不需要的话,就待在家里休息玩耍处理家务。 他每天都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找些人类历史中优秀的书籍来读,接着在虚拟机上看看最近的新闻,每每看到“十爷”这两个字,他都会立刻精神起来,聚精会神地把这条新闻读上好几遍,喜滋滋地笑。 剩下的,就是照顾照顾小鱼崽,再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着时浅渡回家。 他喜欢站在家门口,望着自己心尖上的人,露出欢喜的笑容,说道—— “阿时,你回来啦。” …… “我让你随便动了吗?啊?” “没让你动你躲个屁啊!” “你给我站过去,把瓶子放脑袋上顶着,再躲一次腿给你打瘸了!” 一阵暴喝连同拳打脚踢的声音回荡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空地上,接着是篮球狠狠撞击在墙壁上清脆的“啪啪”声音,偶尔也会响起几声不一样的撞击声——像是篮球砸到人身上的闷响。 小世界中后续的美好景象一点点地传入时浅渡脑海后,她晕晕沉沉地转醒。 耳边喧杂不休的声音让她缓过神来。 望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没有任何奇形怪状的飞行器,也没有浮在空中的巍峨建筑,她明白,自己已经来到了新的小世界里。 头脑因为时空传输的缘故,还有些不舒服,便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懒洋洋地在地上翻了个身,手指划过虚空,先调出这个小世界的任务目标以及自身情况来看。 空气中蓝色的光流滑动,调出了这次的任务目标——被校园霸凌的天才少年,司清。 司清从小父母双亡,小学开始就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和奶奶关系很好。他的奶奶虽然没有多少积蓄,但有养老金,两个人的生活不算很差,苦中有乐,是一段比较快乐的时光。 然而,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奶奶被查出患上了尿毒症,最初每周都要透析一次,后来透析次数逐渐变得频繁,一周两次或三次,需要大量的金钱才能维持生命。奶奶为了不拖累自己的孙子,想要跳楼自杀,在关键时刻被人救下。 正是因为这件事,司清下定决心,为了高额奖学金考上了新唐地区最好的私立高中——兰林实验学校。 兰林实验学校是全国最好的私立院校之一,学生们很多都是非富即贵,课外活动非常丰富,不是那种“死学习”的学校。每个年级都分国际班、尖子班和普通班三种,司清从小学习就好,到了这里也是尖子班中的顶尖学生。 他为了保证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几乎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每天埋头学习,不喜欢跟人说话,去食堂只吃最便宜的饭菜,渐渐的被同学当成异类,被人捉弄、嘲笑。 这种捉弄和嘲笑在不知不觉之间,演化成了以金岁言为首的校园霸凌。 他也曾无助地向老师反应过这件事,可他的班主任很势利眼,说对方没有坏心,只是看他不合群,想要跟他玩玩,是在帮他。 司清对此无可奈何,为了给奶奶治病,为了兰林的高额奖学金,只能忍受着每天的霸凌,常常浑身是伤得回到宿舍独自学习。 高中三年的隐忍和努力,让他考上了全国顶尖的大学,也通过奖学金、竞赛奖金和做家教等方式,赚够了给奶奶换肾的钱。 经过漫长的等待,在他大一结束时,等到了肾/源。 直到这里,司清怎么看都拿的是个逆袭剧本。 然而事实上绝非如此,最惨的也是最狗血的来了。 司清奶奶还没来得及换肾,就在路上被飙车的金岁言撞倒在地,当场去世。而金岁言家里找了关系,让人代替金岁言顶罪,金岁言仍然在外面逍遥自在、花天酒地,顺便嘲讽了司清一波。 在这样的重重打击下,司清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终于黑化,走上了高智商犯罪的道路,发誓要把所有的坏人都用自己的方法给予制裁。 ……还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这遭遇换谁身上,谁都得怀疑人生吧。 时浅渡忍不住腹诽,又打开了自己的资料查看。 她的资料比起司清的就简单多了,只有短短的几行—— 时宜集团千金,国际班的学生,因为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而闻名学校,是整个学校里最有钱的大小姐。父母常年在外忙生意,并不是很关注她,会定时给她卡里打钱,每个月零花钱十万。 国际班的学生都是在高中毕业后直接出国,所以老师不怎么管,除了英语抓得严格之外,非常松散,睡觉逃课都是常态。 哟嚯,终于是个有钱人了,不用自己费心费力地去赚钱。 时浅渡对这个身份很满意,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脚下的地上垫着一个宽大的灰色瑜伽垫,她刚才就是躺在这上面晒太阳。 躺了这么长时间,她的头晕都好了,资料也看完了,楼下喧嚣吵闹的声音还是没有停息。 她蹙蹙眉头,趴在图书馆二楼露台的栏杆上,往楼下望去。 只见清瘦的少年靠墙站着,脑袋上顶着一个空了的可乐瓶子。 他的头发该修剪了,刘海挡住了漆黑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只能见到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这样看上去,模样应该是蛮清秀的。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上有些发红发肿,像是刚被人暴打过一顿。 少年身边围着几个学生,把校服穿得流里流气的,一看就知道是不良少年。 站在他对面的男声挑染了几抹蓝银发色,眉宇间紧紧地皱着,手中拖着一个篮球,正在全神贯注地瞄准着对面少年头顶上的空可乐瓶。 少年脸上和身上的伤,八成都是他用篮球砸出来的。 这蓝毛小混蛋,一看就是投篮技术不怎么样,还是个吵吵嚷嚷不消停的暴力狂。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时浅渡扒在栏杆上,在心中吐槽。 她看着蓝毛举起篮球,用力地往前一掷——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球肯定会狠狠地砸在少年的脸上,少年似乎也遇见了未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紧紧地闭起双眼,准备迎接又一次痛击。 时浅渡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由中指往外一弹。 电光火石之间,石子猛地和篮球相撞,把篮球的轨迹撞歪了些,砸在墙上反弹跑了。 蓝毛的小弟连忙跑过去捡球。 “草,你刚才是不是动了,司清!”蓝毛男生眉头一皱,露出几分暴戾。 他大步向前就要给那少年一巴掌。 啊?这个少年就是司清啊。 时浅渡一怔,扬声道:“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 说完她用系统一查,发现那个黑发遮住了眼睛的少年真的是她的任务目标司清,而旁边的蓝毛就是那个做尽坏事的金岁言。 金岁言家里是暴发户,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但就是有钱,非常有钱,家里人也极其宠他,把他宠成了个张狂的废物蛋,在学校里也一直横行霸道,没有人敢招惹。 拳头打中司清之前,顿住了手。 金岁言顺着声音扬头看去,见到二楼露台的时浅渡,轻轻拧起了眉头:“时浅渡?你睡你的觉,老子在这儿练球关你屁事!” 他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全校的学生里,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这么跟时浅渡说话。 “你像头老母猪一样哼哧哼哧个没完没了,我怎么睡觉?” 时浅渡有点不悦,她最烦的就是有人跟她狂,不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她不姓时。 “你这球技还是别练了,就算练一百年也就是废物蛋一个。” “你!”金岁言咬牙,伸手指向时浅渡,“时浅渡,你给我下来!有本事比一局!” 敢嘲讽他的技术,他倒要看看这时浅渡有什么能耐。 时浅渡扒着二楼的栏杆翻下楼,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球定胜负,我赢了你就给我滚蛋,怎么样?” “……!” 时浅渡太狂了,敢让他滚蛋? 不教训时浅渡一顿,对不住他这校霸的名头。 金岁言藐视地撇撇眼前小姑娘的细胳膊细腿,很狂地轻嗤一声:“要是我输了,别说我从这离开了,以后我见了你就绕着道走!但要是你输了……你就给我跪下认错赔罪!” “行啊,那来吧。”时浅渡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你先来。” 她余光里看到司清蓦的抬起头。 金岁言接过篮球,在手里熟练地转了一圈。 “言哥加油!” “时浅渡怎么也不可能比言哥投篮强啊。” “嗤,下跪也是她自找的。” “言哥,让她见识见识你的技术!” 几个小弟在旁边摇旗呐喊。 事关“尊严”,金岁言怎么也不会松懈。 他屏息凝神,盯着司清头上的可乐瓶子,投出一球。 篮球在空中化出一个抛物线,最后砸到墙上,只轻轻地蹭了一下可乐瓶,瓶子没有掉下去。 “草。” 他低低地骂一声,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时浅渡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肯定连瓶子都碰不到——别说是瓶子了,可能她连把球砸到墙上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放心地睨视时浅渡一眼,哼道:“轮到你了,你要是碰不到瓶子,就是我赢。” 时浅渡扯扯嘴角,接过篮球的瞬间就投了出去,甚至连瞄准都不需要。 篮球稳稳当当地砸在司清的脑袋正上方,可乐瓶应声落地。 “啪啦”两声,仿佛打脸的声音。 “……” 现场陷入安静,金岁言的几个小弟都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说话,几乎等同于找死! “这……你这绝对是侥幸!”金岁言脸上挂不住,气得耳根发红,“再来一局!” “来什么来,该你滚蛋了。” 时浅渡把弹回来的篮球接住,反手一掷,狠狠地砸在了金岁言的脸上! “我靠!”金岁言篮球砸的头昏脑涨,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被砸到的地方一片血红,立刻就红肿起来。 鼻血顺着人中“哗哗”往下流,噼里啪啦地滴在昂贵的T恤上。 “言哥!你流鼻血了!” “我的妈,言哥你没事吧!” 小弟们连忙拥上去。 金岁言坐在地上,头疼脸疼鼻子疼,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更别说流血了,立刻被血迹吓得直哆嗦,指着时浅渡道:“时、时浅渡,你给老子等着!” 一边说着,他被小弟们撑着去了医务室。 时浅渡轻嗤一声,走到司清身旁,歪歪头问道:“你就是司清啊,还好不?” 她想要撩起司清的头发看看头上的伤势,却被他拍开了手掌。 司清后退一步和时浅渡拉开距离,藏在微长发丝下的眼睛望了她几眼,看不清神情。 “我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的语调坚定,声音有些冷清,杂糅着少年的稚嫩,如玉石相撞。 只是这么美好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 他说完,不再多看时浅渡一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路小跑开了。 “……” 时浅渡“啧啧”两声,收回被拍开的手。 第四个小世界了,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会拒绝她好意的人,而且跑地这么干脆。 真是有意思。 趁着放学时间,外面没有什么人,她偷偷地溜上房顶,一路跟在司清背后,想去瞧瞧这小子要去做什么。 她看到男孩跑到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往四周望了望,确认没有人之后,背脊靠着身后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双臂抱膝,垂着头,下巴搭在手臂上,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 接着,稍长的黑发下面,有透明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落到被篮球砸得脏兮兮的校服上。 第46章 被霸凌的少年2 第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挤压已久的情绪被宣泄出来, 随着滴滴答答的眼泪落到校服上,消失不见。 司清无声地抽泣着,哭得肩膀有些发颤。 他很少哭, 被金岁言欺负、被老师敷衍、被同学无视……他每天都要忍受这些无可奈何的欺辱, 也习惯了忍受这些,近乎麻木。 而偶然的——应该说是巧合吧, 有人冲他伸出一只手, 道了句关心的话,释放了一点点善意, 他忽然就变得软弱起来, 对以前的一切感到委屈和无助。 他知道时浅渡, 或者说, 全校没有人不知道时浅渡。 时宜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被无数光环包围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甚至她某天新买的口红色号、新入手的耳环品牌,都能在学校中引起一阵风潮。 和他完完全全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本来不该有交集的。 可时浅渡今天帮了他,帮他丢了块石头打歪了篮球的轨迹,让原本应该砸在他脸上的篮球砸在了脸旁的墙壁上;也帮他赶走了金岁言,能让他今天有了口喘息的机会。 他其实有些后悔,不应该对时浅渡说出那样冷硬的话, 而是应该对她道谢。 不管时浅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不是因为睡觉被人吵到所以感觉不爽, 从客观上讲她都是帮助了他。 至少应该跟她说一句谢谢。 可她太耀眼了,学校的西装制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真正的贵族,从上往下睨视一眼便让人忍不住低头避开那种对视。 他穿着脏兮兮的运动服,带着一脸的伤痕,在她面前就像是个小丑, 显得他以往的隐忍和假装坚强都十分可笑。 这令他自惭形秽,连一句道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学校中遭受过的无数次欺辱像是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定格在了那句没有任何鄙夷的“还好吗?”上面。 这么长时间,除了奶奶,便只有时浅渡问他,好不好。 可时浅渡会碰巧帮他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帮他,未来的路还要他自己走。 他想,他过得不太好,但他还能坚持得下去。 还有一年零两个月,他就能离开兰林,考到自己喜欢的大学。 在这之前,他要做的就是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拿到全额奖学金,攒够给奶奶治病的钱——在这个目的面前,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时浅渡远远地观望着,没有立刻上前。 她觉得,这个要强的小鬼肯定不希望自己偷偷流眼泪被人发现吧,况且,若是她现在过去,恐怕不会让人觉得感动,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跟踪狂、臭变态。 约莫过了十分钟,司清的情绪逐渐稳定。 他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把学校统一发放的运动服外套穿好,拉上拉锁,故作坚强地擦掉脸上的污渍。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独自往食堂走去。 兰林私立学校□□有五个食堂,一个是外国菜,包括西餐、韩餐、日料等等,价格上也比较昂贵;一个是火锅和烤肉,更适合三五个好朋友一起来吃;还有一个更像是个咖啡厅,环境优雅,主营咖啡和甜点一类;最后两个是普通的中餐,炒菜、面条、包子馄饨应有尽有。 时浅渡一摸肚子,觉得自己也有点饿,便不再隐藏,大摇大摆地顺着司清走过的路来到了第二食堂。 现在刚放学不久,食堂里很有烟火气息,但吃晚饭的学生不多。 兰林中住宿的学生只占少数,所以大都是中午在食堂吃一顿饭,晚上则回家去吃。 时浅渡在食堂吃晚饭,不是因为司清,而是她本来就是住宿的——这具身体的父母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国内国外两边跑,几乎没有陪伴她的时间,回家也是找阿姨照顾,她便干脆选择了住宿。 “二两饭,和3号。”司清站在一个窗口前点菜。 他几乎每天都在这个食堂里吃饭,窗口的阿姨早就眼熟了这个小孩,多多少少的听说一点他的事情,见他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心疼。 阿姨特意拿起落下一块牛柳的铁勺去盛3号的醋溜白菜,满满地盛了两大勺,在托盘上堆成一个小山:“二两饭跟3号的。” 遮挡在碎发下的眼睛看见了一切。 司清知道阿姨的好意,抿抿唇,心怀感恩道:“谢谢阿姨。” 心中是真的很感动。 有食堂阿姨这样的人存在,让他觉得世界上总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 时浅渡走进食堂的时候,司清刚刚打好了晚饭,端着托盘往窗边安静地位置走。 她跟司清迎面碰见,开口调侃道:“哎呀,又碰面了,没礼貌的家伙。” 说话时用余光一瞥,见到司清手上的托盘里只有二两饭和一道醋溜白菜,整个学校里最便宜的菜。 司清因为那句“没礼貌的家伙”,耳根有点发烫。 过去的一年多时间,他和时浅渡近距离碰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今天短短二十分钟里竟然就碰到两次,这样的巧合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难道她是跟着他来二食的? 随即狠狠地暗骂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什么,拉扯回了思绪。 他想,他刚才确实很没有礼貌,现在既然碰上,应该好好地向她道谢。 薄唇微张,轻动了动。 然而未待他开口,一个身影快速地冲进食堂,一把将时浅渡拥了个满怀。 突然而至的女孩大大咧咧的,大声质问道:“时浅渡!你这人怎么不回我消息?” 她是天然的大嗓门,在她看来只是稍微加了那么一小小小点音量,就已经能让半个食堂都听见她的声音,有人蹙着眉头扭头看她,又因为瞧见时浅渡而选择什么都不说。 跟在女孩后面,还有几个常在一块儿玩的小姐妹,喘着气小跑进来。 “令曦,你跑得太快了,我们可追不上你。” “浅渡果然在这里啊,令曦刚才都气疯了哈哈哈。” 不出几秒钟,时浅渡就被几个小姐妹团团围在了中间。 司清拿着托盘站在一旁,看起来格格不入。 果然,时浅渡无论在哪都会被人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是最耀眼的存在,是根本不应该跟他有交集的人。他刚才竟然还可笑地想,或许时浅渡是跟着他来的二食。 长着的嘴缓缓闭上,沉默地往窗角的座位走过去。 “我在一食等了你好长时间你都没出现!好在咱俩手机有定位,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来二食了呢!你不是不喜欢二食的菜吗?”赵令曦咋咋呼呼的声音又响起。 司清的脚步微微一顿,心脏的跳动突然加速。 耳根又烫起来,加快了脚步。 不能再听更多了,他怕他真的会自作多情。 时浅渡跟几个小姐妹一起打了饭,随便坐在了一个大桌上,没有特意去接近司清。 这次的任务和之前不太一样,在没有神灵怪异的现代社会,人家司清有自己的家人,要是再说什么“跟我走”之类的肯定要被当成神经病。 “我说时浅渡,你是不是把金岁言给打了?” 赵令曦跟时浅渡关系很好,已经到了直呼其名都不觉得生分的地步了。 她用脚踢时浅渡一下,脸上有点八卦:“我刚才从医务室那边过的时候,听见金岁言嗷嗷喊疼,还说要找你报仇雪恨,让你等着呢。” “嗐,我就拿球砸他一下他至于吗?他不是整天拿球砸别人么,换他自己怎么这么娇贵。”时浅渡撇撇嘴,丝毫没提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要知道,就她扔球的力气,恐怕能在铁板上砸出来个小坑来。 赵令曦爽快地拍着大腿大笑起来:“看来真是你砸的了哈哈哈,我早就看他鼻孔朝天那样不爽了,一个暴发户牛什么牛,一点内涵都没有。” 时浅渡瞥她一下,吐槽道:“注意你的言行,你这样看起来也一点儿内涵都没有。” “我……你你你,时浅渡你怎么这么气人,你一天不槽我一天难受是不是?咱俩早晚得友尽。”赵令曦冲她凶神恶煞地呲呲牙。 当然,友尽是不可能的。 她顿了半晌,忽然凑近时浅渡一点,在她耳旁问:“我说,金岁言拿球砸别人,砸的是坐窗边的那人不?” 时浅渡抬眼望了望司清的背影,只见他吃饭的时候坐的也很端正,背脊很直,不会像其他男生似的,坐得歪歪斜斜、还抬脚踩在桌子下面的横梁上,看着就懒里懒散的。 跟他可怜巴巴地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啜泣时完全不一样。 她收回视线,点点头:“是他。” “果然是他,金岁言经常带着人欺负他,有时候还挺过分的,老师也不管,我们觉得他还挺可怜的……不过我觉得他也是挺奇怪,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什么集体活动都不愿意参加,整天只知道闷头学习,头发长了也不剪,整个人阴森森的,我就没见他笑过,平时连个表情都没有……” 赵令曦一开始语气有些可怜,后来说到司清本人时,眉头拧了拧。 “嗳,要我我可能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时浅渡也没见过司清笑,但她见过司清哭啊。 唔,哭起来还挺可怜,抱着自己膝盖,小小的一团。 她拖着下巴,回想起偷看到的那个场景,端起碗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汤,眼睛下意识地往司清的座位上瞥过去,却没见到人影。 这么快就离开了啊。 她其实还挺理解司清的。 建立一段关系很容易,但要维持一段关系却很难。社交活动必定会耗费大量的心神,会减少学习的时间,而司清需要让自己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放弃不必要的社交倒也没毛病。 只是他没想到,这会让同学慢慢排斥他,甚至有金岁言这样的施暴者存在。 “你们都觉得他可怜,好像也没有人帮一把。”时浅渡状似无意地说着。 “那咋帮啊,帮一次帮两次,总不能次次帮吧?没准有人帮他一回,他下回会被打得更惨呢。”赵令曦也有点唏嘘,“再说了,也没人想去触金岁言的霉头吧。” 说完她诡异地停顿了两秒,白一眼时浅渡:“除了你。” 金岁言出了名的横,打架十分厉害,是兰林的校霸,在学校里能横着走。 全校都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时浅渡摸摸下巴:“校霸么……” 这个名头不错,她觉得放她身上更合适。 愉悦地决定自己要锤爆金岁言当这个校霸后,她在随身的小包里摸索摸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零食可以吃,没想到竟然抹到了一包糖。 还刚好是草莓味的瑞士糖!! 这是上天在肯定她天才一般的想法吗? 她很满意很自恋地点点头,美滋滋地拨开糖纸,把粉色的糖块丢进口中。 吃完晚饭,时浅渡想多了解了解这个身份的具体情况,便没有直接回到宿舍,而是去教学楼里看看情况——翻翻她的书本、笔记、试卷,或者看看有没有日记本之类的,都能给她提供很多信息。 兰林没有强制性的晚自习,但教学楼直到晚上10点以后才会锁门,需要的学生可以自行到教学楼学习。 下午放学后,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留宿的学生也很少有人留在教室。 时浅渡所在的国际班更是如此,一般来说,国际班在下课后,能在教室里看见人才算奇怪。 而今天二年级国际一班的教室里,却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没有开灯,而是借着走廊里的光亮挨个桌子看过去,最后停在一张桌子面前,把手中的东西偷偷压在一本书的下面。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薄唇紧紧抿着,心脏跳动得厉害,生怕有人在这时回到班上。 被人发现的话,恐怕免不了一顿嘲弄——国际班的人一向最看不起他。 把东西放好后,他又蹑手蹑脚地往教室门口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马上就要出门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脚下加快速度想要更快地逃离这里,却不想…… 跟人撞了个满怀。 还重重地撞倒了鼻子。 他太紧张了,撞到对方时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在地上。 黑暗中的人眼疾手快地揽了一把他的腰,这才让他免于摔倒。 身前大概是个女孩,他能闻到一股很明显的甜香味,像是……草莓软糖的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扶在腰上的那只手让他浑身紧绷,紧张得心脏都提了起来,大脑一片懵怔。 对方见到他时,大抵会露出那种见惯了的嫌弃眼神吧。 对方的手一松开,他连忙后退几步,如玉石相撞般的好听声音响起:“抱歉。” 下一秒,“吧嗒”一声,教室里的灯被人打开了。 司清站在教室里,一手捂着撞得很疼的鼻子,顺势遮住了大半张脸,微长的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出几分慌乱。 怎么是她! 竟然会巧成这个样子…… 时浅渡看着面前的少年,唇角懒洋洋地一勾,笑道:“怎么又是你啊。”她顺着司清走来的方向看过去,“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司清被人说中,还像是偷偷摸摸的小偷一样被人抓了个现行,白皙的小脸逐渐转红,烫得他不好意思抬头看对方。 况且刚才……他回想起揽在腰间的手,脚趾忍不住微微曲起。 他心中局促不安,却强撑着一副寡言少语的沉稳模样:“对不起,刚才撞到你了。” “没事,你太瘦了,这小身板撞人也没多大力气。” 时浅渡没在意,来到自己桌前,从书下面抽出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是工整娟秀的字迹:昨天很感谢你。 知道国际班的人晚上不会来班里,明早才能发现纸条,还特意写了“昨天”。 她有点意外,抬眼看向司清:“你跑过来给我塞张小纸条,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司清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头脑聪明,但处事并不成熟,被时浅渡这么一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厌弃他吗? 她会觉得他的举动很可笑吗? 或许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在他看来,却是少有的善意。 他很感激这样的善意。 时浅渡看出他的窘迫,可她就是很恶劣地故意调侃着问道:“你当时不是说,不用我多管闲事吗?” 这样直白犀利的问题让司清涨红了脸。 他觉得有些难堪。 好不容易装出的那副坚强模样、洗脑得他自己都快相信了的坚强外表,被人狠狠地撕裂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告诉他,你渴望别人帮你,渴望有人冲你伸出双手。 在时浅渡眼里,他这个样子应该很可笑吧。 他咬紧口中的软肉,让自己不要表露出那种惹人嘲笑的软弱表情,上前一步,想要把纸条抢回来:“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 时浅渡在他抢到纸条前收回了手,把小纸条折叠起来,放进桌面上的磨砂铅笔盒里:“我只是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你的感谢我收下了。” 她的语气很松弛,像是两个熟识的人在唠家常。 纸条被折叠起来时,司清以为自己会看到它被丢进垃圾桶。 可没想到,却是落入了铅笔盒里。 在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用一双大手捂住,温暖又熨帖。 他意识到,时浅渡没有丝毫瞧不起他,也并不觉得他可笑。 真是个温柔的人,跟图书馆前张扬的她完全不一样。 原来“全校闻名的时浅渡”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司清望着时浅渡精致漂亮的侧脸,微微发呆。 “我也刚好有事想找你帮忙。” 时浅渡的话非常直白,开门见山,一下子把司清的思绪拉了回来。 司清缓过神来,暗自责怪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的脸走神了。 “什么?” 他问的有些迟疑,因为很少有人和他交流,更别提是帮忙了。 面前的人可是时浅渡,他能帮到什么? “你等等。”时浅渡立刻在桌面和抽屉里翻找起来。 很快的,她翻出了一张不及格的英语试卷,并暗自夸奖自己简直是神算——她就知道,“时浅渡”的成绩必然不怎么样。 正好司清成绩好,就让他帮忙补补课呗。 她把试卷递给司清:“我的英语成绩很差,你不是全年级第一吗?我想请你帮忙补习英语。” 司清接过试卷,迎面就看到20道完形填空几乎全军覆没,竟然只对了两个,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也太夸张了。 他一向少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古怪,低声道:“就算全都选A,也能对五个。” 时浅渡:………… 好的,不用吐槽了,她知道。 她其实也想知道怎么做到完美避过正确答案的。 她轻咳两声:“我知道我这个情况有点难教,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课时费提高一点,就……一次课一千块怎么样?” 司清惊讶抬头望向她。 这个价钱太高,若不是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他奶奶的事,他都要以为,时浅渡是善心大发,故意想办法帮助他了。 或许……时浅渡不知道外面的补课费用? 时浅渡瞧出他神色中的狐疑,立刻补充道:“当然,课时费高也是有要求的,我下次考试如果没有进步10分以上,你就要把一半的课时费退还给我,怎么样?” 就算退回去一半,也是一大笔钱,这样就能让奶奶生活得更宽裕了。 不得不说,金钱在司清眼中是个极大的诱惑。 可他依然很理智,在全额奖学金和外快之间思虑片刻,说道:“很抱歉,我可能不是一个好的老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英语很好的同学推荐给你。” 呀,拒绝的可真是干脆,金钱都诱惑不动。 时浅渡挑挑眉头。 …… 时浅渡的宿舍是学校里最贵的单人间,衣柜书柜、空调卫浴等一应俱全,堪比星级酒店。 她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在赵令曦的大嗓门下清醒过来。 “时浅渡!起床啦!” “时浅渡!起床啦!” 门外几乎不间断地往房间里发送着冲击波。 时浅渡捂着耳朵躺在床上,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叫早服务可真够特殊的。 她把赵令曦放进来,迷迷糊糊地洗完脸,擦完护肤品,这才彻底清醒。 两人一起到食堂吃了早餐,又去超市买了零食,这才慢慢悠悠走进教学楼。 远远地就看见,国际一班的教室门口围着一圈人,吵吵嚷嚷的不消停。 见到时浅渡过来,有人尖着嗓子喊了一句:“言哥,时浅渡来了!” 看这架势,明显是来找茬的。 金岁言正靠在门框旁边,一听这话,立刻转身,瞪视着时浅渡道:“时浅渡,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上课了呢!” 时浅渡蹙蹙眉头:“什么情况?” 不少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在四周。 而在这些视线中,她忽然感觉到有一抹担忧的目光。 顺着感觉看过去,刚好和那双熟悉的漆黑双眼对视了。 噢……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鬼啊。 她弯弯唇角,冲着司清懒洋洋地笑起来。 司清又一次被人抓个现行,连忙收回视线,忍不住紧张。 她刚才对他笑了。 透过重重叠叠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众人中,一眼就看见了他。 薄薄唇往上轻轻挑起,笑得漫不经心,风轻云淡。 这种感觉让他心脏不由得跳动得更快了些,脸颊上也有些发烫。 他怎么总是被时浅渡抓包? 他被欺负得落魄时,他紧张地送纸条时,他担心地注视时……总是能被她刚好发现。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欢喜。 手指忍不住曲起,握紧。 他告诉自己,这里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应该立刻回教室里去学习,可双脚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有点走不动路。 他知道金岁言打架很厉害,也尝过金岁言的拳头,所以,他不希望时浅渡跟金岁言起冲突。 他怕时浅渡会受伤。 毕竟……她是少有的愿意帮助他、对他很温柔的人啊。 金岁言迈着大步走到时浅渡面前,就差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时浅渡,我昨天看你是个女生,那是特意让着你,你竟然蹬鼻子上脸!” 就一个晚上,时浅渡竟然把他被打的事情,在学校里宣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实在是岂有此理! 时浅渡眉头一扬,好笑道:“我蹬鼻子上脸?我还一巴掌糊你脸上呢。” 四周有不少围观群众,听见时浅渡的话,发出一阵轻笑。 昨天晚上有一个匿名帖子发在学校的论坛上,说时浅渡暴打了金岁言一顿,说得神乎其神,他们还有点不相信,毕竟时浅渡虽然为人高调,但不像是会打架的人,那细胳膊细腿怎么看都拧不过金岁言那种肌肉男啊。 可现在这么一看两人的反应,那帖子还真没准是真的。 他们偷偷瞥瞥金岁言冰敷一晚上都没完全消肿的脸,越看就越觉得好笑。 金岁言在嘴上没套到甜头,恨得牙根直痒痒。 自从他来到兰林之后,就没有人敢跟他作对,就算是老师都没有! 他就不信他制不服时浅渡。 “时浅渡,我金岁言平时不打女人,你别非跟我讨打!”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把额前挑染的小蓝毛往旁边一甩,做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 “言哥不打女人,你就偷着乐吧!” “跟言哥道个歉,言哥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他的小弟们在旁边起哄道。 时浅渡绝对是气人的一把好手,她双手抱胸,眉宇间露出淡淡的不屑:“嗤,你这不打女人,是在为你打不过我找借口吗?” 赵令曦跟金岁言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嘴上吵过几次,早就瞧金岁言不顺看。 她也在一旁对金岁言嗤之以鼻:“说得跟你会打架有多了不起似的,我们女生还因为这个对你感恩戴德啊?” “你……你们简直不知好歹!”金岁言被气得炸毛,二话不说就是打! 时浅渡灵活地躲过他的攻击,然而躲了两下她就发现——这具身体的灵活性真的很差! 不仅灵活性差,体能好像也不太好,爆发力可以,但续航能力不足。 好在她对付金岁言这样的普通高中生,还不需要什么持久战。 在不少学生的围观之下,时浅渡矫捷地躲过了金岁言蛮横的拳头,一掌把金岁言的手臂推向空中,肘击丝毫不差地狠狠怼在他的脸上,接着脚下往后一带,给金岁言直接拉了个竖叉下来,脚踩着金岁言的腿往上一跃,借力在空中翻了半圈,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胸口! 金岁言被踹得一连后退好几步,直到磕在墙上才停下脚步。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发出“当”的一声重击,听见的都人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打散架了,疼得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昨天止住了的鼻血,这下又流出来,滴滴哒哒的往下落。 “你们……你们给我上啊!” 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他现在只想把时浅渡往死里打! 金岁言的小弟们听见这话,一块冲了上去,根本没带怕的。 时浅渡打一个人或许还行,但他们七八个人一起,用人海战术总能把时浅渡撂倒吧! “言哥不打女人,对你手下留情,你竟然下这种狠手!” 还有小弟给金岁言被打这件事找补。 有围观的男生看不上时浅渡,跟着附和道:“金岁言都不还手,时浅渡还真好意思打得下去,真是够了,都是什么人啊……” “金岁言就算打赢了也是吃亏啊,时浅渡他们家有钱有势的……” 有女生为时浅渡鸣不平:“你瞎啊,没看见金岁言打她根本打不中吗?” “七八个人围攻时浅渡一个,你们要不要脸了啊!” 这么多人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敢劝架——他们可不想在金岁言面前刷脸,不然以后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赵令曦见势不妙,心说这么多人围攻她们家时浅渡,怎么着也不是对手啊。 于是她立刻扯着嗓子喊:“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可惜这一声喊的有点晚。 时浅渡已经借着巧劲打翻了一个,眨眼之间,又是第二个。 她这具身体确实不如之前三个世界的好用,但她有技巧啊,借力打力或者四两拨千斤,这种小技巧对她来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她抓住一个男生的手臂反剪到身后,在他疼地吱哇乱叫的时候,一脚踹过去,让他差点一个泰山压顶砸在身后的男生身上。 一口气把六七个男生全都打翻在地,最后一脚精准地踹在金岁言的膝盖后面,让他“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时浅渡稍微有点喘,一手狠狠地揪住金岁言的头发,把他的脸拧了过来。 她看着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双眼一眯,嘲弄道:“以后可别一口一个不打女人了,就你们这水平,不一定打得过女人。” 说罢,她一松手,站在人群中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土。 视线往围观的人群中看去,想找到那张熟悉的脸——她还挺想让司清看看金岁言被暴打的样子的,应该会解气的吧。 可惜,没能看见司清,只有一群吃瓜群众围在四周。 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她蹙蹙眉头,不爽道:“都还看什么呢?没见过金岁言被打啊?” 围观群众:……这还真没见过。 大早晨的一场闹剧,在金岁言方的惨败中结束。 当然,避免不了的,时浅渡在事后,被老师叫过去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半天,直到上课才给她放回班上。 早晨在国际一班门外围观的学生不算太多,但这消息传的飞快,只是一个半天的功夫,大半个学校都知道了——校霸金岁言和他的小弟,被时浅渡给暴打了一顿,毫无还手之力。 学校的匿名论坛上。 [听说时浅渡学过散打,没想到这么厉害,我真的瑞思拜] [终于有人能震住金岁言了……] [我决定了,我从今天开始,不学跆拳道,改学散打了!!] [没想到时浅渡才是真正的隐藏大佬哈哈哈哈哈] [隐藏大佬?她不一直是大佬吗?] [不不不,我说的是武力方面的,比金岁言厉害多了] [你们是没看见,时浅渡当时的动作又利落又漂亮,简直像是在拍武打片] [太夸张了吧,我之前看见她跑四百米都喘得不行] [……不瞒你说,这次打完架,她也累的喘了半天哈哈哈哈,莫名可爱怎么办] “我们家时浅渡真是厉害啊。” 赵令曦坐在时浅渡前桌,回过神来半趴半倚在桌子上,不停刷着学校论坛,看到里面很多人都在说时浅渡的“英姿”,她也跟着在里面吹彩虹屁。 一边刷彩虹屁,她一边道:“其实昨天晚上说金岁言被你打那个帖子是我发的,没想到让他找上你的茬了,他气量真小……” 她顿了顿,突然抬头:“你没生我的气吧?” “我生你的气干什么?” 多亏了那个帖子才让金岁言找上门来啊,她感谢还来不及呢。 时浅渡淘气地拽了把赵令曦的马尾辫,换来她狠狠的一瞪。 “时浅渡!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赵令曦怒喝。 时浅渡打趣:“你这是金岁言上身了吗?” “滚!别拿我跟他相提并论!” 现在正处于两节大课之间的休息间隙,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时浅渡闲来无聊,便调出了只有她能看见的虚拟屏幕,实时查看一下司清的现状。 没想到,画面里的内容让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金岁言他们许是心里有气,竟然去拿司清出气去了! “喂,你自己先玩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跟赵令曦打了个招呼,在赵令曦“你给我站住”的大喝声中离开了教室。 - 很少有人经过的体育馆后面。 “给我搜!我的指环不见了,肯定是在他身上!” “司清,我劝你赶紧自己承认吧,到时候写个检讨,你是好学生老师肯定不为难你吧?” “要不你直接把那个指环的钱还给我也行,也就那么……三五万块吧。” “你年年拿奖学金,这点钱不算什么吧?” 金岁言脸上还留着被打的痕迹,还有点流血的鼻子被卫生纸堵住,看起来有点滑稽。 可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戾气和恨意。 几个小弟把瘦削的男孩围在中间,纷纷在他制服的口袋里翻来找去。 最外面的小西装外套上没有找到指环,他们便推搡着把外套强制性脱下来,接着在衬衫和小西裤的口袋里摸索。 司清狠狠地挣扎着,很少有表情的脸终于被打破了平静,露出了惊恐的情绪,埋在碎发下面的黑色双眼在绝望中氤氲出水雾。 他们想借着“偷东西”这件事情……扒光他。 他的衣服会被带走,丢到垃圾桶里。 想到那样屈辱的场面,他挣扎地更厉害了,痛苦惊惧的神色更甚。 看到司清脸上的沉默和隐忍终于被撕破,金岁言烦躁不爽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哈哈大笑起来:“继续给我找!指环肯定在他身上!” “是,言哥!” 小弟们用力拉扯着司清的衬衫,纽扣硬生生地被扯掉,小西裤的皮带也被拽开,少年瘦削的胸膛裸露出来,还有短裤的边缘。 不要…… 不能这样! 眼中的水雾更加明显,眼眶通红。 司清在心中疯狂的大喊、祈求,身体也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反抗着、推搡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昨天。 精致漂亮女孩站在图书馆二楼的露台上,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懒洋洋地扒在栏杆上,从上往下笑看着他。 然后,轻而易举地,带他走出了地狱。 如果……时浅渡还会来帮他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头脑中蹦出,又立刻被他自己否决了。 难道要时浅渡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吗? 不,他不想! 这种羞耻的、毫无尊严的场景,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看见。 不想。 可是,他…… 他想被救,他希望有人能把他带出这个惨淡的境地。 除了时浅渡,他竟然想不到一人。 “你们他妈的给我住手!” 时浅渡赶到时,看到这么一副场景,气得直接飙了脏话。 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 听见时浅渡的声音,金岁言啐了一声,眼里划过不爽。 怎么哪儿都有时浅渡? 他还没尽兴呢! 但他心知自己不是时浅渡的对手,便立刻对小弟们吩咐:“咱们先走,别理她!” 几个小弟立刻扯着司清已经被脱下的小西装和白衬衫,一溜烟地跑了。 时浅渡很想暴打他们一顿,可惜眼下还是司清更重要。 纤瘦的少年跌坐在墙壁之前,身上衣不蔽体,小西裤都被松松散散地拽了下来,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的身上,留下了数道抓痕,看起来十分吓人。 他肩膀不停地往后缩,像是希望把自己躲藏起来,不叫别人看到。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被碎发挡住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时浅渡蹲在他面前,脱下外套,把他瘦得让人心疼的身体包裹起来。 带着体温的衣服盖在身上的瞬间,他轻轻打了个颤。 真是个可怜的小鬼。 她轻叹,伸手撩起司清的黑发。 这回司清没有用手拍开。 黑发下,露出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发红,眼眶中积蓄着泪水。 跟她对视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7 23:59:35~2021-11-28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门耳草将 30瓶;云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被霸凌的少年3 第四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定定地望了时浅渡两秒, 突然闭上双眼一扭头,避开了相交的视线。 他咬着唇,没说话, 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可轻颤着的睫毛上沾着水珠, 肩膀依然控制不住地战栗,暴露了他的恐惧。 初秋的天气微凉, 身上盖着的衣裳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把司清包裹其中。 他脸上表现出抗拒,身体却很诚实, 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拽住身上的衣服, 用衣服遮住自己方才遭受的屈辱和欺凌。 眼泪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 洇湿了制服外套。 又被时浅渡看到他最落魄的模样了。 换一种方式说, 便是,又是时浅渡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站了出来。 他感激,他欢喜,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宽慰。 但同时也感到难堪,非常难堪。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胸膛中冲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明亮的女孩。 于是只能逃避,不去看她的眼睛,生怕在她眼中看到怜悯或是嫌弃。 这副明明很脆弱却强装坚强的样子,更让人心疼了。 时浅渡在心中叹了一声, 单膝撑地蹲在他面前, 伸手揉揉这个可怜少年的头:“哎呀,别害怕了,这不是有我在呢么。” 极度的自尊被短短的一句话击碎得溃不成军。 本来快要隐忍克制下去的眼泪再次决堤,司清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像是要把从前吞近肚子里的泪水全都吐出来似的, 清透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他哭得肩膀都在剧烈地震颤,伸手捂住了脸,不想把自己这副脆弱的模样展现出来。 还有她在呢。 多么温柔而诱人的话啊。 像是在孤立无援的黑色世界中,忽然有一抹阳光倾洒进来,叫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靠在她的肩膀上,把自己隐藏许久的脆弱和疲惫都血淋淋地揭开。 他想倾诉自己所有的无助、惶恐、难过,想有人能拉他一把……想得到温柔的安慰。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刹那间的冲动。 他想,时浅渡这么说,应该只是一句随意的安慰吧。 或许对谁,她都会这么说的。 时浅渡被他这情绪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她安慰人的话有这么差劲儿吗? 怎么还让人哭得更厉害了。 她蹲在旁边有点无措,看着司清把自己在墙角下面缩成一小团不停地哭,干脆抬手轻轻地圈住他的后背往自己肩膀上一按,在他背脊上拍了拍,又帮他紧了紧批在身上的制服。 “好啦,别哭了,眼睛哭肿了会丑死了喂。” 被人扶住后背往怀里按的那一瞬,司清睁大了双眼。 他的额头抵在时浅渡的肩膀上,身体死死僵住,心跳却快如擂鼓。 对于时浅渡来说,这可能只是给哭哭啼啼的可怜虫一个安慰,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打心底里渴求的温暖和依靠。 一片沉默中,他终是悄悄地伸出双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衣摆。 并因为自己的动作偷偷红透了耳朵。 啜泣声渐渐变低,司清的情绪平缓了不少,空气中只剩下微不可察的吸鼻子声。 时浅渡见他终于不哭了,拍拍他的后背,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她站起来要离开,又被人轻轻扯住了裤脚。 司清拉着她衣裳的手在抖。 他低垂着眼眸,沾着泪珠的睫毛遮住了漂亮的桃花眼,因为抬起胳膊的动作,盖在身上的制服外套往下滑了些,露出清瘦的肩膀。 “先……别走,可以么?” 冷清好听的声音染上湿濡的气息,有些低哑,也有些抖。 他此时不想自己留在这里。 说真的,他害怕。 刚才的无助感还历历在目,他害怕独自在这里等待。 ……或许,也还有其他原因。 时浅渡垂头望着他,心想,他像是个怕被人丢弃的小孩子。 啊,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啊。 她弯腰伸手帮他把衣服往上拉扯一点,遮住了肩头:“还在害怕吗?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用不了多久。” 司清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下肩膀,意识到时浅渡是在帮他后,肩膀安静地耷拉下来。 他依然低垂着脑袋,抿抿唇,又轻轻点了点头。 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看着时浅渡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中有微妙的失落感。 仿佛时浅渡这样的人,一旦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到他的生命里。 体育馆后面的这条窄路上,常年晒不到阳光,显得有些阴冷。 身前的怀抱消失后,秋日微凉的风吹过来,他冷得颤了颤,把身上的制服裹得更紧。 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传来。 他有点紧张地抬头看过去,一眼就撞见了时浅渡的双眼。 又立刻收回了视线。 时浅渡把自己一件很中性化的私服拿了过来,递给司清道:“制服和运动衣都是分男女款的,我就给你拿了件自己的衣服,你先穿着吧。” 司清伸手接过来,薄唇轻轻蠕动两下,用恢复了平静的冷清声音道:“谢谢。” 谢谢她这两天所做的一切。 他坐在地上没有动,抬头瞥了瞥。 那眼神有点羞赧,一双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看起来水汪汪、软乎乎的。 身上冷清又倔强的气质,被他这双眼睛一秒打破。 时浅渡瞧懂了他的意思,笑着转过身,背对着他。 “好啦,我转身不就行了……你瘦成那样也没什么可看的啊。” 这句话让司清手指一紧,本来涌上心头的一点小羞涩瞬间被压抑回去。 他有点自嘲地扯扯嘴角。 是啊,他瘦瘦弱弱的,为了学习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感觉到司清穿好了衣服,时浅渡回过身问:“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想办法报复回去应该不是问题吧,怎么就一直被他们这么欺负?” 司清未来能聪明到能把警方哄成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虽然现在是个孩子,肯定没有以后那么缜密的思维,但想要对付金岁言这样纯靠武力和家庭背景的小屁孩,应该不算难吧。 司清能感觉到她没有什么恶意,沉默半晌,开口道:“我还有人要照顾,不能被退学。” 时浅渡了然。 司清需要兰林的高额奖学金,一旦报复金岁言被发现,毫无背景的他恐怕会遭受更猛烈的冲击,退学可能都是轻的。 他面对的局面,确实进退两难,只能夹在中间独自忍受。 “你的衣服我会洗好后还给你,下次……”司清突然开口,“你别再帮我了。” 时浅渡:……? 她眉头一挑,吐槽道:“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真有你的。” “……” 司清的脸蓦的红了起来,窘迫地浑身都开始发烫。 “你……不要乱说。” 他后退了两步,表情重归于冷清,哭得发肿的眼睛被黑色的碎发挡住:“我是认真的,今天和昨天都很感谢你,但以后你不要再管我了。” 说完话,他往后倒退几步,接着扭头跑掉了。 时浅渡很不爽,双手抱胸冲他喊道:“谁要管你了!以后也拜托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这小屁孩,就应该给他扒光了裤子打屁股! 司清的脚步顿住片刻,心中涌出一股酸涩之感。 但他没回头,又重新往前跑去。 他了解金岁言,知道金岁言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也知道金岁言在校外认识很多公子哥和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 时浅渡这样帮他,必定会惹得金岁言不满。 他贪恋时浅渡给予他的温暖和善意,也感恩时浅渡为他做的这些事——哪怕在时浅渡眼里这些都是举手之劳,他也充满感恩。 也正是因为感恩,他更不希望时浅渡这么好的人被他连累,被一张狗皮膏药贴在身上。 他希望时浅渡能快乐地活在她美好的充满阳光的世界里。 而他这样的人,只需要偶尔瞥见一眼阳光,有些念想就够了。 …… “浅渡姐,浅渡姐!” 从食堂通往教学楼的路上,时浅渡被几个女孩撞见。 她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怎么了?” “金岁言他爸爸找到学校来了!好像是看出金岁言被打了,气得正跟老师理论呢。”一个小姑娘跑得直喘,“我们先过来告诉你一声,他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看起来不太好惹。” 赵令曦在旁边“我靠”一声:“他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金岁言……他爸? 时浅渡觉得好笑,都多大了,还玩打不过就找家长这一套呢。 “又不是我先动的手,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啊。” 小姑娘气得跺脚:“是啊,可金岁言他爸跟他一个样,完全不听解释,就揪着金岁言被打的事不放。” 赵令曦嫌恶地冷哼:“他们真是间接性耳聋眼瞎。” 时浅渡扬扬头,示意一下:“没事,你们回去上课吧,我今儿就不过去了,都交给老师解决吧,我不跟他们这种人浪费口舌。” “那……好吧,浅渡姐肯定比我们想的周到,我们就先回去了。” 几个小姑娘走两步回头一步地离开了。 赵令曦拍拍她的肩膀:“行吧,你回去休息吧,别掺和了。” 人都离开后,时浅渡随便坐在食堂前面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她的班主任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她说道:“老师,你跟他们说,先动手的和我道歉,我可以提供医疗费用,这样就算扯平了,如果不接受,就直接报警处理吧,这样比较公平公正,你说呢?” 国际一班的班主任正捂着嘴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几步开外就是金岁言、金岁言他爸和国际二班的班主任。 他听到时浅渡的话,连连点头:“那行,我这就跟他们说。” 两人又商量几句,便挂了电话。 真要是请警察来解决,或者金岁言不承认他是“先动手”的那个,必然会把事情扯到昨天“打篮球”这件事,会把他欺负司清的种种都抖出来,情况就越来越麻烦了,金岁言肯定不乐意。 时浅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宿舍走去。 可以去睡个懒觉了。 时浅渡离开后,司清从食堂门前的石柱后探出头来。 他也是听说金岁言他爸找上门来,连忙从早自习中偷跑出来想告诉时浅渡一声,没想到被其他人抢先了。她果然很受欢迎。 时浅渡显然很理智也很有想法,看起来是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抿抿唇,往回走去。 有些为时浅渡放心,也有些难言的失落。 不过……只要她没受到影响就好。 - 第二天一早,金岁言又早早地蹲在国际一班的门口,等着时浅渡来。 昨天跟他爸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都没能把时浅渡等来,一班班主任还一直咬着“先动手的和时浅渡道歉,时浅渡愿意提供所有医疗费用,不然也可以报警解决”不放,就连他的班主任都跟着附和,劝他们别把事情闹大。 他缺的是那点医疗费吗? 他就是气不过,想让时浅渡跟他道歉! 要不是时浅渡,他又怎么会在学校里落得现在这个被人嘲笑的下场?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昨天肿的地方在冰敷后,已经好了不少,不太疼了。 可他还是能回想起拳头打在脸上时的痛感和屈辱感。 时浅渡这个贱女人,他以后绝对要把他受过的一切加倍奉还。 眼尖地看见自己等的人之后,金岁言从栏杆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拦住时浅渡的去路:“我说时浅渡,你之前不是挺牛的吗?昨天怎么还怂了,连来都不敢来?” “我为什么要来?和我打架的是你,又不是你爸,为什么要跟你爸对峙?”时浅渡身形一晃就绕过了他,“你自己碰到事没有自己解决的能力,难不成我也要把我爸叫过来陪你过家家吗?” 班级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压抑笑声,传到金岁言耳朵里,怎么听都是嘲笑。 他被时浅渡噎得说不出话来,打也打不过,只能站在原地气得跺脚:“时浅渡,你给我等着!我绝对饶不了你!” 时浅渡在走进班门前顿住脚步,回头扯扯嘴角,笑得嚣张又轻蔑:“哦,我等着呢。” “……时浅渡!” 金岁言暴喝一声,看着时浅渡的背影恨恨地牙根发痒。 自从跟时浅渡杠上之后,他就没碰上一件顺利的事,把司清那小子揪到少有人过的角落里都能被时浅渡给搅和了,让他怎么想怎么憋屈。 课也不想上了,他没让几个小弟跟着,自己走出教学楼,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石子在地上蹦跶好几下,撞在路边的台阶上停住。 台阶上面,正有个上体育课的女孩拿着一根火腿肠喂猫。 橘猫被学校里的学生们养得胖乎乎的,橘白相间的皮毛蛮干净,很难看出这是一只流浪猫。 它吃火腿肠吃得美滋滋的,长长的尾巴奖励似的在女孩脚腕上扫了扫。 “哎呀,你慢点吃,吃完了还有呢。”女孩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伸手轻轻抚在橘猫的头上。 秋日的暖阳撒在他们身上,形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 金岁言正处在暴怒的气头上,看到这么一副景象,怒意更甚。 所有人都那么高兴,就他自己被时浅渡那个贱人气得够呛! 凭什么他们都那么高兴? 凭什么他们都笑的那么开心? 他大步走向前,女孩跟猫咪同时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猫咪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松开正咬着的火腿肠,扭头就要从这里逃跑。 然而金岁言更快一步,猛地抓住了猫咪的尾巴。 在他扯到毛绒绒尾巴的那一瞬,空中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 女孩被吓得愣住两秒,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几步,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不能招惹的金岁言了:“猫不能拽尾巴!你快松开,它会受伤的!”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命令我?”金岁言掐着脖子,狠狠地把猫咪砸到女孩身上。 橘猫又惊又疼,爪子分不清敌我地在女孩手臂上狠狠地抓了几道血印子,疼得女孩松开手,猫咪借着这个机会飞一样蹿了出去,身体没入一片花花草草中不见了。 惊慌中的橘猫抓的极狠,女孩胳膊上的抓痕很深,有两道不停地往外渗血,疼痛、愤怒和委屈积聚在心里,她一个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金岁言见状,心情好了不少,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看见没,它才不管你是不是喂过它呢,畜生就是畜生!” 女孩气得嘴唇直抖,瞪着金岁言道:“是啊,畜生就是畜生!” 说完,她擦着眼泪扭头跑掉了。 金岁言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女孩是在说他,扬声吼了一句:“你妈的,说谁是畜生呢!我记住你了!” …… 午休时间,司清打了一份米饭和白菜,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 吃完午饭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主动开口道:“李大夫您好,我是司清,我想问您一下,我奶奶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他奶奶得尿毒症已经几年的时间,一直在同一家医院接受透析治疗,他跟李大夫很熟。 李大夫有点惊讶,问道:“你奶奶没和你说吗?我建议她不要一周两次透析了,最好能加一次,两周五次……你奶奶现在的情况,一周两次不太好。” 要加一次透析…… 司清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直到指肚有些发白。 一方面他是为钱而担忧,另一方面是心疼奶奶。 每透析一次,两只胳膊上就要被扎上一次针,常年这样下来,胳膊处已经是青紫一片,有的地方血管扩张得已经不能再扎针,有的地方又有些堵塞,肿成了大血块似的,非常可怕。 看得他心里难受。 他深呼吸一次,接着用很沉静的声音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跟我奶奶聊聊,让她准时过去的,就拜托您帮忙安排好时间和床位了。” 挂下电话,司清双手捂住有点涩的眼睛,整个人似乎都被阴霾遮住。 一个暑假过后,上个学期的奖学金,现在已经花掉近半了,再加一次透析的话,恐怕没法撑到这个学期的奖学金下发…… 他忽然想到了时浅渡,她说要他帮忙讲英语,课时费很高。 他太需要这笔钱了。 然而他前两天,才刚刚跟时浅渡说过很决绝的话,时浅渡也跟他说……不想再看见他。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跟时浅渡说上一句话。 就像他们原本的模样,两条平行线,永远也没法相交,会有接触也不过是意外。 两个意外,时浅渡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对他来说,却不一样了。 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她,跟着她的身影走。 只要看到她就会很开心,很满足。 也偶尔有时,他会贪婪地想,若他没有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们或许还会有交集,他还能被那样的温暖笼罩着。 可笑的是,是他自己先切断了和对方的联系。 如果这个时候去找时浅渡……呵,他觉得自己应了那个词,又立又当。 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时浅渡也会瞧不起他的吧。 可是他需要钱给奶奶治病。 有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或许还有其他私心。 意识到那卑劣的想法,他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去打扰时浅渡,只要能远远地看她几眼就好了,可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隐隐有些期待,期待能和她相处的时光。 他想,能有这样的心思,他真不是个东西。 他对不起生病的奶奶,也对不起帮助他的时浅渡。 在自我谴责中,司清熬过了一个下午的课程。 放学后,他拿起挂在桌子旁边的干净纸袋,从尖子班冲出去,希望赶在时浅渡离开班里之前堵住她。 纸袋里面放着时浅渡前两天借给他穿的衣服。 这件外套一万五,是他从舍友口中得知的。 这个价钱他想都不敢想,所以手洗时非常小心,生怕洗破了哪里。 “他怎么来咱们班了?” “谁知道,不会是主动送过来给金岁言出气的吧?” “去去去让开,别挡着门口,金岁言在二班呢。” “喂——金岁言,有人找。” 国际班的人随意开着玩笑。 司清的存在,在他们眼里实在是太奇葩了,为了奖学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完全不合群,永远独来独往,从来就没见过他跟别人走在一起过,后来又隔三差五地被金岁言欺负……这些导致学校里的人差不多也都对他有些印象。 司清站在国际一班的门口。 嘲讽揶揄的话传入耳中,让他有些尴尬。 “是我叫他过来的。” 时浅渡的声音响起,四周的学生一个个的都禁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刚才开玩笑呢,你别介意。” “对对对,我们开玩笑的,你们聊。” 几个淘气的男生连忙离开班上,灰溜溜地逃跑了——笑话,看见金岁言都被时浅渡打得那么惨,他们还敢跟时浅渡对着干吗? 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视线落在身上,司清紧握成拳的手松开了些,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就算他说过那样的话,时浅渡还是会替他解围。她真好。 视线忍不住朝时浅渡望去,怯生生的,也杂糅着他自己意识不到的热切与期盼。 赵令曦揪着自家好姐妹的胳膊,低声问:“我说时浅渡,你什么时候跟他扯上关系了?” “哎呀,你就别管了,你们先去吃饭,我有事跟他说。” 时浅渡拍拍赵令曦的肩膀。 赵令曦“嘁”了一声:“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女人,我迟早要跟你友尽!” 她边走边回头冲时浅渡吐吐舌头,龇牙咧嘴。 很快的,教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 司清这才走进去,有些局促不安地来到时浅渡身旁。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来还衣服,已经洗干净了,谢谢你。”他低声道。 嘁,还知道回来找她啊。 她还以为这小子就一直偷摸摸看她呢。 时浅渡撇撇唇,故意凉凉地睨他一眼:“嗯,放桌上吧。” 她第一次对他这么冷淡。 司清心里酸涩,自作自受的恶果让他很想落荒而逃。 他把纸袋放在桌上,声线有些紧:“你……还需要我教英语吗?” 时浅渡扬扬眉头,有些恶劣地笑起来,抛出了个送命题:“你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回来找我啊?” 第48章 被霸凌的少年4 第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两个都是。 这是司清心里下意识的回答。 面对时浅渡坦坦荡荡的直视,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仿佛那些从未言说的期待和无法克制的关注,早早都被时浅渡看在眼里。 他在这样的注视下, 硬生生地红了脸,赶忙避开视线。 想要丢盔弃甲地仓皇而逃,又想要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心底的怯懦、恐惧和脆弱都展现出来,卑劣地用凄惨的经历来换取一声温柔的安慰和温暖的拥抱。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紧握成拳, 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 掌心的痛感刺激着神经, 让他不至于做的太离谱。 视线扫过课桌上的纸袋。 简简单单的一件衣服,就是他们之间巨大鸿沟的缩影。 时浅渡一年后是要出国的,或许毕业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甚至时浅渡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同学,只有他自己知道,高中的时候, 他在灰暗中遇见了一抹亮色。 还是不要把那种可笑的心思说出来了吧。 他的理智这么告诉他。 “我……”只是为了钱。 他低声开了个头, 抬眼就撞进时浅渡带笑的双眼里。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懒洋洋地望着他,或许有些促狭, 但绝无恶意, 好像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喉咙哽了哽, 呼吸也变得急促。 心脏“咚咚”地狂跳, 像是被蛊惑了,头脑跟着晕眩起来。 一触即溃。 感性压过理智, 细瘦的手指揪住裤线。 他咬咬下唇,道:“或许……你可以允许我贪心一些吗?” 少年冷清的声音染上了赧然的温度, 尾音微微上扬,充满着羞怯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混杂着复杂的情绪,似醉非醉地望着她。 一个请求式的问答, 既隐晦又直接。 加上他怯生生的表情和声音,直叫人心尖轻颤。 时浅渡微怔了片刻。 人才啊。 简直是个满分的标准答案。 在持续的沉默中,司清感到自己的眼尾和面颊开始发烫。 芒刺在背的感觉使他坐立难安,很想转身破门而去。 她果真还是觉得他很可笑吧。 真是的,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漆黑的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人欺负地得哭出来。 时浅渡看着他站在原地,运动服的裤子被他消瘦的手指揪出一大团褶皱,脸上却强撑着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心情愉悦度直线上升。 哼,谁让这口嫌体直的小屁孩说不用她帮忙的。 她可是很记仇的。 沉默半晌,她心里舒坦了不少,终于冲司清招招手:“过来。” 司清脑子里一片混乱,往前走了两步,俯身在她身边。 时浅渡会说什么呢? 或许会嘲讽地说——你想的倒是美。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司清的头脑“嗡”的一声炸开。 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是他想得美,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美。 他不敢想得太远,不敢深扒时浅渡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未来可以和她相处了——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和她产生交集,而不是只能偷偷地仰望。 奶奶透析的钱也不必再发愁了。 好像只要接近了时浅渡,他就会变得幸运。 他怔怔地望着时浅渡,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欢喜与憧憬。 “今天晚上就开始吗?”时浅渡笑问。 司清恍然回过神,站直身子,窘迫地轻咳一声,面颊染上浅浅的粉。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可开口时还是微微的湿濡:“今天有点仓促,我回去准备一下吧,不然太不负责任了……你要学托福还是雅思?” 国际班的学生从二年级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出国的资料,时浅渡前些天给他看的卷子,还是一年级时考完试随便夹在书里没清理掉的。 他的知识储备早就远超普通高中生的水平,英语方面,即便是托福雅思也不在话下。 “托福吧。”时浅渡随便答道。 司清点头:“好,我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们可以加个微信联系。” 他的声音平稳,似乎毫无私心。 可是刚一说完,耳尖便悄咪咪地红了起来。 时浅渡瞥过他红扑扑的耳朵,有些想笑,很想再逗逗这个小鬼。 不过刚才捉弄他几次……嗯,今天就暂时放过他吧。 她很爽快地跟司清互换了微信,接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跟我来。” 新图书馆离二年级的教学楼距离很近,不出五分钟,他们便来到了图书馆三层。 时浅渡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这是个独立的小房间,装修得非常精致,地上铺着木地板,有占满了两面墙的大书架,上面放满了整整齐齐的各类书籍;一套很漂亮的桌椅落在窗边,桌前立着一个直立式台灯,一按按钮就照亮了一大片空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房间里积了一层灰尘,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新图书馆中有几个这样的房间,本来应该是给值班老师留用,然而这座图书馆是时浅渡家里捐的,所以特意留出一间来给她用。 一直以来这个房间都是空着的,刚好可以作为补习英语的“教室”。 “以后每周两次课,你直接来这里等我就可以。”时浅渡也是头一次来这个房间,在里面转了一圈,又补充道,“到时候我会再填一把椅子。” 司清惊讶地张开口,他没少来图书馆,却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房间可以用,而且时浅渡有钥匙,岂不是说明,这个房间只有她可以用? 他沿着书架缓缓地往前走,视线一本本地扫过书架上的书籍。 很多都是值得一看的好书,只是书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有些可惜。 “需要我把房间打扫出来吗?”他回头问。 时浅渡当然没拒绝:“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司清早年父母双亡跟奶奶相依为命,从小就承担起了很大一部分家务,打扫房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很简单。这个房间只有十余平,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情。 先打开窗户,又从卫生间找来抹布、扫把和墩布,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 他很有眼力见地先把椅子擦干净,让时浅渡可以有坐的地方,接着是桌子、书架。 初秋的室内并不算凉爽,即便打开了窗,在这样密集的劳动下,还是会有些热。 他用手背蹭蹭额头上的汗珠,把抹布放在桌上,拉开运动服的拉链。 当自己身上这件二十块钱的T恤,和时浅渡那双几千块的运动鞋同时映入眼帘时,他忽然顿住了正在拉开拉链的手。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窘迫和自卑冲上大脑。 脸上突然烫得厉害,他甚至想把刚拉开的拉链再拉回去。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穿什么,也从未因为自己的吃穿不好而觉得低人一等。 可这时,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手指按着拉链,指肚发白。 这件极其便宜的T恤已经穿很久了,本来就不太好的版型被洗得微微变形。 是不是很难看? 她会不会在心中嫌弃他? 司清脑子里乱哄哄的,垂头盯着面前的这双脚,一时之间没有动弹。 正在他尴尬得不知所措时,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紧张得肩膀微缩。 时浅渡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小皮筋,不过三秒钟,便灵活地把司清微长的发在脑袋顶上梳了个朝天的小揪揪。 没有碎发的遮挡,总像是氤氲着水雾的桃花眼露了出来。 “这样就能凉快点了。”她嘴角上扬,满意地笑,“啧,你的眼睛真好看。” “……!” 司清刚才几乎紧张到静止的心脏狂跳起来,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是烫的,但几秒钟的功夫,就换了一个发烫发烧的原因。 时浅渡竟是帮他梳头发,还这样直言夸奖他的眼睛漂亮。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他的睫毛轻颤了颤,羞涩地垂下眼眸瞥向一边:“是、是么?” 若是时浅渡喜欢,他要不要去把头发稍微剪一剪? 他的手指蜷缩,轻轻磨搓着,像是在缓解紧张。 正当司清脑子里乱糟糟地想剪头发的事,便又听时浅渡答道:“是啊,之前你哭的时候更漂亮。” 司清一僵,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条件反射般气鼓鼓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像是在嗔怒。 接着,他垂下眼眸,拿起桌上的抹布苦哼哼地擦书架去了。 时浅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个小孩呢,随便逗一下反应就这么可爱。 听见时浅渡的笑声,司清背对着她,耳尖逐渐转红。 她刚才是故意那么说,故意逗弄他。 她真是个……坏人。 司清干活很利索,十几分钟就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抹布扫把也还回了卫生间里。 “打扫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宿舍了。” “别着急走啊,你帮忙打扫,我有奖励给你。”时浅渡冲他招招手,把双手在他面前握成拳头,接着背到身后,“你选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司清很配合。 时浅渡伸出左手,在他面前张开手上。 白皙的手掌上躺着一枚钥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时浅渡打开这个房间时,用的就是这把钥匙。 司清头脑中立刻就有了大概的猜想,怔了怔:“这是……?” “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没人用怪可惜的,你以后需要自习就来这吧,也省的被别人打扰。”时浅渡把钥匙放在他的手里,说得轻松自然,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无言的感动在心中蔓延,同时,还有一种酸涩又喜悦的情绪嘶吼着蹿出来。 时浅渡信任他,愿意把这个房间借给他用,可以让他安静地自习,或许还能用这个“秘密基地”躲过金岁言的欺辱。 司清的唇蠕动几下,嗓子有点干涩:“……谢谢你。” 他没有拒绝,而是用最直白的方式道了谢。 除了道谢,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时浅渡的,或许等以后——如果他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愿意十倍百倍地感谢她的帮助。 “一个空着的房间而已,不然也是积灰。”时浅渡摆摆手,一脸的不值一提,“不过这个房间的卫生,以后就由你负责了,记得定时打扫。”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忘的。” 司清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会忘记你的好。 十分钟后,司清风一样冲回了宿舍,趁着宿舍中空无一人,把自己一下子丢在床铺上,拆开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蒙在头上。 他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脸上是烫的,心里是烫的,就连手指尖都是烫的。 他手里握着那把钥匙,整个人蜷缩起来,窝成一小团。 羞涩又灼热的感情一点点侵蚀了他跳动的心。 他从未这么欢喜过。 …… 一连数日,司清的生活尤其顺畅。 时常对他进行霸凌的金岁言请了假,一直没来学校,据说是因为家里有生意,叫他去观摩学习,可学生们都觉得他是气不过时浅渡又无可奈何,一气之下才逃学了,纷纷在私底下对于学校里的这两位风云人物津津乐道。 金岁言不在学校,司清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不再需要有其他担忧,每天只要记得学习和备课就足够——每次给时浅渡讲英语之前,他总会提前认认真真地准备需要讲解的内容。 而且他很谦虚,觉得自己的讲解并不专业,远远配不上一次课一千块的高价,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商量之下,价格砍半,他才勉强心安地接受。 午休时间,尖子班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刻苦学习,其中也包括司清。 他正在抓紧时间完善和梳理今晚要给时浅渡讲解的内容。 身为一个学霸,他对于时间的管理和学习进度的掌控是非常出色的,自从接下指导时浅渡英语的任务后,他就制作了很周密的学习计划,按照他的规划去学习,既不会觉得很累,又不会拖慢学习进度。 想到今晚又要和时浅渡独处,他的唇角就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一周两次的独处,是他最期待的事情,简直要超越赚钱,成为他学习的动力。 图书馆三层的那个小房间,好像成为了只属于他和时浅渡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好像他们两个有了共同的秘密,让他心中十分欢喜。 当然,也偶尔的,有点不应该存在的小酸涩。 他知道不该这样,可还是偶尔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们在教室里学习,其他人就能看到他和时浅渡在一起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总是在下课后分别从国际班和尖子班出发,按照自己的习惯吃过晚饭后,再去图书馆的房间里碰面。其余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在外面相处的机会,除了时浅渡和他自己,恐怕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如此相熟。 他有时会因为这个而心里发酸。 控制不住地想,时浅渡是不是嫌弃他,所以不怎么在外面和他打招呼呢? 是不是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所以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是熟识的呢? 是不是会觉得,他的存在给她丢人了呢? 他休息的时候,总是这样胡思乱想。 尽管他不喜欢胡思乱想的自己。 司清坐在座位上,陷入了一种有点拧巴的思绪中,又欢喜又失落的,丝毫没有意识到,班里的其他几个同学结伴离开了。 他不合群,和同班同学的交流也不多,所以到了时间也没人叫他一声。 直到教室中响起一阵预备铃声,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猛地抬起了头。 预备铃之后五分钟就要正式上课了,可空荡荡的教室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眨眨眼,思绪飞转。 今天有科学院的教授到阶梯教室中做统一授课,不在教室里上课的!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找出笔记本和签字笔,飞奔向阶级教室。 他这脑袋,每天都在想着些什么啊! 科学院教授的课都能忘记。 今天虽然不会迟到,可也只能坐在边边角角的位置听课了。 兰林每个学期都会请来一些校外的大咖来校授课,只有尖子班和国际班的学生能参与。 至于为什么会有国际班——学校里最优质的资源,怎么能不分配给学费最贵的学生?就算他们不会认真学习,样子也是需要做足了的,总不能让家长一看,自己每年交着最贵的学费,连教授的课都不给安排吧。 几个班的学生挤在一起上课,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几乎没有多余的位置。 这样的大咖专业课,尖子班的学生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往阶梯教室的前排和中间坐,国际班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学习,不少感兴趣的学生也会早点过去占座位。 司清已经能想象到教室里找不到空位的状况了。 他跑到阶梯教室的门口时,还没有打上课铃。 授课的教授正坐在讲台前喝茶,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眼往过去,果然看到一排排乌央乌央的人,满满当当地坐在座位上。 跟他想的一样,果然只剩下边边角角的位置。 他在心中叹了一声,快速教室里走去,期待着能找个稍微靠前一点点的位置。 一抬眼,便看到时浅渡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上,在喧闹的空间里,冲他懒洋洋地笑。 她身边的座位上只放了一个书包,没有人坐,或者说没有人敢坐。 心跳忽然加速。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抿抿唇,站在第三排旁边,指了指空座位,问道:“我可以坐那个位置吗?” 司清在学校里不受欢迎,这种大课时,通常也没什么人愿意坐在他旁边。 一听他这话,坐在附近看不惯他的学生忍不住低声轻嗤,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人家是给赵令曦留的座位。” 全校都知道时浅渡跟赵令曦是好姐妹,现在时浅渡自己坐在中间,却没见到赵令曦的身影,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位置是给谁留的啊。 所以其他学生,根本就没有人敢问一句“能不能坐”。 见司清在时浅渡面前这么不识趣,很多人都等着看司清的笑话。 被这么一提醒,司清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太自作多情了。 那个座位根本就不是留给他的。 他窘迫得脸上有些发烫,刚要说一句“抱歉”,却见时浅渡把座位上的包拿了起来,塞到抽屉里。 “赵令曦刚才说今天请病假,你坐吧。” 众人:??? 就这么捡了个漏??? 司清一喜,穿过第三排坐到了时浅渡身边。 唇角忍不住地想要往上翘。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位置真的是给他留的,时浅渡刚才的话只是个说辞。 今天,在上百人的大课中,在提前没有过交流的情况下,时浅渡为他占了个座位,允许他坐在身边。 她不介意与他并排坐在大庭广众之下。 好像身处幕后的人终于有了到台前的资格,他心中抑制不住地泛起欢喜,咕嘟咕嘟地冒着兴奋的泡泡。 “谢谢。”他轻声说道。 “没事,好好听课吧。”时浅渡很自然地拍拍他的胳膊。 时浅渡和司清坐在整个阶梯教室中听课视野最好的位置,可两人的听课状态却完全不一样—— 司清认认真真地听讲,时而记下笔记,时而在草稿本上快速演算,跟上教授的速度;而时浅渡,则占着第三排中间这个最好的位置,趴在桌子上睡觉。 好在她睡觉很老实,不打呼噜,不然怕是吵地环绕四周的好学生们都无心学习。 坐在这个位置睡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更何况她连一点掩饰都没有——别的学生坐在后排睡觉,还知道用作收托着下巴,右手拿着笔放在本上,装个学习的样子。 她呢,就那么直接俩胳膊一并,枕着胳膊睡。 教授是个慈祥的老人,一开始以为她实在是困了想要眯一会儿,就没有立刻点她起来。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个学生睡觉换了几个姿势,可就是不醒、不听讲,给老教授气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手指翘了翘黑板,直接点道:“坐在第三排最中间睡觉的那个学生,说说这道题应该怎么解。” 教室中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不算是恶意的嘲笑,但多多少少是带着看好戏的态度,想要看看时浅渡会怎么解决这种局面。 司清心里一紧,连忙在桌子下面拍拍时浅渡的腿,低声道:“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草稿本往时浅渡眼前推过去。 他虽然还没有演算完,但大概的解题思路已经写在纸上了,只要稍微说一点,教授应该就不会太过为难吧。 时浅渡被拍醒,揉揉眼睛坐直了腰板,靠在椅背上。惺忪的睡眼扫过黑板上的数学题目,无数公式就已经自动地在脑海里滚动起来。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字似的轻轻动了动,随即道:“答案是三又……” 说到一半,声音猛地掐灭在嗓子里。 睡糊涂了,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学渣身份了。 “编不下去了。” 四周又响起一阵轻笑,让整个课堂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不了解时浅渡的人都觉得她这样的身份肯定不太好接近,见她这么皮,不由得想,没想到时浅渡竟然这么接地气。 不知道教授会怎么说她。 教授和学生们不一样,听到时浅渡明显带着倦意的声音,微微一怔。 这道题的答案是三又七分之二。 看这个学生接下来的口型,应该是想说“三又七”来着,几乎就是正确答案。 可她并没有看身旁男孩递给她的作业本,只看了黑板上的题目。 在刚睡醒的情况下,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不用太多思考,也不用笔计算,如果真的能得到正确答案……这也太令人惊讶了。 若是说她这纯粹是蒙的……谁能把非整数蒙得这么准? 教授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脸上定定地望了几秒,说道:“下面认真听课,别再睡觉了,可惜了这么好的位置。” “Okk,我好好听课。”时浅渡痛快地点点头。 她也差不多睡饱了。 司清在草稿本上迅速地演算了一页多,终于得出了黑板上那题的答案:三又七分之二。 看到答案的那一刻忍不住怀疑,刚才那真的是蒙的吗? 他侧头偷瞥了时浅渡几眼,却被逮了个正着。 “好好听课。”时浅渡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别浪费我给你占的位置。” ……她到底是有什么资格说他浪费好位置啊。 司清在心中吐槽,继而忍不住翘起唇角,桃花眼笑成了一轮弯月。 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罐里,甜丝丝的。 她刚刚说的是“给你占的位置”。 真的不是他自作多情。 这个位置就是特意为他留的。 一下午的课程,对于求知若渴的人来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下课之后,学生们收拾好书本,渐渐散去。 司清坐在原地没有动,有点不舍得离开。 不仅是想多学习,更是想……多和时浅渡做一会儿“同桌”。 他想,真希望课程能再久一点。 “别发呆了,吃饭去吧。”时浅渡见他不动,拍拍他的肩膀,垂头道,“吃完饭乖乖去那边等我。”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司清心里重重一跳。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却像戳中了某些隐秘点,让他的脸一下子燥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9 23:59:31~2021-11-30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久陌归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被霸凌的少年5 第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宿舍里, 时浅渡正把塑料袋里的饭盒往外拿,一个个地放在桌上。 赵令曦今天姨妈疼,实在是不得劲, 请了半天的病假,晚饭也是托时浅渡带回来的。 “我说时浅渡,你今天大课跟那个谁坐在一块了?” 赵令曦坐在桌旁,刷着手机。 “你要是不疼了就给我收拾一下。”时浅渡白她一眼, 又道, “还有人背后里给你通风报信呢?” 赵令曦撇嘴:“还用通风报信?论坛里都盖起高楼了。” 说着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撂,推到时浅渡眼前。 学校论坛里果然有人因为下午的大课发了帖子。 [今天下午阶梯教室的课,是我的错觉吗?我竟然觉得时浅渡跟司清关系行??] [啊这, 是你的错觉] [是你的错觉+1] [时浅渡怎么可能会跟他玩到一块去] [司清?就是那个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奇葩?他俩八竿子打不着啊] [别说八竿子打不着了,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楼主怎么想的,我不理解] [他来上课不是坐一起了吗?我还看见他们说话来着] [今天大课他俩是坐一块了, 不过人家时浅渡是给赵令曦占的位置] [笑死, 这帖子不会是司清发出来的吧?]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帖子一直被顶在最上面。 “给我占位置?我的病假都是你帮忙请的, 还给我占位置?” 赵令曦眉头一挑, 像是嗅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搬着凳子过去紧紧挨着时浅渡。 她用胳膊肘怼了时浅渡几下:“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嘴上说着, 手上也不闲着。 身为论坛冲浪十级爱好者,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很快就瞎起哄地发了一条:时浅渡不会是瞧上他了吧?凤凰男不要啊。 “你别瞎发着。”时浅渡把筷子塞她手里,“吃饭吧, 又不饿了?” “我这不是怕你英明一世,在终身大事上犯糊涂么。” 赵令曦放下手机,开始吃她超爱的水煮牛肉。 然而吃饭也堵不住她的嘴:“真的, 老一辈说的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不然各方面的观念很容易不合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得得得,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吗?” “啧,我还不是担心你。”赵令曦推她脑袋一下,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有个恐怖电影上映,好像特恐怖,烂番茄的分可高了,你不是喜欢看恐怖片吗?咱们一会儿去看怎么样!” 被赵令曦这么一说,时浅渡确实有点想看。 只是不巧,一会儿她跟司清有约,电影只能往后挪挪了,或者……拉着司清去看也不错。 “改天改天,我今儿有事。” “你怎么又有事!时浅渡,你真没背着我谈恋爱??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 “……” 另一边,图书馆三层。 司清也在刷论坛。 他以前从来不看论坛,认识时浅渡之后,才会在休息时偶尔刷一刷时浅渡相关的条目。 因为他想了解更多。 忍不住去偷偷地了解她的一切。 通过论坛,他更清晰地知道了时浅渡的背景,知道她大概的社交圈子,还知道她手腕上那块低调的手表都要大几万,尽管它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 曾经毫不在意的事情,如今渐渐变得沉重。 这导致他在时浅渡的面前,总会有种无法避免的自卑和恐惧,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会在他面前消散的无影无踪。 论坛让他更了解时浅渡,同时也加深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那道鸿沟。 现在也是一样。 那个楼里一百多条回复,基本都是在否认楼主,还有人觉得楼主的话就是在反讽。 能看得出,所有同学都觉得他跟时浅渡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交集。 他想为自己说句话。 于是他拿着手机,犹豫半晌,终于在论坛里发出了他的第一条评论: 也许他们私下里是很好的朋友呢。 结果,这条风向不一样的评论,很快就遭到了无数人的围攻。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以为时浅渡会跟司清那样的人做朋友啊?] [司清整天拉着个脸,头发遮着眼睛阴森森的,我见着他都想绕道走,时浅渡为什么跟他做朋友啊?为了给自己找罪受吗??] [搞笑呢,他要能跟时浅渡是好朋友,那我还是时浅渡男朋友呢哈哈哈] [他也配???我要是时浅渡,我不得膈应死] [时浅渡为啥跟他当朋友?家世上的差距、一点忙帮不上这种功利的咱们先不说,就说一个情绪价值,是朋友总得让人感觉到情绪价值吧?司清那性子,真就算了吧] 一条又一条的评论像是利刃,深深地刺入司清的心里。 文字映入眼帘,刻进脑海,看得他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手指在颤抖。 让他难受的不是那么多人对他的言语攻击,而是那些人一遍遍地跟他重复着同一件事——时浅渡不可能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时浅渡,可是,他真的那么不堪吗? 难道就连做朋友都没有资格吗?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他没什么家世,没办法帮上时浅渡的忙,性格也不太讨喜……他能给时浅渡带来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学习方面,被他拿来做交易换钱了。 说白了,除了这点“金钱交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捋顺一切,直白到令人心痛的答案就摆在眼前。 心中已经不仅仅是酸涩,而是一阵阵地疼。 或许这种痛苦,来源于贪婪吧。 最初,他只是想,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后来,他期待能和她有交集;再后来,希望天天能和她见面、与她独处;到现在……他自己都不敢承认那可笑的妄想。 司清的眼尾有些湿润。 遇见时浅渡之后,他怎么越来越爱哭了,好像要把以前忍下去的眼泪都补回来似的。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浅渡一秒不差地出现在了约定的时间。 她看见那个清瘦清瘦的少年在书桌前把自己缩成一团,一瞬不瞬地盯着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眼眶红扑扑的,薄唇紧抿,好像遭受了很大的委屈。 她问道:“看什么呢,脸色这么凝重。” “没什么……!”司清立刻按下锁屏键,站起来迎了迎她。 他的表情有点慌乱,把心头的酸楚和自惭形秽压下去,强装镇定地摇摇头。 可垂在身侧的手指还在颤抖。 时浅渡把桌前的直立式台灯打开,清亮的光照亮一片。 目光落在司清身上扫视一圈,她眯起双眼,往前逼去:“如果让我发现有哪个小坏蛋骗我的话……” “……” 司清一窒,屏住气息,被逼得连连后退,肩膀磕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他感觉到一只手拿住他的手机,把手机从他手里慢慢抽了出去。 而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不反抗呢? 许是对方的注视让他无法抗拒,许是他不想拒绝,又许是……他想借此把自己摆在一个可怜的位置上,博取同情与安慰。 司清的手机还是几年前的老款,需要用指纹解锁。 时浅渡捉住他的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解锁键上,手机一秒开锁。 屏幕上是赵令曦给她看过的那个帖子。 她怔了怔,原本以为,司清只会因为奶奶的病情才会露出那种坐立难安的表情,没想到却是因为论坛里的一条帖子。 说来也是,再坚强的少年,到头来也只是个少年,会因为流言蜚语而难过。 “你很介意他们的话吗?” 司清下意识地摇头,停顿片刻,又在时浅渡平静温和的注视下,缓缓地点点头。 他承认他的软弱。 那一瞬间,一直沉重的心竟是微妙地轻松了些许。 时浅渡一不做二不休,当即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找到校网的负责人,发语音道:“论坛里有个写我跟司清的帖子,立刻删除,再把回帖的人都封号一个月。” 说完,她揉揉少年的头:“帖子很快就会删除,你也不要总想着他们的话。你要知道,我跟谁做朋友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他们指手画脚。” 听到要删除帖子那一刻,司清就已经知道,时浅渡是在乎他的感受的。 后面那些话,更是让他忍不住欢喜,像干涸的土地中抽出嫩芽,阴郁低落的心情,被时浅渡轻而易举地扫去了阴霾。 他眼底扬起笑意,水汪汪的桃花眼像是盛着一汪清泉。 他想,时浅渡说的对,他根本没必要在意同学的话。 时浅渡都已经承认他的存在,别人的言语攻击又能算什么呢? 时浅渡往前探点头,又把他逼得往后退了些:“所以,你这家伙下次因为别人说三道四而难过之前,能不能问问我这个正主是怎么想的,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危险,明明比司清要稍矮一点,但逼上前来的时候,气势上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吞没。 威胁一般的口气,落到他的耳中,非但不叫人害怕,还让人心里有点窃喜。 没来由的,异常开心。 司清连连点头,答得乖巧:“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先问你。” “这还差不多。你啊,没必要想太多,每个人的财富都不一样,你的财富嘛……”时浅渡的食指轻轻点在司清的额头上,“在这里,知识就是你的财富,也是你未来的底气。” 司清一愣,抬手捂住额头,怔怔地望着她。 这两句话在他眼里,等同于承认他存在的价值,肯定他努力的意义。 时浅渡的手机“叮铃”一声响,校网负责人回了消息:已经处理好了。 用司清的手机刷新了下页面,果然跳出来一个[啊哦,帖子已被删除]。 她显摆似的拿给司清看:“好了,帖子也删除了。” 拇指往右侧一滑,退出页面,两人便见到应该是用户名称的地方变成一条红色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横杠的意思是……被封号了? 司清:………… 是不是露馅了? 时浅渡挑挑眉,扭头看向他:“你被封号,不会是也回帖了吧?” 果然露馅了,他怎么总是被时浅渡抓现行!! 司清脸颊发烫,连忙避开对方精明的视线,坐到书桌前:“不是,我前几天就……就被封号了。” 吞吞吐吐,必有嫌疑! 时浅渡也跟着坐下,搬着椅子凑到司清身旁,带着调侃的笑故意问道:“你回了什么?说给我听听嘛。” “我、我没有回帖。”司清继续嘴硬,翻开书本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开始今天的课吧。” 他低着头,烧成红苹果的脸都快埋进书本里。 呜……看来他这辈子是躲不过在时浅渡面前出丑的命了。 - 司清是个话不多的人,上课时需要大量讲话,他是有些不习惯的,每次讲到最后嗓子都变得干哑,所以后来他都会提前备好温水和润喉糖。 上课一个多小时后,他让时浅渡翻译一段期刊,自己低头去修改手上的英文稿子。 半个月后有一个英文演讲比赛,这几天正在准备演讲稿。 其实对于时浅渡来说,英文很简单。 反而是装成真看不懂的样子更难一点。 练习口语时故意磕磕绊绊地说错几处,答题时故意找错段落,翻译时故意翻译地语句不通……然后在上课的过程中,再一点点地“提高”自己的水平,好像是在平稳地进步。 她掐着时间,把一大段外文期刊翻译成了中文后,撂下了笔。 “我翻译完了。” 司清用手撑着下巴,没有动。 凑近些一看,便见到他瞌着双眼,薄唇微张,呼吸匀称。 明显是睡着了。 他平时太累了,做作业、刷题、读书、练口语、准备竞赛……一项项永远做不完的事情堆积在眼前,吃得又不够营养,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就是神仙也很难坚持下来吧。 时浅渡望着他清瘦的脸庞和眼下的乌青,是有点心疼的。 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呢。 那么早就承担起家里的重担,照顾自己得病的奶奶,忍受着无休无止的校园暴力,这么多年不容易吧。 书桌对面添置了一张双人沙发,用以在休息的时候小憩片刻。 时浅渡放轻动作,手臂揽住了司清的双腿和背脊,把他抱起来。 “唔……”司清轻轻地哼了一声。 许是太困了,他没有醒,只是在时浅渡怀里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把自己往她身上倚了倚,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轻轻地瞌着,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把人抱起来后,时浅渡才发现,司清比想象中还要清瘦,浑身上下好像就没有几两肉,轻得有些吓人,背脊和肩膀上的骨头磕在她身上,有点硌得慌。 “这小可怜鬼……” 时浅渡无声地啧啧几下,把人放在沙发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浅棕色的双人小沙发上,司清蜷缩地侧躺着,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苍白的脸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许憔悴。 他的呼吸声很轻,睡得安静,看起来十分乖巧。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发,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了司清的英文演讲稿。 司清的字很漂亮,既不会让人觉得够分柔和,也不会显得太过锋利,看了非常舒服。 这份演讲稿已经写完,正处于修改阶段,黑色的字迹上又用红笔做了一些批改。 她把稿子通读了一遍,发现了个小小的问题,便拿起红笔,模仿着司清的笔记把上面一句话换成了更地道的说法。 除了这里嘛……她还真看不出来还有什么修改的地方。 真不愧是天才,才这么小就能写出来如此高水准的英文演讲稿了。 司清醒来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他蹙着眉头睁开双眼,朦朦胧胧中,看到清亮的灯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那人留着及肩的发,在发尾用一根皮筋简单的拴住,看起来随性又洒脱。柔顺的黑发之下,是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狭长凤眸,接着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红唇…… 是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 现在他竟然都会在梦里梦见时浅渡了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在手掌按在柔软的沙发上时,微微一愣。 头脑中的晕沉转瞬之间消散,清醒了个透彻。 他竟然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时浅渡的外套!! 司清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 然而起来得太着急,头脑一阵晕眩,他又跌回沙发上,揉了揉头。 “不用着急,太累了就休息一会,不碍事的。”时浅渡合上书本,“你饿不饿?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食堂带回来一些。”司清主动说道。 时浅渡去牵他的手腕:“最近食堂吃腻了,咱们去校外吃,改善改善伙食。” 瞥见司清犹豫的表情,她眉头一拧,双手抱胸。 “你真的已经很优秀了,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劳逸结合才更有利于后续的学习和输入,听我的,今晚休息一下。”她一本正经地教育着,伸手掐掐司清极瘦的脸,撇撇唇,“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轻得我刚才一把就把你抱起来了,应该多吃点好的才行。” 什……什么? 是时浅渡把他抱到沙发上的,他刚才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在熟睡中被女孩温柔地弯腰抱起,把他放在沙发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在身上…… 光是这样的想象,就已经让他的头脑一片混乱,心脏砰砰直跳。 时浅渡在他眼前摆摆手:“把今天晚上的时间交给我安排,听到了吗?” 司清回过神,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他们今晚要去约会的错觉。 这样的想法让他既紧张又隐约地有些期待,再怎么用学习或者花销问题找借口,都压制不下自己想去的冲动。 就偶尔放纵一下自己吧。 或许,和时浅渡同游的机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啊。 于是他很听话地点点头:“嗯,都听你的。” 他的眼尾总是带着些许红晕,莫名有点像是被大灰狼拐跑的小白兔。 此时已经步入十月,八点钟时天色已暗,室外有清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夜晚的校园里更是很少见到人影,他们两人并排走在路上,脚下的影子在一个个路灯的照射下拉长、缩短、又拉长。 不变的是,两个影子一直并排在一起。 司清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只是并肩走着,望着地上影子,他心中就已经满是雀跃。 如果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每分每秒,每天每年。 高校附近总是美食云集,兰林私立学校附近也是如此。 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距离学校只有两个红绿灯的距离,走着过去不过十分钟路程。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不急不缓地压着马路。 眼前的红灯亮了,他们停在路边等待。 此时不过是晚上八点钟,来来往往的人们穿行在路上,或回家吃饭,或出门逛街、遛弯,一片烟火气息。 一个女人领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在街上,穿过人行横道。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自己母亲说话,笑得很甜。 就在这时,一辆跑车横冲直撞地冲向前,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红灯而停下,眼见着就要撞上那母女二人!! 说时迟那时快,时浅渡脚尖点地飞奔向前,赶在最后一刻把两人扑到一边,避开那辆飞驰的跑车——车子从身旁飞驰而过,她甚至能感觉到反光镜蹭过她的外套。 在旋身飞扑出去的那一刹,她清晰地看到了车中驾驶位上的侧脸——金岁言! 跑车没有任何停留,“刷”地消失在人们眼前。 街上的行人都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半死,十字路口上安静了几秒,才爆发出一阵低呼。 “太险了吧……” “还好没事,多亏了那姑娘!” “现在的人都怎么开车的!” “时浅渡!你没事吧!” 总是自持又沉默的少年发疯了一般冲上前,颤抖的双臂死死地抓住时浅渡的肩膀。 “你……!你刚才吓死我了,没有你……”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漂亮的桃花眼死死地瞪着,眼角氤氲出水雾。 心脏在狂跳。 天知道刚才他有多么恐惧。 时浅渡微微一怔。 她第一次在司清脸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30 23:59:35~2021-12-02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欤朝 8瓶;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被霸凌的少年6 第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摔倒在地上, 被司清搀扶着站起来。 她是可以不摔的,然而时管局有时管局的规定,任务者不能破坏小世界中的秩序, 也就是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悖小世界情况的举动。 为了不让这个小世界的人们觉得她展现出的能力匪夷所思, 就只能借势摔倒在地了。 “手掌都擦破了, 其他地方呢?有没有不舒服的?” 司清的神情紧张得很,嗓音有点发颤, 平日里就像是氤氲着水雾的桃花眼,在这种情况下更显的湿哒哒的,眼尾一片浅红,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疼。 刚才只差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 时浅渡就会被撞倒在他眼前。 他心脏都被吓停了, 直到看到他们滚到一旁才来了个大喘息。 时浅渡自己的手心贼疼, 可司清的表情看起来比她还疼,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忍着疼把司清额前的发往旁边捋了捋,语气轻松道:“哎呀, 别这么紧张嘛, 我不是没事么。” “但你差点有事啊!” 司清抬起头, 视线和时浅渡平静的眼神相撞时, 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而翘的睫毛一颤,垂眼下去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双手克制又有些发怯地抓在她腰间的衣服上。 “下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最前面, 好么?” 时浅渡感觉到,脖颈间有点湿濡。 他哭了。 而且颤抖的厉害。 他在害怕。 都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 她心里软下了些, 伸手圈住他清瘦的腰,把他揽进怀里,伸手轻轻地、安慰似的拍打在他的背脊上,帮助他渐渐地平息。 “怎么又哭了呀,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小哭包……”她在司清的耳畔调侃。 被渴求已久的温暖环绕,司清的胆子也变大了些,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揽着她的腰,还轻轻地锤了一下。 “我才不是!我以前从来不哭的,还不是因为你……” 冷清的声音染上哭腔,湿湿嗒嗒的,别提多惹人心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遇上时浅渡,像是眼睛拉开了闸门,动不动就想掉眼泪。 他也不想这样啊! 总是哭哭啼啼的像是个软弱的笨蛋,实在是不像样。 时浅渡突然想起初见司清时,强装坚强的少年跑到没人的地方,压抑地低声啜泣,一个人偷偷得舔舐伤口。 以前受不了了就偷偷哭,现在开始在她面前哭了。 她觉得这是个好的现象,总是压抑着忍着,还不如情绪到了就发泄出来好。 于是,她没戳穿司清,而是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抚:“想哭就哭嘛,这有什么的?不用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忍着,如果不开心了也可以和我说说。” 司清没说话,点了点头。 身上的颤抖终于慢慢地平静了。 刚出事时,在四周围观的人们,看到人都没事,也就自然地散去了。 那小姑娘被扑倒在一旁后,身上摔得很疼,也被吓得够呛,一直哭个不停,现在才在她妈妈的安慰下慢慢地缓过来。 女人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赶紧:“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敢想。” 小姑娘被妈妈牵着,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用小奶音低声道:“谢谢姐姐……” 司清一直沉浸在情绪中,听到这对母女的话猛地脱离出来,推了推时浅渡的腰。 他刚才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时浅渡这么久…… 白净的面容染上了绯红,他害羞得垂着头。 “没事,大家人没事就行。”时浅渡松开司清的腰。 “我和女儿都没事,你呢?”女人关心地打量着时浅渡,“刚才我听他说你手心擦破了,除了手心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咱们去医院看一下,千万别忍着。” 刚才三人摔出去时,很大一部分力都是时浅渡帮忙挡下的,她跟女儿摔得不太重。 要是没有眼前的小姑娘,她跟女儿恐怕连命都没了,她不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在道谢后又开始关心时浅渡的身体情况。 时浅渡答:“就是擦破了皮,有点疼,其余的没事,不用大费周章地去医院。”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放心地点点头,快速从包里拿抽出了一小叠百元现金,粗略看过去大概四五张的样子,“这钱你千万拿着,好好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晚上去跟你男朋友吃点好的!” “……” 司清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一下自己不是男朋友,却又因为某种私心抿抿唇,没说话。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牵住时浅渡的衣摆,有点窃喜。 时浅是渡不差钱,但白送到眼前的钱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她不跟人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钱:“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先去药店买点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们也是,可别再碰上刚才那种疯子了。”女人皱起眉头,气得牙痒痒,“我老公就是交警队的,我已经给他发过微信了,要是酒驾什么的,肯定给他逮起来!” 时浅渡一顿:“看那车主看着挺有钱的,也别太硬碰硬了。” 聊了几句后,便告别了这对母女。 她小脸一垮,嘟哝道:“走走走,我们快去药店,擦破的地方好疼。” 手心和胳膊肘上伤口不大,只是搓破了皮,但在她眼里火燎燎的真的很疼。 一听她说疼,司清也顾不得偷摸高兴了,忙道:“我去附近的药店买药,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很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大约十几分钟后,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个装着药材的塑料袋。 他平时运动量很少,这么快速地跑来跑去显然体力不够,喘得十分厉害,脸上又胀又热,红扑扑的一大片。 “我回来了,我……”他犹豫片刻,低声嗫喏道,“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说着,小心翼翼地冲时浅渡伸出了手。 时浅渡正坐在人行横道的马路牙子上,头顶上就是暖橘色的路灯,十分亮堂。 她把挫伤的手递过去,嘱咐道:“可疼了,你小心点。” 手心上的伤根本就不重,换做别的同学,看她这么在意,恐怕会笑话她事多。 而司清满脸的认真和关心,好像时浅渡的话就是圣旨,小心得不成样子。当然,如果他的脸和耳朵没有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这份认真就会更可信一些。 他捧着时浅渡的手,感受着传递过来的温度,呼吸都紧张了不少。 “说起来,你是认识车主吗?”他低声问道,“我看刚才那个女人说起把车主逮起来时,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认识啊,你也认识。”时浅渡没受伤的手托着下巴,“金岁言。” “什……”司清一愣,常年被金岁言欺凌,导致他听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地有点害怕,“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车主是金岁言呢?” 无证驾驶是违法,在路上这么开车也太危险了! “他们搞不过金岁言的。” 别说是无证驾驶和闯红灯了,就是后来直接撞死了司清的奶奶,金岁言都能脱罪,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孩子还那么小,还是保住工作比较重要,说不定查不到是金岁言对他们来说更好。 不过,金岁言现在才十六,就已经这么犯事了,可见他在路上胡乱开车不是一回两回了,可能后来撞到司清的奶奶也不是个案。 真够坏的,果然是人性本恶啊,又没有往好的方向教育,更不是个东西了。 在学校里见管了老师看碟下菜的模样,司清就已经认识到了社会的艰难和险恶。 于是沉默着,神色暗淡了一些,又偷偷地抬眼瞥了一眼。 他想,普通人搞不过金岁言家里,时浅渡这样的背景或许可以。 可没人有资格这么道德绑架时浅渡,让她做这种跟自己没关系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果他能变强一点就好了,可以帮助那些跟他一样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 时浅渡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的阶段就是好好放松,好好学习,劳逸结合,以后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司清的眉眼垂下去一点,又认真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未来才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他们到烧烤店时已经快九点了。 这个点,正是开始大量上人的时候。 这家烧烤店一点也不高大上,装潢土土的,设施简陋又陈旧,看起来不算很干净。店面外面还有一片露天的场地,摆放着一排排桌椅。 门口,烧烤架子上一阵阵白烟散出,在微风吹拂下往一旁卷去。 数不清的人们一边喝酒一边撸串,大声地聊着天,情绪激动时,手舞足蹈的。 这种喧嚣闹腾的环境,怎么看都不像是千金小姐会来的地方。 他们只有两个人,没用等位置,直接被安排到了一个有点偏僻的角落。 时浅渡一点也不介意,神色如常地坐了过去,见司清四处张望,问道:“不喜欢这家吗?” “啊,不是。”司清跟着坐下,“我以为你会去很高大上的餐厅。” 他第一次跟时浅渡同桌吃饭,路上没紧张,这时倒开始有些紧张了。 “吃烧烤还是得这样的地方好吃,也有氛围感,要是那种特别高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地方,还没有这个味呢。” 时浅渡拿着菜单看,很快就把自己爱吃的点了个遍,把菜单递给司清。 “你看看,喜欢什么就点,咱们有钱。” 司清摆摆手,把菜单拿给服务员:“我爱吃的你刚才已经点了,就不用再看一遍了。” 在他看来,救人得到的钱不是感谢他的,他应该在吃完后跟时浅渡AA。 今天晚上的这顿饭,在他的预算之外,所以他想少点一些、少吃一些,只陪陪时浅渡就好,这样就能降低一些均摊的费用。 “也行。”时浅渡对服务员道,“那把我刚才点的变双份吧。” 司清:……? 他愣了一下,真没想到会有这种操作。 时浅渡点的东西可不少,再翻个倍,烧烤盘直接把一张双人桌子放得满满当当。 羊肉串、五花肉、鱿鱼须、鱼豆腐、豆皮金针菇…… 一串串刷满了酱的烤串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有食欲。 “愣着什么,吃啊,别凉了。”时浅渡抬手就敲在司清脑袋上,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多吃点,太瘦了,把你养胖一点才好。” 司清心里一跳。 他知道时浅渡大概只是随口说说,没有什么深意,可说出来的话,真的让他三番五次地想道别处,甚至……让他心中发痒,生出些不该有的期待。 为了掩饰羞意,他没有答话,而是低垂着头开始吃东西。 他吃东西很斯文,小口小口的,时常那纸巾擦擦沾了油的唇角。 神情和动作看起来有点局促,紧巴巴的放不开。 他总觉得时浅渡一直在看他,整个人都紧绷着,生怕自己吃东西太不雅观,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简直是坐立难安。 时浅渡真的在看他吗? 是不是他太自作多情了呀。 这么想着,快速抬眼偷瞥了一眼,刚好跟时浅渡对视。 啊。 他心中低呼,连忙垂下脑袋,耳根开始泛红。 难道时浅渡真的一直在看他吗? 他有没有吃得嘴角都是油? 吃东西的时候嘴巴会不会很丑? 他在心中胡思乱想,越想越紧张,背脊都挺得更直了。 时浅渡一边托着下巴啃玉米,一边盯着他看,把他的小动作和小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失笑道:“吃个东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真的不想这么紧张啊。 司清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总不能说,因为是时浅渡你一直看着我,所以我紧张得连吃东西都快不会了吧? 他甚至怀疑,现在吃的如果不是烧烤,他可能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喝水是缓解紧张的好办法,他也没仔细看,随便打开一听饮料,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大口。 带着气的饮料顺着嗓子滑落,甜甜的果味,还有点……涩。 好像不太对劲。 这不像是纯饮料。 他连忙把瓶子一翻,看着花里胡哨的铁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预调鸡尾酒。 看清楚不过几秒,眼前的字迹便开始模糊,头脑昏昏沉沉的,整个后背有点发软。 思绪变得发钝,脑子根本转不起来。 “这……这是酒?”他用手臂撑着头,看向时浅渡时表情有点惶恐。 他依稀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在过年时逗他玩,用筷子沾了一点酒让他尝尝,他只舔了那么一下,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儿了,手舞足蹈、装可怜、情绪一会激动一会失落…… 家人拿这事笑话调侃他一整年。 “啊?气泡酒,才3.8度,跟饮料没什么区……喂喂喂!” 时浅渡眼看着司清几秒之前还很白净的脸以极快的速度涨得通红,像是充血了似的,他站起来想跑,身子却歪歪扭扭地往旁边摔去。 她连忙揽住少年的腰:“你没事吧?” 真的假的??一口就醉,真不是装的吗? “我……我我有事。”他说得模糊不清,双臂一把勾住时浅渡的脖颈,把自己发烫的脸颊往她的脖颈上蹭,“我好像……醉、醉了……” 说着,他竟是低低地抽泣起来:“得赶紧回去,不然……不然要在她面前出丑了,呜呜……” 时浅渡:………………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一口就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可可爱爱的醉酒小司清,还有第二天清醒之后的社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此之后他应该在阿时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不会再那么紧绷 感谢在2021-12-02 23:59:21~2021-12-03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被霸凌的少年7 第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不要……拦着我, 我得赶紧离开……不能让、让时浅渡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她肯定会嫌弃我的……” 面色通红的少年口中胡乱嘟哝着,双臂想要推开时浅渡的搀扶。 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哭腔, 湿湿嗒嗒的, 可怜又委屈。 时浅渡又气又好笑, 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他不听话的手腕:“你要是再不听话再乱动, 我就真的嫌弃你了。” “我管你嫌不嫌……”司清蹙着眉头瞪回去,小表情奶凶奶凶的,语气硬气不少, “你算、老几?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呢……”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无论是施暴者还是旁观者, 他都可以不在乎。 只要不惹时浅渡嫌弃就足够了。 他头脑昏乱地胡思乱想着, 泛着不正常潮红的桃花眼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 表情越来越古怪。 时浅渡的脸在迷蒙的眼中晃了又晃,重影散开又合上。 这个人,这个刚才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的人……好眼熟啊。 好像就是时浅渡。 好像……就是时浅渡。 一句话在脑子里重复了两遍, 他被吓了一跳, 转身挣扎着想要逃跑。 然而时浅渡的胳膊死死地圈着他的腰, 他跑不掉, 便窘迫地用双手捂住脸,失魂落魄地低声喃呢:“你、你不要看我,我这样……好丢人的, 好丑的呜呜……” 他好倒霉啊, 每次最落魄的时候总能被时浅渡看到。 他不想让时浅渡看到他现在这副愚蠢的样子啊。 他醉酒时情绪来的极快,像是狂风骤雨,眨眼间就细声啜泣起来, 眼泪顺着手指缝就往下滑。 别看他了。 求求了,不要在看他这副蠢样了。 时浅渡这个坏人,为什么还在看他! 你永远不能小瞧一个醉酒的人.jpg 因为他们疯起来是真的疯。 时浅渡被他平时和现在的反差搞得有点傻眼。 烧烤店里的一双双眼睛都在看他们,时不时地传来几声交流和轻笑。 她脸皮这么厚的人,难得被看的有点窘迫,凑近司清耳旁低声威胁道:“你现在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不嫌弃你,不然我把你丢在这不管了!” 一听这话,司清立刻顿住动作,一动都不敢动了。 他扒住时浅渡的肩膀,露出红扑扑的脸,眼睛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狗一样楚楚可怜:“我听话,你不要嫌弃我,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说完,他顿了顿,又突然变得很凶,抓着时浅渡的衣领不放:“你要是敢嫌弃我,我就……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我就……也讨厌你!” 少年站不太稳,在她的怀里晃来晃去,过于瘦削的身量硌得她有点不舒服。 时浅渡无奈又好笑,捏捏他的脸,低声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好好好,绝对不嫌弃你。” 司清一秒破涕为笑,万年隐忍的白净小脸上露出欢悦的笑。 沾着水珠的长睫轻颤,漂亮的桃花眼随着笑容,微微弯起,化为一轮新月。 “我就知道、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 时浅渡拿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扶着司清往外面走。 “咱们现在回学校,回学校你就能躺下睡觉了。” “学校……学校里有人欺负我,他们打我、羞辱我,呜呜呜……老师还说,他们只是想帮我融入集体……我、我不想回去……” 司清越说越委屈,可怜地嘟起薄唇,眉眼之间满是悲戚、愤懑和无可奈何。 “只有你对我那么那么好……” 他吸吸鼻子,双臂环抱着时浅渡的脖颈,湿热的脸庞蹭在颈窝。 他哀求似的开口:“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好像在路边捡到的流浪狗,给他一点吃的,他便怯生生地跟了上来,尾巴轻轻地在身后扫动,用那种怯懦又期待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着对方。 “但是我也住在学校里啊。”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今天不把你送回宿舍,你看好不好?” 司清歪头想了想,接着垂下脑袋:“那好吧。” 时浅渡仿佛看见轻轻扫动的尾巴丧气地垂了下去。 她搀扶着司清,按照原路返回。 司清走路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如果没有人扶着,肯定一摔一个准。 他没走几步,就踉踉跄跄地磕绊一下,摔到时浅渡的怀里。 “我站不稳,走不动,不然……”他似乎有点害羞,本就红得一塌糊涂的脸颜色更甚,抬眼偷偷瞄时浅渡一眼,“你抱我吧。”像把他抱到沙发上一样抱他。 软哒哒的话音落下,他还鼓鼓唇,一看就是在撒娇。 这个傲娇的小家伙,第一次冲她撒娇诶。 时浅渡觉得有点可爱。 如果是前几个小世界,她都没问题,但这个小世界的身体太“锈”了,能力、力气、武功都可以继承她本身,但超过这具身体的负荷,最后苦的还是她。 比如她此时可以把人抱回去,可明天一早,没做过什么重活的胳膊肯定酸疼到打颤。 “这么长的距离我抱不动。” 司清的表情瞬间哭丧下去。 “……但我可以背你。” 哭丧的小脸一秒欢喜。 他伏在时浅渡的背上,双臂勾着她的脖颈,垂头在她耳畔低声地碎碎念着。 “你好讨厌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害我变得越来越、越来越软弱……” “而且你,超级坏啊……” “你、你每次都非要选在我最最落魄的时候出现……” “总是看我出丑……出丑……” “你为什么不在我获奖的时候出现啊……!” “我拿过好多好多……好多奖哦,英语、数学……机器人……可你从来没出现过……” “讨厌……讨厌……” 极其清淡的果汁气泡酒的味道,随着少年冒着水汽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不大,就是小声地嘟哝,尾音有点上扬,带着些许埋怨,也带着些许依赖。 时浅渡失笑得摇摇头,手指在他大腿上不客气地掐了一下。 “就这么讨厌我啊,那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不行!你、你还掐我……疼,连你也欺负我……呜呜……” “你欺负我,所以……所以你得补偿我……” 他像个幼稚的小孩子在耍赖,身子在时浅渡的后背上不停地扭动,还用拳头轻轻地锤在她的肩膀上。 “噢,怎么补偿你呢?”时浅渡笑问。 “嗯……我得想想,才能告诉你……”司清猫在她耳畔,压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 穿过两个红绿灯,他们回到了学校。 司清现在醉得不省人事,看起来比喝了一斤白酒还严重,就算好好解释,估计都没人会信他只是喝了两口不到4度的果汁气泡酒。 宿舍是不能回了,就让他在图书馆睡一宿吧。 时浅渡的卡可以刷开图书馆的大门,她背着司清进了房间,把他放在沙发上:“宿舍是回不去了,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吧。” 这时候白天不太冷,但夜深了还是会有点凉,她打算回宿舍拿个小毯子给他盖上。 司清落到沙发上后,很快就缩成一小团,搂着她的胳膊。 察觉到对方要走,他的手猛地一紧:“你别走,我听你的话,你别走。” 少年的酒劲还没落下,面色潮红,眼周带着明显的粉晕,似醉非醉地望着她。 “陪陪我。”他说得怪可怜的。 时浅渡揉揉他的发,说道:“我给你去拿个毯子……” “你不用找这种借口敷衍我……!” 不知道是戳中了哪条弦,司清的情绪又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面色哀戚地低吼一声,撒开时浅渡的胳膊背过身,面对着沙发靠背,只给时浅渡留下一个背影。 他抽抽搭搭地用手摸着眼泪,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肩膀颤抖得厉害。 “我知道你不会愿意陪我的……我、我哪里都配不上你……” 他就是个除了脑子哪里都配不上时浅渡的穷小子。 一个只能被人欺负的可怜虫。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期待啊。 他就是…… 就是喜欢时浅渡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明天眼睛要肿得睁不开了。”时浅渡般着椅子放在沙发对面,坐下揉揉他的头,低声哄着,“我不走了。” 她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司清再碰一滴酒。 当然,她故意想要捉弄这小家伙的时候除外。 司清的啜泣声缓缓停下,他翻了个身,用手指蹭掉眼泪,红肿着眼睛看着时浅渡。 他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时浅渡点头。 司清这下彻底安静了,侧躺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人,唯恐她偷摸跑掉似的。 沉默半晌,他支起一点身子,拍了拍柔软宽厚的沙发。 “这里软和舒服,你……你来这里坐吧。” 说完,羞羞答答地掀起眼皮望了一眼,眼尾绯红。 见时浅渡没立刻动身,他又抬手,在沙发上拍了好几下:“来嘛……!不然、不然我哭给你看!你一定嫌我哭哭啼啼很……惹人烦吧?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才……没那么容易哭呢!我可坚强了,我……我什么都能忍……” 他现在,大概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思维发散得正常人根本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小家伙好不容易跟她撒撒娇,时浅渡便顺着他坐到沙发上:“现在满意了?” 司清定定地看她半晌,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个傻乎乎的笑容,点点头:“嗯,满意了!” 他斜着身子半靠半倚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眸,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沙发套,偷偷地抬眼瞥瞥时浅渡,又垂头下去,过上几秒,再一次偷瞥。 重复几次后,很幼稚地躺了下去,枕在时浅渡的腿上,侧着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我要睡了。” “没人跟你聊天,不要太……嗯,太想我哦。” 他大概是真的闹腾累了,闭上双眼没几分钟,便呼吸均匀地沉沉睡了过去。 时浅渡轻轻揉了揉他的短发,在他睡着后,悄悄地起身,让他自己趴在沙发上。又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了,接下来就回宿舍睡一觉,明天赶在司清醒来之前回来……好好逗弄逗弄他。 - 醉酒后总是容易睡得很沉。 司清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因为醉酒,头脑晕沉的要命,一阵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他揉着额角,纳闷自己怎么会头疼成这样,记忆开始复苏—— 关于他哭着喊着说自己怕被嫌弃; 关于他可怜巴巴地问时浅渡能不能回她家; 关于他撒娇地让时浅渡抱他; 关于他哭卿卿地让时浅渡留下来陪他…… 他好像还让时浅渡坐在沙发上,然后……然后他竟然躺在了人家腿上!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头脑中翻涌,他的脸顿时涨得一片绯红,羞得连抬眼都不敢,只想装成一只鸵鸟,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下去。 他昨天这都是做了些什么啊! 又哭又恼又撒娇……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一清醒过来,他心中觉得恐惧,觉得害怕。 他害怕时浅渡因为他昨天的表现而厌恶他,害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跟对方像以前一样相处,害怕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懊恼得要命,恨不得一拳锤死昨天错喝了酒的自己。 他不明白怎么能耍酒疯耍成这样啊? 司清痛苦地翻了个身,猛地意识到自己身旁有另一个人的体温后,直接惊坐起来,又因为起得太猛,脑袋中天旋地转地栽了回去,一下子靠在了时浅渡身旁。 “……嗯?你醒了啊。”时浅渡装成刚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 司清现在哪里有心思看对方是不是装的,脸色爆红地垂着头,脑袋里胡乱成了一锅粥。 呜呜呜……他应该怎么面对时浅渡啊。 他简直没脸面对了。 还有什么办法能弥补昨天吗? 他觉得没有。 不然……就装成断片了,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深呼吸一口气,满脸惊讶地望向时浅渡:“诶……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本来就是不擅长社交的小少年,此时又处于社死状态,即便他已经用了自己最大努力,想要演得“真实”一点,可还是假得让人看不下去。 一眼就能让人戳穿的程度。 时浅渡挑挑眉头,看着眼前这位脸色红到爆炸的少年强行演戏,似笑非笑地弯弯唇角,翻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双臂按在沙发靠背上,把少年桎梏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记不起来昨天发生什么了?” 她往前凑了点,逼得少年一点点低头,羞得只留给她一个黑漆漆的发顶。 看着司清越发窘迫的模样,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她忍俊不禁,同时更是想要多都弄逗弄他,便低声在他耳畔道:“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吧……怎么样?” 热气喷洒在耳畔,司清忍不住颤抖了下肩膀。 “你昨天啊,喝了两口果汁气泡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还求我不要嫌弃你,非要让我带你回家……你走路都走不稳,让我抱你回来,要死要活地让我留在这里陪你……” “别……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他自己都不想回忆起那么糟糕的自己。 司清伸出双手抵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眼睛紧紧地闭着,从眼角挤出了羞愧和恐惧的泪水。 自责、懊恼、惭愧以及害怕自己被时浅渡疏离的种种情感在心间冲撞,他的呼吸越来越紧,手指死死抓着时浅渡的衣服。 “对不起!我昨天太失态太过分了……都是我的错。”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像昨天那样缠着你。” “你……你不要……”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讨厌我?” 想到以后,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会把他甩得远远地,厌恶地看着他、甚至再也不看他一眼,他心里痛苦万分,酸软的成了一滩烂泥。 他昨天讲课就说了很多话,醉酒后又哭又喊得闹了好久,今早起来嗓子少了平日里的清亮,沙沙哑哑的,此时又染上湿气,听了叫人平添心疼。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给自己定罪了?” 时浅渡有点无奈地笑起来。 这家伙就是想得太多,总是喜欢自己胡思乱想。 她伸手弹在司清的额头上,扬眉道:“不是昨天才跟你说吗?碰到什么事情,要先问问我这个正主是怎么想的啊,笨蛋!” 时浅渡的语气跟平时无异,很放松,也听不出半点厌恶。 装应该是装不出来,更何况,人家根本没有跟他装的必要啊。 司清有些懵怔地抬起头来,眨了眨昨天哭肿了的眼睛,望着眼前人带笑的面庞。 低落到泥土中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回升。 他怯生生地确认:“所以,你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而生我的气吗?” “当然了,昨天你很可爱的嘛,也很鲜活。”时浅渡弯弯唇角,凑近他一点,问,“这下不难过了?是不是可以开心起来了?” 司清哪都好,就是太沉默了,可能跟他的经历有关系吧,这些年遭受的事情逼迫得他成为了这样一个沉默寡言又要强的人,很少向别人展露自己的情绪,也很少跟人讲话。 说真的,她更喜欢司清脸上充满情绪的模样。 司清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她片刻,又倏地翻身把脑袋埋在沙发上,用自己的外套蒙住头,严丝合缝的,一点都不露出来。 他本来是很庆幸没有被讨厌的,可对方一问出“开心”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啊! 昨天晚上已经很丢人了,今天早上又来一次,这谁受得住QAQ 他羞得浑身上下都在烫,只能当个鸵鸟把自己死死地捂起来了。 果然是这样没错,他这辈子最落魄、最出丑的时候总能被时浅渡看到。 他也希望可以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表现出最优秀的那一面啊! 可惜事与愿违,不仅仅是跑偏了,而是根本就背道而驰…… 以后他在时浅渡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就知道哭卿卿掉眼泪。 ——被人欺负得非常惨,浑身是伤,毫无尊严。 ——沾一点酒就会耍酒疯。 ——胡思乱想、无理取闹。 …… 掰着手指头这么一数,司清觉得自己的形象是彻底没救了。 不过话说回来…… 他丢人的模样已经都被看去了,时浅渡还是没有嫌弃他。 思维一换,倒是又升出一点希望来。 忍不住窃喜,有点想笑。 “别鸵鸟了,你这小鬼。”时浅渡隔着外套抓住他的脖颈,轻轻地掐了掐,并不太用力。 果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再成熟都会有幼稚的一面啊。 比起成熟,她更喜欢幼稚一点,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模样嘛,幼稚一点、快乐一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又有什么不好呢? “唔……我不是小鬼了。”司清嘟哝着,拍拍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磨蹭片刻,终于坐起身露出脑袋,“现在出去打工都不是童工了。”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书桌,看到放在上面的书本,头脑中灵光一现。 要不要邀请她去呢? 如果提出来了,她不愿意去就很尴尬啊……他很怕被拒绝。 可转念又一想,昨天今天都已经这么丢人了,被拒绝一下又算什么? 于是他轻咳一声,红扑扑的眼里多了一丝期待:“半个多月后有个英文演讲比赛,我通过线上选拔后,要去现场演讲,你愿意去看么?” 时浅渡自然很乐意:“好啊,到时候我去看,不过……你怎么就知道你能通过线上选拔?” 说到自己擅长的事,司清也没有太过谦虚:“你等我的好消息就好了。” 他说完就浅浅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就是笑的时候还有点疼。 他用手指肚蹭了蹭自己发肿的眼睛。 眼看着精致漂亮的桃花眼肿了一大圈,笑起来的样子都没有平时自然,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嗤,你这眼睛肿的有点明显,我给你弄点冰,冰敷一下会好一些。” “……你还笑。” 司清觉得有点委屈,他都已经这么难过、这么出丑了,时浅渡竟然还笑话他。 他就不要面子的么。 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啊。 “要不是……”顿了顿,他鼓起腮帮子,还嗔瞪了时浅渡一眼,“要不是你昨天点了气泡酒,我也不至于成那个样子啊,而且,我现在头还疼呢……” 半大的少年看起来气鼓鼓的,微微上扬的语调,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 时浅渡很配合地收起笑意,揉揉他的头发:“好吧,我不笑了,我给你去找点冰。” 说完,她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挑着眉回头望去,语调揶揄。 “按照你一般的套路,不是应该拽住我的衣服,问我能不能别走吗?这次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呢,亏我特意停了一下。” 才降下去温度没几秒,司清的脸上又“轰”的一下红了个透彻。 时浅渡又是故意调侃他捉弄他! 呜她这个坏人。 他眼尾飞红,凶巴巴地瞪过去:“你……你够了!” 时浅渡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一步并做两步,背影看起来蹦蹦跳跳的。 司清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房间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他气呼呼地收回视线,又轻声笑了出来。 整张脸上都透着暖意。 嘁,她自己不也是个幼稚鬼嘛,竟然还说他是个小鬼。 十几分钟后,时浅渡从医务室拿着医用冰袋回来了。 司清已经坐在书桌前进入了学习状态,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一个蛮爱干净的、从来不咬笔的人,此时正坐着发呆,一下一下地咬着笔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开门声,他回过神,耳尖悄悄地红了。 “别学了,再这么学下去我怕你高考考满分。” 时浅渡轻轻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带回沙发上按倒。 “闭眼,老实冰敷一会儿。” 被人按着肩膀倒在沙发上,这样的姿势让司清有点紧张。 他手指揪着沙发,听话地瞌上双眼。 在医用冰袋隔着衣料落在眼眶上的时候,下意识地一抖。 “眼睛比较脆弱,就一次五分钟吧,多反复几次就好了。”时浅渡搬着椅子坐在对面,打开微信刷起手机,“今天是周六,你就不要那么拼命学习了,偶尔给自己放个假,对自己好点呗。” 嗯……那就听她的话,偶尔放松一下吧。 司清在心里默默点头。 “时浅渡!你昨天晚上去哪了?竟然一个晚上没回来!说,你是不是被哪个野男人勾搭跑了!” 手机听筒里爆发出了赵令曦的怒吼。 昨天赵令曦发了几条微信,时浅渡只点开了最新的一条,被大嗓门震得心脏突突直跳。 为了生命安全,她还是……别听上面那些了。 “我昨天晚上回去了啊,只是回得比较晚。”她语音回复给赵令曦。 赵令曦好像是特意等着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了三条。 “好啊时浅渡,你现在都开始骗我了!” “宿管阿姨明明说昨晚没有给人开楼门,今早也没人早出来!” “呜呜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时浅渡把手机音量调低了点。 她是回去了,只不过是没走大门罢了……但这也不能跟赵令曦说,说了恐怕更让赵令曦坚信她是在骗人了。 “爱你爱你,你是霸霸最可爱的崽,可以不?” “滚!!” “时浅渡!你这是生怕我不知道你有多敷衍吗?” “你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在外过的夜!” 时浅渡翘着二郎腿跟人打嘴仗,不亦乐乎。 司清就在旁边听着,要不是冰袋的温度足够凉,他恐怕又会从脖颈一路红到脑门。 看来,时浅渡昨天真的在这里陪了他整个晚上。 他就那么枕在时浅渡的腿上…… 就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紧张地不知所措,呼吸都重了不少。 又害臊,又欢喜,又感动。 除了时浅渡,谁会对他这个耍酒疯的小疯子这么好啊。 心中的小嫩芽向上努力生长,抽出了绿叶。 “对了,我跟你讲,昨天论坛管理员不知道抽什么风,把讨论你跟司清的帖子给删了,还把回帖的所有人都封号了一个月!” “一个月啊!我回不了贴真的无聊死了!” “我讨厌那个管理员!” 时浅渡:…………… 她忘了她的好姐妹也兴冲冲地回帖这回事了。 当然,是她让封号这件事绝不能让赵令曦知道。 于是她打着哈哈聊得翻篇了过去。 回完赵令曦,她看冰敷时间不短了,便把冰袋那起来一会儿。 “等你冰敷完,去食堂吃东西吧,你喜欢哪个食堂?” 司清微微一怔:“你和我一起去吗?” “对啊,也省的让那些无聊的人背地里讨论。”时浅渡拿着手机在手中转着圈,说得理所当然,“我跟你讲,他们就是嫉妒你跟我认识,啧,怪我太受欢迎了。” 说着说着,还得意洋洋地翘起唇角。 司清忽然好开心好开心,好像整个人都开始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他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又不想在时浅渡面前笑得像是个小傻子,便在沙发上一滚,把脸埋在沙发背上。 时浅渡要带他去食堂一起吃饭了! 这是彻底承认他的存在。 当天中午,学校论坛里就炸开了锅。 [昨天刚有人嘲讽司清不可能认识时浅渡,今天就被啪啪打脸……] [两个人都一起吃饭了] [我靠,司清到底是怎么勾搭上时浅渡的啊!!!] [慕了慕了,我也想跟时浅渡一起吃饭!可惜我真的不敢找她呜呜] [啧啧啧,这司清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妈耶,已经想象到金岁言回到学校后,会是个什么腥风血雨了!] [时浅渡你醒醒!!那丫绝对是想利用你啊!!] [这楼里的,你们号要没了dge] [号没了预警!!别回了都!!封楼吧!] 赵令曦看到帖子,简直是半秒都忍不下去了,面膜敷到一半就飞奔到时浅渡宿舍堵时浅渡。看到时浅渡一脸淡定的样子,她气的头皮直冒火。 “时浅渡!你昨天晚上……” 说了一半,她把声音压下去不少,怕被隔壁宿舍听见。 “你昨天晚上不会是跟他在一块儿吧?” 时浅渡也没必要瞒着,点点头承认道:“是啊。” “不是吧?你真没发烧?”赵令曦伸手摸摸她的脑门。 她是比较八卦的性子,那种女生下嫁、落得个下场凄凉的故事,光是跟他们家沾亲带故有点渊源的,就听说过两个。她又是真的关心时浅渡,这么一听彻底急了。 “你你你……你们俩不会已经?” 时浅渡往后缩了一点:“我俩就是普通同学,你不要给我添油加醋胡思乱想啊。” 好家伙,司清还是个小鬼呢。 “呼……那就好,我跟你讲,女孩绝对绝对不要下嫁,就算他现在对你好,真的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了,他自己飞黄腾达了,才不管你呢。” 赵令曦拉着自家好姐妹,语重心长地讲道理。 她咋呼地说了几句之后,又忽然一顿,觉得自己有点激动过头,叹了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啊,嗐,说到头我确实对他不太了解,就是怕你一时糊涂,提醒你一句。” “我知道你没有坏心眼。”时浅渡轻笑起来,茬她道,“就你这智商,就算有坏心眼,恐怕也是骗人不成反被骗的那种。” “……” 赵令曦眯了眯眼睛,“刷”地把脸上的面膜撕下去,面色狰狞。 “时浅渡!” 时浅渡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好嘛好嘛,我投降啦。” “嗤,这还差不多。”赵令曦白她一眼,走到卫生间开始照镜子。 她擦掉脸上剩余的面膜精华,自然地拿起时浅渡的护肤品。 “那你的护肤品补偿我吧。” 时浅渡也跟着走过去,靠在门框上,懒洋洋贱嗖嗖地说道:“用吧用吧,随便用,反正你用多少都没我好看。” “……” 赵令曦简直想把手上的玻璃瓶当场给时浅渡砸个稀巴烂。 她恶狠狠地瞪了时浅渡一眼:“你可给我闭嘴吧!” 就不能不茬她吗? 她每次都说不过时浅渡啊可恶。 时浅渡抿唇把笑憋下去,手指模仿拉拉链的动作,从脸颊左边拉扯到了右边。 “对了时浅渡,下下个礼拜六又要到万圣节了诶,学校每年都有cspy活动,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今年打算cs什么,有想法了吗?差不多该开始准备衣服之类的了。” 赵令曦是个嘴上闲不下来的人,又开始说话。 她知道时浅渡喜欢看恐怖片,喜欢那些鬼啦怪啦的东西,便主动问道。 时浅渡才知道兰林的万圣节有这样的活动,cspy啊,还是挺有趣的。 她摸摸下巴:“我还没想好,等我再想想。” 兰林一向很重视学生的劳逸结合跟全面发展,一年里大大小小的活动非常多,万圣节的cspy活动,应该说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活动之一了。 每年的万圣节,学校都会把校园布置得十分有感觉,准备很多糖果、甜点、饮料等等,还有各种游戏场所,包括但不限于射击、牌卡等等,足够让学生们在晚上活动的三个小时里玩得尽兴。 学生们会cs成自己喜欢的角色,大多数都是跟鬼怪相关,拍上几张好看的照片; 当然也有人故意弄得浑身是血,故意拿着手电筒到处吓唬人。 前两年,司清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总是把自己关在空空荡荡的宿舍里,带上耳塞、打开台灯,外面的一切喧嚣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次有了时浅渡,肯定是要带着司清一起玩的。 于是她按照司清的身量,买了一套小恶魔的衣服,在空闲时间送给了司清。 “今年万圣节一起玩吧,有我在你就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啦,咱们可以一起做个南瓜灯。” 自从得到这句话,司清就已经开始期待万圣节了。 尽管他有点怕鬼。 他甚至特意去剪短了头发,露出自己据说“很漂亮”的桃花眼,又提前好几天就在网上查好了制作南瓜灯的攻略,把注意事项一点点地写在备忘录里。 从前毫不在乎的节日,这次全心全意地准备着,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他跟时浅渡约定好,当天晚上换好衣服后,就到图书馆见面。 “哟,你今年怎么还参加万圣节活动了?这衣服是时浅渡给你挑的吗?” 司清的舍友从卫生间里出来,调侃道。 他视线在司清身上打转,看着他屁股后面缀着的“恶魔小尾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嘲弄地啧啧道:“真行,你不会是靠着这种小玩意把人勾搭到的吧?” 司清的恶魔服装后面,有一条黑色的细细的小尾巴,尾巴尖上挂着一个小箭头,走起路时一摆一摆的,十分可爱。 以往面对别人的羞辱,他大都是直接无视。 而这次,他撇撇唇,用刚好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嘟哝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完,带上宽大的帽子就离开了宿舍,“砰”的一声撞上了宿舍门。 “什……”舍友没想到他会怼回来,气得火冒三丈,“司清,你说谁呢!” 当然是谁酸说谁咯。 司清怼回去一次,格外痛快,脸上不由得扬起浅笑。 马上就能见到她啦! 他们会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这次万圣节,会一起做个可爱的南瓜灯…… 他太开心了,忍不住轻轻跳起来一下,恶魔小尾巴在身后摆呀摆的。 小跑出宿舍楼时,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道歉:“啊,抱歉,跑太急撞到你了。” 他揉着装疼的额头,抬起头就被那张阴森的小丑脸吓了一跳。 继而,越发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 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一点点地落了下去。 金岁言!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金岁言就会下线了 然后我们小恶魔司清上线噗哈哈哈 感谢在2021-12-03 23:59:16~2021-12-04 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诗 12瓶;3741013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被霸凌的少年8 第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望着眼前常常出现在噩梦中的脸, 司清汗毛竖立,头皮跟着发麻。 近一个月金岁言都没有来学校,他安逸习惯了, 竟然都快忘了学校里还有这种魔鬼的存在! 他连忙垂头,想要装作不认识, 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惜他还是被发现了, 一只手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让他逃脱不掉。 “啧,这不是司清么……” 金岁言脸上用油彩化妆成了小丑的样子,嘴角一抹血红,搭配上他凶狠的眼神, 看起来十分吓人。他生的人高马大, 比司清要高上十公分, 居高临下地看着司清。 “听说你跟时浅渡好上了?时浅渡好像挺喜欢你的是不是……?”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狰狞残忍的笑容。 在时浅渡那里吃了几次瘪,他爸是来学校帮忙讨过一次公道, 可后来一听说时浅渡的背景,竟然叫他尽量跟时浅渡搞好关系,之前的事能算了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 从小到大, 他都还没这么憋屈过! 时浅渡他搞不过……既然她喜欢司清这小子,那不就好说了? 要毁了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兰林校门口的安检很严格,平时他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带人进来。今天的万圣节活动, 学校里挺混乱的, 刚好趁机带人过来找司清报复。 巧的是还没进宿舍就碰见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咱们要找的就是他。”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蜂拥而上,拉着司清就往宿舍后面拽去。 宿管老师在一楼看见这个情况, 拉开窗户喊了几声:“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打架!” 金岁言回头一瞪他:“做好你自己的事!” “放开我!”司清挣扎着,抬脚便踹在一人肚子上,“你们要干什么?” 曾经笼罩着他的阴霾又一次席卷而来,恨意从心头涌出。 他本来能和时浅渡过上一个开开心心的万圣节活动,可这些人为什么…… “草,这小子看着瘦,踹人还挺疼。”被踹的小青年暗骂一句。 几个人按着司清的胳膊和腿往偏僻处推,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无法反抗半分,只能被狼狈地推倒在宿舍楼后面狭小空间里。 “干什么?”金岁言笑了,冷哼一声,“给我录像。” “已经录上了。”立刻有人回答。 两个人从不同的“机位”拿着手机,镜头纷纷对准摔倒在墙角的少年。 其中一人还往前凑了凑,把司清的脸部放大拍摄了一阵。 “今天正好有东西赏你。” 金岁言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一罐墨水,拧开盖子就往司清身上泼去。 红色的墨水迎面泼来,司清用身上的斗篷遮在眼前,还是有些墨水溅在脸上。 装扮小恶魔用的斗篷顿时湿了一大片,好在布料是黑色的,并不太显眼。 他一只手偷偷伸到口袋里,凭借记忆用快捷键点开了录音。 “按着他的胳膊。”金岁言吩咐。 几个人立刻按住了司清的胳膊和双腿,让他躲无可躲。 金岁言解恨地哈哈大小,又拧开一瓶新的墨水,拿到司清头顶上,眼见着就要转着手腕顺着他的头顶浇下去。 司清在他翻手的瞬间,使出自己吃奶的劲儿往上一顶,一下子就把墨水打翻。 一股墨臭味顿时四散在空气中,红色的墨水被撞得撒了金岁言一身。 “我草!”金岁言大骂一声,有一种权威被人顶撞的愤怒涌上心头。 司清这小子,以前从来不敢反抗他,傍上了时浅渡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身上的衣服是时浅渡送的?”见到司清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他得意地笑了,“给我扒,全扒干净了,时浅渡送他那衣服给我扯烂。录得清楚点,一会儿还得给时浅渡发过去瞧瞧呢,让时浅渡看看他……” 眼前是不坏好意的笑和粗鲁的拉扯,耳旁是充满羞辱的话语。 双重的压迫压得人喘不过气。 司清心中惊惧,因为刚才的话而更加剧烈地挣扎着,绝望又愤恨。他张开口就狠狠地咬在一人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咬肌和牙根生疼,嘴里顿时炸开一股血腥味。 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能…… “你他妈属狗的吧!”那人立刻松开手,后退好几步。 他手腕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和血痕,看上去血肉模糊的,十分吓人。 司清得到一点空隙,又尽全力挣开了剩下的两人。 他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极度的愤怒。 现在全校都在为一会儿的活动做准备,时浅渡肯定也正在一边化妆一边等他,恐怕不会像上次那么幸运,刚好有她来帮忙解围。 他得靠自己,就算豁出去了也不能让金岁言他们得逞! 可是……奶奶该怎么办啊。 伤了人要赔钱,事情闹大了必定会面临退学,他不能指望别人来给他擦屁股。 被兰林退学,恐怕再也没有其他学校愿意接纳他,没法读高中、没法高考……未来就更是没有出路了。 谁能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感到自己进退两难,身上颤抖得更厉害。 出宿舍前他有多么期待,此时就有多么绝望。隐秘的欢喜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痛恨,对霸凌的痛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 “金岁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性子隐忍,又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从来不会骂人,能吼出这样的话都是极其少见的。 “呵,多行不义必自毙?”金岁言猖狂地笑着,眉头一拧露出几分嘲弄,“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恶人自有天收?可惜啊司清,只有你这种lser才会希望老天的报应!你以为有谁能管得着我?有钱有权力,谁管得着我?巴结我还差不多!” 他说得颇为得意,大手一挥:“都给我上啊!有受伤的我给三倍医疗费!” 几人听了,一起上前撕扯司清的衣服。 拿手机录像的人刚准备上前拍得更清晰些,就感到手腕上狠狠地一疼,新换的手机重重摔在地上,立刻就碎了屏幕。 时浅渡整个人很暴躁,拿着长长的扫把,用棍子那头狠狠地“噼噼啪啪”打过去,抽在对方身上立刻就是一道大血印子! 两脚把人踹的连连后退几步之后,手上的扫把在空中转了几圈,兜出一阵阵风声。 她穿着厚实的斗篷,头戴巫女帽,把挤在墙角地司清挡在身后。 “金岁言,你是不是贱啊,想讨打就直说。” “草。”金岁言骂了一声,“你他妈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今天晚上学校里热闹得人声鼎沸,这么偏僻的地方,时浅渡怎么可能找来的如此快?! 白送到眼前的报复机会,他竟然没抓住! “时浅渡!你来男生宿舍后面干什么啊!” 熟悉的大嗓门传来,接着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你跑慢点,我们都跟不上你了!” 三五个女孩一转弯,看到眼前的场景,纷纷怔了一下。 赵令曦的眉头顿时皱起:“金岁言?你怎么又回来了?” “嗤,我又没退学,想什么时候回来不行?” 金岁言冷哼,视线扫过追过来这几个女生的脸。在他的印象里,这几人的家世都还不错,现在要是全得罪了又得被他老子骂了。 真够烦人的,闲的没事来这凑什么热闹。 他心中暗骂几句,后悔自己动作慢了点,盯着司清说道:“今天情况特殊,我不想扫兴,就放过你一回……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他眼皮一挑,挑衅似的看着时浅渡,“有本事你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一分一秒也别离开。” 说完他装得一副大爷的模样离开了。 时浅渡眯起双眼,不打算跟他浪费口舌、小打小闹。 要来,就在今晚来个大的。 “金岁言是不是有病啊!”赵令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一个月没来学校,万圣节活动刚来学校就又来找司清的茬,真是无语了。 “我说,你没受伤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自家姐妹有事没。 时浅渡感觉到自己的斗篷被人死死地一抓。 她用斗篷把司清遮在身后,伸手一拦:“不是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吗?你们先去玩吧。” “瞧你把他紧张的。”赵令曦白她一眼,“咱们先走。” 重色轻友的家伙,哼!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消失在男生宿舍楼后面。 时浅渡转过身,用宽大的斗篷把司清整个遮了起来。 她低声问:“没事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司清方才挣扎地用力很猛,直到现在身子还在打颤。被斗篷捂住时,身体猛地一僵,继而缓缓地松弛下来。 得救了,不用受那样的侮辱了。 他重重地松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之前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略去,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从头到脚都是软的,几乎站不稳。 他扶着时浅渡的肩膀,没有躲避视线,而是用雾蒙蒙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对方。盯了半晌,他吸了吸鼻子,沉默地伸出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腰,把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不愿在伪装坚强,他愿意把自己的所有软弱都如实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时浅渡轻轻地揽着瘦削的少年,感觉到少年颤抖的肩膀渐渐平复。 她道:“好点了吗?要是不舒服,今天的活动咱们就不去了。” 司清摇摇头,声音湿漉漉的:“我没事。” 他已经对今天期待很久了,不想因为金岁言而扫兴,况且,他也希望自己能做点别的事情,转移转移注意力,开心一下。 “你为什么……总是能发现我被欺负啊。” 时浅渡安慰似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调侃道:“因为我听见你在心里呼唤我,希望我出现?” “这次没有。”这次他以为,只能靠自己了。 司清用手指蹭去眼角的湿润。 “哈?我才不信你呢,不然,我怎么感觉到你有危险的?”时浅渡伸手擦擦他脸上的红点,发现是墨水而不是血迹,这才放心。 司清也伸手蹭了蹭脸上和衣服上的红色墨迹,低声嘟哝道:“那可能是……你关心我呗。” 这种情况还能跟他皮一下,看来状态确实还行,不算很糟糕。 时浅渡掐掐他的脸:“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司清鼓鼓唇,开始调整身上被拉扯地乱糟糟衣服。这几件衣服的质量还不错,刚才被那么暴力地撕拽,竟然都没有破损的地方,只是有一点点变形。 “你送给我的衣服,被我弄脏了,对不起。” 衣服上被泼的墨水渐渐干涸,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墨迹。 “不是你的错,是金岁言不干人事。”时浅渡说的一点不客气。 “我今天也泼了金岁言一身,还咬破了一个人的手腕,本来我想自己解决,不要麻烦你的,可是我……我一想到奶奶还要依靠我……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总要靠你帮忙。” 说着说着,司清的情绪又上来一点,声音微哑。 “你不用跟我道歉。”时浅渡看着他的眼睛,说的温和,“你能为了奶奶忍受这样的暴行和侮辱,是很了不起的。” 人活着总要为了什么。 要是为了自己争一口气,那就跟金岁言玩命,结果大概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要是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那就只能忍,用坚韧和毅力熬过一切。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半大少年,也就只有这两种选择了。 司清眼底划过意外,咬咬红唇,低声问:“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没有觉得我很懦弱吗?” “懦弱和隐忍是有区别的啊,笨蛋。”时浅渡揉揉他的发,帮他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 接着后退两步,歪头看了看司清这一身。 他穿着小恶魔的衣服,肩膀上披着短款披肩,大大的帽兜搭在身后,露出了头顶上带着的恶魔小尖角,脸上的红墨汁已经干涸,有点擦不掉,但意外的符合万圣节的主题。 被时浅渡这样明目张胆地大量,他有点害羞,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漂亮的桃花眼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等了好几秒,他实在是害臊,伸手挡在时浅渡眼前:“你看好久了,就……别看了吧。” “女巫抓到了一只小恶魔,当然要多观察观察他有没有危险了。” 时浅渡抓住挡在眼前的手,懒洋洋地低声笑起来。 她往前凑了一点,在司清的耳畔说道:“好了,现在这只漂亮的小恶魔被女巫抓走了,小恶魔要不要反抗一下?” 嘶—— 司清心里默默地抽了口气。 明明对方的话里没有刻意说得暧昧,可他怎么就……忍不住悸动呢? 他长睫轻颤,掀起眼皮,快速地瞥了时浅渡一眼。 “小恶魔就……认命吧?” “很好!”时浅渡哈哈笑起来,“是一只识时务的小恶魔。” 她牵着司清的手,两人一块往学校圈出来的活动区小跑过去。 女巫霸气侧漏地举着扫把,而小恶魔一路跟在后面,眼神憧憬地追着她的背景,身后细细的小尾巴晃来晃去。 活动区已经是灯火辉煌,人声沸鼎。 几条长桌上面铺着图案繁复的桌布,上面点燃着长长的蜡烛,一盘盘精致的小点心和一杯杯饮料摆在桌面上,任人品尝。 装扮成魔鬼、僵尸、黑白无常等等形象的学生们在一起聊天、拍照、相互恶作剧…… 在活动区的中央,还有学校街舞社的学生在表演街舞,欢呼一声盖过一声。 有几个活动室都是留给学生们做南瓜灯用的,里面准备了许多新鲜的南瓜,还有成套的工具,比如刀、锯、铲、耙子、勺子等等,一应俱全。 活动室里很热闹,大都是三两好友或者小情侣们一起来制作南瓜灯,留下回忆。 时浅渡牵着她的小恶魔走进房间时,很多学生都抬头看他们,然后又快速垂下头。 已经大半个月了,全校谁不知道时浅渡跟司清关系不一般? 要说他俩在一块了吧,又没让人看见过什么太亲密的举动;要说他俩没在一块吧,那这种关系又让人很难以形容。 所以大部分人会在背后偷偷议论,却没有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你们终于来了!真够磨蹭的!”赵令曦坐在房间最里面的位置上,冲他们招了招手。 她跟几个小姐妹已经占好了位置,就等他们两个来了。 时浅渡从来不避讳她的朋友,总是很大方地把司清带到她们面前,绝不会遮遮掩掩。 这也是司清感觉到害羞又感动的地方。 “喏,你们的南瓜。”赵令曦把一个大南瓜推到司清面前,“交给你的小恶魔弄吧。” 啊……竟然连时浅渡的朋友都这么叫他。 难道说,她一直在朋友面前这样称呼他的吗? 想到时浅渡总在姐妹们面前“我的小恶魔”这么称呼,司清的耳根几乎是瞬间就红透了,羞答答地垂着头不敢看人,眼尾发烧。 “给我们留这么大的南瓜,你是生怕我们做的比你们快吧?” 时浅渡拧起眉头,别人的南瓜都脑袋大小,而他们的要大上两圈,看着就不好弄。 她一眼就瞧出赵令曦是故意的,想要跟赵令曦换南瓜。 “不行!”赵令曦立刻用双臂圈住自己的南瓜,“我们仨都弄很久了,好不容易把南瓜盖弄出来了,你想抢我们的,没门!” 眼神一瞥,就瞧见司清红扑扑的耳朵,贼兮兮地一笑。 她伸手指向司清,故意提起他道:“你都有你家的小恶魔了,竟然还跟我抢一个南瓜!” 司清确实不擅长交际,但这不代表他听不出赵令曦是故意的。 他快速抬眼瞥了下赵令曦切开口的南瓜和南瓜盖子,轻轻牵住时浅渡手腕:“我们不用她们的,她们的盖子切错了,等做完后盖子会掉进南瓜里面。” 赵令曦:……??? 这小子是存心的吧! 可恶,时浅渡找的人,果然都跟她不对付!总是挑她的毛病! 她瞪了司清一眼:“我们怎么就切错了?” “你们切盖子时,刀是垂直往下的,没有斜度,所以肯定会掉下去。” 司清把南瓜挪到自己面前,拿起铅笔准备在南瓜上面画盖子。 他侧头询问时浅渡的想法:“你想要什么形状的盖子?方形、五角星或者菱形的都可以。” “要五角星的,好看。”时浅渡喜滋滋地笑起来,炫耀地瞥瞥赵令曦。 这两个人真是够了! 赵令曦就差一拳锤爆对方的南瓜了。 她轻哼一声,跟其他小姐妹道:“咱们不管他们,继续弄自己的。” 一边搞自己切错了一点的南瓜,她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旁边两人的互动,看着自家姐妹戳戳司清的脸,司清便微嗔地瞥回去一眼,满面绯红。 说真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男生。 害羞脸红这种事情,是生理反应,装是肯定装不出来的。 本来还害怕司清这种看起来不爱说话的、阴阴沉沉的男声不是什么好人呢,可这么大半个月观察下来,大概是她想太多了。 司清啊,被拿捏地死死的,完全翻不出她姐妹的手掌心啊。 还真是……小恶魔被女巫捉住了。 司清对万圣节期待已久,还特意提前查了做南瓜灯地步骤攻略和注意事项,所以做得游刃有余的,总是能提前几步就想到后面可能碰到的情况。 他先是用铅笔在南瓜顶端画出五角星盖子的形状,接着用小刀按照痕迹以30°角斜插进去,顺着画好的痕迹一点点地将盖子完完整整地切下来。 接着拿勺子把瓜籽和瓜瓤小心掏出来,选好准备雕刻的地方,把瓜皮慢慢刮薄,把南瓜内腔底侧刮得很平很平,放蜡烛也不会被碰倒。 “你选好脸谱纸了吗?”他把南瓜洗干净后,问道。 “选好了!就这个吧。”时浅渡把选好的脸谱纸递给司清,“小恶魔,这个是要粘在南瓜上照着模子刻吗?” 司清弯弯唇角,笑道:“女巫比小恶魔想象中聪明很多。” “女巫不聪明怎么可能捉得到小恶魔。”时浅渡不乐意了。 “可能是因为……唔,女巫暴力吧。” “……” 时浅渡放下手里的脸谱纸,眨眼间就把这只越来越调皮的小恶魔按倒在桌上。 她眯眯双眼,有点威胁的意味:“女巫暴力吗?” 房间里还有好多同学呢! 感觉到无数视线刷刷地投射到自己身上,小恶魔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红。 他低声嗫喏道:“女巫对别人暴力,但是对小恶魔很……很温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除了现在。” “嗤……”时浅渡被逗笑了,松开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司清这个小家伙,真是比从前活泼多了。 司清的动手能力也不错,主要是做事严谨认真,很快就把南瓜灯雕刻完工。 他仔仔细细地把南瓜擦干净,接着把蜡烛好好地放在中间,用火机点着,再盖上盖子。 暖橘色的光芒从南瓜的笑脸上透出来。 “哇塞,你们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赵令曦她们还在打磨南瓜的表情,见到司清已经完工,雕刻得还很细致,一点错都没有,不由得有点羡慕。 司清这小子,学习成绩好,动手能力竟然也这么强! 他把雕刻南瓜的事都自己一个人包圆了,几乎没怎么用她的好姐妹动手,不像她们几个,自己苦哈哈地刻了半天。 该说她的好姐妹是慧眼识珠呢,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羡慕吧?” 时浅渡得意地笑起来,手臂搭在司清的肩膀上,炫耀似的轻拍两下。 “我的小恶魔还是很给力的。” “我说,你给我们两个拍张照片吧!” “啧,算你有眼光,拍照交给我就对了。”赵令曦从包里翻出了个粉嫩嫩的拍立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个好看的角度,“你们两个一起捧着南瓜灯,稍微靠近一点呗。” 时浅渡很配合的往司清身边凑了凑,直接用手臂圈过他的脖颈。 “啊,对了。”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手指在司清头上戴着的“恶魔角”发卡上摸了几下,按下个开关。 下一秒,尖尖的恶魔角立刻亮起了红色的灯。 “这样就更可爱了!” 司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跟时浅渡靠地这么近,不太好意思,快速地往旁边瞥了时浅渡一眼。 正好在这时,赵令曦按下了快门键。 活动室里的温度比较高,拍立得的成像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打印出了刚才的照片。 照片上,两人靠在一起捧着刚刚雕刻好的南瓜灯,时浅渡头上戴着高高的女巫帽子,自然地圈着司清的脖子,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直视着镜头笑得正灿烂,好像正因为把小恶魔拐回自己的地盘而洋洋得意; 而司清头上顶着血红的小尖角,微微侧头,漂亮的桃花眼中掺杂着憧憬和些许怯意,直直地望着时浅渡,完全暴露在镜头面前的右侧耳朵通红一片。 一瞧就是个没见过世面、被女巫蛊惑了的害羞小恶魔。 “小恶魔,你怎么不看镜头啊。”时浅渡撇撇唇。 “我觉得这样也很好看啊。”司清拿着照片,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现实就是像照片里一样嘛,他完全被眼前的人吸引着,连视线都腾不出空隙。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送给我吗?” “就是送给你的啊。”时浅渡站起身,“来来来,小恶魔,拿着南瓜灯,咱们到外面试试,看看它在黑夜里管不管用。” 说着,牵起司清的手腕就往外走。 “哎哎哎,时浅渡!你真就一点也不等我了是吧?我是工具人吗我!” 赵令曦在后面大喊。 她收回觉得司清还不错的话,跟她抢人,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活动室外面依然是一片喧嚣。 漆黑的夜空被灯光照亮,热烈的音乐驱散寒意,让学生们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摇摆舞动。 街舞社的成员正在battle,人群中一阵又一阵地传来“唷唷”的吁声。 正在地皮上跳着breaking的男生额头上淌着汗水,转了几个风车后手臂用力直接推起来了个air fre,最后以一个漂亮的肘旋定格在原地,宽松地衣裳自然下垂,露出像巧克力块一样整整齐齐的漂亮腹肌。 “牛逼!” “太炸了吧!” “这谁掰得过啊!” 观战的学生纷纷吹起了口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掌声跟喝彩声。 时浅渡也低呼了一声,刚才的动作确实蛮漂亮,做起来毫不费力,一看就是还有更大的大招在后面藏着没用呢。 要不是她现在的身体有点“锈”,她都想上去跟他们随便玩玩了。 “你喜欢街舞吗?” 司清见她看得有点入神,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握着南瓜灯手柄的手指紧了紧。 “还行吧,就是挺想上去跟他们玩玩的。”时浅渡回过神,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啧,小恶魔怎么露出这种表情了呀?” “我、我哪有露出什么表情。” 司清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恍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表情是多么酸溜溜的。 他一连几年不太运动,在这方便完全比不上其他大男孩。 “时——浅——渡——” 这时,一个压着嗓子的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浅渡跟司清同时回头,一眼就撞见了一个画着血淋淋妆容的僵尸。他大概是特意从外面请了特效化妆师帮忙,用上了油彩等等颜料,妆容效果堪比院线鬼片。 司清怕鬼,顿时吓得肩膀猛缩,下意识地往后躲去,手指紧紧地抓住时浅渡的手腕。 他甚至感觉自己刚才心脏骤停了一下。 果然这中恐怖的节日活动一点也不适合他啊啊。 反观时浅渡,面色不改,就连眼皮都没跳半下。 她一脸淡定地举起手上的扫把,双眼微微眯起:“我倒数三、二、一……” 话音落下的同时,“僵尸”麻利地飞奔而去,扫把也跟着后脚落下,差一点就抽在他身上。 扮演僵尸的男生一路狂奔到自己几个兄弟中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家伙……刚才时浅渡那眼神吓死我了。” 他一边说着,还用手拍了拍胸脯,有那么一瞬,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劈成两半。 “你这妆都这么吓人了,她竟然都一点不害怕?” “哈哈哈哈,你们输了,给钱!” “靠,多少钱来着?” “用这种方法勾搭她,一点也不灵啊。” “不行,咱们换个目标试试!我不信我这扮相不吓人!”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聊天打赌,闹腾的不亦乐乎。 时浅渡放下扫把,回头冲着司清扬扬眉头,调侃道:“不应该呀,你这只小恶魔,怎么连僵尸都这么害怕啊?” 司清缓过来后,拍拍胸脯,假意嗔怒地瞪了她一眼——他真的怕黑也怕这些神灵怪异的东西,要不是想跟她一起,就算不学习,也绝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 “你眼前的是只胆小的小恶魔呗。” 他鼓鼓腮帮子,松开时浅渡的手腕,忽然一转身,小尾巴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弧度。 “女巫不喜欢这样的小恶魔就把他丢掉吧。” 呀,终于会跟她开玩笑了,气鼓鼓地想要跑掉呢。 时浅渡觉得有趣,伸手抓住他屁股后面一甩一甩的黑色小箭头,稍一用力,往后揪了一下。 “不行,女巫觉得小恶魔很可爱,还不舍得把他丢掉啊。” 司清的脚步微微一顿,因为她的话,耳根在微凉的风中染上薄红。 他忽的一回头,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那女巫的舍不得,会持续多久呢?” 时浅渡歪歪头,好像在认真的思考,接着懒洋洋地笑道:“可能会……等到小恶魔成长起来,觉得不需要女巫庇护为止吧。” 司清咬咬唇,转身回去,低声嘟哝道:“那小恶魔还是不要成长起来好了。” 他这话没敢大声说,让别人听见。 尾巴已经被时浅渡松开,在身后缀着,左左右右地轻轻摇晃,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活泼。 “你说什么?”时浅渡跟上他的脚步。 “……没什么。” 司清没好意思说出口,视线胡乱地往一旁飘去。 在略过一处时,瞳孔微微地一缩。 他低声道:“金岁言在那边。” 霸凌持续了很久,导致他现在看到金岁言,会下意识的有点想退缩。 时浅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看到金岁言跟自己几个狐朋狗友坐在一块玩狼人杀,吵吵闹闹地,还有不少人围着他们凑热闹。 四周的地上丢着一堆瓶瓶罐罐,果汁气泡酒里混杂着啤酒。 学校里自然是不让喝酒,为学生们准备的饮料也都是不含酒精地,但架不住有人从校外往里带,就算有老师提醒没收,他们也会继续买新的,根本管不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行人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呼声,好像是一局狼人杀结束了。 金岁言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把手里的牌卡砸在地上:“啧,今儿晚上怎么就这么点背,一局他妈的都不赢,我不玩了,真没劲。” 朋友看他要走,连忙追上去:“言哥,你这是要去哪?咱唱歌去吗?” “今儿个不得劲,飙车放松放松,你要去吗?”金岁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跑车钥匙,上面的标志稍微懂点车的就知道这车得上百万起步。 搭话那人脸色微僵,笑容变得有点假:“言哥,你今儿喝不少酒……” 一没驾照,二喝了酒,这车谁敢坐啊! 他还没嫌自己命长呢。 “那点酒算什么啊,啤酒这种东西,来个□□瓶我也醉不了。”金岁言不以为意,不屑地说着,话语间有一丝讽意,“爱来来,不爱来就算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没准这辈子都坐不上这么好的车。” “是,言哥的车肯定帅啊。”那人赔笑着,表情算不上多好看。 另外一人提醒道:“言哥,今天是万圣节,附近的游乐园还有好多商场都有活动,估计路上交警多,你注意着点啊。” 金岁言轻嗤一声:“交警?你这么一说提醒我了,上回我心情不好出去兜风,就闯了一个红灯,有个交警说我差点撞着他老婆跟孩子,非得拿着监控查车主身份,你猜结果怎么着?”他顿了顿,忽然爆笑道,“结果他被记过了一次!哈,谁让他多管闲事的。” 他的笑声回荡在校园里。 其他学生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吹牛,还是在说真的,为了不惹到他,全都跟着赔笑。 “他算老几啊,怎么也管不到言哥头上。” “就是,咱们言哥是什么人啊,轮得到他说三道四。” 金岁言被人捧得很得意,扬扬嘴角,大摇大摆地转着车钥匙离开了。 “我去飙车了,你们自己玩吧。” 司清全程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中觉得荒谬至极。 金岁言无照驾驶、闯红灯,交警要查,竟然反倒被记过???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他忽然觉得很压抑很压抑,胸口处说不出的难受,好像他们这样身处底层地人们,永远都只能被压迫着,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忍不住愤懑地想—— 都说“恶人自有天收”,如果老天真的会惩罚这样的恶人就好了,狠狠地惩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终生。 总是雾蒙蒙的桃花眼渐渐地,多了几分阴狠。 时浅渡蹙蹙眉头,心说金岁言市区里飙车果然不是一次两次的。 今天竟然还要在喝酒地情况下无照驾驶?? 真是荒谬绝伦。 不过话说回来……这正好给她提供了个好的机会啊。 她有了思量,想先让司清自己回去,抬头便瞥见了一张阴沉的脸。 “小恶魔在想什么啊,表情这么凝重?” 司清回过神,因为自己刚才恶毒的想法而羞愧,快速垂下眼眸。 他低声答:“小恶魔心里好像真的住着一只恶魔……”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头顶上的血红小尖角微微地颤动,张牙舞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4 23:59:28~2021-12-05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is 4瓶;九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被霸凌的少年9 第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刚才忍不住想, 要是老天能惩罚金岁言那样的人就好了。] [或许金岁言说得对,大概只有我这样不成器的人才会祈祷上天的报应吧。] [别这么说自己,说不准他今天晚上就自食恶果了呢。] [……] [对不起, 我刚才有点丧。] [看到金岁言仗着家里的钱胡作非为,心里感觉很压抑, 好像……我怎么努力都没用。] [喂, 你看看我。] [什么?] [我, 家里一样有钱,但我跟金岁言就完全不同啊。] [……] 司清的意识有点放空,回想着二十分钟前的对话。 他刚刚洗过澡,正在宿舍地卫生间中, 动手一点点地把今晚穿的衣服洗干净。被洗衣液泡上一段时间后, 红墨水的痕迹淡化不少, 在黑色的布料上不是很明显。 说真的,在开开心心的活动结束时碰见金岁言,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他心情很丧, 跌落到谷底,觉得自己好像怎样努力都没有什么用——现实就是这样,是不公的, 是残酷的,没人能找它说理。 但时浅渡那短短两句话,瞬间就把他从谷底捞了起来。 是啊,他根本就不用太悲观。 金岁言固然可恶, 可是, 不是还有时浅渡这样的存在吗? 同样是家境优渥,一出生就获得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终点,但时浅渡性格随和, 从来不会仗势欺人,跟金岁言完全不同。 因为有时浅渡的存在,他愿意相信恶人只是少数,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 他把衣服上的水拧干,挂到阳台上。 接着擦净了湿漉漉的手,拍拍桌上露出笑脸的南瓜,拿着那张拍立得照片窝到床上。 他拽开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缩成一小团,看着照片上时浅渡的笑脸,也跟着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她说,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成为改善这中不公的人。 不是改变,只是改善。 在未来,如果能够给那些和他处于同等困境的人一些帮助,便已经足够。 利用他们制定的规则,打败他们。 …… 一辆跑车飞驰着驶入一条行人不多地辅路,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 这条辅路的路灯不是很多,昏黄的光芒时明时灭,路边又有一排高高的常绿树,遮挡住一部分灯光,在道路上留下一片片阴影。 路上不常过车,但也隔三差五地有骑着自行车地行人和小轿车、公交车被他从后面超越。 金岁言一脸不爽地啐了一口,脚下稍稍一用力,踩动油门,车子又加速一截。 今天城里到处都是活动,比较重要一点的交通路口都有交警执勤。他是不怕被查,但他今晚心情不爽,不想出来飙个车还惹上一堆破事影响心情,就绕开了主路,只在相对偏僻的辅路上一路狂飙。 车里放着震天响的音乐,他一边开车一边随着音乐地节奏左右摇晃着身子,脸颊上因为酒意而染着不正常的红色。 当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下班族闯入视野时,车距已经只剩下十余米。 他眉头一紧,疯狂地按了几下喇叭:“让开啊!你以为路是你们家建的啊,怎么不上高速中间骑去呢!” 辅路最右侧画了一排停车位,下班族右边刚好停着一辆车,别说是反应不过来了,就是能反映,也根本躲无可躲。 金岁言暗骂一声,快速打了一把方向盘,擦着下班族的身子飞驰而过。 下班族被夹在两辆车中蹭了一下,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扬着头大吼:“怎么开车的!” “啧,刚才闪的太帅了。”金岁言颇为得意地夸自己一句。 他沉浸在音乐中,又给了一脚油门,同时按了好几下喇叭,发出长长的刺耳声音。 “市区里根本跑不起来,真烦。” 跑车一路向前奔驰,路过的几个行人在听见喇叭声后纷纷回头看上几眼,连忙躲开这辆看起来不太正常的车。 经过几个路口,偏偏有个人影在他按了几下喇叭后,还是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头也不回。 “你他妈是聋子吗?听不见吗?”他在车里大骂。 这时,身披斗篷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掀开头上戴着地帽子,迎着车灯露出自己的面容。 时浅渡! 她怎么会在这里! 金岁言心里一惊,伸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想要踩下刹车,却一不小心踩错成了油门。 跑车猛地往前加速,在快要撞到时浅渡的那一瞬—— 车头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大力一扭,带着十足的冲劲往路边的树上撞去! 巨大的撞击声中,十米高的树干被拦腰撞断,颤颤巍巍地砸向地面,瞬间便把跑车顶棚压出一个大坑。 跑车前盖掀起,树干深深地嵌入车头中,玻璃碎裂,白烟四起。 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让金岁言有几秒钟脱离意识,接着撕心裂肺地疼痛充斥全身,几乎麻木。 脑子里嗡嗡直响,头上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融进沾满血地衣服上。 他的意识有些分散,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逐渐聚焦。 好疼,到处都是血…… 酒醒了大半,他在一阵昏沉中,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他好像揉眼睛时没扶稳方向盘,错把油门当刹车了。 想要抬手去拿手机,却发现自己几乎动惮不得。 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断断续续地说着狠话:“时浅渡……你他妈,我要是出事……你就完蛋了……!” 时浅渡走到变形了的车门旁,居高临下地往里面一瞥,弯弯唇角。 “都这个时候了,还对我这个态度啊。” 她还穿着在校园里那件女巫长袍,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还真的是时浅渡!他还以为他刚才看错了。 要不是时浅渡忽然出现,以他的车技怎么可能碰到事故? 金岁言见眼前人无动于衷,用眼角瞪过去:“你还……愣着什么!还不快……打120……?” 时浅渡不会想见死不救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有些着急,虚弱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恨意:“是你引起的事故……你不救我……我如果出事,我爸不会放过你的……!你家集团也是……” “你无照驾驶,又是醉驾,跟我有什么关系。”时浅渡好笑地说着,弯腰稍微凑近车窗一点,慢条斯理道,“我一般情况下,都很乐意遵循每个小世界的规则,但是……你惹我生气了。” 她自认为脾气很好,很少会真的生气。 她也想过用“法律”来制裁金岁言,但那个过程恐怕十分漫长,这期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因为他而面临生命威胁;况且就算没能让他找替罪羊、真的给他判了刑,他家里有底、背后有势力,也判不了两年。 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其他人的残忍。 金岁言没有听懂她后半段话,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面。 脑子里极度混乱,他想到这段路上没有摄像头,想到他的车没有行车记录仪……就算时浅渡在这里杀了他,事后调查时,恐怕也只会认为他是因为交通事故而丧命! 头皮一阵发麻,他终于开始害怕,声音比刚才抖得厉害:“时浅渡,你……杀人是犯法的……!” 时浅渡嗤笑出声,眉头轻扬:“你提起法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提起手中的长刀,但并未出鞘,只是用刀柄探入车窗,“谁说我要杀死你了?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随着她的话,刀柄轻轻地在金岁言的背脊上按了几下。 她自言自语般低声嘟哝:“第二胸椎……” “你、你要做什么……?!”金岁言的呼吸急促起来,因为伤到一点气管,喘得越来越厉害。 后背上地硬物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他感到背脊上一阵寒意,恐惧得直颤抖。 “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你要是……敢伤我,我家……跟你没完!”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着,用唠家常一样的语气说道:“一个孩子?我怎么听说,你跟你妈两个人,把你爸前妻的孩子欺负得抑郁了很长时间,最近才结束治疗呢?” 她手上用力,刀柄猛地往前戳了一下,立刻就让金岁言凄声惨叫起来! “咕……”金岁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瞪着时浅渡。 时浅渡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他的便宜哥哥会怎么对他?! 他想掐住时浅渡的脖子,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可是身上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疼痛都有些感觉不到了! 他好像,没有知觉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他还有救吗? 他的血一直在流,他深知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中悄然流逝…… 必须得快点。 这条路上的人本来就少,如果再没有人经过,没有人叫救护车,他是不是就完了? 不行,他得让时浅渡帮忙打120,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身体上地变化让他极度惊恐,再也不敢口出狂言,终于识时务地说起软话。 “之前……我、不对……求你……救……” “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时浅渡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拿出一枚硬币,唇畔的笑意扩大,“如果是数字面朝上,我就救你,怎么样?” 金岁言见时浅渡还不愿帮自己叫救护车,而他的头脑渐渐的开始晕沉,他有些急躁:“时浅渡,救人还需要……抛硬币吗?有人因为你……而死,你睡得好觉么!” 到最后,他妄图用激将法刺激时浅渡。 时浅渡也确实因为他而停顿,她沉默地看着金岁言几秒,忽然笑出了声:“这倒是,对于你,根本没有抛硬币的需要。”她把硬币揣会口袋,转身便走,“你放心,今晚我肯定睡个好觉。” 眼前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金岁言瞪大着双眼,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恐惧和愤怒,表情狰狞:“时浅渡……你,不得好死!” 时浅渡顿住脚步,回头,双眼微眯:“你不如,先给自己求个好死。” …… 兰林挺会安排的,万圣节活动前一个礼拜是期中考试,活动刚一结束,第二天就公布了考试成绩,给学生们刚刚浮躁起来的心,“刷”地泼了盆冷水。 教学楼一侧,年级前三十的学生都被表彰在墙上,司清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最上面,显眼得很。 “哎,你们司清又是年级第一。”赵令曦双臂圈着时浅渡的脖颈,把自己挂在她身上,语气揶揄中又有惊叹,“而且落了第二名将近五十分,这也太夸张了吧!” “夸张吗?正常水平吧。”时浅渡耸耸肩,“不然明年高考怎么拿新唐地区的状元?” 她说的那么理所应当,极其凡尔赛,引得围观在四周的学生们纷纷侧目。 一只手从后面轻轻地顶了下她的腰。 接着,身后响起司清的声音:“太大声了……” 他把音量压得很低,语调里透着些许难为情。 “你也来看排名了啊。”时浅渡一转身,少往前一探身:“那我小声点再给你说一遍?” 众目睽睽之下,司清有点害臊,用手遮了遮面颊:“不用了。”他迅速瞥时浅渡一眼,又挪开视线,保证似的低声道,“我会努力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能叫人听出其中的坚定。 “你们俩差不多得了。”赵令曦故作嫌弃地扇扇手,“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几个人正聊着天,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学生飞奔到这边,压着嗓子道:“卧槽,有警察过来了!听说是金岁言昨天晚上飙车出车祸,抢救一晚上,高位截瘫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全都闪过震惊,议论纷纷。 “什么?真的假的?” “他高位截瘫了,那岂不是得退学?” “飙车??他有驾驶证?” “肯定是没有啊!而且他昨天晚上不是喝酒了吗?” “嗐,车祸也是活该……” 司清得知这样的消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昨天他还在期待金岁言能得到上天地期待,今天就得知了这样的结果,心里像是被什么挤了一下,接着……像是大仇已报般,舒畅得不得了。 不仅没有愧疚,就连一丝同情都没有,他只觉得爽快,无比爽快。 “警察同志,她在这,那个就是。” 在几个学校领导和老师的陪伴下,几个警察闯入学生们的视线。 国际二班的班主任陪在旁边,问道:“你们找她是什么事情呢?我是她的班主任,可以一块解决。” “时浅渡?”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开口叫道。 时浅渡扬起眉头:“怎么了?” 男人定定地在她脸上看了两秒,道:“有点事我们需要向你了解,请你跟我们来一趟。” 他大概也知道时浅渡的身份不一般,很客气的伸手比了个请地姿势。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传出了不少窃窃私语声。 学生们纷纷捂着唇,暗自猜测。 时浅渡没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说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免得我们单独聊,以后学校里传出有关我的什么风言风语,被有心人利用地话,我家股票恐怕要不稳了。” 男人一顿,眉头微微挑起:“这件事不是很好说明,我们建议还是单独找一间办公室。” 现场问询不是不行,可他就是顾着时浅渡家里的情况,才想私下了解的。 这个时浅渡在他眼里,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 “不用了,再说你们在这问,其他同学没准也能帮你提供点需要的线索呢。”时浅渡再次拒绝。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男人人一开口,旁边的警察就立刻拿起笔,开始记录。 “金岁言清醒后,指认是你造成了他昨天的车祸,并且故意对他见死不救,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窃窃私语声更甚,甚至在耳旁嗡嗡直响。 赵令曦当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开什么玩笑,金岁言可真敢胡说八道!” 司清的瞳孔猛地一缩,刚才的爽快立刻消散,继而愤怒起来:“不可能!金岁言这是血口喷人!”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时浅渡身前,“金岁言的一面之词你们也信么?” 金岁言这人太可恶了,自食恶果都还想拉着时浅渡一起下水! 明明……明明时浅渡是那样好的人啊。 这小家伙怎么比她还激动啊,平时碰见他自己的事,都没见他这么激动过。 时浅渡心里泛起些暖意,从后面拉住司清的手腕,笑道:“金岁言一直讨厌我,这么污蔑我倒也不足为奇,但你们来问我干什么?是不是我造成的车祸又对他见死不救,查一下他车祸当时的监控不就知道了。” “发生车祸的路段正好没有监控,他的车里也没有行车记录仪,所以才要来找你问话。”男人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问,“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你在哪?” “我在宿舍。”时浅渡抬手指了指宿舍的方向,“你们可以去查宿舍的监控记录,我十点半之前就已经回宿舍了,直到今天早晨才出宿舍楼。” “具体是几点回的宿舍?” 时浅渡轻笑:“这我哪儿记那么清楚啊,回宿舍就刷牙洗漱敷面膜了。” 她的回答和表现都很自如,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确实是这样,查一下学校里地监控,看看时浅渡有没有离开过宿舍、有没有离开过学校,就一目了然了。 时浅渡不像是在说假话,可她看起来又有点平静过头了。 或许……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宠辱不惊?? 男人回想起今早晨金岁言跟他们讲述昨晚经历地模样——眼底充满愤怒,几乎狰狞到扭曲,声音虽然虚弱,却是一句话里三个脏字的咒骂着时浅渡。 当时他还觉得,可能是太过愤怒才会有这样的表现,现在看来,又觉得有点疯狂的迹象。 他又问:“你跟金岁言关系不好?” “不是我跟他关系不好,是他总是找我的茬。”时浅渡扬头示意,“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对对,之前金岁言带人想打她,结果没打赢,闹了个笑话,后来就隔三差五地挑事了。” “而且金岁言好像有点暴力倾向,之前一直……欺负司清。” “他那都不止是暴力倾向了吧?我觉得他可能是有点狂躁症。”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平时他们每人敢招惹金岁言,如今墙倒众人推,纷纷开口指责,“狂躁症”三个字一出来,有不少人低声轻笑。 男人的眉头拧起来一点。 看来金岁言的风评一直不太好,而且金岁言一直仇视时浅渡是真的,这中情况下,血口喷人、想要拉时浅渡下水,也不是不可能;又或许是……因为金岁言醉酒,导致出现了幻觉。 不过,到底和时浅渡有没有关系,查了监控就全都明白了。 “好,大致情况我们了解了,再有需要我们会单独找人问话。”他点点头,看向学校领导,“我们需要查一下监控,不止是宿舍楼门口的,学校里其他监控也要过一遍。” 最后,他看向时浅渡:“在监控看完,证明你清白之前,你不能离开学校。” 时浅渡点头:“我没必要离开,你们尽管去查。” 赵令曦搂着她的肩膀:“真是的,尽管去查啊,别往我们时浅渡身上泼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学生们压着的说话声“嗡”一下变大。 “金岁言他怎么好意思再倒打一耙啊?” “浅渡,你没事吧?” “昨天晚上我亲眼见到学姐回的宿舍,怎么可能又去校外碰上金岁言了?” “你这话应该刚才警察在的时候说啊!” “因为昨晚我看到学姐先送司清学长回宿舍,自己才回去……”女孩用手掩唇,做出一副压低声音的模样,但音量是一点没减小,让四周的人能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怪不得呢,真好!” “别说了别说了,司清学长又要脸红了。” 人群中响起善意地笑声。 一开始没有人理解,时浅渡为什么会跟司清这中“怪人”走得近,疑惑的同时,大家也开始关注这个以前会自动忽略的人,久而久之就发现,司清确实跟他们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会对着时浅渡羞涩地笑,会偷偷地脸红,而且…… 瞧瞧榜上那个超过第二名将近五十分的成绩,人家就是有无人能敌的优点啊! 被不少人起哄,司清难得没有脸红,拉着时浅渡的手腕就走,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过来一下,好么?” 时浅渡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回头挥挥手:“大家别担心,我没事,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司清把她一路带到了个偏僻的角落,看四周没人,终于停下脚步。 他的脸色很凝重,心里被大石头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啧,以后金岁言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这副表情?”时浅渡出口调侃,掐掐他的脸,“别告诉我,你因为自己希望恶人有天收,所以对他感觉到愧疚啊。” 司清是个很内敛的性子,不爱说话,爱脸红。平时时浅渡随便逗他几句,他就会好一阵的不自在,可今天他没有,还是那样沉着脸。 因为自己的猜想,脑子里一片混乱,有点绷不住。 他深深地呼吸,努力想要平静下来,却无果,抓着时浅渡胳膊的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 “现在只有我们俩个人,你说实话,金岁言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时浅渡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在害怕。 不过,不是怕她真的做出不好的事,而是怕她会被警察查出来什么。 她轻笑一声,轻松道:“跟我没关系啊。” “你不要再笑了!”司清的声音猛然抬高,往前逼了一步。 他害怕在此时此刻,看到时浅渡脸上露出这中毫不在意的神情。 [别这么说自己,说不准他今天晚上就自食恶果了呢。] 时浅渡的话又一次重复在他的脑海里。 昨天他才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当天晚上金岁言就出事了。 若只是这样,他还不会想那么多,毕竟一个没有驾驶证还醉驾的人,出事故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以他对时浅渡的了解来说……时浅渡被问话时的反应不太对劲。 这些串联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如果时浅渡真的因为他的话,而对金岁言做了什么,或者在金岁言的车上动了手脚……这中事让人查出来,这辈子就毁了啊! 他宁愿自己天天被欺辱,宁愿受辱的视频被传播,宁愿自己名声尽毁,也不愿意看到时浅渡因为他而受到影响。 如果时浅渡出事,他一定会悔恨一辈子。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害怕,情绪紧绷得几乎崩溃。 眼眶忽的一酸,眉宇间浮现出痛苦,抓着时浅渡衣服的手指越来越紧。 “你刚才的反应太平静了,就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我觉得你刚才实在是不太对劲……如果真是你做的,被查出什么的话……”他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就说是我逼你的。” 少年湿濡沙哑地声音饱含着痛苦,长睫轻轻一颤,眼泪滑落。 时浅渡一怔。 因为他的敏锐,又因为他话里的决绝。 “哎,你别总是这么瞎想啊。”她难得有点无措,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一会儿警察查完监控,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吗?” 被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圈住,司清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他声音里的哭腔愈发明显,语气近乎哀求:“但如果真是你,查完监控就都完了!得提前商量好解决方案啊!你告诉我……可以和我说实话的……” 求求了,和他讲实话吧。 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把他踢出去顶罪。 消瘦的少年像是惊惧中的幼崽,颤抖着窝在她怀里,断断续续地低声啜泣着,自责、惶恐又无助,看起来十分可怜。 时浅渡看得有些心疼,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脊,又佯装发怒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我说的是实话,你再不信我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那一下掐的挺突然的,也有些用力。 司清身子一僵,条件反射般轻咽:“疼……!” “还知道疼呢?”时浅渡轻哼,把他额前地发往两侧拨弄一点,露出那双小兔子一样红扑扑的眼睛,“不用多想,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你想多了。” 反复确认几遍之后,司清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不再颤抖,只是还有些控制不住抽泣。 “小哭包别哭了,再哭眼睛又要肿起来,到时候丑死啦。” 时浅渡伸手轻轻蹭掉他脸颊上的泪花。 “才不是小哭包呢。”司清模糊不清地说着,有点像是在撒娇,“肿了也不怕,反正……你会帮我拿医用冰袋。” 他真的不想哭,但每次遇到跟时浅渡相关的事,他就像泪失禁了一样,忍都忍不住。 “时浅渡。” 快速地擦净脸上的水光后,他吸了吸鼻子,很正经地叫了时浅渡的名字。 “你千万千万……不要因为我、因为任何人去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直到现在他还是会觉得后怕。 他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时浅渡出事,任何事都不行。 “如果有什么是非做不可的,你让我去做。” 司清直视着时浅渡。 那双时常饱含着羞怯、像是盛着春水的眼眸,此时却闪过几分阴翳与决绝,冷不丁地撞见,直叫人汗毛耸立。 时浅渡眼皮一跳。 这么多小世界,在她的帮助下还出现了黑化迹象的任务对象,这是第一个。 她是不是应该多歌颂歌颂真善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5 23:59:30~2021-12-08 02: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 5瓶;伏特加 2瓶;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被霸凌的少年10 第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一拳头锤在司清头上。 “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锤爆你的脑袋!” 司清双手捂头, 一脸懵逼,眼底地阴翳转瞬消散,像是被一拳头从脑子里拍了出去。 他被时浅渡的表情唬住:“抱、抱歉, 我……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你这小鬼,小小年纪瞎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备考,考上个好大学, 有一份好工作, 先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再能体面的活着, 最后有精力的话, 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明白了吗?” 时浅渡双手抱胸, 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我明白了。”司清被她逼得后退两步,歪头低声嘟哝一句, “我明明比你大嘛,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子。” 时浅渡撇唇:“那你倒是稳重成熟一点啊,小——笨蛋。” 她故意拉长声音, 冲司清扬了扬眉头。 “可是……” 司清扬头要反驳一句, 说到一半, 声音忽然变小,脸皮很薄的面上有点羞赧。 他闷闷不乐地鼓了鼓唇:“我只会在你面前才不稳重啊。” 时浅渡喜滋滋地笑着, 手指搭在司清的下巴上, 轻轻往上一挑:“那真是不巧,你以后在我面前就永远都是小鬼了。” 两人离得很近,司清的视线乱飘, 几乎不敢和时浅渡对视。 “我、我又不是永远都这样……我会成长的呀。” 他低喃,说的磕磕巴巴的,心里指不定紧张成了什么样子。 啊呀,真是个嘴硬的小鬼。 不过嘛,嘴硬的时候才最可爱啊。 时浅渡揉揉他的黑发:“那我等你成长起来?” 司清跟她对视几秒,蓦的扭过头,清隽的小脸透着薄红,喉咙轻轻一滚:“……嗯。” 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会一直一直记得的。 真的要……等他成长起来哦。 ……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没出过学校!” 金岁言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大吼着,声音却不及从前的一半。他吼完两句,剧烈地喘息起来,看着像是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身旁的护工连忙上前,帮他顺顺气。 他却抬起胳膊,把手甩在护工脸上:“你给我滚!别碰我!” 他定定地看着跟自己说明情况的小警察,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恨意:“时浅渡害我成这样,她这是蓄意谋杀!你们是警察,你们这是徇私枉法!是不是时浅渡家里给你们钱了?我家也有钱!我们也能给你们!你们如果不说出真相,不把时浅渡判个死刑,我就要告你们!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若是放在平时,他早就拿起床头地花瓶砸出去了。 可是他现在只有胳膊能慢慢移动,手指根本没法动弹,拿不起任何东西。 极怒之下,手臂挥动,把柜子上的花瓶推到地上,“啪啦”一声摔了个稀巴烂。 “要不是时浅渡穿着女巫地袍子出现在我的车前,一回头吓到了我,我怎么可能会撞到树上?她故意不叫救护车,就是想让我死!她还跟我说起金弈泓那个混蛋,她还让我给自己求个好死……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死成,她应该很失望吧?” 金岁言情绪激动地说着,偶尔喘上几声,眼眸深处逐渐变得癫狂。 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警察:“你们要是跟时浅渡那个贱人同流合污,也不得好死!” 小警察被金岁言骂了半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怜悯。 唉,这小子看起来是精神出问题了,他爸真可怜,还得给他找精神科医生。 精神有问题,关于醉驾和无照驾驶的事,也判不了刑,他们把这几天里关于时浅渡的调查结果提交上去,差不多就可以结案了。 他没有回金岁言,反而看向护工,低声道:“他看起来精神有点问题,还得是辛苦你了。” 护工也挺无奈的,点点头:“唉,是看起来不太正常。” 他瞥瞥金岁言,心里合计着,应该冲着这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再跟金父谈一谈,提高些费用。 “屁!我精神才没有问题!你把你脸上那恶心的怜悯给我收回去!” 金岁言气得大喘气,脸色难看得要命。 “我他妈,精神好得不得了!你们再胡说八道老子跟你们不客气!” 他说得越是大声,越是无休无止地疯狂骂人,另外两人就越是同情金父。 这小子自己又是醉驾又是无证驾驶的,把自己弄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就是可怜了他家里人,还要供着这么个活祖宗。 “小言是不是又说胡话了?” 一个好听的温柔男声从病房门口传来,接着,高高瘦瘦的男孩走进房间。他的眉眼看起来跟金岁言有一丝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一眼看过去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啊,金岁言哥哥来了,刚才我已经和他说明了情况,但我觉得他现在可能是这里……”警察小哥指了指自己的头,“有些障碍,还得靠你们,或者找个精神科医生帮他疏导疏导。” “我知道了,我会和爸爸商量的。”金弈泓眉眼弯弯,态度很客气“辛苦你们了,接下来我在这里就好了,张护工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警察小哥跟护工知道他们家人之间可能有话要说,点点头,纷纷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单人间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金岁言目眦尽裂地瞪着金弈泓,表情好像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金弈泓!你来这干什么?我不欢迎你,你给我滚蛋!” 金弈泓缓缓地走到床边,垂头看着这个在亲生父亲和继母的默许下,对他百般羞辱欺凌地人——老天有眼,这人的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成为一个废人。 他没有接金岁言的茬,只淡淡地笑道:“金岁言,爸今天带我去公司了。” “你他妈……!”金岁言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抬手想要像从前一样,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却被人死死地抓住了手腕,完全动弹不得。 ”我还没复健,我肯定能恢复的,你的如意算盘恐怕会落空吧!“ 金弈泓唇畔地笑意扩大,温柔的眉眼怎么看怎么瘆得慌,让人背后一凉。 “复健?你还不知道吗?你身上的损伤,再怎么复健也没有多少希望的,恢复率极低不说……我也不可能会让你恢复啊。”他凑到金岁言耳畔,声音柔和,却让人想起丛林中潜行的蛇,阴冷阴冷的,“你妈这个年纪想要再生孩子,应该风险挺大的吧?就算她再想生一个用来抢财产……你们也都别想好过。” “你、你……”金岁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躺在床上喘息着。 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早就把金弈泓杀个千八百次了。 金弈泓垂头看着他,神色温柔:“别激动,这才哪到哪……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活在地狱里。” …… 和司清预料的没有差别,他果然很顺利地通过了英文演讲比赛的线上初赛。 线下的正式比赛分周六日前后两天,第一天是主题演讲,算是复赛,会将通过初赛的人再筛去一半,最终只有12人能进入第二天的决赛。 决赛的难度更大,当场随机出题,即兴演讲。 司清不想耽误时浅渡太多时间,便没有让时浅渡两天都去,只在决赛时邀请了她。 时浅渡一直都觉得,司清这中看起来不太擅长交际的小鬼,应该是不太会演讲的——眼前密密麻麻地坐在那么多评委和观众,他不会紧张、不会害羞吗? 而周六在宿舍通过系统查看了司清在比赛会场中的表现,她才忽然明白,司清不是社恐,他只是在学校里自动“屏蔽”了一切不必要的社交,导致同学们对他有所误解,渐渐将他排挤。至于偶尔露出地恐惧,也只是针对那些施暴者。 投射在空中的屏幕里,清瘦的少年站在演讲台上,不见任何忐忑与不安,面对评委老师的提问,也一样是面色沉静地对答如流。 就是那中……校园里常见的沉稳学霸模样。 他话不多,在关键时刻却也能言善辩,而且一针见血。 这么看的话,真的跟在她面前时完全不同。 她对司清的了解,好像仅限于在她面前的情况。 星期日,会场中。 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观众和评委们陆陆续续地入席。 不出二十分钟,偌大的会场已经密密麻麻地坐上了一大半人。 选手们都在候场室,但没有规定他们必须留在这里,司清便在允许观众入场后出去寻找时浅渡身影,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地人时,脸上立刻带上了笑容。 “这边!”他冲时浅渡挥了挥手。 “今天这身果然很精神啊。”时浅渡笑着帮他整理了下衣服,“真好看。” 司清抿抿唇,见时浅渡这么自然地帮他打理,心里甜丝丝的。 “你是在夸奖自己品味好吗?” “这都被你发现了?不愧是我挑地衣服。”时浅渡得意地笑起来,“今天是即兴演讲,没法提前知道题目,紧张吗?” 司清摇摇头,又点点头。 “即兴演讲不紧张,嗯……”他抿抿唇,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口,停顿几秒后,还是低声道,“你来看我,我很紧张。” 他漂亮的手指牵着时浅渡的衣角,轻轻地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扬眉:“要不我走?” “不行!来都来了……”司清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反应很大地嗔瞪了她一眼。 两人正随意聊着,司清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他拿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郭姨”这个名字时,心里一紧,右眼皮跟着狂跳。 有一中不好的预感。 他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接通了电话:“喂,郭姨。” 电话中的女声明显很着急:“小清啊,你在哪呢啊!你奶奶晕倒不省人事了,得亏我发现的及时,现在正在新唐医院抢救呢,你快过来吧!” 兰林坐落在新唐最繁荣的城区里,附近的医院也是新唐地区最好的,为了能让奶奶得到更好的治疗、有什么事他能照顾得来,便在城区里租了房,把奶奶安置在那边。 郭姨正是他们租房的邻居。 “什么?奶奶她怎么了?”司清的神色顿时有些慌乱,头脑乱成了一锅粥。 郭姨回他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懂啊,大夫说是长期透析导致的心血管并发症,呀,我这边进来一个电话,先不跟你说了啊,新唐医院,你赶快来吧!” 电话“嘟嘟嘟”地被挂掉了。 奶奶因为透析有了心血管方面的并发症,此时在抢救…… 消息如同巨石一般砸向司清,把他砸的七荤八素。 他怔在原地两秒,猛地转身看向时浅渡,急切的神情里掺杂着些许歉意:“对不起,我奶奶出事了,我得去看她,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对不起……我得去医院。” 他说着,转身就要跑,却被时浅渡拦腰拦下。 “在这个比赛夺冠不是能给高考加分,还能有挺高的奖金吗?你已经到决赛了……” 司清头一次打断时浅渡的话:“我知道,可那是我奶奶啊,我总不能……” 他说到一半,没说下去,继续迈开腿走向门口。 “我去医院帮你看着。”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脸上没有平日里地懒散,“现在你奶奶正在手术,你去了也只能干着急,我去吧,你放心,我家路子很广,会给你奶奶找最好的医生。” 司清愣住,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出,让他喉咙一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微凸地漂亮喉结滚了滚,他干涩开口:“我……” 时浅渡家里的条件和人脉毋庸置疑,能得到这样的帮助,他很感动,可头脑里心里全都乱成一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你相信我吗?”时浅渡问。 “相信。” 他没有迟疑。 时浅渡弯弯唇角,伸手揉揉他的头,温声道:“那你好好比赛,把医院的事情交给我,等你比赛结束去医院时,绝对让你看到完完好好的奶奶,好不好?” 沉静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奇迹般地驱散了司清的不安和焦急。 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握住,轻轻一捏,一阵酸胀。 他扭头轻蹭掉眼角的一点湿润,张了张口:“好,谢谢,谢谢你,我奶奶就拜托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啊,笨蛋。比赛拿出你最好的状态来,不要因为我不在就降低自己的标准啊。” 时浅渡轻轻拥他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和安慰。 “我走了,你回去再准备准备吧。” 说完,她往门口大步走去,回头冲司清挥了挥手。 司清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柔软。 他想,他或许这辈子都没法还清时浅渡给他的恩情了。 …… 司清比赛结束,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初冬时节,外面温度很低,他的额头上却淌着汗,小脸透着一片红晕。 按照房号来到一间独立病房前,他稍微愣了一下,反应两秒,才敲敲门,推门而入。 “我来了。” 独立病房中空间很大,不用和其他人挤在同一间房间里,十分安静。 两个护士正在为司清奶奶检查身体,而时浅渡就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看她们忙活。 见司清进门,她招招手:“恭喜啊,比赛第一名,自己跟奶奶说说,让奶奶也高兴一下吧。” 司清还在路上时,他们就已经通过电话了,相互知道对方的情况。 奶奶地手术进行地非常顺利,演讲比赛又得了第一名,心情自然不再郁结,浅浅地笑了下。 他走到病床前:“奶奶,现在感觉怎么样?” 司清奶奶不过六十岁的年纪,却因为常年患病,看起来要比同龄人稍老一点,脸色有些黄。但她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笑起来时会让人觉得心里很暖,不像是个病患。 “奶奶挺好的,今天的事也都听说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你同学和你郭姨。”她说的温和,拍拍司清的手,“费用好像都是你的同学付的,你快去还给人家。然后看看我几天可以出院?要是时间久,咱们就别在这么好的病房里了,挪回普通病房吧。” 时浅渡道:“司清奶奶,您不用跟我客气,他学习好,在学习方面帮我很多呢,我帮他也是理所应当啊。” 司清的动作一顿。 什么理所应当啊,明明是他欠时浅渡太多,被这么一说,反倒像是时浅渡欠他的一样。 他把奶奶的手放回被子里面,又掖了掖被角:“奶奶,我肯定好好感谢他们,您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跟同学出去对一下钱的事。” “去吧,不用管我,我好着呢。” 两人一起来到病房外面。 司清的心情非常复杂。 说真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时浅渡。 因为时浅渡向水深火热之中地他伸出援手,帮助了他,所以他才认识了时浅渡、喜欢上这个在他灰暗生活中如同光一样的女孩;同样也是因为时浅渡一次又一次地帮他,让他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隐秘地喜欢根本无法启齿。 他实在欠时浅渡太多了,不想再欠的更多。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花销一共是多少?我转给你。”他轻声道,没有看时浅渡眼睛。 就算时浅渡觉得钱很少,他也一定要还给她。 时浅渡“嗐”了一声,语气轻松:“对我来说这些只是小钱,你不用着急还,可以先欠着,等你有能力赚钱了、出去工作了,再还也不迟,反正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缴费单,递给司清。 她的话总是这么平和,从来不会给人高高在上之感,让人感觉他们是平等地存在。 司清心中暖呼呼地,翻开缴费单,动作一顿。 上面的费用,确实不是他现在能一次性还清的,这个单人间的病房更是…… 似乎一眼就看出司清的心中所想,时浅渡又道:“病房就别换了,让你奶奶住的舒服点吧,反正这个钱对于未来的你来说,应该也只是小意思。” 司清的心情原本不算特别好,可被时浅渡这么一说,忽然轻飘飘地好了大半,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就这么相信,我未来能有什么成就?” “那当然了,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人生嘛,时高时低很正常,你不过刚好处于低谷罢了,以后的好日子才长着呢。”时浅渡说得笃定。 她竟然这么相信他! 司清感觉受到了莫大地谷鼓舞,比从前奶奶对他地鼓励还要激动人心,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紧毕业、升学、工作,好闯出一番名堂来。 或许,还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多接近时浅渡一些。 哪怕能走近一步也好。 时浅渡觉得司清的精神还有点紧绷,不像平时那么松弛,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还有半年你就要高考了,有考虑过学什么专业吗?” 司清回过神,有点纠结地咬了咬唇。 犹豫片刻,他道:“法律。” “啊?” 时浅渡有些意外。在原本的轨迹里,司清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也正是这些专业知识,给他后续的作案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奶奶的病,考医学方向的专业呢。” “我是想过医学方向,但最近有些改变,还在纠结。” 司清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地家庭,父母双亡让他直接跌落到谷底,成为社会底层的一员。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看到过太多不公,看到过太多心酸与悲哀。 尤其是被霸凌和孤立后,更是体会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他很想能做些什么,能帮助那些跟他处于相似处境中的人们。 “你不是说,我很聪明,可以成为改善那些不公的人吗?”他回想起两人之前一起相处的时光,脸上抑制不住地扬起笑意,“我也觉得我可以。” “啧,这么自信,不错。” 时浅渡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看到他眼底迸发出的晶亮地光,似乎对未来充满期待,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小鬼整体上还是积极向上的,黑化地几率不太大。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醒道:“不过啊,屠龙少年终将成龙,你可得保持住初心。” “刚才你还那么相信我,怎么转眼就不信了。”司清有些不满,用手指戳了戳时浅渡的腰,鼓鼓腮帮子,嘟哝道,“你要说你信我。” 事实证明,这小鬼比同龄人成熟一点,但终归还是个小鬼呢。 时浅渡被他的举动逗笑,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好好,我信你,我信你。” “你这也太敷衍了。” 司清的眉头似蹙非蹙地拧起一点,搭配上那双日常像是蒙着薄雾的桃花眼,不但不显得凶,反而显得有两分幽怨。眼尾红扑扑的,活像是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兔子。 “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他思绪一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不如,到时候你监督我,怎么样?” 他其实很害怕,高中毕业后,他们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不只是因为他留在国内,而时浅渡出国,而是因为他们的社会阶层完全不同——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时浅渡身边,这固然很好,可他怕自己拼尽了全力都触碰不到时浅渡的圈子。 能认识时浅渡,本来就是个意外。 他明白,自己绝不该是出现在时浅渡朋友圈子里的人。 所以,他想找一个链接,就算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只要能给他个念想就很好了。 “你放心,我绝对时时刻刻地监督你。”时浅渡答得爽快,稍微往前凑了一点,“我不仅监督你,还要抓你给时宜集团做免费的法律顾问。” 司清听了这话一愣,继而忍不住偷笑。 欢悦在心中翻腾。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时宜集团那么大的公司,肯定需要法律顾问啊。 如果他足够优秀,能够爬到顶层的话,必然可以跟时浅渡有工作上的往来,这样,他们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长期的、稳定的合作伙伴。 “好啊,一言为定。” …… 对未来美好的畅想让司清干劲十足,他越发努力地学习,每天都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上课学习、下课学习、午休学习、放学学习……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看望奶奶,还有跟时浅渡相处的时间,他把剩下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拿来提高自己。 一天两天容易,长期坚持很难。 他也时常觉得疲惫,但每次看看拍立得照片上的灿烂笑容,就又充满了干劲。 他想,他一定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走向时浅渡。 而时浅渡知道司清从一开始就想给奶奶换肾,也一直在等肾/源。这么几年下来,他们碰到过合适的,却因为他手里实在没有钱而被迫放弃——一老一小相依为命,都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高额贷款是贷不出来的。 在那次并发症之后没两个月,有了新的肾/源。年纪越大做手术就越危险,时浅渡便出钱先让司清奶奶做了肾移植手术。 手术很成功,司清奶奶在新唐医院的单间病房里卧床修养,又有专业的医护人员陪伴左右,康复得也十分顺利。 一开始,司清因为又被时浅渡帮忙,而感到压力。 然而时浅渡一句“我帮你是想让你专心学习,不是为了让你分心”让他很快扭转心态,更加专注地把精力投放到学习上面。 这段时间里,赵令曦作为时浅渡最铁的姐妹,也慢慢地跟司清熟络起来。 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只是因为觉得对方看起来不是特别好相处,速度才慢了那么一点点。 中午的食堂还是比较热闹的。 在一片喧嚣中,有个角落始终保持着安静。 时浅渡跟赵令曦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赵令曦翘着二郎腿,拿起奶茶咗了一口,问道:“对了,你说……我以后要是想去你家集团跟你一块工作,大学学什么专业更适合?” “啊?你自己家里不是也有公司吗?”时浅渡问,“还是给你自家公司帮忙吧。” 赵令曦摆摆手,一脸抗拒:“嗐,我家那公司就靠我哥了,你也知道我从小懒散到大,不争不抢,也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时浅渡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停停停,你打住,你这说白了就是不上进,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家集团会需要一个不上进的员工呢?” “那当然是我们深厚地友谊了!!” 赵令曦突然抬高了点声音,就差拍着桌子歌颂友谊了。 见时浅渡颇为嫌弃地冲自己翻了个白眼,她真拍几下桌子,故作不满地批评道:“我想去你们公司还不是因为喜欢你这个朋友,不想跟你半年一年的都见不到面?我可是都听说了,你们家海外业务越来越成熟了,时叔叔让你在国外念完书,就直接留在国外管理海外业务……” “啪啦”一声巨响,吓得四周的学生都耸了耸肩膀。 时浅渡也回头瞥了一眼。 一向珍惜粮食的司清竟是把餐盘打翻在地,怔怔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接着,他动作没变,眼眶却徒然转红。 [留在国外管理海外业务] 短短十个字,如同一把尖锐地利刃,狠狠地戳进心脏。 司清忽然觉得好痛,疼得他呼吸困难。 这么多天,他一直沉浸在时浅渡用语言编制出来的美好的巨网中,他幻想他以后的生活,幻想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时浅渡身边,幻想他能够跟时浅渡一起工作,甚至……他幻想自己能够配得上她,能够得到她的喜欢,哪怕只是一点点。 对未来的期待,已经成为他最重要的动力。 他想,时浅渡早就知道自己毕业后会留在国外吧。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从赵令曦的口中得知这残酷的真相,得知自己的幻想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最怕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莫过于两人身份地巨大鸿沟告诉他:你们就是不同阶层的人。 或许,高中毕业后,他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们便各奔东西。 想到这样的结果,他心里一酸,苦闷而酸涩的感觉顺着心脏蔓延至五脏六腑,挤得他眼眶发热,眨眼间便氤氲出水雾。 他脑子里很乱,忽然不敢面对时浅渡。 于是他转身,飞一样地逃跑了,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食堂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赵令曦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要不跟过去看看?” “行,我去看一眼,你先吃吧。”时浅渡说着,也跟着出了食堂。 这回司清跑得很快,外面已经见不到他的身影。 但她随便一猜,就觉得司清应该是去了他们图书馆的小房间,打开系统虚拟屏一看,确实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她后脚到了小房间,缓缓打开门。 司清正躺在双人沙发上,双臂圈着膝盖,把自己紧紧地蜷缩着。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往外瞥了一眼,红扑扑的大眼睛见到是时浅渡,又迅速把头埋回去,自己窝成一小团,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像是被人丢弃的幼崽,十分可怜。 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时浅渡关上门,坐到沙发旁,少年立刻往旁边拱了拱,给她留出位置。 见到这举动,她轻笑一声:“回到这么显眼的地方,又不锁门,你确定是想自己待着,而不是等着我来找你?” 少年没回头,只听着她的话……耳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把他们的年级往后调了一年,不过不影响 另外这两天我的作息很混乱…就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我会尽快调整的!QAQ 第55章 被霸凌的少年11 第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嗯?” 时浅渡往后靠了一点,靠在司清的后背上, 伸手捏捏他红扑扑的耳朵。 冰冰凉的触感贴上耳朵,司清缩了下肩膀,伸手拨开时浅渡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痒呼呼的耳朵。 他刚才太难受了,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已经从食堂跑出去了。 “刚才我听到赵令曦的话, 很难过。”他岔开了时浅渡的话题,有些难为情地说着, “但我又一想……你跟我说过,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你本人确认才行,不能自己胡乱猜测, 所以……” 他本来背对着时浅渡,忽然在沙发上一个翻身, 面对面地望着她。 “我想听你亲口和我说。” 他总是很不好意思跟时浅渡对视,这次却一改从前,用那双水汪汪又充满渴盼的桃花眼望着她, 期待着她的答案。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这次终于长记性了啊, 我记得, 之前提醒了你两次。” 胡思乱想这种毛病不好改,至少司清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你说的话, 我当然会记得。”司清扯扯她的衣袖, “你快说。” 他似乎有些着急,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脸上已经不全是希冀, 而是多了不少疑惧和畏怯。 拖得太久了,他恐怕都不敢去听答案。 越是见司清着急,时浅渡就越是故意不说,越是想逗逗这个小鬼。 她轻声笑笑,模棱两可地问道:“毕业后留不留在国外,有那么重要吗?” 一般来说,问出这种问题,八成是不回国了。 “当然重要!”司清撑起点身子,趴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时浅渡,“你留在国外,我就……见不到你了。” 说完这难以启齿地话,便伸手虚虚地捂住脸。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丑,不想让时浅渡看见。 “你……你别走,好不好?” 他身子前倾,额头轻轻地抵在对方身上,湿漉漉的声音微哑。 这个小鬼,已经是第三次和她说出“你别走”这样的话了啊。 时浅渡见好就收,绝不过分。 于是伸手摸摸司清的头,轻声笑道:“我从来就没打算留在国外啊,你整天分心想这些事情,还学不学习,考不考试了。” “你、你没打算留在国外,还问我……重不重要……?” 说到最后,司清后知后觉地发现时浅渡是故意逗弄他,脸上不由得一红,嗔怪地轻轻锤在时浅渡腿上。 他桃花眼四周泛着红晕:“你总是这样,看我出丑就那么……有趣吗?”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按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扬起眉角:“怎么能说是出丑呢?明明很可爱啊。” 啊……又说他可爱。 别以为这么夸他他就会高兴了,就会不介意刚才故意的逗弄了!他可是很记仇的。 司清咬咬唇,低声不满地嘟哝着:“哼,男孩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噫,还说不能用可爱形容! 你到底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现在可爱到爆炸吗?? 时浅渡掐掐他鼓着的小脸:“夸你诶,你还不高兴了?” “……嗯,不高兴。” 司清撇撇唇,为了配合自己的动作,还转了个身,背对着时浅渡不再说话。 实际上,他刚一扭头就忍不住抿唇笑得眉眼弯弯。 他以前绝不会有的幼稚举动,放到现在竟然觉得乐此不疲,或是故作生气或是低声撒撒娇,都好像吃了块糖果,甜丝丝的叫他忍不住悸动。 时浅渡俯身下去,凑到他面前:“喂喂喂,你笑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能不能别这么明显?” 司清双手捂住脸颊,把自己往沙发缝里钻。 “我没有,你看错了。”他重复一遍,“你这样冤枉我,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一副耍赖地模样,跟之前在演讲台上沉默冷清的样子判若两人。 时浅渡又气又笑,去拉他的手腕:“我冤枉你?你把手拿开,让我看看冤没冤枉你。” “不给看。”司清继续耍赖,转身背对着时浅渡。 这回时浅渡没有回话,房间里一时之间,安安静静的。 司清没得到回应,心里不由得一紧。 时浅渡会不会觉得他很矫情、很无理取闹,所以生气了,不想搭理他了? 他不想让时浅渡生气。 于是没等沉默太久,拿开双手,便可怜巴巴地乖乖开口:“好吧,给你看,你没冤枉我。” 然而一抬眼,他就瞧见时浅渡双手抱胸,扬着眉毛看他。 “……” 又被耍了! 司清的脸蓦的一红,为什么他就是不长记性啊! …… 金岁言这个名字逐渐远离学校之后,时浅渡和司清两人的学校生活变得很平静,每天上课、自习、读书,偶尔一起出学校解解馋,或者放松放松看看电影,日子过得比从舒爽多了,再也没有那么多地糟心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高考转眼间就到了眼前。 国际班的学生不用参加国内高考,所以到学期后期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来上课了,全都在积极地准备着出国的各项事宜,不在学校里露面。 时浅渡也是一样,有很多事要处理,经常性的不在学校中露面。 图书馆三层的小房间里,渐渐的只剩下司清一人。 兰林的学生就在自己学校里考试,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打扫干净教室,放了假,教室空出来留给高三的学生考试用。 高考当天早晨,学校食堂里不同以往,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学生们大都吃完早餐后,坐在座位上拿出笔记本开始复习上午要考的语文,背古诗词、背作文,小声地念着背着。 司清点了水煮蛋、枣窝头和紫米粥,端着托盘坐到人少的地方。 他想时浅渡了。 其实,从图书馆只剩下他自己开始,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他从前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可是在时浅渡离开后,他竟是时常感觉有些孤单,有时候会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想两人从前的点点滴滴。 然后拿着那张仅有的拍立得照片,走神片刻。 他们有微信,也时常联系,但他不好意思跟时浅渡要其他照片,就只能看那张。 耳畔都是同学们读书备考的声音,而司清没有拿着复习的资料争分夺秒地边吃边复习,只是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吃饭。 一边吃东西,还一边张望着手机上的信息。 他在等时浅渡的消息,他想,高考这么重要的日子,时浅渡一定会主动给他发消息吧,就算只是一句“高考加油”。 可惜他等啊等,直到吃完早餐,直到准备去考场外面候场,也没有收到消息。 时浅渡在高考当天,竟然连个消息都没有发给他。 是她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还是她跟本忘了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司清闷闷不乐地抿抿唇。眼看着就要到八点半了,他沉默地收拾好书包,将托盘碗筷放到回收区,背着包走向考场。 白净的小脸上,满脸写着“不开心”。 刚来到考场楼下,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眼睛。 熟悉的感觉令他心里一跳,脸上扬起不可置信的欢喜笑容。 “你竟然来学校了!” 他立刻拿下眼前的手,转身便扑进时浅渡的怀里。 “我好想你。” 时浅渡竟然亲自跑到学校来看他! 他脸上尽是满足,双眼笑成一轮弯月,眼底的欢喜都快要溢出来。 好开心呀。 词汇量那么大的他,到了这个时候,竟是也想不出什么漂亮话。 只是在冒着泡泡的心底重复着:好开心。 时浅渡被他扑得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背后的墙上,揽住他细瘦地腰。 她顺手轻轻地掐在他腰间,笑问道:“最近你是不是长肉了,怎么沉了不少。” 司清鼓鼓腮帮子,微微垂头看着时浅渡:“不是你说要把我养胖一点的吗?” 他嘴上地语气好像有些不满,然而背地里,偷偷地掐了掐自己并没有多少肉的腰,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因为学习太累,所以长胖了?要不要减减肥? 时浅渡肯定不会喜欢一个身材不好的小胖子的。 刚认识司清时,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瘦瘦矮矮的,只比时浅渡高一点点。如今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长高了七八厘米,不再跟时浅渡平视了。 “我说的话,你记得到是清楚。”时浅渡轻笑一声,说回高考的事,“考试加油啊,高考而已,对你来说很简单啦,不用太紧张。” 她知道成绩再好,紧张也是大忌,很容易误事。 司清好看的眉头轻轻拧起来,眼里透出些许纠结:“本来没有紧张,你突然这样说,我倒有点紧张了。” “啧,这么说来,你紧张全怪我呗?”时浅渡调侃道。 “不然呢?”司清带着笑意的双眼快速抬眼瞥了下时浅渡,“我如果没考好,那只能怪你让我太紧张了。” 时浅渡白他一眼:“你这小鬼,怎么这么会推脱责任?” 司清仗着自己是考生,知道时浅渡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不满、让他心情不稳定,便有恃无恐地耍赖道:“我不管,都怪你。” 他声音不大,和每次撒娇赖皮时一样,模模糊糊地嘟哝着。 时浅渡看出他的心思,顺着他的话接茬:“行行行,怪我,你万一没考好,作为补偿……以后我养你,怎么样?” 说到最后,她微微扬起眉角,满是调侃地直视着司清的眼睛。 如她所料,司清果然瞬间移开视线,羞赧地咬住下唇,脸色红了一大半。 他双手背在身后,修长漂亮的手指扭在一起,低声嗔道:“别、别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时浅渡总是喜欢这样,故意懒洋洋地说出一些促狭的话,叫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可听多了,他会忍不住相信的。 “那就当真呗。” 时浅渡说话的同时,教学楼里响起一阵铃声,这是提醒考生们可以开始进考场,还有十五分钟考试就会正式开始。 她伸手揉揉司清的头:“总之,考试加油。” “嗯,你也是,加油去个好学校。” 司清点头回应,忽然伸出双臂轻轻地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在她耳畔轻轻说道:“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说完,他羞涩地扭头便跑。 跑出好几步,又回头望望时浅渡,脸上扬起清浅地笑容,在灿烂的朝阳下显得万分美好。 他挥挥手,最后道:“你说要等我成长起来的,要说话算话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9 02:59:20~2021-12-09 23:0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11007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被霸凌的少年12 第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年的圣诞节刚好是周五。 窗外飘着雪花, 南大二教的阶梯教室中坐满了大一新生,丝毫感觉不到室外的冷意。 学生们有的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学长的分享,有的时不时瞄几眼手机, 盯着下课的时间, 准备一下课就冲出去逛逛商场, 舒舒服服地过个圣诞。 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眉目冷清的青年刚好说完最后一句话。 他稍顿了一下,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 “学长!”梳着马尾的漂亮女孩在朋友的怂恿下举手,“司清学长, 你圣诞节有安排吗?” 此话一出,阶梯教室里一阵低低的笑声, 不少人跟着附和。 还有淘气的男生开始吹口哨。 “对啊学长,你一会儿有安排吗?” “约人了吗?” “给我们透露透露吧!” 司清, 整个南大公认的高岭之花, 容貌出众,性格沉静, 品学兼优,洁身自好到被南大人称为“男徳范本”——不抽烟, 不喝酒, 不晚归,衣着整洁, 从不与任何人有密切接触,无论男女。好像一切美好的品行都能在他身上看到。 数不清的追求者前仆后继地赶来,却都无功而返。 有人猜测他是个无性恋者,也有人说,他可能是经受过创伤才把自己封闭起来。 全校的学生都在等着,看最后谁能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司清外表看上去冷冰冰的, 但大家都知道他脾气不算差,除了辩论赛和模拟法庭时会言辞犀利地辩得人哑口无言、面红耳赤之外,并不算太难相处,只是待人疏离而已。 他没有下女生地脸面,很好脾气地答道:“一会儿要准备期末的考试,你们考试也都加油。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齐老师?” 坐在第一排的齐老师起身:“可以下课了,玩去吧。”说完,他走到司清身旁,“今天辛苦你了,你那么多事,还来给这帮孩子过来分享。” “没什么,他们有什么想问我的,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司清把U盘推出电脑,接着关机。 “行,那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呗?”齐老师问。 司清摇摇头:“我就不了,一会儿直接回宿舍,您快去吧。” 齐老师点点头,应了一声,拿着手包离开了教室。 他一走,有几个学生这才敢上前,蜂拥地围住了讲台。 “学长,给你。”梳着马尾地女生把放在讲台上的围巾递给司清,“哇,这围巾好软和啊,比我先走围的这条软多了,可以跟学长要个链接吗?” 司清微微一顿,接过浅棕色地羊绒围巾,围在脖颈上。 “谢谢,这条围巾是别人送我的。” 想到时浅渡,他的眼里浮现出清浅的笑意,手指抚着围巾,轻捻了捻。 他穿戴整齐后,便拎着包往外走。 几个学生跟上他的脚步。 马尾女孩搭讪失败,冲朋友们耸耸肩膀,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接着有个男孩也凑上来,说道:“学长,学校旁边那个商场里,新开了一家网红火锅,据说特别好吃,我们正要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事。” 司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时浅渡的对话框开始打字。她们那边应该是凌晨,他现在发去祝福,时浅渡一醒来就能看到他的祝福了。 才在对话框里打上“圣诞”两个字,便听到旁边响起一个熟悉地声音—— “那真是可惜了,还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赏脸吃个饭呢。” 这声音带着笑意,让司清猛地一僵,手指轻颤,便把没打完的祝福发送了出去。 随即,身旁“叮铃”一响。 他惊讶地抬头,在看到纷飞细雪中那张日思夜想地脸时,心中狂喜。 过去两年时浅渡几乎没怎么回国,今年竟然直接过来找他了! “你……” 话没说完,双腿便自己动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时浅渡面前,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两年多过去了,他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比时浅渡高上半头了。 可他还是习惯性地垂首,把脑袋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处,轻轻地蹭她的脸,低声欢喜地轻唤:“你怎么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不会回国。” 说话的时候,他的唇角上扬,是掩饰不掉的欢喜。 想跟司清凑凑近乎的几个学弟学妹们,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眼。 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素来冷静沉稳又疏离的高岭之花,直直地扑进一个年轻女孩的怀里?! 而且丝毫没有避讳其他人地意思。 原来司清学长不是无性恋也没有什么创伤,人家只是有女朋友罢了! 时浅渡被司清扑得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揽住他的腰,如同高考那天说的差不多:“你长肉了吧,重这么多?” “我明明是长高了。”司清撇撇唇,站直了身子,伸手在时浅渡头顶上比划一下,“你看,我都比你高这么多了。” 后来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点炫耀似的。 时浅渡白他一眼:“哦,你就显摆吧。” “……哪有。”司清像从前一样牵住她的衣角,轻轻地晃了晃。 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拂过心尖。 这小家伙,又在耍赖撒娇了。 时浅渡轻哼一声,抓住他冻得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 “走,去吃点东西,然后看个电影,怎么样?” “好啊,都听你的。” 在被时浅渡牵住的瞬间,司清的手指下意识地微曲。 对方的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烫得他耳根红扑扑的。 他想,还好现在是冬天,耳朵本来也冻得发红,不然……让时浅渡发现他这么两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好像有一点丢人。 南大不在大学城里,而是坐落在一片还算繁华的老城区中,附近不出一公里就有一个大商场,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就能到。 美食区在地下,两人一同坐电梯来到地下一层。 “你想吃什么?”时浅渡问。 司清答得乖巧:“听你的,你喜欢我就喜欢。” “其实……我还不太饿。” 时浅渡在航班上度过了近十个小时,中间吃了不少,现在不怎么饿。 只是想着司清放学后应该会饿,才说要来吃点。 小家伙好不容易比从前胖起来一点,可不能再饿瘦回去了啊。 司清微微一怔,继而弯起唇角:“我也不太饿。” 他们两个人,全都在为对方着想,便弄了这么个乌龙。 “那你不早说。”时浅渡笑着埋怨一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那咱们去买杯奶茶,然后去楼上看电影吧。” 她拉着司清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一家例图上有草莓口味的茶饮店前:“这家怎么样?” “听说这家的草莓麻薯牛奶很好喝。” 司清知道时浅渡喜欢草莓,或者说,时浅渡的喜好他一清二楚。 这家茶饮店不是什么网红店,然而此时正是饭点,在前面排队的也有五六人。 有人听见司清的声音,“刷”地回头看过来:“学长?我觉得声音很像,没想到真的是你!学长竟然也喜欢喝草莓麻薯吗?” 司清应了一声,跟时浅渡简单介绍道:“他是同系的学弟,还算熟。” “等等……”张穆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吧,学长你有女朋友???” “你别乱说。”司清轻斥一句,小心翼翼地瞥瞥时浅渡,生怕她会不悦。 其实他们两人的关系蛮近,几乎无话不谈,在他看来应是友情以上的程度,但即便如此,在时浅渡主动开口之前,他也不想去多嘴挑破什么,因为他怕万一自己意会错了,便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而且,这么几年,他从未见过时浅渡和哪个异性关系很好,也没有交过男朋友……他觉得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就很好了。 “哦~我懂了。” 张穆一脸了然,心说这就是还没追到呗。 听说学长直到现在还是母胎sl,这次终于有了个喜欢的人,他应该给学长出出招! 他眼里有精光闪过,拿出手机翻出一部电影的订票页面,刷刷地订了两张目前位置最好的电影票,然后把取票码截屏发给了司清。 “学长,最近有个特别火的电影,评分可高了,你们一会儿去看不?” 司清瞥一眼手机,见上面明显是个恐怖片,手指一紧。 他是害怕那些神啦鬼啦的,但他知道时浅渡是喜欢恐怖片的。 “买完喝的就去看。” 说着,他在手机上回复了个“谢谢”。 “好,我的奶茶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张穆说完,双手捧着奶茶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司清学长竟然在追女孩!! 头条新闻啊!他要赶紧跟大家分享一下! 不知道要有多少小姑娘们要难过咯。 “这小男孩倒是挺可爱。”时浅渡看着张穆活蹦乱跳地背影,笑着评价。 司清的表情一下子不好看了。 他掐了下时浅渡的手心,没有说出自己的不满,反而话里有话似的说道:“你怎么还喜欢用可爱称呼男生。” 就算用可爱称呼男孩子,也只能这么夸他呀! 不准夸别人,只能夸他。 “又没有这么称呼你,还是说……”时浅渡往前凑一点,微微扬头,在他耳畔道,“用可爱形容你就不是用词不当啦?”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司清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他有些害臊地用手遮遮脸,低声糯糯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啊,完蛋,他的脸又开始烫了。 怎么会这样……近三年时间过去了,他竟然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哎呀,我们司清的脸怎么红了,这么热吗?” 时浅渡明知他不是热的,却还是故意调侃着,惹得司清嗔瞪她一眼,又很快低垂下眼眸。 她觉得司清的反应实在可爱,不由得愉悦地笑出声。 “果然还是那个可爱的小鬼。” 司清的耳朵更红了。 脚趾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买完饮料,他们直接坐直梯去了顶层的电影院。 张穆买的电影票就在十五分钟之后,所以没怎么用等,很快就进了场。 电影开始之前,时浅渡靠在司清身旁,对他道:“你要是害怕的话,胳膊可以给你挽着啊。” 司清想到海报上那张恐怖的脸,心里一紧,嘴上却硬道:“我才不会害怕呢,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这么说着,手指还是很诚实地揪紧了时浅渡衣裳的一角。 时浅渡:………… 麻烦你不要这么用力揪衣服啊,一下子就露馅了好不好? 真是个不坦诚的小家伙,跟以前一点没变。 时浅渡喜欢恐怖片,几乎是来者不拒。 她也没想到,这次是她率先坐不住了,拉着司清的手腕就往外走。 “不用……你不用顾及我的,我没事。”司清在座位上拉住她的手臂,在她耳畔低声道,“这个片子是一年来口碑最好的恐怖片,你肯定会喜欢的。” “走,听我的。”时浅渡蹙蹙眉头,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在他们走出放映厅之前,又响起一段激烈的哭喊、咒骂和殴打声。 两人都精通英语,即便不看大银幕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司清下意识地腿脚微软,还没走出门,便斜斜地摔靠在了时浅渡身上。 他有点喘,额头上出了不少冷汗,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揽住时浅渡的腰:“抱歉……” “你不用抱歉。” 时浅渡揽着人走出影厅,木门关上,把里面的声音隔绝开。 她双手圈住司清的腰,缓缓地轻抚在他的背脊上。 “别害怕,都过去了。” 这部恐怖片,讲的竟然是一个被校园暴力致死的少年冤魂在学校里复仇的故事。 单单听“复仇”两字,可能会很爽,但对于司清来说,又是恐怖片又是穿插了不少校园暴力的场景,这就是双重打击。 司清的脸色苍白,嘴唇都有点失去血色,手指在轻轻地打颤。 那些偶尔穿插的镜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想起过去的经历,那些悲惨地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仿佛又回到了凄惨的高中时期——他不去想那些事情,就不会不舒服,然而一旦被什么勾起那些事情,便难受得难以喘息。 但好在,他遇见了时浅渡。 是时浅渡带他走出阴霾的过去,如同此时,带他走出令人梦魇缠绕的影厅。 他将下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细细地喘,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 抚在后背上的那只手,一遍遍地,舒缓了他心中的恐惧,仿佛在告诉他—— 你还有我。 他渐渐地放松下来。 时浅渡有些心疼,揉揉他软乎乎的发,在他耳畔安慰:“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是小孩子一样窝在她身边,抖得这么厉害。 看来过去心中的创伤不是一两年能消减掉的。 司清小心地点点头,抬起头露出一双红扑扑的眼睛。 他问:“那你会一直在吗?” 时浅渡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当然了,我这次是提前毕业回来的,就不会去了。” “……!” 司清眼睛一亮,迸发出满是欢喜的光芒,像是个得到糖果地孩子。 “那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你了?” “那当然……不是了。” 时浅渡拉长声音,在司清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给他泼了盆冷水。 看着那双激动得带着粉晕的桃花眼,眨眼之间暗淡下去,变得可怜巴巴,浮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回来后就要开始工作了,集团最近开始往文娱产业深耕,空闲时间可能不是很多。” “但我有时间啊!” 司清下意识地开口,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太积极了些,害羞地抿抿唇。 “我、我是说……”他声音低低的,羞到磕磕巴巴,“我有空时可以去看你。” “你不是已经开始到律所实习了么?”时浅渡问,“既然开始实习,还是把重心放在实习上吧。” “那等我毕业正式工作后,你是不是又要说,既然开始工作,还是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按你这么说,我直到光荣退休之前,都没有时间见你了。” 司清鼓了鼓腮帮子,看起来有些不满的。 他嗔瞪时浅渡一眼,故意凶巴巴地质问道:“说,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拿这个当说辞?” 这小家伙,竟然开始凶她了。 时浅渡逼近司清,逼得他红着脸往后缩了缩脖子。 “我刚才是想说,我们时宜打算换个律所合作,我可以叫人跟你们律所联系,不过介于你刚刚的表现……”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微眯着眼睛看着司清。 司清无措地眨眨眼,尴尬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在时浅渡的注视下硬生生地红了脸。 凶早了怎么办……QAQ 他有些不知所措,最终鼓着劲一垂头,把脑袋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的……你跟我们律所合作吧,好不好?” 最后的“好不好”那三个字又软又酥,带着央求的意味,让时浅渡能轻易地联想到他眼尾飞红、手指牵着自己衣角轻轻晃动的模样。 她喉咙微微一哽,继而笑道:“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 时宜集团和远光律师事务所的合作一下子持续了很多年。从司清大三实习,一直到他成为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成为业界响当当的司律师,时宜集团一直是远光的合作伙伴。 集团上下都知道,他们的小时总跟司律师关系还不错,但没有人往歪了想,毕竟司律师那一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没有人敢在他身上胡思乱想。 然而某天,一条新闻火速窜上了微博热搜。 【欢橙娱乐千金与一男子深夜同游!】 欢橙娱乐是华国最大的影视娱乐公司之一,旗下拥有数名赫赫有名的演员、导演、编剧,手中的版权更是数不胜数,其出品的电影剧集更是远销海外。 吴青青身为欢橙娱乐总裁的女儿,从出生开始就被各路明星轮番抱抱,可以说是羡煞旁人。开始玩微博后,她经常发一些艺人相关的独家小花絮,不少欢橙旗下艺人的粉丝都会关注她的微博。 再加上她年轻漂亮,久而久之,也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 而那条热搜的几张图片中,吴青青正跟一个面容清冷的男人从高档餐厅中走出来。 男人贴心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帮她打开了车门。 如果仅仅是这样,热搜不至于爆掉。 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明显就是最近因参加律政职场综艺而爆红的司清! 在网友眼中,他是南**学系天才,冷静睿智,话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清而稳重的气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大型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好像自带着赢家光环,应了网上那句流行语,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一些网友觉得用这种调侃的话说别人的伤心事不太好,然而大部分没经历过的人,总能轻飘飘地把戳伤别人的利刃当做玩笑。 在综艺中初一登场,他就靠着出色地颜值,猛增数万粉丝。 随着综艺地热播,他犀利的话语一次又一次蹬上热搜,更是吸粉无数,短短几周时间,就涨了数百万粉丝,近期热度堪比一线明星。 如今两人的热搜一上,引得无数网友激情发言。 ——看综艺时一直以为司清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狗头] ——靠靠靠,谁能想到!第一个和吴青青传出绯闻的竟然是圈外人!! ——人家看太多明星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看腻了[狗头] ——司律师也一点不差啊!呜呜呜,我真的慕了,最近才粉上司律师 ——靓男配美女,磕到了磕到了 ——这照片抓拍的好好啊,感觉司清眼里都是温柔的呜呜呜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他看吴青青时好温柔啊! ——这大半夜的,是要一块儿去哪?[狗头] 热搜持续发酵,而司清刚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还丝毫不知情。 他坐电梯上了楼,按响了一户的门铃。 不多时,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司清冷清的面容微微一动,在外几乎不笑的桃花眼弯成一轮新月。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晚饭。” 说着,他拎起手上的食盒。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时浅渡走回客厅,懒洋洋地瘫回沙发椅上,“跟妹妹相处的不好吗?” 司清不明所以:“妹妹?” 他换好拖鞋,蹲在沙发旁,保温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地摆放到茶几上。 “都是你爱吃的,快点吃吧,别凉了。”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喜提热搜了吧?”时浅渡挑挑眉,脸上多了几分揶揄,把手机递给司清,“给你看。” 司清看到微博上的内容,心里一跳,顿时慌乱地去牵时浅渡的衣摆。 他的脸色不算多好,紧张兮兮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受导演之托,送她上车,我跟她只草草见过几面,根本不熟的。” 今天正式录制完综艺的最后一期,几位主创们在录制结束后小聚了一下。这综艺是欢橙制作的,吴青青就也跟着过去了。 在他打算离开饭局的时候,吴青青也说自己不舒服,想让他帮忙送回到家中。他没同意,只是帮吴青青叫了辆专车。 这张图就是他离开时,受综艺导演嘱托,把吴青青送上车时拍摄的。 实际上,吴青青刚一上车坐稳,他就把车门撞上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后续。 前脚拍了照片,后脚就发布在微博,这根本就不符合狗仔的一贯作风。且这热搜来的突然,疑似水军的评论,吴青青又刚好是影视公司的千金…… 这么一想,司清很快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是被吴青青算计了一着。 看得出来,吴青青在娱乐圈里做营销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他不是很喜欢。 “我立刻写声明回应,马上就会澄清。”他晃晃时浅渡的手臂,偎在她身旁,语调极其乖巧,跟平日里言辞犀利的模样判若两人,“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怕时浅渡会误会他、讨厌他。 他怕自己会被赶走。 距离高中已经好些年了,他还是害怕会从时浅渡眼里看到厌恶的神情,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心里就酸涩地难以言说。 所以,便更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生怕看到一点不悦。 出门在外总是冷冷清清的男子,此时局促不安地咬住唇,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雾蒙蒙地看着她,身子乖顺地窝在她身边,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时浅渡伸手摸摸他的头,又慢慢地滑落下来,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掐了掐。 软乎乎的,手感很好,任她采颉。 因为时浅渡的动作,司清有点害羞地躲闪过目光,长而翘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呼扇着垂下,遮住总是水汪汪的桃花眼。 耳朵又红了,根本控制不住。 他抓住时浅渡作乱的手,嗫喏道:“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啊。” 司清抬眼望了几眼,觉得她不是在说反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时浅渡还是很信任他的。 “我只是在想,外人都是只知道你司大律师冷静睿智、成熟稳重……”时浅渡凑到司清耳畔,压着嗓子,用微哑的声音道,“却不知司大律师私下里,脸红起来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可爱。” 司清的耳朵十分敏感,被热气一吹,整个身子跟着一紧。 很正常的两句话,最多能称之为调侃,然而落在他耳朵里,却让他抑制不住地在头脑中翻滚出无数羞人的画面来,呼吸不由得窒了两秒,不正常的薄红从白衬衫下面一路爬到脖颈,又爬到清隽的脸庞上,发烫的厉害。 他以手背遮脸,赧然地躲闪着对方的目光,低喃道:“别……别说了。” “对了,我得赶紧写澄清声明。” 他慌忙转移话题,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在上面敲字。 看起来一本正经,可心脏还是不老实地超速跳动着。 时浅渡笑得极其愉悦,在旁边轻轻把玩着他又红又烫的耳朵,看着他写声明。 身为律师,司清很擅长这些,不出几分钟就写好了对于今晚照片事件的解释和澄清,也没有太下对方的脸面,而是说的比较温和,容易被人接受。 接着,像是个让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他乖巧地双手把电脑捧给时浅渡看。 “你看,我这么发你觉得可以吗?” 时浅渡快速瞥了一眼,专业水准刚刚的。 “挺好的啊,你的水平我还不知道吗?” 被时浅渡认可,永远都是司清最开心的事情,他不由得浅笑一下,又很快收起了笑容——这不是笑的时候啊! “那我就这样发微博了。” 他偷偷观望时浅渡几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按下发送键。 微博一秒发出,不出几分钟就转赞评超过了大几千。 ——这澄清也来的太快了!白白高兴一场!!果然是司律师不食人间烟火吧…… ——我跟楼上不一样,我开心死了哈哈哈哈哈! ——司律师这业务水平不是盖的[狗头][大拇指][牛] ——为我刚磕了一秒的CP默哀[蜡烛] ——我是司律师的事业粉,可我现在希望司律师除了工作能有点生活啊啊啊! ——司律师这种人就应该独美啊!!请继续下去! 评论中鱼龙混杂,开始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言论掺杂其中。 ——你们不知道吧,司清从很早以前就被人包/养了,当然不能有女朋友了[链接] 点开链接,跳转到了一条南大BBS中被淹没多年的帖子。 [报!!!司清学长有女朋友了!!] 标题一出,立刻引出了上万楼的讨论。 ——???靠,我突然感觉我失恋了! ——别吧!!司清学张你不能有女朋友呜呜呜呜呜呜 ——好像学长一直围着的那条围巾,就是他女朋友送的 ——靠,我来晚一步,刚想来这嚎一嗓子,告诉大家司清学长有喜欢的人了 ——不过还不是女朋友哦,我在商场碰见他们,问过了 ——我还偷拍了一张那个姑娘的照片,不过只是背影[图片] ——就算不是女朋友,只是在追,我也失恋了啊!!! ——等等,我刚查了下司清围巾,发现那条围巾竟然就要将近五万块!! ——那个姑娘的照片……这身行头如果都是真的,少说十几万了…… ——草,这就是有钱人吗? ——你这么说的话……富家女不是女朋友,还送他五万块的围巾……这不就是被包了吗? ——!!你别乱说!! ——…… 帖子从扒围巾扒穿戴开始,逐渐歪楼,几派人吵架,最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七八年前的古早帖子放到现在,一下子就让很多人受不了了,他们觉得心目中完美的司律师形象已经破碎——大学时就出了这种事情,谁知道后来还会做出什么? 网友们都是墙头草,被舆论稍微一带,就跑偏了方向,继而不少人骂骂咧咧地宣布脱粉。 司清可没工夫一条条地去看评论。 他正窝在时浅渡身旁,拿着已发送的微博给她看。 手指悄悄勾上时浅渡的手腕,他道:“已经澄清了。” 说完还眨眨眼睛,在等待夸奖似的。 “嘁,你怎么还学会卖乖了。”时浅渡轻笑一声,开始吃司清给她带回来的饭菜。 两人其实都还有没做完的工作,于是在时浅渡吃完饭后,便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互不打扰地开始继续手上的工作。 时浅渡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而司清今天有点走神。 或者说,跑神的很厉害—— 刚才他有些紧张,生怕时浅渡会误会他,所以没有多想,可现在想想,时浅渡的表现太过于平淡了,说好听点叫信任,说不好听的,简直像是毫不关心。 一般来说,多多少少都应该会吃醋才对啊! 可时浅渡为什么一点都不吃醋呢? 她是不是真的……根本就不喜欢他啊? 因为这个问题,他纠结得直用手指一缕一缕地卷头发。 得不到答案,又不敢问。 只能自己在心里不断纠结、酸涩个没完没了。 结果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醒来后,眼下微微泛青。 时浅渡第二天早晨有早会,所以早早地就去公司了。 各种大会小会,一整天的会议,好像把所有会议都那么巧,全都赶在这一天了。 一会儿下午两点半,还有时宜跟远光律所负责人的会议。 时浅渡这半天就没离开过会议室,干脆午饭也就在会议室里吃了。 几个负责人见状,也纷纷陪着在会议室里吃东西。 “对了,小时总,我看最近司律师在网络上的风评似乎不太好,考虑到这方面地风险,我们要不要先要求远光的其他律师接替他的工作?”其中一人开口。 时浅渡掀起眼皮:“怎么风评不太好?” 另外有人答:“就是他大学时,被人扒出被包/养的事……” “……” 时浅渡沉默片刻,没说话。 “唉,这司律师也是,明明专业水平那么好,大学时怎么就一时糊涂了呢?这种事被人爆出来,真真假假的,就算他发了律师函,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信……” 一个稍微年长些的男人叹息一声。 “除非有更爆炸的消息压过之前的。”时浅渡忽然淡淡开口。 “啊,是是,就是更爆炸的消息不见得能有啊。” “因为这种事受影响,唉。” 会议室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两点多钟。 时宜每天下午的时候,都会有同意地免费员工下午茶,助理拎着几兜子奶茶走进会议室,按照与会人数将奶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 不多时,远光律所的人便到了。 司清仿佛感受不到别人投向他目光中的异样,像往常一样礼貌又疏离地打了招呼。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多看时浅渡几眼。 时浅渡挑挑眉。 这小家伙又犯什么别扭了? 司清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时浅渡,从进门开会开始,就刻意回避着视线。 他承认他心里有点别扭,承认他想看到时浅渡为自己而吃醋,哪怕只有一点点。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需要讨论和确认的问题已经基本结束。 其实其他负责人,最想聊的,就是眼下的舆论。 可惜他们刚才的私下提及时浅渡不表明态度,现在也不主动提及,他们也摸不准注意。 司清说了很多话,有些口渴。 于是拿习惯戳破奶茶口,喝了几口奶茶润润嗓子。 不算太甜的奶茶滑入喉咙,直到彻底滑下去,他才察觉出有些不对——这入口时的微微涩感……真的很像是酒! 他心里顿时有几分不妙的预感,撑着脑袋开口问:“这奶茶里,有酒吗?” 助理点点头:“今天公司订的是微醺奶茶,稍微有一点点酒……” 没等助理说完,司清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往后滑去,在地上响起一阵刺耳地摩擦声。他想往门外跑,至少不在时宜的好几位负责人面前出丑。 然而酒精对他来说效果巨大,才走出几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晕眩。 脸蛋因为上头,红得像是煮熟地虾子。 视线模模糊糊地黏在时浅渡身上两秒。 他今天一直没有同时浅渡说话,现在……现在还能让时浅渡帮帮他吗? 应该……能吧? 头脑不太清晰,他跌跌撞撞地往前两步,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下,一下子扑到时浅渡的怀里,脑袋猫在她颈窝处,声音又低又软,湿哒哒的。 “呜……我又、又醉了……” “你帮帮我,帮帮我……” 时浅渡揽住司清细瘦的腰,好笑又好气地低声哄道:“好好好,我帮你,你先起来,和我去办公室。” 扶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小家伙站稳,她瞥瞥助理。 “以后别管含量百分比是多少,就算只有一滴酒的东西,也不准买进公司来。 说罢,她扶着司清离开了。 留下了一众负责人面面相觑。 所以,虽没有明说,但看两人的互动,应该不只是工作关系吧? 和午饭时,时浅渡的话结合起来…… 所谓“包/养”大学时期司清的人,难道就是他们的小时总?! 如同一道惊雷从空中霹雳而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劈了个外焦里嫩—— 原来“更爆炸的消息”是指这个啊!!! 还好他们刚才没有人提起换掉司清的事,不然…… 几人纷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另一边,时浅渡走出会议室,就迎面撞上了吴青青和一个负责行政的小姐姐。 吴青青昨天被直截了当地来了一条澄清声明,今天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让她忙完手里地事,听说司清在时宜,就直接飞奔过来,想问个清楚。 可此时此刻,她竟然看到司清歪歪扭扭地扑在时宜小时总的怀里,脑袋一直往她的颈窝里蹭,一向从不逾矩作乱的手,也死死地揪着小时总的衣服!! 而小时总也亲密自如地揽着司清,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一般人能比。 这一切……?! 她被眼前的场景冲击到头脑,呆愣愣地怔了好几秒。 司清大学时,小时总好像就已经回国了。 这么说,那个传闻包了司清的人,不就是小时总么! “吴青青?有什么事么。”时浅渡淡淡问。 听见吴青青这个名字,司清薄唇动了动,在时浅渡耳旁嘟哝道:“你别、别提她……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你怎么还提啊,是不是这次,吃、吃醋了?” 说到最后,好像还有些窃喜似的,唇角扬起显而易见的笑容。 吴青青见他们这样,哪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什么,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就跑。 时浅渡把司清扶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再回头去关门。 司清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情绪来的极快,顿时红着眼眶低喃:“别,你别走……我现在……好、好晕啊,你陪我……” 只说话间的功夫,卷翘地睫毛上就已经沾上了水准。 “我去关门。”时浅渡答。 “那……那我跟你一起。” 司清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整个人都赖在了时浅渡的身上,腻着她一起走到办公室门口关门。 正巧赶上几个负责人从会议室里出来,经过这边,瞥见里面的情况时,连忙避开了眼。 “啊。”司清低呼一声,慌忙把头埋在时浅渡身上。 他窘迫极了,捂住了脸上的神色。 “呜……被人看到了,好丢人的……” 办公室的门“砰”地关了个严实。 时浅渡一个用力把人公主抱起来,快走两步往沙发上放去。 然而司清双臂死死地勾住了她的脖颈,让她一下子跟着栽到了沙发上,把司清抱了个满怀。 她感觉到,那双手臂从脖颈处下滑,最后紧紧缠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 她撑着沙发,往上一点:“听话,松开一点。” 昔日的落魄少年,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可酒量还是那么的差劲,撒起酒疯来,跟当年没什么变化,情绪极不稳定,又苦又笑又闹。 “我、我才不松手……” 司清的脸红得厉害,明明很害羞,却还是不松开双臂。 他咬咬红润地唇,忽然下定决心似的,直视着时浅渡的双眼:“你为什么……完全不吃醋啊?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啊……” 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氤氲着水雾,定定地对视几秒后,蓦的一扭头,把自己挤在角落里。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在他耳畔轻声哄着:“你这么可爱的小鬼,谁会不喜欢啊。” “真的吗?” 司清的眼睛一亮,用手指蹭去眼底的水花。 他笑得眉眼弯弯。 好像快乐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然了。”时浅渡轻吻他微肿的眼皮,低声道,“但你这个样子,以后不可以被其他人看到哦。” 司清听话地点点头,眼尾一片绯红,羞赧得收回视线。 “嗯……只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小世界到此结束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一个小世界:末世很萌的小丧尸w 不是正统末世文!!! 主要偏感情,剧情写的不太多 ———————————— 另外如果宝子们喜欢人前高冷人后脸红类型的,可以看看我的《我养成的小可怜是二十年前的影帝》呀,男主高冷霸总,在女主面前秒害羞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12-09 23:02:01~2021-12-11 05: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听听 24瓶;夏鱼 2瓶;晚意溶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1 第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四周环绕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房间很暗,密不透风的几乎没有一点光亮,只能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因为长期接触不到阳光, 而蔓延开的潮湿腐朽的味道。 她在黑暗中摸索, 在桌上碰到一个不大的小玩意, 上面有个突出的开关,“吧嗒”一声按下去后,微弱的暖橘色光芒照亮了四周。 眼前是个非常狭小又脏乱的房间,除去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张沾满污渍、做工粗糙的木桌, 就只剩下半米款的空间供人走动。已经穿破了个洞的靴子套在脚上,沾满了泥渍, 踩在不知道多少天没擦过的地板上,黏黏糊糊的, 发出一声沾胶般的轻响。 房间的墙壁只是两层薄薄的木板, 隔音效果几乎为零,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男女为爱鼓掌的声音。 这副场景, 虽然叫人很难以置信,但直觉告诉她, 这应该是间旅馆。 她以为第一个小世界里, 在那样简陋的旅馆中醒来已经算是很差的生活环境了,没想到还有更差的。 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却摸到一缕打结了的头发,鼻子中也涌入一股微妙的酸溜溜的味道——这具身体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时浅渡正瞪着一双眼睛,空气中的凝重气氛便叫她神色一凛—— 身体灵活地化作一道黑影,扛着自己的爱刀冲破房顶,直接翻身到室外,明亮的月光洒下来, 满身光辉。 她清晰地瞧见,一栋废墟般的矮楼四周,遍布着数名白衣宽袍的蒙面人! 而她刚才所在的房间,也在她离开的一瞬被人笼罩在泡泡一样的水障中,左右轻轻地晃动。 白衣人们的目标显然就是她,数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动向,见她离开旅馆,直接蜂拥而上! 刚到这个世界就被刺杀?? 所以这么一个满身破烂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 时浅渡来不及多想,手中利刃出鞘。 通体漆黑的长刀斩断迎面而来的巨石,切碎射到眼前的子弹,像刀切豆腐一样刺入来人的身体,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血腥之气。 近十人组成的小队,不出几分钟,便被她杀的节节败退,一个个地被斩于刀下。 对方用杀招来对付她,她可没仁慈到还给对方留着性命。 许是对方没有料到时浅渡的实力强悍至此,眼里泛起恐惧的光,一人慌忙道:“撤退!先撤退!” 月光之下,时浅渡刀锋一转,嘴角扬起笑容,露出一截白白的牙齿。 电光火石间,她便已经出现在仅剩的两人面前! 长刀剖向其中一人,在砍到脖颈时,竟是发出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哦豁,是异能么? 倒是有点意思。 她和这位全身都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对手过了几招,终于觉得无聊起来,眯起双眼想要一刀穿透了他的身体。 可这一刀挥了空。 这两人同时消失在原来的位置,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应该是空间转移之类的。 时浅渡缓缓落到地上,撕下一块衣料,站在破废的道路中央把爱刀擦拭干净,而后轻轻归鞘。 她看见一扇紧闭的窗户偷偷打开,一个半大的男孩露出眼睛小心地观察外面的情况,跟她对视的瞬间,猛地关上了窗。 这四周有不少居民,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打打杀杀的场景。 应该先找个地方坐坐,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和她自己的身份。 她离开之前又顿住脚步,回头瞥了瞥。 这帮想杀她的人,都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看来是隶属于某个组织,说不定能从他们身上翻出来什么。 脚踩着粘稠的血液,她用刀尖掀起一人的衣服,还真的在这人身上找出了一个染着血的破旧小册子。 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人的信息,如姓名、性别、异能等等,有人的信息下面打了个对号,而有人已经被一条横线划掉。 翻到最后一页时,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上面正巧是她的脸。 姓名:时浅渡 性别:女 异能:幻化 幻化? 时浅渡挑挑眉头,有点没理解这个异能的具体意思。 于是随即打开随身系统,电流如蓝海般在眼前划过,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显示屏。 先调出了小世界的背景和自己的资料。 这个小世界正处于末世第三个年头,曾经的文明几乎覆灭,传统资源如今越来越稀有,反倒是动物、植物在无限变异的情况下越来越繁盛,森林、沼泽几乎包围了人类城镇,让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类生存得更加艰难,加上变异兽和低阶丧尸都喜欢潜伏在这种自然生态中,也使得城镇之外的地方更加危险。 丧尸、变异兽、异能者身上都有一块类似于钻石一样的小石头,被称作“晶体”,是这个世界中最流通的货币。 接着是她自己的资料。 时浅渡,拥有稀有异能“幻化”,性格张扬不羁,经常把利用异能幻化出的物品分享给邻居。 然而,邻居组团重金出卖了她的情报,包括生活习惯、喜好、实力、异能以及目前的异能等级,使她被异能协会、研究中心、军方同时关注。最终她被带到研究中心作为实验体进行研究,死在了实验台上。 刚才那几个穿白衣宽袍的人,应该就是来自研究中心。 眼下的情况,应该是她刚刚被邻居出卖不久,在路上逃亡,躲避追捕。 时浅渡气得脑壳疼,这种邻居杀一百回都不够解气的! 一脚把身旁死尸的胳膊踩断,解了气,她继续往下翻看异能的资料。 “幻化”是末世中最为稀有也最为珍贵的异能——可以凭空幻化出真实可用的物品,不仅仅是碗筷这种生活用品,甚至是枪械、炮弹都不在话下。 当然,幻化也是有条件的,需要使用者充分了解幻化物品的材质、结构等等,且幻化出物品的大小、质量以及幻化速度受异能者本身能力限制极大。 也就是说,不了解一把枪的材质及构成,就无法幻化出来;能力者自身实力不够,也没法达成目标。 刚刚觉醒“幻化”的能力者,只能幻化出碗筷杯子这种日常用品,想要进阶地投入战斗,还需要经过很大强度的训练。 这种能力在末世中,无异于一个行走的巨型工厂,是各方大大小小不同势力的争抢对象,直到目前为止,拥有类似幻化系异能的人类只有两个,一人在军方,一人被团体组织天哲会收入囊中。 这个异能有意思啊。 时浅渡能感受到身体中翻涌的力量,脑海里回想着在时空管理学院中学习的知识。 铝-铜-锰系的硬铝合金组成枪管、击发机构、发射机构和套筒……工程塑料组成握把座……9mm口径……9×19mm的铅芯弹头……后圆柱前圆锥……铅芯钢壳制……弹丸、药筒、□□、火帽以硝化棉为主要成分的多孔速燃单基药…… 手/枪和弹药的结构在头脑中迅速拆分,每个部位眨眼间便标好了材质和成分,直接具体到了化学方程式。 拆分出来的结构飞快地组合到一起。 时浅渡感觉手上一沉,一片银光下,竟是真的出现了一把装满子弹的半自动手/枪。 嚯,这能力也太方便了吧。 她把玩着沉甸甸的枪/械,“咔嚓”一声上了膛,瞄准着一个窗台上的空塑料瓶子,砰的一声子弹便穿透塑料深深地刻在墙面上。 下一秒,窗子打开一个小缝,里面却传出一个女人压低着声音的呵斥。 “大半夜的能不能消停点,非要把那些东西招来么!” 外面又是打架又是放枪的,本来是安安定定的一晚,要是招来大面积的丧尸和变异兽,指不定又要死多少人!她还想多活两天呢! 时浅渡听出她语气中的恐惧,纵身一跃落在窗边,把刚刚幻化出的枪支丢了进去:“枪送你了。” 这下房间中的女人怔住了,从窗边露出一只怀疑的眼睛。 看到真真切切的武器时,脸上闪过欢喜和感激。 这个废土时代,有了武器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他们这些普通人没什么异能,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最基本的刀、棍等杀死低阶丧尸和变异兽获得些浑浊的晶石混口饭吃,只有运气好或者反应灵敏、实战能力强的人才能搞到一把枪。 她生怕时浅渡反悔,飞快地捡起地上的枪,很宝贝地看了好几眼。 确认是好东西,这才低声轻喃:“……谢谢。” “小意思。”了解了自己的情况后,时浅渡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找个地方洗澡,顺便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附近哪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女人打量她两眼:“你往北走三公里,到了城镇中心有个小澡堂,洗一次要三个低阶晶体,热水另加三个。”她顿了顿,又道,“往西走十六七公里有一片森林,森林里面有条小溪,白天的话可以结伴去,现在是晚上会很危险,或者城门口那边有口井,可以自己打水擦擦。” 在这个时代,洗澡都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除了那些处于绝对顶峰的异能者们,一个月能痛痛快快地洗上一次澡已经算是不错了。 三个低阶晶体…… 时浅渡蹙蹙眉头,把视线落在被她击败的几个死人身上。 身体轻盈地落到地面,她眨眼间便幻化出一把剔骨刀握在手上,轻而易举地剖开一人的心脏,果然挖出一块泛着淡淡荧光的晶石。 很快,她就收集了两块块,剩下的三人并没有晶体,显然不是异能者,只是靠着新型武器进行装备和战斗——他们的脚上、手腕上、后背上都穿戴着看起来很精密的设备,可以让他们短暂地飞到空中并保持平衡。 两块晶石中,有一块二阶,一块一阶。 不知道一块一阶晶体能不能顶六个低阶的用。 时浅渡来到城镇中心的小澡堂,因为时间已晚,公共澡堂中并没有人在洗澡。 她抛出一块淡紫色的一阶晶石:“洗热水的。” 迷迷糊糊的澡堂老板被眼前一闪而过的莹亮光芒晃了眼,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慌里慌张地把晶石接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眼。 千真万确,这是人类的晶体! 只有人类异能者身上的晶体,才能是这种漂亮的亮色,丧尸和变异兽的全都是那种深谙浑浊的颜色。 他这不是发了么! 异能者的异能就是来源于这块晶体,异能并不会因为人类死亡而消失,而是全都凝结在这块晶体中,没有异能的人类吞食了晶体就可以获得异能,而已经拥有异能的人类吞食晶体后有50%的几率可以同时拥有两种异能——另50%的几率,是两块晶体互不相容导致肉身直接炸成碎末。 也正是因为“异能转移”这样的特性,人类之间也并完全非同心协力,暗地中也会有一小部分早已泯灭人性的人以抢夺晶体为目的,相互杀戮。 如今的黑市上,一块异能者晶体几乎可以卖出天价。 澡堂老板连忙收下这块一阶晶体,点头哈腰地把时浅渡请进澡堂中,特意为时浅渡多烧了不少热水。 这种大爷,一辈子能碰上几个?可得招待好了!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泥渍,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小澡堂竟然连洗发液和沐浴露都没有,只有一块半个手掌心那么大的香皂,让她觉得有点没洗透彻——这个世界中,只有最顶级的存在才有能力、有资格享用洗发液沐浴露这种高级清洁类产品。 她连连叹气,要是她也了解过洗护用品的成分,或许还能幻化出一瓶洗发液来。 擦净身体后,她为自己幻化出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裳,又批了件斗篷,收好手上的二阶晶石,离开了这个不知名的城镇。 蓝色光流又一次在面前划过,形成了整片区域的地图。 代表任务目标的红点和代表时浅渡自己的蓝色光点,相距有数百公里之远。 时浅渡的脚程很快。 她在路程中简单过了一遍这个小世界任务目标的资料。 任务目标名叫做言珏,是天赋异禀的第一批异能者。 末世来临时,他只有15岁,觉醒了人人羡慕的火炎系异能,不仅攻击力强,在这个电力极其昂贵的时代,实用性也是极高。 他靠着异能加入了由异能者组成的非官方团体天哲会,救过无数人类和同伴的性命,年纪虽小,却非常勤劳善良又懂事,经常主动帮助别人。 在天哲会中,他遇到了张凯明,两人非常默契,在同高阶丧尸、变异兽的战斗中配合完美。张凯明大他七岁,他便把张凯明当成亲哥哥一样相处,给了对方完全的信任,在战场上会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 然而在一次对丧尸的围剿时出了岔子,他们寡不敌众,言珏为了救下张凯明,被丧尸咬中了胳膊——被咬中就意味着被感染,言珏很有可能会变成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杀戮的丧尸。 被救下的张凯明却把他丢在丧尸堆中,不管不顾地自己逃跑了,让言珏在完全变异成丧尸之前,承受了无数丧尸的撕咬。 出乎意料的是,言珏没有失去理智,他成为了具有自我意识的高阶丧尸,身上无数鲜血淋漓的咬痕恢复得七七八八,他终于可以重新站起来时,正碰上张凯明带着天哲会的伙伴们回来,打算杀死变成丧尸的他,顺便取走他体内的火炎系晶石。 张凯明等人看到言珏拥有自我意识,全都很惊讶——95%以上的丧尸全都如同行尸走肉,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只占极少数。 他们连忙谎称自己是来救言珏的,言珏视张凯明为大哥,视其他同伴为亲人,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他们,一起回到天哲会的基地。 不曾想,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被关在实验台上,头顶上刺眼的强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天哲会的人在他的晚饭中加了东西,在他昏迷时绑了起来,撬走了他的火炎系晶石,把他这个“活的智慧丧尸”的样本送给了研究中心进行研究——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聪慧、灵敏、恢复能力强、破坏力大,几乎没办法抓住活的进行研究。 此后,言珏承受了很长时间的研究和虐待,每天注射各种试剂,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折磨。 他逃跑了两次。 第一次是他摸索出号令低阶丧尸的方法,在无数丧尸攻击研究中心时趁乱逃出实验室。然而研究中心里的长期虐待使他精神衰弱、体力不支,操控研究中心附近的所有丧失攻城,消耗了他仅剩的力量,几乎把他掏空——身体虚弱,自我意识削减,没逃出几天,就被研究中心的人抓了回去。 他毫无反抗之力,无论在实验台上怎么哭喊都无法获得半点同情。 第二次逃跑,是在他自我意识恢复的同时,获得了异能「黑暗」,直接靠逆天的实力掀翻了研究中心,恢复了自由。 这时候的他只恨研究中心,只恨把他毫不留情丢到研究中心的天哲会以及张凯明,并不恨其他人类。他伪装成人类的模样继续生活,并且寻找报仇雪恨的机会,后续的一次又一次背叛,才让他彻彻底底地黑化。 这次的小丧尸言珏,跟她这具身体本来的结局有点相似——都是被关在研究中心中折磨了很久。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言珏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她眉头一皱,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沾着血污的小册子,果然在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页上找到了一个已经有点模糊不清的名字——言珏。 他的名字还没有被横线划掉。 时浅渡心里一跳,明白了这个小册子上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名字上打对号的,都已经被抓进研究中心;而划掉名字的,就是死亡名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的轨迹会死在研究中心,她看着小册子心情很不爽,对这个“人命堆出来的研究中心”观感奇差。 沉默半晌,她将小册子揣回口袋,穿越黑暗的森林和破败的城镇,一路来到了代表着任务目标的小红点附近。 繁华的城镇中央,树立着一栋占地面积很广的纯白原型建筑,建造材料显然是层层加固,在门口和四周都设有警卫用的高台,拿着望远镜可以望到数十公里之外的情况。 本应是一派繁华的城镇和研究中心,此时却是一片混乱。 无数没有自己意识的低阶丧尸缕缕地冲研究中心袭去,如同有组织听从指挥一般,从空中看过去,简直像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蚂蚁,个体力量虽小,但聚集到一起却凝聚成了一股足以冲破研究中心的巨大能量! 自从研究中心正式建立,因为附近有大量异能者驻扎,很少会有丧尸和变异兽主动进攻这里。 今天忽然在人们睡得最沉的时间里大面积进攻,一下子震惊了城镇和研究中心里的人们,打了他们个猝不及防。 无数凄厉的惨叫和痛呼声在安静的夜空下响起,和墙体倒塌破坏的声响重重叠叠在一起,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四处逃窜,异能者们稳下心神冲杀在城镇中绞杀前赴后继的丧尸群。 整个镇子陷入混乱,和资料里言珏第一次逃出研究中心时的场景很是类似。 让她看看言珏此时在哪。 - 言珏混在从城镇里逃跑的人类之中。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知道自己是一只小丧尸,记得他得跑,跑得越远越好,而且不能被人类发现他的身份,因为人类都是凶残的,会杀死丧尸。 所以他头上戴着巨大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低着脑袋往前跑,冲进密林之中。 可是……他好饿啊。 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叫起来了,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想吃东西啊。 他如墨一般纯黑的大眼睛往四周望了望,哪里都没有食物的味道,一个个疯狂逃亡的人类,让他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 城镇里的丧尸看起来可以吃,至少能填饱肚子。 留在城镇里的一部分人类看起来很好吃。 可惜他想跑,也不知是被什么驱动着,一刻也不想停留。 他记得自己得躲开人类,所以没有跟着逃亡的大部队离开,而是转头扎进了没人想去的暗雾中——这种地方一般都比较危险,很容易有丧尸或者变异兽潜伏其中。 他不知道这些,结果没多久就撞见了一只尖牙利嘴的变异恶兽。 通常见到“活物”就凭借本能撕咬上去的变异兽,见到言珏却下意识地抖了下身子,掉头就想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动物即便变异,也是极其敏锐的,一下子就发现眼前的丧尸不是普通的丧尸。 而言珏哪里肯让它逃跑,用尽身上的全力扑了出去,一把将变异兽死死按在身下! 高阶丧尸,即便饥肠辘辘、饱受折磨,力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苍白的手抓住变异兽地身体,一用力就将其血肉模糊的撕裂!! 然后本能的,从变异兽的心脏里拨开一粒浑浊的晶体。 食物! 虽然闻起来不太好吃,但好歹能填填肚子。 言珏开心地笑起来,用身上软烂的衣服,把晶体上面看起来很恶心的血迹擦掉。 正当他打算吃一点填填肚子,忽然忽然嗅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 那是一种草莓的果味,掺杂着牛奶的香气,极其诱人。 他被香味吸引了注意,“刷”地回头,在看到对方是人类的时候,想要一把子撕咬过去地念头退缩了一些,用巨大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脸。 啊,他记得要躲开人类的,不能让人类发现自己的踪迹和模样。 可是…… 眼前的人类看起来好好吃啊! 她闻起来好香呜呜呜。 时浅渡按照系统的指示找到言珏时,看到一个裹着厚重斗篷地身影正把一只变异兽按倒在地,从对方的身体中挖出一枚看上去质感就不太好的晶体。 小丧尸察觉到她的存在,快速转身看向她,却没有向前,反而后退两步。 漆黑的大眼睛非常干净,几乎没有杂质,只隐隐约约地冒出一丝渴望和纠结。 言珏纠结地咬了咬嘴唇,在“避开人类”和“填饱肚子”之间犹豫一秒。 接着,很快决定—— 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他刚刚轻易就能把变异兽撕烂,这个人类女孩看起来很瘦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他把手中的晶体往衣服里一揣,凶巴巴地发出一声预备攻击的吼叫:“嗷呜——!” 看似瘦弱的小丧尸摇摇晃晃地向时浅渡冲来,张开嘴就要咬! 可惜时浅渡一把按在他的额头上,任凭他拥两只苍白的手张牙舞爪,却怎么用力也没法挪开挡在眼前的障碍。 鼻息间全是甜甜的草莓味道,诱得言珏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两个字:想吃。 极度的饥饿让他有些焦躁,急得眼尾发红:“好饿,想吃呜。”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刚才的“食物”按倒在地、撕扯破碎,对眼前更美味的食物却毫无办法。 眼前的小丧尸正是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的年纪,身材瘦削,苍白的脸上却带着还未褪去的婴儿肥,精致俊俏的五官显出些许少年气,少有眼白的大眼睛黑黢黢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声音清越,满满的少年感以至于毫无威慑力,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奶凶奶凶的。 时浅渡脑海里顿时蹦出来这么一个词。 “你想吃什么?”她抓住小丧尸的手臂,弯弯唇角,手腕一翻,两指间夹着一枚有点浑浊的晶体,逗弄道,“是想吃这个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言珏衣服兜里的晶体竟是被她拿到手里。 小丧尸的动作一顿,漆黑的眼在她的手上扫视一圈。 啊,这块好像他的晶体。 不过,眼前有更美味的食物。 于是视线转了一圈,又回到时浅渡的脸上。 他似乎完全放弃了他自己拿到的晶体:“想吃你。” “……” 时浅渡毫不犹豫,一拳锤在他脑袋上,轻而易举地把人按倒在地。 她轻笑道:“小丧尸,我看你是活腻了。” “疼。” 小丧尸立刻抱住脑袋,漆黑漆黑的眼睛眨了好几下,腮帮子不满地鼓起来。 他好饿啊,饿的肚子疼、脑袋晕,除了“吃”什么都不想了。 他要吃眼前的食物! 一双苍白的手臂又伸过去,八爪鱼似的死死抓住眼前人的手臂,作势就要往心脏所在的位置一口咬上去。 时浅渡挑挑眉,借着巧劲就桎梏着言珏的手臂:“小丧尸,还想咬我?” 小丧尸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实在不是这个“食物”的对手,无奈之下纠结地把目标又回到自己挖到那枚低阶丧尸晶体上,伸出细长而苍白的手指去抓那枚晶体:“我的食物。还我。” 时浅渡收回手,偏偏不让小丧尸拿到手里的晶体。 “被我拿到就是我的了。” 眼看着原本到手地食物被人抢走,自己又被人类死死地桎梏住,毫无还手之力,小丧尸这才从对香甜地草莓牛奶的渴望中脱离,开始有些害怕。 糟糕,被人类捉住了,这可怎么办? 原来人类这么强大,怪不得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要远离人类,不让人类知道他的身份。 他不应该因为太饿而招惹人类的。 他的眼神中多了恐惧,开始剧烈地挣扎。 “你,你放开我。” 可惜他实在是饿得没有什么力气,一丝一毫都挣脱不开。 时浅渡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小鬼不太对劲,好像除了吃就是吃,好像还有点……傻。 跟资料里“勤劳善良又懂事”的描述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她没有再捉弄人,把手里的晶体往小丧尸嘴边递了递。 小丧尸立刻往前一探头,将晶体吞入口中,软嘟嘟的唇不经意间舐过她的手指。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晶体,时浅渡调出虚拟显示屏,回看两眼言珏的资料。 精神衰弱、体力不支导致自我意识削减…… 低阶丧尸=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吃和攻击人类 自我意识削减=等级退化=虽有薄弱的意识但不怎么聪明可能也只知道吃…… 所以,眼前的言珏退化成了一只小傻子丧尸。 怪不得他从研究中心逃出来后,每两天就被捉回去,变得更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时浅渡神色复杂地看向言珏,伸手把他脏兮兮的头发往一边捋了捋。 言珏刚吃掉一颗晶体,手指蹭蹭嘴角,正怯生生的偷偷瞥她。 见她伸手,还以为这个人类要打他,害怕地紧紧闭上双眼。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有温热的手指触碰上他的额角,把他地头发拨到一边。 咦,这个人类不打他也不杀他吗? 那为什么还要按着他不放啊。 他悄声睁开双眼,疑惑地瞥瞥时浅渡。 “你,可以放开我吗?” 小丧尸虽然傻乎乎的,但看起来是个会听话的家伙。 时浅渡说道:“你不是饿吗?乖乖听话,我给你找吃的,听懂了没?” 一听到有吃的,言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人类会给他找吃的吗? 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人类啊! 有食物的引诱,他一下子就把“远离人类”“逃离此地”等等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立刻安静下来,再也不挣扎了,看起来又乖又温顺。 他伸手牵住时浅渡的衣角,飞快地点点头,漆黑的眼里满是期待:“饿饿。” “你拉着我,我没法去找吃的。”时浅渡示意他松开手。 毫无血色的细瘦手指停顿很久,终于巴巴地松开了。 小丧尸一直直勾勾盯着她,好像生怕她跑了就再也不回来。 “站在这别动,不然没有吃的。” 唇红齿白的小丧尸乖巧点头:“我不动。” 看着人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犯馋地舔舔唇,使饱满的红唇上多了一层水光。 马上就有食物了,好开心。 他欢欢喜喜地等待着,然而过分饥饿的肚子放大延长了时间的流逝,每一分钟都让他觉得十分煎熬。 才过几分钟,他就有点坐不住了,眼里流露出些许失望。 那个人类怎么还不回来啊。 说好的给他食物呢? 好伤心,他是不是被人类给骗了啊。 - 对于言珏来说,饱含着能量的晶体是最好的食物。 研究中心所在的城镇中低阶丧尸横行,觅食都变得容易起来。 不出十分钟,时浅渡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回到了言珏的身边。 布袋里的晶体和她收起来那枚人类二阶晶体不同,它上面没有漂亮的荧光,而是有些污浊,显然这些晶体都是来自于最低阶的丧尸。 即便如此,这在对面的小丧尸眼里,也是能填饱肚子的香饽饽。 言珏显然是饿极了,原本暗淡下来的眼睛在看到时浅渡手中的晶体时,飞快地变得明亮,宛如饿虎扑食一般用他最快的速度跑到时浅渡身边。 闻到食物的味道了! 想吃! 他越是渴望,时浅渡越不直接给他,反而几次躲过了他的手:“不能抢。” 听了这话,小丧尸僵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好多食物呀,呜呜呜,好饿。 他眨眨眼睛,生怕眼前的人类不给他吃的。 时浅渡从布袋中取出一颗花生米大小的晶体,往他那边一丢。 小丧尸伸手去接,没接到,晶体掉在地上。 他也不介意,从地上捡起晶体,用衣服蹭掉泥土后,丢进嘴里。 一边满足地咀嚼,一边用期待的小眼神望着时浅渡。 这么重复几次,时浅渡便不再捉弄小丧尸,直接把布袋放在他手上:“吃吧。” 小丧尸没拿稳,一颗颗晶体从袋子中散落出来,掉在地上。 他看起来有点难过,连忙蹲下,把散落的晶体一点点小心收拾好,装回布袋。 全都捡起来后,这才开始美滋滋地享用自己的食物。 这些浑浊的晶体在他眼里不算很好吃,尤其是鼻息之间还有另一个十分美妙的味道——那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莓牛奶的味道。 只是闻到味道,他就能想象得到,人类的晶体没入口中时会有多么香甜可口。 一定很好吃。 他咂咂嘴,很馋时浅渡的晶体,却也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类无可奈何。 吃不到人类,但闻闻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闻着香香甜甜的味道,把丢进口中的浑浊的丧尸晶体,想象成人类美味无比的晶体。 时浅渡就坐在言珏身旁,饶有兴趣地看他吃东西。 看到他吃完一块晶体,开心地伸舌舔舔唇畔,又从布袋里拿出新的一枚丢进口中,张口的时候,还能清晰地看见两颗小虎牙。 这小丧尸,傻是傻了点,但还是很听话的。 言珏吃了几块晶体后,觉得给他食物的人一定不是坏人,精神和身体都放松了好多。 他用那双大眼睛望了时浅渡好几眼后,屁股在地上挪了挪,凑到她身边,小身子试探着一歪,把脑袋轻轻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人类身上甜丝丝的味道更加浓郁,仿佛手里的晶体都变得香喷喷起来。 他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仿佛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开心。 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瘪瘪的肚子终于慢慢鼓了一点。 不多时,袋子里就只剩下一点晶体了。 他放慢了进食速度,想要慢慢地享受最后的食物。 却忽然意识到,身旁的人类始终在看他。 啊,刚才一直是他在吃,这个人类一点都没有吃呢。 是不是人类也饿了? 可是,只剩下几块晶体了,他还没能完全吃饱。 两个人吃的话,完全不够吃呀。 小丧尸看看时浅渡,低头看看装着晶体的布袋,又抬头看看时浅渡。 细软的眉头稍稍拧起来一点,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把最后的食物用双手捧到时浅渡面前,用满是天真的、软乎乎的声音说道:“你也饿吧……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1 05:58:55~2021-12-12 04:4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久陌归 10瓶;冰河世纪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2 第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丧尸双手捧着装晶体的小袋子, 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时浅渡。 他还是有些怕人类,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无意识的恐惧萦绕在心头,让他的动作微微僵硬, 表情也怯生生的。 “我吃饱了,剩下的留给你。” 其实他没有吃饱,看向一块块晶体时, 眼睛依然在放光。 “人类不吃晶体,你吃吧。”时浅渡伸手摸摸他的头,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躲开时浅渡的手后, 言珏才发现对方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是自己的反应太大了,苍白的小脸上透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窘迫。 这个人类的力气太大了,他刚才毫无还手之力,他也是害怕才会躲开的呀。 也不能全怪他吧。 他眨眨眼睛,把手里的袋子收回:“你真的……不吃吗?” 人类不吃这些啊,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真的。”时浅渡回道。 她见小丧尸本能地害怕她,便没趣地收回手,自己靠着树干坐稳, 打开系统自带地地图,看看这附近的情况。 附近最大的城镇,就是以研究中心为主体的这个镇子,这四周被很大一片森林环绕着, 对于研究中心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不容易让外来的人类穿过森林来到城镇上。 她跟言珏都是研究中心想绑的人,城镇里又被众多低阶丧尸攻击,她自然不会久留在这里。 剩下的, 离他们最近的城镇……也要有上百公里。 她脚程快,可言珏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又没有交通工具,夜行上百公里不太现实。 嗯……他们需要一辆汽车。 “唔,好饱。” 言珏很快就吃完了剩下的食物,伸出苍白的手,也不知道避讳别人,撩起破破烂烂的上衣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喟叹出声。 不算太好吃,但总归是吃饱了。 好在旁边的人类闻起来很香,让他吃的蛮开心的。 他坐在时浅渡身旁,姿势很乖巧,双臂抱着膝盖,把小脑袋偷偷地往她身边凑。 真的好香。 这是他闻到过最好吃的人类。 好想咬她一口。 低阶丧尸喜欢食人血肉,而高阶丧尸则更喜欢可以补充能量的晶体,很少会对血肉那种只为饱腹的低级食物感兴趣。 而他此时,竟是对着人类裸/露在外的胳膊吞了吞口水。 嘶…… 他擦擦唇角,发现时浅渡在看他,连忙缩了缩脖子。 呀。 人类不会发现他想吃人的心思了吧? 可惜他打不过这个人类。 不然…… 想想眼前的美味落入自己口中,他就馋得心里直发痒。 身旁的人吃完的时候,时浅渡也大致规划好了他们的路线——比费郡是一片破败的城镇,有一大半已经被各种植物、动物所侵蚀占领,是附近最大的三教九流聚集地,不管是佣兵、异能者、变异兽还是有智慧的丧尸,都经常出没在那边。 所谓富贵险中求,很多人类明知那里危险,依然愿意放手一搏。 这种环境对于想要安稳的普通人来说,是绝对的噩梦,但时浅渡喜欢这种环境。 “我还有件事要做,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不要乱跑,明白了吗?” 她起身对小丧尸说道。 小丧尸立刻跟着她站起来,张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听话地点点头。 他眼睛里很干净,几乎没有杂质,不像是心怀鬼胎的样子。 时浅渡想,姑且忽略他刚刚诡异的沉默吧。 谅他也不敢逃跑。 当然如果逃跑的话……她扯扯嘴角,盯着言珏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 言珏被她的眼神吓到,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这个人类的眼神好吓人啊。 难道终于要露出真面目,要杀他了吗? 他紧巴巴地望着时浅渡,眼里颤颤巍巍的有些惧意。 时浅渡拍拍他的头,转身消失在原地。 她要去城镇里顺一辆汽车出来。 这年头,拥有汽车的人不少,但汽油是稀缺资源,已经贵出天价,能开得起汽车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数车都是丢在路旁或者车库里积灰而已,想顺辆车太容易了。 人类离开了。 言珏站在原地观望了好一阵,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四周没有任何活物、人类也没有躲在哪里观察他之后,立刻用身上的破烂一样的斗篷把自己的脸蒙住,小心翼翼地逃跑了。 那个人类给他找吃的,他很开心。 可他打不过呀! 人类喜怒无常,刚才还和和气气的,下一秒就可能变得凶巴巴的,留在那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杀死了,他必须得跑。 要离开这里、远离人类。 食物什么的……嗯,他自己一定也可以找叭。 夜晚的森林中,少有人类闯入。 他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一口气在黑暗中跑了几公里才停下,背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停了下来。 因为被关在实验室中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除了吃东西,整日被绑在实验台上,几乎没有任何活动,所以身体机能有点退化,手脚笨笨的,没有从前灵活。 森林里的小道地面不平,常有石头和树枝、树根凸出来,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们绊倒。 他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脚下又一次绊到了突出地面的苍老树根,一个没站稳向前摔倒在地膝盖狠狠地磕在一块锋利的石头上,温热的鲜血立刻汩汩地流了一地。 小臂和胳膊肘也搓在地面上,蹭掉了一大片皮,火燎燎的疼极了。 好痛。 他从地上爬起来,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地面这么不平、这么难走啊。 他已经尽可能地注意脚下了,但还是摔倒了五六次,每次都磕得好疼。 好在高阶丧尸的恢复能力很强,他又刚吃饱饭,伤口不出几秒就全部愈合。 火燎燎的痛感也随着伤口的愈合而逐渐消退。 他鼓鼓唇,蹭去眼角那一点点湿润,站起来继续跑。 又跑了大概十分钟时间,他在一棵巨树前面停下。 离刚才的位置已经很远了,人类应该不会发现他在这里的吧。 他拍拍胸脯,大眼睛往黑暗中望了几眼,确认没有人追来附近,才敢放心地坐到地上休息。 那个人类比他强大,让他总是有一种不安全感。 而现在逃跑了,心里却也有些别扭。 他呆呆地看着月亮,心想,以后应该再也不会遇见给他找食物的人类了吧,也不会再有……闻起来那么好吃的人类。 呜……一想到那个味道,他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嘶哈嘶哈地要流口水。 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言珏。” 小丧尸吓得立刻坐直了身子,双眼循声望去,漆黑的眼睛眨呀眨的。在看到时浅渡从密林深处走出来时,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这个人类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 他擅自逃跑,没有听话,人类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打他杀他呀……? 心有担忧,他掀起眼皮,怯生生地望着时浅渡,似乎很是心虚。 这傻乎乎的小家伙,竟然还知道心虚。 时浅渡眯起双眼,一步步走向言珏,把他往后害怕地缩肩膀、咬嘴唇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也很可爱。 她一掌按在言珏身后的树干上,俯身看着他。 月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将言珏遮在其中。 “为什么不听话,擅自逃跑?” 小丧尸被她吓到,“我我我……”了个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是看时浅渡的表情越来越不善,他才哭丧着脸颤巍巍地道:“呜……我怕你杀我,你不要杀我……” 他是真的怕人类会杀掉他,所以说得十分真实情感,别提多惹人怜爱。 他想,他怎么这么倒霉呀,摔倒那么多次,就是为了偷偷逃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了,接下来可能就要被人类挖掉晶体死掉了…… 啊! 他心中惊呼。 人类刚刚好心地给他食物,不会是为了让他把他的丧尸晶体养的更饱满、更富能量一些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一双黢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惧,仿佛在看着一只可怖的怪物。 她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小丧尸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时浅渡不知道言珏心中所想,轻哼道:“要杀你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不杀他……? 那、那人类要做什么啊。 小丧尸满心狐疑,没说话,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本能地用双手捂住了胸口,护着储存有晶体的心脏——晶体就是他们丧尸的生命之源,如果晶体被剥离,不出几秒就会死去。 这小家伙……为什么要摆出一副被欺辱的小媳妇模样??? 时浅渡看他捂着胸口往后缩,知道他是真的害怕,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 算了算了,毕竟是个自我意识退化的小傻子,她跟一个傻乎乎的小丧尸较什么劲啊。 “起来,跟我来吧,我不杀你。” 言珏不安地看着她,依然没敢上前。 细软的眉头皱起来一点,似乎还在纠结。 时浅渡微微一顿,又道:“我每天都给你找吃的。” 这个诱饵非常管用,言珏的眼里终于亮了起来,期待和欢喜压过恐惧和犹疑。 他小心地开口问道:“你,说话算话吗?” “那当然,我有必要骗你吗?”时浅渡问。 言珏眨眨眼,懵懵懂懂地想,好像是没必要。 这个人类比他强,不管想做什么,他都不是对手、反抗不了。 他嘟嘟唇,嘀咕道:“没必要。”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善罢甘休,倔强地望着时浅渡道:“你,你得保证。” 还知道保证这一说呢,看来小丧尸没有傻得彻底。 时浅渡轻笑一声,连哄带骗地说道:“我保证不伤害你,这样可以吗,小丧尸。” 言珏鼓鼓唇,终于点点头:“嗯,可以。” 时浅渡冲他伸出手:“走吧。” 言珏呆呆得看着她,又低头看看她的手。 眼前这只手修长漂亮,白皙干净,没有一丝污渍。 而他的…… 之前撕裂那只变异兽时,手上沾了不少血迹;刚刚一路上摔倒好几次,有泥渍深深地藏进指甲缝里,手掌心也沾了不少微微湿润的泥土。 人类的手真干净,不像他的。 他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有点羡慕。 他没有立刻把手递过去,而是将自己的手在破旧的衣服上又蹭又擦,有些固执得擦得干干净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时浅渡的掌心。 看到两只干干净净的手重叠在一起,他喜滋滋地扬起笑容,摇头晃脑地站起了身。 啧,这小丧尸,怎么这么容易开心啊。 时浅渡好笑地扫过他笑得天真的脸庞,也跟着弯弯唇角。 言珏变成丧尸之前,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经常主动揽下力所能及的重活。 这导致他虽然年纪不大,手指肚和掌心却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 时浅渡牵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森林深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车子开不进来,就只能停在外围。 她夜间视力很好,每次都能准确地绕过地上的障碍物。 月光洒下,在眼前的小路上洒去一片银辉。 此时正值夏天,一阵阵的蝉鸣在耳畔此起彼伏地叫着。 小丧尸一路跟着时浅渡的脚步走,虽然腿脚还是有点笨拙,却从没被绊倒过,唯有一次脚尖磕在石头上,往前绊了一跤,额头一下子磕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啊!”他磕上去的时候痛呼。 这个人类也非常瘦弱,肩膀上的骨头非常突出,磕得他好疼。 他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眼泪,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时浅渡的衣裳。 接着,就被窜入鼻息间的浓浓香甜气息所吸引,疼痛都被丢到了脑后。 好想吃。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在时浅渡脖颈上。 其实他更想咬一口,但他怕被打。 温热湿濡的触感在脖颈上一闪而过。 时浅渡动作一顿,回头挑起眉头看着言珏:“你干什么?” 小丧尸什么都不懂,只是想吃东西。 见时浅渡这副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抿着唇往后缩了一点。 “唔……不干什么呀。” 他不敢说,自己是想吃她的血肉和身体。 然而这么说,似乎太没有说服力了。 他被时浅渡逼得后退两步,灰扑扑身上唯一干净地那双手,死死地搅弄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摆。 “你好香,甜甜的,所以我忍不住就……” 话说到一半他就停顿住,掀起眼皮怯生生地望着时浅渡。 这小丧尸还是怕她。 ……但怕她还敢这么做! 时浅渡又气又好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方方正正的草莓瑞士糖——自从经历过没有瑞士糖的小世界后,她总会提前在系统自带的小空间里准备一些,随时取用。 “是这个的味道吧,想吃吗?” 在现在的小世界里,糖果也已经是奢侈品。 像她手上这样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糖果更是少见。 言珏微微一怔,看着她手上包着鲜艳纸皮的糖果,灵敏异常的鼻子动了动。 哇,这个小方块,跟人类身上晶体的味道一样诶! 他立刻快速地点点头:“想吃。” 说完,白白净净的双手在捧在身前,等着投喂。 时浅渡把瑞士糖放在他手心:“吃吧,下次不许随便舔了,不仅对我不行,对别人也不行。” 小小年纪,上来就舔别人脖子,成何体统。 言珏听话地点点头,欢欢喜喜地拿起糖块就要往嘴里丢。 他想,他不会舔别人的,只可能…… 一口咬下去。 “喂,你没剥糖纸。”时浅渡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把他指间的糖拿回来,“你看着,这个要剥开的,不能直接吃。” 这小丧尸,难道以为这个跟晶体一样,可以直接入口吗? 她在言珏面前拨开糖纸,露出里面淡粉色的方形糖块,递了过去:“喏,这样才能吃。” 言珏一直微张着小口,好像第一次看到似的。 他把糖果扔到自己嘴里,牙齿咀嚼几下,就有甜甜的味道在口中炸开。 好香甜啊。 他开心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不过……没有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纯正。 他一边跟着时浅渡往前走,一边悄悄地瞥瞥她的侧脸。 忽然觉得人类长得很好看。 睫毛卷翘,鼻梁很高,下颚线条流畅,唇畔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容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是十分好看。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两人走了约莫十分钟,终于找到了时浅渡停在森林外围的SUV。 这车底座高,视野好,空间大,是个很好的交通工具。 “上车。”时浅渡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在看到言珏脏兮兮的衣服时,顿了顿,“把衣服拍打干净,别把车座位弄脏了。” 这个人类嫌弃他脏。 言珏有点委屈地嘟嘟唇,明明他也不愿意这样脏脏的啊。 他用手一下下拍打在衣服上,拍落了不少尘土,然后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时浅渡。 时浅渡觉得,还是有点脏。 小丧尸身上穿着染了血的白衣,这似乎是研究中心里统一给“试验品”穿的,外面披着一件有不少褶子的大外套,宽大的帽子坠在身后。 几件衣服上面都沾了不少泥土,好像在土地里撒欢过似的。 除了衣裳,小丧尸的头发和身上也不太干净,最好还是去洗个澡。 “算了,上车吧,找个地方给你洗澡干净。”时浅渡说着,率先上了车。 啊,洗干净! 言珏眼睛一亮,他正好想洗干净呢。 人类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学着时浅渡的样子,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头脑里没什么记忆,只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坐车,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对车里的一切都很好奇,摸摸这儿、碰碰那儿的,动作小心,看起来很可爱。 盛夏的夜晚也没凉快到哪去,尤其是车里,不开车窗简直要闷死。 他们开着车窗,穿过森林中最宽的一条道路。 有不少丧尸或变异兽潜伏在丛林中,听到声音全都隐隐约约地冒出头,想要捕获自己的猎物。然而,他们感受到高阶丧尸的存在时,又把自己缩了回去——他们不知道那只高阶丧尸此时呆呆傻傻的,也不是有意识地避开,只是出于本能地对高阶丧尸的存在感到惧怕。 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 言珏在车子里好奇半天之后,终于玩累了,老老实实地并腿坐在座位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人类,你有名字吗?” 人类知道他叫言珏,却没有告诉他名字。 “时浅渡。” 时浅渡报上自己的名字,从余光里看到小丧尸呆头呆脑地歪歪头,苍白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似乎在努力反应这三个字应该是哪三个,模样可爱得过分了。 她不由得笑,主动解释道:“时间的时,深浅的浅,摆渡的渡,之前认识我的人……都喜欢叫我阿时。” “阿时……” 言珏缓缓地念了一遍,小腿在座位上摆动两下。 “年年。”他忽然道。 “什么?”时浅渡没懂,快速瞥他一眼。 “我好像叫年年。”言珏没什么记忆,但莫名就是这么觉得,“有人这么叫我,但……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并没有努力回想,只是望着空中的圆月,微微发了一会儿呆。 “年年。”时浅渡重复一遍,“可以,比你本名好记。” 言珏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你叫的好听。” 他喜欢人类……不,喜欢阿时这么叫他。 还未穿行过正片森林,便有潺潺的水流声越来越近。 很快,两人就看到了一条小溪。 时浅渡没有多想,反倒是言珏拍拍她的手臂,指向不远处的小溪,脸上露出一种很天真的喜悦,说道:“有水,有水,可以洗澡了。” 见车子没有停下,他摇了摇时浅渡的胳膊,有点着急:“停下,有水。” 时浅渡开车到小溪附近,停车。 既然这小鬼喜欢在小溪里洗澡,那就在这吧,反正大夏天的也不冷,还能省她一个晶体呢。 车子刚一停,言珏就抢着要下车。 可他不知道怎么开车门,推了好几下也没有推开,实在不开心了,他高高举起手臂,眼看着就要用力砸下去。 以他高阶丧尸的力道,恐怕能直接把车门轰掉。 时浅渡连忙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腕,侧身挤到他身边,伸手过去,给他演示开车门的正确方法:“这样,把这个一拉,车门就开了,学会了吗?” 人类身上带着温热又香甜的气息,从身后探过来,手臂跨过他的身子伸到门边,几乎把他圈在座位上。 言珏下意识地脚趾微曲,忽然觉得气温升高。 呀……好像有些紧张。 “下次自己这么开车门,如果你敢暴力拆卸的话……”时浅渡侧头在他耳畔,故意压低声音,威胁似的说道,“我对你不客气。” 小丧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蹦下车子。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不对劲的耳朵,脸上闪过些许无措。 好像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近距离地说话,他……不太习惯。 “我、我去洗澡了。” 他指了指潺潺的溪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过去。 时浅渡打开车门,却没下车,而是靠在驾驶位上摆摆手:“去吧,洗干净点。” 没过几秒,那边传来“噗通”一声,大概是小丧尸跳进了水里。 接着,是欢快清脆的水花声,像是在扑腾扑腾地玩水。 这傻乎乎的小丧尸,真幼稚。 时浅渡轻笑一声,从系统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包草莓味的夹心饼干。 还好她有不少存货,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吃都吃不好。 “阿时……阿时。” 一包饼干吃干净的时候,小溪那边传来言珏清透好听的声音。 他一开始没有大声叫,两遍后,见没人回应,他提高了音量:“阿时阿时,帮帮我。” 时浅渡把吃剩下的空袋子卷了卷,塞进车上的空瓶里,下车走了过去。 只见小丧尸下半/身没入水中,光秃秃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水珠从皮肤上滑落,坠入溪水里。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丧尸特有的、纸一样的苍白,而短发和眼睛却如墨一般纯黑,加上自我意识退化,整个人显得呆呆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期期艾艾地望着时浅渡的身影,冲她挥了挥手。 “后背,我擦洗不到。” 他转身背对着时浅渡,即便浑身光秃秃的也不见任何扭捏。 “阿时帮帮我。” “你这小丧尸,敢情是来指使我的啊。”时浅渡的语调微微上扬,有点调侃的意思。 她从地上捡起言珏脱掉的衣服,咔嚓一声撕下一块布,在溪水里涮了涮。 听见声音,言珏呆呆地回过头,瞧见自己的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他被人欺负了似的,小脸上表情一软,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你、你怎么撕我的衣服……?” 他只有这一身衣服呀,一会儿洗完澡穿什么? 别人都有衣服,就他没有的话,看起来会格格不入的。 阿时讨厌,竟然这么欺负他…… “你这衣服太破烂了,我一会儿给你换新的。”时浅渡拿着沾了水、洗干净的布料,推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过身去,“我给你擦后背。” “真的有新衣服吗?”言珏固执地不肯转回去。 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时浅渡,还透着些酸酸软软的情绪,恐怕是个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没法对着这么一双眼睛说谎。 时浅渡摸摸他还在淌水的头发:“真的,你听话就给你,不听话就让你一直光着。” “……我听话。” 言珏立刻转身回去,生怕时浅渡会不给他新衣服。 新衣服啊! 他好像好久好久没有穿过新的衣服了。 光是听见这个词,就觉得好开心。 时浅渡拿着扯成长方形的布料,一下下地在他苍白的背脊上擦着。 小丧尸被关在研究中心近一年的时间,经历过无数次注射、抽血、剖肠破肚的折磨,却只靠着粗劣少量、毫无营养仅能果腹的食物吊着性命,被折磨得没剩几两肉了。 而且,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小丧尸的双臂内侧有一小片骇人的针孔——丧尸自愈能力很强,但不代表不会留下疤痕,大概是长年累月地在同一个地方抽血、注射,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或许那些人,在给他注射了试剂后,还会观察记录他的反应、他的痛苦。 这么想想,就已经让人感到不适了。 她最是怕疼,看到这些痕迹,好像自己的胳膊也开始跟着疼。 研究中心的人,现在还在到处“捕捉”她;而她原本的轨迹,也是死在实验台上。 时浅渡沉默片刻,下定决心,以后研究中心来追杀她的人,她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绝对不让任何人成为漏网之鱼。 这么想着,她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闪过一道寒光。 “呜……阿时,你擦的我后背好疼。” 言珏喉咙里发出一声奶猫似的轻咽,不舒服地扭了扭后背。 他讨饶着:“你轻点,轻点。” 时浅渡回过神,发现她刚刚想着研究中心,不小心在力道上越来越大,搓得小丧尸背后一片发红,再用点力气恐怕要把擦破了皮。 “抱歉,我力气太大了。” 她放轻了力气,把小丧尸背后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全擦了一遍。 “好了,后背擦完了,这块布料给你用。” “唔……谢谢。”言珏接过布料,“我自己再洗一阵,阿时休息一下吧。” 再洗一阵? 时浅渡扬扬眉头,她才不信呢,再“玩”一阵还差不多。 她好笑地应了一声,脑子里想着研究中心的事,从口袋里拿出染了血的研究中心小册子,回到车上翻了翻。 不远处不断传来清晰的水声,哗啦啦的,别提多欢腾。 过了一阵,小丧尸似乎终于玩累了,水声渐渐地停下。 接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阿时,你说给我新衣服穿的,你骗人。” 小丧尸清透的声音里满是嗔怪和委屈,还有些不满的小火苗。 他着急找时浅渡“算账”,身上还湿漉漉的,头发上挂着水珠,一滴滴地落在身上。 时浅渡一抬头,就看见肤色苍白的小丧尸光着屁屁冲她跑过来,小东西一晃一晃的。 他跑起来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的,还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04:46:41~2021-12-13 03:0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 7瓶;酒七诺 5瓶;32900430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3 第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丧尸怎么光着就跑过来了! 时浅渡催动能力, 在言珏冲到面前之前,变幻出了一条雪白的大浴巾,把光秃秃的小鬼直接圈在了浴巾里。 “你在那边叫我也行啊, 怎么这样就跑过来了。” 言珏被人隔着浴巾抱了个满怀,直接被裹了起来,傻乎乎地顿了片刻。 回过神后, 他撇撇唇,毫不避讳:“你骗我,我生气。”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时浅渡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先把自己擦干净,湿漉漉的怎么穿衣服。” 言珏有点不信她的话,不开心地嘟嘟唇,但也没说什么,开始用浴巾擦身子。 唔,软软的,真舒服。他想。 不过……刚才他过来的时候,明明没看到人类手里拿了什么啊。 他疑惑又好气地歪歪头:“你从哪里拿的这个?” “是我变出来的啊,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时浅渡很得意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听起来像是在炫耀。 “变出来的?”言珏不解地拧起眉头,“我不信。” 一定是提前藏在了哪里,他没有发现。 这小鬼竟然质疑她的能力。 时浅渡不爽地眯眯双眼:“你不信?” 言珏往后缩了一点。 他太熟悉时浅渡脸上这个表情了, 每次这么看他,他都会觉得很害怕。 “那……”他低声问, 还偷偷观察时浅渡的表情,“我应该说相信?” “……” 时浅渡被他逗笑了。 好吧好吧,不跟一个小傻子计较。 她轻哼一声:“你过来, 双臂张开。” 小丧尸很乖地张开双臂,毛巾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地上,露出青涩的身体。 他现在自我意识薄弱,几乎没有羞耻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露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懵懵懂懂地看着时浅渡。 时浅渡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去。 哦,粉的。 她瞥过去之后,发现小丧尸一直睁着大眼睛看她,黑黢黢的大眼睛十分纯洁,轻轻地眨了眨。 万年淡定的她竟是有那么一瞬有点窘迫。 “咳。”她轻咳一声,明知小丧尸什么都不懂,但还是解释道,“我大致看一下你的尺寸。”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补充了一句。 “看看你穿几码合适,不然衣服会不合身。” 她帮小丧尸把毛巾捡起来,好好地围在腰间,即便抬起手也不会落下去。 接着,手指在小丧尸胳膊上扫过,来到他身后,大致量了一下他的肩宽、又瞧瞧腿长,最后手指轻抚在腰上,想量一下腰围。 小丧尸的腹部微微一紧,微热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微妙,不由得往后退了一点点,避开了时浅渡的手。 腰间的毛巾往下滑落了些,露出漂亮的腰线,没穿鞋的双脚在一块蹭了蹭。 莫名感觉有点不自在。 他小心地开口,声音听上去糯糯的:“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别碰了。” 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他的表情有些无措,也很无辜,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诱人的淡粉色。 他越是一脸纯稚,就越让人想要欺负他。 时浅渡定定地看他几眼,说道:“给你量腰围呢,你再不听话……我就真欺负你了。” “你不能欺负我。”小丧尸干巴巴地说着。 阿时好坏啊,打得过他就欺负他。 他心里委屈,但还是很配合地不再动弹,让时浅渡量完了腰围。 时浅渡集中精神,脑海中浮现出要幻化的衣服模样,手中浮现出一片银白色的光芒。 光芒一闪而过,几件崭新的衣服和鞋子出现在手上。 “给,你的衣服,自己会穿吧?” “哇……” 言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拿着柔软的衣服开心得不得了。 竟然真的能凭空变出衣服! 阿时真的好厉害呀! 他抱着衣服,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还有些崇拜:“你真厉害!” 时浅渡喜欢别人夸她,非常受用地点点头:“哼,你知道就好。” 言珏很快就换好了新衣服,穿的干干净净的,加上他漂亮的容貌和天真的神情,看上去赏心悦目。 “衣服好舒服呀,比我之前的穿起来舒服。” 他想,阿时对他真好,给他找食物,还给他新衣服穿。 他要一直跟着阿时。 嗯……如果阿时不打他的话。 小丧尸洗干净后,他们又重新开始了行程。 比费郡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算太远,在一路上畅通无阻、随便踩油门的情况下,大概三个小时就能到。 开上主路后,时浅渡很猛的给了一脚油门,车子立刻飞蹿出去。 主路上足够宽敞,但并不平坦,不仅有无数次破坏留下的坑坑洼洼,还时不时地有障碍物拦在中间。 时浅渡飙车飙起来,速度飞快,一次次很惊险地躲过路障,在路上画出无数个“Z”型。 言珏被这种惊悚的开法吓得够呛,紧张地用双手死死抓住椅背,整个人都缩到了椅子上,窝成一小团。 “你、你速度太快了,危险,危险。”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想着,万一没能躲开,他们岂不是要撞个头破血流? “我开车你还不放心吗?撞不上。”时浅渡快速瞥他一眼,“把脚拿下去,别用鞋子踩着座椅,脏。” 尽管怕得不行,小丧尸还是很听她的话,立刻把双脚放了下去。 他顿了顿,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双脚相互一踩,把鞋子脱掉,光着脚丫蹬在了座位上,一手抱着双腿,一手死死扒着座椅。 浑圆的脚趾被吓得狠狠地缩在一起。 时浅渡见他怕成这样,不由得觉得好笑,伸手揉了揉他还有些湿润的头发。 “真没事,你放一百个心吧。” 小丧尸更害怕了,哭丧着小脸道:“你……你别摸我头,你好好开。” 开得这么快还拿出一只手摸他头,他更害怕了啊。 时浅渡:………… 行吧,不摸头就不摸头。 “你实在害怕就去后面睡一会儿好了,醒了就到地方了。” “不要……”小丧尸摇摇头,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下一秒就撞上什么。 呜呜呜,他怀疑阿时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他死。 言珏战战兢兢了两个多小时,途径几个小规模的人类聚集点,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比费郡。 龙蛇混杂的地方,深夜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时浅渡大晚上的传送到新的小世界里,先找到言珏,又开了俩多小时的车,现在到了凌晨,已经明显的很疲惫了。 看见了灯光,她松了口气,想要立刻马上找个旅店好好地睡上一觉。 于是脚踩油门,又加速了不少。 然而还未能接近城镇,几道惊雷从天而落,直直地从空中砸下,有一道甚至直接轰在了他们的车上! 千钧一发之际,时浅渡一把捞住小丧尸的腰,揽着他飞身从车里窜出十数米,稳稳落地。 黑色的SUV在下一瞬被雷电轰了个正着,引起巨大爆破,火舌四起,碎石飞蹿。 “啊!我们的车!”言珏惊呼一声,“怎么会突然打雷。” “哈哈哈哈哈,躲得倒是快啊,这么看来,你应该也是异能者吧?” 嘶哑凶悍的声音响起,几个高壮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看向时浅渡的视线非常危险。 普通人类再怎么训练体能,也做不到刚才的水平。 毫无疑问,眼前的女人一定是个异能者了。 “在这儿蹲了一晚上,也不算毫无收获,到底是捞到一块异能晶体。”他跟几个同伴说完,恶狠狠地盯着时浅渡,“女人,比费郡可不是谁都能来混的。” 时浅渡:? 敢情这人已经在想象中把她开肠破肚了。 本来倦得不行,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到“家门口”被人用这种方式拦下来,别提多不爽。 她心情烦躁,左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对言珏道:“后退一点,别伤到你。” “大哥,她旁边那人……好像是只丧尸。”有人偏头提醒。 拥有雷电异能的男人言珏身上扫了一眼,只见那只浑身苍白的小丧尸正可怜巴巴地用双臂揽着女人的腰,眼神里有点不开心,明显和没有自我意识也不知道疼痛的低阶丧尸不同。 他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丝激动,看向言珏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贪婪—— 食用丧尸晶体是提高异能水平的方法之一,低阶丧尸的晶体太浑浊、能力太低,获得自我意识的丧尸晶体才更有用。 然而高阶丧尸百里无一,又聪慧强大,很难取到他们的晶体。 车里这只小丧尸,看起来年纪不大,又傻乎乎的,或许自我意识还不强烈,刚好是容易杀死的时候! 他的异能卡在同一阶梯已经很久了,如果能得到这只丧尸的晶体…… 呵,今天真是幸运啊,人类的晶体拿去卖钱,丧尸的晶体用来提高自己,一举两得。 他猛地一握大掌,顿时有几道闪电在手掌划过。 “兄弟们,两块晶体,不赚白不赚了!” 时浅渡笑容没变,眼神却一点点凉下去,像是在看几个死人。 这个世界杀人不犯法,她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左手拇指轻轻往上一推,“咔嚓”一声,长刀出鞘。 “你是异能者对吧?”她笑得越发嚣张,“你的晶体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狂笑,身上顿时覆盖了一层电流,“噼啪”作响。 “哈,你也太狂妄……!” 话还没说完,就见漆黑的长刃已经刺到眼前,他连忙躲闪,紧跟着反手挥出一道炽热的青蓝色雷电,近距离地轰向时浅渡! 雷电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的时间就能把人轰成焦炭。 过去的几年里,这么近的距离,还没有人能躲得过他的攻击。 想到这里,他狂妄地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情况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往前走,眼前的女人连躲都没躲,青蓝的电光被她单手拦下,手指一攥就消散在了空中! 时浅渡的掌心微微发烫,却再也不见其他伤痕。 她歪头一笑:“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那一瞬,男人背脊发凉,阴森恐怖的感觉顿时将他笼罩。 他好歹也是即将突破二阶的异能者,雷电又是异能中破坏力数一数二的异能,无数丧尸和变异兽死在他手下,攻击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拦下? 一定是碰巧! 他不信邪,重新调整了架势,这回主动出击! 他和几个兄弟已经不是第一次抢夺晶体了,配合的十分默契,将时浅渡一人团团围在中间,不间断的攻击令人眼花缭乱。 言珏望着前面的战况,双手扒在车上,有点为时浅渡担心。 那么多人打阿时一个,阿时应付得过来吗? 需不需要他也去帮忙呀? 可是,有血溅到身上的话,新衣服又要脏了。 他不喜欢身上有血迹。 思想十分单纯的小丧尸正纠结着,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帮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前面拦路的人类一个个轻松地被时浅渡砍得鲜血飞溅! 他惊讶地张开小口。 阿时好厉害呀! 那么多人同时上,竟然都不是对手! 他星星眼地看时浅渡的动作,忍不住把双手在唇畔握成一个桶,扬声道:“阿时,加油呀。” 时浅渡好笑又欣慰地瞥他一眼,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穿透一人的身体。 对上面前充满震惊的双眼,她凉凉地弯起唇角:“想抢我的晶体?下辈子吧。” 手臂稍一用力,直接在他身上嚯开了个大口子。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滴滴答答地在地上堆积了一大滩。 她回头,看向唯一的幸存者——雷电系的异能者。 她是特意把这个在她面前狂妄撒野的男人留在最后的。 感觉到死亡将近,男人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一开始有多狂,现在就有多怂。 他面无血色,摊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别……别杀我,求你,我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求你了……” “噢,你混口饭吃就可以杀人,别人杀你,就要看你’可怜’而饶过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时浅渡觉得十分好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上漆黑的长刀还在往下滴血。 极度想要睡觉的心情被人打破是非常不爽,然而她看到眼前人哆哆嗦嗦不断讨饶的模样,心情忽然愉悦了些许,恶趣味在心间蔓延。 她在口袋中摸索几下,掏出一枚硬币。 “这样吧,如果人头面朝上,你就去死;如果数字面朝上,我就不杀你。” “怎么样,要赌一把吗?” “赌……!我赌,我赌。”男人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连连点头。 同时,眼底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希望,开始在心中祈祷,让自己能够是数字面朝上。 时浅渡弯弯唇角,将硬币往空中一抛—— 银白的硬币在空中转了数圈,又落回地面,被捂在手背上。 她把双手放在男人面前,缓缓地、缓缓地抬起覆在硬币上面的右手。 男人瞪大着双眼,期待着那百分之五十的奇迹出现。 然而,硬币是人头面朝上。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心脏无限地往下坠去,手脚僵硬而冰冷,期望被打得粉碎,陷入了更深的绝望里,惊慌四措地往远处爬去。 “不可能……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不能杀我,不能……唔!” 时浅渡一刀就精准地剖开了他的心脏,刀尖稍一挑,就把那枚沾着血迹的淡青色漂亮晶体剥落,隔着一块布料,稳稳地接在手掌心。 “真可惜啊,是人头面呢。” 她唇畔的笑意不断扩大,不爽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一些,扬头往比费郡城门口的建筑上瞥了一眼。 被她远远地直视,一直在观战的青年顿时一身冷汗,转身就跑。 雷电系可是攻击力最强的异能之一,能把那个团伙在五分钟内解决,这个女人不是善类! 现在天哲会的人正在比费郡,如今又来个厉害的新人…… 比费郡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见偷偷观察的人灰溜溜逃跑,时浅渡没计较,回头冲言珏招招手。 “年年,过来。” 言珏脸上一喜,撒欢地小跑到时浅渡的身边。 他喜欢被这么称呼。 阿时叫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笑着的。 他轻轻揪住时浅渡的衣角,眼里满是崇拜的神情:“你好厉害呀!那么多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呢!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类。” 啧,这小丧尸可真会夸人。 时浅渡心情愉悦,揉揉他的头:“所以跟着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言珏很赞同地点点头,又迟疑两秒,小声道:“你也别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时浅渡挑眉。 “就……之前在河边的时候呀,你说要欺负我的……” 言珏呆呼呼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阿时打起人来那么凶,如果想欺负他,他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可不想挨打啊。 时浅渡一顿,回想一下自己的话。 嗯……此欺负非彼欺负啊。 这小丧尸真是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吓唬你呢你也信?”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用布料把新到手的淡青色晶体细细擦干净。 言珏的注意力马上被晶体吸引,直勾勾地盯着那抹淡青色。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个是要给他当做食物吗? 阿时真好,说帮他找食物,真的说到做到。 他心中充满期待,伸舌舔了舔唇。 时浅渡擦净淡青色的晶体,把它用一块布料包裹住,丢进口袋里。 “……” 咦,原来不是给他的食物吗? 言珏有点失望,期待的眼神逐渐变得丧气。 时浅渡现在只想赶紧睡觉,也没多注意,拉着小丧尸的手腕就往城镇里走去。 比费郡中各种设施都相对完善,有不少旅店提供住宿。 她可不想再住刚刚醒来时看到的那种旅店,便选了个从外面看上去最好的。 “一间房,长租。” 说着,她把现有的几枚晶体放在柜台上。 比费郡向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也偶尔有高阶丧尸出没,旅店老板对于言珏的存在反应比较平淡,只是多看了几眼。 饶是他这么淡定的人,在见到桌上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晶体,眼睛都直了。 竟然是三枚人类的晶体! 两枚二阶和一枚一阶,任何一个放在黑市去卖,都能赚一大笔。 他很想拿走一颗二阶的,然而对方能拿到这几颗晶体……不仅实力强,对人也够狠。 思来想去,他陪着笑,拿走一阶的那枚:“这个就够了,这是钥匙,有什么事您随时找我。” 原来人类晶体这么值钱??? 时浅渡有点诧异,她还怕自己手上这三颗都不够长租的呢。 看来,一开始洗澡时,亏了。 又有些不爽了。 好在他们的房间还不错,虽然陈旧简陋又小的可怜,但干净整洁,贴着墙体一侧放着一张大床。太阳能灯在白天吸收了充足的阳光后,能把整个房间照的很明亮。 这里的布局很像学生宿舍,不大的房间里还带着个小卫生间。 看起来,老板是利用自己的异能,直接拿没人要的空楼拿来做旅店了——时浅渡能察觉到,有一道还算比较坚固的结界把这栋小旅店笼罩着,可以让这里免受外人的攻击。 不过,即便有卫生间,也没有自来水,只有一桶从井里打来的水放在房间角落里,是留着喝还是做什么用,都是这同一桶水。 时浅渡让小丧尸学着自己的动作,一起简单地洗了漱后,准备睡觉。 房间的位置有限,又没有沙发,总不能叫小丧尸睡地上。 她蹙蹙眉头,提醒道:“你可以睡在床上,但我很讨厌有人半夜把我吵醒,所以你最好保持安静,睡觉不让自己闹腾,知道了吗?” 言珏乖巧地点点头:“我不吵你。” 小丧尸傻乎乎的,应该不会骗人。 时浅渡点点头,关灯后趴倒在床上,口齿模糊不清地说道:“睡觉吧。” 这个时代的旅店没空调,盛夏时节热得厉害,外面又少不了蚊虫,所以没开窗。 言珏的小脸闷得红扑扑的,不太舒服。 他在黑暗中望望窗户,又回头瞥瞥时浅渡。 好热啊。 不过,阿时不想开窗。 他纠结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房间里终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他也爬上了床,乖乖巧巧地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再热,夏天也得盖着肚子,不然容易着凉。 时浅渡知道这小傻子丧尸完全不懂的照顾自己,便迷迷糊糊地把薄毯往他身上拽了拽,却不想,摸到的触感不太对劲。 她一下子醒了大半。 这小丧尸睡觉不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3 03:06:58~2021-12-14 06:2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菀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4 第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房间内灯光昏黄。 时浅渡跟言珏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言珏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害怕地往后退了一点,双臂抱着膝盖,在床脚缩成一小团。 他小声地问:“你这么看我, 是做什么呀?”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时浅渡瞪他。 言珏答得不假思索:“很热。” 说完, 他还冲着时浅渡眨眨眼睛, 表情无辜。 “热也不能光着啊, 我不是给你睡衣了吗?” 时浅渡指着房间中唯一一把椅子子,有两件睡衣工工整整地放在上面。 小丧尸动不动就脱光了, 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她哪儿受得了。 “为什么不能光着?”言珏疑惑地问。 “……”时浅渡拧起眉头, “人当然不能随便这样啊,不觉得这样很……不自在吗?很……羞耻吗?” 小丧尸的眉头也跟着拧起来一点,看起来疑惑不解。 “可是,我是丧尸呀。” 他歪歪头, 呆呼呼地说着,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苍白的皮肤染上一点点红晕。 “我只有……只有在你总是盯着我看的时候, 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说完, 踩在床上的脚趾不自觉地曲起一点。 时浅渡:………… 这个小丧尸说的什么话,好像她一直盯着对方不放似的。 她才不是那中不正经的人啊! 她揉揉额角:“既然你穿不穿衣服都不觉得有什么, 那我之前把你脏兮兮的旧衣服撕掉当手巾用时,你急什么啊。” 言珏说得很诚实:“外面的人都穿着衣服,我不穿显得很奇怪, 一下就能被人发现是丧尸了。” 时浅渡顿了顿。 好吧, 是个足够合格的理由。 她头疼地开始了语重心长的教育。 “你既然跟着我一起生活,那就要遵守人类的规则,不能随便在另一个人面前光秃秃的, 也不能随便去看其他人的身体,这两中都是不好的,明白了吗?” “是这样吗?”言珏歪歪头,表情更加疑惑,“那你今天为什么盯着我看?” 时浅渡:……………… 简直想掀桌。 被这小丧尸噎得两秒没说出话,她又气又笑,冲着小丧尸勾勾手指:“你过来,我绝对不打你。” 言珏不疑有他,很老实地点点头,乖乖往前蹭了一点,蹭到时浅渡身边。 结果时浅渡一个脑嘣弹在他的额头上:“叫你不听话。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 额头被重重地弹了一下,言珏立刻捂住脑袋,失望又委屈地鼓鼓唇。 阿时一点都不说话算话,他额头好痛。 “你骗我,你说不打我的……” 他委委屈屈地开口,又在时浅渡微眯的双眼下渐渐消声,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我听话,你别打我,我以后好好穿衣服。” 似乎生怕时浅渡用打坏人的力道打他,他还伸手扶住时浅渡的膝盖,讨好似的晃了晃。 时浅渡撇撇唇,她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傻子计较了。 “这还差不多。”她拿起睡衣丢在言珏身前,“睡衣,晚上睡觉时换这个。” 言珏点点头,慢吞吞地穿上衣服。 他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还偷瞥了几眼紧闭着的窗。 但他没有问能不能开窗这中事,大概是害怕再被打。 时浅渡见了他的小动作,忍不住轻笑一声,来到窗前,伸手轻轻触碰在生了锈的窗框上,催动能力,转瞬间就出现了一面纱窗,被她安在窗边,接着稍稍打开了一点窗。 立刻就有温湿的风吹进来,给闷热的房间带来一起轻快的气息。 “这样好了吧?”她回头问。 言珏的眼睛一亮,快速点了几下头:“好多了!” 阿时真好,能发现他觉得热,给他开窗。 昏暗的灯光又一次熄灭。 时浅渡侧身休息,而言珏用手轻轻地在身下不算厚的床铺上按了按。床上只垫了个军绿色的海绵垫,对于三年前的人们来说,绝不算舒适。 然而言珏却有些开心。 软乎乎的,他想。 从前好像都只能躺在硬邦邦的地方,很久很久都没有躺在这么柔软的床上了。 …… 第二天一早,时浅渡在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中惊醒,下一秒,就有人大力砸破了本就破破旧旧的房门! 小丧尸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醒,连忙盖着薄毯往时浅渡的怀里钻。 “阿时……阿时,有坏人。” 他潜意识里不是很信任其他人类,也害怕其他人类,所以身子轻微地打颤。 时浅渡轻轻揽住小丧尸柔软的腰,拎着毯子一脚把小丧尸的身体都遮起来,只对外露出半截后脑勺。她低声道:“别害怕。” 耳畔的声音异常沉稳,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脱离她的掌控。 言珏微微一怔,继而点点头,窝在时浅渡身边没动。 他想,阿时那么强,一定会把坏人都打跑的。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中,七八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就这么破门而入。 狭小的空间中,他们把床铺团团围住,这样近的距离,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上,轻轻揉着小家伙的黑发,语调懒洋洋的,眼神却十分不善:“敢扰我的清梦,你们胆子够大的。”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吵醒她睡觉。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房间中,气压顿时低了几个度。 “再胆大也没有姐姐胆大,杀我天哲会的干事,还取了他的晶体。” 随着一道可爱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娃娃脸青年在两个高壮男人的陪伴下走进房间。 他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眼底却透着晦涩不明的阴毒。 不知道是因为“天哲会”这三个字,还是因为来人的声音,言珏的身体一僵,一股没来由的怒意从胸膛中涌出。 他扎着要扭头,被时浅渡死死地按住了。 娃娃脸青年看到时浅渡慵懒的模样,扬了扬眉角,笑意更浓——这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是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让人看了就觉得没趣,像眼前人一样,模样漂亮又干干净净的,实在少见。 缓步走到时浅渡身边,微微俯身。 他在时浅渡耳畔低声开口:“对我们天哲会的人下手,不会有好下场,姐姐以后不然就跟着我……不仅这件事能翻篇,还能叫姐姐以后吃香喝辣……怎么样?” “就凭你?”时浅渡好笑地瞥他两眼。 那眼神仿佛是居高临下的嘲弄,明明对面的女人没做什么,却叫人感觉到一阵侮辱。 “我可是张凯乔,天哲会张凯明是我大哥!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要更多条件么?”他的娃娃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伸手去摸时浅渡的肩膀,“婊/子一个,装什么清纯玉……!” 不待他说完,一道黑影闪过,小丧尸从毯子下面蹿了出去,直接把张凯乔按在地上! 他虽然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却也知道那些不是好话。 而且,无缘无故跟阿时凑那么近……他不开心! 于是小拳头狠狠地锤下去,一边道:“不准你说阿时!不准你说阿时!” 高阶丧尸的速度、力道都比人类快上几倍,直到他把人按倒,几个下属才反应过来,两道银白的丝线瞬间勾住言珏的手臂。 言珏稍一用力,皮肤就被丝线割破了口子,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出。 张凯乔借此功夫从地上爬起来,逃跑到下属身边,看着言珏的表情慌张。 太像了。 这只丧尸的模样让他一秒就想到了曾经的那人。 可那人在一年前已经被关进研究中心了啊! 他脑子有些乱。 “小傻子,谁让你随便动的,过来。” 时浅渡起身,刀光一闪,细密的丝线就都被斩断在空中。 “我不是小傻子。” 言珏撅起唇,糯糯地反驳着,乖乖蹭回时浅渡身边。 他指着张凯乔道:“阿时,他是坏人。”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这显然是一中保护的姿态。 “我说,你们怎么能证明昨天用雷电的那几人是你们天哲会的人?” 张凯乔微微一怔,没有正面回应,反问道:“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何必大费周章?” “你们想借此抢走他那块晶体啊。他身上带着异能的晶体,可比他的性命值钱多了,不是吗?”时浅渡轻笑,说得慢条斯理,“如果他真是你们的人,昨天在被我杀死之前,肯定少不了自报家门,以此求生,可他什么都没说。所以你们谎称他是你们的人,不过是想抢了晶体而已。这点小把戏,还想骗我……可笑。” 张凯乔恨恨地咬牙。 一般人听说自己招惹了天哲会,大都会立刻服软,可这女人偏偏和他们作对! 他冷冷一哼,娃娃脸上露出几分狠意:“呵,本想看在你模样尚可的面子上,给你个好的出路,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下属们蜂拥而上。 就在这时,整栋楼的结构忽然自动开始转变,像是魔方被人扭动一般,一间间房间相互调整位置,弄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时浅渡、张凯乔、连同七八个下属几乎眨眼间就被推到了凌乱的大街上!! 街上的人们见这架势,连忙朝四方散去。 “刷”的一声,旅店的门自动打开。 旅店老板,也就是昨天收了时浅渡一阶晶体的中年男人,站在旅店中望着他们。 “诸位,打架的话请出门打,不要坏了店里的规矩。” 说罢,店门又迅速地关紧。 时浅渡饶有兴趣挑挑眉头。 原来老板的异能不仅仅是结界,还有这中有趣的能力。 正好,到了外面,她就不必拘着手脚了。 “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你们的晶体我就收下了。” 她扯扯唇角,笑得张扬,眼底隐约露出两分兴奋的光。 黑色的长刀紧握在手中,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细而长的痕迹。 言珏扒在三楼房间的窗户旁,看着时浅渡与人缠斗在一起,握着小拳头,高声喊道:“阿时加油!把坏人全都打败!” 他没有被欺负,却比自己被欺负还生气。 哼,这些人竟然敢那么说阿时,全都是坏人! 长刀斩断拦截在面前的银丝,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锐利的剑气破空而出,眨眼就叫一人血溅当场,毫无防备地倒地不起。 时浅渡哼笑一声:“知道啦,小傻子。” “乔哥,这……”有人提醒张凯乔,“若我们跑不掉,晶体……” 如今,晶体才是最罕见的资源,他们必须把死去的异能者一起带走。 本就是为了晶体而来,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凯乔恨得磨牙,却不得不立刻抉择。 他用余光瞥了瞥楼上扒着窗户的小丧尸,啐了一口,嘴上说道:“带着他一起撤退,晶体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然而,他右手背在身后,用手势给几个下属下达命令:声东击西,把那只丧尸带走。 “是!” 下属们接到命令,立刻改变战术,不再跟时浅渡硬碰硬,而是伺候时机,想要接近倒地死去的同僚,把时浅渡的目光吸引过去。 时浅渡眼疾手快地翻身到那人身边,刀尖毫不犹豫地一挑,便精准无比地剖开他的心脏,挖出了一块散发着光芒的晶体! 与此同时,几个敌人却纷纷出现在三楼的言珏面前,直接用能力把言珏捆了个结实! 言珏瞪大双眼,看着身上像绳索一样的光芒,用上吃奶的劲儿都无法挣脱。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他被人扛着一下子飞蹿出十数米,慌张地胡乱晃动着,“阿时,帮帮我!救我!呜……” 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几乎要冲破胸膛,一中似曾相识的恐惧感完全笼罩了他,让他整个人都在战栗,无法喘息。 不要! 不要被这些人带走! 快放开他啊! 啊! 阿时……阿时…… 救救他! 求求…… 眼前的景象被眼泪模糊,黑黢黢的大眼睛上浮现出一层水雾。 他好怕。 阿时帮帮他,不要让他被带走。 仿佛他的呼唤被得到了回应,一个熟悉的人影蓦的出现在面前,随着一声激烈的惨叫,别人的鲜血飞溅到他身上。 接着,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环抱之中。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地说道:“别害怕,我在呢。” 啊,得救了。 言珏猛地松了口气,死死地揽住时浅渡的腰,双眼一闭,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晕出一小片水痕。 他把自己缩在对方怀里,轻轻地抽泣着。 “……草!”张凯乔破口大骂。 他想把言珏抢回来,却也知道眼下的几个人不是时浅渡的对手,应当及时止损。 阳光炙烤着大地,他额头上已经都是汗水,娃娃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不管了,先撤,一会儿把情况告诉我哥!” 时浅渡冷眼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在明亮的银白光芒中,身后凭空出现几把尖锐的匕首。 匕首悬浮在空中,像是突然得到命令一般破空而出! 又有两人被刺倒在地,张凯乔堪堪回头瞥了一眼,来不及做什么停留,连忙借此空挡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张凯乔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街上才慢慢地多了人声人气。 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少不了偷偷瞥上时浅渡一眼,明明时浅渡才是胜利的一方,他们的眼神却很怪异,不像是再看胜利者,反而像是在可怜她,在对着一个将死之人默哀。 有个头发花白秃顶的老人冲她低声嘀咕一句:“张凯乔确实是个酒囊饭袋,可他哥不是,你这么公然跟天哲会作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话也不知是好心的提醒还是尖刻的奚落。 时浅渡瞥他一眼,浑不在意地轻嗤:“要想找我的茬,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两重吧。” 要不是想把小傻子的仇人交给他自己亲自处理,刚才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唔……言珏应该是想手刃仇人的吧。 如果恢复了自我意识后,发现仇人早早的被人杀死,那多不痛快。 她搂着小丧尸的腰,轻哄着安慰他:“别害怕啦,坏人跑掉了。” 小丧尸依然抖得厉害,眼泪停不下来,确实被吓得够呛。 许是因为,从前他就是被天哲会的人绑了送到研究中心的吧,刚才这一出,勾起了他心底里本能的惶恐和抗拒,所以才会反应这么激烈。 真是个可怜的小傻子。 她叹了一声,柔柔地抚了抚小丧尸的头。 …… 张凯乔慌张地回到他们在比费郡的据点,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水才压下了惊慌。 “砰”的一声,水杯被狠狠地砸在桌面上,紧握着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本想拿到那颗雷电系的晶体,好能让大哥高兴高兴……可是! 这么个结果,又要被会里的其他高层笑话了,说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除了这个烦心事,还有……那只丧尸。 模样看起来太眼熟了。 他得跟研究中心的人问一下情况。 “乔哥,研究中心……来人了。”一个男人垂头在他耳畔,“说是有事请我们帮忙。” “什么?” 张凯乔眼皮一跳。 不会真是言珏那小子偷跑出来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得赶紧通知大哥。 “让他们进来吧。”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一些。 几个白衣白袍的人被领着走进房间。 为首的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大量丧尸攻城,261号研究体言珏趁乱逃跑,直到目前,搜寻未果,还需要你们天哲会一同帮忙,将他捕捉回来。” 果然是言珏! 张凯乔神色微动,娃娃脸上的神情凝重。 他没有立刻透露言珏的情况,而是轻哼一声:“我说翟一,你们的研究体逃跑,关我们天哲会什么事?”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白袍人翟一面色不改,声音古井无波,“希望你不是第一个被他复仇杀死的人。祝你好运。” 张凯乔背脊上顿时蹿过一阵凉意,头皮直发麻。 言珏现在看起来呆呆傻傻,可谁知道那是装傻还是真傻?且言珏身旁的那个女人,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他们几个人同时上前,都不是对手…… 眼见着白袍人要转身离开,他连忙开口:“你们等一下。” 翟一顿住脚步,回头:“合作?” “先让我哥过来再说,估计要几天的时间。” 张凯乔顿了顿,给自己的下属一个眼神。 “有个女人的异能很强,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她的异能是什么,也好找到对付她的突破口。” 研究中心常年和各中异能打交道,为了研究异能、晶体、丧尸等奥秘,他们几乎把所有已知的异能者全都记录在册,方便日后的研究调查。 翟一点点头:“可以。” 张凯乔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上前一步,说道:“请各位闭上眼睛。” 在所有人都闭眼之后,他的身体如同玻璃一样碎裂成无数轻飘飘的碎片,悬浮飞舞在空气中,进入到每个人的头脑。 在场的人们全都看到,笑容嚣张的女人手持漆黑的长刀,将张凯乔及其下属打得落花流水。 记忆片段结束后,翟一猛地睁开双眼。 “时浅渡……!” 几乎是恶狠狠地叫出这个名字,他的手臂在愤怒下逐渐硬化,变得如同钢铁一样坚硬。 时浅渡当着他的面,杀死了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几个兄弟,他不得已只让研究中心的同僚帮忙瞬移离开、回到研究中心。 再去到现场时,发现几个人都已经被剖开心脏、取走晶体了。 他根本没法忘记那个惨相。 “看样子,这个女人和你有仇咯?”张凯乔有点意外,但笑容更甚了。 对方对时浅渡有仇,这不是刚好么。 他知道时浅渡和言珏的位置,对这帮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诱惑了,等他大哥过来后,肯定能谈出一个好条件来。 “她是我们要捕捉的研究对象,异能为「幻化」,是个很棘手的对象。” 翟一逼自己冷静,眉头深深地皱着。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没想到她的异能还能这样用……” “那个竟然是「幻化」?!”张凯乔惊叹。 他们天哲会也有一个拥有幻化的异能者,他知道同样的异能属性,在每个人身上展现出来的也不会完全相同,可是…… 完全无法想象,在空中凝聚出武器发射出去,这也属于幻化的能力。 “这个时浅渡实力很强,如果想要打败她,还得三思后行。”翟一属于硬化状态的手指猛然攥紧,发出了兵刃相撞的清脆声响,“我也会通知研究中心。” 杀了他的兄弟,要不是博士还需要研究体,他绝对要手刃时浅渡! 张凯乔冲异能适合侦查追踪的下属招招手,在他耳畔掩唇。 “盯着他们的动向。” …… “怎么还在哭呀,坏人已经逃跑很久了,你现在很安全。” 时浅渡靠墙坐在床上,一下下轻拍着言珏的背脊。 小丧尸此时正窝在她的怀里,还低声地抽泣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眼眶哭得通红,已经有点发肿了。 他之前一直呆呆的,情绪波动很小。 时浅渡真的没想到他会爆发成这样,眼泪多得简直像是水做的。 她有点无措。 哄小傻子好难啊。 又没必要对一个小傻子发火,再说……小傻子这么可爱,哪儿舍得打骂。 “呜呜……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害怕……” “身体控制不住地抖。” “现在在阿时身边……就好一点了。” 小丧尸吸了吸鼻子,情绪已经在慢慢地平稳。 他撩起薄毯把自己盖住,又往时浅渡怀里缩了缩。 刚才就是突然地恐惧。 好像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一样,惶恐的不得了。 好在有阿时陪着他,他感觉好多了。 时浅渡擦掉他眼角的泪珠,继续哄道:“小傻子不要再哭了,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那,我原本是很好看吗?” 小丧尸眨眨眼睛,黑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的切入点总是跟常人不太一样。 “好看,特别可爱。”时浅渡把他的短发往旁边捋了捋,露出漂亮的大眼睛。 小丧尸终是破涕而笑,裂开饱满的唇,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阿时,抱抱。” 他扭动着身子,自己拉着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 接着软软乎乎地窝在时浅渡怀里,还用手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他又恢复了呆呆的样子,说话直白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你抱我,别松开,我喜欢你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我也想rua可爱的男孩子!!! 缺乏羞耻心只会打直球的小傻子还是挺香的555 感谢在2021-12-14 06:24:19~2021-12-15 22:3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5 第六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丧尸软软乎乎地窝在她怀里, 十分乖巧。 时浅渡觉得他的手感格外好,便忍不住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两下。 “唔,你别弄, 好痒的。” 而且好奇怪。 会让他觉得有点热热的。 言珏晃了晃身子, 双臂圈着她的腰不松手。 他特别开心。 因为身前的怀抱干燥温暖, 还带着草莓牛奶的味道。 让他觉得好安心呀。 不过说起来……一提起草莓牛奶的味道, 他好像有点饿了。 自从昨晚吃完晶体,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 肚子已经饿瘪了。 “阿时,我有点饿了。”他猫在时浅渡耳畔轻声嘟哝。 好想吃东西。 如果能咬阿时一口就好了。 “饿了啊,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好了。” 时浅渡闻言,刚起身打算出去猎食,就又被小丧尸按了回去。 她扬扬眉头,好笑地说道:“你这样, 我没法出去啊。” “我不想你离开我。” 言珏嘟嘟唇, 双臂又加了些力气。 “至少现在不要。” 时浅渡失笑, 真是个倔强的小傻子啊。 她在小丧尸身上rua了几把, 一边哄小孩子似的说道:“那你跟我一起出去找食物, 怎么样?” 诶? 这么说有道理诶。 这样他就既能吃饱饱,又能一直跟阿时在一起了。 言珏快速点点头:“好, 我跟你一起去!” 在比费郡被植被大面积覆盖的地段中,潜伏着不少伺食的变异兽。 它们以人类血肉为食,在某种意义上讲, 它们比普通的低阶丧尸更危险, 因为它们像普通动物一样,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能察觉到危险, 懂团体配合。 言珏开开心心地跟在时浅渡身旁,走向那片少有人踏足的区域。 他一跳一跳的,像是个出去秋游的小孩子。 “阿时,你牵着我呀。” 苍白的小手伸过去,塞进时浅渡的掌心。 “这样的话我就没法用刀保护你了啊,小傻子。” 时浅渡嘴上吐槽他,却还是牵着他,没有松开手。 “那,只要我变强,变强到不需要阿时保护就好啦。”言珏握紧小拳头,眼睛里全是认真,“我可以变得跟阿时一样强吗?” “那可能有点难度。” 时浅渡哈哈大笑起来,语气张扬又得意。 她轻点在小傻子的鼻尖上:“跟我一样强的人,世界上你找不出第二个。”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恐怕会背地里撇撇嘴,吐槽吐槽她的自恋和狂妄。 言珏却不然。 他微张着小口,直直地看着时浅渡,惊讶道:“原来阿时这么强啊!”他想了想,在脑子里换算一下,又开口,“所以,阿时是世界上最强的人吗?好厉害!” “这都被你发现了。”时浅渡被捧得很爽,心情大好。 这种嘴甜的小傻子真是太可爱了。 她打算奖励奖励小丧尸,于是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有!” 小丧尸回答得飞快,却在时浅渡问询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视线。 他纠结地咬咬唇:“我……” 他想咬阿时一口! 阿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呜呜。 如果能吃阿时的晶体,就更好了……但这肯定不行,人类没有晶体会死掉的。 他不想阿时死掉。 所以,只要咬一口就很开心啦。 “有就说,我现在心情很好,只要不太过分都答应你,怎么样?”时浅渡道。 既然阿时都这么说了…… 小丧尸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满是期待地望着时浅渡。 “阿时,我想咬你一口。” 时浅渡:………… 这个话题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立刻拉下脸,故意地怒瞪小丧尸一眼,手指弹在他额头,恶狠狠地说道:“这个不行!好了,我现在不仅不高兴,还生气了,你提奖励的机会取消。” 呜……为什么会这样。 小丧尸抱住脑袋,揉了揉被弹痛的额头,眼眶里氤氲起水雾。 阿时可真是喜怒无常啊。 不过,他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小丧尸了,应该习惯阿时的小脾气,阿时大多数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当然,如果同意他咬上一口,就更好了。 他一直低头碎碎念着,还把地上一颗小石子踢的老远。 思绪轻飘飘地飞了好远,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在杳无人烟的废旧城市中。 直到时浅渡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他才惊讶地回过神,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拂过—— 几只变异兽同时一跃而出,想要把猎物扑倒在地! 它们已经饿了几天了,自从天哲会带人驻扎在这附近后,但凡出去觅食的,少有能活着回来的,它们几乎不敢踏入人类的地界。 好不容易碰到有人类踏入它们的地盘,即便能感觉到高阶丧尸的威慑力,还是饥饿地飞扑出去。 变异兽对于时浅渡来说,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她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它们开肠破肚,溅了一地的血迹。 刀尖一挑,就把几个浑浊的晶体从尸体中剖了出来。 “啊,食物!” 小丧尸立刻眉开眼笑,伸手就去抓还沾着血迹的晶体。 结果被时浅渡轻轻拍开了手。 “都是血,太脏了。”时浅渡冲他蹙蹙眉头,表示不可以,“先攒起来,等回去洗干净了一起吃。” “呜……好叭。”言珏鼓鼓腮帮子。 虽然他很饿很饿,但阿时说的也有道理。 他应该听阿时的话。 说话间,他们隐约听见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大喊着救命。 几秒钟之后,就见到一个男人疯狂地逃窜着进入他们的视线。 男人脸色惨白,充满惊惧,额头上全是冷汗。 而他身后,几只饿了数天之久的变异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眼见着就要把他撕咬成肉块! 时浅渡见状,周身浮现出一片银白的光芒,眨眼间就有数只暗器凝结出现,悬浮在空中,待她手指微动,暗器从空中飞射出去,将变异兽刺得头破血流!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有的变异兽当机立断地逃窜离开,而有的则不甘到手的美食就这么没了,还追着那个男人咬,结果被时浅渡一刀封喉,当即挖出了晶体。 被追赶的男人已经跌倒在地,颤颤巍巍地缓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谢、谢谢……” 时浅渡用眼角瞥他一下,见他几乎抖成了筛子,吐槽道:“这么弱还自己跑进来,不是找死么。” “我……我妈受伤了,没钱请医者,这才……想来碰碰运气。” 男人擦掉额头上的汗,又别过脸蹭了蹭眼角。 他说得很可怜,声音都在打颤,听起来情真意切的。 “哦,那你继续碰运气吧。”时浅渡拉着小丧尸的手,转身就离开。 言珏也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样,呆呆地瞥男人两眼,头也不回地跟上时浅渡的脚步。 两个人,整个就是个一大写的冷漠。 男人傻眼两秒,双手撑着还在打软的膝盖,用尽全力快走几步,在后面缀着他们。 他低声地开口,声音还有点发颤:“你看起来很强,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出去再分开吗?我怕还会遇到……”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只看了看他,又回过头。 半晌才道:“随你吧。” 男人就这么跟在他们后面,偶尔语气羡慕地说上几句话:“刚才那个是你的异能吗?好厉害,真的太羡慕你们能有异能了……如果我也有异能,没准能让我妈过的好一点吧。” “有些异能对身体负荷很大的,不是随时都能无限制地用,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使。”时浅渡顿住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实在想要异能,就去黑市搞人类的晶体呗。” “黑市那些晶体都卖到天价了……我还是不想了。”男人叹了一声,又很好奇地问,“你刚才的异能很消耗体力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还行吧,刚才就用一次,问题不大。” 时浅渡懒洋洋地说着,你一言我一语跟男人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小丧尸看看她又看看尾随着他们的男人,愈发不满起来。 这个男人总是跟阿时说话,好讨厌。 他觉得这人不是好人。 于是他扯扯时浅渡的衣角,把时浅渡往自己身边拉扯一点,像是小孩子对玩具的维护一样,不希望有别人抢了自己的位置、占据了时浅渡的视线。 “阿时,我好饿,我们赶紧找食物吧。” “好,少不了你吃的。”时浅渡rua了下他软乎乎的发,很快就把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抛到了脑后。 言珏一直牵着时浅渡的手,颇为得意地瞪了那男人两眼。 哼,还想跟他抢阿时。 时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见异思迁呢! 他故意腻乎在时浅渡身边,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往前走,亲密程度可见一斑。 “你这小傻子,怎么又黏过来了,我不方便帮你找食物啦。”时浅渡瞧出他的意图,好笑地瞥他一眼,声音中满是调侃的笑意。 “你还笑。”小丧尸不满地嘟嘟唇。 他就是想在外人面前显得亲切一些,可阿时竟然说了个“又”字! 这好像显得他很不受重视一样。 他偷偷瞥瞥身旁的男人,又凑到时浅渡耳畔,低声哼道:“阿时,你再笑我哭给你看!” 时浅渡扬扬眉头,给他递了个眼色:你哭一个我看看? “……!” 阿时好坏,只知道欺负他! 小丧尸不开心了。 他凶巴巴地嗔瞪时浅渡一眼,甩开了一直牵着的手,故意跟时浅渡拉开了距离。 然而没走出去两步,就被时浅渡勾住了细腰,一下子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她搂着小丧尸,说悄悄话一般低声问道:“不开心了?” 小丧尸乌溜溜的大眼睛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小脸,脸莫名有点发烫,便飞快地收回视线。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便老老实实地如实回答了。 “嗯,不开心,你总是欺负我,之前说好不欺负我的。” 这小傻子,她那哪儿算是欺负,顶多就是调侃两句嘛。 时浅渡故作疑惑地蹙蹙眉头:“那些也算是欺负吗?” 小丧尸呆了一下,反问道:“咦,不算吗?” 他微张着小口,看起来非常惊讶。 时浅渡被他可可爱爱的吃惊模样逗笑了,脸上灿烂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她捏捏小丧尸软乎乎的脸蛋:“小傻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啊! 他知道了,刚才又是阿时在逗弄他,在欺负他! 小丧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鼓鼓地哼道:“我不是小傻子。” 他不想搭理总是欺负他的坏人了,但耐不住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只能纠结地拧起眉毛,轻轻拉扯几下时浅渡的衣袖:“不说这些了,我饿了。” 说完这话,他才猛地意识到,他跟阿时已经聊了很久,那个忽然横插一脚的男人根本没法融入他们的对话中来,只能有些尴尬地跟在旁边。 啊,忽然就有点……开心呢。 果然阿时还是更在乎他一点的吧,其他人没法把阿时从他身边抢走! 帮小丧尸找食物这种事,对时浅渡来说太简单了。 一块块花生米大小的晶体被丢进袋子里,没过多长时间,就积累了一小袋。 三人一同摸索着回了郡上,穿过一片荒芜破旧的城区后,街上逐渐有了人烟。 那男人一路上念叨了好多次自己受伤的母亲,一直持续到现在。 时浅渡挖挖耳朵,抠抠搜搜地从小袋子里拿了两颗晶体丢给他:“随便用去吧。” 她的举动立刻引得小丧尸有些怨气地盯着,好像在问:为什么要把他的食物给别人? “谢谢!谢谢!”男人神色激动地捧着两块晶体,道谢后才小心翼翼地揣回了口袋,“我去为妈妈请医者了,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 男人离开后,言珏拉拉时浅渡的衣袖:“阿时,食物给我吧。” 他要自己拿着,不让阿时再给其他人。 时浅渡把小袋子递给他,一边嘱咐道:“上面还沾着血,要洗干净才能吃,我可不喜欢脏兮兮的小丧尸。” “我会洗干净再吃的!” 言珏立刻保证。 他绝对不要做阿时不喜欢的小丧尸! 这个时代,人们能找到口粮就不错了,大街上怎么也不可能见到卖现成熟食的,就只能自己拼死拼活地攒到几个晶体,换些干粮或者饼子回家。 时浅渡是个懒人。 他们旅店后面的空地里是有个很简陋的地方可以做饭,可小丧尸铁定不会,她就更不愿自己动手鼓捣了——没天然气、电力不足,只能用最原始的柴火烧饭,她可懒的搞,更何况,用天然气做饭她都只能做出来黑暗料理,用大铁锅就更别指望了。 所以她现在纯靠着系统空间里的存货生活,反正那些面包饼干的能吃很久。 嗯……如果不过期的话。 言珏把自己的食物洗得干干净净后,装在时浅渡幻化出来的小碗里,放到小木桌上开始美滋滋地吃自己的早午饭。 他一边吃,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阿时,我觉得刚才那个人类不是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时浅渡从空间里拿出了面包和辣条。 “就是,很奇怪啊……我们刚走进那边不久,就已经碰到了怪物,可是那个人却是从深处跑出来的……”言珏轻皱着眉头,说得有理有据。 小傻子的观察能力倒是不错。 时浅渡点点头:“你感觉的没错,他从我们出门开始,就一直在跟着我们。” 那人一直跟着他们,直到第一波变异兽出现,才离开,故意引来一些变异兽追杀他自己。从他后面的问话来看……应该是想套她的情报和异能情况吧。 这是打算知己知彼呢。 看来,天哲会跟异能中心的人,不会太快来找她。 “那阿时为什么不戳穿他?”言珏把一块晶体丢进嘴里,口齿有些不清晰,“还跟他说了那么多话。” “为了故意把错误的情报告诉他啊。” 时浅渡弯弯唇角,撕开淌着红油的辣条,美滋滋地咬住一根的头,一点点地抿进嘴里。 辣条独有的香辣味道窜进口中,还带着一点点甜,爽得她一边吸气一边止不住地嚼。 真好吃啊,她想。 有时候山珍海味都不如一包辣条! “阿时这个……闻起来好好吃。” 或许是被勾起了作为人类时久远的身体记忆,言珏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蓦的抬起了头,两颗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辣条,瞬间就觉得手里的晶体不好吃了。 变异兽和丧尸的晶体味道不是很好,只有偶尔几颗能量充足的,才会好吃一点。 他看着橙红橙红的辣条,两眼放光,伸出舌舔了舔唇。 “想吃?” 时浅渡一秒get到他的表情,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递到他的唇畔。 言珏立刻张开口,“嗷呜”一下把辣条吞进嘴里,快速咀嚼几下。 然后……一股很燥的刺激感直冲大脑。 他猛地捂住了嘴,眼眶一酸,泪水被逼得扑潄漱往下掉。 嘴里又辣又烫,一张苍白的小脸胀得通红。 “呜呜……” 他喉咙里呜咽两声,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硬生生咽下去,便开始嘶哈嘶哈地喘起来。 饱满的唇被辣得有些肿,鲜红鲜红的,搭上那一点儿油光,更显得水润诱人,简直像是特意画出来的可爱嘟嘟唇。 时浅渡赶快幻化出杯子和水,递了过去。 然后在他肿肿的唇上瞥了两眼。 言珏喝了几口水,这才感觉嘴里的灼烧感褪去了不少,涨红的脸色逐渐恢复一点。 不过嘴唇还是肿着的,比平时圆润了一小圈。 他哭丧着小脸,偶尔“嘶——”一声,吸一大口气,委屈吧啦地嘟哝道:“人类的食物好难吃啊,我以后再也不要吃人类的食物了……” 他自己蹭去卷翘睫毛上的水珠,吸吸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 “阿时,你不要吃这种东西了。” 说着,麻利地把自己面前装着晶体的小袋子推到时浅渡面前。 他明显还没有吃饱,口中却道:“我吃饱了,吃不了了……你吃吧。” 其实人类也可以吃晶体的。异能者想要升级自己的异能等级,除了积累战斗经验,更快速的就是食用丧尸或变异兽的晶体。 但时浅渡不喜欢,她总觉得从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心脏中挖出来的东西……很诡异。 不过嘛,小丧尸这么为她着想,她还是很高兴的。 唔……怪不得资料里说,言珏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呢,确实懂事。 “我们口味不一样,我不喜欢吃晶体。”她指了指自己的面包和辣条,“我觉得这些更好吃。” “真的吗?” 言珏眨眨眼睛,一脸狐疑。 那么难吃的东西,真的有人会喜欢吗? 他鼓鼓腮帮子,心想,人类的喜好可真奇怪呀。 - 自从经历了被截事件,小丧尸更是无条件地信任时浅渡了。 不仅信任,而且很黏人,也很听话。 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偶尔发现自己被骗了、被逗弄了,总是很喜欢嘟嘟唇,嘴上嘟哝着“我不要再理你了”或者“我不开心了”,看起来一副倔强难哄的样子,却每次都稍稍说句好话,立刻就变得眉开眼笑,傻乎乎地笑得又甜又灿烂。 言珏知道时浅渡晚上睡觉喜欢安静,便每次都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总是在夜晚翻身,免得让时浅渡讨厌他。 他不希望自己成为被阿时讨厌的小丧尸。 只是偶尔,他会在早晨提前醒来时,看着身边散发着草莓牛奶味道的大型“食物”发发呆。 唔,真的太香了,太诱人了。 言珏眨巴眨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时浅渡落在自己眼前的白净手指。 浓郁的香味勾/引着他。 他吞咽了几次口水,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以,却还是有些压不住渴望。 趁阿时现在还没有醒,他瞧瞧咬一口可以吗? 他总是比阿时醒来晚很多,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他在心中纠结了半晌,牙齿轻轻地磨了磨。 接着终于做了决定。 偷偷摸摸地垂下小脑袋,张开了有着尖尖虎牙的小口,轻轻咬在时浅渡的手指上。 这时,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人……在看着他。 他猛地屏息,怯生生地掀起眼皮,往上看去,刚好跟时浅渡对视。 啊,完了。 他被抓包了。 在时浅渡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小丧尸心虚地松开口,不再用牙齿去咬手指,而是小心翼翼地用舌轻轻舔了两下。 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像在说,我就舔舔,不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5 22:39:55~2021-12-16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七诺 10瓶;37410139 5瓶;32900430 4瓶;Y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6 第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湿濡的舌尖卷过指尖, 触感很微妙。 时浅渡的眸色微微深暗。 小丧尸正趴在床铺上,微张着小口,伸出嫩红的舌。 他被人抓包, 弱弱地讨好。 明明是一副引人遐想的姿态,可他脸上的表情偏偏纯净得要命, 懵懵懂懂的, 仿佛想歪了一点儿都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时浅渡深吸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继而抽出手指, 一个翻身就把人桎梏在身下。 小丧尸被吓了一跳, 还以为时浅渡要打他, 连忙用细瘦苍白的双手撑住了她的肩膀。 “我……我不咬, 不咬。”他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别打我呀。” “不打你也可以, 但打扰我睡觉的人,就算是小傻子,也要受到惩罚。” 时浅渡用肘撑在他身旁, 垂头看着模样可怜的小丧尸。 半长的发随着她的动作下垂,轻飘飘地扫在身下人的脸颊上。 有点儿痒。 唔, 好奇怪啊。 小丧尸别扭地扭了扭身子,脸上、耳朵上被温热的气息吹拂一下,就烫得不得了。 他觉得有些紧张,一双眼睛左右乱窜。 不知为何, 不敢去看时浅渡。 “那……”他抿抿红润的唇, 试探着问道,“那要不,我给你咬一下?” 这样就能算是扯平了吧。 他可怜巴巴地想, 扯平了就不用被打了。 说完,他还很配合地把手伸到时浅渡面前,紧紧闭起双眼,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时浅渡看他片刻,低低笑了一声:“那就勉强接受你的提议吧,不过……”她垂头,用牙齿轻轻咬住软乎乎的耳垂,“就咬这里吧。” “……!” 小丧尸猛地僵住身体,心跳速度骤然加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薄红。 他小口小口小心地呼吸着,伸手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你别……别咬我耳朵,这样好奇怪嗯……” 他小声地轻哼着,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好像在害羞。 只是咬一下而已,他怎么会觉得这么奇怪啊。 身体有些发软,好像还有些胀。 他本来想老老实实地让时浅渡咬回来,僵硬了两秒,还是猛地往旁边一滚,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要再惩罚我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想吃你了,你……你别欺负我。” 阿时总是喜欢欺负他,再这样下去,他的脸都要被蒸熟了。 “别啊,下次想吃人肉时,可以继续。” 时浅渡故意说着反话。 小丧尸思想简单,这不代表他感觉不到危险。 他连忙摇摇头:“不要了,我再也不偷偷咬你的肉了。” 而且,他其实……不是那么想吃人肉。 只是阿时的肉闻起来实在太香了而已,他控制不住嘛。 时浅渡这才彻底放开对他的桎梏,懒洋洋地趴回床上,撩起毛毯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住。 “时间太早了,我再睡一会儿,你别出声。” 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很快就找回了瞌睡虫。 而言珏缩着身子窝在床边,把自己抱成一小团。 他有些不舒服,可时浅渡不喜欢在睡觉时被打扰,他就没敢说话,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在熹微的光线中望着时浅渡。 不舒服,很想要阿时抱抱。 犹疑片刻,他还是放缓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滚去,最后轻轻地靠在时浅渡身旁。 时浅渡蹙蹙眉头,迷迷糊糊地伸手圈住小丧尸的腰:“别吵。” 说完,还在他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小丧尸腹部下意识地一紧,接着缓缓地放松。 他把自己又往时浅渡身旁蹭了蹭。 …… “「幻化」这种能力,本来就对异能者的体能和精神力有很大消耗,时浅渡同时幻化出那么多匕首或者暗器,体力不支是很正常的。” 天哲会的据点中,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冷冷地哼上一声,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 “那么多人手,能被时浅渡一个人打败,真够离谱的。” 他又素来跟张凯乔不合,这是在□□裸地嘲讽张凯乔。 张凯乔实力不强,又没有为天哲会立下多少功劳,却因为哥哥张凯明是天哲会的副会长,就给这么一个弱者安排了六七个下属…… 他是天哲会的元老,很受会长倚重,对天哲会很有感情,自然是不满,觉得天哲会哪天要是倒台了,八成就是从张凯乔这里开的头,所以处处挖苦。 可这回没用张凯乔反驳,翟一就开口了:“你又没有跟时浅渡碰上过,还是少说两句吧,时浅渡的实力确实不俗,不过……她很少在战斗中使用「幻化」也是真的。” “没准,她身上还有其他异能。”一直没说话的张凯明忽然开口。 张凯乔赶紧跟着点头:“是啊,她用刀的实力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人,肯定还有其他异能。” “呵,你们可得了吧,打不过就说她有别的异能,难道研究中心的情报还能有误不成?”光头出言嘲讽,“要我说,你们几个上次就应该趁她体力不支直接回头解决了她,现在可倒好,她身上积攒的晶体越来越多,而我们呢,不仅损失了兄弟,还丢了晶体!”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他的话,而变得越来越压抑,颇有些剑拔弩张之意。 他凉凉地扫一眼张凯乔,一点儿也不给张凯明面子,啐道:“你带人办事,就没有一次顺顺利利地成过。” “你……!秃子,你之前说什么我一直没说话,你别太过分了!” 房间里不仅有下属在,还有不少研究中心的人,张凯乔的面子终于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脸色涨的通红,站起来一脚蹬在椅子上,满是怒容。 “我很过分?”光头轻嗤一声,反问他道,“因为我说了实话吗?” “……!” 张凯乔咬咬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光头说的确实都是实话,他带人还没怎么成事过,可……那都是有原因的啊!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他上不来下不去,牙齿咬得越来越紧。 简直像是被人扒光了丢到大街上一样,羞耻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张凯明拉拉他的手腕,为自家弟弟找补道:“我弟弟的异能确实不便战斗,在任务方面不是很出彩……” “是,战斗不出彩,只适合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光头满脸鄙夷。 “偷鸡摸狗?”张凯乔的声音有点抖,一拳重重地锤在桌子上,冲动道,“我能用我的异能把时浅渡手上的晶体偷过来,这也算偷鸡摸狗吗?” 他说完,才发觉有些冲动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时浅渡啊! 他怎么把这种话说出口了呢? “哈,好啊。”光头冷声一笑,“那我拭目以待,如果成了,我自罚三杯,为我有眼不识泰山,跟你道歉赔罪。” 他这话,压根就没觉得张凯乔能成。 张凯乔本来还想找补几句,最后不去偷晶体,却因为光头的话满口应下。 “这可是你说的!你到时候说话算话,可别后悔!” “凯乔。”张凯明蹙着眉头拉住自家弟弟,想让张凯乔坐下。 谁想张凯乔甩开他的手,赌气似的死死盯着光头:“我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就行动!” “今天不行。”张凯明立刻否定,“咱们的人还没到齐,也缺乏部署,今天就贸然行动,必然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他因为关心弟弟,所以日夜兼程地往比费郡赶,比天哲会的其他人早到一步。 张凯乔在光头不逊的眼神下,晃了晃哥哥的手臂:“哥,你放心吧,我的异能很难被发现的,就算发现也肯定能及时逃跑。” 对于逃跑,他还是很自信的。 更何况,上次碰到时浅渡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暴露自己的异能。 “既然他想去,那就让他去吧。”沉默许久的翟一终于开口,“我们研究中心有瞬身能力者,可以帮助在他最危险的时候逃脱。” 听了这话,张凯明凝重的脸色才逐渐缓和。 确实,弟弟的异能再加上瞬身,他也会亲自到附近蹲守观察,只是逃跑的话,问题不大。 他点点头:“好吧,那早做准备吧,尽量万无一失。” - 夜幕降临。 夏日的天暗得很晚,天黑时已经八点多了。 这个小世界里电力稀缺,蜡烛什么的也是昂贵的资源,大多数人都恢复了古代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日落而息。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时浅渡无聊得很,吃了晚饭早早地就躺上了床。 昏暗的灯光中,她双臂枕在脑袋下面,望着天花板发呆。 小傻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我意识啊。 他是因为精神衰弱、体力不支,为了低阶引丧尸攻城,又内耗太多,这才导致了自我意识削减。按理说,吃了一些晶体补充消耗,应该会慢慢恢复才对。 她是为了能让言珏自己亲手报仇,才没有对天哲会跟研究中心动手的,每天没有娱乐设施、没有好吃好喝,就算每天都有大把时间可以睡觉,她多睡几天也腻了啊。 虽然小傻子很可爱,但还是去搞事情更有意思。 床铺一沉,有人爬了上来。 言珏手脚并用地蹭到时浅渡身旁,紧紧挨着她躺下,担心地问道:“阿时,阿时,今晚没看到你吃东西,你不饿吗?” 他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很懂事,知道心疼人。 “我不饿,没事,明天早晨再说。”时浅渡回。 其实她是有点吃不下去面包了。 “真的吗?”小丧尸一翻身,苍白的手臂自然地圈住了她的腰,“我还留了几个晶体,阿时如果饿的话,可以吃那些。” 他有些不信时浅渡的话。 不吃东西,怎么可能会不饿呢? 他差一顿饭就饿得不得了了。 “真的。”时浅渡拍拍他的手,“睡觉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小丧尸点点头,很主动地去关灯,然后滚到时浅渡身边,在黑暗中说道,“我想让你抱着我睡。” 时浅渡好笑瞥他一眼:“不嫌热了?” “不嫌。” “但是我嫌热。” “……好叭。” 小丧尸鼓鼓腮帮子,又老老实实地滚回了自己位置上,跟时浅渡拉开距离。 他一向听话,从来不做时浅渡不喜欢的事情。 他想,要做一只被阿时喜欢的小丧尸呀。 所以不能惹阿时不高兴。 房间里的灯熄灭很久了。 言珏已经进入了美美的梦乡。他喜欢趴着睡,薄毯下面,双腿微曲地团呼在一起,一只手搭在眼前的枕头上,小口微微张着,一呼一吸间,软嘟嘟的唇轻轻地动。 而时浅渡睡觉十分老实,睡姿也工整,就直直地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腰腹之上。 嗯……就是被人放进棺材里的那个姿势。 这样的夜深人静之时,房间的一面墙上诡异地扭曲,好像有什么融入了墙体中,挣扎着要从墙体里逃出来。 先是两只手臂和膝盖凸出,接着整个人的身体悄无声息的融过墙体,来到室内。 脱离墙面后,却瞧不见人影,好像刚才从来就没有人出现。 张凯乔进入房间后,没有立刻贸然行动,而是站在墙边观察几秒时浅渡和言珏的情况,发现他们确实已经睡着,呼吸非常平稳后,这才开始小心地在房间中摸索。 时浅渡睡觉换睡衣,所以其他衣服就挂在墙上的粘钩上,一摸就能碰到。 摸到衣服,他喜出望外,连忙屏息往口袋里摸去。 不是这个口袋。 也没在这个口袋。 这个也没有…… 他摸遍了衣服口袋,都没有找到晶体。 房间里有个不大的柜子,他蹲在柜子前,把手放在柜子上,不出几秒,手指就缓缓融入了柜子,手臂伸了进去,慢慢地摸索。 还是没有。 找遍了房间里可能放置晶体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晶体。 紧张和高温的同时作用下,张凯乔的额头上已经都是汗水。 晶体究竟在哪? 如果他摸索的这些地方都没有,那只可能是在……时浅渡的身上! 他可不敢上手在时浅渡身上摸来摸去的,把人弄醒了,他很有可能逃不掉。 难道这次就要无功而返了吗?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如果就这么回去,光头将会怎么嘲讽羞辱他。 牙齿狠狠地咬在一起,他纠结片刻,把目光投向言珏。 言珏这小子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可能是在研究中心被人折磨的不正常了吧。当年虽然是他跟他哥最初背叛了言珏,可提出把言珏送到研究中心换取利益的,可不是他们兄弟二人。 天哲会里,害怕言珏报复的,应该有不少人吧。 如果他能借此机会把言珏送去见阎王……肯定是大功一件。 他深吸一口气,从绑腿上抽出一把利刃。 接着,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举起匕首,直接刺向言珏的心脏! 就在此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猛地抬起头,心脏砰砰直跳。 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双锐利的凤眸,像是瞧死人一般看着他。 一时间,毛骨悚然,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全都蹿了出来。 怎么可能! 他现在可是隐身状态啊! 时浅渡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看到他的啊。 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抓住他的手臂? 巧合,一定是巧合。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只要挣脱手腕,时浅渡就不会再抓住他了。 时浅渡凉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自我安慰:“我刚才一直想知道你到底在找什么……没想到,你会在我眼皮子低下动手,真是个不怕死的。” 言珏被她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阿时?你在和谁说话。” 张凯乔心下觉得不妙,想打开灯示意潜伏在街对面,随时等待为他接应的大哥,不想被时浅渡一巴掌拍开手臂,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他没有做好准备,脑袋就猛地磕在地面,发出一声钝响。 疼痛袭来,他“草”了一声,身上的隐身消失,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逐渐显现出人形。 “啊,是他!”言珏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说阿时的坏话,还想把他从阿时身边掳走! 而且,每次看到这张脸,他心中总是闷闷的,好像很悲哀,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讨厌这个人。 “哥!大哥!”张凯乔扯开嗓子大吼。 这楼的隔音很一般,对面应该能听到。 “呵,放弃吧,在你走进我房间的那一刻,我已经给这个房间设置了结界,别说是你哥了,就是能洞察整个旅店的旅店老板……也很难察觉异样。” 时浅渡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脸色微凉。 在熹微的光线中,她唇畔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极为可怖。 “你……!你放开我!”张凯乔大吼。 他看上去是在用力挣扎,而挨着地面的身体却在动用异能,想要渗透到地板中逃脱。 可腰背渗入地板后,却像是被什么拦截住似的,无论怎么都没法继续往下。 难道是因为时浅渡口中的结界?! 「幻化」是绝不可能制造出结界的,时浅渡究竟……有多少种异能?! 此时此刻,张凯乔望着时浅渡看戏般的表情,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孤立无援,不可能有人来救他了。 他逃不掉了! 惶恐漫上心头,一点点地把理智吞噬,头皮都在发麻发颤。 那张娃娃脸上的表情有些走形,他疯狂地大吼大叫:“时浅渡……!你他妈放开我!不,不对……你饶了我,别杀我,我不让我哥找你的茬了!我让我哥离开!” 这副惊惧求饶的模样,跟最初“姐姐”“姐姐”地称呼时浅渡时,判若两人。 “一而再,再而三……我还等你三而四吗?” 时浅渡弯弯唇角,直起身来,拿起墙上挂着的漆黑长刀。 拇指一顶,刀刃出鞘一寸。 - 张凯明在旅店对面焦心地等待,时不时地往时浅渡的房间往几眼。 依然是一片黑暗,没有开灯,也没有声响。 自家弟弟已经进去快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动静,这实在不太正常。 “别着急,灯没有亮,也没声音,应该还在找东西。”翟一在他身边,双手抱胸。 他跟张凯明兄弟有些私交,跟张凯明的关系更熟一点儿。至于张凯乔嘛,关系比较淡,毕竟……一强一弱,谁也不会更喜欢那个弱者。 张凯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过翟一说的在理,旅店老板在外面设置的结界封闭性并不强,只能感应有人进入与否,如果真被发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他紧蹙着眉头,死死盯着时浅渡的窗户。 这时,里面忽然亮起了暖橘色的昏暗灯光。 他立刻起身,右手上蓦的燃起炽热的烈焰。 可是想象中的争吵打斗声并没有出现,他只看到破旧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模样精致漂亮的女人站在窗前,侧头看向了他,然后微微勾起唇角……笑了。 身上汗毛耸立。 张凯明立刻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弟弟可能已经出事了!! 滔天的愤怒奔涌而出。 手上火光瞬间燃得更旺,一拳挥向时浅渡—— 炽热的火焰拧成一股爆炎,在空中划出一道可怕的痕迹! 翟一暗骂一声:“张凯明!” 尽管张凯明是天哲会的佼佼者,可他亲眼见识过时浅渡的实力,单单他们两个人硬碰硬,绝不是时浅渡的对手。 “我可以叫人将你弟弟瞬移过来,你别轻举妄动啊!” 爆炎被几道锐利的剑气消散在空中,露出时浅渡持刀的身影。 她懒洋洋地笑着:“这就是言珏的能力吧?” 张凯明被她这话瞬间惊醒,从失去理智的愤怒中脱离。 他回头看向翟一时,张凯乔的身体已经通过提前设下的符咒,被瞬移到了翟一身边。 那具身体还是温热的,但胸口已经被人挖了个洞。 晶体被挖走了。 大脑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都摇摇晃晃地模糊起来。 张凯明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他的弟弟? “凯……乔……” 他终于干涩地出了个声音。 “凯乔!!!” 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街道。 眼泪从眼眶里滚滚而落,痛苦的模样叫人不忍直视。 “张凯乔,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翟一连拉带扯地把张凯明往回拽,低声在他耳畔道,“你身上的火炎晶体没了,拿什么帮你弟弟报仇?!” 他的话终于拦住了张凯明。 两人一同抬着张凯乔的尸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离开之前,张凯明死死盯着那扇窗,看到皮肤苍白的半大少年就站在窗前,微张着口,呆呆地望着泪流满面的他。 言珏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在他眼里,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啊。 我一直把你当哥哥,把你们两个都当做最亲近的人。 这就是亲人和外人的差别对待吗? 原来你们一直把我当外人呀。 …… - “唉,想多留他们几日,非要过来找死,现在的人呐……” 时浅渡落在床边,瞧着二郎腿,一脸的不正经。 她正用布一点点地把沾血的晶体擦干净,在轻轻的摩擦下,晶体没了污浊,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晶莹剔透,几近透明。 “啧啧,那种黑心人,晶体竟然这么透亮。” 嘲讽地叹了一声,她抬头瞧向依然立在窗前的小丧尸。 “怎么还在那,想什么呢?” 小丧尸终于拉上窗帘,几步来到时浅渡身边坐下。 “没什么。”他直来直去地回答,双腿离开地面在空中来回舞动,“就是看到他们,忽然觉得有些……唔,悲哀,还有些痛快,反正挺复杂的,阿时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呵,挺好的。”时浅渡抚抚他的后背,“对你来说是好事。” 对从前感觉到熟悉,大概是慢慢地就会恢复了吧。 “你说是好事,那肯定不差。”言珏点点头,从来不怀疑时浅渡的话,口齿不清地含糊道,“那我不想了,睡觉吧,好困呀。” 他眯起双眼打了个呵欠,面露倦容,窝回床上,拉扯几下时浅渡的衣袖。 “阿时,睡觉,睡觉。” 被人扰了清梦,时浅渡也困,便顺着他的拉扯躺回床上,看着小丧尸拉起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轻轻地笑了一声。 揽着细腰的手臂稍微紧了一点。 …… 一天两天吃面包饼干可以,三天四天吃面包饼干也还凑合,可连续一周这么吃之后……时浅渡彻底绷不住了。 好难吃啊。 她想吃大鱼大肉,想见油腥! 每天都没有肉吃真的太痛苦了啊啊啊! 可是这个世界几乎就没有新鲜的肉品食材,不是已经变异,就是早早地被人们吃了个干净,若非说哪里有……可能就是一些大的集团组织中,还在自己的地盘里蓄养些好养活的牲畜。 时浅渡寻思着,哪天肯定要去找点肉吃。 她揉了揉空落落的肚子,实在不想吃面包了,便翻身起床,打算出去拿晶体换点米面青菜。 当然,如果能有个鸡蛋、有点植物油就更好了。 “我出去找点吃的,你不要乱跑。”她嘱咐言珏道。 “嗯嗯,我在这里等阿时回来。”小丧尸乖巧点头。 住在比费郡,好就好在,无论是什么都能买到。只要钱给到,别说是米面青菜,就是人类的晶体,都能在黑街上换到手。 不好的吧,就是……随处能见到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 能常年混在比费郡的,大都早就是铁石心肠,就算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在眼前被杀,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不是麻木,就是狠心。 时浅渡刚打开旅店大门,就被一片黄沙扬了脸。 “……” 她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抹掉眼角的沙粒,看着外面你来我往厮杀得腥风血雨的两波人马,长刀一挥而就在地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打架滚一边去打。” 两方硬生生地被她的攻击隔开,盛怒之中纷纷猛地瞪向时浅渡。 然而在看到这张脸时,一脸盛气立刻蔫了下去,主动给眼前的女人让开了道路。 时浅渡住在郡上有一阵了,常在这一片混的,谁不知道时浅渡不太好招惹,更何况也没人想在这个时候跟她扯上关系——她打了天哲会的人,天哲会早晚会找她算账,跟她沾上关系,没准哪天就被麻烦找上了,到时候连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时浅渡每天都给小丧尸找吃的,攒了不少晶体。 没过多久,就成功换回了一小把叫不出名字的绿叶菜、一小口袋杂粮面粉、一颗鸡蛋还有一点看上去有些浑浊的油和盐。 郡上的人大都一两年吃不上鸡蛋了,看到她明晃晃地拿着,都忍不住直流口水。 “小年年,下来给我当苦力了。” 时浅渡在一楼楼梯处,扬着脖子往楼上看。 没过几秒钟,一个苍白的小脑袋从楼梯口探了出来,冲她眨巴眨巴黑漆漆的大眼睛。 呀,真的是阿时在叫他! 之前阿时总是叫他小傻子,忽然叫他名字,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阿时叫他名字可真好听啊。 “我来了!” 小丧尸蹦蹦跶跶地顺着楼梯走下去,还剩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欢快地伸出双臂跳了出去,一下子扑到了时浅渡的怀里。 他裂开嘴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阿时需要我做什么?” 时浅渡拉着人走出楼门,来到了背阴面。 这曾经的宿舍楼是“回字形”的,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一角堆着许多不锈钢架子,以前在这住宿的学生们都喜欢在回字空地上晾衣服,如今几年过去了,那些破旧衣架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上面积了一层土。 空地中用砖头架起了一口大铁锅,另一边,一些零零碎碎的柴火被蒙在巨大的塑料袋子下面。 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太阳能充电版,需要把太阳能转化成热能再转化成电能,吸收的能量不足以用来使用大功率电器,久而久之,从前的电器早就被人们抛弃了。 “你把那些柴火丢到灶台旁边。” 时浅渡指挥道。 言珏立刻很听话地抱起干柴,丢到灶台旁边,重复了几次,灶台旁堆起了一座小山。 “然后呢?” 他很希望自己能帮时浅渡多做一些事,所以非常积极。 “把一小部分柴火丢到灶台里面,咱们烧火。” 在言珏抓了几根木柴丢进去后,时浅渡拿着火柴轻轻一划,橘红色的火苗被点燃了柴火,很快便有淡淡的青烟悠悠飘向空中。 她指点着言珏一点点把火烧得更旺些,然而烧火确实不太容易,烟熏火燎的进步很慢。 如果言珏身上的火炎系异能没有被人抢走…… 她蹙蹙眉头,早晚要把属于小丧尸的那块晶体抢回来。 言珏似乎摸到了一点烧火的门路,一点点地把柴火往里放,既不量太大扑灭了火苗,又不至于太少而断了火,尽心尽力地帮忙把灶台烧热。 他侧身蹲在灶台前,半边身子被靠得发烫,滚滚浓烟呛得他一连咳嗽几声。 看柴火彻底烧起来了,才用手擦擦脸上、额头上的薄汗,转身向时浅渡邀功。 “阿时,你看,我烧好了,快夸我。” 时浅渡就没碰到过这么直白的人,叫人夸夸都这么不带虚的。 抬眼就瞧见言珏脸上被他自己蹭了好几块黑,大概是烧出的炭沾到手上,蹭的脸上到处都是,像个大花猫一样,看起来别提多滑稽。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蹭蹭小丧尸的脸,把他脸上的黑色擦掉一点,一边说道:“不错嘛小傻子,接着保持住,别让火灭了。” 阿时夸他了! 小丧尸喜滋滋地裂开唇。 他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火灭掉。” 时浅渡点点头,直起身子看向已经开始冒烟的大铁锅,面色凝重。 唉,该轮到她制作黑暗料理了。 她是真的不想吃自己做的东西,可现在这局面,除了自己做…… 看了看言珏,又叹了一声。 “你会做饭吗?” 小丧尸望着她歪歪头:“我可以试试。” 时浅渡:…… 那要不,试试? 接下来,进入了一个敢做一个敢吃的阶段。 倒油热锅,绿叶菜被眨眼间切碎,和杂粮面粉、鸡蛋、盐混合在一起,又加了些干净的水,成了一大碗面糊糊,接着,被言珏小心翼翼地倒进锅里。 “呲——”的一声响,很快就传出了香味。 时浅渡本来不抱有太大希望的眼神忽的一亮。 这味道倒是不错,难道,有戏? 鸡蛋菜饼很快被煎得两面金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言珏小心翼翼地把菜饼包好,递到时浅渡面前:“阿时,你尝尝。” 他在楼上的时候,看到有人类在这里做饭过,所以隐约能察觉得到,做饭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怕自己弄得不好吃,心里有些紧张。 阿时会觉得好吃吗? 他修长的手指扭在一起,干净的眼里藏着期待望向时浅渡,抿唇等着结果。 时浅渡小心地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几下,试试味道。 没想到意外的味道还不错。 火候刚刚好,既不会把两边煎糊发硬,又没有中间不爱熟的地方半生不熟,而且盐撒的刚刚好,不咸不淡,很和她的口味。 鸡蛋和油星味从口腔中蔓延开来,叫她没忍住“啧”了一声,心道还是有油更香啊! 她一边吃一边赞赏地看了言珏好几眼,口中模糊不清地夸奖道:“没想到你做饭还真有两下子,要是我来,绝对不是烤糊成个硬邦邦的大饼,就是里面黏黏糊糊地没弄熟。” 哇,阿时觉得他做的好吃诶! 言珏眼里晶亮,像是盛着星光,立刻接话道:“那,我以后每天都给阿时做吃的。” 他又拿脏兮兮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蹭了一脸黑。 时浅渡哈哈大笑,吃得心情非常愉悦。 只不过,笑着笑着,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难过——言珏现在是个自我意识薄弱的小傻子,都能在她的指挥下,用不怎么样的食材做出味道还行的食物来,她怎么就每次都是黑暗料理呢?? 看来,做饭这种事真的是需要天赋的,而在这方面…… 她连个小傻子都不如。 大概是上帝给人们打开一扇门,就会关上一扇窗吧。 也是,她已经这么强了,如果让她处处都厉害,对别人太不公平了。 她自恋地点点头。 - 他们吃饱了回到房间,就见到已经有人在房门外等候了。 来人眉目英挺周正,自带着一股凛然正气。简单干净的暗色衣裳包裹着他高大强壮的身体,看一眼就叫人觉得不好招惹。 此前来打搅时浅渡他们的,全都不怀好意。 言珏立刻皱起眉头,单纯的眼神变得警惕,拉拉时浅渡的衣服:“阿时,小心,又有坏人。” “等我?”时浅渡挑挑眉。 “是,我是符学义,有些事,想和你进屋仔细谈谈。”男人开口,自报家门,“我是……” “军方的人?”时浅渡接话,推开门,自顾自地走进房间,“我不会跟你去军方的,你如果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 末世之后,国家机器瓦解,军队也乱成一团散沙,有人就此分化出去,自立门户。 而关键时刻,军方出现了一个拥有「幻化」能力的异能者。 在当今,物资就是一切。 这就意味着,只要老老实实留在军方,就能保证最基本的衣食、武器,拥有一定自保的能力。很多人因此留在军队中,军方也逐渐安稳下来,不但没有瓦解,反而渐渐凝聚。 天哲会也是类似,尽管内部有些混乱,纪律远远不如军方严明,却至今没有瓦解,反而越来越大,成为普通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可见,「幻化」这个异能,就像是定海神针。 符学义扒住就要关上的门,语速加快不少:“「幻化」是最受人觊觎的能力,你既然拥有这个能力,就该知道无数人在盯着你的晶体,这几天你也遭到过袭击,天哲会和研究中心的真正实力并不止于此,定会找到合适的时机跟合适的方法卷土重来,你来军方,就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他顿了顿,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又道:“去研究中心只有死路一条,而你身边的丧尸,是跟天哲会有仇对吧?你们不可能去那边,我说的没错吧。” 此行他已经观察时浅渡有几天了,知道她现在境况危险,才选择来谈判。 按照上面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把时浅渡带回去。 如果时浅渡怎么都不肯配合,那他也只能感到很抱歉了。 “我为什么要选择哪一方?” 时浅渡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人,唇角勾了勾。 “我自己就顶一只军队。” …… 在比费郡住了一小段时间后,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家旅店中,有个不好惹的大佬带着一只小丧尸常驻。 人类大都欺软怕硬,所以很少有人敢找时浅渡的茬,尽管人们都知道她身上有好几块晶体。 笑话,那日天哲会的人被她剖开心脏挖了晶体的事都传开了,谁还敢去? 真敢去的,坟头草都半尺高了。 人们都不敢招惹她,又能通过系统实时看到言珏的情况,她也就不再把言珏管的那么严格,让他想出门玩就出门玩,只要不离得太远就可以。 言珏是个很有童心的小家伙,自己一个人也能玩的特别开心。 这时候人们没有手机电脑,一般就只能玩纸牌之类的。而他玩不明白,就蹲在旅店前玩泥巴,不亦乐乎的,在地上建起了一座“城堡”,弄得有鼻子有眼的,乍一看过去还挺像。 忽而,头上一痛,有石子弹到地上蹦跳几下。 他抬头望过去,只见几个淘气的小孩躲在墙后面看他,手里的石头也跟着砸过来,砸到他身上,一下下地疼。 “你们干什么呀。”他伸手挡住头,表情不解又可怜。 身为丧尸,身上的伤口会自动愈合,但痛感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砸他!” “我妈说他是傻子,我们把这个傻子丧尸赶走。” “他是丧尸,会吃我们人类的!” “看着他就不太聪明,原来真的是傻子啊。” “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言珏干巴巴地反驳,表情翘起来越来越可怜。 一块砖头砸过来,把地上的“城堡”砸倒,他没工夫注意,又生气又委屈地反驳着:“我不是傻子!你们别胡说!” 孩子们本来有点害怕丧尸,但看到对方根本不上来咬他们,只知道站在原地反驳,立刻哄堂大笑,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这样还不傻!哈哈哈哈哈!” “这也太蠢了吧!” “真不懂那个女的养个傻子丧尸干什么?” 不是的,他才不是傻子呢…… 言珏在心里反驳。 可他又一想,阿时确实总是喜欢叫他“小傻子”,他一直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可眼前这些人类也都笑话他是傻子。 他私下里没有跟其他人类交流过,所以从来没想过,人类就是这么看他的。 难道……他真的是个傻子吗? 一股又难受又闷痛的感觉从心口蔓延,他的呼吸越来越紧,难过的要命。 又有石头砸在身上,他也顾不得了,扭头就往旅店里跑去。 “阿时,我真的是个小傻子吗?” “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傻子,所以才总是故意捉弄我的?” “因为我是个傻子,你才欺负我的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湿漉漉的,又委屈又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6 23:59:27~2021-12-18 17:3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奶咖啡 28瓶;3741013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7 第六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正半靠半倚在床上看漫画书, 没有手机电脑,也就只有从之前留下来的纸质书能打发打发时间了。 小丧尸突如其来地趴到她身边,双手轻晃着她的手臂, 语气别提多急切。 他丧丧的,往日乌溜溜的大眼睛耷拉着, 其中酸楚难以言说。 时浅渡揽住他的腰, 手指蹭蹭他的鼻尖:“谁跟你这么说的?” “我……外面的孩子说我是傻子,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啊。”言珏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低低地嘟哝着, 惹人心疼。 “他们欺负你?” 时浅渡敏锐地发现他的额头红了一块, 看着像是被人砸的。 她顿时蹙起眉头, 用指肚轻抚了抚, 面色不善。 这帮熊孩子,言珏是丧尸都敢过来欺负了, 真是欠教训。 “是有人欺负我,他们拿石头砸我。”言珏问什么就答什么,只是他心思不在这里, 说完就又回到原本的话题,刨根问底地问道, “阿时,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因为我太傻了,你才总是欺负我……” 时浅渡见他这么执着,帮他捋了捋头发:“你不傻, 别听他们瞎说。” 不过这小丧尸还挺记仇, 说的她好像没完没了地欺负人似的。 她冲着言珏勾勾手指。 言珏最相信时浅渡的话,破涕为笑,顺从地凑了过去:“什么事啊。” 阿时说他不傻, 那他一定是不傻。 肯定是那几个坏孩子胡说,他讨厌他们。 “我什么时候总是欺负你了?”时浅渡假意拧着他的耳朵,狭长的凤眸眯了眯,“你给我说清楚。” 小丧尸被轻轻捏着耳朵,往一侧扬起脑袋,跟那双微眯的双眼对视后,迅速挪开了视线。 这个眼神好吓人,之前看到阿时这副表情的人,好像都死了。 他弱弱地开口,嘟哝道:“现在就是啊。”停顿片刻后,他又道,“不说这个了,阿时阿时,那些孩子欺负我,他们砸得我好疼。” 许是这些天来太了解时浅渡了,又许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他嘟哝完就立刻开始了新的话茬,非常直白地转移了话题。 那小表情可怜巴巴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嘁,你这小傻子,转移话题太生硬了吧。”时浅渡嘴上吐槽,但还是起身把漫画书扣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 敢欺负她家的小傻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指给阿时看!” 言珏“登登登”地小跑到窗边,往小孩子砸他的地方看去。 咦?人怎么都不在了啊。 “他们都不在了,跑掉了……”他的眉耷拉下去。 时浅渡没废话,直接从三楼翻窗下楼,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楼上传来小丧尸鼓掌的声音:“阿时好酷啊!” 妈的,她可太喜欢这小傻子的彩虹屁了。 从三楼跳下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能被他夸得真心实意。 时浅渡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察觉到有几个人正望着自己,她懒洋洋地扭头看去,发现几个衣裳脏兮兮的家长正拽着自己哭花了脸的孩子,站在旅店门里面看着她。 好像正要去找她。 见时浅渡下来,他们相互看了几眼,仿佛用眼神相互推诿。 ——你家孩子带的头,你赶紧上啊! ——要上就大家一起上,单单推我自己去算什么事? ——别废话了,赶紧的吧。 几人你来我往几次,终于有个年岁不太大的女人率先往前迈了两步:“那个,大佬……” 女人往前走,可她儿子不乐意,站在原地不肯往前。 她有点着急了,嘴里“啧”了一声,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压低声音暗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知不知道自己摊上事了,还不赶紧上前道歉!” 男孩立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跟着他妈妈往前走,嘴里哭着喊着:“我不要,我不要道歉……那个丧尸就是傻子,打他怎么了,我又没做……” “错”字还没蹦出来,就在时浅渡凉凉的注视下消了声。 他“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被那股肃杀之气震得有些说不出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妈妈见他又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地又打他屁股一下:“你这孩子,还往回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是真的害怕时浅渡会报复。 对付他们几个,时浅渡恐怕不过是刀起刀落的事。 时浅渡微瞌着眼皮,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两头的小孩。 双眼微微一眯,就透出彻骨的杀意压在他身上。 男孩头皮一紧,简直被吓哭了,却还是不愿意直白地道歉,故意用口齿不清的声音哭喊道:“哇……对不起……我、我不该……”他哭得打了个嗝,“不该说那个丧尸是傻子,也不该用石头砸他……哇……” 言珏在楼上也听到了他的声音,觉得有点耳熟,便从窗口探出了大半截身子,往楼底下看。 时浅渡看见他颤颤巍巍地挂在窗口,好像下一秒就要翻身摔个倒栽葱,心里忍不住一紧。 这小傻子,就算丧尸不会这么容易就挂掉,也别这么搞自己吧!! 她仰头冲言珏招招手:“年年,跳下来,我接着你。” 言珏想都没想,长腿一迈,就轻松跨过了不高的窗沿。 接着,直接脑袋冲下地朝时浅渡扑了过去! 喂喂喂!别总脑袋朝下啊! 时浅渡连忙张开双臂,在对方很大的重力下,把人抱了个满怀。 双手圈住小丧尸细瘦的腰身,旋转了两圈才慢慢地停下,把人放在了地上,伸手就在小丧尸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下次不准脑袋朝下。” “唔,知道了。”言珏点点头,圈着她的胳膊,偎在她身上。 时浅渡寻思,人家都主动过来道歉了,倒也不至于给人弄得缺胳膊断腿的。 如果能好好道个歉,也还能接受。 于是她揽住小丧尸的肩膀,说道:“跟我道歉没用,你们好好跟他道个歉,今天的事就算了。” 另外几个家长连忙拉着自家孩子,推到言珏面前。 “听话,快道歉。” 刚才道歉的男孩是个孩子王,他已经说了道歉的话,孩子们也就没那么抵触了,纷纷老老实实地冲言珏道:“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打骂你了。” 男孩本就不愿意道歉,就扭头看向一旁,语速极快地敷衍道:“对不起。” 他妈立刻在背后掐了他肩膀一下:“认真点。” 他抿抿唇,忽然猛地一甩手,又嚎啕大哭出声,一边抹眼泪一边逃跑,哭喊着骂道:“我已经道歉了,到底还要我怎样!他就是傻子,就是臭丧尸,他会吃人,是坏东西,我打他没错!” 他才不要跟一个丧尸道歉呢! 男孩的妈妈没能捞住他,看着自家儿子一溜烟地跑掉,脸色僵了僵。 继而陪着笑,尴尬又局促地看向时浅渡:“对不起啊,孩子他爸在末世之初就为救我们俩死了,我也没时间管好他,他实在不懂事,我代他跟你们道歉。我有「远视」的异能,如果你需要尽管吩咐我做事,不要钱,不要钱。” 她不是个强壮的女人,但凭借着「远视」这个异能和机敏的反应,一个人带着孩子躲避了很多危险,磕磕绊绊地勉强活到现在。 比费郡经常有人雇佣她帮忙探查情况,长住在郡上的人,也靠她预防丧尸对比费郡的攻击,所以,她在郡里的人缘还行,稍微有些良心的人,偶尔还会帮她一把。 “阿时。”言珏扯扯时浅渡的衣角,说道,“他们已经道歉了,可以了。” 反正他也不在意别人的态度,阿时对他好就可以了。 他刚才只是因为阿时才会那么难过。 时浅渡看他片刻,懒洋洋地摆摆手:“既然年年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散了吧。” 一行人连拉带扯地,赶紧带自家孩子离开。 男孩的妈妈也是,冲他们弯腰鞠躬后,很识相地回去了。 时浅渡在小丧尸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教育道:“嘁,你这小鬼,心软的人活不长,这个道理你还不懂?” “我这算是心软吗?” 言珏歪歪头,他只是看着那个女人,会觉得有一丝丝酸涩。 “没事,反正我有阿时呢,阿时会让我活好长好长的。” …… 这年头,夏天比冬天更难熬。 毕竟这几年来,人类死亡近半,留下来的衣服、被子,就算破烂,缝缝补补也还能穿用,冷就多穿一点;而夏天就不一样了,别说是需要出门混口饭吃,就算一整天不出家门不着太阳,在没有空调的高温中,也闷得汗流浃背,没有一天就臭了。 前两天明明凉快了些,可这两天又逐渐变得闷热,气温逐渐升高,能有三十七八度。 言珏怕热,可一旦玩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他在楼下玩泥巴玩了很久,终于玩够了之后,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小步快跑进旅店中,用一楼塑料桶里的水把手洗涮干净,这才爬楼梯跑上了三楼。 “阿时阿时,我回来啦。” 时浅渡靠在床边,双脚搭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看漫画书。 听到声音仰头看了看:“玩够了?” “嗯,我堆了个大城堡。” 言珏点点头,很主动地去拿放在桌面上的纸扇,凑到时浅渡身边就想帮她扇扇子。 他知道时浅渡对他好,所以听话又懂事,竭尽自己所能地对时浅渡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房间里时,经常帮忙扇扇子,每次都十分卖力,左手扇累了就换右手,右手也累了就再换回来,好像拿工资办事似的。 在开始扇风之前,他扯起自己身上的半袖,低头嗅了嗅。 啊,糟糕。 好像,味道不太妙。 他已经成了一只臭臭的小丧尸了QAQ 他连忙起身,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跟时浅渡拉开距离,瘦削的背脊贴上墙面,苍白苍白的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身上的半袖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也难怪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时浅渡抬头瞥瞥他,笑问,“躲我?” “不是的。”言珏赶紧否认,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他干巴巴地开口道,“我,我身上臭臭了,该去洗澡了,阿时可以陪我去吗……?” 这小丧尸,一如既往地爱干净。 时浅渡轻笑一声,把手里的漫画一合:“行,那走吧。” 为了小傻子的安全着想,也必须跟着去啊。 她可不想看到小傻子被人欺负。 森林里比城镇中要凉快好几度。 大片大片的枝叶将阳光遮挡,走在树荫下,一阵阵微风吹过,舒爽多了。 要不是讨厌的蚊虫太多,时浅渡简直想在这边常住。 言珏远远地见到溪水时,就高兴得不得了,脚步愈发轻快,几乎要飞奔起来。 “你先去吧。” 时浅渡见他兴奋,扬扬头示意他先过去。 得了话,小丧尸撒腿就跑,连衣服都没脱,就欢欢快快地“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微凉的溪水顿时包裹住每一寸皮肤,驱散夏日的燥热。 他扒着岸边的石头远远地朝时浅渡招手:“阿时阿时,河里好凉快的,你也快来。” 话音刚落,腿上就蓦的一疼,让他痛呼出声。 “啊……!” 眨眼的功夫,清澈的溪水中就散出一片猩红的血迹。 竟然有水生的变异兽潜伏在这里,一有动静就立刻疯狂地撕咬! 变异兽猝不及防地把言珏拽进水里,言珏惊慌中吸了口气,顿时被水呛得够呛,在水里挣扎扑腾几下,溅起一片水花。 时浅渡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却见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被丢上了岸。 接着,身上沾满了血迹的小丧尸从河里探出身子,手上还攥着一枚血糊糊的晶体。 他瞬身湿漉漉的,重重地咳嗽好几声,还吐了口水。 明明是他徒手把变异兽撕裂了个稀巴烂,看上去倒像是他被欺负了一样,可怜巴巴地冲时浅渡伸出双臂:“河里有东西咬我,好疼的,阿时你抱我。” 时浅渡:………… 那只变异兽可能更疼一点。 这小傻子,被人类用石头砸一点不反抗,现在反而能手撕变异兽。 不过想想也是,第一次见到言珏,他就徒手从一只变异兽身上取走了晶体。是因为言珏在她眼前傻乎乎的,太乖巧听话了,久而久之才让她有一种很弱的错觉。 她扶着言珏爬上了岸,嘴里吐槽:“你这小傻子,有这么强的攻击力,就在那几个小孩子砸你的时候打回去啊。” 让几个小孩子砸得身上红肿好几块,真是的,让她怪心疼的。 “他们是人类啊。”小丧尸扁扁唇,说得天真,“阿时就是人类,对我这么这么好,我觉得其他人类可能也没有那么坏吧。” 时浅渡一顿,忍不住轻叹。 真是个傻善良的小鬼,怪不得被张凯明和天哲会害的那么惨。 “笨蛋,别人能和我比吗?” 言珏呆呆地怔了一秒,继而很认同地点点头:“唔,确实不能和阿时比,阿时聪明又强大,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没人能比得上阿时。” 时浅渡被彩虹屁哄得倍儿开心。 她胡乱揉揉小丧尸湿漉漉的头发,把发丝往脑袋后面背去。 “还疼么,我看看你咬到哪里,恢复了吗?” 言珏不懂套路,不会故意说疼,让时浅渡心疼自己。 他实诚地摇摇头:“不太疼,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 “真的假的?” 时浅渡扬扬眉头,就她看见的出血量,没在腿上穿透个窟窿就算是不错了。 她不放心,眨眼间就幻化出一把匕首,将满是血污的裤腿撕开。 “你又撕我衣服……”言珏巴巴地说着,看到时浅渡盯着自己裸露着的腿看,脸颊莫名有点发烫,脚趾微微曲起,“你、你别看了。” 阿时这么盯着他看,他觉得好奇怪,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欢喜。 他手上推搡着时浅渡的的胳膊,却并不真的用力;嘴上说着不叫人看他的话,双腿却不自觉地摆出一个更漂亮的姿势。 那双腿又长又直,膝盖微曲,脚背有些紧张地绷直,毫无瑕疵或伤痕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漂亮得像是油画中芭蕾舞者的完美身段。 他能感觉得到,时浅渡在看他。 心脏砰砰地跳动着。 阿时一会儿会说些什么呢? 会不会夸他很好看呀。 从前阿时夸过他的眼睛漂亮,应该也会夸他的腿吧。 他兴冲冲地想着,耳尖不住地薄红。 “小傻子,你现在身上不止臭臭,还都是血腥味,快去洗干净吧……” 时浅渡的话,把言珏头脑中的幻想一下子轰成渣,突然就掉进了地狱。 那一瞬,他又闷又气,脸色红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人“揭短”,还是为自己刚才的幻想感到羞耻。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气,委屈还难过,但就是不开心。 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若硬要说的话,就像是——花大价钱剪了个头发,开开心心给对方看,对方却半点变化都察觉不出一样。 小丧尸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跳进水里背对着时浅渡,不再跟她说话,赌气似的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来。 染着明显血迹的衣服,被他一件件地丢在旁边。 纤瘦却蕴含着极强力量的身子展露出来,他虽瘦,却不像最初见面时那样干瘦干瘦的,涨了些肉,身上的线条变得流畅。 背脊上,漂亮的蝴蝶骨随着他的动作时显时隐。 往下看去,腰间也没有一丝赘肉,水珠顺着那诱人的弧度缓缓滑落,最终没入水里。 时浅渡移开些视线,又移回来。 见小丧尸一直没再开口,她问道:“不高兴了?” 呀,阿时还能发现他的不开心了。 果然还是关心他的吧。 言珏心里的气顿时消散了大半,有些美滋滋的。 不过他没回头,也没应声,自顾自地清洗。 “年年,真生气了?”时浅渡又唤了一句。 就、就算阿时这么温柔地叫他名字,他也不会开心的。 言珏给自己鼓气。 平时总是阿时欺负他,这次他真的不开心了,一定要忍住十分钟不理阿时! 啊,十分钟是不是太久了些? 不然就五分钟吧。 可是,五分钟就是三百秒诶,好像还是太久了。 嗯…… 那就三分钟吧! 忍住,三分钟后再搭理阿时,也算是惩罚阿时啦! 小丧尸一边擦洗身体,一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碎碎念着,背影摇摇晃晃的,特别有趣。 时浅渡望着他想笑。 小傻子怎么能可爱成这个样子啊!! 她轻咳一声,继续抛出诱饵:“唉,本来还想问问你需不要擦后背的,看来你是不需要,那我就先走了……” “不行!不能走。” 言珏一秒转身,直接把自己那三分钟的坚持抛到了脑后。 他快走几步来到岸边,漂亮的黑色大眼睛中全是开心和期待:“阿时给我擦后背。” 噗嗤。 时浅渡没忍住,轻笑出声。 啊……怎么连三分钟都没有坚持住啊! 言珏在时浅渡的笑声中,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没能成,有些懊恼,整个身子沉在水里,只有一双手臂伸出来,死死抓住她的裤脚。 “我需要,你不能走。”语气软乎乎的,有点像是在撒娇。 “好吧,那我不走。” 时浅渡脱掉鞋子,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双脚泡在凉凉的水里,一阵舒坦。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50ml的沐浴露,冲言珏招招手:“过来,用沐浴露洗一下吧。” 透明的沐浴露从罐子里挤出来,加水揉搓一下,出来很多丰富的泡沫。 言珏站在她身前,感觉着香香的泡泡在自己头上揉搓,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笑得特别开心,一下子就把之前的不愉快甩到了一边。 “哇,这个好香啊。” “好闻吧,可惜没有搞到洗发液,就拿沐浴露凑合一下好了。” 时浅渡帮他简单用指肚搓搓头皮。 现在好多人洗澡不用洗发液,甚至连香皂都不用,一次两次清水洗头还凑合,时间久了,根本就洗不干净。 可能是用指肚搓头皮太舒服了,小丧尸竟是微微眯起双眼,身子往前一扑,挤在时浅渡双腿之间,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喂,你别把我衣服弄湿了。”时浅渡提醒。 “河水这么凉快,你也下来一起吧。” 言珏扒在她腿上,顶着一头雪白的泡沫,仰头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好像是在邀请。 嘴里的话那么惹人遐想,眼神却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时浅渡喉咙一滚,揉搓头皮的手顿了顿,半晌才继续。 “……不了,在野外不太好。” “什么?” “没什么,你给我转身。” …… “醒醒!大家都醒醒!” “有大批丧尸往这边袭来了!” “大家快醒醒!” “咚咚”的撞击声,在比费郡中传开。 女人挨家串巷,用尽全力地大声吼着,声音很快就变的嘶哑。 漆黑的夜晚中,一户户一家家中亮起暖橘色的光,远远看去,一片星星点点。 “什么情况?” 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男人皱着眉头,打了个呵欠。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任谁都会有些起床气。 女人停在街上喘了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答道:“我用异能看到,两公里外有上千只丧尸正往咱们郡袭击过来,还有一只高阶丧尸混在里面,那些低阶丧尸应该都是在他的操纵下才聚集起来的!” 她正是拥有「远视」能力的男孩母亲。 “我草,高阶丧尸?你没看错吗?” 男人脸上的不悦顿时消散,继而涌上惊恐。 高阶丧尸一共也没几只,一个人的实力堪比一整个军团,再加上成百上千的低阶丧尸,战斗声和血腥气恐怕还会把附近的变异兽都吸引过来…… 他们比费郡就算没有全军覆没,也留不下多少活口。 “我不会看错的,肯定是高阶丧尸!”女人说罢,继续往前跑,“大家快醒醒!” “他妈的,一年多没有丧尸大面积攻击比费郡了,今天怎么就来了!” “爸爸,我害怕……” “别害怕,有爸爸和其他叔叔阿姨在呢。” 平日里,比费郡的人们相互看不顺眼、虎视眈眈,而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很少有人再去顾及以前的恩怨,全都大半夜醒来,收拾武器、布置防御,共同面对敌人。 比费郡没有坚固的城墙,但常驻郡中的人们也准备了不少防御工事。 原以为那些路障、陷阱等等能顶上个半个小时,却不想丧尸大军未到眼前,就有数不清的藤蔓从土地中破土而出,路障被轻而易举地高高举起,陷阱则被提前触碰,扫平了机关。 一路上畅通无阻。 丧尸们闻到新鲜的人味,嚎叫着往前冲,逮到人张嘴就咬。 比费郡里也住着不少异能者,普通丧尸对他们来说还算容易解决。 强壮的男人幻影一般飞蹿出去,转瞬之间就用双刀砍掉了两个丧尸的脑袋,血肉飞溅。 丧尸砍掉脑袋并不能彻底死亡,除非脑袋被爆成渣渣,又或者是心脏中的晶体被挖出,才会彻底停下动作。 不过没了脑袋,他们就看不见东西,也没法咬人了。 男人熟练地用刀剖向心脏,用毕生最大的力气将那他们的心脏挖出。 不远处,身形高挑的男丧尸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随着他的脚步,一串串藤蔓从地底下拔地而起。 双刀男人的双脚刚一落地,就被钻出土地的藤蔓缠绕住腿脚。还没等他挥刀斩断藤蔓,就已经被暴长起来的藤蔓高高卷起在空中! 手指粗细的棕色枝条有生命似的,一点点地把男人捆得越来越紧,几近窒息。 藤蔓上开出一朵长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只要一闭口,就能把人类的脑袋直接咬断。 电光火石之间,通体漆黑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食人花被一举斩断,端口处喷洒出一股红色的液体,有些像血液。 男丧尸动作一顿,微眯着眼睛看过去。 时浅渡拎着双刀男人的衣领,把人放在房顶上。 她甩刀,刀刃上的红色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溅到墙面上,竟是,燃起一小片白烟。 ……被腐蚀了。 这红色的液体,应该是食人花吃掉人后,用来腐蚀消化用的。 她眉头拧起一点儿,若不是她的刀比较特殊,恐怕在切开那朵食人花花茎的瞬间,普通的刀剑就已经被腐蚀掉了。 “这个家伙留给我解决就好,你去帮忙解决普通的低阶丧尸吧。” “好!那这里就拜托你了!” 双刀男人眼里有感激,下一秒,就刻不容缓地消失在了原地。 “阿时,你等等我。” 言珏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他看到丧尸们攻击人类,细瘦的手指在丧尸头上一个撕扯,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普通丧尸撕成肉泥,可见他的攻击之强。 “啊,今天不用阿时去辛苦帮我找食物了。” 他看到这么多丧尸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多食物啊。 “你怎么还出来了!”时浅渡蹙起眉头,“不是让你在旅店里等着吗?” 那家旅店的老板是比费郡中结界使用最好的,待在旅店里,应该不会有太多危险。 “我担心阿时。”言珏爬上房顶。 一直沉默的男丧尸,在看到言珏的瞬间,薄薄的唇角一扯,露出了狰狞又兴奋的笑容:“呵,他果然没骗我,这里有一只高阶丧尸,还是个脑子傻的。” 他舔舔唇,盯着言珏的眼睛不怀好意。 自从能力升级过两阶后,无论他杀多少人,都一直停滞在原地,已经两个月没有进展了。同为高阶丧尸的晶体,对他的能力提升有很大帮助,说不定能一举突破现状。 可惜高阶丧尸们的行踪不定,很难察觉,况且能力差不多的情况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棘手得很。 这次能有一只傻子高阶……正和他意! 数不清的藤蔓带着凛冽的杀气,从地底下翻涌而出,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向时浅渡和言珏袭卷过去! 藤蔓带着沙石泥土,扬得身上脸上全都脏兮兮的,险些迷了眼睛。 时浅渡一把揽住言珏的腰,把他带离攻击范围之外,长刀破空挥出几道剑气,把藤蔓斩断在空中,刀尖一卷,便将长长的藤蔓往南丧尸身上抛回去。 她把言珏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肩膀:“年年,你听话,赶紧回去。” “我……” 言珏本想说,他也想帮上时浅渡的忙,却在时浅渡认真的眼神中闭了嘴。 “好吧,对不起,我没听话跑出来了,我这就回去。” “你千万要小心啊,那个家伙不好对付。” 同是高阶丧尸,言珏的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都没话说。 他在时浅渡的视线中飞快离开了城门口。 几道藤蔓想从地底钻过去抓住他,却被时浅渡一刀斩断了动作。 时浅渡顺手挽了个刀花,站在城门口正中央,看着表情意外的男丧尸,轻轻一扯唇角。 “碰上我,算你倒霉。” 这个丧尸刚才看言珏的眼神不太对劲,她要赶紧解决掉祸害。 至于从他身上得到的晶体……就用来给小傻子吃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丧尸顿时大笑,几乎笑得岔了气。 他双手一扬,铺天盖地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甚至直接把无数房屋连根拔起,倒塌一片,发出刺耳的隆隆声! 原本碗口粗的藤蔓在他的控制下飞速膨胀,转眼之间就膨胀了数倍,即便十数人张开双臂,都不一定能将现在的藤蔓环抱。 时浅渡持刀欺身而上,身边的低阶丧尸们太碍眼,她便动用能力,在空中形成了无数利刃飞射出去,刺倒一片一片的丧尸。 那些藤蔓十分灵活,不仅能在空中随意转换攻击方向,藤蔓之上还能再生出分支,被强化后的藤蔓比之前硬度更甚,确实有些难缠。 正当时浅渡为了躲避分支攻击,而腾身在空中的时候,有人从隐蔽的角落飞蹿而出,锐利如刺刀的手指以非常刁钻的角度,直直地砍向了她! “铛”的一声重响。 时浅渡手持黑刀,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符学义——是这个看起来古板过头的军官,竟然在有人偷袭的时候帮她挡了一下,尽管她并不是很需要。 她在空中翻了几圈,稳稳落到地上。 符学义也随后落地。 对面,也站着两人。 一个是不知姓名的男丧尸,另一个,则是研究中心一身白袍的翟一。 翟一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他知道有军方的人联系过时浅渡,所以特意调查过符学义的资料。 “符学义!这不关你们军方的事,给我让开,饶你一命!” 时浅渡也对符学义的举动感到非常出乎意料。 她语气轻松,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喂,符学义,你是傻子吗?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等到我跟对方两败俱伤时,你再出现吗?” “看着天哲会和研究中心的人,勾结高阶丧尸袭击人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冷眼旁观。”符学义是典型的既古板又正直,说话时板板正正的,“你们研究中心,还有天哲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翟一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我们的事不用你管!时浅渡杀我兄弟,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为兄弟们报仇!” 时浅渡听他这话,终于想起了自己见过眼前这号人。 她恍然大悟地一拳击掌,道:“你不会是之前想要把我带走做人体试验,结果反而差点被我杀掉的人吧?” “你……!”翟一手背上青筋暴起,冷冷地哼上一声,“哼,时浅渡你别太嚣张了,你跟那只丧尸,活不了多久了!” 时浅渡一顿,猛地想到了言珏。 那个叫张凯明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 言珏一路往回跑。 身边一栋栋高高矮矮的楼房,被粗壮的藤蔓掀翻在地,像是硬纸板一样不堪一击。 “救命……救救我……” 一旁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言珏顿住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往变成了废墟的巷子里走去。 一大块碎裂的墙体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摇晃几下,最终还是撑不住重量,直直地砸向他的头顶。他敏锐地抬起胳膊,手腕一翻锤了过去,墙体顿时碎得四分五裂。 手背磨破了一小块皮,又很快地愈合。 他继续往里走,看到一个孩子被埋在废墟下面,脸色苍白又无助。 正是那天打骂他的男孩。 男孩听见脚步声,本来心中充满期待,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言珏。 他满是欣喜的小脸顿时变得刷白,心脏咚咚直跳,很想拔腿就跑,可惜他的腿被压住了,就连往后退半分都做不到。 “你……你别过来!” 他吓得说话直哆嗦,恐惧的眼泪在眼眶里积蓄。 妈妈,你在哪啊,你能看到我的对不对? 快来救救我吧,妈! 男孩在心里祈祷,在心里大吼,可没有奇迹出现,眼前被他打过的丧尸一步步来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在他身上投射出一道阴影。 他想说些讨饶的、道歉的话,可惜恐惧笼罩着他,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着双眼看着那只苍白的手冲他伸过来。 他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压在腿上的重物却突然一轻。 他怔怔地瞪大双眼,看到那个傻乎乎的小丧尸,用双手帮他抬起坍塌的墙体。 “我……你……” 他惊得说不出话,心间一软,热泪顺着脸颊就往下流。 这点重量对于言珏来说不是问题,他撑着墙体,自然而然道:“快出来吧,阿时说了,我们住的旅店会安全一些。” 男孩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谢你……” 他嘴唇颤抖,拖着剧痛的小腿爬起来。 言珏松手,身旁轰然一声巨响,激起一片粉尘。 尘土还未消散,压抑而冰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言珏啊言珏,事到如今你还在做这种自我感动的傻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8 17:32:58~2021-12-19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斯南、3741013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8 第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言珏蓦地转身, 往声源处寻找来人的踪迹。 然而转身的那一刹,带着寒意的声音又徒然在他耳畔响起:“你在看哪呢?” 来人膝盖一提,重击向他的腹部! 言珏下意识地用双臂格挡,仍然被撞飞十数米, 狠狠地撞在坍塌的废墟中才将将停下。 他低低地喘息着, 抬眼往四周扫去, 像是在寻找什么。 “别找了, 你救的那个小鬼,早就甩下你跑了。” 高壮的男人终于露了脸, 他留着光头,头皮上有一块巨大的疤痕, 凶神恶煞。 他对上言珏陌生的眼神, 轻蹙了蹙眉头。 看到他来, 言珏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这小子真的傻了、失忆了? 他没有和张凯明同时出现,就是怕言珏有诈。 言珏的年龄虽小, 但实力不可小觑,变成丧尸后, 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得到巨大的飞跃, 还会或早或晚地觉醒新的异能……像他们合作的那个高阶丧尸, 拥有的异能攻防兼备,几乎能以一己之力将一座城毁于一旦。 这样的强悍的攻击力, 他们不得不防。 而言珏既然能从研究中心里顺顺利利地逃出来, 又怎么可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 他们都觉得,或许言珏是故意装傻, 借此笼络到了时浅渡这样强悍的人,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做准备。 “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言珏, 今天都是你的死期。” 光头扛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胳膊上的肌肉疙瘩一块一块的充满力量感,稍一用力,就将狼牙棒在空中挥舞出一阵风声。 满是尖刺的武器猛地砸向言珏,所过之地无论是钢筋水泥还是砖头瓦块,全都被拍个稀巴烂。 言珏虽说呆头呆脑的不擅长战斗,但身体记忆能让他比普通人的反应快上几倍,再加上他速度很快,每次都能将将躲过光头的攻击。 “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不小心被狼牙棒的尖刺划过皮肤,撕扯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又在下一秒瞬间愈合。 “为什么?你还是去问阎王吧!” 光头发现他的愈合速度,眉宇间蹙起了个疙瘩。 看来必须要对他的脑袋一击毙命,或者精准地取出他的晶体才行……不然,这样的愈合速度几乎等同于不死之身。 迎面而来的狼牙棒带来一阵呼啸的风声,言珏身后就是墙壁,几乎没有可躲的地方。 他瞳孔微缩,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狼牙尖,用双手死死地推着沉重的武器,眼见着锋利的尖端就要刺到头上! 手背上青筋暴起,再一用力,竟是把一个狼牙尖硬生生地掰断了! 他趁机就地一滚,又躲过两次袭击。 阿时在哪啊,他好想阿时啊。 如果是阿时在,一定能秒杀掉这个讨厌的人类。 他有些急促地喘息着,视线在废墟中乱扫,妄图找到一件顺手的武器。 “年年!” 清亮有力的声音吸引了言珏的所有注意力。 这个名字只告诉过阿时,所以肯定是阿时来了! 他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时浅渡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蹲在废墟顶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她一身血迹,跟言珏对视时,唇角一挑。 “阿时!你来啦。” 言珏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去,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扬起灿烂又依赖的笑容,一下子扑到了时浅渡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拦住她的腰。 “阿时,你打他,他欺负我。” 他伸手指向距离不远处的光头,软嘟嘟的唇鼓了鼓,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揽住他的腰:“别着急,我帮你打回去。” “嗯!”言珏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我就知道阿时会来救我的!” 他的语气里有些小雀跃,声音又甜又软。 不过,好奇怪啊,阿时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儿,浓重的血腥之下,没有那股又甜又好闻的草莓牛奶香气…… 他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猛地瞪大双眼。 时浅渡手中那把银白的锋利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言珏的心脏! “咳咳……阿时……?” 言珏当即吐了口鲜血,彻骨的疼痛从心脏处钻向五脏六腑,疼得他喘不过气。 不可能。 阿时不可能这么对他。 他的眼眶中浮现出泪水:“你……你到底,是谁?”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的异能了啊,言珏。” “时浅渡”的脸和身形逐渐扭曲,在言珏面前变化成了另外的模样。 正是张凯明。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笼罩住言珏,他拼尽全力想要挣开眼前人的桎梏,却被人一把掐住脖颈,狠狠地按在墙上! “唔……你,放开……” 他拼命挣扎,可是最脆弱的心脏处被深深刺入一把匕首,叫他很难用出原本的力气。 “言珏,你可真是幸运啊。” “同样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你就觉醒了人人羡慕的火炎系异能,可我跟凯乔两个人,拥有的异能都根本不适合战斗,永远只能做些打探情报的事,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谁不想拥有你这样出色的异能呢?我要是有你的异能,我绝不会比你差!” “本以为你变成丧尸就结束了,可你又成了万里挑一的高阶丧尸,拥有完全的自我意识。那可是高阶丧尸啊,操纵低阶丧尸,觉醒更出色异能……研究中心那种城墙铁壁一样的地方,都能让你成功地逃脱出来……你这是多幸运啊。” “就算如今变成了个真傻子,还有时浅渡这样的女人愿意养着你、护着你……你凭什么?” 张凯明的表情愈发狰狞愤怒,盯着言珏的猩红双眼里全是恨意和嫉妒。 都是言珏,弟弟才会死在时浅渡手下! 言珏和时浅渡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往前探一点头,报复似的在言珏耳畔低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高层里没有一个人对你有好感,那时候所有高层会一致同意把你用来和研究中心做交易么?” 说完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下一秒,属于张凯明的脸一阵扭曲,转眼就变成了言珏作为人类时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我们关系那么「好」,我会顶着你的脸胡·作·非·为……” …… “哇,那边有烟花!” “好漂亮啊!” “嘘——你们别说话了,想把丧尸招过来吗?” “真好看……” 橘黄色的火光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道漂亮的线条,像是烟花炸开在空中,绚烂夺目。 废土年代的孩子们,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烟花了,全都被吸引了目光。 他们不知道的是,“烟花”坠落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火海。 “烟花”从空中砸向地面,碰到密密麻麻的藤蔓上,瞬间燃起大火,火星飞溅。 本来在数量和面积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枝叶被火焰灼烧地往后退去,留出了剩下一堆堆焦炭和依然燃烧着的小火堆。 有新的藤蔓从地底上长出,围城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半圆形,妄图用隔绝空气的方式将火熄灭。 然而半圆形的藤蔓刚一离开,原本已经熄灭的火焰就再次自己燃烧起来。 不知姓名的男丧尸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藤蔓”异能在火焰面前,受到极大的限制。 “这到底是什么!可恶……为什么火灭不了?!” 他一直淡定又自信的表情终于被打破,面容被气到扭曲。 “这都不知道啊,以前没好好上化学课吧?” 时浅渡双臂抱胸,懒洋洋地耸了耸肩,再伸出右手时,空中便又凝聚出了两枚炮弹,直直地奔南丧尸和翟一所在地点坠去! 炮弹的速度极快,在半空中爆炸,分散出了数十上百块正在燃烧的小点,在爆炸的冲击力下飞速坠落,几百平方米以内的东西全都没法逃脱。 有低阶丧尸被火星黏在身上,苍白的□□顿时燃烧起来,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男丧尸不小心被沾上一点,连忙伸手去拨,不想却让火焰燃烧得更加厉害!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这到底是什么!” 翟一的手臂化成锋利的刀刃,挥出一下便将他被点燃的那块血肉生生削下,几乎露出了骨头! “啊!好疼!”男丧尸捂着伤口后退,对翟一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不把你这块肉削掉,你等着把自己烤成渣吗?”翟一冷哼一声,目光阴冷地盯着时浅渡,恨恨道,”这是□□。“ 符学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想到,不出几分钟的功夫,时浅渡就完完全全掌握了局面,更没想到的是……时浅渡竟然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利用「幻化」制作出□□! 想要利用「幻化」制造物品,除了异能者自身的精力体力要求,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异能者需要完全了解幻化物品的结构、材质等等,不然是绝对无法达成幻化的。 □□在末世来临之前,早已经被列为违禁武器。 可时浅渡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竟然能有这样的了解! 从这里延伸下去,时浅渡是不是已经可以随便幻化出枪支弹药和各种重型武器?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 “我说,你这丧尸实在是没有脑子。” 时浅渡身形灵活地躲过地上一簇簇的火焰,还有偶尔冒头的藤蔓,直逼男丧尸。 “张凯明身上有火炎系异能,专门克制你的异能,他从来没想过要把晶体让给你,甚至想把你的晶体也纳为己有——他才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比费郡呢!” 男丧尸因为她的话猛地睁大双眼:“他是火炎系异能?!”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很多事情,脸色不太好看,立刻从翟一身边跳出去老远。 拥有木系的藤蔓异能,他几乎没有什么可怕的,除了火炎系。 如果张凯明那孙子真的是双异能者…… 他几乎咬碎一口白牙。 “她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谁叫你这么幸运……”时浅渡将黑刀抗在肩膀上,表情吊郎当的,懒洋洋地勾起唇角,“遇见了我呢。” 限制了到处疯长的藤蔓,对面这两个人就容易对付多了。 只要没有藤蔓的干扰,让她成功地近身,男丧尸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坨不会动的肥肉。就算翟一和丧尸同时攻向她,结果都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长刀砍在翟一的手臂上,发出了刀剑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看着翟一充满杀意的眼神,时浅渡笑意扩大,手上再一用力—— 处于“钢铁化”的手臂,竟是被她一刀斩断! 她跟翟一擦身而过,微微侧头道:“碰见我的刀,为什么不躲呢?” 翟一猛地瞪大双眼,平齐的断臂处喷洒出一股温热的血液。 “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时浅渡用刀斩断了他化为钢铁的手臂! 这……这怎么可能? 心中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和时浅渡之间的差距,他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头脑中嗡嗡直响,原本全是仇恨与杀意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化不开的恐惧。 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不是对手。 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逃! 必须得逃! 可是,兄弟们的仇怎么办? ……自己的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报仇! 数不清的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翻腾着,翟一没有多想,立刻转身就逃! 张凯明现在应该在那只丧尸身边吧? 他得去找张凯明,只有这样才能把时浅渡的攻击性从他身上转移到别处。 这么想着,他没有从比费郡逃跑,反而往更深入的地方飞驰。 时浅渡是想用五分钟时间解决这两人的,没想到有一个想跑。 情急之下,她手上的动作更下了狠劲,一刀将男丧尸的脑袋砍了下来! “喂,符学义,这个丧尸的晶体你帮我挖出来,如果被我发现你偷偷带着晶体逃跑的话……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撂下句狠话,她脚尖点地,转瞬就消失在原处。 当时浅渡追着翟一来到一片废墟中时,远远地就看到言珏被张凯明掐着脖子按在墙上! 总是笑得天真烂漫的小丧尸,此时眼眶中积蓄着眼泪,唇角有鲜血滚滚落下,染脏了胸前的衣襟。他心脏处几乎被一把匕首穿透,一片血肉模糊。 言珏没有异能,也很少打打杀杀,可她知道言珏自身的实力是很强的。 怎么可能这么几分钟就被找到、并且伤成这样?! 她的牙齿咬在一起,“咯吱咯吱”地响。 愤怒燃烧起来了。 “你他妈的张凯明!我要你狗命!” 通体漆黑的长刀瞬间出鞘,破空挥出一刀,正片废墟就被削了顶! 张凯明察觉到危险,连忙放开言珏自己逃开。 看到翟一被时浅渡追着到了这边,他愤怒地大吼:“混蛋!你带她来这边干什么?!” 这孙子坏他的好事! 他差一点就能把言珏的丧尸晶体挖出来了! 时浅渡躲过迎面而来的巨型狼牙棒,右脚高高地扬起,猛地往下一踩,便将狼牙棒深深地踩进水泥地里! 不给对方反映的功夫,她的刀快得几乎叫人看不见,眨眼就卸了光头一只胳膊! 其实这刀是想砍脑袋的,不过对方不弱,在最后关头躲去了致命的攻击。 她没有多做停留,掠过光头,出现在言珏身边,扯掉他胸口的匕首。 这么二十秒的功夫,言珏胸口的伤口已经长好了不少,几乎把匕首长在肉里,这么一拔,又扯开了新的伤口,血液飞溅。 “是我来晚了。” 她伸手蹭掉言珏脸上的血迹。 言珏能闻见,一股甜香好闻的草莓牛奶味窜入鼻息间,几乎是瞬间就让他安心。 是真的阿时来了! 他的眼眶一热,顿时有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阿时,你……你怎么才来啊。”清亮清亮的声音变得湿软,仿佛一掐就能揉出水来,“那个坏人,他变成你的样子,欺负我……你打他,打他!” 细瘦的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他的力气大到几乎把自己跟对方揉到一起。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时浅渡的衣服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时浅渡揽着他的细腰,见他抽咽得身子一颤一颤的,不由得心疼。 她伸手抚在小丧尸的背脊上,侧头在他耳畔轻声安慰:“没事了,我很快就会解决掉他们,你不会在受到半点伤害的。” 说话的同时,持刀的右手猛地往身后挥去,将炽热的烈焰从中间生生斩开,甚至在十几米外的张哲凯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翟一捂着痛到麻木的断臂,躲在暗中观察情况。 他想,张凯明果然也不是时浅渡的对手! “张凯明!我们打不过她的……!”他压低声音冲张凯明说道,“就算我们三个都在全盛时期,能赢过时浅渡的几率可能都不超过10%!” “自信点,把1字去掉。” 时浅渡忽然接茬。 她扶着小丧尸的腰,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道:“三分钟,我回来找你。” 温热的唇触碰在额头上,温度“刷”地扩散。 言珏屏息,沾着泪珠的睫毛颤了颤,乌溜溜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时浅渡,从眼尾到耳根,全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绯红。 阿、阿时这是……在亲他吗? 他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有些躁动。 “等你回来……”他咬咬唇,有些害羞,却还是一脸干净地开口,“我也想亲你。” 嗤,这小丧尸,说话怎么还这样直白。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等我回来。” 说罢,转身一跃而起。 在她身后,角落中暗色的阴影缓缓褪去,悄无声息。 水,H2O。 但凡上过初中的孩子,都知道水的化学式。 而时浅渡的脑子里,别说是化学式和结构图,一切有关于的化学物理知识,她都手到擒来。 这片废墟中,暴雨蓦然而至,浇灭了张凯明的烈焰。 张凯明破口大骂:“草!怎么还突然下起雨来了!” 唯一克制他异能的就是水,一般的小雨影响不大,可在这种打在身上生疼的暴雨中,他的异能基本上是废了。 没有火炎系异能的用武之地,他不可能敌得过时浅渡。 所以,只能暂时离开! 密密麻麻的雨滴中,三个人借着暗色和废墟的混乱,飞奔着想要逃离此地。 时浅渡不紧不慢地走着。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积蓄了一个个的小水坑,水面上倒映着旁边的废墟,被她踩上一脚,水花飞溅,离开后,废墟的影子从新拼凑而成,微微荡漾着。 这片区域已经被她设置了结界,那三人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她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脸上的笑容懒散又残忍:“究竟是谁会成为第一个猎物呢?” 转过个弯,她眉头微扬:“呀,第一个。” 霎时间,眼底迸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 黑刀上不出几秒就染上了新鲜的血液,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在血水中滚了几圈。 接着是翟一。 他惊恐万分地后退几步,哆哆嗦嗦地示好:“我、我知道张凯明在哪,我知道当年是张凯明出卖的言珏……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只求你不要杀我!” 时浅渡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凉凉开口:“指路。” “是……是是。” 翟一害怕地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按照翟一的指使,没见到张凯明,反倒是见到了言珏。 言珏眨眨漂亮的双眼,委委屈屈地冲时浅渡伸出双手:“阿时,我迷路了,要抱抱。” 翟一的脖子还掐在时浅渡手里呢,生怕时浅渡认错了人,手指头一紧就把他送去西天,连忙用沙哑的声音尖声叫着:“他不是言珏!他是张凯明!我真的没有带错地方!” “我不是张凯明!不是!阿时,你不要被他骗了!”言珏微蹙着眉头,愤愤地瞪了翟一一眼,“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是坏人!是坏人!” “我真的没有骗人!”翟一扯着嗓子大吼,“张凯明你这混蛋!” 时浅渡二话没说,抬刀就捅进“言珏”的身体里,直接刺穿! 她冷笑:“语言动作容易模仿,但你永远都没有年年那么干净的眼睛!” “言珏”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很快就化回了张凯明愤怒而癫狂的模样。 “翟一,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时浅渡,你更是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嗤,这话啊,我已经听不止一遍了,真无趣。”时浅渡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凯明,黑刀轻拧,往旁边一剖,就把人开肠破肚! 翟一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时浅渡的手臂:“我带对路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时浅渡用眼角瞥他一眼,手指逐渐收紧。 “你你你……你做什么!” 翟一连忙把脖颈和脑袋全都钢铁化,即便如此,还是被用手攥爆了脖子! 鲜血飞溅,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翟一的表情还保持着刚才的惊惧惶恐,摔到地上滚了一圈。 接着,身子轰然倒地。 无头的身体倒在张凯明的怀里,温热温热的血瞬间喷了他一身。 湿湿嗒嗒的,黏黏糊糊的。 他瞪大着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下一个就是自己。 时浅渡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魔鬼……” “你……你就是个……” “杀人机器!” “你、你绝对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 杀人机器? 好像是有人,曾经这么形容过她。 不过……是谁来着呢? 时浅渡走神片刻,眉头敛敛,又很快舒展开。 接着再没有犹豫,抽刀猛地往张凯明脖颈上砍去! 然而在刀刃触碰到张凯明脖颈的瞬间,张凯明消失在了原地。 是对方的瞬身异能。 时浅渡:………… 杀人输于走神。 正好,还是按照最初的想法,把这个头号仇人,留给言珏自己去处理吧。 她把长刀归鞘,脱掉外面沾满了血迹的薄外套,只留着里面那件法式针织吊带,露出了修长漂亮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双臂。 雨水将手上的血迹重刷干净后,很快就停了。 时浅渡回到跟言珏分开的地方,远远就见到对方正坐在一个颤颤巍巍好像马上就要倒塌的屋檐下,双臂抱着膝盖,乖乖巧巧地等待着。 听见了脚步声,小丧尸“刷”地扭头看去,撒欢地小跑起来,手臂一下子圈住了时浅渡的脖颈,湿濡的唇胡乱亲上去,软乎乎地哝哝低语:“阿时,你又骗人,说好的三分钟,我都数到二百多个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家是不太喜欢这个小世界吗…… 我看末点到达了新低,收益也越来越少QAQ 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考虑砍点纲稍微快点完结(躺.jpg 第65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9 第六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丧尸太主动了。 他搂着时浅渡的脖子往上一跳, 修长的双腿便跨在了她的腰间,死死圈住。 软乎乎的唇胡乱亲过去,懵懂又热切。 时浅渡被他扑得连连后退好几步,一手拖住屁屁, 一手揽住细腰, 转身把他按在身后坍塌了大半的墙壁上。 “小傻子, 这么主动是会被人欺负的。” 她侧过头, 在言珏耳畔咬着耳朵说着,略带笑意, 气息有些不稳。 “反正你总是欺负我,我都习惯了。” 小丧尸扁扁唇, 黑漆漆的眼睛微瞌着, 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他耳根薄红, 直白道:“我想亲你,亲你我就高兴。” 说着, 再次抬头亲在面前的薄唇上,还用湿软的舌舔了舔。 他既觉得羞赧, 又觉得开心,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感觉, 从小腹蔓延到四肢百骸,叫他脚趾微曲, 指尖忍不住蜷缩。 双臂更用力地搂住时浅渡的脖颈, 让自己深埋在温暖的怀抱中。 “阿时,我……有点不舒服。” 他把腰身往前蹭了蹭, 紧紧贴着眼前人。 时浅渡察觉到异样,似笑非笑地直视着言珏的双眼:“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什……什么呀……” 小丧尸立刻移开视线,大眼睛四处乱飘, 就是不敢看时浅渡的眼睛,苍白的小脸烫得惊人,眼尾红得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他别扭地晃了晃身子,带着哭腔道:“没骗你,年年真的不舒服。” “好好好,知道你没骗我。” 时浅渡把他放到地上,牵住他的手。 “回旅店。” “阿时……”小丧尸在后面叫她。 他走路有点夹着腿,十分不自在,脸上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我好累,走不动了,你背我。” 说完,他自顾自地往上一跳,趴在了时浅渡的后背上。 “嘁,我看你跳这一下,挺有力气的。”时浅渡扶住小傻子跨在她腰间的双腿,在他大腿根下面轻轻拧了一下,“就知道撒娇。” “我没有……” 小丧尸弱弱地说着,下巴搭在颈窝处,从后面“吧嗒”一下亲在她的耳廓上,接着,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往回缩了缩,笑得眉眼弯弯。 时浅渡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往前走:“别淘气。” 手指又在他腿上掐了一下。 言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躲的时候往前挤了挤。 他嘟嘟唇,不满地张开了小口,用小虎牙“嗷呜”一下咬在时浅渡的脖颈上:“你又欺负我,我不是淘气,我就是喜欢亲你,也喜欢你亲我。” 草莓牛奶的味道真的太香甜了。 要不是对方是阿时,他恐怕早就把这块香喷喷的晶体吃掉了。 “别咬,出汗了,脏。” 时浅渡耸耸肩膀,不让他继续咬。 “不脏,阿时不脏。”小丧尸摇头,脑袋像是个拨浪鼓。 他很听话地没有继续淘气,乖乖地缩回脑袋,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后,老老实实地窝在时浅渡肩膀上不动了。 “不过,我听阿时的话,阿时快夸我。” 时浅渡好笑地摇摇头,顺着他的话回道:“夸夸你,已经是个听话的小丧尸了。” 言珏没说话,但喜滋滋地摇头晃脑,一瞧就开心的不得了。 他轻轻地哼着调调,声音清亮好听。 许是因为那只高阶男丧尸已经死了,低阶丧尸被人们打得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不少直接逃离了比费郡,瞧不见多少活着的身影。 人们有的收拾战场,有的搀扶伤员,夜晚的街道上不停息地传来说话声。 时浅渡背着小丧尸回到旅店,把人推进了卫生间里。他身上脏兮兮的,沾了不少泥土血迹,很容易蹭的到处都是。 “你身上太脏了,洗干净才能进屋。” “可是,没有水,不然我们去河边吧,阿时和我一起。” 小丧尸双手扒着门框,露出脏兮兮的小脑袋。 时浅渡把他轻轻推进去,说道:“我今天发现了个新玩法,你进去关上门就有水了,沐浴露里面有,自己拿。” 以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利用异能去制造洗澡水呢? 虽然不是热水,但现在是夏天啊,刚刚合适。 没能争取到机会,言珏失望地鼓鼓唇,开始自己好好洗澡。 他知道时浅渡喜欢干净,所以浑身上下,哪里都洗得非常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他很喜欢。 因为用了沐浴露,他就变成一只香喷喷的小丧尸啦。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言珏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个小缝,露出一双眼睛。 “阿时,阿时,我洗好啦,水可以停了。” 时浅渡已经在外面收拾好了湿透的衣服。 雨水是脏的,但她用能力制造的“雨”却是干净的,除了手上沾过血之外,她身上干干净净的,只要擦干就好了。 她给卫生间停了水,提醒道:“自己好好把头发擦干净,不然夏天也会着凉的。” “嗯,我知道啦。”言珏在里面回应,语调乖巧。 不出三分钟,白白净净的小丧尸从里面小跑出来,身上带着甜丝丝的香味,一下子扑到了时浅渡的怀里,圈住她的脖颈。 “阿时,我好闻吗?” 时浅渡接住光秃秃的小家伙,手指触碰到光滑的皮肤,动作微顿。 ……绝对是故意的,真的。 小家伙这次绝对是“知法犯法”了! “你没看见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吗?就在洗手台上。” 她惩罚似的在小丧尸额头上戳了一下,立刻就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块红痕。 小家伙的皮肤太嫩了,这么弹一下都受不住。 小丧尸抓住她的手,嘟起唇:“别打我,好疼的。” 他偷偷抬眼瞥了时浅渡几下,乌黑的双眸水波微漾,脸颊红扑扑的。 见时浅渡一直懒洋洋地看书,也不看他,他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自己滚成了个巨大的蚕蛹,停在时浅渡身边时,伸出手指拽了拽她的衣角。 他鼓鼓腮帮子,可怜兮兮的:“阿时……我还是不舒服,你帮帮我。” - 言珏窝在混乱成一摊的床上,腰间一条薄毯盖住关键位置。 他侧趴着,浑身瘫软如泥,卷翘的长睫上挂着水珠,红扑扑的眼尾处有着明显的泪痕,黑漆漆的双眼呆呆地望着虚空,有些失神。 过了半晌,他逐渐缓过神,抬眼去寻找时浅渡的身影。 “阿时,你过来,你抱抱我。” 许是刚才喊得太久了,他的声音微哑,加上湿乎乎的水汽感,诱人得很。 时浅渡刚清理完现场,听见声音,翘着二郎腿坐到床边,把小家伙揽在怀里。 小丧尸身上软软乎乎的,苍白的皮肤上泛着薄红。他的神情乖顺又依赖,雾蒙蒙的双眼望着她,瞬间就能勾起别人的保护欲。 她的喉咙滚动一下,声音低哑:“怎么了?” 小丧尸支起身子,半靠半倚在时浅渡身上,羞涩地低垂着眼眸,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怀里,神情餍足得很。 他伸手抓住对方的,圈在自己细瘦的腰腹上:“我们……可以每天都这样吗?” 被欺负到略显嘶哑的声音低低的,更显得诱惑。 小家伙嘴里说的是狼虎之词,小脸上却纯净无暇,天真烂漫。 “……”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不可以,你会长不高的。” “咦,怎么会长不高呢?”言珏眨眨眼睛,似乎很不理解。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到“长个子”上面了。 下巴在时浅渡的肩膀上蹭了蹭,他低低地嘟哝着:“我想长得高高的。” 时浅渡掐掐他的脸:“如果不想长不高的话,就听我的。” “好吧。”言珏嘟起唇,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咚咚咚。” 传来一阵敲门声。 时浅渡顿了顿,一翻身把小丧尸放倒在床上,帮他盖上毯子:“我去看一下是谁。” 房间外,竟然是旅店老板找上了门。 她有些意外,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叫符学义的人,在楼下大厅等你。” 旅店老板传递完消息,就转身离开了。 言珏躺在床上,耳朵完完全全地竖起来了。 他对“符学义”这个名字有印象,对方是个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十分强壮的男人,唔……长得其实也挺帅的,还自带一股凛然正气。 好像女孩子都更喜欢这种很硬气很硬气的类型,那阿时呢? 阿时会不会遇见比他聪明比他强壮的男人,就在搭理他了呀……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于是用软哒哒的声音说道:“阿时,我好累啊,你别出去,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时浅渡回房间拿了件外套穿上,揉了揉小丧尸的黑发:“我去去就来,很快的,你既然累了,就自己眯一会儿吧。” 言珏不乐意,红着眼眶仰起头,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似是哀求。 “别把我自己丢在这里,阿时陪我,陪我……” 这个表情,这个语调,好像她是个刚把人搞到手就转眼丢弃的大猪蹄子。 时浅渡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轻吻了吻手背:“年年听话。” 她帮小丧尸盖好被子后,来到旅店一层,一眼就见到了从头到脚打理得板板正正的高大男人站在窗前,双手抱胸,望着窗外清扫战场的人们。 “喂,你怎么忽然内敛不少,没跟上次一样,直接上去找我。” 符学义听见声音,转身认真答道:“上去了,只是你好像有些不方便,便在这里等了一阵。” 时浅渡:……………… 有些事情,其实可以不是那么如实回答的。 她无奈扶额,立刻转移话题:“什么事?” 符学义在口袋中摸索几下,掏出一块裹着东西的布料,在手掌中打开。 布料里,正是一块色泽莹润漂亮的淡绿色晶体。 “给你。” “……?”时浅渡把晶体收走,眼神诧异地简直像在看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傻子,“不是吧,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这块晶体??” 不是吧不是吧,还真有这种宝贝到手了都诚实上交的笨蛋老实人吗? 符学义答道:“是你击败的丧尸,晶体本该属于你。” 他的语气跟平时没有半点差别,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贪婪。 时浅渡无语住了半晌。 这种傻好人,在末世,恐怕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吧? 偏偏她一口气就遇见两个。 “……你在军方,肯定挺受排挤的吧?”她睨了符学义几眼。 这种人,她不信在那种庞杂的组织中,能把人际关系处理圆滑了。 符学义走神片刻,答:“一般。” “哈,那就是不怎么地了。”时浅渡把晶体揣回口袋,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不过,让我去军方那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我不会去的。” 符学义看着时浅渡的背影,轻蹙了蹙眉头。 经过今晚这一遭,他知道自己不是时浅渡的对手,甚至真如时浅渡所说,她一个人就顶一只军队,就算派一只队伍过来,都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只能如实汇报回去了。 时浅渡刚蹬上台阶,就一眼发现了言珏的身影。 她挑挑眉头:“年年?” 小丧尸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二楼楼梯上往下小步快走。 看到时浅渡后,他一愣,被吓到了似的,连忙转身,马不停蹄地往回跑。 可惜他此时身子有些倦,几步就被时浅渡追上了。 时浅渡一把圈住他的腰,似笑非笑地看他:“不是说累了么,怎么还偷摸摸的下楼来了?“ 被人当面拆穿,言珏顺势就歪倒在她怀里,害羞地把小脸埋进颈窝。 “我怕你把我丢下不再理我了。” 他怕阿时被其他人勾走。 “怎么会,年年怎么还学会瞎想了,以前可不这样哦。”时浅渡把口袋中的丧尸晶体递给言珏,“喏,给你食物,这个应该会对你更好吧?” 言珏怔怔地看了那块晶体几秒。 在他的眼里,这块晶体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青草味道,或许还掺杂了一点点果味。上面所蕴含的能量,对于任何丧尸或者异能者来说,都具有极大的诱惑。 然而他没有伸手去拿,而是重新把小脑袋扎到时浅渡身上,摇了摇头。 “不要这个,这个是不是很贵,阿时留着换钱吧。”他顿了顿,忽然想到其他事情,“刷”地一抬头,问道,“阿时,你饿不饿啊,我给你做饭吧,别饿到了。” 他想,阿时忙了一个晚上,肯定会饿的。 他应该赶快去给阿时做点好吃的,填饱肚子,吃饱饱的。 时浅渡揉揉肚子,觉得确实有点饿,便点点头:“好啊,房间里好像还有点食材,我去拿下来。” 小丧尸现在对于烧火做饭的流程,已经是手到擒来。 他飞快地烧好了柴火,抄了个青菜,炸了个鸡蛋,又做了一个小饼,端在盘子里。 如今的人们都是能活着就不错了,几乎吃不到这么丰盛的饭菜,像时浅渡这样,总有大把的晶体兑换食材的人,寥寥无几。 香味从回字楼中间的空地上传出去,引得人们纷纷扒着窗户往下看。 “啧,真香啊……” “又是这只丧尸在做饭,时老板真有能耐,让丧尸这么听自己的话。” “羡慕啊,我大半年没吃过鸡蛋了。” “这味儿太香了,丧尸竟然能把吃的弄这么好……” 言珏听力比人类强,就算只是自言自语的嘟哝,他也都能听见。 发现有人夸自己做饭做得香,小脸上立刻扬起了欢欢喜喜的笑容,脚上的步子变得更快了。 好想赶紧给阿时吃他做得饭菜呀。 想看到阿时吃的一脸开心的样子,想听阿时夸他做得好! 他“咚咚咚”地踩着楼梯,撒欢地小步跑到三楼,拐弯转进房间,把热腾腾的食物放到桌上,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时浅渡,眼睛亮晶晶的。 “阿时。”他一口气跑了老远,此时有些喘,“快吃吧,可香了呢。” 小丧尸说的有点自豪,把盘子往时浅渡面前推了推。 他一探头,下巴搭在交叠着的手臂上。 也不干别的,就用那种干干净净的眼神看着时浅渡,等她吃东西。 时浅渡被他的模样逗笑,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总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边吃边问。 其实她看出小丧尸是想让她夸奖了,但她偏偏不夸,当做没有发现。 因为年年在等阿时夸他呀! 言珏细软的眉头似蹙非蹙地敛了一下,收回视线,盯着盘子里香喷喷的食物。 阿时为什么还不夸他呢? 难道对于阿时来说,这个不好吃的吗? 他有些失望地鼓了鼓腮帮子。 过了五分钟,眼看着几样食物就要见了底,还是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夸奖。 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伸出手指在时浅渡的手背上轻轻地蹭了蹭,闷闷不乐地问道:“阿时,你不喜欢吃我做的食物吗?你觉得这样弄不好吃吗?” “唔,还行吧。”时浅渡笑看他一眼,故意调戏道,“没有你好吃。” “……咦。” 小丧尸呆呆地看她片刻,突然理解了话里的意思,从脖颈一直爆红到脑门,不仅脸颊发烫、耳根发烫,就连眼尾都被染得一片热度,好像发烧了似的。 啊。 阿时……阿时在说些什么呀。 他伸手遮了遮一片潮红的面颊,说话有点磕巴:“你、你别说了……别说了……” 明明光着身子大大方方地动手动脚,他都不会觉得特别害羞,现在被人调戏了一句话,反而羞得抬不起头了。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时浅渡把最后一口炸鸡蛋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好吃,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比我强。” 她的黑暗料理,无人能敌。 “真的吗?” 言珏稍微抬起一点头,露出还有些发红的眼尾。 他神采奕奕地说道:“那我给阿时做一辈子饭菜!” 时浅渡瞧着他笃定又欢喜的模样,弯弯唇角:“好啊,那希望你能做得越来越好吃,这样我就有口福了。” 言珏歪歪头,心想,他当然要努力做得更好吃了! 这样就能拴住阿时的胃啦。 他快速点点头,欲言又止地张张口,怯生生问道:“那,阿时会永远和年年在一起吗?没有别人,只有年年和阿时两个人,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阿时。”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 时浅渡好笑地揉揉他的头,言语中似乎有些言外之意。 “你说嘛,你说嘛!” 小丧尸见她不回答,立刻着急起来,生怕其他人把人抢走。 他双手牵着时浅渡的,左右轻晃着,眼看着就要急哭了出来:“你是因为我傻,所以才嫌弃我,才不想一直让我跟着的吗?但我会做饭,我会听话,不会总黏着你的……” 时浅渡有点舍不得他哭,但又觉得他哭起来是真的很好看。 真是种矛盾的心情。 她起身双手一用力,就把小丧尸抱起来放到床上,用额头顶着对方的轻蹭了蹭,笑道:“年年这么乖巧听话,我当然不会嫌弃你的啦,笨蛋。” “只要我乖巧听话,阿时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嗯,保证不会抛下你的。” “阿时真好。”小丧尸眉眼一弯,笑得灿烂,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稍一扬头,轻轻亲在时浅渡唇角,更开心了。 真好,他要跟阿时一直一直在一起。 …… 比费郡这一晚上被折腾的够呛。 晚上这点时间,是不够重建比费郡的,人们将残局草草地收拾了,主要是将伤员们集中治疗处理好伤口,便都歪歪倒倒地睡下了,街上的声音逐渐消失,陷入安静。 一个医者忙活了三个小时,终于结束了伤员的治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别人给的烟。 这烟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可他捧在手里格外珍惜。点着火后,他微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吐出一片白雾。 啧,真舒坦。 他累得够呛,歪歪扭扭地走在少有人的街道上,享受着珍贵的香烟,却忽然见到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空中飞速略过,直直地奔向郡中最贵的旅店。 他们动作轻盈,几乎不会发出半点声音,眼中带着杀意,像是伺机捕猎的饿狼。 刚经过一波浩劫,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快就又会有外人前来,加人们上体力消耗太多,多数人早已沉沉地陷入梦乡。 医者心中一紧,正要张开嗓子嗷上一声,让大家清醒注意,却见一股黑暗从旅店里蔓延,像是有着自我意识一样,猝不及防地吞噬了几个男人,连让人反映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黑暗褪去一点,几具尸体轰然坠落。 医者目睹了整个过程,窒了口气,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脖颈,恐惧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上颤抖得厉害,只抽了几口的烟落到湿润的地上,熄灭了。 而那抹黑暗仿佛发现了他的存在,蠕动了几下。 有阴影的地方就有黑暗。 他瞪大着眼睛看到,自己脚下的镜子中,黑暗一点点地聚集——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脊上往上蹿,他头皮发麻,脑子“嗡”地一响,拔腿就跑!! 原本累到说不出话的医者,一口气狂奔出了数百米,发现自己完完好好的一点没事,才大着胆子往回瞥了一眼。 只见几抹黑暗在空中停顿片刻,慢慢地缩回阴影中,一点点地消退了。 没留下半点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故事里的某些部分大家自行想象吧,毕竟是绿晋江,我们这是留白的艺术(bushi 感谢在2021-12-21 01:07:21~2021-12-21 22: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琰羲 20瓶;欤朝、淡奶咖啡、温临 10瓶;关怡 5瓶;酒七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10 第六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昨天十点多的时候, 把上一章的结尾处修改了一下,接不上的宝子们看一下上半段结尾啵(躺.jpg - “天呐,这是军方的人吧……” “是死透了吗?看看他们有没有被丧尸咬过, 别异变了。” “看过了, 一点外伤都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死的。” “……” 一大清早, 比费郡的人们在街上围了一圈。 四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他们的表情还保持着死去时的样子,面带惊讶, 好像还没有来得及痛苦,就死在了那一瞬。 死相并不凄惨, 但这副模样,让人莫名的背后一寒。 “军方很少派人来这边吧?突然有小队过来……” “我听说, 是来找时浅渡的!” “人是时浅渡杀的吗?不像她的手笔啊……”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也就只有她能秒杀这么多军方高级干部了吧?”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尸体在时浅渡所住的旅店门外出现,之前又确实有人见到军方的人来找时浅渡,那人不是时浅渡杀的, 还能是谁? “你去城北那片废墟, 瞧瞧天哲会光头跟研究中心那人的死相, 就知道有什么差别了。” “什么?!昨天还有天哲会跟研究中心掺和进来?” “可能是要趁着浑水对时浅渡跟她身边的丧尸动手吧, 结果被时浅渡……”说话的人禁了声, 冲着对方抹了下脖子,“切豆腐块似的, 刀口整齐得吓人。” 听的人纷纷抖了抖肩膀, 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 这种事, 只要一听就觉得吓人好么! “所以,时浅渡昨天一己之力杀了高阶丧尸、天哲会干部和研究中心队长三个……??” “……好像是。” “草,牛啊牛啊, 她要是一直在郡上,是不是都没人敢来找事了?” 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这样恐怖的实力太过吓人,一方面又觉得有点……佩服。 这三个随便抽出来一个,就是普通异能者死战到底都伤不到对方分毫的存在啊! 可对于时浅渡来说,竟然就像是在切豆腐块:) 最初还以为,时浅渡要被天哲会报复得凄惨到渣不剩,没想到,结果跟他们以为的完全相反。 他们还能说什么? 时浅渡被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一边往脸上擦点霜,一边凑到窗边,往下看去。 瞥见那几具尸体,视线在他们的制服上顿了顿。 看样子,领队的人,比符学义的军职要高,是符学义的上司。 她轻啧一声:“符学义要倒霉了。” 军方的人来这边,定是为了将她带回去。而对她了解最多的军方人,就是符学义,要来抓捕她,肯定需要符学义提供的情报,带他一起参与。 可四具尸体中并没有他的身影,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根本没有一起来,这说明军方对他缺乏信任,或者对他的任务情况很不满;二是他一起过来,死了好几个人,他却成功逃跑。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符学义很不利。 “阿时,你在看什么?” 小丧尸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几步就飞快地跑到时浅渡身边,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他刚才好像听到“符学义”这个名字了,他不喜欢阿时提起其他人。 乌溜溜的大眼睛往下面瞥了好几眼,他问:“好多人呀,发生了什么?” “有几个军方的人死了。”时浅渡瞥了他两眼,“你一点声音没听到?” 她一般睡得比较沉,是有察觉到杀气时,才会格外敏感。 “没有听到什么呀。” 言珏摇摇头,双手撑在窗台上,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探出头往下望了望。 看到制服之后,他蹙蹙眉头:“我不喜欢这些人,他们想欺负阿时。”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坏好意?”时浅渡笑问。 “反正……反正就是不怀好意。”言珏避开她的视线,摇头晃脑地碎碎念着,“上次那个男的就想把阿时带走,昨天又来找阿时,他们一定是图谋不轨……阿时可千万要提防他们。” 他念叨几声,看起来对军方很不满。 楼下的正在处理尸体的人们,突然提到了晶体,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看他们的制服,应该不是底层小喽啰吧?说不准有晶体。” “挖出来算谁的?” 没有利益冲突时,人与人之间还算和平,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就立刻变了味,剑拔弩张的,谁都想拥有一块晶体。 “哎,时浅渡在三楼看着呢……”一个女人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提醒大家往上看。 只见时浅渡正双臂抱胸,懒散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就是叫人心里发慌。 鱼龙混杂的比费郡,一开始人们绕着时浅渡走,是怕被天哲会报复;后来,人们害怕时浅渡,是怕她的实力和杀人时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而如今,不少人心里渐渐地开始有些崇拜她…… “听、听说,昨天是你打败了用藤蔓的高阶丧尸,太厉害了,救了大家的命呢。” 一个半大的姑娘星星眼地看着时浅渡。 末世之中,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异、身体差异重新显现出来,就算是异能者,在这种环境下,也是男人比女人更具有生存优势。 可时浅渡不一样! 她也想成为像时浅渡一样的强者! “时浅渡!时浅渡!” 本就混乱的场面中,又掺和进来一个声音。 这道声音直接穿透了纷杂,让众人纷纷扭头张望过去。 和地上那些人一样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风尘仆仆的,手臂上的伤口渗出鲜血,染红了一大截衣袖。他神情紧张,满是汗水的额头锃亮,声音沙哑:“符哥被人追杀,就要撑不住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时浅渡眉头一拧:“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儿?” “我跟符哥是一个小队的,我们消息共享,符哥为人正直,一直都特别照顾我们……所以我擅自过来,想请你帮帮忙!拜托了!” 年轻男人冲着时浅渡猛地鞠了个大躬,神情真切又焦急。 言珏闻言,连忙看看时浅渡的侧脸,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他不想让阿时过去。 他总是害怕,阿时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害怕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有了承诺也不能完全安心。 时浅渡略微思量片刻。 符学义那种傻正直的人啊,别说是在末世了,就是在普通的和平年代,都是稀有品种。如果死了,还挺可惜的,顺手搭救个人也不是什么事。 以符学义这种性子,欠人人情一定会好好还的吧。 她拍拍言珏的手,从窗口一跃而下:“好吧,我可以跟你去一趟。”也没在意年轻男人的感激之词,她仰头看向自家小丧尸,“年年要乖乖在这里等我哦。” 言珏张了张口,最终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没说出话来,表情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按在窗沿上的手指逐渐收紧。 阿时去救别人了。 从前阿时也是这么救他的吧。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危机感涌出,他心口一阵发紧。 - 密林中是安静的,除了他们赶路的声音,几乎没有半点其他声响。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可时浅渡知道,越是这样,就越不对劲。 她蹙蹙眉头,声音微凉:“喂,符学义不在这边吧?” 男人闻言,忽一转身,冲后面扔出一个黑影:“可惜你发现得太晚了!” 拳头大小的黑影旋转翻转着出现在时浅渡的视线中,近在眼前。 这是……□□! 下一秒,被树荫遮挡得密不透风的密林中,绽放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于此同时,机枪扫射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几道强有力的异能毫不留情地集中到一点! 尘烟四起,焦炭味蔓延浓烈扑鼻。 数个提前埋伏好的身影从隐蔽处蹿出,以刚才的目标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果然和那个匿名举报里说的一样,符学义和时浅渡勾结在一起了,哼,怪不得符学义连比费郡的受袭情况都不上报,如果能抓住昨天的机会,召集附近的人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也不需要调用这么多人力物力……耽误事的混账。” 苍老的男声冷哼一声,光是听声音,都能叫人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放信号,告诉他们,符学义叛变。” 话音刚落,便有信号弹尾巴拉着一溜青烟,飞蹿到空中炸开。 “啧,好烦啊,本来想让他欠我人情,现在反倒成我欠他人情了。” 时浅渡的声音响起,嘴上说着欠人人情,可那懒散的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多有歉意。 她搔搔头,刀尖一卷,剑气带起一阵骤风,将烟尘吹散。 “怎么可能?!刚才她已经被圈在结界中,不可能躲过去啊!” “豪……毫无损伤?!” 众人心下大骇,忍不住低呼出声。 刚才的的攻击密集又强劲,别说是人类了,就算是再生能力极强的丧尸,恐怕也被轰成了筛子了吧? “所以,你们是为了确认符学义的情况,才引我过来的啊。” 时浅渡被数人团团围住,脸上也没有半点慌张。 她会只身前往,自然是不会怕眼前的情况,反而还觉得这些人真是不自量力,苍蝇老鼠还一直往她身前凑。 只是符学义有点惨,明明没有背叛,接下来恐怕是真的要被追杀了。 “真是悠闲啊,时浅渡,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为首的男人双眼微眯,指节在他手下被按得噼啪直响,“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选择跟我们回军方,还是选择死?” 若想不断扩大影响和地盘,物资是重中之重。 对于时浅渡身上的「幻化」,他们势在必得,如果时浅渡不愿意回军方,那么……挖出来她的晶体,选择靠谱的军士,结果也是一样的。 时浅渡拇指轻轻抚过爱刀刀刃,嗤笑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怕是坟头草都有二尺高了。” …… 自从那天剿灭了一整队军方人马,时浅渡一连几天没有听到关于符学义的任何消息。 她估摸着,对方应该正在逃难,每天被人追杀,从不间断。 啊,真惨。 她在心里毫无诚意地嘀咕一声。 除此之外,在她看来一切平静,只是比费郡以及周边地区经常死人,不是天哲会的,就是研究中心的,死法和那天死在旅店前的四人一模一样。 一开始弄得人心惶惶,然而几夜过去了,人们发现,只要不跟这几方势力沾边,便安全的很,也就不再害怕了,只把这些事当做饭后茶余的谈资,还有人传,说这些组织就是做得坏事太多了,才会遭到报应。 一时之间,传得到处都是,比时浅渡的热度还高。 “呀……!” 言珏轻呼一声,连忙吹了吹的手掌。 他在烧火做饭时,不小心摸到了铁锅,烫得手上立刻一片薄红。 “怎么了?给我看看。”时浅渡看着那一大片红色就觉得疼,不由得有些心疼,蹙着眉头道,“很疼吧?怎么回事,你这几天看起来很没精神,冒冒失失的。” 她幻化出盛着清水的小盆,抓着言珏的手按进水里。 “用凉水多泡一会儿,估计能稍微好一点儿。” 就算好一点,烫这么一大块,肯定还是会起水泡的。 “我最近,晚上有些没睡好。”言珏被疼得红了眼眶,说话声都比平时小了不少,湿湿软软的,“我总是……总是梦到阿时不要我了。” 他说完,用牙齿咬了咬下唇,细软的眉头耷拉着,好像有些沮丧。 “梦是反的啦,一点也不准。” 时浅渡最见不得他这样了,呆呼呼的,可怜巴巴的,要不是双手都没有闲着,她很想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揉搓揉搓。 “可是……” 言珏还要说些什么,被时浅渡把话接去:“不要胡思乱想啦,你最近真是想得越来越多了。” 这些天,小丧尸没事就跑来问她一句“阿时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搞得跟最近被她冷落了似的,胡思乱想,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时浅渡略带深意的双眼在言珏身上停顿了两秒,指肚逗弄的轻抚了抚他的手掌心。 “你只管相信我就好了,小傻子。” 小丧尸特别怕痒,下意识地咧唇露出笑意,手心往旁边躲了一点,又抓住时浅渡的手指,轻声嗔道:“阿时真是的,明明知道我怕痒,还这么逗弄我。” “这不是看你闷闷不乐的么。” 时浅渡浇灭土灶中的柴火,拉着他就往房间走。 “今天不要做饭了,回去处理一下烫伤。” “那阿时吃什么?我不能让阿时饿肚子。” 小丧尸不愿意离开,挣了几下,还想继续回去忙活。 阿时那么强,从来就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唯独在做饭方面,阿时是个料理白痴,这也是他唯一能为阿时做的,唯一有价值的地方。 “我这么大的人,还会让自己饿到吗?” 时浅渡把小盆放在言珏手里,双臂空出来环住他柔软的腰身,揽着他往前走。 被这么搂着身子,小丧尸立刻没了挣扎的力气,乖软地窝在时浅渡怀里,随她一块往回走。 感受到身后源源不断的温度,他有些羞涩地笑弯了眉眼。 他喜欢和阿时腻乎在一起。 喜欢阿时抱他。 …… 一望无际的冰寒与黑暗中,有两个纤瘦高挑的黑影。 时浅渡手持长刀,一步一步地往前逼近。 她的眼神是冰凉的,凤眸一眯,就迸发出彻骨的寒意,叫人忍不住战栗。 言珏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悲戚的神情。 乌溜溜的大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泪珠一串串地往下掉,哭得心碎。 他抽泣着,肩膀都在颤抖:“为什么呀,阿时……为什么这么对我呀……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真的喜欢你呀!你说过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一只臭丧尸而已,想的倒是美!” “你也配?” 时浅渡冷笑一声,对眼前人的哭泣哀求恍若未闻,一挥手臂—— 长刀深深地刺入了言珏的心脏。 钻心的疼痛让他无法喘息,眼泪朦胧了视线,他啜泣出声。 “阿时……这不是真的,不是……” 可那把刀在心口一剜,如同从前的很多次一样,精准地挖出了他的晶体。 言珏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泪水不知在梦中流了多少,眼眶都哭得发红发肿。 不是真的。 果然不是真的。 太好了…… 他仰躺在干燥温暖的床铺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流进鬓角的黑发中,一片湿濡。 梦境中的绝望感让他没办法快速抽离。 他捂住唇,轻轻地啜泣着,把难过和眼泪都吞近喉咙中,不敢让时浅渡听见。 因为他知道时浅渡最讨厌睡觉时被打扰,他不想做时浅渡不喜欢的事。 他怕自己被讨厌。 中午,他没有骗时浅渡。 自从那天之后,每个晚上,类似的梦魇都会缠上他,让他一次次从梦中惊醒。 他梦到自己被送进研究中心时,张凯明脸上得意而轻蔑的狞笑; 他梦到自己被掐着脖颈按在墙上时,张凯明眼中滔天的恨意和妒忌; 他梦到自己被时浅渡一刀剜出了晶体,梦到那双总是笑看着他的凤眸,寒意彻骨…… 做梦都是和现实相反的,他很想相信这个说法。 可是,他知道的啊。 他知道前两个画面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言珏,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有多对不起你似的] [末世之中,随便相信别人,那就是你蠢] [呵,你的火炎系异能,我就收下了,你就好好在研究中心享受吧!] [言珏,你可真是幸运啊。] [我要是有你的异能,我绝不会比你差!]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我们关系那么「好」,我会顶着你的脸胡·作·非·为……] [一只臭丧尸而已,想的倒是美!] [你也配?] 接着,就是阵刺穿心脏的剧痛。 真真假假的回忆和梦境融合在一起,每天都在梦境中无限地循环。尤其是张凯明用异能化成时浅渡的模样、刺穿了他的心脏那一幕,他现在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被人狠狠地背叛一次后,他本能地害怕再次交付信任。 可他缓过来时,已经晚了。 他对时浅渡,喜欢、依赖又贪恋,就算是手指间的轻轻触碰都会叫他心悸不已。 小丧尸窝在床上止不住眼泪,肩膀抖动得厉害。 他好害怕,怕梦境中会是真的。 他也怕被时浅渡发现,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笨呆呆的小傻子了,怕时浅渡喜欢的只是那个干净纯洁的傻子,而不是心有仇恨和怨怼的现在的他。 所以他什么都不敢让时浅渡知道,用尽一切力气维持现状。 漂亮的手指掀起薄毯,捂住自己的头,尽量掩盖住啜泣的声音。 直到心情慢慢平复,他才轻喘着掀开毯子,望着手掌上的蝴蝶结,呆呆地失神片刻。烫伤之后,阿时帮他处理了伤口,包扎时故意系了个蝴蝶结。 做完“坏事”后,阿时哈哈大笑,笑得特别灿烂,好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 阿时笑起来真好看。 他要努力保持着阿时喜欢的样子。 这样就永远能得到阿时的笑容和拥抱了。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时浅渡的,唇角往上翘了翘,眼神柔和,满是憧憬。 忽而,窗外的街道上响起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言珏神色一凛,双眸黑漆漆的如同黑云压境。 一团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窗外的阴影中猛地蔓延出去,迎面就要将来人包裹其中。 来人许是听说过着团黑影的消息,反应极快,险险地躲了过去。 他身上有伤,躲避的动作太大,更是撕扯开了伤口,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眼前的情况不容许他做半点停留,赶忙飞快地逃离这里。 这人速度不慢,可见实力不弱。 而黑影更是不同寻常,可以在一处处阴影之中随意转移,轻而易举地就能追上这人的脚步。 房间中,言珏轻唤了一句:“阿时。” 时浅渡没有动作。 他轻手轻脚地帮时浅渡盖好了薄毯,见她沉沉地睡着,乌黑的眼珠往窗外一瞥。 身体诡异地化为一团黑暗,融入了漆黑的房间中。 不出几秒,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受伤的人类没逃出多远,就被那团黑暗左拦右挡地哄进了一处死胡同。 黑影在空气中逐渐凝聚成人形,露出了那张精致漂亮却十分苍白的小脸。 “是你啊,符学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64章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 我把特别明显的暗示单放了一行,但你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所以,阿时知道他恢复了吗(dge 感谢在2021-12-21 22:12:37~2021-12-22 23:4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业余读者 30瓶;37410139 5瓶;WhAreYu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11 第六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是时浅渡身旁的……”符学义捂着肩膀上的伤, 瞪大了双眼,“你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他从来没见过言珏动手,一直以为言珏只是一个进化不完全的丧尸, 不能被称为“高阶”, 因为言珏没有异能,还呆头呆脑的。 却不曾想, 轻轻松松让无数人葬身的黑影竟然就是言珏。 言珏没接他的话茬,语调有些冷:“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从被捡到时浅渡身边后,他从来没有见过时浅渡和谁有多少交集, 可前些天却愿意去救符学义的命,这几天他也听到了两三次“符学义”这个名字。 下意识地有了危机感。 他现在是丧尸, 不管怎么说都同人类不一样,又在研究中心被关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从体型上看相对瘦弱;而符学义是人类,又身材高大健硕,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更靠谱。 所以, 他直接在心里虎视眈眈地把对方当成了假想敌。 “我被人……”符学义刚吐出几个字, 瞳孔一缩, “小心!” 他下意识地撑起沉重的身体, 想要帮言珏拦住对方的攻击。 而就在这一瞬间, 言珏脚下的影子中,悄无声息地涌出一片黑暗, 像拥有自我意识一般挡在他的身后, 将对方的攻击吞噬。 黑暗无处不在, 黑暗吞噬一切。 他缓缓转身,黑漆漆的双眼沉沉地望着来势汹汹的军方人,眼底露出一抹压抑的杀气。 就是这些人, 想要夺走阿时的晶体,想要害死阿时。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言珏的身形几乎隐没在黑暗中,脚尖踏地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出数米,和四周的黑暗气息掺杂在一起,叫人几乎看不到踪影。 “是那个传闻中的黑影!大家注意!” “是杀了均瑶他们的人!” “他不是时浅渡身边的丧尸么?!” 最近几天,不少人被“那团黑影”所杀,有幸逃跑或者远远见到的人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出“一团黑影”这种描述。 人心惶惶之下,军方自然也会早做预测、提前准备,好在碰到的时候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得知了对方的真面目,发现“黑影”竟然是一直跟着时浅渡的丧尸,心中既惶惶又愤怒,还有一种天赐良机的兴奋感——如果捉住了这只丧尸,还怕没有办法制住时浅渡么? 双方顿时缠斗在一起,打得昏天暗地。 封印、结界或者其他防御型的异能,对于抵挡言珏的能力是有效的,对方在发现这点后,以拥几名有防御能力的异能者为中心,训练有素地分成了几只小队,攻防兼备。 言珏灵活地躲过几次猛烈的攻击,连衣角都没让对方碰着。 当然,衣角决不能被刮破,也不能沾血,不然会被阿时发现端倪的。 他已经离开房间有五分钟了,他怕离开太久,在这里战斗的声响太大,会吵醒镇上的人们,让时浅渡发现不对劲儿。 所以,要速战速决! 符学义肩膀受伤,却不是完全废了,便跟着一起投入战斗——那些人是为了追杀他而来,他不能让这个小丧尸独自陷入困境。 至于借此逃跑……他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数不清的诡异黑影扩散出数百米之远,让人隐隐觉得不安。 言珏手腕一翻,便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人吞噬,不出几秒钟,就让生命流逝在无尽的黑暗中。 夜晚,是最适合他的异能发挥的时刻。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下,他的能力可以蔓延至每一个角落,而难以被人发觉。 就算对方已经利用防御系异能积极应对,在黑夜中却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甚至有时候,连他伺机的攻击都无法察觉。 黑蒙蒙的夜空中,惨叫还未哀嚎出口,就被人掐灭在了嗓子中,只是偶尔冒出几声闷哼。 片刻的功夫,还没能把比费郡上的街坊邻居吵醒,就已经结束了这场战斗。 十多人的小队全军覆没,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他们和之前死去的人一样,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像是睡着了一般,诡异地死去。 符学义知道自己得救了。 眼前的尸体,都是他曾经的同僚,他心中是不忍的,然而他也明白,既然已经被判定背叛、被派人追杀,那么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觉得很悲哀,自己从末世来临之前,就兢兢业业地为军方卖命,从不叫苦叫累;末世之后,很多又艰难又不讨好的任务都是他去完成的,可到了最后……他却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呵……”他无声地扯扯唇角,自嘲一笑。 或许时浅渡说的没错吧,他在军方就是不招人待见。 他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少刻,在察觉到身旁动静的时候迅速抬眼。 跟言珏的目光对视了。 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十分暗沉,像是暴雨来临前乌云压境的压抑天空,冷不丁地瞧见,直叫人心中一颤。 “谢谢你帮了我。”他道谢,心里却觉得不安。 言珏觉得,自己好像分化成了黑白两个人。 一方面觉得符学义不算坏人,不应该就这么杀了;而另一方面,又恨不得符学义永远消失在他跟时浅渡面前——今天符学义明显是被追杀所以找时浅渡求救,那以后呢? 今天死了这么多穿制服的军方人,再多死一个,也不会让人发现任何异常的,阿时从来都不会去在意死去之人的模样…… 他被架在私欲和理智之间,心跳逐渐加快。 不然就…… 他深吸一口气,狠心地闭上双眼,手指一勾,便有黑暗倾泻而出! 符学义瞳孔一缩,连忙想办法逃脱。 然而刚才的战斗耗费了不少体力,他再难做出之前那么迅速的反应。 那黑影又快又广,眼见着就要将他扑倒! 通体漆黑的长刀在空中化了一个圆弧,那些黑暗像是被滴了油的水一样,被黑刀挤到了一旁,挥散而去。 言珏猛地瞪大还未褪去杀意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挡在符学义面前的人——她推了把符学义的肩膀,让他先行离开这里。 是阿时。 这一切都被阿时看到了。 他,完了。 这些天以来,最害怕的就是被时浅渡发现,他跟从前是不一样的。 真实的他心里有恨,充斥着复仇的狠劲,会毫不犹豫地杀人; 跟从前天真烂漫、以德报怨的小傻子不同。 这样的差距,恐怕少有人能够接受,所以他才会隐瞒。 他以为,自己能好好地扮演着一个小傻子,能够隐瞒住自己早已恢复记忆的实情,维持着从前的模样,简简单单地跟阿时生活在一起。 然而这样一幕,被毫无预兆地撞破,他浑身血液逆流,脑子中“嗡嗡”直想,僵直了身子。 阿时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撞见他现在的情况,阿时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装傻骗人? 惶恐霎时从心底席卷而来,如同滔天巨浪,直接把他扑进无垠的深海。 他怕了。 方才还满是杀意的眼底透出恐惧,心脏吊到了嗓子眼,他急切地想要解释,可喉咙哽着,叫他说不出完整的语句:“阿、阿时……” 他不是有意欺骗的。 他不想滥杀无辜的。 他只是,太怕了。 害怕失去,害怕被厌弃被抛弃。 害怕阿时不要他了。 四周的黑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散去。 时浅渡轻蹙蹙眉头,她瞧出来了,刚才小丧尸是想杀了符学义。 若是复仇或防卫,她觉得半点问题都没有,可符学义显然已经不是他们的对立面。 这小家伙如果总是利用异能胡乱杀人,杀习惯、杀麻木了,愈演愈烈的话……和她的任务描述中需要被抹杀的那个“言珏”,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了吧。 她赞同复仇,但不希望言珏在复仇之外染上太多鲜血。 她还是希望小家伙能尽可能地、过的简单一些。 于是她拧起眉头,严肃地唤了声他的名字:“年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言珏猛地从沉默与混乱中惊醒,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脏疼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眶里逐渐积聚起薄雾。 从前是被人背叛,而此时,他可能要自作自受地让阿时厌恶他了。 他受过很多伤,吃过很多苦,那些他都可以受着,可他受不了从阿时眼里看到失望或厌弃。 只是这么想一想,他就心如刀绞。 “阿时,你听我解释,我之前自我意识削减,所以成了个小傻子,不是故意骗你……” “跟张凯明对峙的那天,我才突然恢复。” “我应该早告诉你……不该瞒着你的,不该的……” “我真的只是太怕了。” “我怕阿时只喜欢那个傻乎乎的小家伙。” “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的嘴唇抖动着,带着明显的哭腔,湿漉漉的,说得语无伦次,颤颤巍巍地为自己解释。 苍白的手指往前伸了伸,试探着想要触碰时浅渡,却又怕冒犯了对方惹她不快,犹疑片刻,最终只是轻轻牵住了时浅渡的衣角,哀求似的晃了晃。 可见眼前的人看不出喜怒,他心中慌张,赶紧接连着开口,不给时浅渡说话的机会,生怕会听见自己不想听到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阿时,我太笨了,我怕你会不要我,对不起,惹你不高兴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阿时,你说句话,你说句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小,咳咳,明天万字更新。 说起来,有宝子不理解年年为什么不敢说他恢复了吗? 这就好比你交了个乖软听话又的小男友,但某天突然发现他心里想让很多人死,不仅手段强,还杀人不眨眼……是个正常人都回想分手吧(dge 年年不知道阿时早就知道他的一切,所以才会特别害怕 感谢在2021-12-22 23:46:36~2021-12-24 02: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12 第六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眼前的小丧尸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犯错后担心被惩罚的小宠物,红着眼眶,泪水不停地打转, 纤长的睫毛往下一眨,泪珠就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他看起来害怕极了,有些焦躁, 用手指死死地卷着裤线, 把柔软的面料弄出褶皱。 时浅渡瞧他这样,真有点骂不下去嘴。 她叹了一声, 招招手:“过来。” 小丧尸咬住唇, 怯生生地望着她, 很听话地往前挪了一点, 动作小心翼翼。 他十分乖顺地低垂着脑袋,手指牵着时浅渡的衣角不放。 “阿时,我会听话的,你别不要我。” 氤氲着水雾的眼睛眨呀眨的,睫毛沾上了水珠。 时浅渡揉揉小家伙的头,语气似斥责又似安慰,像是恨铁不成钢:“别哭了, 我早就知道你已经恢复自我意识了。” “……诶?”小丧尸呆住了, 怔怔地看着她。 时浅渡调侃似的挑了挑唇角:“从……那天晚上开始。” 热气上涌,小丧尸的脸颊“刷”地爆红。 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阿时早就知道,那天是他蓄意勾/引, 所以假借懵懂、那般无耻地缠上去吗? “我……你……”他磕磕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那为什么不戳穿他呢? 这么些天来,从来都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表演,反而配合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时为什么……” “为什么不拆穿你?” 时浅渡往前凑了些, 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想等你愿意说了,再亲口和我讲啊,小傻子。” “……!” 小丧尸一愣,竟然……是这样么? 阿时不愿意问他不想说的事情,才会这么任由着他胡闹,包容他的装傻充愣。阿时也并不介意他不是那个纯净无暇的小傻子,愿意接受他现在的模样。 心脏变得柔软,软得快要化成水儿。 阿时愿意等他主动说出口,可他却硬生生地拖到阿时不得不主动拆穿他的谎言。 他太差劲了,他实在是愧对阿时对他的好。 欢喜与愧疚同时挤压在心底,他壮着胆子抓住时浅渡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按,整个人温顺地偎进她的怀里,用带着水的声音说道:“阿时……阿时,对不起,我早该和你坦白,你、你别不要我,我以后绝不再骗你,我听话,听你的话……” 他低喃着,保证着,喉音压抑,又缠绵悱恻。 就在几分钟前还如同杀神的小丧尸,此时软软乎乎地窝在她怀里,乖软的不像话。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时浅渡想亲他,亲到他喘不过气来为止。 还是先把事情说明白吧。 她抿抿唇,压下被勾得微痒的心思,抬手“啪”的一下,像是惩罚下孩子一般,打在了他的屁股上,故意板着脸问道:“听我的话啊,那下次还随便杀对你没有威胁的人不?” “……诶?” 言珏被突如其来的打屁股惊到,愣了一下,冲着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符学义,心里头不由得开始泛酸水。 他倔强地一扭头,酸溜溜地说道:“我前些天杀那么多人,阿时不管不问不出现,今天我刚一对符学义有点不利的念头,阿时就忙不迭地跑过来了。” 小丧尸嘟着唇,气哼哼地扭头,努力让自己不要看她。 这副样子着实可爱。 时浅渡了然地扬扬眉头,手臂环住小家伙的腰,就把他推得后退几步,按在墙上。 她凑近,在他耳畔低声问道:“年年吃醋了?” “我、我不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撩拨得言珏涨红了脸。 修长的手指害臊的揪着时浅渡的衣裳,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之下,他抑制不住地想到那天夜晚的一切,身子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唯独一处不同。 他揽着眼前人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想要回避问题。 “阿时,我,我不舒服……我们能不能先回去?” “哪儿不舒服?”时浅渡膝盖一提,就探入他两腿之间,顶在墙上。 “呜……”小丧尸低咽一声,用拳头轻轻敲打几下她的腿,“你又欺负我,又欺负我……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时浅渡没动,继续回到最初的问题:“那你回答,还随便杀人不?” 小丧尸咬咬唇,终于讨饶似的答道:“不了,不了。”他的手指死死攥着时浅渡的以上,手背爆出青筋,“只要符学义不和我抢阿时,我不会伤……” 话没说完,时浅渡一扬头,亲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他猛地瞪大双眼,继而眉头一软,锋锐的眉微耷着,更显得色/气。 “我不给他跟你抢的机会。”时浅渡声音微哑,尾音上扬,“这下满意了?” 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快要冲破胸膛。 言珏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抓着时浅渡的手腕,看起来有些急切,比刚才还急。 “阿时,我们回去……回去。” …… 言珏不再扮演“小傻子”了。 然而之前傻了许久,又扮演了很久,不管身体和语言上,都留下了一些习惯,偶尔还是会不经意地显露出来,比如有时会呆呆地歪歪头,有时会冲着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有时候说话会习惯性地重复一遍。 他自己不太喜欢这样,想改掉这些习惯,但时浅渡觉得很可爱。 “阿时,符学义是不是马上就要过来了?” 言珏正在收拾房间,还是个小傻子的时候,这些活儿都是他去做的,现在也一样。 他弯腰把床单被子都弄得整整齐齐,起身时揉了揉腰。 符学义如今无处可去,便暂时在比费郡住下了。 时浅渡知道他脑子里装着不少情报,便拉他一起合作,今天刚准备面谈。 就算听过时浅渡的承诺,言珏还是对他有所防备,生怕这个大活人挤跑了自己小丧尸的地位。 “嗯,快了吧,你别收拾了,挺干净的。” 时浅渡瞥了一眼,不大的房间几乎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 言珏终于点点头:“已经收拾好了。” 他来到时浅渡身边,依恋地倚在她身边,脑袋蹭了蹭。 符学义来,他当然要收拾的好好的,让对方瞧瞧,他可以把房间打理得很好、他可以给阿时做饭菜、他还可以用能力保护阿时……他什么都能为阿时做。 心中朦朦胧胧的领地意识,让他鼓着一口气,非要比平时做的更好。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言珏立刻蹿起身:“我去开门。”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这才像主人一样拉开了门。 “请进吧。” 时浅渡瞧他这样子,好笑地摇摇头。 她从座位上起身,挪了个屁股,转脸坐在了床铺上。 “你来了,倒霉蛋。” 符学义知道言珏那天想杀他,知道此时,还能在言珏眼里看到敌意。 他蹭蹭鼻子,走进房间,在时浅渡的示意下,坐到椅子上。 而小丧尸则像宣誓主权似的,一咕噜爬上床,蹭到时浅渡身边,亲亲昵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他做完这一切,还炫耀地瞥瞥符学义。 哼,阿时是他的,不会随便被人抢走的。 看着别人腻乎在一起,好像还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符学义即便一向内心强大、不动如山,此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他好像有点明白,言珏为什么想要杀他了。 “咳,你是想跟我合作?” “是啊,你知道很多普通人拿不到的内部消息吧?” 时浅渡从背后掐了把言珏的腰,让他别在这时候胡乱搞小动作。 言珏懂她的意思。 他不太情愿。 可又不想叫时浅渡觉得他不听话,便抿抿唇,也悄悄伸手,回击似的在时浅渡腰上也掐了一下,又暧昧的抚着,温热的指肚轻轻地滑了过去。 啧,这小丧尸,又开始故意了。 时浅渡捉住他偷偷作乱的手,语调平稳:“我们想铲平研究中心,顺便弄死那个叫张凯明的,希望你可以提供相应情报,作为合作的报答,我可以保证你的性命无忧。” 说到这儿,言珏立刻掐住时浅渡的掌心。 保证符学义性命无忧,岂不是要符学义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了? 他不开心,不开心! “当然,如果你希望军方也被铲平的话,尽管和我说。”时浅渡补充一句。 符学义敛了敛眉头,沉默地低着头,像是在思索。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军方了,要么死在抹杀的命令下,要么加入其它组织分庭抗礼,要么……像时浅渡所说的,推倒军部。 总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罢了。 是军部先放弃的他,那他也没有必要再保守秘密。 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全都告诉时浅渡。 半晌,他点点头:“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条件是以后我跟你们一起行动。”感觉到那个小丧尸神色一紧,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言珏的耳廓有点红。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让符学义特意多补充这么一句。 不过也好,符学义能有意识是好事,哼。 …… 既然言珏已经恢复了记忆,时浅渡就没必要在比费郡常住了。 这回他们要主动出击,把伤害过言珏、伤害过太多人的研究中心一举掀翻。 至于张凯明…… 情报上说他变成了一只有自主意识的丧尸。 天哲会当时跟研究中心合作,“瞬间转移”这个救命用的能力,就是研究中心一位干事的能力,张凯明在关键时刻被人从比费郡瞬移到了研究中心。 他没死在时浅渡的刀下,情况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伤痕累累的他在研究中心接受治疗时,被研究人员们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变异,还没等到第二天早晨,他就变异成了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跟言珏当时一样。 研究中心需要的,不过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罢了,至于这个丧尸是叫“言珏”还是叫“张凯明”,他们根本不在意。 所以,自那天之后,张凯明就被关在了研究中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遭受“酷刑”。 永不停息。 “你这小傻子,当时咬了张凯明一口?” 时浅渡瞧着言珏,挑了挑眉头。 她真没想到,逃跑了的张凯明,结果竟然是生不如死。 小丧尸可真是比她想象中心机多了。 “嗯,我以前也是天哲会的人,所以知道研究中心里那个使用「瞬移」的异能者,他只能把标记对象瞬移到研究中心内部的阵法里,这样的话,张凯明必然会在研究中心接受治疗,如果发现他变成丧尸……” 言珏顿了顿,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幸·运,竟然拥有自我意识。”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漆黑的双眼埋着阴翳,叫人看了便心中一颤。 拥有自我意识好啊,就让张凯明也……体会体会他曾经的痛苦。 他恨恨地想着,冷不丁地瞥见时浅渡,才猛地反应过来,眼底的阴翳迅速消散,恢复了水汪汪的样子:“我、我刚才只是……” 他有些无措,生怕时浅渡厌恶他的反应。 “没事,小傻子年年。”时浅渡好笑地把他拥入怀里,“我不介意你对别人怎么样,只要别把那些歪心思放在我身上就行。” “歪心思?”小丧尸快速瞥她一眼,“我放在阿时身上的歪心思更多,怎么办呀?” “那你说说,都什么时候用歪心思了?” “就比如……”言珏点点头,抓着时浅渡的手腕,微张开小口,用小虎牙轻轻地啃舐在她漂亮的手指上,“现在啊。” 说话间,小舌“不经意”地舔过去。 “之前咬张凯明一口,一点都不好吃,还是阿时……闻起来更好吃一点。” 他做得暧昧,说得也暧昧,都是故意的。 “噢……”时浅渡手腕一翻,掐住他的下巴,调侃着问他,“你的异能真的是「黑暗」么,确定不是什么变身狐狸精施展媚术什么的?” 小丧尸无辜地眨眨眼睛,问:“阿时有被勾到吗?” “当然是……”时浅渡凑到他耳畔,缓声说出答案,“没有啊。” “……” 言珏猛地往后缩了不少,然后愤愤地翻身背对着时浅渡,自己撩起毯子盖上,窝成了一个球。 太不公平了吧,每次都是他被撩拨得意乱情迷,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可他却总是撩不到阿时。 哼,总是他自己出丑。 时浅渡往旁边蹭了一点,坐在他身边,背靠着墙。 她伸手将小丧尸柔软的黑发拨弄到一边,掐掐他软乎乎的小脸。 “不高兴了?” “当然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言珏撇撇唇,声音闷闷的。 他决定,这次要坚持地久一点,不理阿时了,不能像“小傻子时期”一样轻易就破功。 于是他拍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往旁边拱了拱,跟时浅渡拉开距离。 时浅渡又往旁边跟了一点。 言珏也跟着往旁边蹭。 两人你追我逃地往床边蹭了好几次,终于一点位置没有了,言珏已经滚到了床铺的边缘,手指死死地拽着床单,以防掉下去。 就在这时,时浅渡在他的屁屁上掐了两下。 “……!” 小丧尸当即一惊,再也稳不住身子,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去。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最后关头拽住了时浅渡的手腕,拉着她一块往下掉。 时浅渡是可以不掉下去的,但还是顺着小家伙的意思,跟着一起滚了下去,压在他的身上。 她用手臂撑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冲着他眯眯眼睛。 “你是不是长能耐了?” 言珏双臂揽着她的腰,小声嘀咕着:“怎么也比不上阿时厉害嘛……” “你说什么?”时浅渡挑眉,威胁似的压低语调,“年年,你是不是很想被惩罚啊?” “是惩罚年年喘不过气来么?” 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地一转,小丧尸一闭眼,微扬起头。 “那你快罚,快罚我。” 饱满丰润的红唇微微嘟着,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更显得诱人。 即便恢复了自我意识,他在时浅渡面前还是这么直白,直白得叫人心脏直跳。 时浅渡心里发痒,但偏偏不遂他的愿,很敷衍地轻轻亲了他一下,就起身做出一副扭头离开的样子。 感受到温软的唇和温热的呼吸那一刻,小丧尸期待地眯起双眼,很配合地仰着头,微微张开唇畔,等待着美妙的到来。 可他得到的只是那么敷衍的一下。 发现自己被耍了,他“刷”地睁开双眼,表情又委屈又难过。 “阿时!你怎么能这样,你欺负我,你又欺负我。” 他不满地去牵时浅渡的手,低低嘟哝着。 时浅渡回头,挑眉看他:“我怎么了?” “你……” 小丧尸不开心地扁扁嘴,被她这么直视着,耳根却突然有点发烫。 他垂下头:“你欠我一个亲亲。” 时浅渡轻笑一声,揽着他的腰把人放倒,咬着耳朵说道:“就这么想啊?” 小丧尸没说话,半晌,红着脸点了点头。 …… 张凯明成了研究中心的研究品,这对于时浅渡他们来说,办事就更容易了,不用去寻找张凯明的踪迹,只奔研究中心即可。 研究中心离比费郡不算远,搞来辆车随时都能发出。 言珏的异能在夜晚中能更好地发挥,所以他们选择在傍晚出发。 “喂,符学义,你开车,我在后面眯一会儿。”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 晚上还要大干一场呢,她当然要好好地休息休息,为晚上留出充足的体力。 “到时候,你不愿意杀人也没事,在外面看好我们的车就行。” 每一个人,不管进没进过研究中心,不管是军方、天哲会还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都知道研究中心每天发生的事情是多么残忍,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因为残忍没有降临到他们身上。 当然,符学义也知道研究中心里,每天都在发生着什么。 他沉默半晌,道:“我也同你们一起吧。” 时浅渡有些诧异:“好啊。” “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反过来拦着我们。”言珏瞥了符学义这个死正直的人一眼,凉凉地说着,“等快到研究中心时,我会唤附近的丧尸往那边聚集,到时候可以利用他们制造混乱,研究中心里的异能者需要过去支援,就能减少研究中心里面的防备了。” 符学义果然立刻蹙蹙眉头,提出了反对意见:“研究中心外面不是有很多普通居民吗?如果让唤丧尸过去,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言珏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戏,反而神色略略阴翳,“城中的居民他们受研究中心保护,又为研究中心提供其他一切生活上的供给,他们跟研究中心相互依存,谁都不无辜。” “……” 符学义微怔,却依然蹙着眉头,看上去不是很赞同。 但他这次也没有反对。 他可以理解,也知道言珏说得没错,更明白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道理。 他只是心里面有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 见符学义沉默着不再说话,言珏垂下眼眸,又道:“你以为那些异能者,真的不喜欢丧尸攻城么?为了保密研究,他们很多人被要求不能离开研究中心,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丧尸或变异兽,可你别忘了,食用晶体是他们提高异能等级的最快方法。” 说罢,他率先上了车。 符学义的鸡皮疙瘩“刷”地起来一大片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坐上驾驶位。 符学义在前面开车,时浅渡、言珏两人坐在后座上。 时浅渡仰头靠在座位靠背上,轻轻瞌上双眼,准备酝酿睡意。 这时,身旁的小家伙偷偷摸摸地往她这边凑了凑,双臂挽住她的手,脑袋悄咪咪地想要亲昵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弹了下言珏的脑袋,调侃他道:“不嫌热?” 车里本来就是比较封闭的狭小空间,再这么挤在一块,估计要出汗。 结果言珏还没回话,前面的符学义先很有眼力见地打开了空调。 言珏头第一次在心里给了符学义一个赞。 “不热,我们有空调!” “我幻化汽油很不稳定诶,你们太奢侈了。” 汽油的成分众多,现实中制备方法也很复杂,时浅渡就算知道成分的大致配比,也不是每次都能完美地幻化出汽油来,失败的多,成功的少,很让人秃头。 然而她嘴上说着奢侈,实际上却很享受,电力缺乏的年代,很多人几年没吹过空调了,她也是大多数时间只能扇扇子,偶尔奢侈一把倒也不赖。 她心情还还不错,眼珠一转,决定自己要睡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靠着椅背睡觉,当然是不舒服的。 她推推言珏,言珏很快get到她的意思,听话地往旁边坐了坐,几乎贴着车门。 她满意了,翻身曲腿,侧躺在小丧尸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们车子后座宽敞,一个成年人侧躺着也不会太过憋屈。 枕着的小丧尸又温温软软的,身后空调吹来一阵阵清亮的风,舒服得叫人忍不住轻叹。 “舒坦。”时浅渡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伸出双臂顺势搂住了言珏的腰,脑袋也跟着往前蹭了蹭,“快到地方了叫我。” “啊……哦,好的,好的。” 小丧尸呆了好几秒,才接话回应,脸颊已经开始发烫。 “你怎么还傻乎乎的,真变小傻子了不成?” 时浅渡取笑他一句。 “我才不傻呢。”小丧尸气鼓鼓地哼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你睡觉,好好睡觉。” 他语气故意凶巴巴的,另外一只手却温柔地托在时浅渡的脑袋后面,防止路上会有急刹车之类的情况出现。 想到还是小傻子时,他坐时浅渡车子的情形,他忍不住弯弯唇角。 …… 研究中心外面的场景,跟时浅渡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数不清的丧尸和变异兽在高阶丧尸的引导下,把城镇里弄得异常热闹。 才重建没多久的城镇再次陷入危机,怒斥声、哀嚎声、兵刃相撞声冲破夜空。经过上次的大面积袭击,他们的警觉性更好了,居民们都按照之前预演的方法关好房门躲在房间中,而异能者们奋勇上前,将丧尸们一茬又一茬地割倒。 根据符学义提供的情报和言珏的回忆,可以知道研究中心里有个被称呼为“柯博士”的人,是整个研究中心的掌控者,也是整个研究中心的主心骨,没有了他,研究中心也就不复存在了。 他的科研能力很强,实力上也不是弱者,尤其擅长使用各种药剂,阴险狡诈。 所以,时浅渡去处理柯博士,言珏去找张凯明复仇,至于符学义,则负责把被关在研究中心里的异能者放出来。 三人各有分工,分开行动。 “阿时。”言珏忽然拉住时浅渡的手,“你要小心。” 时浅渡咧开唇角,笑得张扬:“嘁,能赢过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夜晚,研究中心是不工作的。 据传闻,柯博士的房间在整个研究中心的最顶层,十分容易辨别。 漆黑的长刀出鞘,时浅渡瞧着不远处的纯白色建筑,瞄准了最顶尖那一层,猛地挥出一刀。 剑气破空而出,竟是将整个顶层开了个瓢! 街上的异能者们纷纷回头,表情震惊而慌乱。 “博士在那里!” “快调出人手去帮助博士!” “是有高阶丧尸在吗?” 时浅渡闻言轻嗤一声,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要不是不想让关在里面的悲惨异能者们被砸死在里面,她是可以直接把研究中心砍成几半的。 不过奇怪的是,城镇里的异能者似乎变多了。 上次她来这边顺车子的时候,异能者只是少数而已,现在放眼望去,好像多了一两倍。 她蹙蹙眉头,也没想太多,飞身落在研究中心的顶层。 脚尖才一点地,就有一道赤红的光线穿透一面石板冲她的心脏部位飞射过来! 她迅速躲过,翻腕就冲石板挥出一刀! 石板炸裂,一身白袍的中年男人在空中翻身而出,落在一旁摆满试剂的架子上,目光阴森地看着时浅渡,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时浅渡,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讲人情了。” 时浅渡扬扬眉头:“一条狗当然不需要讲人情了。” 话音还未落,她感觉到脖子上一痒,伸手拍过去,便将一只蚊子拍死在手上。 只是这只蚊子似乎不太一样。 是机械蚊。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警惕性也太差了吧?既然已经被叮,你的异能很快就会被封住,变成一个废人,你引以为豪的幻化和斩击,都将不复存在!” 柯博士背后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呼扇几下就刮起一阵狂风。 他飞到空中,垂眸睨视着时浅渡,高傲道:“我会让你知道,神和人的区别。” “噗。”时浅渡实在没憋住,笑喷了出来,“有个动物系异能就能成神,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她手持长刀,在空中画了个弧。 “你不会真的以为,斩击是一种异能了吧?” …… 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张凯明的表情有些呆滞。 他皮肤比普通丧尸更加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胳膊上贴着不少止血的绷带,青青紫紫大片。他隔着厚重的玻璃,跟言珏对视了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拳头重重地锤在玻璃上。 “言珏!言珏你这个混蛋,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搞的鬼,都是因为你!”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种人不配活着!” 张凯明疯疯癫癫地胡说着、咒骂着,但这一切都不能让言珏受到半点伤害。 言珏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别说得像是我欠你的一样,我不过是礼尚往来,不是么?” 他蹲下来跟张凯明平视,原本遮着一层阴霾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又甜又软的笑容,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拥有的糖果。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比你幸运。” “我能从这里逃出去,我能和阿时在一起,我能得到阿时宠爱……” “而你,却只能死在这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笑意从他脸上消失,面容沉得可怕。 黑暗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打破了厚重的玻璃,破碎声几乎震破耳膜。 碎玻璃碴随着冲击刮在张凯明身上,顿时血肉模糊,丧尸的恢复力又快,不小细小的玻璃全都长在了肉里。 张凯明的异能早就被注入试剂封住,经过数天的折磨,身体虚弱,当黑暗将他吞噬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言珏……言珏!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言珏面无表情地垂眸睨视他,直到他不再动弹,才收回了异能。 可张凯明没有死透,还在轻微地呼吸。 果然,丧尸只要不破坏晶体,就不会死得彻底么。 黑暗在空中凝聚,形成一把利刃的模样。 “年年!你这边结束了么?”时浅渡踏入混乱的房间,视线扫了一圈,“看来,确实要结束了啊。” 言珏的动作一顿,脸上当即扬起笑容:“阿时!你好迅速啊。” 在看到时浅渡身后跟来的符学义时,笑容逐渐僵硬。 他小跑过去牵着时浅渡的手往旁边拉,不满地撇撇唇,低声撒娇道:“原来你先去找的那家伙啊……你跟他一起来,我心里会不舒服嘛。” “我当然要跟他一起来了,因为我们来研究中心之前就商量好了……”时浅渡弯弯唇角,像往常一样笑得温柔,“要让研究中心成为你的坟墓!” 一道赤红的光线从她手中发射,直接穿透了言珏的胸膛! 那道光本来是瞄准心脏的,言珏躲得快,这才将将躲过。 胸口被挖了个碗口大的空洞,血喷洒地到处都是,即便他是丧尸,这么关键的部位伤得太严重,也不是一秒两秒就能自动愈合的。 贯穿伤疼得额头蹦出青筋,几乎麻木。 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房间中的仪器上,手扶过的地方留下了鲜红的血印。 “阿时……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濒死的张凯明低低地笑着,仿佛在嘲笑言珏的天真,“我……就说吧……时浅渡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你闭嘴!” 黑暗猛地扑过去,将张凯明的身体挤压得七扭八歪,心脏崩裂,晶体直接碎裂在身体里! 深深藏在心中的恐惧瞬间侵袭了大脑,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一个个片段在脑海中循环播放着,让他一阵晕眩,绝望和悲愤像巨石一样,几乎压垮了他。 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模仿」异能的拥有者张凯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拥有「模仿」能力的人同时出现呢?! 极端的压抑之下,一切有阴影的地方全都有黑暗涌出。 不止这个房间,甚至整个研究中心、整个城镇都被诡异的黑暗所笼罩! 阿时肯定不会背叛他,阿时只是被符学义的花言巧语蒙骗了而已。 符学义才是坏人。 只要杀了符学义,阿时就……阿时就还会宠爱他的。 猩红的眼里积蓄着泪水,言珏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戾气。 …… 时浅渡累得直喘气。 她头一次打架打得这么累人。 对付柯博士时,一个又一个的异能者搅入战局,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好像异能一点儿也不值钱似的。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很多人都不止拥有一个异能,甚至同时拥有两个、三个,还有一些人的异能是重复的,包括张凯明的异能——「模仿」。 有两个人变成言珏和符学义的样子想要偷袭她,她见到熟人有些松懈,也没想到对方能同时假冒伪劣两个,竟是不小心被蹭了一刀,肩膀上火燎燎的疼。 还好她反应快躲得也快,不然被砍的就是脖子了。 柯博士本想趁机逃跑,可惜时浅渡早就提前设置了结界,他逃跑不能,反而暴露了自己,被时浅渡斩于刀下。 满地狼藉。 时浅渡脚踩着破碎的试剂瓶,翻箱倒柜地翻出了柯博士的研究笔记,这才明白,为什么研究中心的异能者成倍数往上翻——研究中心所研究的,根本就不是如何破解晶体的秘密、如何让世界恢复到末世来临之前,而是人工创造异能晶体的方法! 通过他的研究,复刻了不少现有的异能晶体,而且人工晶体可以同时在体内兼容两种以上异能,比自然晶体风险更少。 所以,镇上的所有人都自愿维护研究中心,自愿接受人工晶体的试用,他们想通过人工晶体,创造出一个强有力的军团,甚至是国家,过人上人的生活。 但这些人太天真了。 这种人工晶体会在体内慢慢发育成长,最终让人们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机器,只听从柯博士一个人的话。 如果柯博士已经不在了的话,他们就是没有思维的杀人怪物,完全不受控制。 不知道有多少人体内是人工晶体…… 时浅渡搔搔头:“啧,真是麻烦啊。” 没有思维的异能者,不是跟丧尸没太大区别了么? 正头秃着,脚下突然一阵不稳,她一跃到空中,发现整个白色建筑都歪歪扭扭地扭曲、碎裂、坍塌……被黑暗所吞噬了! 放眼望去,整个城镇都被浓重骇人的黑暗所包裹,房屋倒塌,树木折断,数不清的人们四散逃窜着,尖叫声四起。 这是言珏的能力。 时浅渡知道言珏不是这种没有分寸的人,心知多半是出事了,连忙提刀离开。 她在坍塌的废墟中见到了言珏。 四周有几具尸体,勉强可以看出,其中一个是张凯明。 而言珏脸上看不出理智,黑暗疯狂地涌出。他的身体已经不复人类模样的四肢与形体,除了一张苍白的小脸还能叫人勉强认出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化作黑暗,融合在夜空中。 察觉到有人前来,黑暗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直接袭向时浅渡! 时浅渡轻巧地躲开几次,撞见了掩藏在一块坍塌墙体后的符学义。 “他这是异能暴走了。”符学义低声解释,“异能的能量太强,他的情绪又不稳定……能量超出了他自身的承受范围,就会变成这样,非常难搞,你要小心。” 从前在军方,也有同僚因为朋友被杀害而异能暴走过,几乎把整个城镇夷为平地。 估计言珏这一次……也差不多吧,或许会更可怕。 “原来是这样……”时浅渡略一思索,“好说,我来解决。” 她手握黑刀,一边躲闪黑暗一边在地上用刀刻出相应的符文,身形轻盈无比,眼看着就要被黑暗追上,却总能轻飘飘地躲开,一眼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在调戏那些黑暗。 暗金色的光斑在地面上浮现,光点光点之间迅速地相互链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咒。 光束将半身都化为黑暗的言珏束缚其中,愈来愈紧。 强力的束缚之下,空中的黑暗逐渐消散,渐渐地回到言珏身上,缓缓地组合成了纤长而苍白的身体。 接着,暗金色的光芒炸开,光束随之消散。 时浅渡微眯着双眼,快速上前,一把便将瘫软倒地的小丧尸揽在怀里。 言珏渐渐恢复了意识,满心懊悔。 都是他太笨了,才会不小心异能暴走——在杀死“符学义”之后,他看到并不属于符学义的尸体后,就明白自己被骗了。 可是那时,异能已经不受控制,很快就吞噬了他的理智。 折在同一个地方两次,他还真是个傻子! 他明明应该绝对信任阿时的,可他这次,连对方晶体的异样都没发现。 被愤恨冲昏了头。 他有些自我厌弃,觉得对不起时浅渡,脸上尽是懊恼的神色:“对不起阿时,我……我又被骗了,我不该对你有半点疑虑的,我……” 尽管时浅渡不知道他异能暴走的原因,还是选择主动坦白。 他鼓起勇气抬眼,急切地想要征得原谅。 却不想,发现时浅渡正落在他身上。 毫无血色的脸上蓦的红到滴血。 他整个人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修长的双腿连忙并拢到一起,把自己往时浅渡怀里挤。 异能暴走的时候,他的身体化为无尽的黑暗,身上的衣服早就不知道落在哪里,此时身上光秃秃的,一览无余。 “啧,挡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时浅渡出言调侃,还顺带着吹了个口哨。 小丧尸被这么调戏,脸色涨的更红了。 他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小脑袋埋在时浅渡怀里,羞得抬不起头。 “别……别说了,别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4 02:56:47~2021-12-25 16:0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河世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被出卖的小丧尸13 第六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低低地笑起来, 幻化出一条毛毯,双手各执一边,双臂一拥便把小丧尸裹住。 “走吧, 小傻子。” “不是小傻子。” 言珏自己攥住毛毯,牵着时浅渡的手往前走。 身后一个颤颤巍巍的异能者撑起身子,还未待他有所动作, 便有一股黑暗蓦地出现, 迎面将他吞噬。 言珏连头都没回,只是偎在时浅渡身边往前走, 看起来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 “阿时, 我有点饿了。” 他嘟嘟唇, 声音还有些虚弱。 刚才异能暴走耗费了不少体力, 他肚子饿了,需要吃点晶体才能补充好体力。 “到处都是吃的,还等着我去帮你么。” 时浅渡掐掐小家伙的脸,都已经恢复自我意识了,还想偷懒。 “还当你自己是个小傻子呢?” “但你刚刚还在叫我小傻子!”言珏不满地在她手心掐了一下,“你这是双标。” 时浅渡噗嗤一声轻笑,蹭蹭唇角:“噢……小傻子还挺聪明, 还懂什么叫双标呢。” 她迎面见到符学义, 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同时感觉到,牵着她的那只手猛然间攥得很紧,有点疼。 她蹙蹙眉头:“年年, 你攥疼我了。” “啊……对不起,我下意识的就……” 言珏连忙松开手,在时浅渡手上轻轻地揉了揉。 他看到符学义,还是会很不安。 “被关在研究中心里的异能者, 很多都丢了性命,活着的已经都被解救完毕了。”符学义说话很像是在打报告,语气并无起伏,只是在安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打算怎么安置?” “安置?他们有手有脚的,又是异能者,就算虚弱,也不至于要别人养着吧。” 时浅渡的表情露出几分好笑,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眼前的两人。 “你们瞧瞧这个,还有很多使用人工晶体的异能者需要解决,人工晶体这件事,最好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符学义你的前东家。” 符学义的前东家,就是军方。 时浅渡可不觉得在末世之中,他们能有什么匡扶正义之心。 柯博士保险柜中的文件,把内容记载得十分详实,包括了植入人工晶体的人物名单。只要照着名单,就能把未来会变成杀戮怪物的人提前找出来,在他们伤人之前予以抹杀。 言珏看到一半,就愤愤地惊叹出声:“竟然在复刻异能,制作人工晶体!怪不得会有两个拥有「模仿」能力的异能者出现!” 研究中心一直在到处搜刮不同能力的异能者,原来是为了做这些! 符学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没想到他们背地里,竟然在做这种实验。” 后面名单上的人数众多,很多城镇中的居民都已经自愿植入了人工晶体,甚至有些人已经濒临三月之期——过了这个期限,就会彻底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杀戮工具。 “这些人都要杀死吗?”他看起来有些不忍。 不得不说,符学义这种耿直又正值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软的,不然也不会身有任务却还是在时浅渡被袭击时,毫不犹豫地帮忙。 面对这么多条性命,还是会很不忍。 时浅渡白他一眼:“人工晶体一旦植入就不可能恢复,他们最后无论如何都得死,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去杀别人。况且,一旦人工晶体这件事传出去,肯定会有人继续研究,有人继续研究……注定会有更多受害者。” 她拍拍符学义的肩膀:“杀他们,就是在救别人。” “……我知道了。”符学义点点头,神色凝重。 “这研究中心里的资料不能留,咱们一会儿要处理掉。” 时浅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赤红的晶体,乍一看,像是一枚上好的红宝石,晶莹剔透。 她递给言珏:“喏,你竟然都不记得把自己的晶体拿回来。” “哇,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言珏惊讶地睁大双眼,把晶体捧在手里,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 这是他从前被张凯明挖走的晶体,刚才他用能力探查过,并不在张凯明的身上,可见是被研究员取走,拿去做复刻实验了。 拿回了曾经存在于自己体内的晶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还有些感动。 时浅渡见他高兴,也跟着弯弯唇角:“自然系的异能好像很难复刻,数量也很少,被柯博士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了。现在还给你了,虽然你已经不太需要这个异能了,但还是好好保存着吧。” 言珏现在的「黑暗」异能已经很强大了,火炎系的异能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谢谢阿时!” 言珏很想跳起来一把抱住时浅渡,可他身上就裹着条毯子,直接扑过去免不了又落得个□□,不仅被阿时看光光,还要被阿时调侃……哼,他才不会遂了阿时的愿。 他盯着手里莹亮的晶体,沉默片刻。 两种异能相融合,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存活。 要不要赌这百分之五十呢。 他有些紧张,表情变得凝重,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多一种异能,实力就能强悍一分;实力强悍一分,就能多帮上阿时一分。 只是,万一真的赌输了……就跟阿时是永别了。 说真的,心中是有些害怕的。 他快速地瞥了眼时浅渡。 内心在纠结。 或许,阿时主动给他这块晶体,是想让他融合的吧。 如果是阿时希望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要尝试。 正当他下定决心,打算将火炎系能力跟自己现在的做一个融合的尝试时,时浅渡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做工精致的银链子,拎到了他面前。 “给,我早就料到红色的晶体会很漂亮,提前给你准备的链子,可以做成项链,带在身上。我不知道火炎晶体大小如何,就只准备了一条链子,要做成项链,你自己还要再弄一弄。” 拿晶体……做项链??? 别说是言珏了,就连万年淡定的符学义,都忍不住抽了抽额角。 亏时浅渡想得出来,这好歹也是最受欢迎的火炎系晶体啊,太奢侈了吧? “这……”言珏实在没想到这一出,呆呆地磕巴一下,“你不是想让我把晶体融合的吗?” “融什么合啊!” 时浅渡一拳头锤在他脑袋上,一点也没放水,疼得他立刻捂住脑袋。 “两种异能融合太危险了,没必要。” 眼前的小丧尸要是一个没融好,直接爆炸成血肉碎末…… 她不忍心去细想。 “那些人都是为了变强而去做赌徒,但你现在的能力很强,更何况……” 她稍稍拉长了声音。 言珏意识到了时浅渡后面的话,但他更想听时浅渡亲口说出来,于是眨眨眼睛,期待地看着她:“更何况什么?” “没什么。” 时浅渡故意闭口不言,大踏步地往前走。 视线往斜后方一瞥,果然见到言珏缠了上来。 小丧尸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地用胳膊肘轻轻挤她一下,似央求似撒娇地说着:“哎呀,阿时,你说嘛,你说嘛!” 时浅渡顿住脚步,眼皮稍稍挑起,斜眼看他:“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 小丧尸停在时浅渡身前,眼珠转了一圈。 忽然,他低头,在时浅渡唇畔“吧嗒”亲了一口。 “求求你嘛,我想听。” 时浅渡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 啧,这小丧尸色/诱她。 好吧,谁让她偏偏就吃这一套呢。 “更何况,有我在,肯定不会叫人欺负了你的。”她埋头在言珏耳畔,轻声道,“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都不行。” 小丧尸抑制不住的想到很多“欺负”的画面,耳畔泛起薄红。 “哼,结果还不是我一直被欺负。” 他假意生气实则害羞,裹着小毯子,迈开双脚,捯着小步子就往他们停车处跑。 “你没穿鞋,小心点,别扎到了脚。”时浅渡扬声喊了一句。 “知道啦!” 言珏像是在给她证明自己没事,还跳起来蹦了一下。 时浅渡失笑地摇摇头。 明明已经成年了,怎么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真是,幼稚。 不过嘛……幼稚的很可爱就是了。 …… 研究中心的善后花了很长时间。 因为研究中心直接被整锅揣了老巢,外面的城镇居民们感觉到大事不妙,纷纷四散逃跑,尤其是拥有人工晶体的存活者,怕被人觊觎身上的能力,更是逃窜离开了。 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彻底焚毁了研究中心的原址,又打算将死去的人造异能者,和名册上的照片做了对比,确认存活数量。 言珏和符学义两人“工作”很积极,但时浅渡可不想熬夜做这些,便拍了拍言珏的腿。 小丧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拿着毯子铺在地上,自己坐在旁边的坐垫上,把双腿保持住一个躺上去很舒服的姿势。 “阿时困了的话就休息一阵吧,我跟符学义来整理。” “嗯。”时浅渡应了一声,美滋滋地躺在了言珏的腿上。 小丧尸被关在研究中心将近一年的时间,运动量几乎为零,腿上的肌肉变得松弛不少,躺上去不会太硌得慌,合适得很。再加上他的腰肢纤细柔软,抱着特别舒服。 睡觉之前,她故意戳了戳小丧尸的腹部:“小年年不要乱动哦。” “……” 言珏的脸一下子红了。 阿时确实有好几次都亲切地在他小名前面加个“小”字,就像从前叫他“小傻子”一样。但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年年”到底是在唤他的名字,还是提醒他别的事情。 “唔……我不动,你好好休息吧。” 他嗫喏一声,不再说话了。 时浅渡一旦睡觉,如果不是心里有事,就会睡得非常沉。 言珏特意放轻了翻动纸页的声音,还提醒似的瞪了符学义一眼:小点声,要是吵醒阿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一只手一直若有似无地护着时浅渡的身子,从符学义的角度上看过去,就是在半抱着时浅渡——像是一种防备的姿态。 至于防备谁……那当然是防备他符学义了。 符学义纠结地蹙蹙眉头,视线在时浅渡和言珏之前犹疑几次。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挡住了时浅渡的脸。 抬眼看过去,小丧尸正一脸威胁地瞪着他,十足的占有欲。 “那个……”他轻声开了个口,但并没有说下去。 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言珏用手亲昵地将时浅渡的黑发往耳后别了一点,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在告诉对方:我家阿时,不是你能觊觎的,不然我跟你没完! 平日里在时浅渡面前总是可可爱爱的小表情此时凶悍得很,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能把对方撕扯成碎片。 符学义轻咳一声,为了不让这种误会持续下去,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是……” …… 名册和各种文档差不多整理完成时,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金灿灿的阳光从东边的山间逐渐升起,洒便大地,一片生机盎然之感。 阳光洒在脸上,时浅渡的睫毛颤了颤。 她揉揉眼睛,缓缓清醒。 “阿时,你醒了。”言珏正在跟符学义一块整理留下来的名册。 “你们一会儿都没睡吗?”时浅渡接过言珏递过来的名单,眨眨朦胧的睡眼,双眼逐渐聚焦,“啧,逃跑的人工异能者数量还不少,这要是一个个追寻踪迹,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可以先从植入时间最长的人寻找。”符学义在旁边补充着,拿出自己捋好的顺序,递给时浅渡看。 时浅渡蹙蹙眉头,有些犯懒:“这么大的工程量,你们可真会给自己揽活儿。” “明明是阿时自己主动说,这些人会威胁到其他人安危的啊。” 言珏嘴上说得情况,背地里悄悄地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腿。 被时浅渡枕了好几个小时,他几乎一动也不敢动,现在麻木的特别难受,可他不敢让时浅渡看见,怕下次时浅渡不枕他的腿了。 符学义也跟着点头:“是你先提起的。” “我那是希望,谁内心充满了阳光和正义,谁就自己去处理,可没说让你拉着我去做啊。”时浅渡撇唇,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好吧好吧,反正也是闲的没事。” 她顿了顿,用微妙的眼神瞥向言珏。 “这样的话,你就要跟符学义共处很长时间了哦。” 听出时浅渡的揶揄之意,小丧尸瞪她一眼,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介意符学义的存在了。 他模棱两可的说道:“阿时睡觉时,我们聊过了,符学义不喜欢女孩。” “……” 时浅渡沉默了一下。 “……!” 下一秒,她伸手挡在了可可爱爱的小丧尸身前,双眼微眯。 就差把“小丧尸是我的”写在了脑门上。 符学义:……………… 他感觉到有杀气。 他不会被时浅渡暗鲨吧。 言珏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来,双臂往时浅渡腰间圈去,咬着她的耳朵问道:“阿时,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说罢,他还故意往时浅渡的耳朵里吹气。 温热的,湿软的。 他心里抑制不住地有甜软羞涩地泡泡往上冒,愉悦得脸上止不住笑意,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了。 阿时这么紧张他的么? 真是不容易啊,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看到阿时为他紧张,为他吃瘪的模样。 “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 时浅渡轻嗤一声,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垂头去看言珏跟符学义两人整理了一晚上的名册。 啊…… 整·理·了·一·晚·上。 她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 嘴上却轻飘飘地说道:“反正愿意跟着我的人多了去了,这个不听话,下一个更乖。” 说真的,她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还挺像。 当即,言珏的心里就开始打鼓。 阿时会不会真的已经开始盘算着找别人了? 不会真的不要他了吧……? 毕竟,阿时说的确实没错,想要跟着阿时的人肯定多得是,说不定能从研究中心直接排队到比费郡。 这么一想……他的竞争对手好多! 他本来是想看时浅渡也能稍微吃瘪一下,稍微被他也欺负一次,没想到,最后忧心忡忡的竟然还是他自己。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胡思乱想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小丧尸就坐不住了。 他主动往时浅渡身边挤了挤,双臂圈住了她的腰,语调又乖又软:“阿时,其实符学义也不喜欢男孩啦……”他在时浅渡耳畔道,“他是无性恋,一直以来都不敢和别人多说,毕竟很有可能会被嘲笑之类的。” 军方男性众多,如果坦白自己是无性恋…… 在其他人眼里,几乎等同于性/无能了吧。 说来也是,本来符学义过分正直的性子就不太讨喜,要是再被别人知道这么一茬,估计要被各种流言蜚语嘲笑得没法做人了。 “噢……怪不得,你以前过得什么日子啊,亏你还能坚持得下去。” 时浅渡懒洋洋地说着,视线依然集中在手里的文件上。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么?”符学义抬眼。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有人觉得奇怪,那一定是他们太狭隘了。”时浅渡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而我,通透,宽容,大爱……” “大爱可以,博爱不行哦。” 言珏在旁边插了一句,整个人依偎在时浅渡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个就很乖了,不要找下一个。” “我怎么觉得不太乖呢?”时浅渡挑挑眉头,把手抽了出来。 “我很乖的!”小丧尸有点急了,“我听话,很听话很听话。” 呜呜,刚才好像说了阿时不喜欢听的错话。 现在果然来时自食恶果了。 他瞥瞥一旁的符学义,拿起一本文件挡在脸前,大着胆子用软糯的唇主动亲过去一下。 “错过了我,肯定不会有比我更听话的小丧尸了。” 小丧尸脸上莫名有一种“网恋选我我超甜”的架势,把气势汹汹和甜甜软软融合的极好,叫人一眼看过去就有些移不开眼神。 “真的?” 时浅渡手指一挑,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小丧尸顺从地扬起脸,红润的唇微张着,卷翘的长睫轻颤。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呢?” “那姑且信你这一回。”时浅渡满意地松开手。 她的视线收回到手里的文件上,略微蹙了蹙眉头。 “啧,那个柯博士真是让他死的太简单了,给我们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 符学义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惋惜:“其实,我一直以为,研究中心是在破解晶体的秘密,好让我们的世界恢复到末世之前,没想到……唉。” “呵,已经有人拥有了异能,他们怎么可能希望再回去?” 时浅渡心里明白,已经拥有了异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希望恢复从前的。 尽管前几年,人们可能会过得稍微苦一些,可一旦习惯了末世的生存模式,必然会围绕着异能者建立起新的城池、国家,到时候,人类的生存秩序就是由异能者所创造了。 研究晶体的人,必然只能是拥有异能的人类; 拥有异能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失去这样一个作人上人的机会呢? 言珏怔了怔,脑海中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和父母一起的美好生活,学校里的小打小闹,街坊邻里的暖心关怀,一切好像都已经很遥远了,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么?” 符学义也跟着问:“以后我们就会永远生活在有异能的世界里吗?” “有异能也很正常啊。” 时浅渡作为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对于异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于你们来说,异能是突然出现的异变,可对于新生的孩子来说,从他们一睁开眼开始,就生活在有异能的世界里,他们会觉得异能是自然而然的东西,他们不知道没有异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久而久之,你们这一代人死去后,没有异能的世界,也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说来也是啊。” 几十年上百年之后,在缺乏电子资料和纸质资料的世界里,又有多少人会知道没有异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 追杀人工异能者这件事,整体上还算顺利。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工异能者没有赶得及,跟人工晶体彻彻底底地融合到了一起,成为了没有丝毫理智的杀戮怪物,被真正的异能者杀死后,发现了他们体内晶体的端倪。 军方听说有“人工晶体”这件事后,果然打算开始研究人工晶体,不过…… 他们一直对符学义这个“叛徒”和时浅渡的「幻化」虎视眈眈,三番五次派人想办法偷袭,把时浅渡惹毛了,直接把军方总部掀了个底掉,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很难重振旗鼓了。 时浅渡眼皮子低下清净了不少。 再也没有不自量力的人过来打搅,她小日子过得不赖。 “咚咚咚。” 门被人敲响。 时浅渡没有下楼开门,而是趴在窗边,往外面望了几眼。 “怎么了?” 楼下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后退好几步,仰着脖子往上张望,瞧见那张懒洋洋望着自己的漂亮脸庞,耳根忍不住有点红。 他手上抱着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采来的鲜嫩蘑菇,还有些酸甜可口的果子。 “我、我刚刚采了点蘑菇和果子,我给你送进去一点吧?” 时浅渡这么半年以来,名声大燥,纵使如今传播不便,也快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 自从她在一处冬暖夏凉的地方落脚后,前前后后有不少人都跟着搬来住,很快就成了一大片城镇——一个拥有「幻化」能力的强者,不仅可以获得物资补给,还能很大程度上保证安危,跟随时浅渡,稳赚不赔啊! 甚至不少比费郡的人,都跟着时浅渡搬迁过来,包括曾经的旅店老板。 虽然对他来说,就只是换个地方开旅店罢了。 时浅渡模样漂亮,实力顶尖,性子也随和,这个新兴城镇中,不少年轻男孩都喜欢她,每天想着法地在她面前露露脸,争取被记住模样。 他们知道时浅渡不容易生气——只要顺着她说话、不惹她,她脾气就挺好的,多说几句夸她的话,她立刻就能颇为自恋地笑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城镇上的人们都成了马屁精。 久而久之,不止对时浅渡夸夸,相互之间也养成了夸夸的氛围,大部分时间都其乐融融。 抱着竹筐的年轻小伙子有些腼腆,他搔了搔头,眼里有倾慕之情,羞涩地说道:“你今天真好看。” “好看也轮不到你来看!” 言珏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膝盖一下子闷在小伙子的胸口,把人踢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身后有诡异的黑暗冒出头来,神色不善:“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皮给你扒了!” 谁想小伙子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后,很快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了。 空气中留下了他的声音:“阿时,我下次再来。” 言珏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在小伙子摔倒化为青烟的地方重重地踩了两脚,特别幼稚。 “呸呸呸!谁允许你随便叫「阿时」了!” 他一跃便翻身到了楼上,搂住时浅渡的脖颈,主动把自己往她怀里蹭,简直要醋飞了:“阿时,他们都想勾/引你,我一会儿不在就会有人来,你、你竟然也不知道拒绝……” 这语调又委屈又难过,像是个怨夫在抱怨。 他家阿时哪里都不去,只在家里呆着,都招蜂引蝶的,他每次出去做点什么事情,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家里一不小心就溜进了花枝招展的年轻男孩。 真是恨不得每天都守在阿时身边。 可惜他现在算是城镇中的一把手,好多事情都要他去处理——毕竟是围绕时浅渡而建立起来的城镇,主心骨自然是时浅渡。可时浅渡懒得管那些事情,就全都交给言珏去做,自己有点儿像是“垂帘听政”。 时浅渡是清闲了,每天言珏忙碌得不行。 时浅渡揽着小丧尸的腰,发现这小家伙还真挤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眼泪,不由得笑:“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呢,你就出现了,这总不能怪我吧?” 她用指肚蹭掉言珏眼角的湿濡,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掐了一下。 “可上次呢?” “你也是立刻就赶到了啊,我还什么话都没说。” “那上上次呢?” “上上次我还没露脸呢,人就被你打回去了。” “……” 小丧尸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每次都能赶在阿时回话之前赶到,要不下回……稍微晚出现一点,考验考验阿时有没有其他歪心思? 不行不行,万一阿时真叫人进了家门,他可怎么办啊。 他气鼓鼓地撇撇唇,在时浅渡唇畔咬了一口之后,这才松开了她。 继而主动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围裙。 围裙是天蓝色的,上面还印着可可爱爱的云朵图案,充满了童趣。 他把最上面的地方套在头上,接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晃了晃腰身示意时浅渡帮他系上。 时浅渡知道他的意思,顺手在他屁屁上拍打一下,接着帮他系上围裙。 她系得有点紧,完美勾勒出了小丧尸漂亮的腰身。 “讨厌……你又系得这么紧。” 言珏嗔瞪她一眼,又把手臂伸到她面前。 时浅渡好脾气地帮他挽起了袖子:“喏,那边。” 两边袖子都挽起来后,小丧尸终于彻底消了气:“我去做饭了,你等我哦。” 他撸着袖子去了厨房。 如今,做饭对他来说,已经是手到擒来。 他自己也没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把厨艺练就得堪比三星米其林。 时浅渡坐回椅子上,懒洋洋地开始翻书。 毕竟有实力嘛,总是有人想方设法地给她弄来些没看过的书本解闷,所以家里的书已经堆满一整个大书柜,都快要放不下了。 厨房里响起了切菜烧火的声音,忙得热火朝天。 突然,时浅渡身边的窗户被人敲响。 只见一个年轻男孩扒在窗边,脸上是喜出望外的笑容:“阿渡阿渡,袁青大哥那边储电成功啦!” 袁青是一个雷电系的异能者。 电力是末世中受损最严重的的资源之一,时浅渡通过自己以前学过的知识,又跟城镇上一些懂行的工程师们商量策划,制作出了可以储藏电能的机器。 在计划中,可以由雷电系异能者将电力储存进去,为整个城镇提供电能。 他们已经做过几次实验,但异能者的雷电攻击性太强,如果没有极高的控制力,是很难完成的,所以这些天以来,时浅渡都在指导袁青控制雷电。 “那岂不是很快就能吹空调了?”时浅渡心里高兴,“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去看看情况。” “好。”男孩咧开唇,笑得十分灿烂。 他从窗子滑了下去,嘴上答应得特别顺溜,却等在门口没走。 时浅渡走到厨房:“年年,以后你就可以不用烧火做饭了,我们的电能储存成功了。” “哇,真的吗?”言珏也明显的很开心。 他终于不用烟熏火燎地做饭了。 虽然已经很顺手,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啊! 唔,等有了电,电饭煲、电磁炉、烤箱、微波炉……这些就都可以用了,他能给阿时做出更多种类、更好吃的食物。 这样就能牢牢地栓住阿时的胃啦! 就这么一想,他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 已经开始期待以后有电的生活了。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说道:“我先过去看一眼,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等等。” 言珏唤了一声,单手就抬起了巨大的铁锅,把刚出锅的炒菜倒在盘子里。 接着,眼神往时浅渡身上一瞥,气鼓鼓的:“饭都熟了。” 时浅渡失笑,伸手帮他把挡在眼前的碎发往后拨弄一下。 “我不去了,吃完晚饭再说吧。” 言珏抬眼瞥瞥她,心道,这还差不多,哼。 他很想笑,但还是用力憋了下去,故意板着脸,把两菜一饭一汤端到了餐桌上。 “可是,吃完饭就很晚了。” 时浅渡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嗯……那就先休息,他们那边有工程师看着,符学义也在,都是异能者,出不了什么乱子。” 言珏这回才彻底咧唇笑了起来,如果身后有尾巴,肯定已经翘的很高很高了。 “阿时快尝尝,快尝尝,今天做得都是你喜欢吃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帮时浅渡盛好了饭,又把菜往前推了推。 他很喜欢看时浅渡吃饭,尤其是吃他做的饭,这让他有满满当当的成就感。 来找时浅渡的那个年轻男孩在楼下等了很久。 他有些纳闷,时浅渡看起来只是去通知那个小丧尸一声而已,怎么这么久都不下来?是还没下来,还是已经用其他方法离开了? 天气怪热的,他蹭了蹭额头上的汗,又一次爬上了窗户。 视线往房间里一望,就见到时浅渡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而那个独占着时浅渡的小丧尸,身子微倾,侧着头,轻轻吻在了时浅渡唇畔。 他们看起来十分亲密,动作也很自然,一瞧就容不下任何其他人。 年轻男孩心里一紧,原本满是期待的小脸一秒变得失落又难过。 要是他打得过那只丧尸就好了,可惜他不是对手。 他苦闷地叹了一声,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独自一人逃离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男孩从窗旁跳下去的时候,言珏眼珠一转,拿眼尾扫了窗边一眼。 还想处心积虑地缠着阿时,呵,笑话。 凡是有阴影所在的地方,全都有他的“眼线”,那男孩是个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么。 吃过晚饭,言珏洗刷好了碗筷,又洗净了手,换上柔软干净的睡衣,让自己身上不留下一点儿味道。 嗯,干干净净的,阿时才会喜欢。 他摘下围裙,叠地整整齐齐,放回原来的位置上。 时浅渡正坐在床上看书。 她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曾经是个学霸,还是有点内涵的,看一些晦涩的理论或者名著,也不会觉得无聊,反而津津有味。 电力储存只是刚刚实验成功,还远远没有到达可以立刻投入使用的地步。 此时房间昏暗,时浅渡看书,用的还是从前那些昏黄的灯光。 “阿时,这个灯太费眼了,明天再继续看吧。” 小丧尸慢慢地把书本从时浅渡手里抽出去,夹好书签,合放在床头柜上。 接着掀开被子,往她身边凑了过去。 他微扬着头,占据了时浅渡的全部视线,黑漆漆的眼眸潋滟着水雾,别有深意。 “阿时,总有人觊觎你,你说可怎么办呀……” 他张开小口,在草莓牛奶味道的皮肤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很烦恼地蹙了蹙眉头。 说真的,他疯狂地吃醋。 但他不能让阿时看出来,不能让阿时觉得厌烦、觉得他不听话。 他要保持着阿时最喜欢的样子。 如果把觊觎阿时的人全都杀死,那肯定会让阿时觉得不舒服,也会让城镇里的人们对阿时诟病,所以他不做这样的事情。 他忍着,只给他们一些明面上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他才是阿时唯一喜欢的人。 “我从前不是说过么,我不给他们机会。” 时浅渡揽住小丧尸柔软的腰身,在他的痒痒肉上挠了几下,懒洋洋地笑问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意志那么不坚定?” “唔,谁知道呢。” 小丧尸鼓鼓腮帮子,轻轻地哼声。 本想着装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多让时浅渡哄他几句,却不想,温热的气息往他耳畔一撒,他喉结上下滚动,就再也说不出违心的话了。 他抬手胡乱在墙上按了好几下,才关上了房间中昏黄的灯。 一道黑暗出现,按照他的意志拉上了窗帘。 修长的双臂环住时浅渡的腰,他低声地撒娇。 “阿时,我们做一些不费眼睛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丧尸大概就结束啦!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下个小世界,写被全网黑的过气偶像x娱乐公司千金大小姐 过气偶像和大小姐之间有年龄差 大概在十岁左右(纸片人必须是干净的dge) 过气偶像有点自卑,有点社恐,觉得自己无论身份、地位、年龄都配不上大小姐,但抑制不住地脸红心跳,一点点沉沦 老男人(其实只有三十出头)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最终卑微臣服于明艳大小姐 嘶哈嘶哈,我觉得好香(dge 感谢在2021-12-25 16:05:48~2021-12-26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染 10瓶;温临 9瓶;37410139、菀菀 5瓶;伏特加 2瓶;夏鱼、青梅酒—黑加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过气偶像1 第七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 盛夏清晨, 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进别墅中。 空调已经被人打开,扇叶在冷风的吹拂下, 发出细微的声响。 开放式厨房的台面旁, 站着一个身量高大却瘦削的男人。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 垂头时会稍稍遮住一点儿视线, 镜头里看不清他的双眼, 但眼下淡淡的青色昭示着他这几天睡得都不太好。 他身上系着围裙,因为身量很高,故而显得围裙有些小。 男人正在为自己准备早餐。 先是用小奶锅用小火煮上牛奶, 切碎几片火腿片、化开一小把玉米粒和豌豆。 接着打散鸡蛋, 加一点牛奶, 用黄油热锅后, 将蛋液倒进去;切碎几片火腿片,在蛋液凝固了一半时, 将芝士、火腿碎、玉米粒和豌豆撒上。 最后折成一个方形的鸡蛋饼, 两面分别煎了煎,直到微微金光。 这时,小奶锅里的牛奶也刚好煮好。 一台摄像机正直直地对准着他, 进行网络直播。 《心跳计划》是由素人恋爱综艺改版而来, 采取24小时直播、后续剪辑上线上星的形式, 邀请了三位演员、一位电竞选手、一位网红和一位不太素的素人。 早晨六点钟, 大多数普通人都还没醒, 看直播的网友也寥寥无几, 但还是偶尔会有人发布几条弹幕,刷一刷存在感。 【我来太早了?怎么就宋时泽一个人,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他什么时候退出啊?别嚯嚯小姐姐们了!】 【宋时泽滚出心跳计划!】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热搜还不够你炒作的吗?来恋综是为了膈应人的吧?】 与直播画面的恬静美好相反,弹幕里零零星星的几句话,全都是在嘲讽,一句好话没有。 十年时间,宋时泽的粉丝一批又一批地失望而去,如今还依然忠心不二的死忠粉少之又少,就算真有,也早就被网友们骂怕了,势单力薄的不敢跟广大网友对线。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大小姐这身又酷又性感呜呜呜,同为女生都移不开视线!![流泪]】 【这时候出来真惨,跟宋时泽一块肯定尬死了】 【今天时大小姐起的真早,我记得前几天她都是倒数第一的[狗头]】 【大小姐这腿!!!我又可了!】 时浅渡在这个小世界中的身份,是全国顶尖娱乐公司时艺娱乐的千金小姐,从小就混在各路大佬导演、演员的圈子里长大,说得夸张点,她想要做些什么大半个娱乐圈都会卖她个面子。 参加《心跳计划》这个恋爱综艺后,因为性格爽快,又有光环加身,没几天就圈了不少粉。网友们都喜欢叫她“大小姐”,用来显示她的特殊地位和对她的喜爱。 她穿着一条黑色吊带小短裙,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宽大的格子衬衫,脚踩马丁靴。腰带勾勒出纤瘦的腰身,银色的装饰坠子随着动作轻轻地摇晃着。 她走路很轻,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走到宋时泽身后时,宋时泽正单手拿着小奶锅,将煮好的牛奶倒进杯子中。 “早啊。” 她侧身倚在厨房台面上,目光在散发着热气的早餐上扫了一圈,落在男人的脸上。 宋时泽完全没有听见脚步声,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往后一缩,连忙回头。 他面相很温柔,有着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可爱狗狗眼,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轻微抑郁,又睡不好觉,瘦削了不少,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显得有些憔悴。 发现是时浅渡,他礼貌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正常社交距离。 时浅渡主动搭话让他受宠若惊。 毕竟综艺开播这几天以来,嘉宾们都有意无意地捧着时浅渡,可时浅渡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差不多,从没表现出不同来。 当然,对他的态度就更淡了,所有嘉宾都对他很冷淡。 比起看其他嘉宾们聊天,自己被冷落在一旁,偶尔被有意无意地阴阳怪气一句,他其实更喜欢独自相处的时间。 “……时小姐,早。” 宋时泽的声音柔和偏低,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很内敛,无形之间搭建起了一种隔阂感,好像把自己包裹在一个柔软却韧性十足的壳中。 打完招呼,他似乎觉得有点尴尬,在迟疑两秒后,又指指台面上刚出锅的食物。 “你要吃早餐么?” 他记得时浅渡不会做饭,前几天最多只是打打下手,肯定不会自己做早餐的。 时浅渡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挑挑眉。 看来是真的很社恐了。 不过,倒也不会惹人不喜,反而挺有趣的,至少……嗯,让她有点想欺负人。 她点点头:“好啊。” 宋时泽主动端起台面上的牛奶和早餐小饼,放到了餐桌上,摆放整齐。 “你先吃吧,我再去做一份。” 在他看来,时浅渡是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小妹妹,不管是不是时艺娱乐的千金,也应该多多照顾一些。 送到眼前的好待遇,时浅渡当然不会撒手放过。 她自然而然地坐在桌边:“谢谢。” 得到答谢,宋时泽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对了,有蜂蜜吗?我早晨习惯喝一杯蜂蜜水。”时浅渡问。 宋时泽应声:“我记得有,稍等,我找一下。” 他明明有点憔悴,却对别人温柔体贴得要命。接连打开三个柜子,终于找出了一罐全新的蜂蜜,帮时浅渡拧开盖子之后,连同热水一起放到餐桌上。 接着,他没有多说话,又回到厨房台面前,开始为自己重新准备早餐。 时浅渡喝了蜂蜜水,又吃了一口宋时泽做的早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味道还不错,可以可以。 做饭好吃在她这里很加分,她对宋时泽的印象还挺好的,然而,弹幕里已经把人给骂出翔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一贯的骚操作回来了!】 【我真的太烦他身上那股颤颤巍巍的劲儿了,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大小姐快跑啊!!!他打算吸你的血!】 【不要接近宋时泽,会变得不幸!!他又要靠女人炒作上位了!】 【某人您能不能清醒一点,您已经凉透了,不可能再火了!】 【预测一下下一个热搜:宋时泽为时艺千金准备早餐[狗头][狗头]】 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弹幕几乎淹没了画面上的人物。 时浅渡趁这时候上了几秒直播,一眼就看见铺天盖地的负面弹幕。 果然被全网黑啊。 她沉默片刻,收起手机,瞥了自己的任务对象几眼。 宋时泽,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里,七岁时母亲离家出走,跟别的男人跑到了国外。 他父亲宋霄被人绿了,媳妇跑了,心中充满恨意,并把这种恨意转嫁到了他身上,时常一下班就酗酒,对他非打即骂,甚至有时候打得他第二天上不了学。 十二岁时继母嫁了过来,同年生下了弟弟宋皓思,从此,他生命中的一切都以弟弟为先。 母亲离开这件事,本来就对孩子有很大的心理创伤,宋时泽小时候一直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和夸赞,不想成为一个孤独的、不被人需要的存在。所以,尽管父亲打骂他、继母两面派、弟弟什么都要抢他的,他还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被理解被认可,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执念。 也正是儿时的经历,让他形成了一种讨好型人格,总希望自己不要让别人失望,害怕自己不被理解、不被接纳。 为了补贴家用,他十五岁就辍学打工,十七岁时被星探发现,成为了练习生,十九岁正式出道,出道即巅峰,一下子火遍了整个华国、甚至是整个亚洲。 然而没两年,大批新人像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他又转型失败,接连两部正剧都扑得毫无水花,热度、片酬都被分流。 他的父亲、继母、弟弟这些年一直靠他养着,转型失败后,收入比从前少了不少,家人拿到的钱少了,不够他们挥霍,便利用他的名声开公司骗了很多人的钱财,让他陷入了官司,热度大降。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时泽十七岁跟经纪公司签合同时,什么都不懂,一口气签下了二十年的霸王条款,想解约就要支付巨额赔偿金。 公司对他不太抱有希望,便打算榨干他最后的价值,给他接的那些工作,不是烂片就是奶新人,宣传时最常用的计俩就是拉女艺人炒作恋情炒作cp,没过多久,就败光了路人缘,让圈中女艺人都很反感,也让跟随他几年的粉丝失望、脱粉。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真真假假的负面新闻,公司一看,黑红也是红啊,就彻底地让他走黑红路线,惹得全网群嘲,黑得透透的,网友看到他就觉得心烦。 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宋时泽变得愈发自卑、内敛和小心翼翼。 他对别人总是很温柔,却对自己非常苛刻。 至于参加《心跳计划》这个恋爱综艺,他一个社恐+轻微抑郁的人当然不会主动参加了,是公司要求他必须参加录制的。 一个恋爱综艺如果只有甜甜甜,过于乏味了些,偶尔也需要一些争吵跟不和谐的声音,而宋时泽在节目组眼里就担任着这样一个角色。 也确实如节目组所料,凡是宋时泽出现的时候,弹幕总是一片戾气,也有几次被群嘲的内容上了热搜,引来骂声的同时,给节目带来了很大的流量。 网友们都是很眼尖的,发现时浅渡就吃了一点点宋时泽做的早饭,纷纷嘲笑出声。 【大小姐肯定知道宋时泽的骚操作,就吃一口,总没办法营销炒作了吧?】 【哈哈哈哈哈夺笋啊[狗头]】 【我们宋时泽脆弱小仙男岂不是要桑心了?[狗头]】 宋时泽很快就又做好了一份早餐,端到餐桌旁。 他心知自己不管坐不坐在时浅渡面前,都会被网友嘲讽,便选择坐在了时浅渡对面,至少不要让时浅渡心里觉得不舒服。 坐下时,视线略过时浅渡的盘子,见里面的早餐只吃了一小口,不由得一顿。 “是早饭不合胃口么?” 时浅渡轻笑:“没有啊,等你一块儿吃呗。” 此言一出,观众们纷纷傻眼。 【wtf?!我听到了什么??】 【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时浅渡脾气太好了吧!肯定是看宋时泽可怜,就心软了】 【不要对宋时泽心软!会变得不幸!!】 宋时泽也是一愣。 竟然是,要等他一起吃么。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得到过其他人的善意了。 时浅渡作为时艺娱乐的千金小姐,应该对他这糟透了的风评很了解才对啊…… 他怔怔地跟时浅渡对视两秒,在时浅渡冲他挑了挑眉后,蓦的低下了头。 莫名有一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 不过应该是错觉吧,时小姐还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呢。 “时小姐不用等我,吃凉的胃里会不舒服的。”他低声道,下意识地为别人着想。 时浅渡脸上笑意更甚,撑着下巴道:“那咱俩换一下?” 宋时泽的那份早餐刚出锅,还是热气腾腾的。 他又是一愣,视线扫过时浅渡那份已经咬过一口的小饼,微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难道从国外回来的人,都会这么……自来熟的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大小姐在这儿等着他呢!】 【看宋时泽这样子好搞笑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狗头]】 当然也有人提出不同想法。 【你们没人觉得时浅渡好像在有意挑起话题逗他么?】 【对对对,好像还有点亲切似的[震惊]】 眼前的男人呆呆地看着她,显然十分无措,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时浅渡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呢,赶紧吃,你的也别放凉了。” 说着她喝了两口牛奶,美滋滋地吃起了早餐。 啊呀,捉弄人可真是有意思啊。 宋时泽被她逗弄得很不好意思,低头吃东西都不抬头了。 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了九岁的小女孩唬成这样…… 越是这么想,他的脸上就越是一阵发烧。 他们两个吃饭都不慢,很快就吃完了早餐。 宋时泽率先起身,开始收拾餐桌上的餐具。 见时浅渡的盘子里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剩下。 啊,都吃干净了呢。 时小姐没有嫌弃他做的早饭。 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就让他心里有些雀跃,似乎能开心很久。 薄唇轻抿了抿,一副高兴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 时浅渡大大方方地观察着宋时泽的表情动作,在宋时泽要端走她面前的盘子时,故意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做饭很好吃,以后经常找你蹭早餐怎么样。” 跟人距离太近,宋时泽会非常紧张。 他本以为拿了盘子和杯子就可以离开,根本没想到会被拉住,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抬头瞧过去——年轻漂亮的女孩离他不过三四十厘米的距离,带着笑意的眼眸直视着他。 那笑容懒洋洋的,却意外亲切。 “啊……” 他发出个喉音,顿时低垂下眼眸,不慎瞥在女孩纤瘦的腰肢上,又连忙避开。 “好,你……你想吃什么,可以和我说。” 时浅渡愉悦地轻笑出声:“那我提前谢谢咯。” 她见好就收,松开了宋时泽的衣袖。 此时弹幕里已经爆炸了。 【???不是吧不是吧,我怎么感觉时大小姐在……调戏宋时泽呢?】 【想多了,时浅渡本来就不会做饭啊,蹭个饭而已】 【大小姐这身份,肯定比咱们有分寸】 【宋时泽三十多岁大老爷们,能不能不装啊!!我看yue了!】 【只有我觉得宋时泽这样还挺可爱的吗,而且很绅士……】 【表面上社恐又害羞,背地里反手就是一个吸血炒作蹭热度,这操作我服气[抱拳]】 宋时泽哪有心思想网上的反馈,松了口气,快速端着餐具到厨房去清洗。 双手触碰到微凉的自来水,终于降了温。 竟然又被这个小姑娘逗弄了。 他有点懊恼,心说自己挺大的人了,真是没用。 他们俩刚吃完没两分钟,别墅里就响起了导演组的广播声。 [各位嘉宾请注意!] [突袭任务出现,请各位嘉宾于十分钟内到楼下集合。] 广播重复了两遍,噪声大的能把睡梦中的人毫不留情地吵醒。 几分钟后,一头呆毛的大男孩睡眼朦胧地出现在客厅,立刻引得网友们哈哈大笑。 【江复这头发绝了,笑死】 【我们是技术流,颜值不重要[狗头]】 江复是近期大热的职业电竞选手,只有二十岁,平时也确实像个毛头小子,有很幼稚的一面,然而一旦进入到比赛中,眨眼间就变成了大杀四方的野王哥哥,眼神锐利得惊人。 正是这种反差萌,让他吸粉无数,路人好感度也高。 接着是安静温柔的女演员林雅安、当红女主播苏贝贝和人到中年事业终于有起色的男演员荆立轩。他们三人虽然不完全靠脸吃饭,但颜值也占了很大一部分,起床后来不及化妆,便把脸和头发捯饬干净,搭配好了衣服就匆匆下来了。 “早啊,你们睡得怎么样?”荆立轩率先开口。 苏贝贝捂着唇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眼眶里浮出来一些生理性的泪水,迷迷糊糊地说着:“还有点困,昨天咱们UNO玩得太晚,我回去倒头就睡着了,下次可不跟你们玩那么晚了。” 她长得可爱,因为困倦,语气有点软,眼里含着水光的样子让粉丝们嗷嗷一片。 【好想把宝贝抱在怀里揉!】 【这语调好像在撒娇嘿嘿,宝贝太可爱啦!】 林雅安揉了揉额角:“昨天确实睡晚了,我头有点疼。” 她是容易水肿的体质,脸微微有些肿。 荆立轩也打了个呵欠,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说道:“以后是得早点睡了,看时泽睡得早,精神气就是好。” 这话一出,观众们全都哈哈大笑。 【笑死,轩哥老阴阳人了[狗头]】 【宋时泽也不想那么早睡啊,奈何没人爱跟他一块玩嘛[狗头]】 【我赌一毛,轩哥绝对是故意的[大笑]】 如今宋时泽的路人缘相当差,即便是普通路人,一见着宋时泽这个名字,第一反应也是负面的,导致“拉踩宋时泽”成了政治/正确。 嘉宾都知道宋时泽风评不好,怕受到影响,不太会主动地跟他接触。 尤其是女嘉宾,也怕被宋时泽的团队纠缠上,像是块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宋时泽的动作停顿一下,没抬头,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洗碗。 听着旁边越来越热络的聊天声,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在狠狠地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 明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情形,每再经历一次,还是会觉得很难受。 荆立轩见宋时泽不敢搭话,满意地挺了挺胸膛。 他看向时浅渡,关心道:“浅渡呢,昨天你提前回去,是不舒服么?现在感觉怎么样?” 时浅渡懒洋洋道:“睡得早,精神气就是好。” 她这是重复了荆立轩刚嘲讽宋时泽的话。 荆立轩一愣,有点尴尬。 他想讨好讨好时浅渡,也不知道哪里惹得对方不高兴了。 半晌,他才讪讪道:“是,以后还是得早睡。” 时浅渡耸耸肩,没应声。 这种规规矩矩的现代小世界一点都不好,只能打嘴炮,还是那种能动手尽量别逼逼的小世界更适合她啊。 她瞥向宋时泽,刚好跟他的视线相撞。 瞧见宋时泽迅速垂下了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宋时泽明白,时浅渡这是在帮自己说话,心中有些感激。 时小姐和他原以为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时艺娱乐的大小姐,应该不是很喜欢他才对。 其他人见时浅渡有点帮着宋时泽说话的意思,偷偷对视两眼,不再说话了。 时浅渡的背景就在这摆着,他们没人会想不开跟她唱反调。 “大家早上好啊。” 导演拿着麦克风站在六位嘉宾面前,一本正经:“截止到今天晚上,我们的第一阶段就要结束了,相信你们相互之间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确认初始cp,今天晚上,你们也要像前几天一样,选择自己最心仪的一位男士或者女士,但不同的是,这次将会根据你们的选择来确认初始cp,也就是说,今晚的选择尤为重要,我讲明白了吗?” 观众们顿时沸腾了。 【终于要组cp了么!!!约会搞起来!】 【不知道哪位女嘉宾会惨到被宋时泽吸血……】 【啊啊啊甜甜的恋爱快来吧!!】 “明白是明白……”江复睡眼朦胧地挥挥手,“这跟这么早叫我们起床有什么关系啊。” “江复问到点子上了。”导演稍微买了个关子,“明天,我们将进行初始cp的第一次约会,而每个人所能拥有的约会资金,要通过我们今天的任务来争取——一会儿你们抽签组队,在今天的任务中获得第一名的一组,组内两人每人分别拥有一千元的约会资金,第二名,每人分别拥有五百元约会资金,而最后一名,每人只能拥有三百元约会资金。” 因为今天抽签组队和明天的初始cp很有可能不同,所以不到公布cp的那一刻,都不会知道自己队里能有多少的约会资金。 最惨的情况就是,可能会有一对cp只有六百元,吃一顿像模像样的午饭就剩不下多少了。 时浅渡掐指一算,觉得自己明天能有两千块。 组队由女生抽签,导演问谁要先抽的时候,她立刻主动上前。 写着男嘉宾名字的硬卡片都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她伸手进去,拇指轻轻抚过每一张卡片。名字都是用碳素笔写上的,仔细摸的话,是可以摸出大概字迹的。 她摸到了写着宋时泽名字的卡片,夹在两指之间,在众人面前翻转。 “宋时泽。” 宋时泽心里一跳。 他有点开心。 跟时浅渡相处时,他觉得蛮自然,尽管偶尔会被捉弄,却不会对他有所偏见,至少……没有把偏见和冷落写在脸上。 如果今天和别人组队,恐怕会很尴尬。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低落了些——明天开始就要单独和cp约会了,如果没有被选择的人,可以自动被踢出节目就好了。 不过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知道节目组还需要他这种“不和谐的声音”。 【心疼大小姐一秒】 【这下肯定更合宋时泽的意了……】 【啊啊啊大小姐你擦亮眼睛啊】 弹幕中一阵哀嚎,无论是哪位女嘉宾跟宋时泽组队,都会获得一大票同情。 很快,抽签结束。 时浅渡宋时泽一组,苏贝贝江复一组,林雅安荆立轩一组。 导演没有提前公布今天的任务内容:“一会儿你们的任务不是很轻松,在这里提醒大家,务必要吃好早饭。十分钟后,我们到外面集合出发。” “只有十分钟?!”嘉宾们纷纷哀嚎。 十分钟能吃什么,顶多弄点方便面吃吧? 苏贝贝快速打开橱柜:“咦,方便面怎么没了?”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橱柜,眉头一拧,恶狠狠地瞪向江复。 “说,是不是你大半夜又偷吃东西了!” 江复往后缩缩肩膀:“我昨天晚上太饿了,就吃了一点。”被苏贝贝持续盯着,他咽咽口水,“前天晚上也吃了一点……” “你的一点就是一次两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 【他们的互动我已经感觉到甜了,快进到初cp阶段吧!】 观众们火眼金睛,一点儿苗头都能嗑到糖。 自然也有人看得出来,荆立轩一直想要跟时浅渡凑近乎。 【果然果然,轩哥又在看大小姐!】 【轩哥人又靠谱又有男人味,大小姐看看轩哥吧!】 “浅渡,你不擅长就歇着吧,我来弄。”荆立轩一副特别为时浅渡着想的样子,“冰箱里有吐司,帮你做三明治你看怎么样?或者其他的,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也可以弄一些。” “其他的还能做什么?”时浅渡问。 “还能做……”荆立轩磕巴一下,没说出来。 他根本不是个会做饭的人,从小就有妈妈和姐姐在厨房忙活,长大后就点外卖或者靠助理,自己最多就是煮个方便面。 知道时浅渡一点饭都不会做,他就想装一下,获取些好感。 就十分钟的时间,一般人肯定不会再挑那么多了,谁想到会被这么问。 时浅渡就知道他不会别的,嘲弄地弯弯唇角:“煎个鸡蛋洗两片生菜,拿面包一夹,这种就别拉踩我不擅长做饭了吧,说得我好像没有手似的。” 她说得很直接,让弹幕一下子炸了。 【还真是,要不是时浅渡这么说,我还觉得荆立轩很体贴呢……】 【这两天本来有点粉他,结果这话说得emm无语死】 【所以说他是不会做别的吧?装逼装得挺好看,敢情啥也不会】 【轩哥也是好心啊!他就是太直男了,没多想】 【太直男???我觉得他心机好重啊,感觉是故意这么说想立温柔体贴人设】 弹幕一阵狂轰乱炸,现实中荆立轩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他被几个嘉宾看着,窘迫得拉不下脸来,可又不能跟时浅渡翻脸,只能赔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就是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他知道网友可能会骂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别的你想吃什么?我就是怕时间不够。” “不用了,我已经和宋时泽吃过了。”时浅渡摆摆手,懒得再跟他废话,“他做饭很好吃。” 她不喜欢这个满眼都是算计和利益的男人,简直要写在脸上。 宋时泽刚才给时浅渡做了饭?? 荆立轩下意识地皱眉,想到宋时泽能跟时浅渡单独相处了很久,非常不爽。他跟现在的经纪公司只有半年约了,如果能跟时浅渡熟络起来,甚至是把时浅渡追到手的话,他日后的资源必定跟现在不是一个量级的,好不容易有了些热度,他可不甘心一直做配角。 这都第五天了,时浅渡不冷不热的,他想找独处的机会都找不到,竟被宋时泽抢了先。 宋时泽真是太心机了,就知道投机取巧。 想到宋时泽无数次拉着其他女艺人炒作,他就一阵不屑。 除了吸女人的血,宋时泽还会什么? …… 节目组的车停在一条不宽的道路上,往左看是一座矮山,往右看是一望无际的桃林。 才七点二十,已经有桃农在林间忙碌,一桶一桶摘好的桃子摆放在桃林间。 导演在前面给嘉宾们说明今天的任务。 “旁边这片桃林里,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塑料桶、纸箱子和人字折叠梯,大家分组摘桃装箱之后,拿到后山那边的市场去买,市场那边会有一些小贩,你们可以自己跟他们讲价。用多长时间摘桃、摘几箱、什么时间去市场,这些节目组都不做限制,但时间最晚到中午十二点截止,最终卖桃所得的钱数,是三组之间评名次的唯一依据。” “从现在开始,三组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个任务应该是节目组跟当地政府的合作,意在宣传当地的桃子,又让人们了解桃农们的日常生活。 一方面为了明天的约会经费,另一方面,为了在观众面前观感好,其他两组的四位嘉宾都很积极主动地投入了摘桃工作中,一点也不肯耽搁。 唯独时浅渡站在小道上没进桃林。 桃林里都是桃毛,进去一段时间身上会很痒,尤其是桃毛顺着脖颈飘进去,不舒服得很。现在时间还早,阳光不算晒,等一会儿热起来了,又热又痒,简直是要命了。 宋时泽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时浅渡没跟上来,又小跑着回去。 他从背包中拿出件叠得整齐的防晒衣,递了过去。 “我有件防晒衣,带帽子的,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穿这个,很透气,不会热的。” 这人真是细心,一眼就看出她为什么不进去,却不会在镜头前戳穿她,免得让观众觉得她事多或者矫情。 时浅渡穿上了防晒衣:“这有什么嫌弃的,谢你还来不及呢。” “不用客气。”宋时泽浅笑。 时小姐待他很平和,他也应当多照顾这个小妹妹才是。 他看起来温柔中透着一股脆弱感,气质有些忧郁,这些很容易让人忘了,他本来是个身高一米八七、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男人。 许是因为从小就吃过不少苦,他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认真又麻利。 其他两位女嘉宾,一个艺人一个网红,全都害怕舆论的力量,不敢偷懒。 而时浅渡不喜欢弄一身桃毛,只偶尔动手摘摘桃子。 她手里拿着桃农们平时摘桃用的长杆,杆子一头是个爪子,另一头是个扳手,只要掐动扳手,前面的爪子就可以张合,抓住树尖上的桃子摘下来。 当然,大部分时间里,她就穿着防晒衣指挥宋时泽。 “那边那个特别红!” “顶尖上那几个特别大,你看见了吗?” “咱们摘大的,大的卖的贵!” 宋时泽路人缘又不好,直播弹幕中竟然很少有人吐槽时浅渡。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小姐明显没把我们小仙男放在眼里啊,这指使的[狗头]】 【这样就对了!不要心疼宋时泽,会变得不幸!】 【大小姐和她的男仆(bushi,我在想什么】 宋时泽的脾气是真的好,任劳任怨,一点怨言都没有。 他听着时浅渡的指挥,一会儿爬上梯子一会儿下来换桶的,忙前忙后没消停过。 大概半个小时,他摘了五六桶桃子,累得额头上全都是汗。 “休息一会儿吧。” 时浅渡不知从哪拿出一大罐水,捡了个有红又大的桃子洗干净,拿出水果刀,开始切桃子。 “我不累。”宋时泽摇摇头。 他其实是害怕尴尬。 摘桃子还能有些事做,如果休息,就只能跟时浅渡坐在一块儿,到时候两人没什么可聊的,那就太尴尬了。 时浅渡也不再继续说,自己吃了两块桃子,接着又削下一块,插在刀尖上,送到宋时泽唇畔:“尝尝,可甜了。” 宋时泽一愣,视线在时浅渡和切好的桃子之间转了好几圈,睫毛一颤,避开了时浅渡的注视。 他伸手去拿桃子:“谢谢,我自己来吧。” “你手脏。”时浅渡躲了一下,蹙蹙眉头。 “啊,抱歉。”宋时泽立刻道歉。 他脑子有些乱,心想,时小姐或许是为了综艺效果。 于是顺从地偏头,轻轻咬住那块汁水饱满的桃子。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别人喂过吃的,忍不住有些羞涩,不敢去看对方。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他漂亮性感的喉结。 喉结轻微一滚,桃子落入口中。 “呜……!” 宋时泽捂住唇,被酸的整张俊脸都皱巴到了一起,嘴里发出轻微的“嘶哈”声。 半晌,他终于缓过来一些,人畜无害的可爱狗狗眼睁大了望向时浅渡,委屈和指控混杂在眼里,眼尾红扑扑的,活脱脱一个被欺骗的小可怜。 “你……你故意的,桃子好酸。” 时浅渡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地直蹦跶。 “鹅鹅鹅”的笑声让观众们也绷不住了。 【大小姐到底是什么幼稚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看到大小姐喂他,我心里一惊,还好是虚惊一场,只是为了捉弄他哈哈哈】 【不行了,这笑声太魔性了噗】 【隔着屏幕都觉得酸,我竟然有那么一秒有点同情宋时泽】 【哈哈哈宋时泽被捉弄的好惨,我爽了】 宋时泽本来有种被人欺骗的不满和难过,可耳畔的笑声清脆,听起来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只是开开心心地愉悦大笑,反而把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时小姐又捉弄他…… 捉弄他就有这么有意思么? 时浅渡在对方控诉的眼神下渐渐停住了笑声,轻咳一声。 这人太老实巴交了,果然特别好骗。 “哎呀,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她伸手把宋时泽被汗水微微沾湿的黑发往旁边拨了拨,“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 望着时浅渡懒洋洋的笑脸,宋时泽心里莫名一跳。 他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指肚拂过他的额头,动作温和又自然。 叫人感觉到一股亲切感。 他喜欢被人这么温和地对待。 宋时泽张了张口,没说话。 “好了,我要去给别人吃这个桃子了,你继续吧!” 时浅渡拿着切掉了一大块的桃子和水果刀,往隔壁桃林走去,满脸写着高兴。 直播里,让网友觉得她浪费粮食多不好,还是把酸桃分给大家分享吧。 宋时泽看着她的背影,轻声笑了笑,眉眼温和。 时小姐真淘气啊。 果然还是个才毕业的小妹妹呢。 如果……他儿时也能过得这么快乐就好了。 时浅渡把那个很酸很酸的桃子分给几位嘉宾、甚至包括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小组的桃林里。 宋时泽一点都没有偷懒,又摘了三四桶桃子,装得满满当当。 几个塑料桶都装满了桃子,他就开始一个个地把桃子往纸箱子里码放。 整整齐齐的,一排又一排。 时浅渡回来时,正看到他伸手轻轻地挠了挠肩膀。 “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痒。”她蹲到旁边。 “我还好,有一点吧。”宋时泽说得温和。 观众们见到时浅渡离开那么久才回来,弹幕里也终于出现了不满的声音。 【虽然宋时泽不怎么样吧,可两个人的任务,时浅渡到别处玩那么久过分了】 【毕竟是大小姐啊,肯定不想一直做农活之类的啦】 【U1S1,我也觉得她不太行,太懒了吧】 【你要是时浅渡的背景,你想做那些吗?人家就是活得自在,不在意评价,别酸了!】 【宋时泽都没说啥,你们别替人操心了,管好自己吧!】 时浅渡拿了个硬纸板坐在地上,开始帮忙把桃子往纸箱子里摆放。 “刚才我去问了几个当地的桃农,他们说像这种个头很大的,一箱放一层就行,那种稍微小一点的,放上下两层,摘几个桃树枝桃树叶放在箱子里。” 她边说边做,很快就装好了两箱桃子。 “他们还说,这种一个一斤多的大桃,大概在三块五左右一斤;八两以上的,两块八左右;半斤往上的,两块一二、一块七八毛都有;个头特别小的,或者长得有点毛病的可以卖给罐头厂,有人会专门收这种桃子。所以不同大小的和有毛病的要分开装,咱们好像没有个头特别小的,好像都得有七八两以上吧。” “你想得真周到,原来是问这些去了。” 宋时泽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时小姐就是出去玩了,没想到时小姐比他想的还要全面。 太小看对方了,他不由得有些惭愧。 时浅渡点点头:“是啊,不然一会儿卖的时候,讲价都没有底气的嘛。” 【刚才说大小姐懒的呢?出来被打脸了!】 【人家是去了解行情了好不好】 【不愧是大公司的千金,还是有些脑子的,想得比较全面】 【宋时泽负责摘,大小姐负责卖,也是分工合理的啊,不知道刚才那么多人喷什么】 【嗐,嫉妒时浅渡又漂亮家世又好呗[狗头]】 弹幕里,刚才还腥风血雨,一眨眼,风向就又变了。 很多人都是墙头草,一会东倒一会西歪的。 时浅渡他们一共装了十箱桃子,两人一块把箱子搬运到节目组给他们提供的电动小三轮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这时候,荆立轩和林雅安两人已经离开了桃树地,而苏贝贝自己在一旁等待。 一旦时浅渡他们再离开,这一片地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苏贝贝远远地发现情况,双手在唇畔捧成喇叭,冲他们喊道:“江复去找卫生间了,好久都没回来,泽哥能帮忙把这几个桶拿到我们的车旁边吗?” 她身旁有几个装满了桃子的塑料桶,让她一个小姑娘拎,实在够劲。 虽然经纪人早就跟她打过招呼,让她不要跟宋时泽有太多交流,可现在的情况,她只能求助宋时泽了。 宋时泽经过这两个小时的劳作,已经疲惫不堪,T恤都被汗水湿透。 他其实不是很想再去搬东西了。 可如果拒绝帮忙,他都能想象得到,又要有多少骂声在他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应,便感觉有人轻轻牵住了他的手腕。 他微微一怔,侧头看向时浅渡。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把他往电动三轮上面推。 “走走走,不帮她不帮她,让她们组晚点过去,咱们说不定就能赢了。”她的语调不是很正经,反而像开玩笑似的,还不忘冲着苏贝贝挑衅地扬扬眉头,“两千块奖励我们就拿走了!” “喂喂喂,大小姐你太狠心啦!!” 苏贝贝也没生气,很配合地用玩笑的语气吐槽回去。 两人之间气氛很好,弹幕里自然是和谐一片。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都好可爱啊!】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狗头]】 【大小姐:谁也别跟我抢第一名的奖金!】 苏贝贝自己坐在桃林里,假装生气地背对着他们。 时浅渡冲宋时泽勾了勾手指。 宋时泽往前探头,问道:“怎么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扯住他的领口,把人往前拉扯了一点。 时浅渡在他耳畔低声道:“你跟我同组,就只能帮我,不能帮其他人,明白了吗?” 她的语调里,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强硬,像是在给自家人立规矩。 宋时泽不是小孩子了,听到这种似乎别有深意的话,忍不住屏息。 他自然不会自恋地以为,时浅渡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这……大概是为了节目效果吧。 两人距离很近,他有些不敢呼吸,只得垂眸避开视线。 然后点点头,眉眼乖顺温柔。 “我明白,以后的任务再有幸和时小姐一组,肯定不会去帮其他人的。” 【天,莫名觉得宋时泽好乖!我一定是疯了……】 【呕呕呕,一会儿看热搜就不觉得他乖了!】 【我一直没敢说,其实吧,我觉得大小姐和宋时泽的相处模式还挺好磕的[跪了]】 【姐妹们醒醒!这可是宋时泽啊!!】 网友们隔着屏幕,都有人觉得宋时泽很乖了。 时浅渡望着他无可挑剔的漂亮侧颜,视线略过微瞌的乖顺睫毛,这才满意地松手。 这人太温柔,也太善良了。 或许一部分原因,是讨好型人格所致吧,他总是很习惯性地做付出的那一方,就算对方待他很一般,他也愿意为对方施以援手。 太善良太好欺负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撇撇唇。 …… 时浅渡组后续卖桃十分顺利,装箱的十箱桃子全都卖掉,还有那些个头很小的、自己落地上的、屁股上有点长坏的,也全都以低价卖了出去,一个不剩。 而荆立轩组没有把大小完全分开,没有卖出最高的价格;江复组则是在桃树地浪费了太多时间,摘好的桃子没有全部卖完。两组的结果都不太理想。 最终,时浅渡组拿到了第一名,每人分别获得了一千元的约会资金。 【U1S1,宋时泽和大小姐配合的还挺好……】 【好羡慕时浅渡这样的人啊,有颜有钱有家世还有脑子,人生赢家了】 【我真的压根没想过,时浅渡他们会赢,一个忧郁小仙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种任务竟然能是第一名[震惊]】 【大小姐x她的男仆,我突然有一点点想磕[狗头]】 宋时泽第一次在这个综艺里获胜,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他回到别墅洗过澡后,将头发吹干,又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不论是洗澡还是吹头发,又或是选衣服时,他总能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全都关于时浅渡。 比如她喜欢他做的早餐、帮他说话、几次开玩笑捉弄他、喂他吃桃子、帮他拨开额前的碎发、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自从参加《心跳计划》,他每天都很煎熬,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舒服过。 时小姐有点霸道,有点幼稚,无意之间还有些调戏他的感觉。 但他一整天都很开心。 他想,应该向待他如此好的时小姐道一句谢谢,感谢她没有带着偏见对待自己。 于是他整理好衣裳,走向时浅渡的房间。 还未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闺女啊,你看看热搜上,宋时泽团队开始绑着你炒作了!一口气就是仨热搜啊!这对你影响多不好啊,你以后尽量少跟他来往,再抽到跟他组队,告诉爸!爸爸替你解决!” 宋时泽顿住。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意外,只是微张着唇,呆呆地站在原地片刻。 鼻尖有点酸涩,眼眶里稍稍浮现出一点点水光。 很快,那些水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薄薄的唇牵动一点,似乎有些自嘲。 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安静地站了一小会,转身便离开了。 离开时,指肚轻轻蹭了蹭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26 23:59:34~2021-12-29 17: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天还有新的一章 9瓶;毛茸茸赛高 8瓶;37410139 5瓶;3290043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过气偶像2 第七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听见了外面走动的声音, 过去开门瞅了一眼,只看见了宋时泽离去的背影。 啧,这小倒霉蛋, 可能是听见刚才的话了吧。 她重新关上门, 冲着房间中的几个摄像机摆了摆手——到了晚上,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会回酒店休息, 别墅里是没有摄影师跟拍的, 只有上百个由工作人员背后操作的摄像机。 摄像机看到她的动作,很快就转向了其他方向,关闭了声音。 节目组还是比较人性化, 打电话之类的私密时间, 不会直播给观众看。 见摄像机调整好, 她拿毛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坐回到桌前。 桌上的电脑是打开的,今早就已经把里面的重要信息扫了一遍, 也上网简单地了解过, 此时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比较了解。 “你不也说了,是他团队总是炒作么?” 电话那头的时越立刻回应:“总之拉着你炒作就是不行,爸马上叫人给你撤热搜。”他年纪不算小了, 心态好得很, 十分新潮, “他们比钞能力可比不过你老爸。” “嘁。”时浅渡不禁轻笑, “热搜不用撤, 别费钱了。” 时越一下子来了精神。 自家闺女从小混在圈里, 可以说是帅哥云集,可直到现在,不管圈里圈外就没交过一个男朋友, 可把他给着急坏了,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喜欢女孩。 这回如果真的瞧上宋时泽…… 当年宋时泽是真的火遍大江南北,实力也过硬,就是被家里拖累了,公司也放弃了他,才会混成这个样子,多多少少是有点可惜。 只不过现在嘛……小伙子太内敛太安静了,看着蔫蔫的,他瞧着不太喜欢。 “闺女,你不会真想跟他炒cp吧?”他问道。 这种生活类综艺全方位展示艺人的性格习惯等等,最容易翻车也最容易圈粉,想要改变网友们对宋时泽的态度,还得是从综艺里来。 要是把热搜都撤了,怎么能让网友一点点地对宋时泽改观呢。 话已经带到,时浅渡又换了个话题:“炒不炒cp的事先放一边,爸你先看看,能不能把宋时泽的经纪约弄到时艺来?他好像年轻时什么也不懂,一下子签了二十年的,被坑惨了,看看能不能让他跟现在的公司解约啊。” 察觉到自家闺女的在意,时越越发觉得,闺女这是瞧上了宋时泽。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觉得宋时泽才配不上他闺女,又觉得应该尊重年轻人自己的看法,毕竟他家姑娘,从小到大都特别有主见,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得了。 他不太满意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便撇撇唇说道:“二十年?这小伙子瞧着漂亮,脑子不怎么好使啊。” “我听说咱们时艺跟宋时泽公司在抢同一个项目吧?”时浅渡打开系统屏幕,翻看这个小世界的轨迹,“就是《摘月亮》那个的改编,让给他们吧,卖个人情,看能不能把宋时泽的违约金压低一点。” “那个可是爆红啊,S+级别的项目,你觉得不太行?” 时越还是挺相信自家闺女的眼光的。 从时浅渡脱离懵懂、有了些艺术审美之后,看过片子猜票房,总能猜个七七八八,眼光十分狠辣。之前她到国外念大学,学的正是制片。 时浅渡耸耸肩膀:“火并不代表改影视也行,文字语言跟镜头语言本来就是两回事,表现力没办法相比,投拍那个,很大几率是血本无归,慎重。” “行,那听你的,我这两天让人盯盯这个事。” “嗯,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拜拜。” 时浅渡挂了电话。 她接电话之前就已经洗完澡,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翻了翻微博热搜。 【宋时泽为时艺千金准备早餐】 【时浅渡宋时泽cp感】 可能是有个热搜慢慢掉下去了,现在只有两个热搜挂在面。 其中【时浅渡宋时泽cp】感这个条目挂在热搜第六位,点进去之后,是他们两人今天的互动剪辑。对方找的剪刀手水平还不错,把画面稍作剪裁和调色,前后顺序稍微调整,搭配上音乐,竟然弄出了一种电影的质感。 画面中,年轻女孩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屏幕,唇角微微翘起,笑容很淡却带着一股霸道而张扬的压迫感。 修长的手指间,卡片轻轻翻转,露出上面的名字。 “宋时泽。” 以这个片段开始,再加上文案中“大小姐x她的男仆”的文字引导,无论是女孩捉弄宋时泽还是女孩扯着宋时泽的衣领,都让人感觉到代入,甚至有些不关注娱乐圈的网友忍不住土拨鼠尖叫。 【这是什么节目啊?感觉好好磕啊!】 【“跟我组队就只能帮我”!莫名感觉到占有欲!!】 【这个姐姐是谁?!一分钟,我要知道她全部资料[狗头]】 【天,这种cp也太带感了吧?!】 圈内各家的粉丝早就对宋时泽这个名字ptsd了,生怕宋时泽的名字跟自家墙头一起出现在热搜上。这次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名字,还在心疼,想哪家小姐姐又被宋时泽碰瓷吸血了。 然而点进去一看视频,有些傻眼了。 【莫名觉得……这次是真的有cp感???】 【麻蛋,我一个宋时泽十级喷子竟然觉得有点点好磕,不行,我得坚定立场!!】 【有点相信这次不是买的热搜,而是实打实的热度了……[跪了]】 【草,大小姐翻卡片那一下也太帅了!!有一种翻牌子的感觉[狗头]】 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很多女性早就不满足于“成熟霸总男x甜美可爱女”这种cp,以往几个视频平台的好几档恋爱综艺中,从来没有过时浅渡和宋时泽这样的cp模式,刚一出现,就有无数网友非常期待,直言入坑《心跳计划》。 当然,宋时泽的黑粉数量不可小觑,评论中也不乏很多骂声,可以说是褒贬参半。 时浅渡一看,这不行啊,要是宋时泽公司发现宋时泽还能洗白,热度也越来越高,岂不是更不愿意跟他解约了? 她当即给时越发了消息:爸,帮忙雇点水军呗,在【时浅渡宋时泽cp感】这个热搜下面骂宋时泽,顶成热评。 时越:??? 这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啊? - 几位嘉宾白天在桃树林里做了大半天的农活,全都被桃毛和毒辣的阳光搞得够呛,这时候全都在洗澡、护肤,没能收拾完,导致明明是晚饭时间,客厅厨房还空无一人。 宋时泽从时浅渡门前离开后,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转头去了客厅。 看到客厅里没有人,稍微松了口气。 他穿着方面比较保守,即便是在别墅里,也不会穿露腿的宽松短裤,反而穿着一条米色的卫裤,上身搭了一件纯黑的衬衫,衬衫下摆掖在裤子里面一点,看上去干净利索。 在客厅里翻了几个柜子后,终于翻出了个药箱。 他蹭了蹭脖颈,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摄像机对着他的脸,放大了镜头。 宋时泽年纪不小,已经三十一岁了,因为气质越来越忧郁,给人感觉丧丧的,但镜头一拉近,却能发现,那张当年被称为神颜的脸,一点儿也没跨。 尤其是那双如有水波的双眼,只快速地瞥一眼镜头,便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感。 忧郁,安静,内敛,柔和…… 让人想把他护在怀里,再也不叫别人瞧见。 【妈的,这眼神杀我!】 【唉,其实单看颜值,不像那些骚操作,宋时泽还是挺帅的……】 【人美心丑有什么用[白眼]】 【他找药箱干什么?也没见着他哪受伤啊】 【草,颜狗表示,这侧颜真的有点好看QAQ】 单单看脸,宋时泽指不定要勾走多少小姑娘的魂儿,弹幕里也难得少了几条骂人的话。 时浅渡来到客厅里时,他正从药箱里拿出药膏,一个个地看主要功效。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微微一顿,打算点点头,礼貌性地招呼一下。 然而,转身看到时浅渡的那一瞬,他心里忽的一哽,迅速收回了视线。 “……时小姐。”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时浅渡弯腰在他身边,垂头看着他手上的感冒药。 “找什么呢?感冒了吗?” “没有,时小姐不用担心。”宋时泽翻找的动作加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药膏后,立刻站起了身子,“我还有事,先回房间了。” 他说得温和又疏离,两人之间刚刚拉进一点的距离,又缩了回去。 【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时父的话在脑海中回荡了一遍。 他想,时小姐这么好,他还是不要给时小姐带来麻烦了吧。 尽管……他很喜欢跟时小姐相处。 时浅渡看着他飞快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人逃跑的倒是挺快。 她揉揉肚子,准备先把饿扁的胃口填满,再管以后的事。 冰箱里有面包片和果酱,她这人不挑食,倒也没觉得吃得简陋点有什么不好。 “浅渡,你是饿了吗?”身后传来了荆立轩的声音。 他看起来一点不记仇,主动凑到时浅渡身边,伸手在冰箱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大袋冻虾仁,还有青豆、玉米、胡萝卜等等配菜。 “一会儿吃炒虾仁可以吗?” 他的语调平稳,好像在说一句十分平常的事情。 早晨的直播翻车,让很多观众都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经纪人已经跟他讨论过了,认为打破“不会做饭”这个传言,是扭转形式的最好办法。 为了能在镜头前做好一顿饭,他特意跟他的亲姐请教了很长时间,确保每个步骤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这才敢出来。 “哎呀,你们出来的好早啊。”苏贝贝也打理好了自己,立刻钻到厨房这边,“你们都想吃什么?咱们一块弄吧。” 林雅安是跟苏贝贝结伴出来的,来到了荆立轩身边。 她是个不温不火的演员,性子很文静,很喜欢荆立轩这种硬汉形象,又觉得他表现出来的一面也很有担当,所以在三位男嘉宾中,更倾向于选择荆立轩。 至于早晨的直播翻车,她倒是也能理解,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捧着时浅渡,大家都一样,只不过荆立轩有点用力过猛,她还可以接受吧。 “吃什么吃什么!”江复打完一局游戏才来到厨房,“我要饿死了!” 苏贝贝掰着手指头说道:“晚上就吃得清淡一点吧,炒虾仁,水煮西蓝花……” “啊??” 江复原本充满期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看起来又心酸又好笑。 “早知道每天晚上都是清汤寡水的,我就不来这个综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他都是明星艺人网红的,当然要保持身材了啊!!】 【江总:生活没有了意义[点烟.jpg]】 【他们晚上还会吃东西,这已经不错了,我认识的几个小艺人,晚上都不吃饭】 【江总崩溃的第五个晚上[狗头]】 除了江复,其他嘉宾都算是圈里人,保持身材那是必须的,平时都不可能吃太多高糖高油大鱼大肉,别说是晚上了。 一连五天,每个晚上的伙食都让江复感到无比崩溃。 ……这大概是他晚上偷吃方便面的原因之一吧。 苏贝贝听见这话,拿眼角瞥了瞥他,腮帮子一鼓:“哦,那你退出呗,反正还会有人进来的。” “……” 江复立刻不说话了,默默地拿着西蓝花去洗。 【噗江总妻管严石锤了!】 【哈哈哈退出的话,贝贝就不跟你谈甜甜的恋爱了!】 【为了贝贝,他忍[狗头]】 其他人也不闲着,分工合作,开始准备晚饭。 时浅渡也象征性地搭了几把手。 他们的晚饭本来就吃得不多,所以相对简单,几个人配合,很快就做完了。 炒虾仁、水煮西蓝花、豆腐鲜虾菌菇汤,纷纷端上了餐桌。 荆立轩看着那盘卖相还说得过去的炒虾仁,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偶尔有些地方糊黑了那么一点点点,但整体看起来还是正常的。 他动筷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勺子盛了一勺虾仁,放到了时浅渡的碗里。 “浅渡,尝尝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又酝酿了几秒,接着说道:“我会做的菜确实不多,早晨时间紧急,能做的比较少,当然,那么说你肯定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喷子看见了吗?!我轩哥会做饭!】 【呜呜呜轩哥好温柔啊!被人误会还主动道歉,时浅渡误会我轩哥不道歉吗?】 【荆立轩好宠啊!选他选他!】 【时浅渡道歉!就算轩哥喜欢,也不能这样吧?】 “哦,那是我误会你了?”时浅渡说着,将虾仁就着蔬菜入口,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末了说道,“还行吧。” 荆立轩又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能看不能吃。 他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粉丝们本来就纷纷为荆立轩鸣不平,对时浅渡口诛笔伐,看到时浅渡这个反应,更是炸锅了。 【天啊,时浅渡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要被气死了】 【这大小姐做派,真不愧是“大小姐”,呵呵】 【轩哥别选她了,我看着就来气,谁不比她强啊!】 其他几位嘉宾见时浅渡说还行,全都很期待,去夹荆立轩炒的虾仁。 然而苏贝贝跟林雅安刚把虾仁一入口,表情瞬间诡异起来,像是被冻僵一样捂着唇不动了。 江复性子特别直,吃了之后直接蚌埠住了,连忙抽了两张抽纸,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哭丧着脸问道:“妈呀,你管这个叫还行?!” 他真想问问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吃下去的! 时浅渡突然哈哈大笑出来:“总不能就我自己吃了吧,自然也要骗你们尝尝了。” 她说完,拿眼角凉凉地扫了眼荆立轩。 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荆立轩用现在这种方法“洗白”后,有多少人要跑过来喷她,她如果率先说难吃,在观众眼中可信度不高,当然要让其他吐槽了。 荆立轩脸色苍白,脑袋里嗡的一声响,连忙自己也尝了一口。 又咸又诡异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要不是他自己做的,还要留些面子,他简直也想跟江复一样,立刻吐个干干净净。 太难吃了。 完了,又翻车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他表情差得可以,不敢去想,网友们会怎么吐槽他。 其他嘉宾们跟荆立轩又没有仇,自然不会跟他闹得很僵,几个人用吐槽的口吻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想把这件事带过去。 【好家伙,让我江总吃吐了,就是你们轩哥的“会做饭”吗?】 【心疼时浅渡,被这种男的缠着,还要被他的无脑粉丝喷,太惨了】 【但凡平时做过饭的,就算弄咸了弄淡了,也不可能让人连吃都吃不下去吧?他这明显是不会做饭啊……这男的满嘴谎话,服了】 【说出来可能会被喷,但荆立轩跟宋时泽二选一的话……大小姐选宋时泽吧】 荆立轩作为前段时间才小火一把的演员,粉丝不算多,也并不太稳固,瞬间就被广大观众们的弹幕淹没下去。 没有实力还爱装,单看做饭这方面,可不是宋时泽全面胜出了吗? 宋时泽有事情想请人帮忙,来到楼梯上时,正好听见了时浅渡刚才哈哈的大笑声。 他停下脚步,往餐厅那边看了看。 五个人围在一起吃东西,荆立轩好像有点窘迫,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时浅渡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浅笑,莫名的……撩人。 时浅渡看他的时候,也总是用这种笑容。 只不过,这次不是在对别人笑而已。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觉得自己的出现肯定会打破原本的和谐,便抿抿唇,转头离开了。 先不打扰他们吃饭了吧,一会儿他再下来。 - 时浅渡他们凑凑乎乎的吃完了晚饭,江复实在觉得口腹之欲没被满足,提议去外面逛一逛,心里想着如果碰上炸串烤冷面什么的,吃点也能解馋啊。 他们在录制节目期间,六人共用的东西,比如食材、水果等等,都是由节目组按天数提供经费的,现在还剩下一些,吃点东西是绰绰有余的了。 出去遛弯,可以表现的地方比别墅里多,镜头也应该能更多一些。 所以没人有意见,唯独时浅渡懒得动,就没跟着一起出去。 时浅渡打算自己在客厅看鬼片。 她刚翻出几张碟,就发现宋时泽走下了楼梯。 宋时泽四处张望几下,发现只剩下时浅渡自己,有点尴尬:“时小姐,其他人是出去了吗?” “是啊,他们去遛弯了。” 时浅渡拿着光碟在手上转了一圈,动作潇洒自如。 “你是不是有事?” 宋时泽张了张口,有点难以启齿。 一旦请时浅渡帮忙,又会被认为刻意接近时浅渡,公司也会拿来炒作。 可是…… 他伸手蹭了蹭后背。 “我想请江复帮我擦药来着。”他轻声说着,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歉意,“后背,很痒。” 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 几乎听不见了。 他也确实不想让时浅渡听见。 才认识五天,才熟络这么一点点,他就拜托一个小姑娘为自己涂药……肯定会让时浅渡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吧。 可他刚才忍了一顿饭的时间,现在越来越痒了,实在是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居心叵测的怪大叔,向纯洁善良的小妹妹进行试探。 越是这么想,心中就越觉得内疚不安,无地自容。 “不会还是桃毛弄得不舒服吧?”时浅渡冲他招招手,“过来。” “啊,好。” 宋时泽心里一跳,顺着她的话走到沙发旁边。 他没想到时浅渡会答应帮他,十分意外,看起来呆呆的。 【哦我的天呐,这这这这这……这是个什么走向?】 【还能是什么走向?宋时泽骚操作又来了呗】 【这是要给宋时泽上药吗?脱……脱衣服那种?】 【我靠,这不是剧本吧?话说时浅渡这样的身份,会走剧本吗??】 【别了吧,我不想看中年男人的身子[挖鼻]】 【说实话,看过今天热搜里那个剪辑之后,我还挺磕他俩的……】 弹幕里炸成一大片。 不少观众都暗戳戳地猜,他们之间是不是真有点意思,可宋时泽本人没有心思想那些。 他紧张得很。 “这个给你……这是药膏。” 他把药递给时浅渡。 时浅渡一看,地奈德乳膏。 过敏用的。 她蹙起眉头,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撩起上衣。” 宋时泽抿抿唇,眼角微烫,使得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看起来越发腼腆诱人。 修长漂亮的手指将半袖下摆往上推了不少,露出了一片红通通的疹子和鼓包,有的已经被挠破,留了血。 他自己能碰到的地方,已经尽量抹上了药膏,可有一块,他够不到。 “你是不是桃毛过敏?”时浅渡的语气不太好。 这片过敏太明显了,看着就难受。 宋时泽听出她的不高兴,小心地点点头:“有一点。” “这叫有一点?” 时浅渡又气又笑,察觉到他的小心,还有一点点心疼。 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在乎自己? 蠢死了,真是的。 “自己过敏还把防晒衣给我穿?” 宋时泽感觉到背后那只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后背,一寸寸的,细致又温柔。 他几乎不曾和女生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紧张地手指绞住沙发,整个人都紧紧绷着。 莫名的……有些心悸。 “时小姐帮助过我,情分当然要还。”他的声音不大,一如既往的温柔。 而且,时小姐是比他小很多的小妹妹,他应该照顾一些。 时浅渡挑挑眉头:“那我现在帮你上药,你怎么还?” 她已经把药涂得差不多,便将盖子拧上。 宋时泽确实很好骗,完全没听出她这是在开玩笑,语气怪认真的:“时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和我说就好,如果是我能帮上的,一定……” 他没说完,后面的话慢慢地憋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时浅渡正似笑非笑地瞥着他的身子,药膏早已经放到茶几上。 而他,依然撩着衣裳,露出精瘦的腰身和线条流畅的腹肌。 “……” 他的耳尖通红,连忙把衣裳放下。 刚才被盯过的地方,火燎燎的一大片,小腹下意识地紧紧缩着。 时小姐好像,又在捉弄他。 他的脸在发烧。 【宋时泽的身材保持的还真不错……跟十年前基本没什么区别】 【别的不说,就看这身材,男菩萨无疑了[狗头]】 【姐妹们,别被宋时泽骗了啊!!】 【妈的,过敏这么严重还把防晒衣给大小姐,忽然怜爱了[流泪]】 【大小姐:我馋你身子[狗头]】 眼前的男人眉头轻敛,可爱狗狗眼里像是漾着春水,不满地控诉着着她的行径。 越是这样的表情,就越叫人忍不住欺负他。 时浅渡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善意的表情,嘴里却促狭道:“这有什么害羞的,你十年前的半/裸海报风靡大街小巷,我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这话有两分暧昧,不过更多的是调侃。 或者说……是调戏。 宋时泽心里重重一跳,白净的脸庞瞬间爆红。 “你、你十年前才多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时:居心叵测的怪大叔?你怎么知道不是羊入虎口呢:) 感谢在2021-12-29 17:59:34~2021-12-31 00:5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琰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狐猫 10瓶;挽星 6瓶;3741013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过气偶像3 第七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十年前的半/裸海报风靡大街小巷, 我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耳畔。 话语中的淡淡笑意,并不明显,却足以让宋时泽面红耳赤。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窗帘全都拉得死死的。 他趴在床上,把脑袋埋在柔软的被褥中。 耳尖还在发着烫。 那时, 他下意识地想—— 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这是无意间看到, 还是……? 察觉到自己跑神得太过离谱,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在时小姐满是笑意的注视下,道谢后落荒而逃了。 一直鸵鸟到了现在。 [收到信息后, 请你通过短信方式告知节目组, 你的最终意向人选。] 手机屏幕亮起, 浮现出节目组的消息。 宋时泽感觉到光亮, 抬头瞥了眼手机。 发现是节目组的消息,又很快埋下了头。 要选择了。 他的情绪还没能从刚才的窘迫中跳脱出来, 又开始面临了下一个重大问题。 头脑中抑制不住地,浮现出时浅渡冲他浅笑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总是懒里懒散的, 做什么都不太认真,唇角微微一挑, 却格外的摄人心魄。 好像在她眼里, 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有些害怕时小姐的笑容, 也有些喜欢。 沉默半晌,他终于拿起手机。 一定要选择一个人的话,毫无疑问的,第一个蹦出脑海的,就是时小姐。 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 只有这一个选项。 时小姐会选择谁呢? 江复看起来一定会和苏贝贝互选,荆立轩明显也更喜欢时小姐,处处都对时小姐特别照顾,相比他这不爱说话的性格,荆立轩会更让人舒服吧。 他回想起今天晚饭时,荆立轩那满脸窘迫的模样。 那时,时小姐应该是在逗弄荆立轩吧。 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逗弄得十分窘迫时,应该就是荆立轩那时的表情。 时小姐对他和其他人并无区别。 更何况,时小姐的父亲已经告诉时小姐,不要跟他有太多接触。 时小姐的父亲说的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跟他这样声名狼藉的烂人频繁绑定、出现在热搜上,对时小姐的声誉实在不好。 可是…… 可是他好希望能和时小姐组成初始cp啊,不为别的,也不是对时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因为和时小姐相处,莫名的舒适。 有窘迫、有慌张……但总体是欢喜的。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 …… 第二日清晨。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 宋时泽在厨房安安静静地做早餐。 在他这段长达数年的低谷期中,做饭已经成为了疗愈他自己的一种方式。 一开始,只是看一些up主的视频,后来开始自己动手做。每次做饭,他都能让自己的心彻底地安静,抛去那些纷繁的事情和恶毒的咒骂,简简单单地做一会儿自己。 他其实是个挺无聊的人,活得很没意思。 网上都是对他的负面消息,所以他卸载了微博、豆瓣等等社交app,不怎么上网,上网最多就是看看电影、读读书,尽可能地丰富自己;身为黑红艺人,出门不便,所以他没有工作就在家里宅着,需要什么就点外卖、叫跑腿。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他每天都按部就班地起床、做饭。 孤零零地做一个人的一人食。 而今天,他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400克的虾仁取出虾线洗净,切碎后加入料酒、盐、胡椒粉,蛋清、鸡精混合拌均,再加入玉米淀粉顺时针搅拌上劲,混合成虾泥。 手沾水将虾泥团成一个个小小的虾饼,放在一旁待用。 【经历了荆立轩满口跑火车的操作之后,我现在看宋时泽做饭相当顺眼[狗头]】 【草,荆立轩真的气死我了,自己不会做饭还踩一脚时浅渡】 【U1S1,宋时泽做饭其实挺养眼的……】 【呵呵,前面的,你们看昨天拉着时浅渡炒作的三个热搜养眼不?】 【别洗了别洗了,最近宋时泽粉丝是不是活跃起来了??】 弹幕里争吵不休,不过,由于有荆立轩这个“对照组”存在,让观众们对于此事的宋时泽,戾气少了不少,有人开始安静地欣赏他做饭。 宋时泽把一来厨房就拿出来晾着的酸奶打开,倒进两只广口杯中,又拿出一包低卡即食麦片,用勺子盛出来一些倒进酸奶中。 草莓干、香蕉片之类的点缀在酸奶上面,拍出来还蛮好看。 准备好这些,他薄薄的唇角往上翘了一点,温柔内敛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整个人都透着轻快。 最后,又把一瓶养乐多倒进杯子里,还烧了热水,拿出蜂蜜。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轻拿轻放,除了咕噜咕噜的水声,几乎没有什么杂音。 简直像是在看up主分享生活。 【这,我仿佛在看我关注的b站up主……】 【等等,他准备了两个酸奶杯!】 【还有蜂蜜!这不是大小姐昨天跟他随口一说的吗?他竟然记住了!】 【妈耶,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给大小姐准备早饭啊!!】 【有、有点磕到了[捂脸]】 宋时泽做得太明显了,明眼人瞧上一眼就立刻能知道,这是在为谁准备。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触碰一下,他看了眼时间,跟昨天时小姐下来的时间差不多。 他扬头,往楼梯的方向望了望。 时小姐说,要经常来找他蹭早餐。 到底只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的,他分辨不出。 所以有些忐忑。 他做的一切,会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如果时小姐没有出现,他都能想象得到,黑粉们会用什么样的话语在嘲讽攻击他。 他站在厨房的台面旁边,望着虾泥饼发呆。 像是为了镜头而生,他只是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立在这里,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的侧颜渡上一层金边,就宛如一幅优美的油画。 【宋时泽不搞骚操作,就这么保持不动,我能看他三天三夜!】 【他的骨相面相确实都太优越了……】 【关键是他还没动过刀,从出道到现在一点没变过[柠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墙上的钟表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他呆呆地定住很久,头脑中无意识地略过无数个昨天跟时浅渡相处的画面后,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瞥了眼手机。 六点五十了。 时小姐依然没有出现。 或许,昨天只是她一时兴起,随口一说吧。 又或许,是时父昨天的话,让时小姐不愿再与他同坐同吃。 心口间漫过了一股淡淡的酸闷。 不算难受,就是闷闷的,有一点点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虾泥饼上。 拿起刷子,在平底锅上刷一层薄薄的油,热锅,将虾泥饼放在上面,用小火煎一段时间后,加一点点清水,继续煎到熟透。 明明是继续之前做到一半的早餐,他看起来似乎丧了一点,身上仿佛缠绕着一坨乌云。 他是自带氛围感那种人,开心或者不开心,一目了然。 【是我的错觉吗?什么都没变,但莫名感觉宋时泽有点失落似的】 【我也觉得他看起来丧了不少……】 【是因为大小姐没有下来吧??】 【哈哈哈哈哈时浅渡也就随口一说,怎么可能真在乎他?】 【前面的你等等!有人下来了!!!】 时浅渡在楼梯上一转弯,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昨天晚上吃得并不怎么好,一闻见这个味儿,独自立刻咕噜噜地叫唤出声。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下了楼梯,像昨天一样,悄声来到宋时泽身后。 然后伸手,在他腰间轻轻地戳了一下。 宋时泽一怔,迅速转身看过去,心头抑制不住地冒出喜悦。 是时小姐来了! 只见那双微沉的双眸如寒冰消融,眼波流转,水光粼粼。 霜雪消融春水生。 那一瞬,好似万物美景,都抵不过他一抹笑容。 他眼角弯弯,只一点儿淡淡的笑意,就能锐不可当地闯入人们的心间。 【草,我人没了】 【啊啊啊宋时泽那个眼神,真的杀我!!】 【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眼波流转】 【这情绪的转变和递进,我还以为在拍偶像剧!!】 【他平时怎么不笑啊!笑起来真的太圈粉了!】 网友们直呼“血槽已空”,弹幕“刷刷”地从屏幕上方略过,白花花一片。 时浅渡迎面就撞上这么一幕,如此近的距离下,杀伤力更大。 她觉得心里被眼前这个男人轻轻地撞了一下。 “咳,早上好啊。” “时小姐,早。” 宋时泽道过早安,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 他垂下眼眸,长睫遮挡住了如有水波的双眸:“我做了虾饼。” 潜台词便是:你一起吃吧。 时浅渡的胳膊肘搭在台面上,看他把一个个煎到金黄的虾饼放到盘子里,吸了吸鼻子:“我就是闻着味儿下来的。” 宋时泽的眼睛亮了一点:“很香吗?” 时浅渡点头,大大方方地夸奖:“很香,一闻就有食欲。” 宋时泽笑弯了双眼。 不过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便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镜头和时浅渡的视线。 他麻利地把食物分两次端到了餐桌上,又为时浅渡倒好了温水。 “时小姐,早饭都准备好了,可以吃了。” 时浅渡这次没有跟宋时泽面对面坐着,而是并排坐在一块儿。 她看到放在桌上的蜂蜜,眼神顿了顿。宋时泽真是细心又会照顾人,生活中的一切都能被他仔细地顾及到,和他相处感觉很舒服。 喝完一杯蜂蜜水,她用筷子夹起了虾饼。 身旁的人正在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着自己,似乎生怕叫她失望。 时浅渡无声地轻笑,咬了一口。 鲜嫩细腻的口感在嘴里炸开,顿觉满口鲜香,回味无穷。 “唔……”她轻哼一声,赞不绝口,“真的很好吃,比昨天的还要好吃。” 还没有掌心大的小虾饼,几口就能吃一个。 她很快就夹了第二块。 宋时泽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眉梢眼角都带上了欢喜之意。 从前做饭,几乎不曾和其他人分享。直到今天看到时小姐满意的表情,才发现,原来看到别人的喜欢是这么开心。 “时小姐有喜欢的食物,可以告诉我。” 时浅渡可不会跟他客气,点点头:“一会儿我给你列个表。” 【噗……直接列表,这么狠的吗??】 【感觉宋时泽好擅长做饭啊!这是无论大小姐想吃什么他都会的意思吗?】 【大小姐的专属厨子上线[狗头]】 【做个饭有什么可夸的???你们的要求真低】 【跟隔壁某人相比,他做饭不要太熟练好么】 宋时泽和荆立轩,一个是什么都会做却从来不显摆,一个是什么都不会还想立人设,对比实在是太强烈,让节目里一提起“做饭”,就让观众下意识地把他们放在一起对比,即便有一小部分人很不屑,但绝大多数网友在这里还是站宋时泽的。 “哎,你昨天最终意象选了谁?” 时浅渡抽张纸擦了擦嘴角,语气淡淡,好像就随口一提。 节目组为了保持一定的神秘感,吊着观众能多蹲蹲直播,没有立刻公布cp,要几位嘉宾到制定地点见面,才能相互知晓答案。 不过在规则里,确实没有说嘉宾之间不能相互询问。 宋时泽动作顿住,头埋低了许多,耳尖浮现出诡异的薄红。 他选的时小姐。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打扰时小姐,尽管知道没有双向选择,他必然会被全网嘲讽……他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偶尔放肆一把。 时小姐问他选择,他开不了口啊。 “不能说吗?” 时浅渡用胳膊肘怼了宋时泽一下,瞥见他通红的耳尖,心里有了答案。 她搬着椅子往旁边凑了点,半倚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 啊……时小姐一直在看他。 宋时泽的手紧了紧,窘迫地不敢看时浅渡的脸。这么近的距离,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样又老又丧还一身骂名的人,怎么说也不应该出现在时小姐身边。 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杯子,他没抬头:“我选择的人,大概不会选我。” 纤长的睫毛低垂着,遮去眼里的大部分神色。 他身上像是笼罩着淡淡的脆弱感,显得不太自信,因为害怕看到其他人失望的眼神,也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从而干脆把自己封闭起来。 啧,这人这么自卑的么…… 时浅渡有些无奈,明明是很优秀的一个人啊,被原生家庭和骂声摧残成这个样子。 她撇撇唇,扯开一点话题:“要是我选的人没选我,我绝对锤爆他的狗头。” “时小姐这么优秀,对方怎么可能会不选择时小姐呢。” 宋时泽终于看向时浅渡,声音温柔。 明明他自己是那个情绪低落又自卑敏感的人,却尽可能地安慰着其他人。 “真的吗?” 时浅渡低笑,伸出双臂,一手按着身前的餐桌,一手按在宋时泽的椅背上,把他以半包围的姿态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内。 她凑到宋时泽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选的是谁?” 宋时泽头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接着,脸上开始发烧。 “我……” 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莫名低哑几分。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时小姐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时小姐真的选了他么…… 两人一进一退,张力十足,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 观众们看到这一幕,彻底绷不住了,在弹幕里大声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大小姐好A啊!!】 【这真不是剧本吗?时浅渡喜欢他???】 【草,给我看得有点害羞了……】 【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啊我丢,给我亲上去!亲啊!![狗头]】 心脏狂跳,周身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弄得宋时泽有点喘不过气。 他与眼前人对视着,大脑一片空白。 “我选的是……时小姐你。” 他声音柔和低沉,听者如沐春风,动人心弦。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拍哪个偶像剧的告白片段。 时浅渡满意了。 她懒洋洋地一挑唇角,轻声嘟哝一句:“这还差不多。” 接着稳稳当当地坐回座位上,开始看手机。 见她的反应如此平淡,毫无反应,宋时泽脸上的温度骤降。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直白地说出了什么蠢话。 是他想错了。 时小姐并没有在短信里选择他。 他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啊…… 宋时泽的性格异常敏感,别人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在心里小心翼翼地琢磨很久。 此情此景,他更是羞愧难当,尴尬得再一次想要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时浅渡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你一块来看看,咱们今天这两千块钱怎么花合适?” “……啊?” 宋时泽眨眨眼睛,眼尾的红还没褪去,可爱的狗狗眼看起来很是无辜。 两千块……不正是他们昨天赚到的约会资金? 约会两个字轻盈地再心尖上跳过。 春雨洒下,滋养出嫩芽。 他还以为……时小姐不会选他。 不可置信的同时,也忍不住雀跃。 【WOC他们真的互选了,追了好几天,我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时浅渡真眼瞎,选宋时泽这种人】 【呵,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说明他俩一路人呗】 【前面都是什么属性啊!说的真难听,我觉得他俩挺好磕的】 【赶紧去约会!!迫不及待看到后面了!!】 见到他们两人真的互选了,弹幕量暴增。 观众们觉得迷幻的同时,又觉得好像一切都合乎情理。 很多宋时泽黑粉再也忍不住,开始大肆咒骂,弹幕里乌烟瘴气的。 “别愣着,看看有想玩的吗?” 时浅渡把平板电脑推到两人中间,屏幕上是X众点评的页面。 从小泡在艺人圈中,被追星网友们戏称作“人生赢家”的女孩神色如常,让宋时泽有一种错觉,好像对方对他那人见人厌的风评全然不在乎。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时小姐选我,不会感到困扰么?” 时浅渡眉头一挑,不答反问:“怕我觉得困扰,那你还选我?” 宋时泽在她的注视下硬生生的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那双平时总透着忧郁的眼睛,此时多了几分无措,像是在无声地求饶。 时浅渡对这个表情十分受用。 她心情愉悦,脸上满是笑意,伸手揉揉宋时泽的发。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不成?” 屏幕中,女孩眉梢眼角带着笑意,而男人怔怔地望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呆呼呼的,薄唇一抿,羞涩之感显而易见。 【靠靠靠,大小姐完全拿捏了,从一开始就让宋时泽毫无还手之力】 【今日暴言:我想看时浅渡狠狠地欺负宋时泽!!】 【真没想到宋时泽都能洗白,一个大男人这么磨磨唧唧不恶心吗??】 【妈的,大小姐有点宠啊[脸红]】 被人触碰到头发的瞬间,宋时泽微不可察地缩了下肩膀。 对方动作温柔,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捧在掌心,被人小心翼翼地宠爱着。 一时间,心跳得厉害。 是错觉吧。 对方可是时小姐啊。 他拍拍心口,叫自己忽略那种错觉。 …… 其他嘉宾下楼准备早餐时,时浅渡跟宋时泽两人已经在两位摄影老师的跟拍下,离开了小别墅,开始了他们今天的约会。 “浅渡呢?今天好像一直没有见到她。” 荆立轩从一早下楼,就开始四处寻找着时浅渡的踪影,心里打鼓。 除了时浅渡,宋时泽也不在,这让他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直到昨天之前,他还觉得自己跟时浅渡的初始cp不成问题,没想到昨天出了岔子。 可即便昨天他惹时浅渡不高兴了,也不应该选宋时泽啊! 宋时泽那风评,那炒作…… 如果时浅渡宁愿选宋时泽也不愿意选他,那是得多讨厌他啊?! 苏贝贝擦擦嘴角,说道:“泽哥也不在,他们是不是……互选了?” 因为怕被骂,说到最后,她声音低了不少。 “不会吧。”荆立轩的表情不太好看。 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我看他俩相处挺好的啊。”江复不是圈里人,说话更直接点,“其实泽哥人还挺好的……” 他没说完,被苏贝贝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不说话了。 荆立轩见江复替宋时泽说话,不由得有点冒火。 他想,难道是因为他昨天做菜失败了,所以江复就这么嘲讽他?昨天江复那么直接地说他做饭难吃,他还没说什么呢! 昨天做菜的事也让他憋屈。 因为这破事上了个热搜,除了一部分粉丝,全是骂声! 可宋时泽呢?跟时浅渡一起上了三个热搜,评论竟然不全是骂声,好像有点要洗白的意思! 种种事情混杂在一块儿,他越想越气,不由得低嗤一声:“他还人好,也就是想拉着浅渡炒cp换资源,没看见昨天三个热搜么。” 前几天他没少隐晦地嘲讽宋时泽,这么做总是能让很多网友附和他,给他增加热度。 所以这次,他说得更直白了,却没想到,自从他被时浅渡拆穿后,观众们哪还会被他的表象轻易骗过去,这回弹幕里多了不少嘲讽。 【说的跟你那么跟时浅渡凑近乎,心思多么单纯一样……】 【看中大小姐的资源,还非带一句大小姐不会做饭,这不就是普信凤凰男的PUA么??】 【轩哥没说错什么啊!宋时泽不就是为了炒cp?!】 【宋时泽想炒cp人家摆明面上,可你家轩哥想立温柔神情人设反被打脸】 【他酸了他酸了[狗头]】 【轩哥怎么看都比宋时泽强吧?!弹幕怎么回事??】 江复张口想说什么,被苏贝贝瞥了一眼,没有多言。 林雅安轻蹙了蹙眉头,心里有点不舒服。 说白了,他们几个人谁是不有意无意地捧照顾着时浅渡的情绪?荆立轩自己也盯着时浅渡能带来的资源,却拿这个点大肆地嘲讽宋时泽,这未免太好笑了。 她原本对荆立轩高大硬气的外表很有好感,可几天相处下来,越发觉得下头。 荆立轩见到没人搭他的话,有些焦躁,走到别墅门口,冲外面的导演组问:“浅渡他们是已经离开别墅了吗?”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顿了顿,没说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草。 荆立轩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江复和苏贝贝一组,那他就只能跟林雅安了,也就是说,今天他们俩只有六百块经费! 要跟没兴趣的女人组队,还没钱,这综艺怎么录?? …… 时浅渡带着宋时泽走进一家射箭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是附近评分最高的,占地面积不小,分上下两层。一进门,就能看到两侧摆放着不少奖牌,都是俱乐部中教练们的荣誉,可见俱乐部的专业水准不错。 “你不选的话,就得听我的咯。” 时浅渡牵着宋时泽的手腕。 “嗯,听时小姐的。” 宋时泽紧张地握着拳头,跟时浅渡皮肤相触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发烫。 他一米八七的个子,在时浅渡面前,却乖得像是个小男孩。 《心跳计划》节目组在时浅渡确定约会地点后,就已经派人跟俱乐部做好了录制相关的沟通,所以两人很顺利地来到场馆中。 教练很负责任的陪着他们,询问道:“两位以前有过射箭经验吗?” “我有经验,你呢?”时浅渡递话给宋时泽。 她知道宋时泽有经验。 宋时泽是个特别敬业的人,不管是拍戏还是录制综艺,只要工作,就一定会认真对待,曾经为了工作而学习射箭几个月,早就是老手了。 宋时泽点点头:“我也有。” 俱乐部中,场地分为十米、十八米、三十米和五十米,十米一般是给新手学习练习用,而五十米则是专业级别才会使用。 “既然你们都有经验,我们就直接去十八米的场地吧,请跟我来。” 教练是个年轻小伙子,估计对娱乐圈不太感兴趣,看到宋时泽没有多大反应,神色如常。他领着两人去了二楼,瞥瞥后面的摄像机,眼珠一转,问道:“不然你们比赛怎么样?” “稍等。”他从一旁的柜子里迅速翻出一套卡牌,“这个是真心话大冒险用的卡牌,每局三支箭,输的人要愿赌服输,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接受惩罚。” 小伙子有前途,还挺懂综艺观众想看什么。 时浅渡赞赏地点点头:“我觉得可以,他听我的。” 宋时泽张张口,又闭上。 乖巧点头:“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小姐霸气!】 【妈呀,宋时泽太乖了吧!】 【快比赛!让我看看他们什么水平!】 两人很快选择了自己顺手的弓。 时浅渡扬扬头:“你先来,不过我提醒你,手下留情会输得很惨哦。” 宋时泽没说话,听话地点点头,抽箭拉弓。 他认真学过很长时间射箭,当时教练还说他天赋很好,十八米对他来说十分简单。 不知道时小姐是什么水平,不过用大冒险卡牌来惩罚时小姐,似乎不太好,他还是应该稍微稍微的……放一点水? 他拉弓的姿势很标准,微眯着眼睛盯着靶子。 手指一松,箭脱弦而出,猛地钉在靶子的黄色范围内。 黄色是最中间的颜色,包括九环和十环,他这一箭在九环之中。 接着,他又连射两箭,全都稳稳地落在九环里。 【宋时泽确实有两下子,姿势标准,射的也准】 【全是九环,感觉他故意让着时浅渡吧】 【他拉弓时也太帅了吧!!我隐隐能看到胸肌[狗头]】 射箭爱好者全都能看得出来,宋时泽是真的会,眼尖的还猜出他是故意放了水。 时浅渡当然也能看出来。 她弯弯唇角,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听话呀…… 那就等着惩罚吧。 她拉弓,射箭。 嗖嗖嗖三箭,每一箭都稳稳当当地落入内十环的范围里。 十环分为内外两部分,用来评定环数相同的名次,想要每箭都正中内十环靶心,不容易。 【草,大小姐这是真的很会!】 【宋时泽,叫你放水[狗头]】 【哈哈哈哈哈宋时泽表示:大意了[狗头]】 宋时泽有点发呆。 他看着女孩用她一如既往的懒散模样,微眯着一只眼睛,动作娴熟自然。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在箭离弦而出的一瞬间,眼底泛出一股刺目的精光。 锐利、张扬、如有杀气。 在他看来,格外动人。 他想,时小姐真好看。 “我抽的卡是……”时浅渡把抽到的大冒险卡片念了出来,“跪地求婚状:如果我不向你求婚,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你是我的惟一。” 【好家伙,约会第一天就求婚了[狗头]】 【带劲[狗头]】 【有一种预感,热搜预定了】 宋时泽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表情无措。 他要跟时小姐求婚? “这……会不会不太好?” “愿赌服输嘛!”教练在旁边起哄,“反正是大冒险。” 宋时泽没听他的,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时浅渡。 他绝不会去做时小姐觉得冒犯的事情。 “没事,大家都知道是大冒险。”时浅渡说道。 既然时小姐不介意的话……愿赌服输吧。 宋时泽没有推搡,抿抿薄唇,在俱乐部里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单膝跪在时浅渡面前。 他掀起眼皮,扬头望着时浅渡,声音因羞赧而有些哑。 “时小姐,如果我不向你求婚,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你是我的惟一。” 宋时泽真的自带氛围感。 他穿的不正式,没有戒指,身边环境不算太美好。 然而,只需要他轻轻跪在地上,用那双漾着水的、会说话的眼睛望着对方,观众们就莫名相信此时的场景。 他面带薄红,看起来青涩又甜蜜,让人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啊啊啊啊啊答应他!】 【草,太苏了真的】 【我的妈呀,他求婚怎么会这么好看啊[大哭]】 时浅渡往前走一步,手腕一翻,手指从他的脖颈处往上滑去,略过性感的喉结,将他的下巴抬起来一点,轻轻握在手里。 “记住你此时的话。” 她垂着头,俯视着宋时泽,像是高傲的王,不容人拒绝,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抚在下巴上的手没有用一点力气,宋时泽却感觉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咽喉。 他有些喘不过气,一切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女孩夺去了。 喉结上下滚动。 脚趾忍不住微微蜷缩。 头脑一片空白,他答:“……好。” 弹幕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特么真不是剧本?!】 【太淦了,这对也太好磕了吧[大哭]】 【大小姐和她的忠犬呜呜呜呜呜绝美爱情啊!!】 【千万不要是剧本!我砸坑底了!】 这双眼睛真好看。 时浅渡垂眸,指肚抚向宋时泽的眼睛。宋时泽很配合地轻轻磕上眼,被她温和地抚摸时,眼皮微颤,长睫轻轻地抖动。 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她弯弯唇角,终于松开了手。 “都说了不要手下留情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她故作无奈地摇摇头,眼里是狡黠的笑意,“这个惩罚就结束了。” 宋时泽猛地松了口气。 想站起来时竟是腿上一软,微妙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又一次……被时小姐捉弄了。 他懊恼地咬咬唇。 自己太没用了,竟被一个小妹妹弄得溃不成军。 更令他不安的是——他竟然隐隐有点喜欢。 喜欢被时小姐温柔抚触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不要再去想那些还朦朦胧胧的感觉。 接着比赛的话,他确实不能再放水了。 时小姐真的很厉害,或许,就是因为他放水被时小姐看出来,时小姐有些生气,才会用刚才那种方式来故意“惩罚”他的吧。 他在心里给时浅渡刚才的做法找着借口。 总之不会是因为喜欢他就是了。 “再来。”时浅渡拿起弓箭,“这次我先。” 两个人,一人三箭,在十八米的场地中,每箭都正中内十环。 见分不出胜负,一行人又来到了三十米的场地,依然全部是内十环。 不只是节目组的人和俱乐部的教练们很惊讶,观众们也纷纷在弹幕中惊叹出声。 【天,三十米还能全都内十环,这已经是专业水平了吧?!】 【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 【宋时泽出道十多年,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他射箭这么强!】 【太强了,感觉大小姐毫不费力啊!!】 “你还真有两下子,以前练过?”时浅渡问。 她知道宋时泽练过,特意给他递话。 宋时泽腼腆地点点头,并不张扬:“嗯,以前工作关系,练过一段时间。” “工作啊,是拍戏么?” “嗯……拍戏时有需要。” 宋时泽不傻,几句话就明白了,时浅渡这是故意让他多聊聊自己为工作的努力和付出,好让他在观众中博得好感,便感激地冲着时浅渡笑了笑,也顺着时浅渡的问话多讲了一些。 他语调温和内敛,不骄不躁,不会过分吹嘘自己的努力,也不会着重提及是否受伤,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年纪大一些的观众回忆起以前,有人忍不住直惋惜;而年纪小的观众不会为了讨厌的人去考古,依然很嫌恶。 【唉,说真的,宋时泽还是挺敬业的】 【他业务能力是真不错】 【管他敬不敬业,总之现在全是骚操作就很恶心!![呕]】 【确实实力不弱……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时浅渡他们来到五十米的场地。 五十米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难的距离了。 不过时浅渡觉得很简单。 她懒洋洋地拉开弓,别人觉得她还没有瞄准好,就已经放了箭。 三箭稳稳当当地正中靶心。 围观的几个教练惊得说不出话,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轻轻松松的内十环……真就是专业水平吧?! 世界赛事他不敢说,但国内的赛事,少说也能拿个奖牌吧! 宋时泽在五十米这一轮,显然有些能力不足了。 他以两个九环一个八环败下阵来。 又要抽牌卡进行惩罚了。 他心跳快了不少。 心情有些复杂,不想时浅渡抽到暧昧的惩罚,又隐约有些期待。 甚至他自己都没发现那抹期待,只觉得是太紧张了。 时浅渡从卡牌里随意抽出一张,看过上面的内容后,脸上露出笑意。 她在镜头前翻转牌面,只见上面写着—— “帮离你最近的异性脱下最外面一件衣服,然后再帮其穿上。” “我来脱,怎么样?” 弹幕里激动地好像自己要来脱宋时泽的衣服。 【搞快点!!!快让我看看!!】 【哇塞,这个刺激[狗头]】 【啊啊啊大小姐给他脱!脱!干!净!】 脱衣服。 不仅仅是脱衣服,还是时小姐亲手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宋时泽白净的面庞逐渐粉红,在时浅渡的步步逼近中,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那只手牵住了他的衣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温热柔软的指肚轻轻地抚上他的人鱼线。 小腹微缩,忍不住轻轻地颤抖。 他第一次主动牵住时浅渡的手腕,声音低哑,语气里有讨饶的意味。 “时小姐……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大家新年快乐! 希望新的一年能幸运一点点!! 越挫折越要迎难而上,新年第一天不能输!!! —————— 有参考 感谢在2021-12-31 00:50:21~2022-01-01 23: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真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落家的喵、???、我要小奶狗、琰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白皮包青天 44瓶;焦糖玛奇朵 30瓶;??? 25瓶;江听听 15瓶;落落家的喵 13瓶;咕咕鹅 10瓶;云芪 7瓶;WhAreYu 5瓶;萝卜坑、啵崽、我要小奶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过气偶像4 第七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的手心很烫。 或许跟他的脸颊一样烫。 他掀起眼皮, 平日里很淡的眼眸里泛起水雾。他有一双狗狗眼,眼角微微下垂,看人时会显得很无辜又可怜, 天生能让人心里产生一种怜惜之感。 可惜的是,时浅渡也不是一般人, 不是那么容易心软。 她笑看着眼前的男人, 淡淡道:“把手松开。” 宋时泽咬咬唇,脸上的表情,瞧着有几分委屈。 他年轻时确实拍过半/裸的硬照,而现在看来, 那些都是年轻时不懂事才会同意拍摄的照片。如今的他, 实在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脱掉上衣。 但时小姐看起来很坚决, 一点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缓缓松开手, 有些绝望地扬起头,脑袋搭在身后的墙壁上, 伸手挡在滚烫的面颊上。 时浅渡动作缓慢地把他宽松的白T恤掀起来一点,隐约露出了线条漂亮流畅的小腹。 宋时泽的身材管理很好,白皙的身子不见一丝赘肉, 腹肌漂亮得让人忍不住上手去摸几下,不摸都觉得亏了。 她自然是顺从着自己的内心, 用手指来回蹭了好几下。 手下的皮肤光滑细腻, 柔韧而有弹性, 在她的触碰下抑制不住地轻颤。 唔,这手感是真的不错。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 【快脱啊!!不要再犹豫了!愿赌服输[狗头]】 【麻烦尊重游戏规则啊[狗头]】 【呜呜呜宋时泽的表情有点欲啊[色]】 【大小姐你是不是女人!!上啊!你不上我会觉得不行啊啊啊![狗头]】 【等等,大小姐是不是用衣服挡着,在偷偷摸腹肌?!】 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观众们就已经等不及了。 “射箭比赛”刚开始不久, 就已经在热搜榜上一点点地往上爬,无数网友们跟着来到直播间,他们两人的直播间人数飙增。 无数人都在线等着宋时泽被脱衣服,连四周聚集着的俱乐部工作人员和顾客们,都忍不住在旁边起哄。 “快脱快脱!” “吁——别卖关子啦!” “大小姐动作快点!” 听起来,起哄的人里,还有正在追《心跳计划》的观众。 喧杂声四起,而宋时泽捂在手掌之下的表情已经满是痛苦和绝望。 或许很多性格外放的男艺人,并不介意自己光膀子,甚至很喜欢在镜头前露出自己完美的身材,以此圈粉获得观众的好感。 但宋时泽是个内敛害羞的人,再加上他如今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神经敏感又脆弱,身上的衣服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层保护伞,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在成千上万人的观看下,被人脱了衣服,这让他感到恐惧。 脱他衣服的人,还是比他小了九岁的小妹妹。 与时浅渡之间年龄上的差距,地位上的差距,还有万人观看的场景,哪一个都让他无地自容。 他忽然觉得好失败。 他已经三十一岁了,不再是年轻朝气的小伙子,慢慢地走向中年。 可时至今日,他竟然连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都没有。 被迫接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被千万人厌恶咒骂,与对他一点都不好的家人剪不断理还乱。 他除了一身还看得过去的皮囊,一无所有,失败至极。 在自己不喜欢的综艺里,好不容易能有两天开心的时光,却不得不接受游戏失败的惩罚,不得不被时小姐这样对待…… 时小姐年纪小,或是爱玩、或是被人架着没法停手,他觉得很正常。 他也不怪时小姐。 他只怪他自己无能,想自己这失败的人生,灰暗无光,永远看不到尽头。 想到这里,他鼻尖一酸,长睫有些湿濡。 他多么希望…… 多么希望时小姐能够发现他的恐惧。 多么希望可以有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为他说一句话。 白色T恤已经被人掀起了一角,他感觉小腹有些凉。 就在他以为,马上就要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被观众看着脱了个干净的时候…… 腰间突然一沉。 一只手臂圈住了他的腰,把他往前一带。 宋时泽顺着那股力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愣住,茫然无措地睁开双眼,眼里恐惧还未散去,睫毛上沾着水珠。 “笨蛋,不喜欢的事情,就大声地说不喜欢啊。” 他听到时小姐温柔的声音落入耳中。 呼吸之间,耳廓痒痒的。 心里也痒痒的。 他睁大了双眼,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时小姐发现了他的无助和恐惧,主动破坏掉游戏规则,为他解了围。 明明危机已经过去,可不知为何,他的鼻尖更酸了。 时小姐真是个温柔的人呐…… 时浅渡把高挑的男人揽入怀里,温和地揉了揉他的黑发。 只是另一只手还有些不老实,轻轻抚在男人精瘦紧实的细腰上,流连忘返。 她想,都怪宋时泽的腹肌太好摸了,吸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大小姐,怎么不脱啊!愿赌服输啊!” 旁边有人情绪激动地起哄。 弹幕里也是一样,对于时浅渡突然不脱了有点不满和失望。 【大小姐你不能这样!!】 【啊啊啊怎么能不讲规则!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啊!】 【他不喜欢是他不喜欢,既然玩了游戏就要愿赌服输!】 【就这就这?太失望了吧!】 【宋时泽这么玩不起?太装了吧,以前拍半/裸硬照的不是你?】 他们在外录制是带着麦的,时浅渡在宋时泽耳畔说的话声音很小,就算在直播中也不太显眼,可还是有耳朵尖的观众听见了声音,觉得是宋时泽玩不起。 时浅渡轻轻搂着宋时泽,几乎把宋时泽的身子全都遮在自己身后。 她侧脸看着镜头,像老虎护食一样霸道又不失风趣地说道:“这是我家cp,他的身子只有我能看,散了散了,才不给你们看呢。” 说话间,埋在白T恤下的手指又滑动几下。 啊。宋时泽在心里低呼。 时小姐不仅说了这样的话,还在、还在摸他的腰…… 他精致漂亮的脸染上了薄红,眼角发烫。 【啊啊啊啊啊啊啊草!这就是占有欲么?!】 【大小姐:宋时泽连人带身子都是我的,尔等渣渣岂能肖想![狗头]】 【卧槽卧槽卧槽,太宠了吧!!】 【我人没了!大小姐又A又宠,介不介意再多宠我一个(bushi)】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太甜了吧!】 时浅渡的话,让弹幕里嗷嗷直叫。 观众全都被两人甜得不要不要的,就连之前对他们不遵从游戏规则有所不满的观众,也觉得这样的解释和回应不仅合情合理,还更好磕了。 宋时泽忍不住捉住了腰间作乱的手,低声道:“时小姐,别……别摸了。” 他真的很腼腆,“摸”这种字眼,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时浅渡无声地轻笑,凑到他耳畔:“手感太好了,把我的手吸住了怎么办?” “……” 宋时泽的脸色又红了一个度,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时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啊…… 从前他一直不确定,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确定——时小姐真的是在调戏他。 而他,心里莫名地窃喜。 还好平时有好好地注重身材管理,让他的身材能被时小姐喜欢。 他们带着麦,刻意压低的声音,压抑而暧昧地传入直播里。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音,更显得撩人。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见的吗?!】 【太涩了太涩了[狗头]】 【所以大小姐是在偷偷摸宋时泽的腹肌吗?!】 【果然是身子都是她的,随便摸[狗头]】 【靠,我柠檬了真的[可怜]昨天把宋时泽年轻时的半/□□片找到了,真TM帅】 比赛的惩罚被时浅渡化解,两人便继续在俱乐部中射箭休闲。 三十米对他们来说都很简单,所以就停在了五十米的场地里练习。 宋时泽脱离时浅渡的怀抱后,脸上的温度渐渐散去了。 他拿起自己的弓,又挑战了几次五十米。 无论他怎么瞄准靶心,都不曾射中过十环,最好的一箭只堪堪擦了十环的边。 “感觉我的手总是在抖。”他搔搔头,漂亮的眉头轻轻地敛着,“也有些看不清楚。” 五十米的距离,视力不好的人,连靶子都看不清楚,没有倍镜瞄准都困难。 轻微的手抖,对箭的轨迹也有不小影响。 时浅渡一直坐在旁边看宋时泽射箭,见他表情有点纠结,笑着起身,来到他身后。 宋时泽已经搭好箭,她轻轻扶起男人的左臂,覆着他的右手,拉开弓。 【?她要这么教宋时泽射箭?】 【这个角度,她应该根本看不见靶子吧???】 【闹着玩呢吗?万一射偏伤到人怎么办?】 宋时泽比时浅渡高了大半个头,这样的姿势,把时浅渡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也不怪网友们全都觉得不太靠谱。 宋时泽屏息。 他感觉到,女孩站在自己身后,几乎把他圈在怀里。柔软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手背,带着他一起,缓缓地拉开了弓。 女孩的另一只手,把他的轻微推动一点点,进行调整。 这样的姿势,他有些走神,呼吸紧了一些,身上微微的燥热。 手指松开,箭离弦,“嗖”的一声深深钉入靶子正中间。 毫无疑问的,又是内十环。 弹幕里顿时飘过了一堆问号,满屏都是。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草,我射箭两年多了,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谁能告诉我,她怎么射中的靶心?】 时浅渡教练和工作人员傻眼的表情中,淡淡笑道:“射箭玩得多了,不靠视力,靠的是感觉。” 所有人:……草,被她装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妈的,被装到了!】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是大小姐铁粉!!】 【又飒又酷又A,我他妈垂直入坑!】 “时小姐,你好厉害。”宋时泽也惊叹不已,又拉弓射了两箭,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时浅渡,小表情有点纠结。 时浅渡察觉他的目光,挑挑眉:“怎么了?” “所以时小姐,你是知道我一定会输,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宋时泽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来捉弄我么?” 啊,被发现了。 时浅渡并不隐瞒,点头道:“是啊。” “……” 宋时泽抿抿唇,眼神似控诉又似轻嗔,轻飘飘地瞪了她一眼。 “捉弄我,有那么有趣么……?” 他声音很轻,柔柔的,宛如喃喃自语。 “不是捉弄你有趣,是你有趣。”时浅渡去牵他的手腕,“来来来,我带你。” 两人在射箭俱乐部中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个词条蹿上了热搜。 【宋时泽求婚时浅渡】 【他的身子只有我能看】 【时浅渡宋时泽射箭】 【宋时泽十年前硬照】 一个射箭游戏所带来的效力巨大,求婚的片段还被营销号搭配上了《梦中的婚礼》的曲子,两人又甜又欲的“惩罚”视频引得无数网友垂直入坑,加入磕糖大军中,直接前往直播间微观。 【kswl!!这就是我梦想中的cp模式啊呜呜呜!】 【大小姐看起来懒里懒散,但实力暴强啊!!】 【以前宋时泽风靡大街小巷,但我就是不感兴趣,万万没想到在十几年后爱上了他[流泪]】 【我好爱,宋时泽的表情……啊我死了】 【我要去直播间蹲蹲,能不能看到时浅渡把宋时泽按墙上亲[狗头]】 【请来全套,按墙上亲、掐着腰亲、怼车上亲[狗头]】 今天是《心跳计划》三组cp的第一次约会,三个直播间同时线上直播,观众们可以自行选择自己想看的直播间跳转。 时浅渡宋时泽两人的直播间不用多说,从热搜数量来看,都知道他们被观众们磕得飞起,两人之间全都是甜甜的互动。 苏贝贝江复的直播间也是,苏贝贝又甜又拽,完全hld住场子。江复年纪小,性子有点皮,但不妨碍他对苏贝贝好,两个人一来一往,笑点频出,又甜又搞笑,直播间里的弹幕时不时的就会刷一大片“哈哈哈哈哈哈哈”过去,可见有多么欢脱。 有前面两组的对比,林雅安和荆立轩这一组就显得很窒息了。 由于资金短缺,他们对于一天的行程产生了很大分歧。 林雅安希望去游乐园玩一天,两个人只需要不到四百块就能在里面玩一天,吃饭的话,剩下的两百不求吃好、只求吃饱,也足够了。 可荆立轩觉得游乐园里人太多,两个人都是艺人,被认出来的话会很麻烦,剩下那么两百块钱,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大概是觉得去书店更能彰显格调吧,他更倾向于中午一起吃点好的,下午去一些书咖或者书店之类的逛一逛。 他们在行程的分歧上争了很久,荆立轩本来就气不顺,在行程上更是固执,没有听林雅安的想法,最终还是林雅安不想在直播上闹得难堪,答应去书咖。 两人直到十点多才出发,直接去了一家餐厅。 两人讨论行程的时候,弹幕的走向就已经开始不太好了。 【真是长见识了,活的大男子主义,一点意见听不进去[白眼]】 【去书店书咖不能说话没有互动,根本就没有看点啊!谁看综艺是为了看你们看书??就算两人能小声交谈,你们聊书能聊出什么深奥的东西??】 【去游乐场明显话题和看点更多啊!也确实六百块能玩一天,林雅安说的没错啊!】 【还怕被人认出来被围堵……拜托,您又不是什么顶流,无了个大语】 【呵呵,翟俊熙人家是影帝,前天还自己逛菜市场买东西呢……荆立轩算啥】 【已经开始生气了,太窒息了,心疼林雅安】 【林雅安那么文静的性子,都被气得说了好几句不好听的,得气成啥样了啊……】 那种不愿意听朋友r伴侣意见的人,一下子就让无数观众们代入自己的经历,直接把荆立轩骂上了热搜,tag#隔着屏幕都被气死#荣登热搜前十。 林雅安一直以来在观众心里,都是安静的邻家妹妹形象,这次实在对荆立轩感到无语,在镜头前露出了个翻白眼的表情,立刻被网友们截成了表情包,配文“给你个眼神你自己感受”,竟是一下子在网上爆红。 等她“约会”回来,如果看到这个消息,恐怕是要哭笑不得了。 这边,一共只有六百块约会资金的两人在一家日料店里用餐,而另一边,手握两千块大洋的时浅渡,买了两份烤冷面和两份正宗的煎饼果子,拉着宋时泽就坐在河边的柳树下面开始午餐。 他们所在的市区里,有一条河贯穿其中。 不管夏天还是冬天,总有很多钓鱼爱好者在河边垂钓,一坐就是一天。 柳树的绿叶在微风的吹拂下飘飘扬扬的,树下是一片阴影,凉快。 “我今天突然想吃这些了,你会不高兴吗?” 时浅渡还挺喜欢吃煎饼和烤冷面的,今天刚好在路边瞧见,就顺手买来吃了。 身边的男人一直听她的话,但还是要问上一嘴的,毕竟这人太会隐忍了,总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就委屈自己。 “你说实话,不喜欢一会儿可以再去吃点别的。” “我挺喜欢的。”宋时泽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悦,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时小姐如果喜欢吃这些的话,改天我也可以给时小姐做。” 他其实并不注重口腹之欲,不管吃什么,只要跟时小姐一起相处,他就觉得很开心。 “你连这个都会啊,不错不错。” 时浅渡作为一个厨房杀手,一直很佩服有做饭天赋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谁能想到,堂堂时艺千金,会坐在树边就开始啃煎饼呢?】 【宋时泽看起来还挺高兴,他好容易满足啊狗头]】 【相比隔壁某人真的立见高下了……】 【那边一共六百块钱要拿五百块吃饭,这边两千块花五十,呵呵呵】 【怎么着,是看不起高配版煎饼果子和烤冷面吗??[狗头]】 两人坐在树下,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望着河边的景色,怡然自得。 美人美景,别提多养眼。 时浅渡吃东西很快,没多久就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没剩下。 她把塑料袋子收拾好,系了个扣拎在手里,开始盯着宋时泽烤冷面碗里的一截烤肠。 宋时泽很细心,很快就发现时浅渡在看什么,把烤冷面往前送了送,拿签子扎在烤肠上面,拿起来,略局促地问道:“你吃吗?我没有碰到过,干净的。” 【不干净也没事啊!!间接接吻整挺好[狗头]】 【哈哈哈笑死,咋还等不到大小姐亲他】 【大小姐,他这是暗示你呢,身后那颗树看到了吗?把他按上面给我亲![狗头]】 【这对cp有毒,我每分每秒都在期待他俩嘴一个[狗头]】 观众们全都很不正经地开着玩笑,看到一点暧昧简直想要放鞭炮庆祝一波了。 时浅渡勾勾手,宋时泽就乖顺地把烤肠送到了她唇畔。 她张开口,把沾着酱汁的烤肠咬在嘴里。 宋时泽的视线集中在她的红唇上,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害羞,薄唇一抿,红着耳尖垂下了脑袋,不再去盯着对方看。 这样的举动,在网友的眼里又可爱又礼貌。 【我好爱,这么腼腆可爱的男人去哪里找啊!!】 【他好礼貌啊,一点不合适都要避嫌】 【昨天时浅渡穿的裙子,他不小心瞥到了时浅渡的腰,半秒都没停留就扭头了】 【确实特别特别礼貌,我身边的男人有一半能这样我就感恩天地了】 时浅渡吃了一大口烤肠,心情美妙,奖励似的伸手揉了揉宋时泽的头。 下一秒,她瞳孔一缩,猛地搂住男人的细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着他躲到了柳树后面。 “哗啦”一声响,伴随着耐人寻味的诡异味道,混杂着饭粒菜叶鱼骨头红油汤之类的汤汤水水被泼了一地! 正在宋时泽对面扛着摄像机进行直播的摄影小哥,身上被溅了不少油点,最惨的是摄像机,迎面被泼了一堆剩菜残羹,汤水油渍顺着机器就流了进去,当时直播就断了,直接黑屏。 【??????什么情况?】 【我就眨个眼直播怎么就断了??】 一对cp身边会跟着两个摄影师,这边的断了,另一边迅速多了许多人上线观看,弹幕里乱哄哄的,十分嘈杂。 【靠,这是打算泼宋时泽一身泔水吗???】 【太恶毒了吧!】 【还好大小姐反应快,从后面泼人一桶泔水,这是人干的事吗?】 【摄影小哥和摄像机实惨】 【摄像机估计坏了吧,故意损坏财物,这不用赔偿或者进局子吗?】 在意外发生后,跟在时浅渡他们身边的现场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也立刻反应过来,包括被溅了点泔水的摄像小哥,全都一拥而上,把拎着大塑料桶泼泔水的男人按在了地上。 摄像小哥的双手跟摄像机一块遭的殃,沾了不少恶心吧唧的东西,他气得不行,把那些东西全都抹在了男人脸上:“去你妈的,有病吧!” 他忍不住小声骂了句国骂。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带很重,身材有点浮肿,看起来像个宅男。 他扭动着身子,指着躲在树后面的宋时泽破口大骂:“宋时泽你他妈害得小森丢了NYM的代言和《ARS》的封面,还让小森被网友喷了一个多月,我日你奶奶!扒着不同女孩吸血,你贱不贱啊,你是男的吗?瞧你那扭扭捏捏的劲儿,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时浅渡也是眼瞎,看上你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乔小森是去年最火的新生代偶像,以青春靓丽的形象吸引了庞大的粉丝群体。 去年宋时泽的团队炒作过他们两个,乔小森和其团队十分不满。 一开始,炒作确实对她产生了一点负面影响,但乔小森团队一不做二不休,立刻花钱买水军,在网上黑了一波自家艺人,黑得太狠了,反倒让不少路人对她无比怜惜;粉丝们不知道那些黑乔小森的水军其实都是团队在自黑、以此博取同情,所以全都气到半死,从而更厌恶宋时泽,落在宋时泽身上的骂声更是汹涌。 当红偶像的粉丝比其他艺人的粉丝战斗力更强,乔小森的粉丝追着宋时泽骂了好几个月,甚至还编了不少并不存在的黑料,铺天盖地地在网上发布。 【乔小森的粉丝也太疯狂了吧……】 【靠,NYM和《ARS》啊!这种量级的资源掉了,也不怪粉丝生气】 【说到以前的事……真就没法同情宋时泽了[叹气]】 【+1,虽然宋时泽跟大小姐真的很甜】 【宋时泽以前确实不咋地,但乔小森粉丝也巨疯狂,我说她唱歌一般,被追着喷了好几天】 【乔小森又不是就这一个绯闻,俩人都不怎么样吧,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宋时泽的脸色很差,浑身的血冷得透彻,嘴唇都在颤抖。 他听惯了别人骂他,但他不希望时小姐听见。 这个男人不仅在时小姐面前把他“吸血”的事情血淋淋地扒开,还连带着咒骂了时小姐…… 他根本不敢去看时浅渡的表情,僵硬在原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时浅渡察觉到宋时泽的颤抖,揽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伸手轻轻揉了揉男人的头,低声在他耳畔道:“没事,那就是个疯子。” 她的眼神柔和,然而目光看向依然在咒骂的男人时,蓦的变得锐利又阴沉。 “打110吧,叫警察处理。” 柔软温暖的手掌轻轻揉在他的脑袋上时,宋时泽微微一怔。 他忽然想到了早晨,时小姐也是这么揉了他的头。 还有刚才,在被惩罚脱衣服时,也是这样。 时小姐每次这么做,都让他有一种错觉,一种——被人捧在掌心宠爱着的错觉。 他的心脏鼓动着,呼吸都变得紧张而急促。 时小姐会不会,真的是这样在乎他呢? 不,不会的。 她可是时小姐啊,年轻漂亮、家境优渥、学业有成。 而他宋时泽,一把年纪、身负骂名、家翻宅乱……甚至,他连高中都没念完就辍学打工,无论哪一样,都配不上时小姐半点。 他疲惫又自厌地闭上双眼,无声无息地轻叹。 不撕心裂肺,不痛彻心扉,也不声嘶力竭,只是那样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下。 掺杂了多少言语都说不尽的苦涩与失落。 节目组发现特殊情况,立刻打了110,又派专业人士过来处理。 时浅渡跟宋时泽回答了警察的问话后,很快就离开了现场。 时浅渡被这突然而来的事情搞得有点不高兴,她看出宋时泽也心神不宁的,便蹙蹙眉头,没有继续下面的行程,决定直接回到别墅,休息休息。 “我们……不继续了么?”宋时泽突然问。 他表情很紧张,氤氲着水雾的狗狗眼局促不安地望着时浅渡。 中途结束约会,时小姐是不是对他很不满意,是不是想要更改cp? “嗯,那男的惹我不高兴了,你也被吓到了吧,先回去休息半天好了。” 时浅渡把玩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 察觉到宋时泽的局促,她侧头低声道:“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啊……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宋时泽的心脏又不正常地鼓动起来,羞赧的抿了抿唇。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对了,你想换公司吗?” “啊?”宋时泽一愣,呆呆地看着时浅渡,眨了眨眼睛。 时小姐是看他混得太差了,想让他签到时艺么? 心中多了两分暖意,他想笑,又有些想哭。 当然想换公司了。 他想了六年。 可他之前太过蠢笨,签约时被坑得很惨,一口气签了20年的合同,违约金贵的要死。这些年之间,也有觉得他可惜的公司想要签他,却都被那昂贵的违约金劝退了。 没有人会用那么贵的违约金去做尝试,尝试能不能把他这种烂到如同过街老鼠的艺人救起来。 回想起这些年自己的遭遇,他眼角有些湿润,嘴上却道:“时小姐,我在现在的公司还可以,不用麻烦……” 他想,自己能在节目里被时小姐照顾就已经很幸运了,怎么能再去麻烦时小姐呢? 时浅渡打断他的话:“说实话。” 宋时泽张了张口,又闭上。 这回他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 时浅渡笑了。 既然得到了当事人的同意,那就k了。 事发突然,念在两位嘉宾都受到了惊吓,节目组在他们坐车回程的时候,并没有让摄像小哥跟拍,而是罕见地给了他们一阵自由放松的时间。 没有了镜头,宋时泽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不少。 他夜里总是睡不着,白天容易疲倦,靠在车上,很快就睡着了。 时浅渡瞥瞥他像小孩一般干净的睡颜,抿唇轻笑了笑。 她打开微博,看了一下情况,又用时管局的系统搜索了能查到一切消息,开始操作。 这时,#宋时泽乔小森#和#乔小森 NYM#的tag已经冲上热搜。 当红偶像的粉丝是强大而疯狂的,眨眼之间,宋时泽的微博就已经沦陷,下面无论多脏的话都能看见,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骂不出来的。 很多乔小森粉丝都不知道NYM和《ARS》的事,这下突然曝光,纷纷坐不住了。 那可是NYM和《ARS》! NYM是国际一线奢侈品品牌,而《ARS》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杂志之一,能得到这样的资源,能让艺人的商业价值更上几层楼。 妹妹丢掉了这么牛的资源,他们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甚至有粉丝跑到这俩的官博下面咒骂、质问、斥责品牌和杂志选人流程有问题——就因为宋时泽这种垃圾艺人的不实炒作,你们竟然就弃用了我们小森?实在是可恶! 没过多久,#乔小森 NYM#的tag就已经冲上热搜前十。 诡异的是,热搜突然掉了几名,掉到了第十八。 见状,时浅渡扯扯嘴角,叫人继续买热搜雇水军冲热度。 tag重新被刷了上去,高高地挂在热搜前五,更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和乔小森的粉丝冲进去骂品牌骂杂志,把乔小森团队的工作人员急的满头是汗。 热搜撤不掉,这可怎么办? 一个是超一线品牌,一个是全国最有影响力的杂志,人家可不会把他们家这个刚选秀出道一年的小爱豆放在眼里啊! 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他们最怕的事情出现了。 NYM率先发了微博。 声明:NYM从未有意向与@乔小森小姐合作,针对凭空捏造的虚假信息,NYM将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感谢大家的关注。 微博炸了。 NYM从来没想过跟乔小森合作?! 那她的男粉在喷什么? 有疯狂的粉丝们觉得品牌方是在甩锅,义愤填膺地在网上甩出了一个微信粉丝群里的截图——那是乔小森的一个铁粉群,她出道之前就已经有了,她自己也在群里,出道后一直没有解散。 群里,她自己亲口吐槽,NYM和《ARS》的合作因为宋时泽而告吹,又让粉丝不要招惹大品牌、说她只是个小爱豆惹不起,狠狠地让群里粉丝怜爱了一把。 这也是这两个消息只在一部分粉丝之间流传、没有被大面积抖出来的原因。 截图一出,《ARS》那边也回应了,跟NYM的如出一辙。 网友们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敢情是这小爱豆自吹自擂还卖惨虐粉?! 【好家伙,这卖惨虐粉的操作可还行?】 【谎话张口就来,可见人品也不怎么样……】 【这一波,宋时泽实惨了】 【因为乔小森一句谎话,被骂了这么长时间,还差点被泼泔水,能不惨么】 【感觉是借着卖惨吸粉,然后引导粉丝去网暴宋时泽……】 像是怕今天的热搜不够热闹,时艺娱乐的官博也在这时发布了微博。 时艺娱乐:欢迎@宋时泽加入时艺大家庭!即日起,宋时泽先生的一切经纪、宣传事宜皆由我司进行处理,期待他靠自身实力重回巅峰。 最初看到这条微博时,网友们都集中在宋时泽跟时浅渡的关系上。 然而多看了几遍之后,逐渐咂摸出微妙的味道来。 “期待他靠自身实力重回巅峰”这句话,根据宋时泽这几年的情况来看,咋一看像是在嘲讽,可哪有公司会嘲讽自家艺人的? 再加上前面特意强调了经济宣传事宜,让网友们心里一激灵。 【我感觉这微博像是在说,宋时泽以前跟女明星炒作宣传,都不是宋时泽自己的意思……】 【我也觉得,感觉在内涵什么】 【时艺这么大的公司,不至于因为时浅渡喜欢就接手一个啥都不是的烂摊子吧?】 【我记得之前就有宋时泽粉丝说,肯定是他公司不干人事,但没有人信】 【呜呜呜呜呜泽哥终于换公司了!!我们粉丝谢谢时浅渡!!谢谢时艺!!】 【妈的,我看见热搜直接哭了,泽哥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宋时泽粉丝们,终于敢冒头出来,各个心酸又感动。 从宋时泽开始走下坡路、无良炒作的那天起,铁粉就一直坚定地认为,这绝对不是宋时泽本人的意愿,很可能是公司的决策。 但几乎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偶像,在公司连半点话语权都没有。 久而久之,人们便都默认,是宋时泽本人骚操作不断。 时艺这条微博就像是作证,让很多网友拿着显微镜上网冲浪,一下子扒出了很多陈年旧事,比如宋时泽曾经和经纪人的争吵、公司高层在朋友圈阴阳怪气、某节目组人员感叹同情宋时泽的遭遇,宋时泽参与很烂的项目奶新人……等等等等,各种深受压迫的事件全都抖了出来,一条条地列地清清楚楚。 数不清的细小作证汇聚到一起,让宋时泽获得了无数怜惜—— 曾经的顶流偶像被公司压榨,被迫炒作、奶新人;被炒作的女艺人方厌恶,被粉丝咒骂…… 真是,好惨一男的。 【吃了一个小时的瓜,终于捋顺了不少,宋时泽是真的惨】 【万万没想到,他当年那种咖位竟然一点自主权都没有!这说出去谁信?】 【我要是宋时泽,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叹气]】 【这恐怕是年度最惨艺人了吧,多亏能碰上时浅渡,签到时艺了】 【我真的……我对不起他,我是粉转黑的……】 …… 宋时泽当年是真真实实的顶流偶像,热度是实打实的,事情刚爆出来的时候微博几乎瘫痪。 而宋时泽本人,正搭着时浅渡的肩膀睡觉。 车子早就停在了别墅区里,时浅渡一直往微博上抖证据、雇水军冲热度,又见他睡得很香,便没有叫醒他,让司机停好车先去休息了。 仿佛睡了一个世纪之久,宋时泽终于幽幽转醒。 他揉揉眼睛,头脑呆呼呼,心想,刚才睡得好沉,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迷蒙的狗狗眼睁开,正好对上时浅渡的。 像是受到了惊吓,身子蓦的往回缩了不少。 他竟然,靠在时小姐肩膀上睡着了。 “对不起时小姐,有没有把你的肩膀压疼?” 他问得关心,瞥见手机上的时间后,一愣,顿时感到一阵抱歉。 “我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时小姐,下次我再这样,你直接叫醒我就好,不用管我的。” 这人真是,最关心的永远是别人。 时浅渡无奈:“没事,我刚才正好有事忙。” “时小姐在忙什么?”宋时泽轻声询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时浅渡嘴角一翘,表情不太正经。 “我啊……刚才在买卖/人口。” “什么?”宋时泽惊讶地脱口而出,“时小姐,这不能乱说。” 他连忙四周看了看,生怕车里有摄像头在,对时浅渡产生不好的影响。 “怎么能是乱说呢?” 时浅渡用食指拖住宋时泽的下巴,稍往上一勾,宋时泽便乖顺地微扬起头。 “为了谈成了这桩买卖,可是花了大价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1 23:44:37~2022-01-02 23: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梅酒—黑加仑 6瓶;3741013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过气偶像5 第七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内心翻涌, 但表面上的反应并不激烈。 他跟过去那些天一样,用安静的、柔和的、感激的目光望着时浅渡。 唯一不同的是,眼尾有些发红, 快要氤氲出水雾。 “我……” 他开口,声音发哽, 有点湿。 大概是不想让时浅渡发现自己内心的情绪, 他忽然侧头看向虚空之中,快速眨眨眼睛,想把眼底泛起的泪花憋下去,顺便让酸涩的鼻尖恢复正常。 一把年纪的人了, 不能在小妹妹面前哭出来啊, 太丢人了。 “谢谢时小姐。” 他整理好情绪, 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时小姐面前失态。 柔肠百转, 千言万语,最终都汇聚成感谢和承诺。 “我会很努力很努力, 为时艺把钱赚回来的。” 这语气很郑重,是在为时浅渡做承诺,也是在告诫自己。 一定不能辜负了时小姐的好心啊。 时浅渡不满:“你这话说得不对, 重新说。” 宋时泽表情茫然,呆呆地看着时浅渡, 在她不正经笑容的注视下, 慢慢纳过闷来, 说道:“我会为时小姐把钱赚回来的。” 时浅渡这回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宋时泽稍有些长的黑发往旁边拨了拨。 “哼,这还差不多嘛。” 她打开车门,冲宋时泽招了招手:“走吧。” 宋时泽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有笑意, 也有些无奈。 时小姐真是个小孩子秉性啊,这种时候,也一定要捉弄捉弄他才肯罢休。 - 被人打扰了好心情,时浅渡在网上翻腾起一波腥风血雨也还是不太爽,回到别墅一连吃了好几块草莓瑞士糖后,就回房间倒头睡觉去了。 宋时泽也回了房间,沉默地坐在床铺上。 此时#宋时泽时艺#这个tag已经稳居微博热搜第一,后面都带上了[爆]字,可见流量之大。《心跳计划》节目组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流量。 房间里的摄像头是开着的,网友们发现有人来,立刻蜂拥而至。 直播画面中,安静内敛的男人坐在床边,低垂着眼眸,不哭不笑不说话,沉寂得仿佛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经纪约已经被转给了时艺娱乐,网上的风评也扭转了不少。 他的侧脸直白地暴露在镜头前,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线条流畅的下颚线……还有细腻无暇的皮肤,不需要任何妆容的点缀,就堪称完美。 有阳光从窗外洒在他身上,留下淡淡的光晕。 【脱粉回踩的蠢蛋过来给宋时泽道歉了QAQ】 【呜呜呜泽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啊,神颜还是神颜!!】 【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啊!!】 【吃瓜说是有点抑郁了,呜呜呜看他眼神黯淡的样子,好像把他抱在怀里啊】 【大小姐呢?大小姐快来安慰一下哇】 弹幕中,不少曾经失望地脱粉回踩的粉丝跑来道歉,网友们看到他在这么一副沉默忧郁的模样,狠狠地怜爱了一把,还有人频繁地cue到时浅渡。 宋时泽不知道网上已经这么热闹,发呆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窗子前,手臂一扯,便把厚重的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灿烂的阳光被遮挡在外。 房间中陷入了黑暗。 他回到床边,掀起被角,像小孩子一样蜷缩到床上。 这样的角度和光线,观众们看不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他说不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心脏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揉搓着、包裹着,既酸涩又温暖。 无限的欢喜与忧伤,都是由一人带来的。 时小姐为什么会这么帮他? 这种问题,他没去细想,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以低俗丑陋的心态去揣测时小姐。 他想,他只要记得,时小姐对自己有恩、要报答,就足以。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人拉他进了新的微信小群,应该时艺安排给他的新经纪人或者宣传之类的,有人开始在里面进行自我介绍,语气蛮亲切,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冷漠。 从前的经纪约就是个霸王条款,无论公司对他怎么样他都没有话语权,把他转让卖给时艺,也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也不知道时艺是怎么谈的,竟然让前公司这么快就把他卖了。 宋时泽眨眨酸涩的眼睛,在微信中礼貌地回应了几句。 接着打开手机上的APP STORE,搜索“微博”。 页面中的红黄色lg刚一蹦入眼底,就有很多不愿回忆起的过往浮现在脑海。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手指往下轻轻一按。 别墅里的WiFi很快,蓝色的进度条转了一圈,下载完成。 刚才时艺的宣传说,从今往后,微博就由他自己管理,如果有不确定的内容时,再去问他们工作人员或者直接问时小姐都可以。 这种情况,他应该先在微博上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吧。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微博了。 说真的,他害怕骂声。 每次看到满屏的恶毒咒骂,嘴唇手指都是颤抖的。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宋时泽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微博。 一眼就看到了后面缀着[爆]字的热搜。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波恶臭脏话的准备,然而点进#宋时泽时艺#这个tag后,一下子被时艺那条话里有话的微博吸引了注意。 他愣了一下。 时艺竟是这么明显地替他说话! 这样内涵他之前的公司,帮他说了话,就等于跟他的前公司闹僵了啊。 前公司不是什么业内大牛,但也在娱乐行业深耕了十几年…… 他也顾不得是否会有骂声了,快速点进了评论区,却发现被赞到前排的,竟然都是对他的惋惜和歉意,以及对于人气偶像却毫无话语权这种现象的斥责。 甚至还有人做了总结图,命名为——由一桶泔水而引发的惊天巨瓜。 长图做的很清晰,把各种时间线和证据全贴在上面,一目了然。 他看得越多就越是惊讶,翻了很多条微博,把今天关于乔小森翻车、关于他和前公司的恩恩怨怨等瓜都吃了一遍。 以前被骂得太厉害,他会手抖。 今天明明没有多少骂声,手指依然颤抖得厉害。 他没有证据,但就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时小姐为他做的。 帮他报复了乔小森、将他签到时艺、又从蛛丝马迹中找出证据,帮他“平反”。 有一种,自己被人捧在手中保护的感觉。 胸膛里热得像烧着一团火,宋时泽把手机抱在胸前,身子侧躺蜷缩着,眼眶里积蓄着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里。 时小姐……真好啊。 时小姐真好。 修长的手指蹭掉眼角的水光。 真没用,怎么还哭了。 以前被骂成筛子,也不会这么没骨气的啊。 他有些嫌弃自己,停顿了半晌,又咬咬唇。 还好没在时小姐面前哭出来。 …… 由一桶泔水而引发的大瓜把微博震了三震,宋时泽相关的热度持续了好几天才逐渐停息。宋时泽渐渐被一些网友们所理解,获得了不少好感,而乔小森则被不少品牌方和杂志方拉黑,正在谈的项目接连黄了好几个。 网友们对于这些事津津乐道,当做在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谈论宋时泽的同时,任谁都得再提一嘴《心跳计划》和时浅渡的大名。 【时浅渡为宋时泽做了这么多,这是真爱吧?】 【实名安利大家去看《心跳计划》!大小姐和宋时泽真的太好磕了!!】 【大小姐冲冠一怒为蓝颜[狗头]】 【嘁,宋时泽到头来还不是靠女人才翻身?[白眼]】 【上面的别酸了,你要是有宋时泽的一半,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只酸鸡】 网上还是不乏掺杂着一些负面的评论,但是人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相比从前那铺天盖地的骂声和真真假假的黑料,已经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心跳计划》节目组可能在这场吃瓜狂欢中最大的受益方了。 火爆了好几天的热搜,让节目的热度大增,如今每天的直播观众都比从前翻了近一倍。 三对初始cp相处几天之后,又迎来了节目组设置的比赛性质小游戏。 说是小游戏,实际上一点都不小。 这次的游戏场景是在城区中最大的游乐场里,三组嘉宾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cp中两人各自的身份,一人为被救方,一人为拯救方。 等待“救援”的一方,会被节目组安置在游乐场的某个角落里,而拯救方不知道他们的位置,只能通过节目组提供的线索抽丝剥茧、一点点地推理出自己cp的具体位置。找到cp后,还需要经过一大段体力上的考验,最终才能将cp解救。 前面考验脑力,后面考验体力,无论哪一个都非常具有看点。 由于被救方躲藏的位置,是根据嘉宾自身的爱好、习惯等等进行选择的,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在考验cp双方的了解程度。 导演在游乐场外面,跟几位嘉宾解释好游戏规则后,开始公布排名方法和最终奖励。 “咱们最后,以解救cp的所需时长决定名次,前两名都可以获得知名时尚杂志的九月份双人封面,第一名是五大刊之一的《时尚志》,第二名是电子刊《风尚》!当然了,最后一名,将不会拥有任何奖励,所以,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尽量取得更好的成绩。” 混圈的网友都知道,杂志圈里有着“金九银十”的说法,一年之中九月刊和十月刊是最有含金量的,许多粉丝都以自家偶像能够上大刊的九十月刊为光荣。 所以导演这么公布后,弹幕里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 【好家伙,节目组真是下了血本了啊!】 【让我期待一把子,坐等大小姐和宋时泽的封面!!给我往欲了拍!】 【游戏还没开始呢,你们稍微消停点,待会儿第三名就打脸了】 【但这种游戏规则不公平吧?拯救方如果有男有女,男生肯定更有优势啊,毕竟后面还需要考验体力呢,对女嘉宾不公平啊!】 【女嘉宾体力差点,但脑子比男嘉宾好使啊[狗头]】 经过抽签,时浅渡、苏贝贝、荆立轩三人是拯救方,而宋时泽、江复、林雅安是被救方。 被救方三人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收走了身上的所有通讯设备,率先带进了游乐场。 宋时泽离开前,回头看了时浅渡好几次。 他有点不舍似的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流转,欲言又止地藏着什么话。 好像在说:时小姐,我等你哦。 【啊,我粉的cp真好啊,不用使劲抠就能有糖吃】 【宋时泽每次都好乖啊,看得本老阿姨心脏直跳呜呜呜】 【大小姐快去救他!不要让他等太久啊!】 直播间中,不只是他们的cp粉欢腾,荆立轩的粉丝们终于高兴了一把。 【其他两组都是女嘉宾做拯救方,肯定没有轩哥有优势啊!!】 【轩哥冲!这次咱们拿第一!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我今天能等到轩哥扬眉吐气吗?之前被宋时泽的水军黑得好惨,我要气死了!】 荆立轩被很多路人观众拿做饭的事跟宋时泽相比较后,他的很多粉丝都认为,是宋时泽雇了水军来黑自家哥哥,所以对宋时泽的态度非常不好。 荆立轩自身也信心满满。 根据提示解谜+体力考验,这他擅长得很,肯定不会输给女人的。 他自认为很有气势地冲林雅安伸出大拇指:“等我!” 尽管这几天跟荆立轩相处得并不愉快,林雅安还是冲他笑了笑,为他加油打气:“加油!你可以的,我等你哦!” 十五分钟后,导演组通知,三位被拯救嘉宾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荆立轩和苏贝贝谁也不肯落后,拿着信息卡就冲了出去,投入紧急的解谜之中。 相比他们,时浅渡的反应就很让观众们大跌眼镜了。 她看都没看信息卡片,而是打开了时管局系统,点击查看任务目标位置。 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巨大屏幕上,一个小红点在一下下地闪烁着。 离她并不算远。 很好,位置get。 她也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在导演和摄影小哥疑惑的目光中,把信息卡装在口袋里,穿过游乐场中的嘈杂人群,往小红点的位置赶。 一开始,不论是观众还是导演都非常不理解——这可是比赛诶! 不解谜、不找人,你们组就输了,就不能得到奖励了啊! 就算你是时艺娱乐的大小姐,也不至于连《时尚志》的九月刊都不放在眼里吧? 【大小姐在干什么啊!隔壁苏贝贝已经解开第一个谜题,去找提示线索了啊!】 【连题都不看,这是不想赢吗??】 【说真的,宋时泽现在应该挺需要个杂志封面的吧,更何况还是《时尚志》】 【啊啊啊啊好替我泽哥捉急啊!时浅渡不要再闲逛啦!】 【你们着急什么,大小姐这么做肯定有理由,之前那么多期看不出大小姐很有脑子吗?】 三个直播间,两人都在火急火燎、紧赶慢赶地想办法找线索,只有时浅渡不急不缓地溜大街,看得观众直着急,尤其是宋时泽的事业粉,急得恨不得亲自过去帮忙。 节目组最初也跟观众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可时浅渡走着走着,他们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等等,从地图上看,时浅渡是径直地奔着宋时泽的方向去的啊!! 这怎么可能? 导演连忙拿起对讲机,联系宋时泽身边的工作人员:“喂喂喂,你们检查一下,宋时泽身上有没有电子设备。” 一分钟后,得到了回复:没有。 导演:??? 逗她呢? 为什么会这样啊!摔! 游戏正式开始不到十分钟,时浅渡出现在了摩天轮前面。 整个游乐场最高的建筑缓缓地转动着,一个个玻璃包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漂亮的光。 走半天没见到时浅渡干什么,观众们不由得着急,弹幕语气也越发差了。 【不是,时浅渡来这干什么??坐摩天轮吗?】 【她不会觉得坐上摩天轮能方便找到宋时泽吧……[狗头]】 【天啊,时浅渡能不能靠谱一点?】 【等等再骂,你们看摩天轮上的人,是不是宋时泽?!】 一个包厢从高处缓缓旋转到了低处,高高瘦瘦的青年扒着窗,正直勾勾地盯着时浅渡。 他平静温柔的眼里浮现出笑意,让人一眼就能瞧出他埋藏在心底的小雀跃。 上一秒都快要骂骂咧咧的弹幕评论,一秒转移了风向,划过一大堆问号。 【???????】 【时浅渡怎么知道宋时泽在这里的?!】 【这就是心灵感应吗??】 【厉害了,大小姐是早就知道宋时泽在哪,所以才不看信息卡的!】 【节目组不会是没有收走宋时泽身上的通讯设备吧?】 时浅渡像是预料到弹幕里的评论走向和观众的疑惑,在镜头前得意地扯扯嘴角,笑得张扬:“不管他在哪,我都能找到他。” 所有人:……妈的,又被她装到了。 不过他们真的好甜啊!! 【“不管他在哪,我都能找到他”,这也太草了吧!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大哭]】 【呜呜呜我死了!鲨了我给他们助兴吧!】 【大小姐宋时泽锁死!钥匙我吞了!太好磕了真的!】 找到cp是第一步,第二步则需要通过体力上的考验—— 摩天轮前面安置着不少障碍物,包括篱笆、栅栏、水坑等等,在摩天轮前面形成了一个环形的障碍跑路线。在摩天轮上下人的出入口处,立着一块两米高的木墙,时浅渡需要顺利翻越过木墙,蹬上宋时泽的包厢,亲手触碰到宋时泽,才算挑战成功。 摩天轮是转动的,转上一圈需要十分钟;而前面的障碍跑是循环的,如果到达木墙时,宋时泽的包厢没有转到底,时浅渡就需要继续进行环绕障碍跑。 这样的设置被镜头一点点地介绍给了观众们,观众全都坐不住了。 【不是吧,这种障碍跑虽然没有部队里的那么难,但这样循环的设置是不是太过分了?】 【部队里400米障碍跑可是魔鬼项目诶】 【节目组这不就是摆明了不想让时浅渡过去吗?】 弹幕里义愤填膺地帮着时浅渡痛斥着无良导演组,反观时浅渡,淡定的很。 她算了算宋时泽再次转下来的时间,又计算了下自己障碍跑一圈的速度,在宋时泽的包厢转到四分之一处时,飞快地窜上了障碍跑的跑道。 在观众们看来,她上去得太晚了,这么繁重的障碍跑,肯定不可能在三分钟内跑完。 然而,时浅渡抬手一撑,就翻过了带着尖的篱笆,大踏步“蹭蹭蹭”地穿过四周都是水的独木桥,抓住打了结的绳索就爬上了五米高的墙壁…… 她动作又快又稳,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单给她的脸镜头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闲庭信步,在外散步聊天呢。 【好吧,我记住了,以后永远不要质疑时浅渡[笑哭]】 【好家伙,究竟有什么是大小姐不会做的?!】 【截止到此时此刻,游戏刚开始十七分钟,第一名就要诞生了[狗头]】 【我看了一下,隔壁两组刚找出两三个线索[狗头]】 【这实力,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声世界的参差呢……】 时浅渡爬到两米高的墙壁上时,宋时泽所在的包厢刚好移到了最下面,包厢门被工作人员打开,方便时浅渡进去。 时浅渡没有跳到地上,而是直直地注视着宋时泽,笑得像个顽劣的孩子。 “喂,你接着我。”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从两米的高台上飞跃而出,直直地扑向包厢! 宋时泽心里一紧,连忙张开双臂。 夏日的风带着女孩身上草莓糖的味道,重重地扑到他的怀里。 他后退一步,有些没站稳,两人一块往后摔倒在地。 一只手温柔地拖住了他的头,以防他磕到地上;另一只手,亲密无间地揽着他的腰。 他睁开双眼,看到女孩唇畔带着笑意,正低头直视着他。 “等急了没有?” 女孩的声音微哑,语调里有笑意,似是调侃。 薄唇一开一合之间,有气流轻轻吹打在他的耳畔。 两人抱在一起,身子隔着薄薄的衣服紧贴着,温热笼罩着他。 明媚的夏日中,他不由得浑身燥热,忘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2 23:59:25~2022-01-03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子、一条小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110瓶;冷白皮包青天 44瓶;一条小小小、湉湉. 10瓶;37410139 5瓶;我要小奶狗 2瓶;烟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过气偶像6 第七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直播画面中, 肆意张扬的女孩一跃而起,将男人扑到在地。 她的膝盖撑在男人两腿之间,微躬着身子揽住男人的腰, 表情不那么正经。 “等急了没有?” 许是姿势原因,女孩的声音不似往常那么清透, 听起来低哑撩人。 这么句话, 亲切又暧昧,令人浮想联翩。 网友们比当事人还激动,在弹幕里扯着嗓子狂喊,就差钻进屏幕里给俩人按头亲了。 【等……等急了没有?这话是我想的意思吗?!】 【卧槽卧槽卧槽, 血槽已空!】 【对不起我脑袋里自动脑补了一千字小黄/文[狗头]都是脑子自己想的, 跟我无关!】 【一千字哪儿够!来它一万字大长篇[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夺笋啊, 一万字不得肾虚(bushi)】 【快!快亲上去!怼地上亲他!】 宋时泽怔怔地看着时浅渡, 某些不可说的想法抑制不住地从脑海里飞快滚了过去。 接着,他的脸色爆红。 怎么可以这么想时小姐…… 他不该这样。 “时小姐, 有磕到吗?”他慌忙撑起上半身,眼神担忧,“对不起, 我没能接住你。” 他生怕两个人抱在一起,会对时浅渡造成不好的影响, 抓紧时间挣扎地扶着时浅渡站起来, 一秒也不想耽搁。 此时摩天轮包厢的门已经被外面的工作人员关好, 缓缓地往上面移动。 摩天轮包厢里没有安装摄像头,观众们看着包厢的画面一点点远去,那叫一个着急。 【宋时泽怎么这么快就站起来了?!他不会不行吧!!!】 【大小姐那么主动了,你也给我上啊!】 【啊啊啊包厢立面没有摄像头的吗?!节目组靠不靠谱啊!】 【宋时泽也太腼腆了,给我急的啊!】 包厢的画面一点点离开了镜头, 正在观众们恨铁不成钢的时候,看到时浅渡刚站起来每两秒,就拦腰把宋时泽按在了座椅上。 【wc我看到了什么??】 【?!大小姐牛批!】 【为什么包厢里没有摄像头!我想看里面啊!!】 不管网友们如何哀嚎,摩天轮包厢还是一点点地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包厢里,时浅渡把人按在座椅上,脑袋埋在宋时泽的颈窝住,忍不住轻声地笑。 她没有立刻起来,反而歪歪头,在宋时泽耳畔笑着开口调戏:“宋时泽,你是不是……故意踩我鞋带的啊?” “我……对不起。” 此时的姿势比刚才还要暧昧,宋时泽脸上恨不得能烫熟个鸡蛋。 他见时浅渡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不敢太冒犯地推她起来,或者揽着她的腰改变现在的姿势,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时浅渡的腰。 “时小姐,可以先起来吗?” “哎呀,你摸我腰做什么?” 时浅渡越见他害羞,就越想欺负人,唇畔的笑意渐渐扩大。 她故意说得夸张,在宋时泽腰间上下其手:“那我只能摸回来了。” 这样近的距离,两人身上的温度凑在一起,燥热难当。 腰间的手指从腰侧慢慢地往身前滑动,宋时泽不由得腰间发软,连忙捉住时浅渡的手,看起来有点不满:“但我只戳了一下,没有这么的、这么的……”暧昧啊。 其实他很想问,在国外的时候,异性朋友之间会这么开放地开玩笑么? 男人漂亮的眉微微敛着,狗狗眼里如有水波,嗔怪地望着她。 时浅渡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塌下去一块。 啧,这男人的眼神真是要命,就……放他一马吧。 “好吧好吧,你这眼神,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她终于起身,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跟宋时泽并排。 宋时泽也跟着起身。 但他没有坐到时浅渡对面去,而是蹲了下来,伸出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牵起她落在地上的鞋带,低垂着脑袋,帮她细细地系了个蝴蝶结。 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者卑躬屈膝的神态,只是温柔地、想做便去做了。 时浅渡一愣。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和一点红唇。阳光从身后的玻璃处撒进来,撒在男人无双完美的面容上,像是高杰的艺术品,温润柔和,又透着一股脆弱感。 她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很想把人揽在怀里温柔地对待,又想暴虐地把人踩在脚底下看他流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温柔到骨子里,又脆弱到骨子里的人啊。 “刚才……” 宋时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思绪回到了两分钟之前。 系好鞋带后,他扬起头,斟酌了用词继续说道:“刚才那样跳过来实在是太危险了,时小姐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万一伤到自己可怎么办……?” 这语气比平时要老成,好像把自己放在了长辈的位置上,耐心地给人讲道理。 “我不会伤到自己的。”时浅渡不甚在意。 要是这种程度就会受伤,那她这么多年在时管局白混了。 虽然时小姐总是能把他弄得忍不住脸红,但果然还是个不听劝的固执小孩子啊……会让他那么害羞,应该是因为年轻人心态比较开放吧。 宋时泽有些无奈,愈发觉得自己是比对方年长的长辈,需要在生活方面多照顾眼前的女孩。 他低声劝道:“但是我会……我们会担心你的啊。” 察觉到自己说的不太对劲,他立刻改了口。 时浅渡扬扬眉头:“你改什么口?” “……” 宋时泽讷讷地跟她对视两秒,实在顶不住那种调侃的眼神,终于败下阵,快速移开了视线。 “我也会担心时小姐的,刚才确实也……有些吓到我了。” 他说得是实话,不是夸张。 刚才看到时小姐从两米多高一下子横跳过来,他心脏都揪紧了。 “噢……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牵着宋时泽的手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宋时泽顺从地往前走了几步,高高的个子,却没有一点攻击力。 给人的感觉只有温柔,极尽的温柔。 他果然还是太腼腆,分分钟红了耳尖:“……嗯。” 他想,表达一下关心时小姐,应该没关系的吧? 不会让时小姐觉得他心怀鬼胎吧。 …… 时浅渡刚上摩天轮的时候,导演组就已经开始广播,向其他两组公布了第一名的成绩。 十七分三十六秒,时浅渡宋时泽组获得本次比赛的第一名,拿到了《时尚志》杂志的九月刊双人封面拍摄。 荆立轩听到导演组的通知,脸上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黑成了炭。 怎么会这样? 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完成吧! 莫不是,时艺那边给节目组塞了钱,所以时浅渡早就知道宋时泽的位置? 宋时泽现在已经成了时艺娱乐旗下的艺人,时艺捧他也是很正常的。 一想到宋时泽已经签到了时艺,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在他的预想中,签到时艺娱乐的人应该是他! 时浅渡真是眼瞎,竟然看上了宋时泽这么个烂透了的人,把他签到时艺不说,还给他花那么多的心思在网上洗白…… 听说,还是拿《摘月亮》这种被各家都视为香饽饽的S+级别换的。 宋时泽真有那么好么? 当时能火爆全国,不就是运气好么! 要是他有宋时泽的运气,混得肯定比宋时泽好多了。 荆立轩越想越气,嫉妒地直磨牙。 没能勾搭上时浅渡组cp也就算了,如果能跟林雅安好好地演出甜甜的日常,在《心跳计划》录制两个月,也能圈不少粉、获得不少流量。 就比如这次比赛,第一名能拿到《时尚志》的九月封面。 他还想靠着这个封面赚一波流量圈一波粉,谁想到让时浅渡抢了先? 呵……家世好就是好,到处都能给时浅渡开绿灯。 他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声。 第一名没了,他不能再错过第二名了,《风尚》虽然只是电子刊,但也是电子刊里数一数二的好刊,拍好了流量不会太差的。 他在心中乱骂一通后,稳了稳心神,加快了速度。 可惜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他手拿信息卡,在同一个地方绕了好几圈,没少看路边的指示牌,愣是没走出去。 他迷路了。 “我草……”他低声咒骂,急得额头上全是汗。 游乐场里很大很大,路程很远,他就算用跑的,绕上一圈也需要好几分钟了。 【?荆立轩刚才是骂人了不?】 【他是不是迷路了啊,我看他看了好多次路标指示牌,还一直在这绕】 【真是服了,他已经在这绕了快二十分钟了吧?!】 【去看了一眼,隔壁苏贝贝已经解开所有谜题了,正在去见江复的路上】 【……轩哥你赶紧努力啊!】 【呵呵,让他前几天不听林雅安的,林雅安当时就说要来这个游乐场来着吧??】 【我真是鲨人的心都有了,我家雅安宝贝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碰上他?!】 说来也巧,几天前的第一次cp约会,林雅安点名要来这个游乐场,被荆立轩说一不二地拒绝了,结果两人相对无言地吃了顿还凑合的日料,下午逛了两个小时的书店。 在书店里,说话只能悄声细语,直播的观看人数少得可怜。 曝光?不存在的,另外两组都有话题上热搜,就他们无事发生。 从那时起,林雅安的粉丝就已经讨厌死荆立轩了,恨不得节目组立刻换人。 此时看到这个场景,原本对林雅安杂志拍摄充满期待的粉丝们更是急火攻心,就连荆立轩自己的粉丝都有人难受得看不下去了。 相比之下,苏贝贝的反应和节目表现不要好太多。 “什么??”苏贝贝顿时瞪大双眼,惊讶中透着些恐惧,“这到底是什么非人的速度?” 她今天是一路狂奔,鬓角额头都渗出汗来了,不过刚解开五条线索中的三条。 找到人、再通过体力考验,只用了十七分钟??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怪物,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的参差吗??” 世界的参差,其实是她在网上看到的网友评论。 因为时浅渡长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成绩好就连射箭都好,忍不住让很多网友这么感叹,人家一出生就站在了绝大多数人的重点,竟然还这么努力。 【哈哈哈哈哈哈世界的参差,连苏北北都这么感叹了】 【宝贝太可爱了吧!】 【苏贝贝性格真好,太圈粉了哈哈哈】 苏贝贝有点小刻意的夸张刚好符合大家的真实反映,把观众的心理直白地表达出来,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而且她头脑清晰,解谜的能力也确实很强,完全不会拉胯—— 她是网红博主没错,但也是正儿八经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因为热爱美妆才选择走了博主这条路,自身脑子很好用。虽没有时浅渡组那么夸张和戏剧性,她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还被网友们扒出来她的毕业院校,震惊了一众人。 “恭喜苏贝贝江复cp以五十三分钟四十秒的好成绩,取得第二名,获得电子刊《风尚》九月封面的拍摄权!”导演面带笑容地公布。 苏贝贝也喜上眉梢,开心地咧嘴,露出甜甜的小梨涡:“哇,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拍过杂志呢!感谢节目组的这次机会!” 说着,她还搂了下江复的肩膀:“是吧?” 江复本身对拍杂志不感兴趣,电竞选手和网红艺人还是有些代沟。 不过嘛…… 一想到是跟苏贝贝一起拍摄“情侣向”的大片,他的耳根诡异地红了起来。 他点点头:“嗯,感谢节目组。” 【万万没想到,这次四个拍摄名额,只有一个人是真正混娱乐圈的[狗头]】 【恭喜贝贝!!期待这次的杂志拍摄!!】 【好家伙,我们江总出息了,竟然能上《风尚》这种杂志了[狗头]】 导演的表情一转,看向了荆立轩林雅安两人:“很遗憾,荆立轩林雅安cp未能完成任务,这次没有奖励,希望你们下次再接再厉!” 荆立轩的脸有点僵。 镜头正在对着他的脸拍摄,他不能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只能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 “这次是不小心迷路了,意外没能取得好成绩,我们下次会继续努力的!” 林雅安扯扯嘴角,整个一个大无语。 荆立轩怎么还有脸说,是因为迷路才没拿到前两名? 第一次约会时要是听她的,至于这样吗? 不仅约会当天能有更多的观众和流量,今天也不会迷路,就算没有拿到前两名,就凭约会地点和游戏地点撞车这个事,也能营销个#先见之明#之类的热搜出来啊! 【草,几天看下来,荆立轩真的莫名自信和优越,结果自己啥也不是】 【我真的要被荆立轩气死了,心疼林雅安】 【怪不得之前拍戏那么多年都没火,不火都是有原因的……】 【噗,雅安宝贝,你的表情管理是怎么回事!!】 【很心疼林雅安,但是……她的表情太好笑了哈哈哈哈!感谢她丰富了我的表情包】 这边导演公布结束后,工作人员和嘉宾们收拾收拾开始乘车回别墅去。 同时,一个个跟《心跳计划》相关的话题也爬上了热搜。 由于节目是直播性质,所以节目组和艺人方的宣传们,都会时时关注着弹幕和微博评论,以此来找出最具讨论度的话题来冲热搜。 实时热度加上宣传的努力运作,《心跳计划》在娱乐榜上占据了大片江山。 #不管他在哪,我都能找到他# #时浅渡宋时泽好甜# #时浅渡世界的参差# #第一个上时尚杂志的电竞人[狗头]# #苏贝贝 学历# #林雅安表情包# 时浅渡组和苏贝贝组的热搜,都非常正常,不是磕糖就是感叹嘉宾的实力。 而林雅安组……上过几次热搜,基本全靠林雅安的表情包。 回到别墅后,林雅安翻着自己超话里成片的表情包,哭笑不得。 怎么又因为表情包上热搜了? 来了《心跳计划》一段时间,好像她性格都变得越来越活跃了…… 大概是被气的吧。 她在房间里,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当初怎么就眼瞎,觉得荆立轩又man又帅还有安全感 荆立轩一回别墅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来到没有摄像头的卫生间中,还未来得及拨通经纪人的电话,对方就主动打过来了。 电话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经纪人不太好的语气:“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么好的机会都能给丢了?现在一个网红和一个电竞选手都要去拍杂志了,你在节目里反倒一个资源没捞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时浅渡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都是乱的。” 荆立轩脸色很差,他当时是想到了宋时泽,气得都快在镜头前演不下去了。 “哥,我觉得时浅渡十七分钟就找到了宋时泽,这根本不可能啊!第二名苏贝贝还花了五十分钟呢……我怀疑时浅渡跟节目组有猫腻,要不哥你找人在网上带带节奏?” 节目背后都有平台,他自身也在节目里,不敢直接表达不满。 但他心里是不服气的,根本不信时浅渡能那么快。 如果利用舆论,让网友们对《心跳计划》节目组的公信力产生怀疑,让时浅渡和宋时泽被骂,没准还能稍微翻个盘,把他们的名额挤下去。 “……”经纪人蹙蹙眉头,思量了片刻,“也行吧,我跟宣传部商量商量,你别着急,别自己先瞎说着什么。” …… 快到了傍晚,但客厅厨房里没什么人。 林雅安气都气饱了,荆立轩把自己窝房间里等消息,江复说要庆祝一下杂志拍摄,拉着苏贝贝出去吃烤串了。 宋时泽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厨房,准备为时浅渡准备晚餐。 他晚上打算做些清淡的,接了一锅水,打开燃气灶开始煮水。 等待着锅里的水滚开,他有点走神,想到了游乐场中的事。 网友总是对女孩很容易苛责,时小姐只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被大家看到扑倒他一个三十多的男人……他怕时小姐受到一些风言风语的伤害。 毕竟,他曾经被骂了很久,最是知道网上的话有多么伤人。 他犹豫片刻,打开微博。 刚点进去热搜,立刻就看到了时浅渡把他扑到在地那一幕,手指一抖点开了视频,“等急了没有?”这么句低哑撩人的话就传入耳中,瞬间把他带回了当时的场景。 他的耳朵瞬间红个透彻,连忙退出视频,四下张望几眼,生怕别人看到他在看今天的视频。 好吧,不是怕别人,是怕时小姐看到。 别墅里有WiFi,视频退出去之后,依然在自动播放着。 这是直播的录屏,一条条弹幕就这么划了过去。 【对不起我脑袋里自动脑补了一千字小黄/文[狗头]都是脑子自己想的,跟我无关!】 【一千字哪儿够!来它一万字大长篇[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夺笋啊,一万字不得肾虚(bushi)】 【快!快亲上去!怼地上亲他!】 什、什么啊…… 脑补小黄/文什么的…… 怼地上亲什么的…… 宋时泽老脸一红,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当时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情景,又飞快地回来了一遍。 亲吻……时小姐么。 他立刻回想到那总是带着笑意的薄唇。 懒洋洋地,就那么往上一勾…… 撩人得很。 啊,不行,不能这么想了。 他摇摇头,妄图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一点。 用这种心思去想时小姐,他怎么敢啊?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行,不能,不可以。 心中却怎么也克制不住,频频地去想网友们的话。 网友们觉得他和时小姐很甜,很好磕。 网友们希望他们真的在一起。 网友们觉得……时小姐是喜欢他的。 宋时泽双手捂住了发烧的脸颊,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在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3 23:59:23~2022-01-04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湉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过气偶像7 第七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干什么呢?” 时浅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吓得宋时泽差点把台面上的手机一巴掌糊到地上。 他慌忙拿起手机锁屏塞进口袋里,视线心虚地四处乱飘。 时小姐不会看见他正在看什么了吧? 被看到了的话…… 啊,好丢人啊。 他岔开了话题:“正在准备晚餐, 今晚吃点清淡的,时小姐觉得可以吗?” 时浅渡绕过台面, 凑到他身边:“可以啊, 你做什么都好吃。” 宋时泽因她这句话,羞涩地抿抿唇。 被时小姐夸奖了,真好。 正当他斟酌片刻想要回应时,又听到时浅渡在耳畔问他:“刚才刷微博瞧见什么了, 笑得那么高兴啊?” 他心里一紧, 窘迫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笃定, 时小姐一定是看到了他在看什么, 所以故意这么问的。 时小姐真坏啊。 他如实回答了自己最初看微博的原因:“我怕网络上会有一些对时小姐的风言风语,所以看一下微博评论的走向。” “怕我遭受风言风语, 然后你笑得那么开心……” 时浅渡扬扬眉头,双臂一伸,按在台面上, 把宋时泽圈在其中。 她微扬着头,定定地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轻声地笑。 “居心何在啊?” “……!” 宋时泽紧张地手指都在抖。 他想到了网友们的话。 那些“怼墙上亲”“你是不是不行”“能不能亲一个”之类的短句充斥着他的脑海, 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燥热。 视线不经意间瞥过女孩的唇, 他心口一窒,连忙把目光移开。 “时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在饭点蹲守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就觉得嘴里的饭不香了。 【挖槽,大小姐好会撩啊, 宋时泽完全招架不住!】 【这都不亲吗?!】 【麻了,他们吃发晚饭,我吃狗粮[狗头]】 【所以宋时泽刚才在看什么!笑得那么甜!!】 【呜呜呜我太快乐了,我爱的cp每时每刻都在撒糖!】 “哎呀,你们在厨房啊,我也想弄点吃的来着。” 林雅安看了一圈自己的表情包和粉丝评论,心情好了不少下楼来吃饭。结果刚一下来就看到时浅渡他们在厨房,暧昧的姿势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一开始她没觉得时浅渡宋时泽两人合适,可最近这一个礼拜,越看越觉得甜,她差点都跟网友一起化身成磕糖大军之一。而且她很羡慕时浅渡,她自身不是那种张扬大方的性子,看到时浅渡这些天的表现,眼神总是带着些羡艳。 她开玩笑道:“你们这样,我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见宋时泽的脸色越来越红,时浅渡终于松开了对他的桎梏,笑着回应道:“打算弄点吃的,你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宋时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我来做晚饭。” “好诶,终于又等到泽哥做饭了。”林雅安到厨房打算帮忙打打下手,“最近大家总是分开行动,泽哥就知给浅渡小妹妹做饭了。” 最一开始六人刚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宋时泽曾经主动帮大家做过几次饭,想着尽量跟嘉宾们熟络一些,不要弄得太僵太尴尬。只可惜当时其他嘉宾的经纪人和公司都跟他们重点说过,不要跟宋时泽走得太近,他们吃是吃了,但也没给过太好的反馈。 林雅安用“小妹妹”这种词称呼时浅渡,本意是不想叫得太过亲切,让网友觉得她太舔,所以故意说得刻意了一些,像是带着笑意的调侃。 而这么个词落在宋时泽耳朵里,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喉咙一哽,切菜时脑袋垂得更低了。 是啊,时小姐就是个小妹妹,他们差了那么多岁数,他又是时艺娱乐签约的艺人……他咬住嘴里的软肉,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陷在网友们的言论中太深了。 他瞥了眼林雅安,温声说道:“你去和时小姐一起休息吧,全都我来就好了。” 做饭有个人打下手固然很好,但时小姐在客厅坐着,只有他跟林雅安两个人在厨房忙活的话……他怕时小姐见了会不开心。 “那好吧,就拜托你了。”林雅安道了句谢,“提前谢谢啦。” 宋时泽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努力静心。 然后开始认真地准备晚饭。 做饭能让他感觉到治愈和平静。 “啊。” 没过多久,林雅安突然惊呼出声。 “浅渡,你上热搜了!” 时浅渡扬眉:“嗯?我上的热搜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噗哈哈哈哈哈热搜多的烦恼[狗头]】 【妈的,又被她装到了[狗头]】 【我去看了一眼,大小姐被黑了!!!!】 【今天也是被时浅渡装到的日常】 “这个,你看。”林雅安挪了挪屁股,坐到时浅渡身边,把手机给她看,“有人质疑你今天在游乐场那么快找到了泽哥,是不是跟节目组有黑幕!评论里好像是水军,说话不太好听……” 最初发微博质疑的是个粉丝量还不少的黄V,他表示时浅渡连信息卡都不看还能在十七分钟内找到宋时泽,这根本就不可能,一经发布,不知道评论里是水军还是网友们的真实情感,立刻有很多人附和离谱,还带动了一众营销号的疯狂转发。 【我当时就觉得离谱!!!】 【同,多离谱啊,我都怀疑弹幕里是不是都是水军,竟然没一个人质疑,全在说甜】 【第二名的苏贝贝用了近一个小时,时浅渡再怎么神,也不至于十几分钟吧?】 【笑死,宋时泽刚洗白,就又开始准备营销他了】 【时浅渡是也要出道吗?弄黑幕抢资源,服了……】 评论里乱糟糟的一团,点赞在前排的都是一些负面的言论,偶尔有几条“时浅渡人家这背景,搞黑幕干什么?”掺杂在里面。 宋时泽早就因为林雅安的话走了神,切菜时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 他“嘶”地吸了口气,把切破小口的食指冲了冲水,抽了张纸巾把伤口包裹上,快速来到沙发旁,问道:“要不要找节目组帮忙澄清一下?” 时浅渡看着他的手,蹙了蹙眉头:“切到手了?” “我没事。”宋时泽答。 时浅渡没信他的鬼话,立刻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找到创可贴,冲宋时泽伸手。 “把手给我。” “……” 宋时泽犹豫两秒,还是听话地把手伸了出去。 “时小姐,还是尽快澄清一下比较好。” 时浅渡牵着他的手,手指间在他手心轻轻地勾了几下,脸上却一本正经地看不出任何小动作。她一边贴上创可贴,一边懒洋洋道:“不用,他们看不起谁呢,我想要资源还需要用黑幕?” 她眼皮一掀,快速往摄像头的方向瞥了一眼。 “真要是想出道,跟我爸说比啥不强?” “……” 这回不仅是宋时泽没说话,林雅安没说话,弹幕里也诡异地顿了一秒。 接着,弹幕大爆发。 【草,我今天已经被大小姐装到三次了[狗头]】 【哈哈哈哈哈大小姐:不屑】 【我也觉得,谁家黑幕做得那么明显的?】 【但凡看过大小姐在摩天轮前面的障碍跑片段,谁会觉得她是黑幕??】 【无语,谁家黑幕会给自己人弄个循环障碍跑啊?】 【黑不黑幕我不知道,但这热搜绝对是黑子】 时浅渡把宋时泽手上的创可贴贴好后,手指穿插在他的指间,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 宋时泽的指甲修剪得很漂亮,干干净净的,指缝间没有一点倒刺,摸着手感极好。 她有些喜欢这双手。 有时候,忍不住感叹,造物主也太偏心了,给了他最完美的容颜和温柔的性格也就算了,手竟然都这么漂亮,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完美。 “时小姐,真的不需要回应一下么?”宋时泽还是有些担心。 他不希望时小姐这么好的人,遭受网上的非议。 时浅渡牵着他的手,让他往自己身边坐了一点。 “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关心我诶。” “我……我是说认真的,时小姐。”宋时泽往后躲了躲。 他确实很关心时小姐。 至于理由……他自己都不敢细想。 “你真是,太认真了。” 时浅渡无奈地轻笑一声,有时候啊,宋时泽真是莫名的执着。 她伸手揉揉宋时泽的头,凑到他耳畔道:“我们正在直播,回应热搜上的话题,很容易就有网友p上去的,节目组和时艺的宣传看到了,会配合我们冲冲热搜或者做回应的,别担心。” 时浅渡扒着他的肩膀说话,两人在其他人眼里,几乎贴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宋时泽脸有些烫,抿着薄唇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嗯……明白了。” 林雅安坐在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姨母笑地盯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了句话:“你们真是不把我当外人。” 顿时,弹幕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满屏的“哈哈哈”简直要吵到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抱抱雅安宝贝】 【林雅安刚才的表情好像姨母笑啊】 【完了完了,我家雅安的表情包又要丰富一波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就见外了,我们磕糖大军怎么能是外人呢[狗头]】 事实果然不出时浅渡所料,没多久,娱乐榜上质疑的热搜就已经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表情包,比如时浅渡的“跟我爸说比啥不强”、“看不起谁呢”,还有林雅安的“你们真是不把我当外人”之类的,一同霸屏了《心跳计划》的超话,爬上娱乐热搜榜。 《心跳计划》官博还特意赶做了九图表情包,放一起发了条微博,文案里没有特别认真的回应,但意在什么,关注娱乐圈的人全都能看得出来。 由于最近林雅安的表情包十分风靡,所以跟她的表情包一起拿来做回应,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很好玩,好感度直接圈满。 荆立轩在房间里,看到时浅渡这么容易就让事情翻了片,简直要郁结于心。 他气得心脏疼,缓了半天才逐渐转好。 怎么那么轻易地回应并且让人相信了? 难道就因为她是时艺娱乐董事长的千金吗? 没能如愿激起民愤把时浅渡的杂志拍摄挤下去,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缓和了些情绪。 来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曝光度,没捞到杂志,总不能今天晚上一点不露面吧? 一个人在房间里,除了粉丝没有多少观众能看到他。 他顺了顺气,还是决定到客厅去混个脸。 刚走到楼梯转角,还没有下楼,他就听到林雅安在一边吃晚饭一边说道:“今天评论里黑浅渡的一看就是水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讨厌,搞事情。” 他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不少。 时浅渡耸耸肩,并不在意:“嗐,管他呢,谁嫉妒我跟宋时泽就是谁呗。” “那我先说,真的不是我。”林雅安连忙补充一句。 荆立轩是彻底走不动了。 现在过去实在太尴尬,他本来又还在闷气,就算再怎么表演,也很难演出太自然的反应。 他咬咬牙,趁楼梯上没有摄像头,观众们也不知道他下楼了,扭头又回去了。 少点露脸的机会就少点吧,总好过听他们聊到这件事,露出破绽啊。 时浅渡他们三人刚吃完晚饭不久,苏贝贝和江复也吃完饭回来了。 “你们也刚吃完吗?”苏贝贝去厨房转了一圈,见林雅安正在洗碗,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林雅安摇头:“不用,我马上就洗完了。” “咱们刚好五个人,要不一会儿打游戏吧!”江复提议。 他这几天相处下来,觉得荆立轩有点装,所以不喜欢荆立轩,也没有特意提起。 “就知道打游戏。”苏贝贝笑嗔他一句,“大家都会打王者农药吗?” 她本来就挺喜欢打游戏的,认识了江复之后,这两天没少打。 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每局都能给她带飞,上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哇,今天晚上是有机会看江总直播打游戏了吗?!】 【江总参加《心跳计划》后,已经快半个月没直播了,好期待!】 【江总好像一直带贝贝打游戏来着,不过没有直播给我们看】 江复身为农药大神,在各个平台上都有很多粉丝,就算是深夜直播都会有上万人观看,平时隔三差五地直播一次,这回一口气半个月没直播,粉丝早就等不及了。 “我会一点,不过打的很差。” 宋时泽最老实,第一个回答。 很多年纪稍大一点的艺人都非常有包袱,平平私底下很喜欢打游戏,但为了保持自己对外的逼格和品味,在各种采访中总是说自己不打游戏。 像他这样,干干脆脆地说自己会打、还打得不好的,确实是少数。 时浅渡也跟着说:“可以啊,一块打呗。” 【哈哈哈宋时泽老实人,真是一点包袱都没有吗??】 【哇,能看到他们五排吗?!】 【好期待啊!!之前他们怎么不打?】 林雅安会打,但她不是打得不太好,而是真的菜。 本来想说不会玩,把打农药避过去,没想其他人都说会。如果大家一起四排,就她不玩的话,那后期剪辑、节目上线到平台时,可以肯定她没多少镜头。 为了镜头,就算菜,也还是打游戏吧。 反正表情包已经出圈了,她也是没什么形象可以言了…… 于是,她也跟着点点头:“我会玩,就是菜,打得不太多。” “那太好了!刚好五排!”江复高兴得直拍手,“你们都是什么段位?” 几个人打开王者农药看了一下,时浅渡是星耀,宋时泽是铂金,林雅安黄金,江复王者,苏贝贝这几天也被他带上了王者。 好在时浅渡江复苏贝贝三人都有小号,就换了铂金或者黄金的小号来玩。 江复直播过很多次,知道怎么把画面投给观众看。 弄好了之后,五个人围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准备驰骋王者峡谷。 别墅客厅里有两个沙发,沙发和茶几下面铺着地毯,一般都是脱鞋才会踩上去,所以坐地上也没有关系。 时浅渡把沙发让给其他人,自己拉着宋时泽坐在地上。 沙发后面的空调稍微有些凉,她拿了个薄毯,盖在腿上,还顺带着给宋时泽盖了一点。 “我打野吧,你选辅助,跟着我就行。” 宋时泽点点头:“好。” 时浅渡往旁边靠了一点,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只能跟着我,明白了吗?” 宋时泽莫名想到了,很多网友说过的“占有欲”。 有些羞赧,也有些……开心。 尽管无数次地告诫过自己,时小姐是时艺的千金、是小了很多的小妹妹,他还是无法按捺住心头泛起的甜。 “嗯,只跟着你。”他答,说话时,唇角都是翘着的。 江复闻言,迅速瞥了时浅渡一眼。 他是职业选手,平时打野多,但其他英雄也很强,反正就是玩,这种低端局谁打野都无所谓。 更何况,他没觉得时浅渡会很弱。 【好家伙,一上来就抢了江总的位置可还行?】 【让辅助跟自己,这么自信的吗?】 【这女的谁?这么狂,打不好多打脸啊】 【别待会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狗头]】 江复一直播,有很多不看《心跳计划》的电竞爱好者也跑来看了,对于时浅渡的话非常不满。 选英雄环节,时浅渡直接选了娜可露露,让宋时泽选瑶。 娜可露露是爆发力很强的刺客,但前期较弱,很怕被人到野区反野,自身小身板非常脆,有了瑶做辅助,存活率会大大增加。 “瑶瑶跟我来。”时浅渡出了野刀,直奔红buff。 宋时泽没玩过瑶,她就一边解说一边打野,大龙刷新之后快速打了龙。 此时身为adc的江复,已经用马可波罗顺利拿下了两个人头。 而打野却一直在野区晃悠,让很多观众吐槽。 【这打野不知道抓人吗?还得是我们江总】 【笑死,打野只知道打野】 【就这还让辅助跟着自己呢?】 开始打游戏之前,江复把直播画面投屏在了客厅里一百寸的大电视上,抬个头就能看到实时弹幕。 江复快速瞥了几眼弹幕,笑道:“浅渡姐,再不抓人要被吐槽了。” 他没有小看时浅渡的意思,相反,这些天下来,他知道时浅渡要做什么,那就是有着百分百的把握。 “来了来了,我去中路来一波。”时浅渡用膝盖顶了宋时泽一下,“抓人了。” 只要是肢体接触,宋时泽总会很紧张。 他大腿绷住了劲儿,慢慢地才敢放松下来,让自己的腿贴着时浅渡的。 温热一片。 他低垂着脑袋,下意识地抿抿唇。 苏贝贝拿的是法师安其拉,而对方中路是妲己和和孙膑。 她技术一般,二打一一直处于弱势,中塔已经被打掉了三分之一,对方有孙膑可以加速回血,更是逼到了中塔前追着苏贝贝打。 在对面妲己把控甩在苏贝贝身上后,时浅渡被瑶瑶附身飞着入场,孙膑立刻开二技能加速回血,顺便还冲着时浅渡就甩了个大。 时浅渡早就料到这波操作,根本没有用技能,而是用惩击控了一下。 孙膑被控,时浅渡大招直接按在孙膑脸上,直接秒杀。 对面妲己的控制已经结束CD,往时浅渡身上一甩,宋时泽反应很快,立刻从她身上跳了下去,碰到妲己的控时触发了被动,化身鹿灵跑掉了。 就这么两秒的功夫,时浅渡便乘胜追击,又收了妲己。 “瑶瑶,上路来人了。”时浅渡此时只剩半管血,对面刺客入场时,宋时泽已经刷新了技能,附身到了时浅渡身上。 几秒种后,“Triple Kill”的语音响彻峡谷。 江复看见了他们的操作都觉得配合的不错,说道:“你们也太有默契了吧,配合的真好。” 苏贝贝立刻掐了下他的腰:“咱俩配合的不好?” “好好好,我说他们配的好,也没说我们就不好啊。”江复连忙投降,一边躲一边打,一个不小心就被对面的射手一炮闷死了。 他“啊”了一声,装作很用力的样子轻拍在苏贝贝肩膀上,语气像是在耍赖。 “你好狠的心啊,把我害死了!” 苏贝贝也耍赖,大笑道:“哈哈哈,死了就是你adc技术不行,别赖我。” 观众们一边看游戏,一边看他们聊天耍宝,不亦乐乎。 【哇,没想到时浅渡打游戏也这么好!】 【有什么是大小姐不会的吗?】 【苏贝贝好可爱啊哈哈哈,我一个女孩都喜欢她!】 【宋时泽也配合的好好啊,完全不像第一次在一块打游戏,他俩真的太好了呜呜】 【江复苏贝贝给我永远在一起!】 时浅渡经过第一个三杀之后,弹幕里吐槽的话已经少了很多,都在观望,等着看她的打野是巧合还是真有水平。 接下来一段时间,时浅渡所到之处,必定是血雨腥风。 这显然是自身操作水平过硬,而不是什么运气。 不过对面也是五排,配合的很好,打得还不错。 他们发现对面打野和射手很强,而中路、上路相对弱势很多,便飞速调整策略,专门一块出动去抓苏贝贝和林雅安。 宋时泽看到林雅安被抓,只剩下一点血,出于对队友的人道主义,他还是从时浅渡身边离开,附身到林雅安的英雄上面,救了她一命。 不过这一命救得很短暂,因为不出三秒钟,他们俩就先后被对方击杀了。 时浅渡见状,抿着唇没说话。 大招飞起来后直奔上路,三下五除二地收了对面三个人头,“Triple Kill”再一次响起。 做完这一切,她掀起眼皮,瞪了宋时泽一眼。 宋时泽莫名心虚,往后缩了缩。 他打得太烂了,打游戏都不如时小姐。 想到这里,有些失落。 “抱歉,我死了。”他以为时浅渡是因为他打得烂而不满。 时浅渡凉凉地一扯嘴角:“谁叫你上别人的身,不死才怪。”她轻哼,“我不是跟你说,只跟我吗?” 宋时泽心里咯噔一下。 确实,时小姐说过只跟着她,他也好好地答应了。 答应好的事情,也难怪时小姐会生气。 “对不起。” 他怕时浅渡不开心,更主要的是,他不希望时浅渡不开心,所以格外紧张。 紧张之下,一不小心就整了个嘴瓢。 “以后我只上你。” 时浅渡眉毛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4 23:59:16~2022-01-05 23:5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853300、欤朝 10瓶;374101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过气偶像8 第七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猝不及防被宋时泽开了个车[狗头]】 【哈哈哈哈哈看大小姐的眼神!】 【我觉得宋时泽要倒霉了[狗头]】 【我他妈笑死哈哈哈哈哈这是嘴瓢了吗???】 【这都是什么狼虎之词啊!!】 弹幕里顿时笑成了一锅粥, 江复也是一样,抿着唇想把笑憋下去,可惜失败了, “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打鸣似的笑声快要把房顶都掀了。 苏贝贝也没忍住, 倒在江复身上跟着一起笑。 也就林雅安还绷得住, 用手掩唇,没出声,但肩膀在抖动。 人总是很容易被其他人的情绪带动,耳畔都是哈哈的大笑, 时浅渡也没忍住, 跟着笑着, 侧深靠在沙发上, 盖在毯子下的腿一伸,就跨在了宋时泽的左腿上。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宋时泽刚一开口, 就已经后悔了。 只是说话速度比脑子反应还快,一秃噜就全说了出去。 一片笑声中,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脑门。 他很无措,局促不安望向时浅渡, 狗狗眼里蒙着赧然的水雾, 眼神诚恳:“对不起, 时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小心嘴瓢了,没有……要冒犯时小姐的意思。” 被压在下面的腿绷着劲儿,一动也不敢动。 手机早就翻落在地毯上, 英雄复活的音效传来。 时浅渡伸出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扭向自己,拇指暧昧地在他的唇畔轻轻摩擦。 瞥见宋时泽的喉结频繁地滚动,她脸上笑意扩大:“真的?” 喜欢是分为很多种的,有的是被施以援手的感激,有的是需求被满足的需要,有的是棋逢对手般的欣赏,有的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而上升到了肉/体层面,性质就全然不同了。 宋时泽承认自己有些喜欢时小姐。 但他从来不敢去细想,每次头脑里涉及一点点相关问题,就会被他强制性地略过去,权当是对时小姐的感激和对小辈的关照。 至于偶尔想歪那一点点,可能是因为他一直独身吧,独身太久难免……又或者受到网友们评论的影响。 这下被翻到明面上来说,还是这样直白暧昧的话题,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视线再也不敢直视着眼前的女孩,慌乱中略过薄唇、略过细腰,更是呼吸急促。 两人的腿搭在一块儿,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燥热。 “真的,我不敢冒犯时小姐。” 平日里低沉柔和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味。 “浅渡姐,泽哥都脸红成那样了,你就放他一马吧。” 江复终于笑够了,看到宋时泽被欺负得满脸通红,有点于心不忍,帮忙说了句话。 宋时泽感激地望他一眼,伸手戳戳时浅渡的小腿,把自己被压在下面的腿往外撤了出来。他主动保证道:“时小姐,我们继续打游戏吧,这回我肯定只跟着你,只把大招给你用。” 瑶瑶的大招就是附身到别人身上,所谓的“上身”。 【呜呜呜宋时泽好乖好乖好乖啊!还会主动保证!】 【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不希望大小姐生气,眼神好真诚哇】 【他太可了呜呜我以前为什么会那样跟风骂!】 【大小姐给他点面子吧哈哈哈哈哈!感觉他下不来台都要哭出来啦!】 【他被大小姐抓着下巴,看起来好欲啊我的妈】 “啊啊啊你们别聊了!对面要把家拆了!” 苏贝贝跟林雅安两人一块守家,已经快崩溃了。 时浅渡这才松开了宋时泽的下巴,捡起手机,在他耳畔轻声道:“放你一马。” 热气呼在耳畔,宋时泽没忍住,肩膀颤抖了一下。 他真是太没用了。 每次都被时小姐轻而易举地……逗弄成这样。 …… 厚重的窗帘把阳光挡在了外面。 日上三竿,房间里还是一片灰暗,没有动静。 宋时泽动了动身子,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从睡梦中醒来。 身下不那么清爽。 头脑里闪过了睡梦中几个羞耻的画面。 他呆呆地望着房顶上的灯,张了张口,喉咙发哽。 脸上发着烧,羞愧得无地自容。 经过昨天那么一打岔,把他一直不敢去细想的事情挑了出来。 他好像……彻底陷进去了。 喜欢上了时小姐。 他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听网友们说时小姐喜欢他,他会开心。 但若是纠起真假,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又有什么优点呢? 时小姐这么多年,身边什么样的男人见不到,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他啊。 再说,时小姐年纪很小,才将将大学毕业的年纪,听说过去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恐怕时小姐连自己未来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还不清楚吧,或许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和爱。 让他主动去以谈恋爱为目的接近时小姐,他都下不去手。 更别提梦里那些事了。 所以……他怎么能梦到那种事情啊! 宋时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头深埋在枕头和被子里,耳朵红得充血。 那些炽热的吻、温柔的抚摸和低沉的喘息好似真的发生过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不断。 他怎么能这样? 承时小姐的情、受时小姐照拂,竟还对时小姐,有这种低劣的心思。 宋时泽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卑劣肮脏又低下的人,自卑与自厌撬开了心中的泥土,一个劲儿地往上疯长。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时小姐,怎么能觊觎时小姐? 他应该主动和时小姐拉开关系,不叫时小姐因为他而受到名誉上的损失。 对,他应该主动拉开距离。 面对时小姐时,装得公事公办一点,或许慢慢地、慢慢地,他就能放下时小姐了;时小姐也能走到自己的正轨上去,而不是跟他有过度的牵扯。 他沉默地躺在床上,望着虚空,最是灵气的双眼有些失神。 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像是要给自己洗脑,说远离时小姐才是正确的事情。 他大概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是多么落寞。 约莫过了十分钟,宋时泽终于起身,到卫生间里快速处理了不干净的贴身衣物,又换了新的,这才开始刷牙洗漱,简单倒腾倒腾自己的脸。 他以前不太注意护肤和头发,这张脸保持得好,纯靠他生母的基因好。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是注重保养了,还不忘把头发好好地捯饬了一番。 “咚咚咚。” 还没把头发打理好,房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时浅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见到这张脸,睡梦里的黄色废料再一次复苏,导致说话都磕巴了一下。 “时、时小姐,早。” 时浅渡一拧眉头:“我有那么吓人吗?” 她回忆一下,觉得昨天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啊,最多是故意调戏两句嘛。 “时小姐不吓人,是我没想到时小姐会到房间来找我,有点意外。” 宋时泽回答的很得体。 这些天里,时浅渡确实从来没有到房间找过他。 “时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嘁,不主动到房间里找人,还不是怕这男人太害羞,适得其反。 时浅渡撇撇唇:“已经七点多了,还没见你下楼,过来叫你一声。” 昨天他们五个人打游戏打到了很晚,宋时泽又一直失眠睡不好觉,今天没能早起。 甚至因为那个梦,连早晨的闹钟都没有听见。 “抱歉,今天起晚了。”他声音温和,带着起床不久的沙哑,“我马上就下楼去做早饭,时小姐先到餐厅等一下吧。” 他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 “等等,今天上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拍《时尚志》的双人封来着?” “总算是没睡糊涂。”时浅渡好笑地看着他,伸手帮他把有点翘的短发捋了捋,“来不及自己做饭了,我们一会儿到外面随便吃点,然后坐车去拍摄,九点钟要到那边做妆发。” 天啊,他竟然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宋时泽有些懊恼:“我差点忘了,怪我,耽误了时小姐的时间。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时小姐直接拍门把我叫醒就好,千万不要耽搁了你。” 时浅渡有他的全部资料,自然知道他每天起得早根本就不是因为早睡早起,而是因为睡眠质量很差。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就没想着早叫他,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过来。 “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所以才没叫你的。”她往房间里望了一眼,“你现在可以直接走吗?还是需要再收拾一下。” “我收拾好了,可以直接走。” 宋时泽说完,快速回房间拿上手机,关好了门。 他每天的衣服都是提前搭配好的,今天正好赶上一件淡粉色印花T恤,跟他平时的黑白灰风格略显不符,但依然干净又温和。 时浅渡多瞥了他两眼,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粉粉的衣服。” 时小姐觉得不好么? 时小姐不喜欢的话,他可以换。 宋时泽想这么说,然而秉持着“远离时小姐”的想法,他忍着没问,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时浅渡没发现他那么多敏感细腻的小九九,继续说道:“正好,今天下午拍摄完,时间应该不早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个电影。” 看电影。 宋时泽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想和时小姐一起去。 可是……说好要和时小姐逐渐拉开距离的啊。 见对方没回话,时浅渡回头,笑看着他:“怎么,不想去吗?” 她说着,冲宋时泽伸出了手。 宋时泽心里一跳,女孩的笑容明明并不浓烈或灿烂,可就是能让他失了心神。 不能去。 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要远离时小姐才对啊。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然而,修长漂亮的手指还是乖顺听话地落到了对方的手心里。 肌肤相触碰的那一瞬,他愉悦万分,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短小QAQ 感谢在2022-01-05 23:59:58~2022-01-06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190瓶;怪兽 66瓶;冬岘 24瓶;伏特加 5瓶;温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过气偶像9 第七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帮时浅渡他们把早饭买回到车上吃。 简单的汉堡和黑咖啡, 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顺便喝黑咖啡来消水肿。 宋时泽吃东西很斯文,小口小口的, 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只能看到他闭着口, 腮帮子一动一动, 很像是一只在进食的小仓鼠。 发现时浅渡一直在看自己后,他往旁边扭了个身,嗔她一眼:“吃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很可爱啊。”时浅渡用手指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颊,“像只小仓鼠。” 什么就小仓鼠啊。 宋时泽咽下食物, 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 他低声反驳:“时小姐, 我都三十多了, 可爱这种词一点都不适合。” “我说合适那就合适, 你听我的。” 时浅渡三两下就把剩下的汉堡吃干净,又把咖啡喝净, 差不多饱了。 她打了个呵欠,凤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我来收拾吧。” 宋时泽接过她手里的包装纸,折叠几次, 丢进纸袋里,把垃圾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做事很细致, 而且没什么架子, 就算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在车前座, 也不会把这些小事丢给他们去做,力所能及的全都自己做好了。 把收拾好的纸袋放到车门上的兜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只免洗洗手液,把沾了点油渍的手清理一下,用余光瞥了瞥时浅渡。 “那个, 时小姐如果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可以……靠在我肩膀上。” 他说话时声音温柔低沉,夹杂着不太显眼的羞涩。 时浅渡确实有点困,手臂挽住宋时泽的,倚在他的肩膀上。 “快到地方了叫我。” 宋时泽点点头,轻应了一声:“好,你睡吧。” 被挽着的左手不敢动弹,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拿起身边的薄外套,掸开后轻轻盖在时浅渡身上,免得他着凉。 “你的装备倒是带的全,怎么像是个小老头?”时浅渡在他耳畔哂笑一声,牵起衣服一角,也给他盖上了一些,“你也别着凉了。” 又是小仓鼠又是小老头的……就没有正常点的称呼吗? 只不过是随手带一件衣服到车上盖着用,又不是拿了枸杞红枣保温杯,没有那么显老吧。 宋时泽难得不满,却也只是用狗狗眼嗔瞪了一眼,没有说出来。 【妈耶,宋时泽会瞪人了!大小姐你快看看,他瞪你!!】 【哈哈哈哈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狗头]】 【那叫瞪人吗??那明明是娇嗔啊娇嗔![狗头]】 【嘤嘤嘤两人盖着同一件衣服靠在一起,好温馨啊!】 【……我想知道大小姐的手在衣服下面有没有搞事情[狗头]】 【我也觉得大小姐又在偷摸腹肌!】 天地良心,这次时浅渡真的没有偷摸腹肌。 她只是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宋时泽的小腹上,没有其他动作。 宋时泽一开始也以为她又要在自己的腰间作乱,小腹紧紧地绷起,纹理分明,就算隔着T恤都能摸到纹路。 发现时浅渡一点没动,他逐渐放松,无声地松了口气。 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烤得他暖烘烘的。 商务车平稳地向前行驶,过了一会儿,他见时浅渡的呼吸平稳后,悄悄把右臂从盖着的薄外套下面伸出来,轻轻地、隔着外套覆在了时浅渡的手上。 只是这么一点点小动作,心脏就疯狂地跳动起来,脚趾微微蜷缩。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跟人这么一言不发地依偎在一块儿,就能这么开心雀跃,好像一整天都能有一个好心情。 他想,趁着时小姐睡着,偷偷触碰着,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希望时小姐能原谅他的自私。 这么自私地,想要和时小姐更亲昵一些。 …… 时浅渡年纪本来就小,而宋时泽虽然年过三十,但表面上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的模样,完全不显老,所以摄影师知道是拍摄他们两个后,没有选择太成熟的拍摄方式,而是为他们准备了一套学院风的服装。 时浅渡看着那身以米色和蓝色为主的学院风小套装,眉头一皱,不太满意。 “这是不是太平淡了点?”她问服装助理。 “因为这次是情侣封面嘛,您和宋老师都很年轻,如果服装和妆容太老成的话,效果可能会不太好。”服装助理在旁边解释,“你们的cp感本身就很强,不需要再添加太多修饰,主要还是营造出甜蜜的氛围。” “不行,太淡了。”时浅渡摇头,“你们的服装是借的还是自己的?这种学院风制服,应该不是什么品牌限量款吧。” 服装助理愣了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我们自己的,不是限量款。” “那就好。” 时浅渡直接上手把蓝白格子裙撕裂,又把上衣也做了处理,蹭地有些发旧,还用颜料染上了点红色,没过两分钟,小清新的套装就变了个样子。 她这才满意,穿上套装站在镜子前面看了看,搭上她桀骜的眼神,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女。 “有棍子之类的吗?” “……啊?啊,我去问问道具组,然后跟摄影师沟通一下,您先去妆发那边坐一会儿吧。” 时浅渡这操作把服装助理看得一愣一愣的,卡壳两秒才反应过来,麻利地网道具组小跑。 她想,时浅渡这么一改,都不用告诉她用意,她就已经在头脑里脑补出了一套温文尔雅学长和不良少女学妹之间的大戏了啊!! 还没有拍,她就已经觉得,拍出来的正片性/张力一定绝了。 摄影师其实想过让时浅渡和宋时泽两人拍摄这种cp模式,不过怕时浅渡或者时浅渡家人看了不舒服,所以在提案时就pass了这个选项。 一听说时浅渡自己主动这么选择,眼睛都亮了——他已经想象到拍摄会有多出彩! 一般情况下,杂志拍摄的花絮是不会提前透露的,但由于这次是《心跳计划》和《时尚志》的合作,便允许节目组在拍摄之前,可以稍微多直播一会儿。 观众们蹲到了时浅渡更改服装的全过程,期待值直接被拉满。 【好家伙好家伙,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成片了!!】 【想象到成片有多香了呜呜呜】 【我以前从来没买过杂志,但这期我绝对买!!】 宋时泽的拍摄人设是一个温润有礼的学长,是所有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服装不需要有所改变,妆容也相对简单,只需要稍微修饰一下,在镜头前更显出他的面容特点就足够。 化妆师一直都是《心跳计划》的忠实观众,早就知道他和时浅渡之间的互动模式,在化妆时,用淡红色的眼影在他的眼角轻轻一勾,晕染出一道眼尾红。 宋时泽生着一双下垂狗狗眼,蒙着水似的,无辜得很。 此时加重了眼尾红,更是多了一层楚楚可怜之感,恨不得让人立刻把他搂在怀里。 相比他妆容的淡,时浅渡身为“不良少女”,妆容就重了很多,用了红棕调的眼影和口红,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张扬,充满了攻击性。 她扛着道具组为她提供的“铁棍”,从化妆间刚一出来,便抡着棍子挡在了宋时泽面前。 “啧,收保护费的,钱呢?” 时浅渡在《心跳计划》的录制中很少化妆。 她本身就长得漂亮,皮肤底子很好,又不是明星艺人,在镜头面前没有那么多压力和包袱,自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把更多的时间用来睡觉了。 宋时泽知道她是漂亮的,即便如此,看到她妆发完的样子,心里还是跳了一下,张扬肆意的笑容一下子闯进他的心底。 他根本没法移开视线。 时小姐真漂亮。 身上的气质也非常特别,他从来没见过同样气质的人。 把极致的嚣张和散漫融合在一起,异常和谐。 喜欢一旦在心底滋生出嫩芽来,就很难消退,更何况他们每天都会见面,每天都呆在一起,除非产生了重大摩擦,感情只可能一天更比一天浓厚。 宋时泽按捺住悸动,扶住铁棍,很配合地垂眸问:“不知道时小姐,需要多少保护费?” 他从来都不是个幼稚的人。 年少时艰苦的生活让他很小很小就肩负起赚钱养家的重担,除去在感情方面因为经历少而显得弱势了些,在生活中,他是很成熟的。 但他面对时浅渡时,却总是愿意配合她开玩笑。 甚至乐在其中。 时浅渡移开棍子,一手按在墙上,唇角翘起,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 “唔……不如把你抵给我怎么样?” 她观察着宋时泽的表情动作,发现男人漂亮的喉结滚了滚,调戏之心更盛。 “你如果是我的人,我可以一直保护你,怎么样?” 她可以压低的声音,一字不漏地被收音到了直播中。 弹幕在下一刻几乎到达了个顶峰。 【啊啊啊啊啊啊大小姐太会了!!!】 【这到底是杂志拍摄入戏了,还是真的这么想的啊?!】 【宋时泽,赶紧答应大小姐啊!!】 【我希望大小姐是借着杂志拍摄的人设说真话啊啊啊!】 【太甜了太甜了,呜呜呜泽哥你不同意等着什么呢!】 【快说我愿意啊啊啊(震声)】 宋时泽望着近在咫尺的脸,稍微走神一秒。 那一瞬,他竟然有些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时小姐的人,时小姐也会一直陪着他。 “时小姐这话……是认真的么?” “那不然呢?” 时浅渡手中的铁棍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她的手上灵活地飞舞,几次眼看着就要脱手而出,却次次都被她稳稳当当地抓在手里。 她咧开唇,咬着耳朵道:“从了我呗?” 薄唇一开一合之间,轻轻地碰到了宋时泽的耳垂。 从未被外人碰过的地方敏感得很,这么一碰,加上湿热的气息,立刻一阵酥麻。 “时小姐,我……” 他满脸窘迫和羞涩,干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小姐说这话,是已经入戏了今天的拍摄角色,还是……真心想说的?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赧然、欢喜、不安等等感情全都积聚在心间。 心脏狂跳,快要从胸膛里冲出来。 就在此时,几道“咔嚓”声响起,摄影师已经在旁边抓拍了好几张。 拍摄的影像链接着电脑,很快就在电脑上显现。 明艳嚣张的女孩把斯文的学长堵在走廊里,抬脚踩在旁边的木箱子上,一手按在墙上壁咚,一手扛着根铁棍,巴掌大的小脸侧着垂在学长耳旁,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神色张扬还带着些戏弄,像是在哄骗乖宝宝的大魔王。 而温和的学长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调戏得面色绯红。 那双狗狗眼里泛起水雾,无措又可怜,十分惹人怜惜。 两人一个乖巧一个张扬,天生就有一种强烈的张力。 一直都是cp粉的化妆师蹲到电脑前面,看着屏幕中的画面,移不开眼睛。 啊啊啊啊这张抓拍的太好看了!! 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也太妙了吧!她都结婚生孩子了,看到这里都觉得脸红心跳呜呜。 希望出正片时一定要选这张啊啊啊! 观众们的反应和化妆师相差无几,立刻用疯狂的弹幕表示了自己的喜爱。 【我都说累了,给我亲上去啊!!!】 【+1这时不亲更待何时啊!】 【他俩太好了呜呜呜,时浅渡要不也出道吧,然后俩人拍个电影不好吗?】 【靠,他俩一起拍电影,我肯定三刷四刷!】 【摄影师真会抓拍,这里拍出来一定很好看!期待正片!】 然而没让观众们开心几秒,摄影助理发现已经开始拍摄,立刻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表示正式拍摄,麻烦关闭一下直播。 随行的导演带着口罩出现在摄像机前,冲着镜头摆摆手:“已经开始拍摄杂志正片啦,正片暂时还不能透露,所以暂时要停止直播啦,泽哥和浅渡小姐姐会在几个小时后重新跟大家见面的~” 【什么!!现在就要下播了吗?】 【不要啊!我才来呜呜呜,怎么就要下播了!】 【靠,舍不得,不能再商量商量的吗?】 【后续会放拍摄花絮吗?想看他们拍摄过程啊!】 【我也是!他们的拍摄过程肯定巨甜啊!甜度绝对MAX啊!】 纵使观众们再是不舍,直播还是很快就结束了,屏幕化作一团黑色。 节目组的摄影小哥把摄影机小心地放在桌面上,活动活动有点酸涩的肩膀。 接着拿出手机,没有大段大段录制视频,只是偶尔远远地拍上两张照片。 可以给女朋友发张图,让女朋友羡慕羡慕他的工作了——哦,对了,他女朋友如今也是双十cp的忠实拥护者,每天磕cp磕得上头。 那边摄影师让时浅渡宋时泽两人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又换了个角度,一连拍摄了几张照片。 最初得知要拍摄一个从来没有过演出经历的素人,他是有些不放心的。 就算时浅渡从小生活在明星圈子里,跟不少知名艺人都认识都有合影,但生活在这个圈子里,跟镜头表现力没有什么关系,只有真的拍摄了作品才能锻炼出对镜头的把控。 如果不是有天赋,素人出片很难,尤其是跟一个成熟艺人放在一起,两者表现力差距太大的话,会非常明显、不自然。 时浅渡又是时艺娱乐的千金小姐,如果给她拍的不好…… 咳,不至于在圈子里混不下去,可面子上过不去啊。 然而在开始拍摄的时候,一切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配合的太自然了。 或者说,他们不需要配合,就自然地交流沟通,无形之间就有一种勾人心魄的张力,让画面会变得非常好看,也怪不得这对cp会让那么多网友疯狂追随。 再说了,不是他夸张拍马屁,时浅渡自身的气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镜头前的表现力不亚于入行数年的成熟艺人。 一连拍了数张,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可以不用保持这个动作了,放松一下。” 时浅渡这才松开按在墙上的手,牵住宋时泽往正式的拍摄场景里走。 “接下来,我们拍什么?” 挡在身前的女孩离开后,宋时泽顿时感觉空气一轻。 好像热度都随之褪去。 他看着时浅渡的背影,心想,时小姐应该是入戏了今天的拍摄角色,才会说出刚才段话吧。 心中莫名泛起了酸涩的情绪。 突然就有些后悔。 他刚才应该答应的,或许还应该主动牵住时小姐的手、或者拥住时小姐的腰,然后告诉时小姐——他愿意啊。 如果不是今天的拍摄主题拍摄角色,他或许这辈子也听不到时小姐说出那样的话吧。 像是占有欲,又像是承诺。 可惜……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第二次了。 “我在今天拍摄之前,看了你们这些天十几次热搜的内容,发现浅渡你在摩天轮上扑到宋老师的那一幕,在网友们中间是反响最好的,当时的直播截图也被很多网友做成了屏保之类的,传播度非常广,所以咱们接下来,就重现一下当时的情景吧。” 摄影师指了指旁边的场地:“二位不介意重现一下吧?” 他也是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怕他们会不同意,毕竟那样的姿势还挺暧昧的。 旁边是道具师制作的塑胶操场场地,上面用白色和红色画着跑到,中间是一片假草,做的非常逼真。 “不介意啊。”时浅渡自然是不介意,冲宋时泽使了个眼神。 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给我躺过去。 宋时泽面色薄红,轻点了点头:“好。” 又要,躺在时小姐身下了么。 那样的姿势…… 他是真的会想歪的啊。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尤其对面的女孩还是自己喜欢的人,那样亲密地揽在一起拍摄,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出现什么不该有的丢人反应。 既羞赧,又期待。 他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缓缓地躺倒在了塑胶地面上。 乖顺,听话,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时浅渡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发笑。 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塑胶地面,而是柔软的床铺就好了。 她屈膝,右膝盖跪在宋时泽两腿之间,胳膊肘撑在地面上,左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右臂往他的腰间揽去。 当时他们两个是直接扑到在地,是先揽住腰才倒下的。 而这次宋时泽先躺倒,又紧张的不行,细瘦有力的腰紧紧地贴在塑胶地面上,不留缝隙。 时浅渡掐了下他的腰侧,笑嘻嘻地戏谑道:“挺腰。” “……” 时小姐说的,都是什么狼虎之词啊…… 宋时泽实在扛不住那双凤眼中的调侃,抬起手,挡在了眼前,遮住视线。 害羞是很害羞,但他还是很听话的。 腰间用力,稍微往上挺了一下,贴到了眼前人的身子。 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的脸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时浅渡把右手从他腰下的间隙中穿了过去。 她垂眸,视线落在宋时泽身上。 男人手指轻轻地颤抖,干净白皙的面容染上了令人心动的粉红,牙齿轻轻咬着下唇,脑袋微微上扬,诱人的喉结和修长漂亮的脖颈一览无余。 实在是……太诱人了。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心里闪过一股想要亲吻上去的冲动。 可惜此时四周围满了人,还有摄影师和摄影助理过来帮他们调整姿势,不方便她下手。 两个人自己摆出来的姿势,肯定不是特别美观。 摄影师左看看右看看,上手帮他们改动手臂、腿和脑袋的姿势。 做过调整之后,还要后退几步试拍两张,姿势哪里差点意思,又要重新调整姿势。 一来一回,两个人需要维持着现在的样子很长视角。 时浅渡见宋时泽视线一直盯着虚空中的一处,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笑开了花。 唔,这个男人躲闪内敛的样子真可爱。 她总是想欺负人可怎么办? 心里这么蠢蠢欲动着,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故意出声道:“哎,你看着我啊,我们拍摄的是情侣封面诶,不看着我怎么行?” 摄影师听见她的话,也跟着附和道:“对,宋老师看着浅渡的眼睛,和她对视,深情一点。” 宋时泽咬咬唇,终于鼓起勇气,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时浅渡。 尽管从小到大,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经历过太多太多无奈,可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干净如初,像是未经风尘的少年一样,有着一股天真的气息。 因为羞赧和热意,狗狗眼中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看向时浅渡时,温柔漂亮的眉头微微敛起一些,眼中透出淡淡的憧憬之意。 揽着时浅渡腰肢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 “哎,很好很好,宋老师不愧是专业的好演员,情绪这么快就上来了。” 摄影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烈,不住地出言夸赞。 抬眼一秒就有了情绪,而且还那么精准和动人,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宋时泽闻言,嘴角轻轻地扯动一下,微不可察。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这不是演出来的。 他是真的喜欢时小姐,所以在望向对方时,眼底的神色完全掩饰不住。 这一刻,他眼里全是眼前的女孩,丝毫不会被其他人多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眼里只有她,只盛得下她一人。 就这么,从他从未有过的勇气,贪婪地望着她。 时小姐。 他喜欢的女孩。 和他隔着山海的女孩。 只能遥遥望着的女孩。 他如果年轻个十岁就好了。 十年之前,他正是巅峰。 如果是年轻时的他,遇见了此时的时小姐就好了。 虽然他出身贫苦,虽然他学历不高,虽然他只是一个艺人…… 但他那时,也是全国最火的艺人啊。 他也曾辉煌过。 那时候,或许是有机会真正走进时小姐内心的吧。 那些年,他心中所想,全都是工作和赚钱,他害怕让其他人失望,所以努力维持着自己完美的形象,小心翼翼地做一切事情,感情上也一直封闭着自己。 他从未如此真切、如此深刻地喜欢过一个人。 而终于有了喜欢到触碰一下就会开心一整天的女孩时,他觉得一切都晚了。 泪水在眼眶中积蓄,朦胧了视线。 他眼中染上了一抹自厌的哀戚之色。 “老师,这组拍摄好了么?”他主动问。 再不拍摄好,他怕自己真的会当场哭出来。 在时小姐面前没用地哭出来。 “我看看,嗯……”摄影师小跑到电脑面前细细地看了一遍,对片子非常满意,连连点头,“可以了,你们这个姿势应该挺累的吧,起来后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下。” 时浅渡察觉出宋时泽的情绪有些不对。 她是喜欢欺负人,但还是更倾向于在私下里欺负,众目睽睽之下,便没有为难些什么,干脆利落地起身:“怎么了,不舒服?” 宋时泽快速站起来:“没有,时小姐不用担心。” 尽管刻意绷着声音,还是能听出语气中带着湿意。 他背过众人的视线,长睫往下一瞌,水珠便顺着脸颊的弧度往下滚落。也顾不得多想,快步来到换衣间,把自己关在里面,拿出纸巾擦净眼泪。 还好今天的底妆是防水的,流眼泪也不会让妆容花掉。 时小姐……应该没有发现他流泪了吧? 如果发现了异样,他可以说是睁眼睛睁得太久了,所以有些生理性落泪。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努力让自己突然而至的情绪恢复。 不应该在工作时这么失误的啊。 他一直都是个极其敬业的人,无论是骑马、跳水还是趟泥塘,他都不用替身,而是自己亲自上阵,认认真真地完成每一项工作。就算是上一秒刚被网暴,他也能忍住内心的情绪,沉浸到接下来的工作中,一丝不苟。 在工作中如此失误,真的还是第一次。 时小姐…… 他动了动唇,忍不住无声地轻喃。 右手按在了的胸口前。 突然觉得难以想象,如果《心跳计划》的录制结束了,他和时小姐分开了……他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不再录制综艺后,时小姐还会联系他么?还会对他好么? 这是一部恋爱综艺啊,他有时候,都会分不清楚真实和虚幻。 不知道时小姐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 《心跳计划》中的限定搭档?限定恋人? 还是说……工作对象? 恋综的属性,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至于为什么不主动问询…… 他问什么呢? 问时小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可笑。 笑他自己痴心妄想。 成年人的崩溃确实只在一瞬间。 躺在地上时,那股情绪突然就来了,想拦也拦不住。 现在逐渐地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嘴角轻轻地一扯,露出淡淡的自嘲。 摇摆,纠结,觉得自己不配,又做不到干干脆脆地放手。 一会儿开心地偷笑,一会儿又忍不住低落。 甜蜜又酸涩。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宋时泽撑在墙边,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 再睁开双眼时,漂亮的面容已经变得和从前一样,平静又温柔。 不管时小姐怎么看他,他还是尽量在时小姐面前,保持一个比较完好的形象吧。 至少不要让时小姐对他感到不喜和厌烦。 他来到镜子前,仔细看看自己脸上的妆容,确定没有被眼泪弄花之后,这才推门离开。 一眼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女孩,他微怔:“时小姐。” 时浅渡在他脸上看了好几眼。 男人脸色如常,眼眸中盛着淡淡的讶异,却没有半点难过,更别提眼泪——可她刚才明明看到,那双漂亮的眼里积蓄起泪水了啊。 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才会有那种表情的吧。 这么快就……自己把情绪整理好了么。 她突然有些心疼。 宋时泽太温柔、太平静,让人忘了,他过去经历过太多不好的事情。 恐怕,从前那些日子里,他每次伤心难过,也都是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会儿,拼尽全力消化掉那些不好的事情,然后打开门,就恢复了无事发生的模样。 “时小姐?”宋时泽见她蹙着眉头也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浅渡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足一拳的距离。 “如果有什么让你难过的事情,不用自己忍着,可以和我说一说啊,笨蛋。” 宋时泽顿了顿,酸涩和欢喜同时爬上心头。 原来时小姐是……关心他啊,真好。 可惜,让他烦恼的就是时小姐的事情,他还是说不出口。 他弯弯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温柔的笑容,像是在安抚对方:“嗯,有难过的事情当然会和时小姐说的,不过现在我很好,时小姐不用担心。” 明明……明明是这个男人难过到要哭出来了,怎么反倒变成了他来安慰别人? 时浅渡神色略有些复杂,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无奈地叹了一声。 “算了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宋时泽就是这么个性格,愿意把最好的给别人,把最坏的留给自己。 她还没能让宋时泽完全敞开心扉,就先不逼他了吧。 …… 时浅渡跟宋时泽两人配合的很好,整个拍摄过程异常顺利,只拍了半天时间就收工了。 他们卸了妆,换回自己的私服,整体好仪态,直播重新开启。 【来了!我是不是第一!】 【直播终于重新开始了,我等的好苦啊!】 【大小姐和泽哥呢?快让我看看!】 今天是周末,不少观众在家休息闲来无事,专门蹲着等待直播。 才刚一上播,就有无数弹幕涌入。 时浅渡坐在商务车的后座上,垂着脑袋看手机:“前几天上映了一个喜剧片,豆瓣评分有七分多,看起来还挺好的,我们去看这个吧。” 说着,她把手机屏幕给宋时泽看。 宋时泽凑到她身边,伸手滑动她的手机屏幕,选了另外一个影片。 那是个恐怖片。 “时小姐不是喜欢恐怖片么,我们去看这个好了。” 时浅渡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恐怖片?” 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也没有在别墅里公放过恐怖片。 宋时泽轻声回应:“我们摘桃子回来那天,我请时小姐帮忙涂药,那时时小姐正在客厅挑CD,我看被时小姐选出来的几张碟都是恐怖片,所以……” 时浅渡张了张口,惊讶于他的细心和观察力。 只不过是那么一点儿细节而已,竟然让他记得那么清晰又准确。 ……不过宋时泽为什么还是这么在乎别人而不知道在乎自己啊! 她莫名有些不高兴,嘴唇撇下去,语气强硬了不少:“今天不看恐怖片,看喜剧。” 宋时泽没因为她的语气有半点不满,而是点点头,温声答:“好,听时小姐的。” 他想,时小姐一定是看出他今天情绪不好,才迁就他去看喜剧片的。 时小姐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时浅渡特意在APP上定了一家有些偏僻的电影院,上座率不是很高,她订票的时候,算上她和宋时泽,也就只有五个人。 直播当然不能带进电影院里,所以只播了路程上那么一小段,就很快又下播了,让观众们一阵哀怨,狂刷了不少弹幕表达不满。 【啊啊啊今天直播时间也太少了吧?全都是不能播的内容诶!】 【我还想看他们在电影院里更进一步呢!】 【要补偿!我想想,拜托导演组给他们写个剧本,让他们亲亲一下作为补偿吧呜呜】 【好家伙哈哈哈,别的综艺都烦剧本,这回急的我们求着要剧本了[狗头]】 在观众和CP粉的哀嚎声中,时浅渡牵着宋时泽溜进了影院。 他们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很日常,身边没有工作人员跟随,加上电影院中人不多,竟是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电影很快就开场了。 漆黑的场景中,一切感官似乎都更清晰了,身边只有彼此,更容易培养出情感。 他们前排的前排坐着一对小情侣,两人头挨着头,肩膀靠着肩膀地坐在一起,偶尔低声地交谈两句、轻笑几声,相处异常地亲昵。 宋时泽有些羡慕,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想主动牵住时浅渡的手,又怕被时浅渡觉得冒犯。 在黑暗空间的烘托下,这样的想法愈演愈烈。 还未待他的理智和感性争斗结束,便有一只手摸了过来。 一开始摸在了他的腿上。 他脚趾一蜷,低声道:“时小姐……” “噢……摸错地方了,不好意思。”时浅渡懒洋洋地笑。 接着又摸在了他的小腹上,位置偏下。 再往下的话…… 他小腹一缩,连忙红着脸伸手去捉对方的手。 “时小姐……”不要胡乱摸了。 “又摸错地方了。”时浅渡低低地笑着,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歪头在他耳边道,“早主动一点,把手送过来不就好了?” 宋时泽这才反应过来,时浅渡都是故意的。 他羞涩地抿抿唇,手指在对方手心轻轻地掐了一下。 又被时小姐戏弄了。 可这次…… 万一,他是说万一,真的摸错了地方…… 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他老脸一红,没被牵着的右手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 这部喜剧片,讲述的是一个迟暮英雄的啼笑皆非的故事。 英雄迟暮,是一件无可避免的、自带悲剧色彩的事情,无论是过程中的笑点还是结尾时逐渐悲情和升华的泪点,都非常自然不做作。 看到后半段时,宋时泽就有些笑不出了。 英雄迟暮、巨星陨落,差别不大。 这难免让他想起自己前十几年的星途,从最开始的顺畅到坎坷无比,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明白。直到时浅渡出现,才扭转了一路下滑到死的趋势,见到了些光明。 影片结束散场,他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没等时浅渡开口,便主动轻唤了一声“时小姐”。 他没有直视着时浅渡的眼睛,而是淡淡地望着大银幕上还未滚落结束的片尾,有些失神,言语中带着些许落寞和自嘲。 “我今天把自己关在试衣间里时,其实是在想,如果我能在自己的巅峰时期遇见你就好了。” 而不是像如今一般,在最低谷的时候,遇见最耀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6 23:59:23~2022-01-08 23: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霁鄢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过气偶像10 第七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男人的声音平静温柔, 情绪并不强烈,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笑容有些苦涩,剩一声叹息。 他本身就带着一股易碎的脆弱感, 糅杂着这样的语调和表情, 看得人心都碎了。 时浅渡站在他面前, 膝盖抵上柔软的座椅,手撑在椅背上。 她捧起宋时泽的脸庞:“现在认识不好么?” 宋时泽顺着她的力道扬起头,少有的眼神没有躲闪,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少有波澜的温柔双眼中流露出眷恋和爱慕之情。 眼神依然并不强烈,但这种隐忍的爱意,杀伤力极大。 “现在, 总感觉……”晚了一些。 时浅渡被这样纯粹又隐忍的眼神注视着, 突然涌出一股冲动,喉咙一滚,往前探头过去。 宋时泽顿时停下了话语,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头——他一直以来,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害怕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或者更深入的接触, 这是很多年来积累的下意识的反应。 四周的空气有些沉, 他小口小口地喘着, 被暧昧的气氛冲了头。 时小姐刚才, 是想要……亲吻他么? 搭在腿上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 如果这人不是宋时泽, 时浅渡恐怕不会太顾及对方的感受。 可宋时泽太温柔了,似乎把她也感化了。 瞧见了男人的反应,她没有直接亲下去,而是撩起他额前的发, 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 “现在认识就很好啊,笨蛋。” 时小姐吻了他的额头! 宋时泽感觉心里被人烫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时小姐……” 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不敢眨眼,唯恐醒来之后发现是南柯一梦。 时浅渡双臂圈住男人劲瘦的腰肢,埋在他的脖颈间,诱拐似的轻声道:“我们去一起创造下一个鼎盛时期,这样不好么?” 宋时泽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没有激动,没有兴奋,就是很想……很想哭。 他像是含羞草一样缩着,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 双臂伸出,轻轻搭在女孩的腰上,并不是揽着,就是轻搭在两侧。 “好,听时小姐的。” “这就对了。”时浅渡咬着他耳朵轻笑,“说起来,或许我们就早就在你鼎盛时期见过面也说不定啊。” 宋时泽带着笑意摇摇头,并不信她这种看起来是安慰的话:“怎么会?我大火那会儿,时小姐才不过十岁出头吧?” 那可说不准哟,这具身体之前小时候可是没少跟各大明星集邮。 时浅渡想,等会要找人帮忙翻翻相册。 …… 两人看完电影回到别墅时,不过晚上九点。 当天晚上没过多久,就见时浅渡的微博上p出了照片。 时浅渡V:今天@宋时泽 说,如果能在他的巅峰时期遇见我就好了,我翻了下照片,确实在巅峰时期就遇见了[狗头] 下面配了九张图,有八张都是宋时泽十年前的杂志、舞台、剧照,男人那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性格一如现在的内敛,只是脸上多了些蓬勃的朝气,笑容也更多。 放在最中间的,是两个人在片场的合照。 以杀青时的大蛋糕为背景,宋时泽穿着一身古装戏服温和地笑着,单腿跪地,礼貌又亲切地轻轻揽着一个小姑娘的腰。小姑娘梳着整齐的短发,又白又细的胳膊搂着他的脖颈,笑容灿烂。 仔细一看,图片上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时浅渡么?! 这么一组九图才一发出,不仅让正在追《心跳计划》磕cp的观众们激动不已,还引得很多人忍不住开始追忆过去。 【唉,宋时泽当时是真的又帅业务能力又强,当之无愧的童年男神了】 【啊啊啊我粉的cp竟然在十年前就有合照!】 【宋时泽当时肯定没想到,自己要被这个小妹妹调戏成这样[狗头]】 【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泽哥肯定还可以再创辉煌的!】 【十年前大小姐就喜欢搂他脖子吗?[狗头]】 屏幕上弹出来微博特别关注消息时,宋时泽正在做宵夜。他虽然瘦,实际上很能吃,只是吃不胖而已,晚上饿了的话,经常会给自己加点餐。 他自从把微博安装回来后,就把时浅渡设置成了特别关注,如果时浅渡法微博,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回看到时浅渡@了自己,他心里一惊,立刻从印在额头上的那个吻中回过身来——是的,他直到现在还有些没回过神,一直沉浸在那轻轻的触碰中。 手指一滑,打开微博,看到最中间那张图片时,头脑嗡的一声。 照片中他是穿着戏服的,所以很容易就回忆起到底是哪一部戏。 掐指数一数,这张照片已经距离现在有十年了,他当时只有二十一岁,正是鼎盛时期,各种电视剧找他拍摄,都是男一号,有源源不断的剧本供他选择。 照片里,正是在拍一部由时艺投资的古装剧,当天杀青,导演、制片等人都在。 他隐约地回忆起来,是有个小姑娘突然蹿了出来,说要跟他合照。 他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但孩子很可爱,他便满足了小姑娘的愿望,一起拍了照片。 现场很乱,大概有人跟他提了一嘴孩子是谁,他一听一过,估计也没有太过在意,小姑娘拍完照片也就跑掉了。 没想到……他真的在自己鼎盛时期和时小姐见过。 可是,可是那时时小姐还那么小啊。 想到当时瘦瘦小小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人,还如此强势地侵入到他的生活中,给了他无可言喻的帮助,还……搂过他的腰,吻过他的额头,他心里升起了一股微妙的羞耻感。 更令他羞耻的是,自己竟是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不可自拔的…… 宋时泽红着脸,翻看微博下面的评论。 忽然之间,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一下子圈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他已经习惯了时浅渡的神出鬼没,这次完全没有被吓到,握住了女孩的手腕,浅笑道:“时小姐,你走路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我走路当然有声音了,只不过你太入神了,没注意罢了。”时浅渡“嘁”了一声,探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噢,你在看我的微博啊。” “……嗯。”宋时泽有些羞涩,锁上屏幕把手机塞到口袋里,“时小姐那时还那么小,我们差了很多岁数。” “差岁数怎么了?” 时浅渡靠在厨房台面上,牵着宋时泽的手让他面对着自己,扬扬眉头。 “你当时抱我可亲切了呢,现在怎么不抱了?” 【心疼宋时泽一秒,大小姐总能找到调戏的切入点哈哈哈哈哈】 【宋时泽脸又红了,他完全扛不住大小姐的攻势啊!】 【我怎么感觉,他们看完电影之后,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一点点??】 【所以!一定是在电影院里发生了什么吧?!】 【凑,好想知道他们看电影时究竟有什么发展啊啊啊啊!】 宋时泽是往前迈了那么一小步,但这不代表他不害羞不内敛了。他还是不太敢直视时浅渡的双眼,很怕看到那双逗弄的、调侃的眼神。 “当时时小姐还只是个孩子呢,和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时小姐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啊,他自然不能再那么直接。 时浅渡明知他害羞,还估计追问:“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很大不一样啊……他会对时小姐,有不一样的感觉和欲念。 宋时泽在心底默默地说着,垂着眼眸用勺子挖了一块刚出锅晾到入口不烫的牛奶炖蛋,送到时浅渡唇畔,岔开话题道:“时小姐,尝尝味道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时泽说不过就想办法堵住大小姐的嘴】 【?就不能用另一种方式堵大小姐的嘴?[狗头]】 【姐妹们都是些什么狼虎之词啊[狗头]会说话多说点!】 【磕死我了!喂吃的什么的,好甜呜呜】 时浅渡瞥他一眼,张嘴将滑嫩的蛋羹吞进口中,香浓的味道顿时顺着味蕾绽放开,温热的感觉一路从唇畔滑到胃里。 “好吃倒是挺好吃……”她舔舔唇,“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 宋时泽动作微微一顿,却没说话,自顾自地垂头吃蛋羹。 看起来斯文安静,但明眼人一看他红到滴血的耳垂,就知道他现在紧张害羞得要命。 嘿,这男人真是越来越胆大了,都敢装没听见不回她的话了。 时浅渡不满地蹙蹙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精光,猫在宋时泽耳畔道:“你竟然不换勺子,间接接吻你懂不懂?” “咳……!” 宋时泽差点被呛着,咳嗽好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我、我有用流动水冲过的,没有直接用。” 啊,宋时泽……真是该死的细心啊。 时浅渡头一次觉得,细心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 初始CP的约会相处是《心跳计划》中的第二阶段,一共十天时间,十天时间一到,便进入了为期三天的犹豫期。在犹豫期中,嘉宾们可以选择下一阶段继续和现有cp相处,也可以选择更改其他cp,所以在犹豫期来临的时候,节目组又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位嘉宾入住别墅。 苏贝贝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一边说道:“明天开始是犹豫期,节目组应该不会再安排什么活动了吧?可以休息三天时间。” 她主业还是美妆博主,在《心跳计划》录制这半个月中,她一共就更新了两条视频,账号都已经变成了周更了,铁粉们虽然磕她的综艺,但这么下去,对她的账号很不利。 趁着休息的三天,她可以录制出来几条视频,未来作为备用。 “是啊,能在家瘫三天,我可以给粉丝直播一下,或者咱们五个再一块儿打游戏啊!” 江复一提到游戏就精神,他现在很喜欢跟时浅渡一块玩游戏。 最初入住别墅时,他对其他几个人捧着时浅渡的行为……说不上是不屑,但也不太喜欢,然而现在相处了半个月,他直呼服气——除了做饭什么都会,这真的配得上“大小姐”这种称呼! 就连他最擅长的游戏,都占不了时浅渡多少便宜,反而更像是平分秋色。 林雅安一心一意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主要是给他们的主厨宋时泽打下手:“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吧,一会儿会新嘉宾过来和咱们一块儿吃晚饭,还是先把晚饭做好吧。” 终于到了犹豫期,她可算能松一口气了。 再跟荆立轩一块组cp,她怕她直接学会破口大骂。 荆立轩也跟着问:“你们知道新嘉宾都是谁吗?经纪人有没有给你们透露一下?” 他后来放弃了时浅渡,觉得林雅安这种文静的乖乖女比较听话、好控制,所以想要跟林雅安炒炒cp,不想林雅安对他一直处于回避态度,导致第二阶段这十天,除了骂声几乎什么都没捞到。 他跟林雅安肯定是要拆开的,所以非常想知道新来的女嘉宾是谁。 苏贝贝耸耸肩:“不知道,节目组保密做的还挺好的,可能是什么重量级人物?” 重量级人物敢情好。 荆立轩开始计算,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怎么表现得出彩一点。 几个人一边做饭一边聊着天,很快就做好了六菜一汤一甜点,端盘上桌。 在直播间的一点点滤镜下,桌上散发着热气的食物色泽鲜艳有食欲,非常诱人。 【羡慕了,宋时泽做菜也太拿手了吧!这是专业水平吧?!】 【其他人就感谢大小姐把宋时泽带得合群了吧,不然哪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呜呜呜我也想吃泽哥做的饭!】 【时浅渡以后也太有口福了吧?[柠檬]】 导演组一直在盯着直播,等他们的饭菜全都上桌后,通知新嘉宾在这时候入场。 别墅门铃被人从外面按响。 几个人一起到门口去迎接,等门打开,两位新嘉宾在镜头中露脸时,弹幕直接炸了。 【卧槽,影帝加影后,这特么???】 【《心跳计划》这么有钱的吗?!把翟俊熙和田清悦都请来了?】 【啊啊啊啊啊看到翟总我直呼老公!】 【田清悦看起来好年轻啊,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快三十了!】 【原来翟总也到了需要相亲(bushi)的年纪了吗?】 “哈喽,我是翟俊熙。”翟俊熙率先主动打了招呼,接着很皮地冲时浅渡眨了眨眼睛,“小时子,好久不见了啊。” 翟俊熙可以说是流量里面演技最好的,影帝里面流量最强的,实力偶像派没跑了。他父亲是华国知名大导演翟灏,翟灏几十年来一直跟时艺娱乐有着很密切的合作,翟俊熙自然也是从小混迹片场,一来二去跟时浅渡关系很好,算是青梅竹马。 “去,你才是小翟子呢。”时浅渡白他一眼。 她看过时管局系统中的资料,知道这个人算是自己的“发小”,私下里有点最贱,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人平时就是互怼模式。 【啊?时浅渡跟翟总这么熟的吗?我以为就是偶尔合照而已】 【翟导跟时艺合作那么多年,俩人关系好还挺正常的】 【只有我闻到了猫腻吗??以翟总的咖位,完全没必要参加这种综艺啊!】 【本来还期待了一把影帝x影后,看来嗯……宋时泽,危!】 “你们好,我是田清悦。”田清悦也笑着打了招呼。 她再有两个月,她就要迎来自己的三十岁生日了,可她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让她身上有了一股更吸引人的气质。 入行十年,三次影后一次视后,这样的履历可以说是很漂亮了。 她打完招呼,看向宋时泽,微微一笑,语气熟络:“阿泽,好久不见了。” 【???田清悦跟宋时泽认识?!】 【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节目组这是不干人事,故意搞事情啊草!】 宋时泽的表情有些僵。 从看到了田清悦那一刻,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所以刚才在翟俊熙和时浅渡打招呼时,他都没有做出多大反应。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刷刷刷地聚集到他身上,他喉头一滚,低声道:“你好。” 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人谁也看不出,他那副平静的外表下,心情是多么大起大落、汹涌澎湃。 [你身上都是负面情绪,我真是受不了你了!] [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谈恋爱。] [但愿你未来不要再去祸害别的女孩了!] 曾经的指控一字一句地压在心上,宋时泽有些喘不过气。 时浅渡察觉他不对劲,牵着他的手就往回走:“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菜都要凉了,你们不饿吗?” “饿了饿了,咱们进去吧。”翟俊熙活络地应了一声,视线扫过两人牵着的手。 田清悦也一样,视线扫了过去。 荆立轩看到新的女嘉宾是田清悦,心中一喜。 田清悦绝对是大花里面最有逼格的,人漂亮实力硬,如果能跟田清悦炒cp,这波不亏。 他紧紧跟在田清悦身边,给她拉开椅子:“来,请坐。” 林雅安的目光在几个人之间乱转。 她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 感觉会……演上一出大戏?? 上个恋爱综艺,恋爱没谈到,吃不少狗粮和瓜可还行? 八个人的饭桌上,尽管有翟俊熙、荆立轩、江复几人说话活络气氛,气氛还是不可抑制地走向了诡异。 田清悦把桌上的几个菜都尝了一边,笑道:“这些都是阿泽做的吗?味道比以前好了不少。” 林雅安跟苏贝贝俩人,眼皮子一块跳了跳。 低头吃东西,也不说话,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桌上的反应。 苏贝贝还伸手在江复腿上掐了一把,让他别胡乱说话。 【好家伙好家伙,田清悦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跟宋时泽认识,还吃过他做的饭?!】 【卧槽,这俩人有渊源啊!上来就这么带劲的吗?】 【真特么的,节目组不做人啊!我泽哥刚跟大小姐有点进展啊啊!】 【?田清悦没看过节目?不知道宋时泽大小姐已经锁死吗?】 双十cp的粉丝都相当不满,不满节目组这搞事情的骚操作,也不满田清悦明知时浅渡他们已经有了感情基础,却还横插一脚。 当然,也有不少人支持田清悦。 【田清悦喜欢宋时泽当然可以上啊,不然三天犹豫期是干什么的?】 【这只是个恋爱综艺,时浅渡跟宋时泽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都说不定呢,有什么喷的】 【我他妈笑死,犹豫期就能拆人cp?】 【我们田田只是说一个事实热络一下气氛而已!别脑补!】 弹幕里都快吵起来了,饭桌上虽然没吵起来,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浅渡扯扯嘴角:“他为我学的啊,不用谢我。” 说着,她伸手搭在宋时泽的手背上,白皙的手指从他指缝间穿进去,握紧。 田清悦被噎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 难道时浅渡是真的喜欢宋时泽么? 时艺娱乐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喜欢宋时泽……?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才会信心满满地来参加这个综艺。 或许,时浅渡的反应就是一种习惯,像是小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样吧。翟俊熙跟时浅渡青梅竹马,两个人相处几天后,自然就会慢慢忽略掉初始cp了。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宋时泽没有吃多少东西,就借口吃饱了,离开了饭桌。 他步履匆匆,有些像是跑套。 一路来到了楼顶的露天阳台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扶着栏杆的手指还在轻轻地颤抖。 家庭原因,他从小就是一个话少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人,外表温和,却从不会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给其他人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外表那个优秀的模样,生怕别人会失望。 二十出头时,他被无数荣光包围着。 也就是这个时候,比他小两岁的田清悦出现了。年轻的女孩刚刚入圈不久,被他表面的光鲜亮丽和温润的性格所吸引,热烈地追求了他半年有余。 半年的时间,一个女孩不要脸面地追他,他被磨得有些感动,打算试着把自己的内心打开一点,允许自己把脆弱展现给他认为关系还不错的田清悦,试着和对方相处。 然而才一个月,他都还没能喜欢上对方,田清悦就已经受不了他在私下独处时的忧郁、敏感和脆弱,情绪激动之下,还说了很多让他难受的话。 [你身上都是负面情绪,我真是受不了你了!] [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谈恋爱。] [但愿你未来不要再去祸害别的女孩了!] 他这种极度敏感的性格,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要想很久,更何况是这么直白的责备。 从那时之后,即便面对在多的追求,他再也没有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过。 就算是……遇见了时小姐。 他一直在时小姐面前,努力保持着最好的样子,不敢展露出半点不好,最多只是说上一句“如果能在自己的巅峰时期遇见你就好了”。 宋时泽靠在栏杆上,双手抱着头。 他真的能在时小姐面前,永远保持住这样的形象么? 时小姐会不会也觉得和他相处很疲惫呢? 时隔多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从前田清悦的话了。 突然见了面,那些话抑制不住地从记忆深处翻涌出来,扰乱了心境。 正当他有些低落和烦躁的时候,手机一下下地开始震动。 他一看,上面写着“宋霄”二字。 是他的亲生父亲。 宋时泽看到这个名字,眉头轻轻蹙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喂?爸。” 宋霄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啊?家里剩的钱不多了,你找个时间尽快把钱打过来吧。” “……”宋时泽没应声。 他前二十四五年,都在努力期待这个男人的夸奖,像是一种执念,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直到他的事业开始明显地走下坡路,看到那个家里几人的种种行径,他才慢慢地死心。 一直没有跟家里斩断关系,是因为他之前在网友面前几乎没有信誉可言,一旦宋霄以“父亲”的名义在网络上揭发他,他的事业就会受到更大的冲击,或许连他自己都养不活了。 更何况,有父子关系在,就算是闹到法院,他也依然要提供赡养费用。 “听见了没?我看你现在跟那个时艺娱乐的女的打得挺火热的啊,公司也换了,以后赚的钱肯定更多了吧?听你爸的话,趁早把那女的拿下,不过你的年纪有点大了,可以把她介绍给你弟弟啊,让他们小孩之间聊聊,肯定比跟你之间更有共同话题……” 宋霄喋喋不休地说着,宋时泽手上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宋皓思,从小就被宠坏了,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子,怎么能把时小姐和宋皓思这种人相提并论? 他少有地有些气愤,打断了宋霄的话:“时小姐不会喜欢宋皓思那种类型的。” “你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叫你弟弟呢?再说了,喜不喜欢了,那也得相处过才能有结论啊,就算不是那么喜欢,找个机会在床上给她操熟了不就……” 宋时泽瞬间挂了电话。 有那么片刻,他简直想把手机狠狠地摔碎在地上,再踩上几脚。 无法言说的难受死死地压着他,他想哭又想自嘲地笑。 他为什么会……生在这种家庭里啊。 薄薄的唇有些抖。 他闭着眼眸,沉默地消化了很久,才平复好情绪。 就算是为了时小姐,也要先把田清悦的事情处理好,《心跳计划》的录制结束之后,再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 宋时泽这么计划着,正打算从露天阳台上厉害,还未推开门,便听到外面暗色的走廊里传来了“时浅渡”三个字。 他动作一顿。 外面是田清悦和荆立轩。 “时浅渡当然是真的喜欢宋时泽,不然怎么会拿《摘月亮》这个IP去换宋时泽?” 荆立轩的声音传来,犹如一道惊雷狠狠地砸在宋时泽心头。 田清悦轻笑一声:“《摘月亮》?这个可是圈里最火的IP之一,就算时浅渡想换,恐怕她爸和公司其他高层都不会同意的吧?你这么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这个消息肯定不会出错,时艺娱乐已经很占优势了,但宋时泽的经纪约在他原来公司签太久了,时浅渡就跟她爸爸求情,这才把宋时泽的经纪约换到了时艺来,不然你以为宋时泽身上的约怎么会只用两三天的功夫,就改到了时艺娱乐?” “……”田清悦没说话。 荆立轩乘胜追击:“所以说,如果你对宋时泽有想法,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宋时泽不可能会放着时艺娱乐这么大的靠山,而选择时浅渡以外的人。” 听了这话,田清悦扯扯嘴角,微不可察地轻嗤一声:“阿泽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因为什么靠山而选择一个女人。”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终于结束了谈话,离开了外面的走廊。 而谈话深深地印刻在宋时泽的头脑中。 《摘月亮》,这个IP他听说过。 是近几年中最是现象级的,几个影视公司之间争抢得非常厉害,是最炙手可热的项目之一,绝对能开发出亿级市场来。 时小姐竟然会拿这样的项目来跟他原来的公司做交易!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宋时泽的头脑有些晕。 第一反应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重要性”而欢喜,而是内疚,深刻的内疚。 不值得啊,根本就不值得。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和这么重要的项目相提并论? 他急切地离开露天阳台,在客厅厨房走了一圈,得知时浅渡已经回房间后,直奔她的房间,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时小姐,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时浅渡闻声打开门,本想调侃他几句怎么还主动来她房间了,却见来人一脸认真、眼里充斥着急切、自责和内疚,不由得一怔。 这样的表情在宋时泽脸上可不算常见。 宋时泽咬咬唇,语气略显沉重:“时小姐,你……是不是拿《摘月亮》这个项目,和我之前的公司做交易了?因为我,还去求……你的父亲?” “啊?” 时浅渡扬扬眉头,是谁跟他说这些了? 她本来没想让宋时泽知道这些的,毕竟《摘月亮》这个项目的后续发展可跟业界期待的大相径庭,走势完全不怎么样,亏损严重。 让宋时泽知道了,也就是平添内疚而已。 她也怕宋时泽这么敏感细腻的人,会想得太多。 还未待她开口解释什么,宋时泽便接着道:“我真的不配时小姐这么对待啊,那个IP我听从前的经纪人说起过的,他说那可是亿级市场的大IP,怎么能……我只是个早就过了气的偶像,大众没有多少人会记得我,根本就不值得时小姐这么做。” 他有些语无伦次,有些说不下去。 “你放屁,那个IP跟你差远了。”时浅渡少有地吐了脏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时泽第一回听她说脏话,眨眨眼睛,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的委屈。 他明明是为了时小姐着想才会这么说的,时小姐竟然骂他。 “我说,你就不能稍微自信一点,嗯?你比那个IP有价值的多。” 时浅渡面对着那双狗狗眼,有些骂不下去,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 “我知道,这些年你或许经历了很多,也允许你偶尔丧气些,缺乏一点自信,但是,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好么?再说了,我爸既然都同意把你签进公司,也说明了你的存在是很有价值的。” 宋时泽怔怔地望着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那是亿级市场的IP,S+级别的项目,全国上下,能称得上亿级市场的IP,能有几个? 可时小姐却说,他比这个IP更有价值。 时浅渡牵着他的手腕,把人往前面一带。 男人顺着她的力道,顺从地窝进她的怀里,低垂着头。 “我从小就擅长猜票房,后来又学了制片,各种本子我看得多了,就《摘月亮》这个IP啊,前景很一般,你不用因为这个事情有心理压力,好么?” 骗人。 就算擅长猜票房,就算学了制片又怎样? 圈里那么多专业人士,还不是一致认为《摘月亮》是个好IP? 不然,又怎么可能吵得这么热啊。 真是为难时小姐了,为他牺牲这么大,还要编谎话来安慰他。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对不起时小姐。 违约金、大IP……他觉得自己是在拖累时小姐。 拖累自己喜欢的女孩,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难过的事情吗? 他想,大概没有了吧。 拖累了对方,这比失恋了、比时小姐对他没有一点兴趣,更让他来的难受。 怎么会有他这么差劲的人啊。 承时小姐的情却对时小姐有了低劣的心思,自身全是负面情绪却用伪装欺骗了时小姐,家庭情况一团糟糕…… 而他这样的人,还让时艺丢了这么重要的一个项目。 他配不上时小姐,对不起时小姐,拖累了时小姐。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不能在因为他的自私,而带给时小姐不好的影响了。 几件事盘旋在心头,压抑着他脆弱而敏感的精神。 自厌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尽管他舍不得时小姐,尽管他真的……真的好喜欢时小姐啊,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他能带给时小姐的,全都负面的影响。 他完全是在耽误时小姐啊。 宋时泽望着眼前的女孩,望着这张令他日思夜想、一见着就会心生欢喜的脸,眼眶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喜欢的女孩,本应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他不应该让自己的自私,毁掉了这么好的时小姐。 “时小姐。” 他薄唇蠕动一下,轻轻唤了一声。 说话的同时,心脏痛到极点。 “明天就是犹豫期了,下一阶段,时小姐就不要选我了吧。” 房间里是有摄像头的,观众们见到这一幕,全都炸窝了。 【???什么情况!?】 【不会真是因为田清悦吧我草!我的双十cp啊!】 【别吧泽哥,大小姐多好啊!】 【靠,不会刚甜没多久,就要开始下刀子了吧?!】 时浅渡也很意外,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宋时泽喉咙有点哽,眼眶里积蓄的眼泪就要落下,他快速转身,用微哑的声音说道:“时小姐,下个阶段就不要选我了。” 说完,他几乎要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在时小姐的房间里待着,会不会又反悔。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他逃跑,顺便还把门锁上了。 她眉头皱着,语气不悦。 “转过来,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有他的。 只要被时浅渡牵住手腕,宋时泽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他拭去眼角的泪水,确定不会露出破绽才转身回来,视线接触到对方的,快速移开。 接着,用轻颤着的湿濡嗓音开了口。 “我其实,一直都把时小姐当做需要我照顾小妹妹。” 不是的,不是的。 他知道自己实在说谎。 他喜欢时小姐。 喜欢的不得了,望上一眼,他心中就悸动不已,就忍不住地偷笑。 男人嘴硬得很,脸上的表情却透出了他的心内。 压抑着爱恋的漂亮狗狗眼中积蓄着水雾,眼尾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时浅渡轻笑了一声。 这人真有意思,还骗她呢。 之前是她对宋时泽太仁慈了,看他性格敏感脆弱,便一直没有下狠手。 现在看来,倒是她错了。 “小妹妹啊……” 她低低地轻喃一声,唇角挑起,拉着宋时泽的手腕,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宋时泽直接推到了身后的床铺上! 宋时泽瞬间瞪大双眼,呼吸狠狠地一窒。 身子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他红着耳尖,怔怔地看着女孩欺身而上。 一个八块腹肌的大男人,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被一推就倒了。 或者说,他打心底里,根本就不想反抗。 时浅渡一手掐着他两只手腕,另一手抚上劲瘦的腰身,把男人压倒在床上。 她脸上带着不正经的恶劣笑容,薄唇凑到了宋时泽耳畔,咬住他的耳垂,轻轻地摩擦。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不然就……哥哥?” “哥哥”两字随着湿热的气息传入耳中,宋时泽的腰一下子就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子们,前几天因为榜单的事,我有点不在状态QAQ 晋江的榜单是按照收益排的,这篇文的收益已经低到连榜单都没有了,没有榜单就没有人看见这篇文,收益就不能提高,不能提高就更不会有榜单……所以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周四发现我榜单轮空后,脑子就有点乱,有点写不出来,唉 感谢在2022-01-08 23:59:40~2022-01-09 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过气偶像11 第八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啊啊啊啊啊啊大小姐干的好!!冲啊!!!】 【叫宋时泽说那种话!给我亲!亲得他喘不过气起来![狗头]】 【大小姐也太猛了, 我爱了[狗头]】 【呵,叫你让大小姐不选你,惹大小姐生气了吧?[狗头]】 【啧啧啧, 这半推半就的,男人啊[撇嘴]】 【妈耶, 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啊!我是土狗我先说爱了爱了!!】 蹲守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这宛如偶像剧的剧情, 直接让弹幕炸开了花,白花花的文字几乎要把屏幕都挡住一半。 宋时泽修长的身体陷入到柔软干燥的被褥中,脑子是懵的,怔怔地仰头看着身上的女孩遮住了头顶的灯光,把他拉入黑暗。 空气凝结, 呼吸胶着,暧昧的的气氛让他燥热难当, 眼角脸颊都沾上了热意。 “时小姐……还、还在直播中。” 时浅渡躬身撑在床上, 半长的发已经垂下来,扫到宋时泽的脸上。 她垂眸瞧着男人视线乱飘的害羞模样,笑意更深,忍不住出言调侃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脸红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气息吹拂在宋时泽耳畔,宋时泽往上缩了下肩膀。 “时小姐,我……” 宋时泽扭了扭被固定在头顶的手腕, 很想抽出一只手挡住自己发烫的面容,却怎么也挣不开桎梏, 死死地被按在床上。 他现在的样子,几乎任人宰割。 而且是被时小姐、被这个他从前抱过的小女孩强势地按倒在床上。 此时的姿势,其实和摩天轮上、拍杂志时都相差无几。 但不同的是,他们身下, 是床铺。 这是个十足暧昧的信号。 他简直难以正常思考,耳朵里都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时小姐轻轻的呼吸声。 接下来…… 胡乱地想到了一些画面,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 时浅渡见男人已经紧张得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终于决定不再逗弄他,回头看向房间中的摄像头,招了招手。 看到明艳强势的女孩望向自己,摄像头后面的工作人员“呜呜”了几声,不情不愿地慢慢调整了摄像机的方向。 她也想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啊啊啊!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扭开啊啊!】 【节目组你们这么没有骨气的吗?!】 【关键时刻啊!节目组你们骨气何在?尊严何在?画面何在???】 【下面是要亲亲了吗?我期待了那么久,大小姐竟然要把镜头挪开!!】 【还不是你们泽哥太害羞[狗头][狗头]】 摄像头扭动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时浅渡埋头下去,额头轻轻抵着宋时泽的,笑道:“现在可以了吧?” “现在……唔。” 宋时泽的话没说完,便被人强势地堵住了唇,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狗狗眼睁大了些。 时小姐吻他了。 啊…… 柔软湿濡的美妙触感占据了他的所有注意力,触感似乎集中到了一点,再也关注不到其他。 一开始,他身子猛然紧绷,别说是手指了,就连脚趾尖都在较着劲,狠狠地绷着。 随着气息变得灼热,他的身子越来越软,眼眸也顺从地闭上,睫毛轻颤。 直到呼吸不畅,他才鼓起那么一点力气,锤在时浅渡的腰上。 “唔……” 时浅渡被轻轻锤了好几下,这才松开口,舔去男人殷红唇畔的痕迹。 宋时泽整个人深深陷在床褥里,身子软到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薄薄的唇有些红肿,微张着小口,细细地喘息。 往日里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中积蓄着生理性的泪水,眼尾绯红,看了就想让人欺负。 “不会换气的么?”时浅渡调侃。 她欣赏着宋时泽诱人的表情,心中有些痒。 “以前又没有……” 宋时泽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口。 他这么大岁数却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好像有些丢人,而且……不是说时小姐没有交过男朋友么?为什么会这么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酸楚。 时浅渡一秒就猜出他想说什么,眉头一挑:“嗯?不会是以前没有跟人亲过吧?” “……” 宋时泽没说话,但发红的耳朵暴露了他的情况。 求求时小姐,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感情生活那么匮乏,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嗯?” 时浅渡笑得不怀好意,抵在他两腿之间的膝盖故意往前顶了一下。 发现男人往后缩了缩,双臂也挣扎着想要突破束缚,她越发不想顺了宋时泽的意,恶劣的小心思源源不断地往上冒。 她埋头在宋时泽的耳畔,低声说道:“你告诉我,我就松开你的手。” 宋时泽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勤于锻炼,怎么双臂都挣不开时小姐单手的桎梏。 虽然身子有些发软……但真的软得一点儿力气都用不出来了么? 反抗好几下,无果,耳畔的温热让他忍不住颤抖。 他总算是意识到,如果不回答时小姐的问题,他恐怕永远也没法脱离这个燥热羞涩的环境了。时小姐的腿还抵在下面,如果时间久了…… 他咬咬唇,侧头面向一旁,羞的连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却依然强装镇定,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就冲冲凉水澡,实在不行……就自己……弄一下。”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么句话,他的脸已经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主动在时小姐面前说出这种事,真的是,真的是……他的老脸往哪放?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这男人太诱人了。 尤其看他明明紧张慌乱羞涩到不行,还要装成一副端庄的大人模样。 真是……太可爱了。 惹得她更想欺负人了。 宋时泽说完,还不见时浅渡松手,为难地蹙蹙眉头,快速用眼角瞥了时浅渡一眼。 “时小姐,我说完了,可以,松开了么?” “怎么办,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自己弄。” 时浅渡扯扯嘴角,直直盯着宋时泽,不放过他一点表情。 果然看到男人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异常精彩。 被那双蒙起水雾的狗狗眼,用斥责的眼神瞪着,她轻笑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桎梏着宋时泽的手。 “好吧好吧,你不愿意的话,就告诉我你跟那个田清悦,到底是是什么关系?” 她环住他的腰,两人一块坐到床头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抬脚一挑,将夏天盖的薄被挑起来,轻轻地掩盖在两人身上。 宋时泽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握紧了。 他想,时小姐果然还是会在意田清悦的事情。 察觉到宋时泽有些紧张和抗拒,时浅渡揽住他的脖子,又在他唇畔吻了吻,还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在他软乎乎的红唇上咬了一下。 “没事,你直接说就行,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刚说完,她自己顿了顿,“唔”了一声。 “也不会,我随时都有可能吃了你……” 宋时泽老大不小,一下子就明白话里面的深意。 他脸色酡然:“时小姐,这种事不要乱讲。” 时小姐年纪太小了,上床那种事……他怕时小姐会后悔。 时浅渡拧了下他的腰,催促道:“赶紧说,田清悦今天一直看你,我总得知道你们有什么关系吧。” 时小姐是不是……有些吃醋啊。 心头冒出这种可能,宋时泽忍不住有些雀跃,唇角都微微扬起个好看的弧度。 “她以前……追求过我。” 眼见着时浅渡的眉头扬起来了,他连忙接着说道:“不过没多久,她就把我甩了。” 他这话说得着急,都没有把“甩了”这个词修饰修饰,就这么直白地秃噜了出来。 被别人甩了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丢脸。 刚一说完,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时浅渡不满地撇唇:“噢,所以你喜欢过她?” “不是的,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封闭的人,我没有什么好朋友,和家人关系也并不好……当时很多人都是看我热度高,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凑到我身边,但觉得我不好接近也不会花太长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实际上没有什么朋友。” 宋时泽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说起自己不好的一面,难免局促,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床单。 “她是很少有的在我身边凑了很久的人……我就想,或许可以把自己内心稍微展露出来一点给别人看。” 他的声音很温柔,平平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对方给他留下阴影而有半点埋怨。 把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完后,他偷瞥了时浅渡两眼,生怕她生气。 时浅渡脸上没有不高兴的模样,反而像是有点得意:“所以,你跟她相处了一个月都没有喜欢上她,但跟我相处半个月就喜欢上我了?” 时小姐这是什么关注点啊。 宋时泽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避开时浅渡直勾勾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耳尖微红。 “……嗯。” “我这么有魅力啊。” 时浅渡止不住笑,就差把“不愧是我”几个大字贴在脸上。 她勾住宋时泽的脖颈:“别听她的,你这么好指不定多少人想抢跑你呢,怎么可能会祸害别人?你要是真的不好,她怎么可能参加《心跳计划》跑回来找你?” 宋时泽连着眉头:“可是,我确实给时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了啊,《摘月亮》这个IP……” “停停停,你怎么还在说这个?”时浅渡无奈地揪住他的耳朵,“这个IP肯定赔,而且是赔得底掉。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宋时泽疑惑:“赌什么?” 他其实还真不信,这个被业界看好的项目,真的会赔得那么惨。 “如果我赢了,那把你赔给我;如果我输了,作为安慰,把你自己送给我,怎么样?” “……” 这两个有什么不同吗? 宋时泽被这直白的话语说得很不好意思,收回视线。 如果时小姐愿意……他,一直都是时小姐的啊。 时浅渡越看他就越觉得开心,也不再逗他了:“反正田清悦如果想把你抢走的话,你一定要严词拒绝,明白了吗?盖过戳,那就是我的人了。” 宋时泽抿抿想往上翘的唇:“什么盖过戳啊……” 真好,时小姐不介意他的过往,也愿意接受他低落的那一面。 时浅渡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就这样盖过戳了,懂不懂?” 她的视线往下扫,落在宋时泽白皙的脖颈上。 薄唇附了上去:“还是说……给你留个明显一点儿的?” 宋时泽连忙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时小姐,这就不要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一直呆在时小姐房间里不太好,就先离开了。” 就给他,留一点脸面吧。 他真的很不好意思把那种痕迹露在其他嘉宾和观众眼前啊。 时浅渡冲他挑挑眉,故意道:“别啊,今天就住这儿呗?” 宋时泽太内敛害羞了,几句调侃就能脸红。 他看出时浅渡是在看玩笑,忍着羞意嗔瞪了她一眼,用尽量严肃的语气说道:“时小姐,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才确定关系就睡在时小姐房间,这怎么能行。 唔……他们现在,应该算是确认关系了吧? 离开时浅渡的房间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今天新嘉宾入住,客厅里还有谈话声。 宋时泽在走廊上没有碰到人,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这人看起来安静又沉稳,实际上心里已经悸动得快要炸开。 进了屋,他也不开灯,直接拉好了窗帘,把自己窝进了薄被里,双臂抱着枕头。 被时浅渡按在床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头脑里无限循环。 【???在大小姐直播间啥也看不见,我特意来这边蹲,结果他连灯都不开?】 【啊啊啊可恶!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啊!】 【只有我因为他没有在时浅渡房间留宿而难过吗?[狗头]】 【不行了我好好奇他们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在直播间蹲守的观众们失望而归,却又不舍得就此离开,抓心挠腮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惜他们注定在今晚等不到答案了,因为宋时泽的心思完全不在直播上面,或者说,他几乎忘了这是一个正在直播的综艺。 他满心想的都是那个灼热的吻。 唇齿之间绝佳美妙的触感犹在眼前,不由得让他呼吸急促。 那时,时小姐好像有些生气,所以一开始像暴风雨一般猛烈,逼得他步步后退。后来见他顺从听话地配合,便一点点地温柔下来。 他捂住心口,心脏一下一下地冲击着掌心。 一阵阵的悸动。 宋时泽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身子蜷在一起,脚趾微缩。 甜蜜又上瘾。 却还是忍不住有罪恶感在滋生。 今天不是他主动,可他总觉得,好像是自己诱骗了一个还不懂情爱的小妹妹。 时小姐才刚毕业啊,大抵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 或许……或许时小姐只不过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类型的人,觉得很新鲜,又或许是他确实有一张能引人犯罪的精致的容颜,让时小姐一时之间有些着迷…… 他们的年龄差距就摆在明处,可能这段感情不会很长吧。 但是,如果对方是时小姐的话…… 他有机会能与时小姐共处这段时光,真心实意地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 …… 第二天一早,睡眠极其不好、每天凌晨五点多注定起床的宋时泽,又一次睡过了。 他睁开双眼时,窗外的光线已经能购过窗帘漫进房间。 又睡过了。 或者说,又睡了一个好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平稳安心了。 宋时泽摸摸自己的心口。 昨晚洗漱之后,想着时小姐就那么睡过去了,没想到会睡得这么好。 可能时小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吧? 身体有些疲倦,但他没有赖床,很快就爬了起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叠被子、洗漱、换衣服,之后嘛……要去为时小姐准备早餐,如果时小姐还没有吃的话。 想到一会儿要给时浅渡做早饭,要见到时浅渡,他既羞涩又欢喜。 能为喜欢的人做饭,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 他对着全身镜检查了下自己的形象,确认无误后才离开房间。 宋时泽本来就自带氛围感,就算他没有笑、没有跳起来、没有开心到哼歌,可观众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心里高兴地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宋时泽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狗头]】 【好家伙,今天出门还多照了照镜子】 【所以这是确认关系了吗??所以这么高兴!】 【你们都没有发现吗?!我泽哥的嘴唇是肿的啊!!!(震声!)】 【草,磕拉了!!!】 【刚才去微博上翻了下截图,嘴唇真是肿的!!】 宋时泽来到一楼客厅时,就见到时浅渡跟节目组导演正坐在沙发上。 有外人在,他没有表露出太多不同,温和有礼地打招呼:“时小姐,导演,早。” 时浅渡一见他来,便冲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我跟导演说你也同意,导演不信,非要等你下来确认才行。” “确认什么?”宋时泽疑惑,这两天是犹豫期,好像没有其他活动。 时浅渡牵住他的手腕,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犹豫期中确定不想分开的cp直接跟节目组报备就行,我们可以立刻进入第二阶段,今天就能收拾房间了。” “第二阶段”四个字一出,宋时泽脑子轰的一声。 《心跳计划》犹豫期后的第二阶段,cp要搬到一个房间中住。 俗称,同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9 23:59:36~2022-01-1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β豆豆、琰羲、云依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奶咖啡 70瓶;肖战糊糊糊 30瓶;阿秦 22瓶;琰羲 20瓶;温临、鵺狩 10瓶;咸鱼奈奈子 9瓶;一条小小小、七栀、默舞、我要小奶狗 5瓶;34219574 3瓶;3741013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过气偶像12 第八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这……”不太合适吧? 宋时泽有些词穷,面对导演脸上的姨母笑,更是说不出话了。 他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了动作, 晃晃手想要挣脱时浅渡的, 反被时浅渡抬眼狠狠地瞪了一下。 这下,他不动了,顺从地垂着头。 “都听时小姐的。” 时浅渡皱起眉头,语气凉凉:“什么叫都听我的,说的跟我逼你似的。” 宋时泽张了张口, 继而看向导演,温和道:“导演, 我愿意和时小姐继续保持现有cp。” 他说完, 小心地看了看时浅渡的表情。 刚刚又惹时小姐不开心了。 他以为那么说,时小姐会高兴的…… 没有跟女孩子保持过亲密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时浅渡这才满意,靠在沙发上往后仰,仰望着宋时泽的脸,勾住他的脖颈往下按。 宋时泽平时都一直顺着时浅渡来,又自知刚才惹到了她, 更不会反抗了,顺着她的力道弯下腰, 两人的唇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心里一跳,脸上顿时染上了薄红,低喃:“时小姐……” 时浅渡轻笑一声:“奖励你的。” 导演本来还在看好戏,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狗粮, 心里直呼卧槽。 她轻咳一声,正式公布:“那好,恭喜你们解锁三楼的房间!一会儿你们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收拾房间了,隔壁的仓库中有很多家具,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布置。” 【同居!!!大小姐冲!泽哥冲!!看好你们!!】 【刚才那一吻也太甜了吧!猝不及防!】 【太好了太好了,我爱的cp没有因为新嘉宾的到来而拆散[流泪]】 【泽哥好喜欢脸红哦[奸笑]】 【看到他们进入到第二阶段我就放心了呜呜呜】 【他们一定能走到最后的吧?是吧是吧!】 Cp粉们激动得不行,只恨现在是直播,不能直接拉动进度条,到两人同居之后的生活。 导演公布完结果,很快就离开别墅了。 一般情况下,除非有事情有活动要公布,导演组的人是不会轻易出现在别墅中打扰嘉宾们的相处时间的。 “时小姐,其他人呢?”宋时泽没见人,有些疑惑。 时浅渡答:“贝贝和小江昨晚打游戏打到太晚了,估计还在睡觉,其他两组嘛,荆立轩那组肯定要拆cp的,所以他们四个被节目组安排一块儿出去熟络熟络了。” 其实就是别墅里没多少食材了,几个人便准备一块儿去采购,导演本来也想让她一起去,她不想换cp也不想吃出去晒太阳,就拒绝了。 宋时泽认真地听她说完话,注意力却没集中在别人身上,全集中在称呼上。 他低声开口:“时小姐对他们的称呼很亲切呢。” 男人神色如常,语调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有点失落似的。 “……啊?” 时浅渡笑了,翻身跪在沙发上,双臂一揽就把男人往前拽了一步,靠在沙发背上。 “我叫你不亲切吗?” 她有些恶劣地凑到宋时泽耳畔,故意呼出热气。 声音压得低哑:“哥哥?” 宋时泽是真受不了这个。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他们之间的地位差、年龄差,想到成年的他搂着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女孩的照片,想到梦境中那些疯狂的冲动,再想到自己被这个小妹妹按倒在床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想到让自己沉溺于欢悦的那个炙热的吻…… 羞耻和罪恶感跟欢喜甜蜜一样,同时在心里滋生。 他的腰又有些软。 “时小姐还是……像从前那么称呼我吧。”他喉咙滚了好几下,才这么说出口。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吧。”时浅渡得意的耸了耸肩膀。 她没有纠正宋时泽对她的称呼。 “时小姐”这种称呼,不仅没有让她觉得生疏,反而让她……很喜欢。她喜欢这个男人明明渴求得不得了,却还害羞地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礼貌称呼她的样子。 这样才更方便她逗弄人嘛。 时浅渡宋时泽两人,如今在网上快要赶上顶流了。 一方面宋时泽被公司压榨很久这件事发酵得很厉害,另一方面,时浅渡的身份摆着这里,跟她关系好的明星艺人偶尔也会点赞她的微博,更是把热度吵了起来。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时浅渡把宋时泽推倒在床上这件事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而词条#时浅渡推倒宋时泽#依然高高地挂在热搜上,而且不是娱乐榜,而是总榜的前排。 被《心跳计划》官博p出的片段,先是剪辑了一些两人之前甜甜的互动,接着才跳转到宋时泽说出“接下来不要选我”,看得网友们抓心挠腮。 直到时浅渡长臂一挥,直接把人死死按在床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强烈张力。 【新来的朋友大家好,欢迎大家点开《心跳计划》收看偶像剧直播[狗头]】 【磕死我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看恋爱综艺看的这么上头[跪了]】 【还有苏贝贝江复那组也特别甜!!!】 【而且这肯定是真的!!不然总不会亲在一块儿吧?反正我信没有剧本!】 【家人们,我们众筹八块钱给他们结婚吧呜呜呜】 【原地把民政局给他们搬过来好么?!】 众筹八块钱结婚这条评论被网友们赞到很高的位置,时浅渡翻评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拉着宋时泽的手腕调侃道:“你瞧,有网友准备给咱们众筹八块钱领证结婚呢。” 宋时泽轻轻地把手机从那手里抽走了:“时小姐别看这些了,结婚这种事……不能乱说。” 才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就提起结婚……未免也太快了。 结婚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啊。 不过,如果问他是否想和时小姐结婚的话,他真实的回答是“想”吧。 非常的想,强烈的冲动。 像是个陷入热恋的莽撞年轻人,一头热地扎进了去。 理智告诉他,不能在时小姐年纪小时哄骗时小姐做出任何人生决定,而心里的恶魔又在说着邪恶的话,趁时小姐年轻不那么懂事,用婚姻把时小姐跟他绑定在一起…… “唔,我就说说,瞧把你认真的。”时浅渡笑话他。 “我既然比时小姐年长些,就更应该为我们两人,尤其是时小姐负责。” 宋时泽说得很轻,与其说是讲给对方听,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 【呜呜呜我现在越来越能get到宋时泽了!真的是绝世好男人啊[流泪]】 【不得不说时浅渡的眼光是真的好,我酸了[柠檬]】 【明明把大小姐哄骗到手,以后什么资源都不用愁,甚至都不用努力了,他竟然拒绝结婚】 【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喜欢大小姐,所以才会更多为大小姐考虑[大哭]】 【真的是绝美爱情啊呜呜,我真的又相信爱情了!!】 【虽然但是……你们这相处模式,宋时泽你真觉得自己是占主导的“长辈”吗?[狗头]】 宋时泽的性格太温柔太体贴了。 观众们一旦没有了有色眼镜,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好。 别墅大门处响起了一阵开门声,一大早出去采购的四人组回来了。 “啊,泽哥也下来了啊。” 翟俊熙拎着布袋子率先走进来,把袋子放在厨房的台面上,从里面拿出来两个圆滚滚的鸡蛋豆腐,一手一个,走到沙发旁边敲在时浅渡的脑袋上。 “小时子,你看我买了什么?中午给你弄糖醋日本豆腐怎么样?” 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对时浅渡爱吃甜食的喜好了如指掌。 时浅渡白他一眼,回嘴道:“嘁,小翟子就你做那猪食,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嘿,人可是会进步的。”翟俊熙又用鸡蛋豆腐戳了她好几下,嘴上不饶人,“哦,不对,某些人可能炸厨房从五岁炸到二十二吧,啧啧啧。” 宋时泽看着他们的互动,有些不舒服,不想看到时浅渡和其他男人互动。 继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时小姐有其他男性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更何况他们从小就认识,已经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他对时小姐的占有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重了? 他想,时小姐是独立的人、独立的个体呀,又不是他的所有物。 应该尊重时小姐一切正常的社交活动和朋友。 他咬咬唇,让自己把那种不合理的醋意吞回去。 只是他的视线却诡异地黏在时浅渡和翟俊熙的身上,一秒都不肯离开。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呆呆地望着时,他脸上的小表情有多么的委屈和失落。 【他醋了他醋了[狗头]】 【暴言,大小姐和翟总的互动也听好磕的……[狗头]】 【相爱相杀什么的确实很甜啊呜呜】 【但我们双十cp是不可拆的!!!(超大声!)】 【宋时泽的表情好可怜喔,好想rua他[可怜]】 【big胆!竟然敢嘲讽大小姐做饭是炸厨房,拖下去斩了![狗头]】 时浅渡不屑轻哼:“我炸厨房怎么了,谁还没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情吗?” 她拿起茶几上的龙眼就往翟俊熙身上砸去。 身为时管局最优秀的员工,她从头到脚就这么一个不擅长,竟然也有被人追着吐槽的一天,要不是知道翟俊熙就是故意跟她斗嘴,她绝对要锤爆翟俊熙的脑袋。 翟俊熙一伸手就灵活地把龙眼握在了手里,冲时浅渡办了个鬼脸,继续跟她斗嘴:“炸厨房你还好意思说……” “时小姐不需要擅长做饭,有我擅长就可以了。” 一直沉默着的宋时泽突然开口。 这话说得很平和,但细细一咂摸,就能发现话语中显而易见的酸味和护短,好像在说—— 时小姐不会做饭怎么了? 和时小姐住在一起的又不是你。 我会做饭、我不介意时小姐不擅长就好了啊。 关别人什么事嘛。 一句还算温和的话,已经是宋时泽这么多天以来,说的最尖锐的言论了。 以至于嘉宾们全都扭头看过去,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宋时泽一顿,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强势了些? 他抿抿唇,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时小姐需要我的话。” 如果时小姐需要,他会一直在。 直到……时小姐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 说完,他温柔而憧憬的目光望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莫名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时浅渡会对他不喜——他打断了时小姐青梅竹马的话,打断了他们的斗嘴,时小姐会不会觉得不悦呢? 【妈耶,宋时泽这么护短的吗!】 【哈哈哈哈哈他急了[狗头]】 【敢说时小姐,我宋时泽第一个不同意![狗头]】 时浅渡知道宋时泽是个极度温和、不爱争端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这么一句话才更显得难得。 她满意地笑:“当然需要你了,笨蛋。” 宋时泽一喜——时小姐需要他,他还是在某些地方,可以给予时小姐帮助的。 他不是一无是处的人。 他的面容是极其优越的,就是笑容少了些,平日里最多只是嘴角轻轻掀起一点,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 而这次,他的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柔和的笑意,好似万物复苏。 那双清亮狗狗眼里反射的光像是一弯月牙,小钩子似的,勾得人心里发痒。 时浅渡觉得,自己好像时时刻刻都能被这个男人勾/引到。 她咽了咽口水。 真是……秀色可餐。 想看他脸红,想看他喘不过气的样子。 不过,现在就算了。 宋时泽脸红气喘的样子,只能她一个人瞧见。 她才不要跟别人分享呢。 【以我浅薄的恋爱经历来说,我赌一毛大小姐刚才想亲他[狗头]】 【!我也觉得!!大小姐绝壁想把他按沙发上亲!】 【为啥不亲啊呜呜呜,早晨那蜻蜓点水似的根本不够看啊!】 “我真是受不了了,每天吃狗粮就吃饱了。” 林雅安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插嘴,这时候终于逮到了空闲,插了一句。 她真的已经化身cp粉,每天看得不亦乐乎。 翟俊熙立刻接茬:“你都饱了,那我们今天就能少做一点了,整挺好。” 林雅安沉默一秒,暗戳戳瞪了翟俊熙一眼。 看来这位年轻的影帝,不只是跟青梅竹马嘴贱,是跟谁都这么嘴贱啊。 “我们买了不少食材,大家一块看看中午吃什么吧。”田清悦也跟着开口,岔开话题,“阿泽,你看看今天想做什么,我可以帮忙打打下手。” 说真的,她看到时浅渡和宋时泽的互动,心里会有一点点不舒服。 就是那种,明明她才是第一个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人,却因为她自己的不成熟,而把高岭之花推给别人的感觉,有些难受。 “我们今天有事情,你们弄午饭吧。”时浅渡哼声,起身自然而然地牵住宋时泽的手。 “什么事?”翟俊熙挑了挑眉头。 时浅渡答:“我们今天晚上就要比你们早一步进入第二阶段了,要把三楼房间收拾出来一间。” “哈?同居??”翟俊熙声音立刻拔高,“那完了,我家老爷子要骂死我了!” 翟俊熙的父亲翟灏,从他们小时候开始就喜欢时浅渡,年纪越大就越希望时浅渡能成为自家儿媳妇,三天两头催翟俊熙使劲儿追追人家小姑娘。 《心跳计划》这个综艺,正是家里老爷子逼着他主动参加的。 他从前确实喜欢过时浅渡一段时间,在上学时还很幼稚地用“欺负人”的方式表达过好感,可惜这位大小姐压根儿就不是普通人,不但没被欺负,还狠狠地报复回去,把他弄得鼻青脸肿。 久而久之,看看时浅渡每天就知道学习工作、一副恋爱雨我无瓜的样子,他也就明白人家从来对自己没什么意思了。 有一阵他也看着镜子想不通,就他这么俊的一张脸,怎么会有小姑娘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呢? 他一度觉得,时浅渡一定是个不看脸而注意内在的人…… 不对,他也很有内在的好不好! 现在看到宋时泽年过三十却精致得过分的脸……他忽然就明白了,时浅渡不是不看脸,她只是看过太多娱乐圈里的帅哥,所以把要求拔得更高了而已。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宋时泽的脸确实比他略胜一筹,不愧对于曾经的“神颜”称号。 【哦对,我之前是吃到瓜,说翟导一直很喜欢大小姐……】 【哈哈哈哈哈破案了,翟俊熙这是被翟导逼着来追媳妇的啊[狗头]】 【看出来了,翟总其实没有要拆散大小姐和泽哥的意思】 【不拆cp就好,不用跟翟总粉丝对骂了[狗头]】 时浅渡拉着宋时泽就走,田清悦看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 时浅渡跟宋时泽一起,率先选了一个最大的房间,在门口挂上了门牌。房间里还什么家具都没有,他们又一起到隔壁仓库去挑选家具。 大到床铺、桌子、椅子,小到靠枕、衣架都可以自行选择,更有一种“布置自家”的感觉。 他们在仓库中选了一个多小时,在节目组提供的小本本上写下自己需要的家具编号,全部选择好后交给节目组。 节目组提前雇佣了临时工,帮助他们把大小家具全部搬到三楼的房间中。 没过多久,空荡荡的房间就变得满满当当的。 然而,时浅渡看着被临时工搬进房间的沙发时,表情变得微妙。 那是个可以供一个成年人躺在上面睡觉的沙发床,在仓库时,宋时泽就想选这个沙发放在房间里,被时浅渡拒绝了,时浅渡选的是个懒人沙发。 “你在把单子交给节目组之前,偷偷把这个编号填上了?”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宋时泽。 宋时泽顿时感觉背脊一凉,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温声解释道:“节目组规定cp两人要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却没有说一定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想,我这么快就和时小姐……睡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冒犯,所以就把这个加上了。” 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要跟时小姐共同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就算睡前有意识地避开、不冒犯时小姐,夜里如果不老实,第二天可能还会纠缠到一起去……想想就觉得,似乎不太好。 私下里可能还稍微能接受一点点,但这是综艺直播,是播给所有人看的。 他一个年岁不小的人也不必要什么脸面了,可时小姐不一样。 现在的大环境依然是对女性不那么友好,如果让全国观众们都看过,他们睡在了一起,等他们以后分手了,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些人会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攻击时小姐。 他不希望时小姐会受到半点伤害。 “所以你没有跟我商量,背着我,擅自做了决定。” 时浅渡语气不善,她一向不喜欢有人违拗自己,尤其是阴奉阳违。 就算对方是“为她好”,也不行。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双眼微眯。 宋时泽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入肚腹似的。 他害怕又害羞。 肩膀“砰”的一声靠在了紧闭的门上,他已经退无可退。 时浅渡抬手按在门上,把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男人桎梏在狭小的空间里。 她微微仰头,懒洋洋地笑:“你说,我怎么惩罚你呢?”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没过两秒,脚步声停在他们房间的门前。 有人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温婉好听的女声传来。 “阿泽,你在么?我用了mini date的机会,想和你聊一聊。” 是田清悦。 mini date是节目组的一个小规则,每位嘉宾都有一次使用的机会,可以邀请一位嘉宾与自己进行一次小约会,被邀请的嘉宾不能拒绝。 听到这么个邀请,宋时泽的眼皮跳了跳。 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下一秒,时浅渡仰头,堵住了他的唇。 炙热的气息包裹了他。 一门之隔的门外,田清悦还在说话,声音传来,好似在他耳畔。 而房间内,他被喜欢的女孩强势地按在门上亲吻。 强烈的刺激和羞耻感猛然漫上心头,他身子一软,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明明不想发出声音叫人知道房间里的事情,背脊却在门上一晃,发出声响。 喉咙里抑制不住地滑出喘息:“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1 00:00:00~2022-01-12 00:4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5429729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柒.、鵺狩 20瓶;流氓兔、湉湉.、54297290、温临 10瓶;一条小小小、咸鱼奈奈子 5瓶;我要小奶狗 2瓶;71100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过气偶像13 第八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紧张感与羞耻感, 随着空气的胶着和流逝,一点点地从头脑中挤压出去。 宋时泽把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女孩身上,他双臂不自觉地圈上时浅渡的腰,双眼瞌着, 卷而翘的睫毛在轻轻地颤抖, 逐渐湿润。 “唔……” 他又有些, 喘不过气了。 时小姐…… 时浅渡适时地松开唇, 一抬眼便见到宋时泽长着红润亮泽的唇, 眼里水雾浮现,眼尾、脸颊全都晕染着漂亮的粉红色, 急促地喘着气。 那双漂亮的的狗狗眼泛着迷茫,有些呆呆的,又像是……陷入在情/欲中无法自拔。 真是一幅十足诱人的画面。 时浅渡轻笑一声,在温软的唇畔又啄了一下,压着嗓子埋在他耳畔说道:“宋时泽,你是我的。” 那一刻, 宋时泽察觉到了强烈的占有欲。 他有一种,自己永远也逃不出对方手掌心的感觉,就好像现在两人的状态,他被时小姐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无法动弹、无法逃离。 可他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享受。 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只属于彼此的, 时小姐是绝对迷恋他的。 不管是迷恋他的容貌也好,还是迷恋他的乖顺听话也好,又或者是迷恋这种把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掌握在股掌之间的感觉也好,时小姐是实实在在的、喜欢过他这样一个人的。 “嗯, 我不会……背叛时小姐的。” 他气息还有些不稳,嗓子哑的厉害。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松开了撑在木门上的手:“你去吧,早些回来。” “好。” 宋时泽应声,离开之前定定地望着时浅渡的唇半晌。 他心里有些痒,很想俯身亲吻一下。 但最终还是没有主动迈出这一步,他把略微凌乱的衣服整理好,这才出门。 “时小姐,嗯……等我回来。” 他唇角往上翘了翘,眼睛亮晶晶的,十分依恋。 【我死了我死了!宋时泽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靠他们为什么在门口亲啊,摄像机一点不给力,只能看到大小姐的后脑勺!!】 【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强烈建议他们以后演一部电影,然后给我从头亲到尾[狗头]】 【大小姐好撩啊呜呜呜,这占有欲真的很好磕了![大哭]】 房间门外,田清悦使用mini date可是个大事件,甚至很特殊地让摄影师进行了跟拍。 很快的,直播画面中出现了宋时泽的身影。 男人眼眶发红,好像还带着未能褪去的水雾,红润微肿的唇更是摆明了刚才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清悦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视线在宋时泽的眼睛和嘴唇上来回扫了好几眼。 良好的演员素养让她保持着仪态,笑道:“阿泽,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宋时泽温和地应声:“好。” 【妈耶……刚才一看就亲得很激烈,嘴唇立刻就肿了呢[狗头]】 【田清悦真行,泽哥和大小姐明显已经成了啊!她怎么还来找!还用了mini date!】 【现在是犹豫期,为什么不能再争取一下?!】 【犹豫期其他嘉宾是完全符合游戏规则的,田田这么做怎么不行了?】 【yue了,希望你男朋友在没跟你结婚时被人抢走,还被对方说反正没结婚符合规则[吐了]】 【你们!!!就不能相信泽哥吗!!】 弹幕里,观众们都快吵起来,而两位当事人之间的气氛却不算僵。 两人路程上话不多,到了一家很僻静的咖啡馆二楼单间后,两杯美式很快就上了桌。 “有些话我想跟阿泽单独说,你们可不可以……” 田清悦冲着摄影小哥做了个“请出门”的手势。 陈年旧事了,她觉得没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或者说以这种事情炒热度。 摄影小哥有些不知所措:“这……” 宋时泽很礼貌地接话道:“我们很快就能谈完,就尊重田小姐的意思吧,导演应该也不会介意、不会为难你的。” 摄影小哥犹豫片刻,点点头,退出了包间。 不过他也没闲着,还是把这里的情况给导演打了个报告。 【凭什么田清悦说不录就能不录?mini date竟然还能有不录的那一天!】 【估计是涉及到以前的私事了吧,可能泽哥也不想旧事重提】 【宋时泽你给我意志坚定啊!!!】 【凑,好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要聊什么啊!】 【盲猜他俩从前在一起过[狗头]】 单间中。 两人相对无言。 田清悦手指轻轻转动着咖啡杯,视线落在黑色的咖啡上。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那时……是幼稚了些,对你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当初,她还只是个差点二十岁的小姑娘,心态稚嫩娇气,更渴望能有一个强大的、完美的男朋友来保护自己,而没有能力去包容别人、理解别人,比起发现别人的好,更容易发现坏的。 所以在靠着一腔热诚,把眼前人追到手后,很快就发现,在她眼中那么“完美”的男人竟然跟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一点小事都会被她无限放大。 相处一段时间后,不由得特别失望,落差感很大。 十年过去了,她没有步入婚姻,但也经历了几次恋情。 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情,她的内心逐渐强大逐渐成熟,也逐渐有了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别人宠着自己的小女孩。 她觉得自己年轻时确实有些可笑。 因为那根本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自己内心中造神,创造一个完美无缺的偶像。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但没有忘掉宋时泽,反而会时常想到那个敏感脆弱又温柔善良的男人。 想到过去那些事情,她会觉得内疚,也会觉得遗憾。 放到现在,她成熟强大了之后,愈发能明白宋时泽的好,也想要保护他。 看到宋时泽被曾经的公司那么对待,她想过要帮忙——提议让她的经纪公司把宋时泽的经纪约拿下,可惜公司觉得违约金实在太重,没能成功。 此番会来《心跳计划》,是她主动加盟的。 坦白地讲,她确实有再续前缘的意思。 只是她没有想到,时浅渡和宋时泽是真的,她一直以为是两人演出来的。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很久了。”宋时泽抬起咖啡浅饮了一小口,苦的。 田清悦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大大方方道歉道:“是我当时太不成熟了,我对那时的话,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接受。” 宋时泽一怔,因为一句道歉,深埋在心底的小结突然释怀了不少。 他张张口,继而弯弯唇角:“我接受。” 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春风化雨一般,润泽人心。 田清悦望着他的笑颜,晃了一秒的神。 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有些紧张地喝了口咖啡润润嗓子。 “相信你和时小姐都能看得出来,我这次来节目,确实有希望和你重新在一起的意思。” 说完,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尽管看得出来,宋时泽和时浅渡关系是真的很好,她渐渐感觉到希望渺茫,但,既然来了这一趟,还是要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表达出来。 就算被拒绝也无所谓,能够了却一桩心事,也是来值了。 面对很直白的告白,宋时泽顿了顿,脸不红心不跳地看向田清悦,缓声说道:“我……很喜欢时小姐,和她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开心,所以,很抱歉。” 田清悦看出来了,宋时泽大概是陷进去了,提到“时小姐”三个字,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果然啊,被拒绝了。 说起来,能从宋时泽嘴里听到“喜欢”二字,真是难得。 她从前追了这人那么久,也从来没能听到这么一句。 她挺大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竟是有些想哭。 如果她能等到成熟一点,再遇见宋时泽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等她成熟了,还会有那样的一腔热诚去跟在宋时泽面前死缠烂打么? 无论是什么时候相遇,或许他们都注定不会有结果。 想通了这一点,才是最让人感到悲哀的吧。 还真是……羡慕时浅渡啊。 年纪不大,却比同龄人成熟,能让宋时泽这样的人那么快地陷入了爱情。 她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用杯口挡住了有些发酸的双眼。 把杯子放回桌上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答案,不过,想说就说了,也算是了结心事了。”她强撑着笑道,语气已经没有刻意地暧昧,而是像朋友一样,随便地聊天,“不过,不是我非要说不好听的,而是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娱乐公司,老板让自家女儿跟艺人在一起的……寥寥无几。” 甚至都不能说是寥寥无几,是根本就不存在。 更何况他们两人年龄差不小,不是说年龄差大就一定不能走到最后,而是说,年龄差太大,很难走到最后、也很难被家人所接受。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看似温柔包容,实际上心里敏感脆弱得很,表面的不介意,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内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现在陷得这么深,若以后分手…… 她难以想象,男人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嗯……我知道。”宋时泽嘴角翘了翘,笑得温和又眷恋,“我想,就享受当下吧。” “……” 田清悦喝净了杯中的咖啡,起身离开座位。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还是祝福你们,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离开了单间。 宋时泽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在脸上。 嘴唇有些颤。 他知道啊。 他全都知道。 可他喜欢时小姐,他想和时小姐相处,甚至于午夜梦回,都是时小姐的影子。 所以明知可能不会有结果,还是一脚踏了进去,放纵自己沉沦。 他好希望好希望,自己能永远和时小姐在一起啊…… 眼眶里有水花在打转。 他胡乱拨通了时浅渡的电话,又在接通的那一瞬间挂断。 忍不住低声地啜泣。 片刻,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拿纸巾擦净眼角的泪痕。 不行,不能在时小姐面前低落、优柔寡断。 不能有负面的情绪。 会让时小姐不开心的。 门外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出来,便敲了敲门:“宋老师,您需要帮忙吗?” “啊,我没事。”宋时泽应声,“稍等一下,谢谢。” 他说得温和有礼,掩盖了所有痛苦。 …… 宋时泽回到别墅时,时浅渡已经把房间收拾得大差不大。 床铺、沙发、桌椅摆放的位置恰到好处。 时浅渡正懒洋洋地坐在飘窗旁晒太阳,听见声音,慢条斯理地扭过头:“聊妥了?” “嗯,时小姐放心。”宋时泽看着房间中的摆设,有些惊讶,“这些,都是时小姐自己弄的吗?” 桌子椅子好说,可沙发跟床铺都是很沉的,之前临时工帮他们搬运时,都是两三个人一起,才能把这些稳稳当当地抬起来。 【哈哈哈哈哈泽哥果然很惊讶】 【宋时泽这么淡定的人,把惊讶写在脸上那就是真的和惊讶了[狗头]】 【别说他了,我看见大小姐单手掀起沙发也吓一跳啊哈哈】 【以前总有人骂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太娇气,其实人家只是不想显露实力罢了[狗头]】 【让我看看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狗头]】 直播间里蹲守了一个小时的观众们,可是亲眼看着时浅渡毫不费力且动作优雅地搬床搬沙发,冲击力比宋时泽看见的大多了。 “嗯,可不是么。”时浅渡靠着软乎乎的抱枕,怀里也抱着一个,“可累了。” 她指指自己纤瘦的腰身:“给我揉揉。” 其实她根本就不累,她只是想调戏宋时泽罢了。 这具身体一看就是经常锻炼,小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漂亮得很。 再加上她自己一直无处施展的实力,搬点家具还不是简单的很。 宋时泽的视线略过时浅渡的腰,老脸蓦的一红。 “时小姐,这样的玩笑还是少说比较好。” 时浅渡就知道他会是这么个反应,不由得打趣道:“你这还不是老头呢,怎么就这么无趣和古板呢?” 男人啊,装正经的多,真正经的少。 尤其是面对喜欢的女孩,有几个能那么一本正经? 偏偏宋时泽这人,是真的正经。 他太温柔、太善良、太喜欢为别人着想了,对喜欢的人就更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思虑周全地、全心全意地为对方考虑,不忍心做出一点可能会造成伤害的事情。 眼见着宋时泽就要对她的话信以为真,时浅渡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望着他的眼睛——她很敏锐地发现,眼里有一点儿不显眼的红血丝。 她问得直白:“你是不是哭过了?” 啊,时小姐怎么会知道? 宋时泽心里惊呼,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没有,时小姐想多了。” 这个人在强撑,时浅渡看出来了。 许是原生家庭的原因,宋时泽太缺乏安全感了,但安全感这个事情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慢慢陪着他,用行动告诉他,大概胜过千言万语吧。 她撇撇唇,故意说得不怀好意:“那真是可惜,我觉得你哭起来的样子……肯定特别好看,尤其是有生理性眼泪聚在眼眶里的时候。” “……!” 时小姐在说什么呀…… 宋时泽莫名就想到了他离开别墅赴约mini date之前的那个吻。 他被亲吻地无法喘息,身上燥热,眼眶发酸。 那时候,好像确实有点……唔,想要流泪的感觉。 眼见着宋时泽的耳朵越来越红,时浅渡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不正经地朗声笑起来,圈住宋时泽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 宋时泽的身材很好,可以说是完美,腰上绷着劲儿的时候肌肉分明,软下来时细腰抱起来异常舒服。 “来看看,咱们看个电影,你想看什么?” 她一偏头,就能咬着宋时泽的耳朵说话,亲密无间。 “时小姐喜欢鬼片,就看鬼片吧。” 犹豫期中,导演并没有给嘉宾们安排活动,大家可以在别墅中自由放松。 今天外面温度很高,时浅渡他们两人吃过午饭,便没有出去溜达,而是在房间中窝了一天。 看看电影读读书,小日子过得十分温馨。 时浅渡又翻了几个剧本,很快太阳降落,一天就过去了。 时浅渡率先洗漱完毕,抱着平板电脑上了床,半倚半靠在墙上。 她掀起眼皮看着明显在故意磨蹭时间的某人,懒散地笑了起来,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像是表情包一样冲他笑道:“快去洗漱,我等你。” “……好,我马上。” 宋时泽明知怎么都躲不过去这个坎,终于放弃抵抗,来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他脸色平静,看似不太紧张。 可他走路都有那么一丢丢顺拐。 今天上午他订的沙发,时小姐并没有让人抬回去,而是放在了房间里,所以,他是不是应该睡沙发呢? 可上午时小姐看起来很生气,还生气地……吻了他。 他有点脸红。 因为他觉得亲吻不算是惩罚。 虽然被亲得喘不过气,但是……唔,他也很……开心啊。 他享受时小姐的吻,乐在其中。 所以,既然会吻他,那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呢? 亲吻是惩罚,还是奖励呢? 宋时泽一边刷牙一边自我纠结,很快把自己都绕了进去。 洗漱后,他又洗了个澡,用了比平时更多的洗发液和沐浴露,把自己身上每一处都洗得干干净净才算结束。 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味道,让时小姐觉得不舒服啊。 仔仔细细地擦净身子,吹干头发,他确认自己从上到下全都接近完美之后,这才有些害羞的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他走路的姿势都是显而易见的乖巧。 忍着羞意看向床铺,本想问一问需不需要他去睡沙发,却意外地发现,时浅渡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 视线在沙发和床铺上来回来去地看了好几眼。 时浅渡没有睡在床铺的正中间,而是睡在一侧,旁边空出一大片位置,还多放了一个枕头。 显然,这是希望他去床上一起睡。 不遵从时小姐的意思,时小姐肯定会生气。 生气的话……就会……亲他? 想到这,宋时泽老脸一红。 他最近怎么整天总想着亲亲亲的啊。 犹豫半晌,最终他还是关上灯,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几乎不发出半点声音地爬上了床,生怕吵醒了身边的女孩。 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很紧张,紧张之余,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时小姐说会等他,他还以为两人可以窝在一块儿看个电影或者读会书,所以特意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还吹了头发,结果时小姐自己倒是先睡过去了。 跟他第一次同睡,时小姐就一点也不紧张的么? 好像他对时小姐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宋时泽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片刻,落寞地抿了抿唇。 他翻了个身,望着女孩安静的睡颜。 失落的俊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止都止不住。 时小姐真好看。 时小姐睡着时的样子,比平时看起来乖好多啊。 时小姐的睫毛真长。 时小姐的唇……唔,看起来软软的。 他突然就回忆起过去的几个吻。 唇齿相依。 触感温软而美好。 现在时小姐睡着了,也关着灯,偷偷抱抱时小姐,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反正……反正他们已经亲亲抱抱过很多次了。 就偷偷的,抱一抱。 宋时泽深呼吸了几次,平复自己快要炸掉的心跳,往旁边轻手轻脚地拱了拱,直到手臂碰到了时浅渡的胳膊,他才停下。 接下来,缓缓地翻了半个身子,侧躺在床上,伸出手臂轻轻圈住了女孩的腰。 他没有亲吻嘴唇,而是如同信奉神明一般、小心翼翼地吻在了时浅渡光洁的额头上。 时小姐,我好喜欢你呀。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心中喃呢。 这时,时浅渡的身子不老实地动了动,往旁边一滚,就滚到了他的怀里。 时小姐睡觉真是不老实。 宋时泽无声地笑,正打算轻轻地把人放回去,给她盖好被子,却听见耳旁响起了恶作剧一样的低低笑声:“哎呀,让我看看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有一本《白月光》欢迎收藏!】 陆清许和陈星沐相差9岁。 陆清许受他资助读书时,陈星沐还是被人捧在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 待陆清许获奖回国,被人众星捧月地追逐时,年少成名的陈星沐却跌落到谷底,名声狼藉。 再见面时,两人地位互换。 陈星沐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资助过的小孩,局促地向她伸手,声音清润腼腆:“陆导,您好。” 他还是那么干净,目光清澈,眉宇温柔。 只是比从前多了一丝倦意。 - 陆清许的新片广受业内关注。 陈星沐的经纪人托了不少关系才找到机会,带着陈星沐与陆清许见面,想要在片中争取一个小角色。 聊过天,试了戏。 不料,陆清许却道:“这个角色不适合你。” 陈星沐失落地扯扯唇角,不见岁月痕迹的完美脸庞上,勉强露出礼貌而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陆导。” 那一刻,陆清许很想不管不顾地把男人搂进怀里。 她故作不在意,散漫地淡笑着:“还是男二更适合你。” - 陈星沐极致温柔,也极致自卑。 他总与人保持距离,像含羞草一般,被人一碰就往回缩。 陆清许看他一点点地落入陷阱,贪恋她给予的温柔又惧怕失去,终于在男人耳畔低声地问:“你说我们这样算什么?” 男人手指蜷缩,说着违心的话。 “我很尊敬陆导,也私心把陆导当成妹妹来看。” 陆清许勾住男人的腰,轻吻他的耳垂:“那……哥哥?” 陈星沐喉咙一哽,眉梢眼角全染上绯红。 整个人仿佛溺在水里,失去了力气。 [导演x艺人] [张扬强势x极致温柔] 指南: 1、双初恋/HE/年龄差9/25x34 2、女主渐渐侵蚀男主的世界,互宠,男主异常居家 3、女主小时候受男主资助长大,随心所欲,艺术天才 4、男主一直没有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所以很自卑,有一点讨好型人格 5、我的男主都守男徳 - 感谢在2022-01-12 00:42:32~2022-01-12 23:2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2个;一条小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123瓶;温临 7瓶;云依灵 2瓶;374101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过气偶像14 第八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啊。” 宋时泽因惊讶发出了个喉音, 僵直了身体。 偷亲时小姐被当场抓包,他有些社死,窘迫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却被时浅渡死死地揽住腰,退无可退。 “时小姐, 抱歉, 我……” 时浅渡的夜间视力很好, 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局促的男人, 脸上笑意更甚:“原来是你啊, 哥哥。” 时小姐在……调侃他。 宋时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小姐是故意装睡, 看他的反应,然后捉奸在床。唔……捉奸在床这个词不太对,但又大差不差吧。 他忍下心头的羞赧,反问道:“不然,时小姐还希望是别人不成?” 啧,这个男人也不像刚认识时那么老实内敛了, 竟然开始反击她了。 时浅渡越发觉得他实在可爱:“我可没有这么说哦,你可不要诬陷我。” 她把脸埋在宋时泽的脖颈,轻嗅了嗅。 微甜的焦糖味中,透着一股干燥温暖的木质香气。 干净、内敛、舒适。 宋时泽被她嗅得不好意思,两人就在同一张床上,也没地方可以躲,只能紧抿着唇, 任由着时浅渡埋在他脖颈间呼出温热的气息,弄得他有些痒。 “你好香啊,是……特意把自己洗干净才送到床上来的?” 时浅渡张口,用牙齿在宋时泽的喉结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顿时感觉到喉结一滚。 有点可惜不是白天。 宋时泽的喉结特别性感,吞咽时那么一滚……看得人口干舌燥。 如果是白天,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宋时泽总是很容易就被调戏得脸红,能反击的时候只是个例。 漂亮的喉结上下滚了几翻,对这中亲密的举动喜欢的不得了,一时间呼吸都重了些。 他心说,时小姐说得都是什么狼虎之词啊。 着实太引人遐思。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若是他实在没忍住……脑海中飞速闪过了一些不可说的画面,他还什么都没做,自己就先脸红心跳了。 好吧,无论如何,他不会做出半点会让时小姐觉得后悔的事。 时小姐大概也是摸透了他的性子,才会这样时不时地调戏他一下,给他欢愉也给他痛苦。 唔……时小姐可真是坏啊。 可他偏偏沉浸在时小姐给予他的一切中,不可自拔。 “时小姐如果喜欢这个味道……”宋时泽稳了稳心神,不答时浅渡那句调戏,转移话题道,“我还有一只同款味道的护手霜。” 时浅渡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你这人,笨不笨啊。” 别人谈恋爱,不同的香水味就是个情侣间的情趣,宋时泽倒好,送护手霜这中话,简直跟“你喜欢这个味道就自己涂护手霜闻去吧别闻我”没什么区别。 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在感情里没什么心机,像个憨憨一样纯粹。 本来她还有没说完的调戏话语,被宋时泽这么一打岔,她有点说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大晚上的,共睡一张床上,要是不小心把人撩拨得有感觉了…… 她打一百个赌,宋时泽绝对不愿这么快就碰她,更不好意思跟她在一个房间里自己解决,最后只能自己难熬地憋着,可怜见的。 有点心软,不舍得看宋时泽自己难受。 第一个晚上而已,还是饶过他吧。 时浅渡大发慈悲地没再继续调戏他,颇正经地问道:“对了,你睡觉不会不老实吧。” 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在她睡觉时左动一下右动一下,或者翻个身就把她压住什么的,这样她很容易睡不好觉,睡醒后会觉得累。 时浅渡问的正经,可宋时泽明显想歪了。 他生怕让女孩误会,连忙答:“我绝对不会对时小姐动手动脚的。” “……” 时浅渡沉默了两秒。 “宋时泽。” “嗯。” “我问的是,你睡着了之后会不会总是翻身总是动,这样会降低我的睡眠质量。” 时浅渡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那中揶揄的、调侃的、促狭的,能让熟悉她的人一下子想象到她脸上的表情。 “……” 宋时泽的脸瞬间爆红。 啊……他刚刚想到哪去了? 也是,如果是他想的那个问题,时小姐怎么会这么问出来呢? 他很庆幸此时是夜晚,黑灯瞎火的,掩盖了他的一部分窘迫。 时浅渡见他不说话,实在没忍住调戏他:“我说宋时泽,你是不是特别想对我动手动脚啊?这都能想歪。” “……” 宋时泽无地自容,紧抿着薄唇,还是没说话。 谁会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些亲密的举动呢? 不管男女,恐怕都想。 只不过……男人更容易擦枪走火罢了。 时浅渡撇撇唇,这男人还不说话,不诚实的家伙。 她翻身勾住宋时泽的脖颈:“那我换个问题,你想亲我吗?” 这回,宋时泽犹豫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红着脸:“……嗯。” “那你亲啊。”时浅渡笑得不正经。 宋时泽喉咙滚了滚,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他稍微往前探头,快速在时浅渡的唇畔啄了一下,并没有深入。 正当他要离开时,被人拖住了后脑勺。 时浅渡也没有深入,而是轻轻地吮咬着男人软嫩的唇,像是在品尝。 唔,宋时泽的嘴唇太好亲了。 从后脑勺被人按住,到唇畔的触感离开,宋时泽想象中的吻并没有到来。 他莫名的失落。 还以为……时小姐会又一次吻到他无法喘息呢。 对那中甜蜜的窒息感,他好像有点上瘾。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时浅渡又亲亲他的唇畔。 她翻个身,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支睡眠喷雾,在两人的枕头上分别喷了几下。她知道宋时泽睡眠不好,所以特意搞了这么个喷雾用。 薰衣草精油的味道顿时扩散开,一呼一吸之间沁人心脾。 她搂住宋时泽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晚安。” “嗯,时小姐晚安。” 宋时泽不仅敏感,也很敏锐——时小姐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属于行车途中靠着椅背、大白天倚着沙发都能随时睡着的类型,不可能在晚上需要睡眠喷雾。 所以,这只喷雾应该是为他准备的。 心头泛起暖意,那一点儿失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被这样的小细节甜得睡觉时唇角都是翘着的。 时小姐真是温柔啊。 对他真好。 夏日夜晚,房间里空调开着睡眠模式,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两人盖着薄毯,时浅渡的手臂搭在宋时泽的腰间,两人抱得不紧,并不会觉得热,反而舒适得恰到好处。 宋时泽睡觉挺老实的,甚至时浅渡觉得,他晚上好像几乎没怎么动,睡着了之后恨不得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时浅渡醒来后,自己又眯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因她的动作,宋时泽蹙蹙眉头,也轻微动了动,但是没有醒,侧躺在枕头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下面。 宋时泽没什么攻击性,睡着时更显得安静柔和,纤长卷翘的睫毛使眼睑下面打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视线顺着往下看,便落在那对红润的薄唇上。 这么长脸上,温柔与脆弱共存,那中易碎的氛围感,总是会让时浅渡有一股把他亲哭的冲动。 时浅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开相机,以鼓囊囊的枕头和薄毯为虚化前景,找好角度,一连拍了好几张宋时泽的照片。 在这些照片中选中一张最好看的,她打开了微博。 白天,虽然拉着窗帘,但房间中光线还是蛮充足,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 节目组的摄像头已经光明正大地打开,同步直播着房间中的情况。 【看到我粉的cp真的同居了我竟然真实情感地高兴了,可我还没有男朋友啊可恶!】 【呜呜呜宋时泽睡觉时好乖啊!想揉揉他的头!】 【平时宋时泽不是起床挺早的么,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醒[狗头]】 【大小姐在拍照诶!会不会发微博?!】 【我觉得会发微博!!同志们我要去微博蹲一波了!】 有些直播观众跳转app到微博,一搜果然发现时浅渡发了微博。 时浅渡V:床照[狗头][狗头] 下面的图片角度很好,明明只是在安静的睡觉,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可怜幼小又无助”的感觉,很想把他抱在怀里。 【哇哦,大小姐你还不快亲上去?!】 【泽哥嘴唇有点干了,快帮他舔舔啊![狗头]】 【呜呜呜我好爱,大小姐照顾好他!】 【你们这都是什么狼虎之词?!会说话快给我多说点![狗头]】 【真的不打算领个证嘛……】 Cp粉们闻风赶来,就在此时,很多翟俊熙的粉丝都发现弹出了一条提醒——你关注的@翟俊熙评论了…… 翟俊熙在时浅渡的微博下面连续点赞了好几个cp粉的前排评论,接着自己评论道:你以前给我拍照怎么就拍的那么丑? 一个私下里开朗逗比的艺人,哪能有多少正经粉丝,粉丝也全跟着不正经。 【哈哈哈哈哈笑死,情敌亲自下场可还行[狗头]】 【哥,这回就算大小姐不揍你,我都得替她揍你一回[狗头]】 【别酸了别酸了,哥,你酸味都快飘出来了】 微博刚一发布,就有不少人蜂拥而来,不出十分钟,就有上千条评论。 要知道,时浅渡还不是什么明星,可见他们cp粉以及《心跳计划》的观众群之大。 加上翟俊熙乱掺一脚,热度飙升,没多久#宋时泽床照#就上了热搜。 时浅渡窝在床上刷了半天评论,晾了翟俊熙半天,这才在放下手机之前回他道:一样的手一样的设备,怎么回事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睡在别墅二层的翟俊熙看见消息,立刻一拍大腿就坐了起来。 这话不是损他长得丑呢么?! 他不服,他哪儿丑了? 这边时浅渡撂下手机,滚到宋时泽身边:“起床了。” 她撑着脑袋侧躺着,低头在那对诱人的薄唇上亲了亲。 “太阳都晒屁股了。” 宋时泽蹙蹙眉头,睡眼朦胧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望着眼前放大的人影,感受着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脑子没能立刻转过来。 时小姐又来他的梦里了啊。 又是床上的场景。 在床上亲吻他。 他梦到时小姐时,怎么总是想这些不正经的啊…… 他呆滞了两秒,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喉结翻滚。 感觉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不客气的掐了一把后,大脑逐渐清醒。 ……这次不是梦啊! 宋时泽蓦的睁大双眼,紧张地一下子往后缩了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转红。 啊……天啊,他刚才当着时小姐的面胡乱想了些什么啊。 罪恶感让他不敢看时浅渡的眼睛。 他咬咬下唇,强迫自己淡定地打了个招呼:“早,时小姐。” 时浅渡看他脸上表情的再三转变,就能知道他大概的心情起伏,忍不住轻笑出声。 “七点多了,该起床了,笨蛋。” 她半靠半倚在床上,在宋时泽小鹿般惊慌的眼眸旁亲了亲。 他瞌上的眼皮在轻颤。 宋时泽乖乖地点点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直到洗漱时,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切。 他真的跟时小姐睡了一晚上。 第一晚的同居,竟然就这么……过来了。 被人搂在腰上的触感仿佛还在,他想,他爱这中感觉。 两人洗漱之后,一起到楼下吃早餐。 今天,他们算是起床比较晚的,其他几位嘉宾已经都在楼下。 早餐的香味传入鼻息。 “你们下来了,早啊。”苏贝贝主动打招呼,“今天早晨一刷微博,看到泽哥床照那个热搜,吓我一跳,还以为泽哥又被黑了呢。” 宋时泽一愣。 他重新下载了微博,但至今也没有养成经常刷微博的习惯,只有偶尔想要看看网友对他和时浅渡的评价时,才会上微博去……磕一下自己的糖。 “床、床照?”他磕巴一下,有些慌乱地去看时浅渡的脸。 “慌什么。”时浅渡牵着男人坐在餐桌旁,“又不是不好的。” 听她这么说,宋时泽才放心,便自然而然地开始为她准备餐具,把小盘和筷子放在她面前,又帮盛了一小碗粥。 给时浅渡准备完一切,才开始忙活自己的。 期间,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打开了微博,点进热搜后,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脸。 时小姐竟然偷拍他。 还把他拍得……这么好看。 把他睡觉的照片发到微博上,这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亲密的举动的,是中意他、承认他、并大大方方地把他介绍给大众的意思。 就算不看《心跳计划》、不追cp,也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脸色薄红,唇角掀起欢喜的笑。 好开心。 心里好像在冒着粉红泡泡。 翟俊熙吃了口早饭,不爽地说道:“小时子,你今天就太过分了,竟然敢嘲讽我长的丑,我长的丑吗?” 时浅渡白他一眼:“我哪说你丑了,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丑好不好。” “我……”翟俊熙被噎得不知道怎么答,用胳膊肘戳了下身边的林雅安,“雅安你说说,是不是她的错?” 林雅安跟荆立轩拆cp后,就只能跟他组cp了,他仗着这是自己未来cp,便开始拉救兵。 不过他这盘算是打错了。 林雅安不但没帮他,还暗戳戳地学着时浅渡白他一眼。 她表面保持着文文静静的样子:“我觉得浅渡说的没毛病啊。” 翟俊熙这个人,回复浅渡微博时竟然用了她“整个一个大无语”的表情包,获得了网友粉丝一致的“哈哈哈哈哈”“翟总5G冲浪”的回复。 就这还想让她有什么好脸色?? 呵,他在想peach。 翟俊熙一秒听出林雅安对他的不满,并且很快纳闷过来,贱嗖嗖地凑过去道:“我说,你是不是因为我用你的表情包所以不高兴了啊?别不高兴嘛……” 就在林雅安和所有观众一样,以为他要道歉的时候,他继续开口:“你那组表情包实在是太好用了,我都找不到代替品,实在没办法嘛。” 林雅安:…… 顶流都用她的表情包,还说没有代替品……肯定又要上热搜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脸上的笑容莫名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雅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恭喜翟总贺喜翟总,彻底把雅安宝贝得罪了[狗头]】 【雅安牌表情包,顶流认证[狗头]】 【麻蛋,终于知道翟总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了,要我我恨不得给他一榔头[笑死]】 【噗哈哈哈哈,我觉得他俩莫名有点cp感,粉丝别打我】 餐桌上,嘉宾们的气氛还不错,吵吵闹闹地聊着天。 苏贝贝也微妙地察觉到林雅安和翟俊熙之间的cp感,有意无意地帮他俩创造话题;而荆立轩则一直给田清悦献殷勤,他在圈里打拼太多年了,演戏在线,就是出不了头,他实在太想火了,这个节目现在的热度高到离谱,田清悦也是从前他没法接触到的人物,是他这么多年最好的机会了。 宋时泽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太说话。 他看见了时浅渡微博下面,跟翟俊熙的互动——他们看起来那么相熟,时小姐以前也为翟俊熙这样英俊帅气、年轻力胜、性格有趣的男人拍过照片。 说不吃醋是假的。 他觉得都能闻见自己身边的酸味了。 一顿饭还没吃完,节目组导演突然来到了别墅中,身边还跟着一个衣着板正的男人。 宋时泽很快就认出了,男人正是他还未谋面的新经纪人大飞。 他们在微信上聊过一些,由于一直在录制《心跳计划》,便还没见过面。 “泽哥你们吃完了吗?”导演问,“经纪人有事找你。” 宋时泽抽出纸巾擦擦嘴,起身来到大飞面前伸出右手:“你好。” “你好,我是大飞,你应该能认出来吧。”大飞挺爱笑,露出一口白牙,“是这样,今天傍晚有个街舞综艺要进行决赛直播,有段设置的是嘉宾battle炒热场子,有个嘉宾临时腿伤了,公司就跟那边争取了名额,你去那边露个面。” 那挡街舞综艺近期大爆,热度相当高,说实在的,比他们的《心跳计划》热度更高,每次新一期更新,必然霸占数条热搜。 跳舞跟谈恋爱不同,可以很好地展现业务能力。 宋时泽明白,这是公司给他争取的一个绝佳机会。 他点头,面带感激:“谢谢,那我们现在动身过去么?” 大飞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看时间的安排:“对,现在就要过去,那边录制不在帝都,咱们现在飞过去,下午先跟那边导演组碰一下,走走位置才彩排,接着开始妆发,妆发完差不多热热身就要准备录制了,时间还挺紧张的。” 他望一眼时浅渡,用打趣的语调道:“大小姐也可以一块过去,两边录制都不耽误。” 【妈耶,今天是能看到泽哥跳舞了么!!!太久没看到过了!!】 【十年老粉激动出鸡叫!这资源,时艺也太好了吧!】 【一把子期待了!大小姐好像也没有看过宋时泽现场跳舞吧?】 【啊啊啊突然不想上班了怎么办?】 直播间的观众、尤其是老粉纷纷尖叫不止,坐等晚上的直播。 时浅渡、宋时泽两人便跟着大飞一起,坐上了公司的商务车一路直达机场。 他们时间比较紧迫,宋时泽是唱跳偶像出身,但已经好几年没有被安排唱跳相关工作了,略有些生疏,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些近期的舞蹈视频,又听了些节奏强劲的舞曲找找感觉。 “时小姐,我可能要多看看视频……” 宋时泽的狗狗眼里有些歉意。 时浅渡摆摆手,没在意:“没事,你该看看你的,我也看看剧本,又不是小孩子,非要时时刻刻腻在一块。” 宋时泽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 他确实是很想很想,和时小姐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看来时小姐不喜欢这样…… 老男人谈恋爱确实是就像老房子着火,不可救药。 自从他喜欢上时小姐后,几乎每分每秒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时小姐身上,恨不得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一样天天呆在一块,生活中只有彼此,共同分享彼此的快乐。 从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谈恋爱也会像是网友们所说的“恋爱脑”一样痴迷。 不过,时小姐看起来,就比他淡定多了。 明明他才是年龄更大、更应该成熟的那个人啊。 他有些失落。 失落之余,又想起了时浅渡微博下面跟翟俊熙的互动。 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难过。 他很想和时小姐说,以后不要在给别的男人拍照片好不好? 可时小姐或许会觉得他管的太多了。 拍个照片而已,说到底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一行人到了街舞综艺的决赛录制场地后,宋时泽就繁忙起来,没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先是跟导演组碰了下具体需要呈现的效果、了解了其他几位嘉宾,接着又跟嘉宾们简单见了面,彩了排,紧锣密鼓地去化妆间妆发。 节目组的嘉宾们公用一间化妆间,面积不算大,人员纷杂,稍微有点挤。 时浅渡就没过去,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休息。 宋时泽妆发结束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直播马上就要开始,节目组各部门进行着最后的确认和调试。 他走出化妆间,迎面碰到了两个刚妆发完的节目选手。 “泽哥?!我靠、我的妈呀……”男孩一愣,继而激动地直用手捂嘴,回头去看自己的朋友,脸上几乎笑到变形,“啊啊泽哥真的来了,我下午听说还以为是假的呢……” “别笑了,形象,形象。”他朋友连忙提醒他,又跟宋时泽打了招呼,“泽哥,那个……他就是太激动了,小时候他学跳舞就是因为觉得你跳舞太帅了。” “真的,偶像,你跳过的舞我都扒过,真的太喜欢了!” 男孩说的语无伦次,说着说着都要哭了,大概是受宋时泽影响真的很大。 “我的天,我竟然能看泽哥现场,还跟泽哥同台!” 街舞圈和娱乐圈有代沟,宋时泽当年跳舞实力没话说,在街舞圈也非常有名,他们又不会过多关注娱乐圈里的是是非非,即便是宋时泽被黑的时候,也很少有人对宋时泽那么不满。 男孩现在也不过十**岁年纪,宋时泽最火、舞台最多的时候,他也就十一二岁,没机会也没钱去追现场,现在能以选手身份看偶像的舞台,他要乐疯了。 这可是追星成功了诶!! 宋时泽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过正式的舞台了,没想到还有粉丝这么喜欢自己,还是因为自己而选择舞蹈,他受宠若惊。 “谢谢你一直喜欢我的舞台,我以为……没有人记得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你今天的决赛也加油。” “怎么会没人记得!!今天泽哥肯定炸翻全场!”男孩握拳,没有耽误他太长时间,“泽哥后面还有事吧,我就不堵着你了,我今天会加油的!” 宋时泽礼貌地点点头,和自己的粉丝分开,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嘉宾候场室。 他离开后,男孩才突然一拍脑门:“我靠!没要合照!!” 【泽哥自信啊!!我现在还经常看你以前的舞台!】 【推荐新粉去b站考古,你会感谢我的】 【宋时泽舞台上简直炸裂,跟平时的气场都很不同!!】 【泽哥加油!今晚稳住!】 《心跳计划》直播间中,很多老粉都被那个男孩勾起了以前的回忆,弹幕里不是安利宋时泽以前的舞台,就是期待今晚的表演。 “妆发好了?”时浅渡正在候场室玩手机。 她抬眼瞥见宋时泽,冲他招招手。 宋时泽立刻走过去,把手放在了时浅渡的手心。 他主动把开心的事分享,温和的声线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开心:“时小姐,刚才我遇到一个喜欢我舞台的粉丝,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不会有人再记得我的舞台了,忽然就……很开心。” 这男人,真是容易满足。 时浅渡看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身上就透出了很纯粹的开心,反倒更是心疼了。 “当然会有人记得你的舞台,而且今晚之后,会有更多人去考古你的舞台。” 宋时泽闻言,望着时浅渡的眼眸温柔得快要漾出春水。 一个月之前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短短的时间里,在他身上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因为时小姐啊。 都说大恩不言谢,因为一个谢字在这样的恩情下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他会在今晚,用自己的实力,向时小姐道谢。 时浅渡把玩着宋时泽的手指,视线从上看到下。 今天宋时泽穿着一件无袖背心搭配黑色休闲西裤,腰带勾勒出细瘦有力的腰身,宽松款西装上衣将腰线半遮半掩着,更让人有一中想要往里探寻的**。 啧,连她都已经开始期待宋时泽的舞台了。 “今晚……” 她伸手顺着西装缝隙探进去,手指缓缓地隔着薄薄的背心抚过他的腰线。 察觉到男人的小腹微缩,她笑意更甚:“好好表现。” 宋时泽脸色薄红,乖乖地点点头:“嗯,不会让时小姐失望的。” 决赛直播很快就开始了。 马上就要按照流程轮到宋时泽出场,他站起身打算离开,却又折回来停在时浅渡面前:“时小姐,有件事不说,我总是分心。” 他的唇已经被自己咬得红润,看起来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那就直说啊,笨蛋。”时浅渡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我今天一直想说,时小姐以后可不可以……不给其他男人拍照啊?” 宋时泽说完,立刻抿了抿唇。 狗狗眼如有水波地看着时浅渡,有点委屈、有点希冀,看样子是把话憋了很久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我有点小气,时小姐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 小心翼翼的,生怕为时浅渡所不喜。 听听,这个男人说的都是些这么……可爱的话啊! 时浅渡也不管房间里有没有其他嘉宾了,揽住宋时泽的腰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这么酸啊……” 拇指抚过面前红润的唇,暧昧至极。 她不正经地笑,猫在男人耳畔:“要不是有别人在,肯定要尝尝这儿是不是酸的。” “时小姐……!” 宋时泽哑声低呼,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呼吸都粗重了。 脚趾抑制不住地蜷缩。 【看大小姐说的这都是什么狼虎之词[狗头]】 【笑死,宋时泽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 【没想到宋时泽是因为我翟总吃醋了一整天,以翟总的性格来说,应该很得意吧哈哈】 【大小姐太撩了,我一个女的也顶不住啊!】 【泽哥快来看,这里有女人想跟你抢大小姐啦[狗头]】 时浅渡被他的反应愉悦到,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终于松开了他的腰:“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对其他人没兴趣。” 宋时泽开心了。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春风化雨,冰雪消融。 潋滟着粼粼波光。 十年之前,宋时泽确实是顶流巨星一般的存在,业务能力绝对没话说。 他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像是自带光环,锐利的眼神、干脆的动作、完美卡在节拍上的舞蹈,无论哪一个都能让观众忘掉其他人的存在,眼中只剩下他一人。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都动人心魄。 “嗷嗷嗷宋时泽再来一个!” “泽哥牛逼!” “再来一个!泽哥掰他!” 现场观众们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证实着宋时泽的舞台有多么令人惊艳。 就连比赛选手们,都忍不住在候场室大声呼喊。 “草,泽哥这么多年不跳舞,还是这么牛逼啊。” “姜还是老的辣,六六六。” “不愧是我偶像啊啊,现场太炸了!” 在嘉宾秀的battle中,宋时泽一共跳了三轮。 如果说前两轮的hiphp和Ppping已经引燃全场,那么最后一轮,直接爆炸了。 DJ给他来了首很魅的音乐,更准确地说,是骚气。 跟着这样的音乐即兴不是很容易,粉丝都为他捏了把汗。 谁想到,他直接在舞台上跳起了爵士。 敞开的西装之下,腰臀跟着节拍扭动,劲瘦有力的细腰若隐若现。 他随着音乐转过身,背对观众,回头一瞥。 眼皮往上掀起,露出温柔如水的眼眸,欲得恰到好处,看得人心神荡漾。 宽松的休闲西装顺着肩膀往下滑落,直致完全滑落,露出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 【嗷嗷嗷嗷嗷嗷嗷我草了!妈妈问我为什么舔屏!!】 【太涩了太涩了太涩了[花心]】 【男菩萨啊!!这肌肉线条我草!】 【救命!!他扭的为什么这么好看!!】 【这个腰我的妈,我人没了!】 【我好了,提裤子(bushi)大小姐别打我】 【噗哈哈哈哈快看大小姐的表情】 【big胆!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这么骚气![狗头]】 弹幕量在宋时泽跳爵士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现场台下的观众更是喊破了嗓子,整个决赛的舞台场馆中,尖叫声震天响。 时浅渡看着屏幕中的转播,眼眸微暗。 视线被黏在男人灵活的腰肢上,移都移不开。 转播时偶尔会给到观众几个镜头,她得清清楚楚,台下数不清的少男少女疯狂地张嘴尖叫,显而易见的兴奋。 好像要把台上跳舞的男人给吃了。 时浅渡很不爽。 非常不爽。 所以她一看到宋时泽跳完,就立刻离开了候场室,出去堵宋时泽。 宋时泽迎面见到时浅渡,眼里亮了一点儿。 “时小姐。”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我刚才的舞台,你觉得怎么样?” 他对自己今天的发挥,还是很满意的。 所以很想……听到时小姐的夸奖。 时浅渡拉着他的手腕,就把人怼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她双手按在宋时泽腰两侧后面的墙上,语气不悦:“得到了我的保证,就是为了安心地上去扭啊?” “时小姐……” 宋时泽靠在墙上,冰凉的温度传来,让他冷静了很多。 他忽然意识到,时小姐这是……吃醋了。 那股摆在明处的占有欲让他心尖都在轻颤。 “我以后,只给时小姐跳爵士。” 他跳了三轮很累,说话时还在轻喘。 时浅渡扬扬眉头,不爽感褪去了大半。 这么乖啊…… 她恶劣的小心思涌了上来,唇角的笑意有点坏。 白净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滑落到男人的腰上。 “我喜欢你跳爵士,现在扭扭看?” “……!” 宋时泽老脸一红,快速眨了眨发烫的眼睛。 现在的话……他视线扫了一圈。 没有别人。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 反正、反正只是跳舞。 在时浅渡的注视下,宋时泽白皙的面容下透出诱人的粉红,随着前台传来的音乐声,很有节奏地扭动着细瘦的腰,灵活、柔韧……似勾似引。 他明明扭得那么欲,表情却羞涩不安,狗狗眼里氤氲着薄雾。 时浅渡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之下,男人的腰温度高得发烫。 肌肉一扭一动的纹理变化都那么清晰。 她的喉咙滚了滚,嗓子里发干。 要命了,真想此时此刻就把人就地正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凌晨写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中午才醒(苦涩 可能是最近几个月连载期天天对着电脑,眼睛见光就流泪,写的有点慢呜呜 为了弥补等久了的宝贝们,我多更了几千! 感谢在2022-01-12 23:21:03~2022-01-14 23: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2个;我要小奶狗、鵺狩、一条小小小、31828932、霁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锅 53瓶;雅六色 30瓶;琰羲 20瓶;流氓兔 10瓶;一条小小小、顾茶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过气偶像15 第八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比勾引更致命的, 是“欲迎还拒”。 就比如此时,宋时泽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扭动着腰身,眼里却害臊地不敢直视眼前的女孩, 牙齿咬住下唇,那难为情的样子,更让人……唔。 时浅渡被他这眼神勾得心痒。 真不知道, 宋时泽是不是有意露出这种表情的。 要是故意的……还真是小看他了。 贴在宋时泽腰上的手缓缓上滑。 拇指若即若离地划过那一点。 剧烈运动后本来就会有些反应, 这么一碰, 宋时泽立刻停下了动作, 往后一缩,抓住了时浅渡的手。 “时小姐, 你别……” 他低声轻喘, 不只是运动过量还是什么别的。 他想, 时小姐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宋时泽, 你知不知道, 你这种表情很想让我……”时浅渡的食指中指模仿着走路的样子,一点点从男人腰上往上爬, 最后抚上他的喉结,“把你就地正法?” 宋时泽随着她的动作仰起头,呼吸困难。 他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时小姐,这种话不能乱说, 嗯……” 他努力保持着心底的底线,摆出自己最正经的模样。 薄唇紧紧抿着, 下颚线流畅漂亮得像是后天的。 在不希望时小姐草率做出“很可能会后悔”的决定的同时, 他内心是窃喜的。 自己的身体与面容对时小姐有着很深的吸引…… 真好啊。 时小姐能为他着迷。 好像有些自豪,宋时泽无意识地使手臂绷着劲儿,手掌撑在背后的墙壁上, 漂亮的肌肉线条搭配上女孩都羡慕无比的冷白皮,像是古希腊雕刻家手下绝美的艺术品。 时浅渡确实很馋他这样子。 不过在外撩几下还k,真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确实没不要脸到那个地步。 她呼出一口气,强势地把男人抱在怀里,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块。 “……!” 宋时泽心里惊呼一声。 他刚刚跳完三段舞,身上出了好多汗,恐怕会有些汗味…… 伸手在时浅渡腰上推了推:“时小姐,我流了好多汗。”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时浅渡拍下他的手,不但没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手指在后腰上轻轻地抚。 她威胁似的咬了咬宋时泽的耳垂:“你如果不想让我现在就做点什么……最好别再乱动了。” 唔,现在……还能做什么啊。 宋时泽臊得不再出声。 时小姐年纪还小,或许会有些冲动,他可不能让时小姐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他这么想着,果真老老实实地不动了,右手还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在时浅渡的背脊上,似是安抚。 “人家上场前都保留体力,你还非得再来练两遍。” “嗐,正好多热热身嘛,不然我不放心。” 两个女孩的声音由远到近地传来,渐渐清晰。 下一秒,门把手被人按下。 时浅渡眸光一闪,搂着宋时泽两人一块躲到了窗帘后面——宋时泽现在面色绯红,又纯又欲的样子叫人魂儿都没了,她可不想让别人瞧见。 深蓝色的窗帘晃了晃,又归于平稳。 “没开窗户,有点闷啊。”一个女孩走到床边,几乎贴着窗帘,“开个窗户吧。” 宋时泽听着脚步声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紧张地屏住呼吸。 他睁大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头脑有点窒息。 然而,眼前的女孩却笑嘻嘻地瞧着他,没一点儿正经,甚至还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他差点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他抿着唇,嗔瞪了时浅渡一眼。 心说,时小姐太顽皮了,和小孩子没两样。 躲起来就躲起来,还故意这样对他…… 短发女孩压了压腿,随便聊道:“刚才宋时泽简直太炸了,我都被后面观众的喊声弄得耳朵嗡嗡直响,怀疑他们嗓子都喊破了。” 长发女孩立刻附和:“草真的,他跳爵士的味好正啊,又欲又色气……想嫁呜呜呜。” 时浅渡眯眯双眼,扶在宋时泽腰上的手往下滑,在他的屁股捏了一把。 那眼神像是在说:瞧瞧你,跳爵士勾这么多人。 呜,时小姐竟然…… 宋时泽死咬住唇,免得自己发出声音。 如果被两个选手发现他们正在这么暧昧地抱在一起…… 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可能,他就被自己的羞耻心打败了。 “嫁什么嫁,不行,宋时泽是大小姐的!”短发女孩立刻反驳,还开玩笑似的打了两下自己姐妹,“我不是让你去看《心跳计划》了吗?哇塞巨好看,磕死我了!” “有那么好看么,之前好几个恋综节目,也没见你喜欢这种啊。” “那才能说明这次是真好看啊!”短发女孩继续开口,“真想给他们把民政局当场搬过来,太甜了太般配了真的,我跟你说,我就想在节目直播里看一回他们近距离的kiss,肯定超级超级甜,可惜之前大小姐把他怼门上亲的时候,摄像头在后面,只能看见大小姐后脑勺呜呜好可惜的……” 说起自己正在死命磕的cp,她简直是滔滔不绝。 宋时泽因这位女选手的话,温度贼高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薄唇往上翘了翘,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咬咬唇压下了唇畔的笑意。 大家都觉得他和时小姐很般配呢,甚至是,想让他们结婚。 结婚,无疑是真的爱到极处才会有的选择。 他想,如果他和时小姐的恋爱关系能维持上几年,如果等时小姐逐渐长大、思想更加成熟了以后,依然愿意和他在一起,有跟他结婚的念头…… 那他一定不会有一点儿犹豫。 他的视线扫过近在咫尺的面容。 从眉眼到鼻子到嘴唇……每一处都百看不厌。 刚好是最令他心动的模样。 也是唯一令他心动的模样。 正当宋时泽的思绪飘远,目光有些涣散的时候,眼前的脸缓缓地放大—— 接着,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 宋时泽的思绪瞬间被拉扯回现实。 他睁大着双眼,感受女孩轻轻舐在他的唇瓣上,用唇、用舌、用牙齿,与他进行最亲密的互动。 并不激烈,也不深入。 就是轻轻地亲吻。 温度没有升温,保持在最甜、最舒适的那一度。 外面短发女孩的话继续传入耳中:“我真的好想看他们亲啊……就像想看偶像剧男女主亲亲那种感觉,你能懂不?” 宋时泽羞红了脸。 他没忍住,也在时浅渡唇上轻轻回咬了一下。 羞耻又欢愉。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情动的欢喜。 这一切都是时小姐给予他的。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真的与时小姐分手了,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带给他这种让他甘愿沉沦的体验与心情了。 见宋时泽终于主动了一点点,咬了自己一下,时浅渡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掀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时泽,舔了舔刚才被咬的地方。 宋时泽喉结滚了滚。 完了,他又对时小姐有了那种……不好的想法。 身体不太对劲儿。 他垂下脑袋,轻轻抵在时浅渡肩头上。 双手揽着时浅渡的腰,缓缓地、缓缓地吐了口气。 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两个女孩便打算从这个巨大的练习室离开了。 木门打开的声音已经传来。 就在这时,时浅渡的手机“叮铃”响了一声。 她一看,是大飞的消息。 估计没找到他们,宋时泽的手机又因为跳舞没带在身上,所以给她发来消息了。 两个女孩猛地回头,瞪大的双眼把她们的惊恐表现得明明白白的。 短发女孩声音有点颤:“……是谁在窗帘后面?” 长发女孩也咽了咽口水。 她们俩在房间里胡诌了不少,还有好多都是关于宋时泽和时艺娱乐大小姐的,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还录了音什么的……靠,她们死了,混不下去了。 两人一块往窗帘走去。 宋时泽的表情比她俩好不到哪去。 刚才亲亲好几下,虽然根本不激烈没深入,但是时浅渡特别喜欢吮咬他的嘴唇,不用想,他现在的嘴唇肯定又红又润,明眼人谁不是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这简直就是,社死当场了。 时浅渡拍拍他的手背,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说:“你别动,我出去。” 她掀开门帘,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我是我。” 短发女孩的脸,“轰”一下子红得透彻。 啊啊啊啊啊她死了! 刚才她嘴上突突突地说了好多大小姐和宋时泽的话啊呜呜呜,她是不是没救了! “啊……那个……大小姐,我……” 她有点语无伦次,卡了两秒,才顺利说出话来。 “我对大小姐你们……没有恶意,真的,就是特别喜欢你们……” 时浅渡觉得两个小姑娘也挺可爱,笑道:“我知道,本来我是想出去的,但听见你们聊到我,怕你们不得劲,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那那那……大小姐你不介意我们当面磕你和泽哥cp吗?!” 短发女孩脸上一喜,社死的劲儿一下子过去不少,逐渐变得激动。 反正刚才都说那么多了,还缺她现在这么几句么? 她的一下子就多了:“呜呜你们俩好好啊,那种cp张力太强了,感觉可以照着你们俩的人设去搞个电视剧了,我肯定会全程追!!” “弄成电视剧啊……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时浅渡摸摸下巴。 时艺娱乐的实力雄厚,弄个网剧绰绰有余。 “是吧!华国电视剧里根本就没有你们这种cp模式诶!真的很好磕!”女孩凑到时浅渡身旁,“尤其是大小姐你吃醋把泽哥按在门上的时候,弹幕里都在嗷嗷叫诶,情景复现肯定好看死了。”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的提议。”时浅渡点头,真的有在思考。 两个女孩又跟她寒暄了几句才离开。 时浅渡转身,“刷”地拉开了窗帘。 看到宋时泽的脸时,她笑了:“如果时艺想投拍这么一部网剧,让你主演,你觉得怎么样?” 宋时泽敛敛眉,不那么开心:“可是,时小姐不是演员啊。” 这潜台词未免太明显了—— 我不想和其他女演员搭这样的戏。 时浅渡的心情,立刻愉悦起来。 她揉揉宋时泽的发,低低地笑出声音:“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这么乖的男人,上哪去找啊。 …… 他们的日程安排是当天去当天回,紧赶慢赶地晚上十点多回到了《心跳计划》的别墅中。 除了原本的六位嘉宾,又在今早加入了两个新人,分别是唱作歌手周晨安和知名模特刘珍儿,从今天早晨开始,苏贝贝和江复之外的六人,就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相亲”。 节目组设置这三天时间的犹豫期,除了给初始cp的嘉宾们思考的时间,也是为了让旧嘉宾和新嘉宾们相互熟悉,就像最初综艺刚刚开始时的五天熟悉时间一样。 第三天犹豫的晚上,没有cp的嘉宾就要在熟悉之后,开始新一轮的cp选择。 当然,这些选不选择的,跟时浅渡也没什么关系。 她这几天的任务就是,按时吃宋时泽做的饭、按时把宋时泽按在床上亲几下。 偶尔的,再捉弄捉弄他,欣赏他涨红了一张脸,什么话都说不出的样子。 “今天买了龙利鱼,我可以大显身手了。” 翟俊熙拎着两大袋子食材放在厨房台面上,呼了口气,心道真沉。 他们一行人毕竟大部分都是明星,成群结队地出去买东西太招摇了,几个人一商量,便决定每天两人一组,一块出去采购,大家轮番着来。 林雅安跟翟俊熙一组,开始把自己拿回来的食材往冰箱里放。 同时温声开口:“你大显身手?” 她重复了一遍翟俊熙的话,但莫名就叫人觉得吧……侮辱性极强。 【哈哈哈,不是,这个节目怎么回事?让林雅安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她成长了,也变强了[点烟]】 【我寻思林雅安不是特文静吗?以前好多综艺从来没见她这样过】 【完了完了,雅安宝贝你不要这样了!又要出新表情包了!】 【噗哈哈哈哈感觉林雅安自己放弃抵抗了[狗头]】 翟俊熙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立刻到场外求援:“小时子,你说我做番茄龙利鱼是不是特别好吃?你以前还夸我做的不赖呢。” 时浅渡白他一眼,嘴下不留情:“不是吧,你入圈这么多年,商业互吹没玩明白?劝你还是多珍惜跟你说真话的人吧。” 她在宋时泽脑袋上揉了一下:“怎么说你都不可能比我家哥哥做的好吃啊。” 宋时泽本来又有点醋味往外冒,被这么一安抚,立刻就不酸了。 还有点害羞。 时小姐怎么还在这么多人面前管他叫哥哥啊…… 虽然只有他们知道这声“哥哥”最初到底是在什么情况里说出来的,他还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去去去。”翟俊熙瞪她一眼,“好歹认识二十多年了,你真是见色忘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袋里的食材拿出来递给林雅安。 林雅安接过食材,一个个往冰箱里装。 耳朵有点微妙的红。 【雅安宝贝是不是耳朵红了!!】 【时浅渡情商好高啊,一边开玩笑似的怼了回去,一边帮林雅安牵了线】 【大小姐都有意撮合林雅安和翟总了,我觉得这对有戏[狗头]】 【时浅渡一点架子都没有,一开始嘉宾们还都捧着她,现在都混成朋友了吧】 【求求了,让翟总谈一次恋爱吧[狗头]】 【我也没想到最让我粉的是大小姐,连带着对时艺的好感度都变高了】 周晨安从二楼楼梯上走了下来,笑道:“大家好热闹啊。” 他今年三十七岁,谈过几次恋爱,但没结过婚。 身为歌手,他的音色非常特别,有一种沙沙的感觉,记忆度极高。 “晨安哥下来啦。” 林雅安算是周晨安的歌迷,出道前还去听过两次演唱会。 她笑问:“刚才是又在写歌吗?” “是啊,可能是跟有活力的年轻人在一起很活力,这几天尤其有灵感。”周晨安撸起袖子,走到厨房,“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林雅安后退一步,让出冰箱:“晨安哥你自己看看吧,新买了好多食材。” 翟俊熙的视线在这两人身上转了好几圈,撇撇唇。 嘁,偶像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他这个小眼神,刚好被观众们捕捉到了。 【他酸了他酸了[狗头]】 【翟总,危!】 【啊啊啊翟总你倒是上啊!】 【靠,急死我了,翟俊熙你行不行!】 其中有个观众说道:不然这样,我们也给翟总做一套表情包怎么样?让林雅安消消气[狗头] 弹幕一出,立刻获得无数人的赞同,这句话被+1了无数次,满屏都是。 “时小姐,你今天想吃什么?”宋时泽问道,“如果和大家想吃的不一样,我可以单独做给时小姐吃。” 嘉宾们一般都是一起做饭一起吃的,相互配合着做饭速度也快。 当然了,要是有人愿意费劲地单独做一份,也没人有意见。 时浅渡看了看现有的食材:“不是有龙利鱼么,就吃番茄龙利鱼吧,要酸甜的那种。” “好,时小姐等我。” 宋时泽说话时脸上有笑意,好像为时浅渡做饭是一件让他感到无比幸福的事情。 他顿了顿,凑到时浅渡耳畔偷偷道:“我会比他做得更好吃的。” 这男人,怎么还学会攀比了呢? 时浅渡觉得又好笑又可爱。 今晚已经是犹豫期的最后一天,嘉宾们一起吃完晚饭、再稍微聊一会儿,就要回房间开始自己的选择了。 饭后,一行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四周。 时浅渡宋时泽、苏贝贝江复他们两两坐在一块儿,其他六人分散地坐着。 新嘉宾这几天吃住在一起,很多相互了解的机会,已经混熟了。 除了刘珍儿比较慢热之外,其他人都还蛮健谈,坐在一块聊天绝对不会冷场。 周晨安无论去哪都喜欢带着自己心爱的吉他,这次要在别墅中住上近一个月的时间,必然也把吉他带在了身边。 聊着聊着,他就开始边弹边唱,沙哑好听的声音传出,众人不由得跟着节拍轻轻摇摆起来。 林雅安喜欢他的歌,激动得不得了:“没想到竟然有机会在这听到晨安哥唱歌,我太开心了,以前上学时都是买票去看的!” 此时正是间奏,周晨安笑道:“明年我演唱会请你去看。” “哇!”林雅安开心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是真的吗?天呐,谢谢!” 追星成功了!! 这可是她上学时最喜欢的歌手啊! “我唱歌也很好听的。”翟俊熙用胳膊肘怼她一下,“我给好几部我出演的片子唱过主题曲诶,你听过吗?” 林雅安撇撇唇,说的直白:“没听过。” 翟俊熙一点没被打击到,又往旁边凑了凑。 他拿着手机就打开了音乐app:“没听过我放给你听啊。” “去去去,我听晨安哥唱歌呢。” 林雅安有些嫌弃地推他一把,反被翟俊熙反手抓住了手腕。 翟俊熙笑得贱嗖嗖的:“那我转发给你,记得看微信。” 林雅安没忍住表面的文静,白他一眼,把手腕抽了出来。 “转发的是唯一能听的那首吧?” “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翟俊熙拍了下大腿,还是不怎么正经,“虽然不一定多好听,但至少都是能听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林雅安开始怼人了[狗头]】 【我们雅安宝贝今天也在进步呢[笑哭]】 【终于见翟总主动一次了嘿嘿嘿】 【这一对也好磕!!今晚林雅安不要选周晨安啊呜呜呜】 【你们觉没觉得,虽然翟俊熙跟时浅渡不是一个性格,但……莫名觉得有点相似】 【救命,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不愧是青梅竹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也不知道是谁传染谁[狗头]】 周晨安唱歌时,发现田清悦一直在旁边跟着轻哼,音非常准,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问道:“清悦会弹吉他吗?要不要玩一玩。” “好啊,那我就献丑了。” 田清悦微笑,接过了吉他,抱在怀里。 她以前,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弹过吉他唱过歌,就连铁粉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技能,嘉宾们和观众们的兴致都被提起来了。 她指法熟练,能边弹边唱,确实很会,而不是在节目里装装样子。 “记昨日书 所有情/事无错付 遗憾美在于执固” “将昨日事 归欢喜处 我们都需要自渡” 田清悦的声音温婉好听,唱歌时略有不同,显得更空灵了些。 搭上这首歌的意境和歌词,意外的催泪。 她唱到最后一句时,视线快速地在宋时泽身上瞥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 唱完全首,她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来到《心跳计划》之后,很多网友都对我有些质疑,或许你们第一波嘉宾们也觉得我的举动让人不太舒服……如果我给浅渡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我和阿泽老师以前就认识,也确实对他有些好感,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心里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但我们都在往前看,既然知道阿泽老师和浅渡确实是真的,我作为老朋友,当然是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了。” 宋时泽微怔:“谢谢。” 他知道刚才那首歌在抒发感情,同时也是在放下。 其实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甩了他的人,现在反倒是依然惦记着的人。 或许,感情就是这么奇妙吧。 就像……他遇到时小姐,便坠入泥潭一发不可收拾。 时浅渡见她还蛮真诚,不像是在作秀,便没有不爽,只是说得张扬:“谢谢你的祝福,不过不用道歉啦,完全没给我们造成困扰啊,他只喜欢我。” 宋时泽闻言,浅笑着瞥时浅渡一眼。 是谁当时听见田清悦来找他,立刻生气地把他怼到门上亲的? 让他好一阵害臊。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嘛…… 有点开心。 时小姐是那样的在乎他,独占他。 “清悦姐说的对,祝福大小姐和泽哥~”苏贝贝出言打破了平静,开玩笑道,“也请大家多多祝福我和小江啊!” “哈哈哈祝福你们!” “希望你们能越来越好。” “你们也祝福祝福我们啊。” “不过说起来,清悦姐弹唱都好好啊!我以前竟然从来不知道!” “确实,清悦的水平很高。” “清悦姐再来一首吧!可以点歌不?” 嘉宾们都是社会人了,很快就又其乐融融的畅聊起来。 从头到尾几乎不见尴尬。 周晨安在田清悦弹唱之后,似乎对她很欣赏,跟她的话都多了起来。 而荆立轩在旁边看得直着急,尽可能得献殷勤。 要是田清悦和周晨安互选了……他就只能和刘珍儿组cp了。 刘珍儿话不多,而且跟他一般高,他喜欢娇小的女人啊…… 【U1S1,田清悦唱歌确实好听!】 【她果然喜欢过宋时泽啊,这么认真地当众说明道歉还是挺不容易的】 【她演技还是挺好的,只要别插足别人的感情就行】 【前几天说“符合游戏规则所以没毛病”的粉丝出来挨打!田清悦自己都道歉了】 【只有我关注的是“阿泽老师和浅渡确实是真的”这句话么!!】 【我也,田清悦可能以为是剧本了!这不是直接证实了我磕的cp不是剧本吗?!】 前几天,#田清悦mini date#这个话题冲上了热搜。 话题下面有很多田清悦的粉丝表示“这是符合规则的所以田清悦没有错”,粉丝越是这样,就越是引得路人和cp粉的反感,导致田清悦被人骂了一波。 田清悦还是挺聪明的,真诚地承认问题并且道歉,远比模糊其词更有用。 何况她还在话里指出时浅渡宋时泽不是剧本,其中意味很容易揣摩,也很容易在原本得罪了一点的cp粉面前捞回好感。 当天晚上,因为田清悦打开天窗说亮话,嘉宾们之间的相处好像更放得开了,相互打趣聊天,一直聊到了很晚,才回去发短信。 翟俊熙和林雅安互选,田清悦和周晨安互选,剩下的荆立轩和刘珍儿就自动分成了一组。 第二天一早,新组成的三对cp就要开始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这次,三组cp也需要利用比赛的形式来获取资金,不过不是体力劳动,而是默契度挑战—— “今天是七夕节啊,先祝各位能有个美好的七夕。” “咱们节目组呢,特意为七夕准备了个小活动,就是默契度挑战。各位先填一份问卷,上面是各种关于你自己的问题,写完之后,我们会让你们的cp回答问题,答对一题记一分。最终总分,对于三组新cp来说,会决定你们今天约会资金的多少。” “而对于默契度最高的一组,节目组也会有神秘七夕礼物。” 导演在别墅中公布好活动规则后,嘉宾们便开始快速填写问卷。 新cp率先挑战,因为认识时间不长,答题自然差点意思。 他们按照总分排出顺序后,就拿着约会资金开始了七夕节约会。 苏贝贝两人进去一段时间后,江复被苏贝贝拎着耳朵走出了房间,气鼓鼓的。 “认识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连我爱吃什么都能说错!” “我我我……我错了我错了!” 时浅渡见状,勾着宋时泽的腰,懒洋洋地笑:“你要是答错太多……我可饶不了你,等着晚上回去被惩罚吧。” 宋时泽没说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老脸一红。 时小姐对他的惩罚,无非就是亲他、咬他,摸他的腰和大腿,各种调戏他……让他羞得抬不起头来,让他隐约要有了感觉,却突然戛然而止,一阵失落。 这样的惩罚,到最后是有些空落落的,但是,中途他还是很……享受的。 他不由得想,要不要故意答错几道题,让时小姐对他…… 啊,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 他不能这么坏啊。 两人身为《心跳计划》中最热门的cp,作为压轴,一起来到了房间中。 “咳咳,那我们就正式开始了。”导演拿着两人的问卷,眼神询问,“你们自己决定,谁先来回答吧。” 时浅渡轻拍在宋时泽的大腿上:“他先回答。” 然后,手就放在上面不拿走了。 还调皮地在他腿上掐了掐、捏了捏。 【大小姐,请注意你的行为[狗头]】 【不瞒你们说,我也想摸宋时泽的大腿呜呜呜[流泪]】 【再往上点啊啊!快到大腿根了[狗头]】 【我赌一包辣条的,这组默契度肯定是最高的!】 【+1,我也觉得!!】 导演便拿着时浅渡的问卷,正式开始提问。 “你的cp最喜欢的颜色是?” “黑色。” “你的cp最喜欢的电影类型是?” “恐怖片。” “你的cp最喜欢的食物是?” “甜食都喜欢,尤其喜欢草莓瑞士糖。” “你的cp回国后的职业方向?” “是……制片人吧。” 问卷中有些是常规问题,每个嘉宾都会被问到相同的,有些则是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设置了不同的问题。 关于职业方向,是宋时泽第一个回答得有些犹豫的问题。 他们没聊过自己的职业,他只知道时小姐总是看一些剧本或者,时小姐也曾经提及过,自己在国外学的是制片专业。 “嗯,这个也对了。” 听到导演的肯定,宋时泽稍微松了口气,又隐约有点儿后悔。 他们没有聊过职业,答错了也不会显得很刻意…… 观众们也是第一次知道时浅渡的职业规划,七嘴八舌地在弹幕里讨论了起来。 【哇,大小姐竟然是想要做制片人啊!】 【看大小姐选择宋时泽,就知道她很有眼光,一把子期待了!】 【《心跳计划》结束之后,是要去拍片子了吗?】 【大小姐给泽哥一些好的剧本吧!!期待你们夫妻(bushi)合作!!】 【泽哥好了解时浅渡啊!到现在为止一个问题都没错!】 “你的cp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个部位?” 宋时泽一怔,呆呆地望着导演两秒。 身、身上哪个部位? 节目组竟然在时小姐这里安置了这样赤/裸的问题。 他一上来就想歪了,视线羞涩地飘忽了好几下。 接着才反应过来,不只是时小姐经常流连的嘴唇、喉结、腰才是答案,眼睛、鼻子、手指……等等等等,这些都算是身上的部位啊。 不过…… 问题一旦具体到“时小姐最喜欢的”,就又回到那些令人羞涩的地方了啊。 他快速瞥了时浅渡一眼,很难为情地问导演道:“导演,时小姐是写了一个地方,还是同时写了好几个地方?” 导演挑了挑眉,回答:“一个地方。” 【好家伙,泽哥你还想有多少[狗头]】 【泽哥:好难办哦,时小姐明明对我每一处身体都爱不释手啊[狗头]】 【泽哥我想知道那好几处都是哪里[狗头]】 【妈的别说了,我忍不住脑补那些涩涩的画面了呜呜】 【哈哈哈哈哈看弹幕感觉车轱辘从我脸上滚了过去,人才啊都是!】 【导演,让泽哥把几个地方都说出来行不行?】 宋时泽为难地咬咬唇。 头脑中抑制不住地翻涌起很多画面——时小姐手指一点点地抚过他的唇,时小姐在他的唇上温柔地舔舐吸吮,时小姐用牙齿轻轻地咬他的喉结,时小姐扶着他的腰让他跳舞扭腰,时小姐的手指探入衣摆中一点点地抚过腹肌…… 那些亲昵的互动仿佛刚刚才结束,他的腰腹间一阵酥酥麻麻。 脚趾蜷缩着,喉咙有点哽。 时小姐最喜欢他哪里呢…… “倒数十秒钟,答不出来就算答错。”导演这时开始倒数。 宋时泽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时浅渡,狗狗眼里有两分无辜。 这题如果答错的话,真不能怪他。 谁让时小姐对他的身体总是……雨露均沾呢。 他开口:“是嘴唇吧。” 这个答案没什么,但他说话的声音,跟刚才相比,突然就变了味。 听起来有点湿,有点软,还有点哑。 这根本就不是他正常说话时会发出的声音。 别说是弹幕里一片【?!】刷过去,就连导演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 【??哥你的声音不对劲儿了[狗头]】 【宋时泽你说明白,刚才你都想了些什么吧!】 【不可以涩涩![狗头]】 【我泽哥不会也是颅内开车十级选手吧?】 【泽哥你暴露了!!!!!】 宋时泽也察觉到自己声音的变化,脸色“刷”地爆红。 他这是怎么了? 以前那么多年根本不重欲,怎么现在想个导演提问的问题,身子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他的手指死死抠在椅子上,很想鸵鸟地缩起来,不再见人。 无奈此时正在直播,他躲无可躲,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这时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上,亲密地牵住他。 他微微一怔,侧头望向时浅渡。 心中的紧张和尴尬,莫名就安稳下来。 导演轻咳了好几声,公布答案:“恭喜你,嘴唇是正确答案。” 她按照原本的设定又转头问时浅渡:“大小姐为什么最喜欢嘴唇呢?” 时浅渡正跟宋时泽紧挨着坐在沙发上,距离很近很近,便一抬头,在他的唇畔啄了一下。 宋时泽很配合,尽管已经羞到眼眶发烫,也没有躲开她的动作。 “当然是因为很好亲啊。”时浅渡得意地笑,“很软很甜……算了,说你们也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我酸了我酸了!!】 【泽哥在偷笑[狗头]】 【淦,他们好甜啊,好会秀啊!我为什么上赶着来吃狗粮!】 【甜甜软软的嘴唇谁会不喜欢呢[柠檬]】 【宋时泽好乖啊,完全听时浅渡的话诶!】 导演心里“淦”了一声。 她为什么要来问这种问题啊,单身狗已经吃饱了。 本来对谈恋爱没什么向往,看过这一对……她也想谈恋爱了。 “好了,可以了,这个问题就到此结束吧。” 导演是个挺有趣的小姑娘,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笑了。 “最后一题了,你的cp,愿意和你结婚吗?” 宋时泽握着时浅渡的手一紧。 结婚。 时小姐会愿意……和他这样的老男人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看这种cp的电视剧呜呜呜呜呜 那些男强女弱或者女主设置成天下第一结果一到男主面前就委了的剧我真是受不了了QAQ 感谢在2022-01-14 23:34:45~2022-01-15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我要小奶狗、霁鄢、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秦 12瓶;姓墨的 5瓶;34219574、霉泥 3瓶;336941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过气偶像16 第八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草, 节目组可太敢问了!!】 【啊啊啊啊啊快说愿意!】 【虽然我也很磕他俩,但真要结婚……我觉得时浅渡可能没想那么远】 【蹲一个大小姐的答案!我希望愿意呜呜呜】 【泽哥勇敢一点!!说愿意!!】 【大小姐今年毕业的话,也就是22岁咯, 早就法定了![狗头]】 观众被问题激得全都坐直了身子盯着直播,一秒也不打算移开眼睛。 要是真有嘉宾从恋综走到婚姻,这也太牛了吧!! 宋时泽本人坐在沙发上, 呼吸渐渐不畅。 他想到过这个问题。 回答自己的问卷时, 他不假思索地就填写了“愿意”。 与时小姐步入婚姻, 只要想到这里, 他的心都会塌下去一块,身上一阵酥麻, 脚趾、手指全都不自觉地拧巴在一块儿。 他想, 他大概是爱上时小姐了。 可惜的是,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时小姐的最优选择。 他从来都不觉得, 时小姐会想要跟他结婚。 哪会有刚毕业的女孩, 立刻考虑结婚的事情呢? 这些天的相处中,他非常明白地知道, 时浅渡是注重事业、注重自我发展的的,不会是小小年纪就考虑结婚的类型。 如果在现阶段和时小姐发生了什么,或者真的在时小姐的冲动之下走入婚姻,未来某天, 时小姐对生活不满、失望,开始后悔, 开始厌倦了他…… 就像他曾经荣耀加深, 站在最闪耀的舞台上,后来还不是又跌落谷底。 而时小姐,比那些荣耀更揪心。 没了曾经的光芒, 他还能继续工作,继续沉默地活着。 如果得到了时小姐的全部后,时小姐却后悔了,却憎恨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得下去。 “我……往自私了讲,很希望时小姐的答案是愿意。” 宋时泽开口,声音不大。 他低垂着眼眸,不去看导演和时浅渡。 导演继续追问:“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所以……” 宋时泽犹豫了片刻。 【我觉得大小姐愿意!你答愿意就对了!】 【啊啊啊肯定是愿意啊!】 【泽哥你赌一把啊!说愿意不丢人!】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就在宋时泽要把“不愿意吧”四个字说出来之前,他忽然想,这是个恋综,就算时小姐并不真的愿意,或许也会看在综艺的面子上,在问卷上填写“愿意”。 又或者是因为,这个答案是他最心底的期待吧。 原本的他,就像是顾城《避免》那首诗一样,是一个“为了避免结束,就避免了一切开始”的人,不想见到分别后的失望,所以他逃避了所有开始。 唯独在时小姐面前不一样。 他的所有坚持和底线,都消失不见了。 他喉咙吞咽了下,半途改口,豁出去了一般答:“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愿意吧。” 就算是在综艺里,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也好。 不如就放肆一把,换得时小姐一个答案。 他轻轻牵起了时浅渡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虔诚一吻。 “时小姐,你愿意吗?” 男人表情腼腆,怯生生地望着她。 那眼神希冀、羞涩、充满爱恋。 温柔得快要化成水,就差把他一腔热诚掏出来给她看了。 时浅渡每次都对他这样的表情毫无抵抗力,总想把人当场给办了,看他又难耐又舒服、被磨出生理性眼泪的模样。 肯定很诱人,她想。 “我当然是……愿意了。” 她懒洋洋地扯扯唇角,把自己快要隐藏不住的坏心思压了下去。 啧,真怕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把老男人吓坏啊…… 【嗷嗷嗷嗷嗷嗷!大小姐说她愿意!!!】 【草,我圆满了!!】 【今天分手了,本来很难过,但现在我对下段恋情充满期待[狗头]】 【啊啊啊民政局给你俩搬到眼前!!】 【什么?结婚才需要八块钱?那不用众筹了,我自己独资赞助吧[狗头]】 【呜呜呜甜死我吧!!泽哥终于会一次了,还吻了大小姐的手!】 那一刻,宋时泽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眉眼弯弯,亮晶晶的。 他是真的觉得满足。 好像从出生开始就灰暗的人生,突然就得到了救赎。 真好啊,不管最终的结局怎样,时小姐说过“愿意”。 漂亮的狗狗眼中积蓄起一层水雾。 长睫湿濡,有水痕顺着眼角往下滑,在脸上逐渐消失不见。 真好啊。 如果结局就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伸手揽住时浅渡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叹息一般轻声道:“时小姐,我爱你。” 声音湿濡沙哑,掺杂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爱意与悲哀。 感性已经完全压制住理性,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和动作。 他们在恋综里,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地便在一起了。 没有告白的过程。 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时浅渡轻抚他的背脊,声音比平时柔和,“我也是。” 她另一只手正死死地抓住衣角,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妈的,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告白啊。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态,这样的声音……简直就是在诱惑她犯罪。 真的很想把宋时泽立刻马上一刻不停地亲到他喘不过气啊。 这样的问答采访时,嘉宾身上是带着收音器的。 宋时泽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一声不露得传入了直播里。 那种带着哭腔的气音,让人心碎。 【我的天……如果不是演的,宋时泽这是爱惨了吧??】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在乎呜呜呜】 【感觉泽哥好像很害怕很没有安全感,大小姐多抱抱他吧[大哭]】 【第一次这么希望有人结婚,真的】 【太偶像剧了,近十年的偶像剧,都没有比他们好看的】 “导演,他的问题你快问我吧。”时浅渡出言催促。 导演回过神:“哦哦,好。” 关于宋时泽的十个问题,都很好回答,时浅渡回答速度极快,一个暧昧问答环节让她给搞出了“快问快答”的感觉。 最后一个问题,是两组固定cp的固有问题,也是是否愿意和对方结婚。 导演问:“你的cp,愿意和你结婚吗?”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手指调皮地在上面作乱,咧咧唇角:“当然愿意了,他想得不得了。” 宋时泽面上一红。 确实。 他就是想得不得了。 甚至有时候,他很低劣地想,如果能趁着时小姐年轻,哄骗时小姐到民政局办了证就好了,这样,法律便把他们绑定在了一块。 时小姐只属于他自己。 导演转头问宋时泽:“你是想得不得了吗?” 她脸上笑得,就跟谈恋爱的是自己一样。 宋时泽笑笑:“嗯,很想很想。” 都说了那么多了,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剖开了给大家看了。 他没能和时小姐走到最后的话,至少也勇敢过。 【双向奔赴啊!!!】 【就算节目结束,我也会持续关注他们的!!】 【如果他们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一块,我真的他妈的意难平!】 【太甜了,我说累了都[流泪]】 【千万别有意外啊,我现在就怕时浅渡家里不喜欢泽哥[大哭]】 【说起来也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落魄艺人……】 谈恋爱的时候还好说,现在说到了“结婚”,那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有些比较有远见的观众,已经开始为两人的未来担心。 导演对于宋时泽的回答很满意,双手一拍,起身道:“OK!感谢你们的回答,给我们来了好大一罐狗粮,大概够一个礼拜吃的了吧。” 她简单把桌子上的问卷都整理了一下。 “你们两个答题满分,是所有嘉宾中默契度最高的一组,获得了咱们《心跳计划》的七夕神秘大礼一份!下午五点,会有节目组的专车带你们去享受浪漫晚餐,但是具体餐厅暂时保密,答案到时候就会揭晓咯。”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烛光晚餐吗?我们来期待一把子[狗头]】 【别人过浪漫七夕,我在上赶着吃狗粮[大哭]】 【我晚上提前订好外卖,和他们一起吃哈哈哈哈哈】 顺利答完题目也得知了奖励后,两人一起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刚一进门,宋时泽便开口道:“时小姐,刚才很感谢你能那么回答。” 就算只是在综艺的镜头前,保护他的面子也好。 这种回答能得到过一次,他心满意足。 “我其实,没有想要……”对时小姐冒犯的意思。 话没说完,就被时浅渡拉进了卫生间。 他蓦的睁大双眼,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按在了水池台面前。 时浅渡心里那股冲动其实已经褪去很多了。 不过她有事情想问宋时泽。 她眯起双眼,表情有些威胁的意味:“宋时泽,你说实话,一开始你是不是想说[不愿意]来着?” 宋时泽一怔。 他想,什么都瞒不过时小姐。 时小姐太敏锐了。 他眼眸低垂,落在卫生间的门把手上。 “嗯……时小姐,我配不上你,我根本不是你结婚的最佳人选,你年轻、漂亮、博学多才,家里条件也好,而我年纪不小了,直到今天几乎没有什么存款,而且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和时小姐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唇角往上勾了勾,露出两分落寞和苦涩,“我的家庭情况也很混乱,我小时候父母就离婚,父亲再娶,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 宋时泽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得越多,他便越是觉得自己这种烂人和时小姐纠缠在一起,就是在耽误时小姐。 他们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不应该如此的。 是他过去太自私了,因为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动,贪心得想要得到快乐,所以才让时小姐有了这么一段未来回想起时,会觉得厌恶的感情。 他的长睫上又沾染了水光。 眼眶里积蓄着雾气。 时浅渡一见他眼里泛出泪光就心软。 当然,心软的同时,又很想……把这人弄得狠狠哭出来。 两种心情在心里交锋,怪纠结的。 她轻笑一声:“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还同意跟我在一块儿?” 宋时泽张张口,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汹涌的感情全都埋在胸口,被他用力压着才没有爆发出来。 “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他抿抿唇,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我好喜欢时小姐,实在忍不住……” 时浅渡心情好了很多。 她喜欢宋时泽跟她告白。 她撑在台面上的双臂渐渐收紧,不知什么时候就搂住了男人的腰。 微微仰头,牙齿轻轻咬住宋时泽的耳垂,热气呼出:“老话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就这么希望我跟你耍流氓啊?” 声音里有笑意,像是在调侃。 宋时泽被耳朵上的触感搞得一阵酥麻,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时浅渡。 “时小姐……” “那我就只能从了你的意思,跟你耍耍流氓了。” 时浅渡扯扯唇角,笑得懒里懒散的,而微眯的双眼看起来有些危险。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宋时泽连忙制止:“时小姐……” 趁宋时泽张开口,时浅渡强势地吻了上去,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她这回是奔着耍流氓去的,并不温柔,辗转反侧。 宋时泽一开始根本招架不住,缺氧的头脑让他身子渐渐使不上力气,得用双臂撑在身后的洗手台上才能稳稳地站在原地。 他睁大着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时小姐闭着双眼,眉头舒展,似乎很享受和他的亲吻。 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心理快意。 随着时浅渡的动作变得温柔,他也有些沉沦,小心翼翼地用唇齿回应着。 时浅渡察觉他主动,有些意外地睁眼瞥瞥他。 过去亲了两三次吧,宋时泽总是那个被动承受的人,她给什么,他就要什么,最多最多,不过是轻轻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这次竟然这么主动地回应她…… 看来是很喜欢她耍流氓啊。 她按住宋时泽的后脑勺,让人躲无可躲。 直到他开始轻轻地捶打她的肩膀,她松开了手。 宋时泽的身体软的像是一滩烂泥,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他……突然有些不对劲。 不能再在一块儿呆着了,一定会被时小姐发现的。 后脑的桎梏被人松开时,他猛地松了口气,刚想逃离卫生间,却被人猛地搂住了腰身,把他抱得比刚刚更紧了。 时浅渡懒洋洋地扯扯嘴角,笑道:“你跑什么啊。” 宋时泽低头看着眼前女孩调侃般的笑容,脑子“嗡”的一声。 啊……时小姐发现了。 他太可耻了。 他羞愧万分,被自己心里的重担压得抬不起眼睛。狗狗眼里挤出水花,眼眶红得厉害,整个脸颊都是烫的。 他细声嗫喏着,被亲得微肿的唇张张合合:“时小姐,对不起……” 可已经这样了,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更明显了一点。 “呜……对不起,对不起……” 在极度的愧恨羞恼与自责之下,眼泪终于像断线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砸在时浅渡的衣服上。 时浅渡欣赏着他现在无地自容的惭愧模样,心情的愉悦度逐渐飙升。 果然她是坏人啊,就喜欢看人这副模样。 宋时泽的羞耻心太重了,又或者是真的太喜欢她了,所以有一点冒犯都让他自己无法接受。 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越发欣快,又在宋时泽唇畔亲了好几下。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宋时泽咬住唇,分不清这是在安慰他,还是在故意问他。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双手撑在身后的台面上,扬着头,露出漂亮的喉结和脖颈下颚的流畅线条,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时小姐,你不用管我,真的。” 他喉咙滚了好几下,才说出连贯的话语。 “你不是希望我耍流氓吗?” 时浅渡开口,如果宋时泽此时睁开双眼,就会发现她的表情恶劣得很。 像是个恶作剧的小孩子,非要见到自己想看到的结果才算结束。 “呜……!”宋时泽窒了口气,睁大了湿漉漉的双眼看着眼前人,满眼的惶恐和抗拒,“时小姐,别这样。” 嘴上这么说,可他身上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 或者说,他打心底里就不想反抗。 理智在与感性做着强烈的斗争,最终感性压过理智,获得了胜利。 时浅渡细细瞧着他从最初的惊慌和羞耻,逐渐变得沉溺,蒙着水雾的双眼有点涣散,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散漫地笑,虚虚地搂住男人的腰,在他耳畔问:“你上一句完整的话是什么?” “时小姐,别这样。”宋时泽答。 “再上一句呢?” “时小姐,你不用管我,真的。” “再上一句。” “好像是……我好喜欢时小姐,实在忍不住?” “嗯,再重复一遍。” “我好喜欢时小姐,实在忍不住……啊。” 宋时泽轻呼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他双臂不再撑着洗手池台面,而是抱着时浅渡的腰,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乖软漂亮的狗狗眼呆呆地望着虚空之中,半天没缓过神来。 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漂亮的面容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大脑当机了很久,他在渐渐地回过神,恢复了些力气。 跟女孩带着笑意的双眼对视时,脸“腾”得爆红。 天呐,刚才究竟是…… “时小姐……”他开口,声音又湿又哑,不像样子。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将宋时泽额前的碎发拨到一旁,露出渗出些汗珠的额头。 她不正经地笑:“你不是喜欢我跟你耍流氓吗?现在应该满意……不对,满足了吧。” 宋时泽的脑子烧得发晕,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 他刚开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他竟然在时小姐这样的年轻女孩…… 羞耻心爆棚,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在面对时小姐了。 宋时泽说不出话,转身就逃出卫生间,整个人摔到床上,用薄被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真的没脸面对时小姐了。 关键的是,他从来就没有说过希望时小姐耍流氓啊。 时小姐真是太会移花接木了。 他根本不是时小姐的对手。 而且时小姐真的很坏很坏,还故意让他在说出那种话的时候…… 这一定是故意的。 时浅渡对他的反应喜欢得不得了。 她洗手后跟着走出卫生间,扯了扯宋时泽身上的薄被:“喂。” 宋时泽感觉薄被被拉扯,长腿一抬,就把薄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他死死咬着嘴唇,快咬出血来。 那些记忆太真实也太深刻了,他根本抛不开,满脑子都是。 现在,最初轰然冒头的羞耻感落下去一点,继而是隐秘的欢喜逐渐往上爬。 时小姐愿意这么对他…… 或许,时小姐真的很喜欢他吧? 这么想着,他又害臊又高兴,修长漂亮的手指捂住唇,只露出一双红扑扑的眼。 眼里的神情是极其复杂的,有自厌有偷笑有赧然。 重重情绪全都混杂在一块儿。 理智和底线,在与心底里的欢喜做斗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头敛了敛。 说起来…… 时小姐弄得也太熟练了吧? 这么个想法刚一冒头,就立刻把什么害臊啦、欢喜啦、自厌啦全都压下去,抛到了脑后。 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酸味里。 【??什么情况?俩人刚回来就进了卫生间,泽哥一出来就鸵鸟了?】 【他们是聊什么人生大事了吗?】 【宋时泽出来的时候从脖子到脸都红得不正常诶……】 【我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狗头]就算有摄像头也播不出来那种[狗头]】 【好家伙,我忽然想到了一些涩涩的事情[狗头]】 观众们聊着聊着,话题就不受控地往不可说的方向走了。 卫生间里没有摄像头,地方又比较特殊,难免让人有些多想。 时浅渡扯了几下被子,见宋时泽还在鸵鸟,短促地轻笑一声。 她爬上床,上半身压在宋时泽的背脊上。 找准耳朵的位置,隔着夏天的薄被说道:“快起来,去洗洗,一会儿简单做点午饭,今天不用费力气做很多花样,简单吃点就好,晚上咱们去吃大餐。” “去洗洗”三个字一出,宋时泽好不容易平静点的内心又炸了。 心脏“咚咚”地狂跳,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脏病了。 他哑着嗓子,有点卡壳:“时、时小姐,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去洗。” 时浅渡有些好笑,揉了揉他的头。 她想,今天已经欺负宋时泽不少了,就不要再欺负他了吧。 “好吧,我去找贝贝。” - 白天的时光过得很快。 宋时泽在鸵鸟了一段时间后,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尽管还是很害羞就是了。 金灿灿的太阳一点点地西移,时间流逝。 五点钟到了,节目组的专车停在别墅门口,接时浅渡他们去餐厅。 刚上车没多久,时浅渡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来电显示上,是时越的名字。 她这个小世界的爸啊,工作忙到飞起,平时不联系,一旦联系,那一般都是有大事。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接通了电话。 “喂,爸。” “我说闺女啊,你是不是想要气死你老爹啊?”时越的声音传来,能让人想到他气呼呼的样子,“你竟然在节目上就这么说你想跟宋时泽结婚?!结婚是可以儿戏的么!” 他今天一直在忙工作,直到刚刚才从助理的嘴里得知,#时浅渡宋时泽双向奔赴#这个热搜已经挂了快一整天了! 点开视频后更是生气,怎么就愿意了啊??? 一点都不问他这个老子的意见,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哼! 时越嗓门不小,时浅渡又跟宋时泽并排挨着坐,说的是什么,一下就听见了。 宋时泽搭在座椅上的手缓缓握紧。 他没意外,他觉得挺正常的。 时小姐的父亲不同意他们,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只是,即便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他还是会有些难过。 有时候啊,他会自怨自艾地想,他怎么就生在那样的家庭、有这样的人生呢。 如果他的家庭不是那样,就算只是个普通家庭…… 或许都会不一样。 那边的时越没等时浅渡回应,又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继续说道:“你们问答完回房间之后,两个人一块儿在卫生间里待了将近二十分钟,有什么话非得两人避着摄像头说啊?” 说到这,他用力一拍桌子,气得脑袋冒烟。 “闺女,那小子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跟爸说,爸豁出去了跟他打一架!” 时浅渡眼皮抽了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打架。” 她往旁边瞥一眼,果然看到宋时泽涨红的脸。 “好了爸,他肯定不会欺负我的,要说欺负也是我欺负他啊。” 时越明显的不信,语气里轻轻地“切”了一声:“得了吧,你说说,你怎么欺负他啊,你还能把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欺负着?” 听筒那边跟着传来了时母江溪云的声音:“闺女从小就有主见,你先别说太死,以后有机会跟小宋见见面再说。” “那不行,今天俩人在卫生间里就是可疑!” 时越还是不愿意放过去。 他才不信宋时泽综艺录制之外的时间里,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老实呢。 别把他闺女给骗了。 “我妈说的对,爸你们以后见见就好了。” 话音一落,时浅渡立刻挂电话。 要是老爹一直揪着卫生间的事不放,宋时泽还不得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捏了捏宋时泽的手,调侃道:“怎么又脸红了?” 宋时泽顿时嗔瞪了她一眼。 为什么会脸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我爸刚说,咱们上了个热搜,在上面挂了一天了,我去看两眼。” 时浅渡打开微博,果然看到热搜第五名的位置,明明白白地挂着#时浅渡宋时泽双向奔赴#这个tag,点进去词条,今日竟然已经超过了一亿,讨论度也有三十万之多。 这热度,都快不亚于明星官宣了。 哦,他们这,倒也算是另一种官宣吧。 点开下面的评论,大部分网友都在说“好甜”“磕死了”“请原地结婚”之类的,不过点赞数前排的热评里,还是混杂着一些诸如“宋时泽到头来不还是傍女人吗”之类的恶言。 时浅渡蹙蹙眉头,有些不爽。 她看上的男人,哪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 宋时泽猫在她身边,也看到了那些负面言论。 “时小姐,这种评论不用管他们,不然对时小姐不太好。” “我不怼他,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没事。” 手指在屏幕上飞舞,时浅渡很快就回复了那条评论。 时浅渡V:我看上他是因为他跳舞好唱歌好演技好颜值好身材好厨艺好性格好,但凡你能占其中两样,可能就能满足你傍女人的愿望了。 宋时泽在旁边看她打字,:“时小姐,我……哪有那么好。” 被时小姐这么夸,他都要上天了。 “你就有这么好。”时浅渡自然而然地搂着他的腰。 啧啧,宋时泽的腰真的绝了。 抱着都舒服的不行。 很多cp粉和时浅渡的个人粉丝都把她的微博设置为特别关注,有动静时总会提醒一下,没过多久,无数粉丝蜂拥而至。 【宋时泽真的哪哪都好呜呜,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七好男人啊!】 【大小姐这话没毛病,不说别的,只要有泽哥的脸和身材,我豁出老命搬砖也愿意养他[狗头]】 【又磕到了,大小姐真的好护短啊哈哈哈!】 【大小姐:敢喷我男人,我时浅渡第一个不同意![狗头]】 【同志们快去看直播啊,好像很快就要烛光晚餐了!】 时浅渡刷了很多条评论,见正向的多、负面的少,满足的退出了这个话题,却不经意地瞥见了另一个刚冒头的。 #时浅渡射箭造假# 话题现在热度不算高,但已经在热度飙升榜上,估计很快就会爬上去了。 她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射箭协会质疑她之前在射箭俱乐部中造假。 《心跳计划》在直播结束后,会把每周内容的精华部分做出剪辑,上线到视频网站中供没有时间蹲直播的观众们看。 犹豫直播内容太过庞杂,剪辑速度很慢,他们射箭那一期刚刚上线不久。 直播时,观看人数毕竟有限,偶尔有些射箭爱好者观看,也大都是节目粉丝,不会太多质疑,p到网上的也不算多,没能有多大热度。 而现在上线到平台,观众群骤增,这件事便被抖落出来了。 很多射箭爱好者看到热搜点进去,纷纷觉得视频里的情况简直太离谱了,评论里乌烟瘴气简直没法看。 【啊这,这个节目造假也弄得真一点吧?】 【50米的距离诶,看不见靶子,还能一箭正中靶心??】 【射箭运动员直呼好家伙,奥运会让你去】 【这女的到底是谁啊?太假了吧,她有没有点脑子?】 喜欢时浅渡的人自然就不乐意看到这种言论了,都帮着过去说几句。 【不会吧,真有人觉得节目组那么多人都脑子瓦特了就自己聪明,造假弄得这么夸张?】 【@大小姐,有人不服,让你去参加比赛】 【呵,正常,毕竟当时大小姐17分钟找到泽哥也被质疑了[狗头]】 【大小姐:愚蠢的人类,你们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狗头]】 时浅渡面对这种负面热搜,内心毫无波澜。 反倒是宋时泽为她打抱不平:“他们只看了视频就说是假的,也太片面了,谁说普通人就不能有运动员的专业水平呢?” “别在意,没事。”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转发了射箭协会的微博。 时浅渡V:下个月的全国射箭锦标赛,我会报名参加,欢迎各位大佬指正[吃瓜] 【哈哈哈哈哈哈大小姐好刚,一下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妈的,大小姐你太帅了!!】 【已经开始期待全国锦标赛了[狗头]】 【@射箭协会,大小姐拿第一名的话,你们道歉吗?】 时浅渡回复完,就直接退出了微博,不再看舆论怎么发酵。 她知道可能会有人对她很不屑,会有很多负面的消息,不过嘛……那句电影台词说的好,让子弹飞一会。 全国锦标赛时,就能见分晓了。 五点从别墅出门时,帝都还没有到晚高峰,路上没怎么堵车,约莫一个小时就到了地点。 观众们一看直播中出现的建筑,就有人猜到了用餐地点。 【我的妈,不会是Blue Sky吧??】 【哇,要真是这样,节目组太豪横了!这一顿饭得多少钱??】 【羡慕了,我只在网上看过图片呜呜】 Blue Sky是帝都最有名的高级餐厅,可以俯瞰整个帝都,全开放360度,毫无遮挡,充满了豪华大气的气息,可以说是一位难求。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节目组为了订下这个最好的位置,都是提前了很多天开始准备的。 时浅渡他们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起坐电梯上了顶层。 将近一百层的楼高,坐电梯都花了好一阵子。 Blue Sky餐厅一共有两层,一层是建筑顶层的空间,另一层是顶层之上的露天餐厅。 在七夕节这种特殊的节日里,两层餐厅的位置全都预约得干干净净。 节目组在做节目策划时,就已经把七夕节考虑了进去,所以预定的很早很早,为他们订下了露天餐厅中最好的位置,所有美好的风景一览无余。 餐厅里已经有顾客三三两两地就坐,和外面很多餐厅不同,里面非常安静。 发现有人扛着摄像机进来拍摄,人们偶尔好奇地一瞥。 有喜欢追综艺的富家小姐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惊讶的笑容,拿起酒杯走上前,低声道:“没想到你们的约会地点就是这里,太巧了,我一会儿可以去找你们合照吗?” 时浅渡接过酒杯跟女孩轻轻地碰了一下:“欢迎。” 女孩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从背影上看,活泼欢快得很。 时浅渡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侧脸在宋时泽耳畔说道:“你看,这里都有人喜欢我们的cp呢,开心么?” Blue Sky是比较正式的餐厅,她今天穿着华贵的长裙,领口稍低。 这么一侧身,宋时泽不可避免地瞥见一点春光。 葡萄酒的味道随着时浅渡的唇一开一合,扑鼻而来,他有点醉。 “嗯,当然会开心。” 他避开目光,眼神略有躲闪。 耳畔绯红。 宋时泽也穿得正式,节目组帮他准备的设计师款西装非常合身,上身有一股禁欲的味道。 搭配上他发红的耳根和一本正经的话语…… 两种相反的气质冲撞着。 时浅渡越见他正经,就越是会冒出一些恶劣的小想法。 她揽住男人的腰,扬起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真是的,你怎么又害羞了啊?” 顺便还吹了两口热气。 宋时泽心脏再一次开始快速跳动。 怎么可能会不害羞啊。 今天上午刚刚发生过那种事情,又叫他不经意地看到这样诱人的时小姐…… 他轻推了推时浅渡,呐呐道:“时小姐,有外人呢。” “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情侣,你看,那边还有人在kiss呢。”时浅渡脸上笑意扩大,在宋时泽唇角亲了一下,“都在镜头前亲那么多次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宋时泽抿抿唇,妄图掩盖掉自己的羞涩。 亲很多次当然也会害羞啊。 就像亲很多次,他还是那么喜欢和时小姐亲吻一样。 这时,一道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闺女?你怎么也在这,还还还……” 时越震惊地看着自家女儿死死搂着宋时泽的腰,推都推不开,还时不时地在他耳畔撩拨几句,抬头亲吻一下;而宋时泽则是满脸绯红,一副小媳妇被欺负了的害羞模样。 偶尔在热搜上看到这样的场景,跟亲临现场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干巴巴地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浅渡一怔,眨巴眨巴眼睛:“爸。” 她反应还挺快,立刻接茬:“我就说嘛,都是我欺负他,轮不到他欺负我。” 时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5 23:59:18~2022-01-16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20瓶;WhAreYu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过气偶像17 第八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挺直着背脊坐在座位上, 紧抿的薄唇可以瞧出他内心的紧张。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伯父伯母好。”他轻声打了招呼,正式地自我介绍,“我是宋时泽。” 他此时正与时浅渡同坐, 对面是时越、江溪云。 气氛有些诡异。 时越两只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握在一块儿。 “嗯。”他沉沉地应声,“都是圈里人, 都认识, 不用介绍了。” 他的视线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地飘。 飘过自家闺女搂在宋时泽腰间的手时, 略微顿住片刻。 他闺女从小确实张扬要强, 但她不好色啊! 怎么一碰上宋时泽就开始好色了呢? 宋时泽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视线,悄悄推了推时浅渡的手。 时小姐, 快松开手呀…… 伯父要不高兴了。 时浅渡侧头瞪了一眼。 宋时泽顿时不推了, 老老实实地被搂着, 一点儿不反抗。 只是脸颊微妙地红了起来。 “别这么盯着孩子们啊, 让孩子们多尴尬。”江溪云扶了下桌上的盘子, 意思意思,“快吃饭吧, 边吃边聊。” 她以前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最大的人生目标就是35岁退休。 35岁退休是没达成,但45岁的时候,彻底退休了, 现在偶尔关注关注行业动态,偶尔帮忙做一点儿决策, 其他的一概不管, 过得可滋润了。 因为她自己就是那种对于自身把控力很强的人,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小不喜欢别人管制, 所以一直相信自己女儿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从来不对时浅渡做过多的限制,允许她野蛮生长。 相对应的,便是时越这个老父亲在大事上为时浅渡操碎了心。 时越不满:“什么孩子们啊,三十多岁了还是孩子?真以为男人致死是少年吗?” 在他看来,自家闺女的对象,比说非得是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什么的,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年纪差不多的、教育背景家庭背景不相上下的男人吧? 宋时泽都快大他闺女一轮了,这代沟得多大啊,能有共同话题吗? 总不能平时在一块儿聊的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吧? 宋时泽被这话噎到了。 刚好戳到了一个很让他自卑的点。 “我……对不起。” “你别吓唬他。”时浅渡抓住宋时泽的手,一下下轻轻把玩着,“他可好骗了,说什么就容易信什么,不然能被我这么容易就骗到手里吗?” 宋时泽心里一烫。 他知道时浅渡是在帮他说话,说明不是他这个老男人借着自己的社会经验先对她下手的。 时小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误会他。 “你瞅瞅她,这都开始护短了。”时越拍了下江溪云的胳膊。 时浅渡圈着宋时泽的腰,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我不护着他,等他被你欺负吗?” 这么可爱又容易害羞的男人,她可舍不得见宋时泽被欺负。 如果非要说被欺负……那也只能被她欺负哭啊。 她拍拍宋时泽的大腿:“吃吧,看看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时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宋时泽被她夸的怪不好意思的,嗔她一眼道,“我怎么可能比专业厨师做得好吃呢?” 两个人私底下多夸夸他,他高兴得不得了。 可现在是在长辈面前,这么夸他多不合适啊。 “你不是才说过,谁说普通人就不能有运动员的专业水平吗?换到厨师身上也是一样。”时浅渡选了甜口的菜先入口,看向自己爸妈,“宋时泽做饭可好吃了,以后做饭的事都交给他做就行了。” 宋时泽见时浅渡的红酒的见了底,主动帮她满上。 那些动作都非常自然,没有一点刻意。 他温声道:“如果伯父伯母不嫌弃的话,以后有机会请你们尝我做的饭菜。” 江溪云举起酒杯示意一下:“我看过你们的直播,看你做饭挺熟练的,好像经常帮浅渡准备单独的饭菜,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她的胃口。” 时浅渡喜欢吃甜食,她是清楚的。 别墅里其他人大都控制体重,当然不会吃这些了。 宋时泽受宠若惊:“伯母客气了,我很享受给时小姐做饭的感觉。” 他跟着喝了一口葡萄酒,在咽下的时候死死地皱着眉头。 时越那是老生意人了,多年混迹娱乐圈商业圈各种饭局,对面坐的是人是鬼,他不出几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这宋时泽…… 在直播里隔着一层屏幕,如果是演的他也不好分辨;而现在人就坐在他眼前,他竟然觉得,宋时泽本人,跟直播里表现出来的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完全不像是演出来的,而是本就如此。 温和有礼,容易害羞,对他闺女百依百顺,或者说……被他闺女制得服服帖帖的。 第一直觉吧……宋时泽好像也还行。 他压下直觉,轻咳了一声:“我听说,你家庭条件比较复杂啊?” 六七年前,宋时泽的父亲宋霄被人曝出建立公司借着宋时泽的名义进行诈骗,被警方侦破后,宋霄和其继母、弟弟一致指认,说是宋时泽委托他们做的这些事情。 由于他们的指认并没有确凿的实质性证据,这起案件调查了很久。 一开始雷声很大,后来案件时间拖延太久了,即便后来证明了宋时泽的清白,也无人再关注此事,宋时泽在打官司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资源、热度骤降,还多了很多黑粉。 这种家人,简直就是祸害。 可没法弄啊,就算宋时泽想跟家里划清界限,也有血缘关系明摆着呢。 如果宋霄把事情闹大、闹到法院去,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柄,别说是法院不会判宋时泽赢了,就是舆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宋时泽喷死。 就这样的家庭情况,真要是跟他闺女结婚,不得被他家人扒着她闺女吸血? 时越这么一想,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宋时泽自己听话没用,家里人也很要命啊。 宋时泽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比较复杂,我是想,等《心跳计划》录制结束后,我去好好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的。” 他想到自己的“家”,柔和的眉眼中埋了层阴翳与苦楚。 家庭,永远也躲不过的痛处。 他的父母继母和弟弟,带给他的只有伤痕,没有半点温暖。 “好好处理吧。”时越轻应一声,拿纸巾擦了擦嘴,“我看你是挺实在的,所以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算看在你对我闺女还不错的面子上,忽略其他问题,就看你家里这一点,我就绝不会放心把闺女交给你。你们谈恋爱我不说什么,至于你们在综艺里说的愿不愿意结婚之类的……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我就当是玩笑,一听一过了。” 说到这里,江溪云补充道:“这种情况,我们做家长的,确实不能放心。” 宋时泽没有立刻应声,沉默片刻后,忽而弯弯唇角。 “时小姐能有你们这么好的父母,真是太好了。” “我很理解也很认同伯父伯母的想法,绝不会把时小姐带入同样的泥沼中的。” 他声线温柔,说得真诚,没有一点虚情假意或者酸涩嫉妒之类的,打心底里为时浅渡高兴。 他总是能这样,完完全全地站在时浅渡的角度考虑事情。 多亏了伯父伯母这样在乎时小姐,才会把时小姐培养的这么出色吧。 若不是时小姐如此出色如此吸引他,他也不会无可救药的喜欢上时小姐,不会因为时小姐而得到那么多的欢悦啊。 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时小姐和伯父伯母都没有错,要错就错在他出生在了这样一个家庭中。 他的事情,需要他自己去解决。 “……你能理解就好。” 时越也有点懵。 他本来以为,宋时泽至少会说上一句,希望时艺娱乐也可以在处理家庭问题时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毕竟宋时泽现在是时艺的艺人,而他是时艺的董事长,跟他说还是很有用的。 但宋时泽好像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把他当成资源和大腿。 他说不清楚,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简单干净的人了。 见到他时艺娱乐的董事长,不聊资源、不阿谀奉承,提到劣势不掩饰、反而直白地承认,更重要的是,真心实意地对他闺女好。 过去那些年里,主动往他闺女身边凑的人不在少数。 说真的,有几个人能完全把“时浅渡”和时艺娱乐分开来看呢? 可宋时泽看起来能。 不把时浅渡当做时艺娱乐的千金,不把他当成时艺娱乐的董事长。 就是喜欢的女孩,和关心她的父母。 ……他都莫名有点可怜这个命途多舛的小辈了怎么办。 时越怪郁闷的,闷头吃了好几口东西:“你呢,现在毕竟是时艺的艺人,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所以不管是工作上的问题,还是家庭上的问题,需要帮助就跟经纪人反应。” 时浅渡一直光吃东西没说话,看到时越突然说了好话,没忍住轻笑一声。 果然啊,除了那些“真坏”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不被宋时泽的真诚和温柔打动,就连她爹也是一样。 这不是就有点松口了么。 …… “你刚才对小宋太凶了,没看见闺女那么稀罕他么?而且你不是找人打听过了的么,小宋这人社交圈子简单的很,肯定不是乱玩的人,今天见了面,给我感觉确实不像是偷奸耍滑的。” “有的话说得迂回点啊,别那么硬,也就是小宋老实,没往心里去,万一以后俩人真成了,心里有个疙瘩多不好啊。” 江溪云说完,在自己老公身上捅了一下:“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了听了,你什么都听闺女的,闺女又护着他。” 说到“护着他”的时候,时越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酸溜溜的。 “我不扮坏人,谁扮坏人?” 他确实早就找人脉打听过宋时泽,圈子干净的让人难以置信,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黄/赌毒一个不沾,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 就算是华国最牛的狗仔,都没拍到过他任何负面石锤。 这年头,艺人睡粉、嫖/赌、约/炮甚至np等等乱象屡见不鲜了,他见过离谱的也多了去了。 可宋时泽甚至连烟都不抽、酒都不沾。 别说是艺人了,就是平常人家平常职业的男人,有几个能这样? 了解了宋时泽的情报之后,他就对宋时泽的抵触不那么大了。 当然,如果宋时泽敢在卫生间里欺负闺女,那他不能忍。 江溪云笑了一声:“也是,闺女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像我,二十多年一个不找,找一个就很肯定,撅得很。要是小宋那家子事不先解决好了,以后麻烦少不了。” “那可不。”时越说的有点自豪,“我偶尔为难他一下,说两句不好听的,那肯定都是为了咱闺女好啊,不然我为难一个小艺人我犯得着么。” “小艺人,人家当时也是火遍亚洲的好不好?华国有几个能火遍亚洲的?” 夫妻俩一块坐车离开。 另一边,时浅渡他们也上了节目组的商务车,途中没有开直播,直接返回。 回程路上有些堵车,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到别墅。 路上,宋时泽比平时沉默。 他一直靠在车靠背上,闭着眼睛眯着小憩,好像很困。 到了房间,他就直接洗漱去了。 Cp见家长,肯定要聊些深入的问题,时越的身份又特殊,不能随便播。 所以一整顿晚餐外加回程时间,《心跳计划》节目组都没能跟拍。 时浅渡他们刚一进房间,立刻有不少cp粉涌入直播间。 开播几秒钟弹幕满屏,这就是排面。 【终于回来了,见家长不能播也就算了,回程的时候播一下啊呜呜】 【终于等到了!睡前能看到简直太高兴了哈哈】 【都说了什么?泽哥见家长还顺利吗?[狗头]】 【别管说什么了,总之是见家长了,我觉得大小姐会保护宋时泽的[狗头]】 【这恋综太刺激了,真是什么情节都能看到哈哈哈】 【妥妥的偶像剧剧情啊啊!他们俩什么时候拍部剧,大小姐本色出演就可以!】 “时小姐,我洗漱好了,你去吧。” 宋时泽走出卫生间,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铺,接着翻身爬了上去。 他很少比时浅渡先上床,今天有些反常。 时浅渡见他话少,没有多说什么,揉揉他的头发,自己去洗漱了。 突然状态下见到了她父母,又被提起了家里的事,压力应该会很大吧。 她可以理解,让宋时泽自己安静一会儿也好。 卫生间中传来哗哗的水声。 宋时泽蜷缩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虚空之中。 回想起今天的谈话,眼泪在眼眶中积蓄。 接着,顺着眼眶鼻梁便滑落下去。 他抬手,偷偷地抹去水花。 却怎么也止不住。 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很期待能从两人的对话沟通中,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结果看到两人话不多的样子,全都一片问号和哀嚎。 【?不是,他们的互动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泽哥看起来蔫蔫的,是大小姐父母很反对他们么呜呜呜】 【不要啊!我爱的cp不要be好么[大哭]】 【感觉也不是反对他们?真要反对,肯定早就不让他们录《心跳计划》了啊!】 【+1,忽然觉得前面说的对!应该不是让他们分手!】 【大小姐也快洗漱完了,不会立刻就睡觉了吧??】 时浅渡洗漱完的时候,宋时泽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她爬上床,关上灯,房间陷入黑暗。 “今天累了就早休息吧。” 说着,她扶着宋时泽的脸庞,想让他扭过来抱一抱。 却摸到了一小片湿濡。 这个男人哭了。 宋时泽的眼泪把枕头都染湿了一小片。 他平时安静,哭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 没有发出声音,没有剧烈的喘气,只是无声地流眼泪。 修长的身子蜷缩在一块儿,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窝成了小小的一团。 被人碰到脸颊的那一刻,嘚缩了下肩膀。 啊,恐怕要被时小姐发现他哭了。 他连忙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又擦了擦脸,强逼着自己平静。 时浅渡滚到他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平躺过来,趴在他身边,打趣般笑道:“我还以为你上午在卫生间里消耗太大,累的回来就想睡觉了呢。” 她从床头抽出几张纸,摸□□宋时泽擦掉脸上的泪痕。 一提到卫生间,宋时泽根本没法忍住不脸红。 他用湿濡低哑的声音嗫喏道:“就一次,我还不至于……那么虚。” “嘁。”时浅渡笑了出来,“你还想要几次?” “……” 宋时泽面上一晒。 其实,上午他从卫生间出来,趴在床上时就又有点…… 好在后面时小姐去找苏贝贝了,他直接冲了个澡,便把念头压了下去。 他主动去搂时浅渡的腰,把有些湿意的脸埋在她的颈窝。 “时小姐,别说这个了……” “好好好,知道你脸皮薄。” 时浅渡看在他投怀送抱的面子上,没揪着卫生间继续说。 她一下下轻抚在男人的背脊上:“别哭了,我爸其实不怎么反对你……” “我知道。”宋时泽抢了话,低声说道,“时小姐认同我,才会让我和伯父伯母一起晚餐,伯父也是认同我,才会提醒我处理家里的事。” 如果不是认同他,时小姐大可不必带他上桌。 如果不是认同他,伯父也完全没有必要跟他提家里的事,反正又不会“结婚”。 正因为把他当做一个正经人选去考虑,才会有那么严厉的对话。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被当做“时小姐的结婚对象”来考虑。 意识到这件事情,他头脑都是乱的。 他狂喜,他激动,他感动,他……无限的惶恐。 以时小姐的的条件,找到更好的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时小姐却耽误在他这里。 时小姐如今喜欢了一个差生,以后遇到优等生,是不是就会爱上别人了? 宋时泽打心底里是自卑的。 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叫他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怀疑,一遍又一遍地思虑、忐忑。 敏感得一点小事就能思来想去很长时间,更何况结婚这种大事。 然而一切一切的惶恐不安,都被他隐藏在了那张温柔沉静的面容下。 只有在单独面对时浅渡时,才会表露出端倪。 “你知道还哭?”时浅渡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以作惩罚。 因为他太开心了,太怕对不起时小姐了,也太怕得到之后又失去了啊…… 宋时泽深吸一口气,问道:“时小姐,你喜欢我哪里呢?” “早晨你自己不是回答过这个问题吗?”时浅渡的拇指抚过他的唇,“嘴唇啊。” “不是指这个……”宋时泽羞意上涌,“时小姐到底喜欢我什么,才会有……那种念头啊。” 他没有直接把“结婚”二字说出来,他不好意思说。 时小姐上午就因为他想说“不希望”而生气,还霸道地用手…… 呜,这事不能回想。 一回想,他的腰立刻就软了。 时浅渡额头顶着宋时泽的,动作暧昧:“就是喜欢你啊,如果我列出太具体的特征,难道我遇到相似特征的人时,也去喜欢别人吗?” 不行……! 宋时泽心中低呼,立刻窒了口气。 他真的想象不到自己没有时小姐的日子。 一想,就已经觉得心痛。 他吸了吸鼻子:“时小姐不要去喜欢别人,好么?” 双臂把身前人抱得更紧了些,亲密无间。 他好喜欢时小姐,不想失去时小姐…… 面对男人的询问,时浅渡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很想rua几下,对他动手动脚。 小心翼翼地求她别喜欢别人,这难道不可爱么?? 她怜惜得很,手不老实地落在宋时泽腰上:“好,我不喜欢别人。” 承诺或许没有什么真正的作用,但可以带给人此时的快乐。 宋时泽精致漂亮的面容上,立刻扬起浅笑。 他想,真好啊,时小姐愿意给他承诺。 “时小姐,你可以吻我吗?” 时浅渡扬扬眉头,没有立刻满足他的愿望。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的食指抚过男人的唇,划过喉结,扫过结实的肌肉,一点点往下。 “是不是,上午还觉得不够?” 宋时泽连忙抓住她的手,气息不稳:“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时小姐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希望时小姐能亲亲他。 绝对没有再让时小姐费力气的意思。 见时浅渡迟迟没有动作,心中失落之余,他往前一探头,便吻在了时浅渡唇上。 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 直到察觉出对方主动掌握了主导权,才彻底地放心。 他主动地张开口,让自己沉浸在欢悦之中。 仿佛这样感受着时浅渡的存在,他就能摆脱一切不安,让现状永存。 半晌,时浅渡松开了他,凑到他耳畔语气揶揄:“怎么,又想了?” 宋时泽拳头一紧,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时浅渡。 从前那么多年,他从不好这个,最近是怎么了,禁不住一点儿…… 他红着耳朵:“没、没事。” 时浅渡咬着他的耳朵,故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没有那个意思]啊?” “不是,对不起……” 宋时泽有些慌。 他这样,时小姐会不会觉得他脑子里只有这种事情? 时小姐觉得厌恶可怎么办啊。 时浅渡从身后环住他的腰,黑暗中,薄被之下,以某大校徽的姿势抱住了他。 心里的怜惜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恶劣。 她压低声音:“我帮你啊,哥哥。” “不用……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6 23:59:26~2022-01-18 04:0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温临、一条小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羲 13瓶;一条小小小 5瓶;披着凉皮的米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过气偶像18 第八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充盈在身体中与心理上极致满足感, 让宋时泽呆呆地望着黑暗很久,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远去,只留下那种愉悦感。 等他回过神时, 时浅渡已经在拿着湿纸巾给他清理了。 他登时脸色爆红:“时小姐,我……我自己来就好。” 双手连忙去床头的柜子上拿湿纸巾。 时浅渡见他声音都在发颤,还磕巴了一下, 便没有继续刁难。 松开手让他自己去擦。 一段时间后,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停息。 宋时泽还是背对着时浅渡窝着, 姿势没有变化。 他紧抿着薄唇, 面上有纠结,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怎么, 有了奶就忘了娘了?” 真行, 还一直背对着她。 “不是。”宋时泽喉结滚了滚, 翻身, 主动搂住时浅渡的腰身, “时小姐,这种事情……以后你不用为我做这种事情的。” 时小姐对他太好了, 让他快乐。 可他又怎么好意思总让时小姐为他做这种脏事呢。 “噢……我懂了,你想自己弄。”时浅渡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声音不正经地笑, “刚好我挺想看你自己弄的,下次给我看看好不好?” “……!” 时、时小姐怎么总是这么语出惊人啊。 宋时泽惊到傻了眼, 干巴巴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好在现在房间里漆黑一片, 不然他红到不正常的脸就会暴露出来,连装正经都做不到了。 他偷摸摸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正经, 岔开话题。 “时小姐,从国外留学回来是都这么……嗯,开放的吗?” “当然不是了,我对喜欢的人才会这样啊。”时浅渡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呢,好不好啊?” 场面又回到了原点。 宋时泽头脑中抑制不住地想象出了那个画面。 时小姐就那么看着他…… 好羞耻,光是想一想他的呼吸就重了。 不过时小姐说,是喜欢他才会这样。 既然……既然时小姐喜欢的话…… 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直到空气都变得胶着,他咬住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做完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已经羞到不敢睁眼。 时浅渡没想到他会答应,反而一怔。 羞耻心那么重的人,竟然会答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得是多么喜欢她,才能豁得出去啊…… 她心里软下一块:“笨蛋,我逗你玩呢,哥哥怎么还当真了啊?” 宋时泽睁开一点儿眼睛,语气里有些委屈:“时小姐的话,我当然会当真了。” 他来回来去地纠结那么久,鼓起很大勇气才敢点一下头。 可时小姐竟只是在逗弄他而已。 哎呀,怎么感觉还委屈巴巴的呢? 时浅渡觉得这个老男人太可爱了,忍不住把他的头按在怀里。 “好了好了,不委屈,今天辛苦你了,很累吧,早睡。” 被这么一安慰,宋时泽眼眶有点红。 怎么能是辛苦他呢? 明明是时小姐帮他比较辛苦啊。 “没有,是时小姐……”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宋时泽猛地反应过来,时浅渡说的是“见家长”这件事,而不是什么其他的。 羞得他浑身都开始发烫。 天啊……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都能想歪啊。 …… 自从见过家长,也跟时浅渡有了更深层次的接触后,宋时泽比从前好了一点,不再那么缺乏安全感了,不再那么自我封闭和伪装,开始偶尔把心里的小情绪展现在时浅渡面前。 他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浅渡的情绪,心想万一发现一点不悦,他就立刻往回找补。 可他几次表露情绪,非但不见对方不开心,反而还会获得安慰调戏一条龙服务。 每次都弄得他完全沉浸在羞涩与欢喜中,不再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好的为止。 焦虑忧郁的情绪被抚平。 他每天都很高兴。 用翟俊熙的吐槽说,就是沉浸在恋爱的酸臭味里,就知道傻乐。 每天早起拥抱、做饭、观影、聊天、晚上洗漱、亲吻……偶尔涩气一下,只是偶尔。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惬意的生活。 “时小姐,我给你切了水果。” 宋时泽把果盘端到楼上,放在飘窗的小桌上。 时浅渡正坐在飘窗上筹备接下来的拍摄。 他坐在时浅渡身边,用小叉子扎起一块桃子,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张口,吃下桃子,还歪头在宋时泽唇畔亲了一下。 那动作熟练的,没重复个百八十遍做不出来。 【这真的越来越像老夫老妻了哈哈哈】 【他们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坐着我都觉得好甜呜呜呜!】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见家长时聊了什么,但看到他们这么好我就不担心了!】 【家务事我们还是不要管啦,磕他们的糖就好了!】 【在我心里他们已经结婚了[流泪]】 “编剧给我看前三集剧本了,我觉得她写的还不错,你也看看。” 时浅渡把平板电脑往宋时泽面前挪了挪,给他看上面的PDF剧本,上面已经写上了一些批注,画了不少红色或黄色的荧光线。 她已经把前三集剧本看过两遍了,觉得编剧还挺能把控人设的。 这是时浅渡这些天来工作的成果,她记录了自己跟宋时泽之间比较带感的互动,又从微博上扒出了观众最爱看的桥段,总结整合之后,把互动背景改成职场,做好了项目策划书,简化了一切其他流程,直接找编剧试写了剧本。 这位编剧刚好是他们的cp粉,综艺中的经典片段看了不下十几遍,对他们的cp模式非常了解。 编剧正磕cp磕得上头,动笔飞快,前三集的剧本,她熬了两天就交稿了。 按照时浅渡的要求,这部剧不要大场景,不要狗血剧情,只要小而美。 主演就是她和宋时泽本色出演,其他演员也不需要贵的,演技过关就可以。 24集的剧集,拍摄时长不超过两个月,主演也不要多少片酬……这么算下来,拍摄成本很小,就算时浅渡只是想玩玩,以时越这宠女儿的性子,都会让她试试水。 何况她的策划做得非常专业,绝不是个会亏钱的项目。 宋时泽快速翻看了几页。 编剧小姑娘心思细腻,很会揣摩人心,在他看到上面贼符合自己心境的内容时,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这样的剧,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他怕投资会打水漂。 已经因为他,让时艺丢掉了《摘月亮》这样重要的项目了,如果再害的时艺亏损几千万,别说继续跟时小姐在一起了,就是让他呆在时艺,他都觉得内疚。 “时小姐真的要拍这个吗?”他有些不安。 “当然了,你别担心太多,我的眼光很准的,肯定不会赔本。制片是我自己,女主也由我本色出演就好了,这都不需要花钱,然后再让翟俊熙帮忙客串一下,又多了一波宣传,播出时估计《心跳计划》正在直播第二季,还可以做一个免费的互动宣传。” 时浅渡可会打算盘了,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现今的预想。 她自然而然地搂住宋时泽的腰,这腰,她真的百抱不厌,每次都很享受。 接着又翻出了编剧给她的大纲,猫在宋时泽的耳畔,用观众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看,8集左右的地方有个强吻剧情,喜欢吗?” 宋时泽顿时想到了大半个月前的那天,他明明是想去跟时小姐划清界限,却被时小姐推倒在床上,强硬地撬开牙齿,接下来……他便沉溺其中了。 那种又羞又期待的感觉他现在都还记得。 拍戏时,又要代入角色被时小姐强吻一次了么? 后腰一阵酸麻。 他抿抿唇。 突然就有些期待。 “如果是时小姐自己出演的话,我可以接受。”他低声道。 时浅渡存心逗弄他:“啧,你就这么希望被我在戏里亲啊?” 宋时泽确实挺想被时浅渡在戏里亲的。 他没敢表现出来,不想却还是被时小姐看透了…… 他出言反驳,少有的反击了回去:“时小姐,我只是想说,不希望被别人亲而已,难道时小姐希望我被其他女人亲么?” “你敢。”时浅渡不爽地挑挑眉头,笑道,“敢让我听见你再说这样的话,就等着晚上被罚吧。” 宋时泽抿抿唇,不说话了。 经历过几次在时小姐帮助下弄出来后,再让他忍着,他是真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被宠得忍耐力越来越差了。 【听他们的意思,是真的要两人共同出演电视剧吗?!】 【靠靠靠,快拍快拍!我保准支持!】 【放个屁股,先期待起来!!希望早日立项官宣啊!】 【大小姐是制片人,这对她来说应该不算难吧?】 【那岂不是终于能看到亲亲的特写了?[狗头]】 【请收集观众意见好么,法式热吻安排上,360°旋转无死角拍摄[狗头]】 直播间的观众们,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听出了要拍摄剧集的念头,集体兴奋了起来。 谁不是自家cp的粮越多越好呢。 时浅渡把编剧的大纲一点点地翻给宋时泽看,同时低声笑道:“编剧预计会有六七场比较激烈的吻戏,你在镜头前可不要害羞啊。” “我……我工作时很专业的。” 宋时泽目光扫过那些还未细化的粗略设定,按墙上、堵车座位上、推进酒店房间里……观众觉得刺激的,应有尽有。 他脑子里过一遍可能发生的剧情,就已经开始害羞了。 不过,他每次工作时都能认认真真地完成,不受到自身情感的影响,所以应该还好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希望时小姐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时浅渡唇角上扬。 哦,其实也不太需要专业素养。 毕竟本色出演,这人羞涩地承受就差不多了。 “我相信你会表现得很好,但是吧,万一你……” 在宋时泽的注视下,她的视线从上往下扫,最终停留在他两腿之间。 “怎么办?” 宋时泽心里一紧,立刻合拢了双腿。 头一次知道,时小姐的眼神都能开车…… 不过时小姐说得对,以他现在这敏感程度,要是在片场上被那么多人发现,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会努力调整好的,时小姐不用太担心。” 他保证,不过真能做到什么样子,他自己都不敢说。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时尚志》发刊,淘宝第一拨预收链接的一万册,几乎秒光。 《时尚志》官方微博在p出九宫格图片时,转赞评瞬间破千,就这样的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顶流或者是谁买了水军做营销呢。 九宫格图片中,有的是女孩把男人堵在墙角,有的是女孩搂住男人的腰扑倒在地,有的是女孩扛着棒球棍把男人保护在身后。 她神色张扬,微微扬起头睨视着对方时,有一股睨视天下的气势。 男人害怕的同时,依然有抹不掉的温柔。 他会为女孩脸上擦药,会温柔地把女孩揽在怀里,会在一旁偷偷地望着女孩,满眼眷恋。 宋时泽几乎是本色出演,所以神态拿捏得极好,那眼神让人看了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每一张照片都充满了张力,有一种故事性深埋其中。 简直像是和哪部电影联名拍摄的大片。 【为什么淘宝预收只有一万册啊??这也太少了吧!】 【这是饥饿营销吊着我们呢吧[无奈]】 【如果这不是饥饿营销我第一个不干,就一万册看不起谁呢??[狗头]】 【哈哈哈手速快抢到了,我先抱着图舔一舔呜呜】 【挖槽,我被大小姐帅到了!宋时泽的眼神也太有感觉了吧!】 【这是宋时泽和谁?我2G了吗???】 【不认识大小姐的姐妹快去看《心跳计划》!!保证你坠入坑底!!】 《心跳计划》的直播到九月中旬才结束,节目组设计的寓意很好,毕竟九月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希望嘉宾们都能在这档恋综里收获自己美满的爱情。 《时尚志》发刊时,节目热度依然很高,两者相辅相成,达成共赢。 由于两位主角一个是刚刚洗白的过气偶像,一个是素人,杂志方把《心跳计划》的热度算了进去,也没觉得这期杂志的销量能超过去年9月拍摄的顶流男团。 然而宋时泽热度回暖,考古大军赶来,时浅渡又有不少玩得好的明星艺人帮忙转发支持,这一期杂志直接卖到脱销,杂志方傻眼地紧急加印了一波,这才将将够用。 时浅渡坐在化妆台前,简单翻了翻杂志的销量和网上的反馈,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宋时泽洗白之后,无论是制片方还是品牌方之类的,其实都在观望他的后续发展潜能,看看他的商业风险如何,很少有人敢轻举妄动,毕竟现在艺人出事,对品牌的负面影响很大。 所以这一个多月来,尽管宋时泽的粉丝量持续增长,热度显而易见地提高,也很少有商业活动或者是拍摄机会主动找上他。 《时尚志》拍摄作为《心跳计划》的奖励,没法拒绝和弄虚作假,这才有机会上了这么好的杂志封面。 经过《时尚志》这次试水,能侧面印证宋时泽的商业价值,估计会有越来越多的工作机会找上门来,以后就能一点点地走上坡路了。 “时小姐,我妆发好了。” 宋时泽穿着西装,漂亮的脸蛋只稍微打了点阴影和眼影修饰一下,就已经无可挑剔了。 他们《心跳计划》的嘉宾们今晚要一起参加一个晚宴活动。 “好看的人妆发就是快啊。” 时浅渡搭在桌面上的手掌一翻,宋时泽就主动把手放了上去,两人轻轻牵在一块儿。 随着她的动作,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是宋时泽仰躺在床上的模样。 当时他们刚刚亲亲完,他脸上耳朵上红得厉害,眼里氤氲着水汽,一片朦胧之意,被亲肿的红唇微张着,细细地喘着气。 修长的脖颈往后微仰,露出漂亮又性感的喉结。 时浅渡趁着他被亲的迷迷糊糊时,偷拍的这张照片,涩气得很。 宋时泽看到锁屏,脸色瞬间就变了,涨的通红。 连忙伸手把屏幕锁上了。 “时小姐……!” 他在时浅渡手心里掐了一下。 怎么能……把他这样的照片做成屏保呢? 时浅渡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我特别喜欢这张,随时都想看。” 虽然说时小姐喜欢他这个样子,他很高兴,但是…… 宋时泽低声道:“时小姐,我不想给别人看到我这样子。” 时浅渡顿了一下,心说也对,做成屏保确实会偶尔被别人看去。 不过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这个说法没法说服我。” 宋时泽太懂时浅渡了,几乎秒懂她想要什么。 他有些害羞,用微哑的声音猫在女孩耳畔道:“我只想给时小姐看我这个样子。” 最羞涩迷离的模样,只被时小姐注视着。 想到这,他心尖上一阵酸软。 时浅渡满意地笑了,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改吧。” 【姐妹们,你们快看化妆师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 【化妆师:草这恋爱的酸臭味![狗头]】 【哈哈哈笑死我了,近距离被迫吃狗粮[狗头]】 【所以屏保到底是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那种吗[狗头]】 【我已经在期待今晚的红毯图了,苍蝇搓手.jpg】 Cp粉们疯狂期待两人红毯同框,那意味着又多了一套图片可以磕。 《心跳计划》的嘉宾们,两两一起走上红毯。 作为热度最高的cp,时浅渡宋时泽两人又一次压轴。 这算是宋时泽第一次和时浅渡出席正式活动,他既紧张又兴奋,背脊都挺得比平时更直。 他想,一定要绷住自己的情绪,做好表情管理。 出于心底的一点点自尊心,他还是希望能在正式场合保持一个最好的状态。 然而,在红毯下面的媒体人喊出“亲一个”的时候,他的耳朵还是“噌”地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瞥瞥时浅渡。 时小姐最喜欢捉弄他了,会不会在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前,故意把他吻得面红耳赤? 他是享受这种很有情调的捉弄没错,只是这么多人…… 还是希望可以留一点面子。 正当他惴惴不安的时候,时浅渡牵住他的手,跟媒体们笑道:“既然大家这么期待,那么欢迎大家关注时艺接下来的新项目,在里面可以看到我们的吻戏,管够。” 媒体希望他们亲,无非就是需要“热点”。 那就抛个新闻给他们呗。 不会显得太冷漠,又给自家正在筹备的项目做了宣传。 “请问你们要一起拍电视剧吗?” “预计在什么时候开机呢?” “请问,时小姐你是要往演员方向发展吗?” 媒体们有人追加了问题,时浅渡笑而不语,牵着宋时泽便走入了会场。 她瞧着宋时泽那送了一大口气的模样,笑道:“瞧把你紧张的。”伸手安慰似的抚了抚宋时泽的背脊,她说的很认真,“你不喜欢的事,我是不会逼迫你的。” 宋时泽很感动,在她的安抚下很快就平静了方才的不安。 他浅笑,弯了眉眼:“时小姐真好。” 晚宴会场中觥筹交错,众人都知道时浅渡的身份,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举着酒杯来与她碰杯交谈,进场半小时,时浅渡已经喝了好几杯红酒。 她不是因为不能拒绝而一直喝,而是她本身就蛮喜欢喝酒。 知道宋时泽不喜欢喝酒,她便帮忙挡下几杯,不叫别人为难宋时泽。 一杯接连着一杯。 她身上都是浓郁的酒气。 宋时泽实在心疼她这么应酬,牵着她的手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二楼的一个露天阳台。 他过去来这里很多次,对于建筑结构已经很了解了。 “时小姐,你喝太多了,会醉的。” “我不那么容易醉的。”时浅渡并不在意,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 她确实非常清醒,眼底清明。 宋时泽瞥过她的酒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会……心疼的。” 他去拿酒杯,不希望时浅渡喝得太多。 时浅渡躲过他的动作:“你不喜欢喝酒?还是很容易喝醉,所以不喝?” 她心里突然冒出了些恶劣的小心思。 “酒……太辣了,不好喝,所以不是很喜欢。” 宋时泽莫名觉得危险,往后躲了躲。 每次遇到时小姐这个眼神,一定就是想要整他了。 “不好喝吗?那是喝的方法不对。” 时浅渡举起酒杯,打圈摇晃,深红的液体在杯壁上转了一圈。 她笑得不正经:“我喂你啊,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含着酒亲吻是我的xp之一了QAQ 我来暗戳戳地问一下,ab、女尊和太监文,大家更喜欢哪个? 我知道这三个都很冷门,但很想知道在冷门里哪个最受大家喜欢 ps:欢迎大家去看我的太监文!!太监文是真的很香的!尤其是有喜欢卑微男主的,那种胡思乱想生怕自己被抛弃的男主,太监文真的香哦! 感谢在2022-01-18 04:06:27~2022-01-18 22:1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诛颜·问天 2个;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诛颜·问天 40瓶;荷缘 10瓶;霉泥 5瓶;3741013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过气偶像19 第八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后退一步:“我……时小姐, 我不是很喜欢喝酒。” 他很少拒绝时浅渡的提议,这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显然是真的有些抗拒。 “不试试怎么知道。”时浅渡拉着他的手腕, 不让人逃跑。 宋时泽眉头敛起一点:“可是,时小姐刚才还说,我不喜欢的事, 你是不会逼我的。” 狗狗眼眨呀眨的,好像在控诉她说话不算话。 他一直都觉得酒很呛很呛,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喝酒。 “你不喜欢的我不逼你, 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时浅渡说得慢条斯理, 往前走了几步。 饮了一小口酒,抬手捉住男人的下巴, 仰头凑了上去。 但在触碰到宋时泽之前,顿住。 两人的唇间只有不足一厘米的距离。 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块儿, 格外诱人。 距离太近了,宋时泽的呼吸越发沉重。 电光火石间, 已经有无数念头从脑海中飞蹿过去。 他终是主动低头,吻上梦寐以求的薄唇。 温热的红酒滑入口中, 香醇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麻酥酥、热乎乎的。 唇齿相依, 带着酒气的吻很快就让气温轰然抬高。 宋时泽靠在栏杆上,圈着时浅渡的腰, 主动似勾似引地索取。 喉咙里轻哼:“嗯……” 时浅渡心情大好地顺着他的意,他想要便给他。 温软的唇相离之后,她声音微哑,笑道:“喜欢吗?” 说完,还在宋时泽耳畔吹了口气。 宋时泽的喉结滚了滚, 有点不好意思。 “嗯……我……喜欢。” 他垂头,把发烫的脸颊埋在时浅渡的脖颈间。 说来奇妙,酒精滑入喉中、沾染在唇齿之间,醺然的感觉竟是格外的美好。 时小姐于他来说,有把一切变得不同的魔力。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时浅渡摸摸他乖顺的发,“所以以后……要听我的哦。” 宋时泽点点头:“好,都听时小姐的。” 他安静地抱了时浅渡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时小姐,在那么多媒体面前,这么早就暴露出筹备情况,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还没有立项成功,很多事情都不是很确定……” “没关系,前期放出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让大众引起期待,对于后期的宣传也是有好处的,这你不用担心。” 学制片,就是从筹备到拍摄再到后期的宣传选档等等,都要懂行才行。 时浅渡在时空管理学院时,这方面内容确实涉及的不算多,不过来到这个小世界后,把她电脑里的资料都翻了个遍,对于整个行业现状已经有了不少了解,很多东西都是手到擒来。 见她说的不像假话,宋时泽这才点点头,放轻松了些:“那就好,我怕时小姐会为了不让我为难,而为难自己,破坏了原有的筹备宣传节奏,对整个项目不好。” 比起时浅渡受到影响,他宁愿自己受点委屈忍一忍。 “时小姐,我希望……你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去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意外的坚定。 那双漂亮的狗狗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任谁都能从这双眼里瞧出浓重的关心。 时浅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宋时泽总是那么温柔又那么自卑,总是站在她的角度把她放在第一位。 既感动,又觉得心疼。 她把宋时泽额前的头发往而后勾了勾,手指顺着耳廓往下滑,停留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地揉了揉:“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拥有做好平衡的能力,好么?” 宋时泽怔了怔。 说来也是,时小姐怎么优秀,必定比他的考虑更加周全。 倒是他想得太多了,让时小姐见笑了。 “……好,我相信时小姐可以处理好一切。”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牵着他的手,“走吧,时间估计快要正式开始了。” 两人并排走在走廊中,有个矮个子的年轻女孩手拿酒杯匆匆跟他们擦肩而过,不小心跟宋时泽撞到了肩膀,酒杯一歪,洒在宋时泽的衬衫上,紫红的酒水瞬间湿濡了胸前一大片。 冰凉湿濡的触感传来,宋时泽猛地抽了口气。 他后退两步,望向始作俑者。 女孩低垂着头:“抱歉抱歉,我有急事。” 她说完就缩着肩膀离开了,头也不回。 时浅渡眉头一皱,对那人的态度不太满意,回头瞥了眼宋时泽的衣服,还是把宋时泽推进了一个单间会客室中:“你先去里面擦擦,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宋时泽点点头:“好。” 时浅渡走后,他关上了门,脱下西装外套,一点点解开衬衫扣子,露出了结实白皙的胸膛,皮肤上还沾着些酒渍。 在房间里找到了湿纸巾,把有点粘稠的酒水擦掉。 看着自己袒露在外的胸肌腹肌,他有些羞涩地抿抿唇,心想,还好时小姐去帮他找衣服了,若是时小姐看到他这副样子,肯定又要动手动脚……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锁一转,接着响起了“吧嗒”一声,接着房间里的灯瞬间熄灭。 大概是这个房间的电闸被关了。 房间里没有窗户,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时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额头上几秒钟就冒出了冷汗。 儿时被亲生父亲酒后暴打锁进漆黑的杂货间的记忆翻涌,对于黑暗的恐惧逼得他指尖微抖,在黑暗中摸了几下,才摸到被丢在一旁的西装外套,从内袋里摸出淋上了酒渍的手机,按了好几下锁屏键,屏幕都没有亮起来。 他胡乱地穿上外套,跑到门前,抓住门把手往下按了好几下,也没能打开门。 手机坏了,门也被锁。 他有些站不稳,修长的身子晃了好几下,脚下碰到障碍物,险些摔倒在地上。 心中充斥着恐惧、慌张、以及对未知的无助。 宋时泽大口大口地喘息,又晕又胀的头脑根本无法冷醒思索。 手掌“砰砰砰”地拍在门上,手心生疼。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时小姐…… 时小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好想时小姐…… 想到那张总是能带他走出不幸的面容,他好似有了些希望,紧绷得快要断裂的弦终于松了一点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手捂住呼吸艰难的胸口,一手扶在门上。 冷静,不要慌张。 还有时小姐呢。 他想,时小姐一定会来找他的,时小姐不会抛下他的。 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孤立无援了。 时小姐会来的。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这熟悉的声音:“宋时泽?” 时浅渡想要借件衣服还是不难的,她回到走廊就发现房间的灯和门都关上了,正觉得奇怪。 “你还在里面吗?” “我在的,时小姐。” 宋时泽一喜,生怕外面听不到他的话,一连重复了两遍“时小姐”。 扶在门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发出闷响。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不知道哪里能拿到钥匙……” “你让开。” 外面传来时浅渡的声音。 宋时泽微微一怔,没有问为什么,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让开了,时小姐。” 下一秒,轰然一声巨响,木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猛地砸到墙上,又往回弹去,被时浅渡用脚抵住,走进房间里后,脚尖一勾便关上了门。 还不待时浅渡有下一步动作,宋时泽便上前两步,主动拥住了她的腰。 “还好有时小姐在。” 在被女孩拥在怀里的一瞬间,他感到非常安心。 打心底里感受到了无限的安宁,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那些恐惧,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烟消云散。 他偷偷蹭蹭眼角,因为极度的恐惧,刚刚眼角忍不住有点水花。 时浅渡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拍拍他的背脊,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在。” 然而男人的西装敞着怀,男菩萨一般的绝美身材就在身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裙……她没法忍住让自己一点不走神。 伸手,从腰侧逐渐往上。 这是头一次没有衣物阻挡的触碰。 她笑:“今天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啊?” 宋时泽连忙捉住那只故意的手,小心翼翼地隔着西装搭到自己的后腰上。 他的脸有点红:“时小姐,捉弄我或者调、调戏我这种事……可不可以等回去再……?” 磕巴一下的话语,几乎把他的紧张和羞赧写在明面。 他现在几乎经不起时小姐的半点撩拨,要是在这种场合下…… 唔,太丢人了。 时浅渡没忍住轻笑一声。 原来宋时泽一直知道,她是故意调戏的啊。不过说来也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就算经验微乎其微,也不会傻到连她的意图都看不出来。 双臂老实地圈在宋时泽的腰上,没有继续乱动。 她仰头,在男人耳畔道:“等回去,再什么?” 宋时泽抿抿唇。 明明是时小姐自己想要调戏他,现在怎么反倒像是他在求时小姐? 他难得有点不满,还有点委屈。 于是没有说话,往后退了几步,自顾自地脱下西装,开始换衣服。 时浅渡打开手机手电筒给他照着光亮,目光在胸肌腹肌上流连。 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手感是极好的。 宋时泽察觉到目光,红着耳朵转了个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时浅渡挑了挑眉。 啧,果然再老实的人,也不能调戏得太过了。 宋时泽都有小脾气了呢。 她问:“怎么,不高兴了?” 宋时泽闻言,快速抬眼瞥了一下。 “明明是时小姐想,说得反倒像是我在……” 他确实不太开心。 不过话一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想,他这么大的人了,多大点事啊,还跟时小姐较劲…… 时浅渡撇唇,故意说:“你说这话真不地道,哪次最后舒服的不是你?” “……” 宋时泽心里一跳,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通红。 求求时小姐,不要再说了。 他绞尽脑汁,转移了话题:“时小姐,我刚才突然想起来,那个撒我一身酒的女孩,好像是乔小森的助理,以前见到过她在现场照顾乔小森。” “噢,是她啊。” 时浅渡慢慢回忆起来这个名字。 “……小姑娘真幼稚。” 对方见她走了,才把宋时泽关在房间里,这就是故意放她离开,好让她能够回来把宋时泽带出去,而不是真的想让宋时泽孤立无援地关在里面一整晚。 算不上想要害人,最多就是……恶作剧一下? 看起来是上回的事情弄得人气下滑了点,实在忍不了,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小小地报复一下。 一看乔小森的经纪人就没跟着身边,助理反抗不了她,不然不可能让她弄这种事。 她扯扯嘴角,笑道:“嘁,一会儿去调监控,有把柄让她给我当苦力了。” 正好正在筹备的剧本里,乔小森还挺符合一个角色的。 如果不想今天做的事情被曝光,就老老实实地给她打白工吧。 …… 《心跳计划》的录制逐渐走向了尾声。 最后一天的时候,上午由节目组准备了活动,下午则是cp们在节目中的最后一次约会。 节目组请来了几位画师,分别在没有见过嘉宾们的情况下,根据嘉宾对于自己cp的口述,在画纸上创作人像素描。 为保证画风一致,每个画师都负责同一对cp的素描任务。 “小江他眼睛很亮,是桃花眼。” “嗯……眉毛比较浓密,不过被我修理的很漂亮,是剑眉。” “他鼻梁挺高的,特别爱笑,右边有酒窝,左边没有。” “他有耳洞,说是高中觉得特别酷去打的,不过现在不怎么带耳钉。” “……” “小雅她不说话的时候比较文静吧。” “一说话就暴露,哈哈哈。” “她头发平时就散下来,正好能搭到肩膀上,刘海是一个偏分,三七分靠左。” “眼睛就是杏眼,大大的,多数时候都很温柔,不过她更喜欢瞪我。” “一定因为我是不同的那个!” “……” 一个个小房间中,画师和嘉宾之间落着一条帘子,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脸。 画师完全不受影响地根据口头描述进行创作。 每个房间都在进行着直播。 到了这个环节,哪对cp是真的有感情,哪对是演出来的,谁喜欢谁更多一点,谁喜欢谁略少一点,都十分的明显。 一人说,一人画,安安静静的,却意外的效果很好。 【贝贝描述的好准确啊!能光靠记忆说那么多,肯定是刻在心里了!】 【江总竟然有耳洞??我一直不知道!】 【翟总你想多了,雅安宝贝瞪你只是单纯想瞪你[狗头]】 【救命,我才知道翟俊熙这么自恋哈哈哈哈!】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周晨安真的对田田很有好感诶!】 【我的天啊,这节目彻底让我对荆立轩粉转黑了,以前真的爱过,但现在还是告辞吧[抱拳]】 时浅渡已经描述完了,现在是宋时泽在房间里。 每每想到时浅渡的面容,他便很想笑。 没有见到真人,只是回忆,唇角也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起,那笑容漂亮得人神共愤。 他自带氛围感,仿佛周身冒出了无数粉红泡泡,一看就知道是深陷在热恋中。 “时小姐有一双凤眼,有一点上挑,睫毛很长很卷。” “嘴唇薄薄的,特别喜欢笑。” “就是嘴角往上轻轻一挑,显得很懒散很不正经。” “但就是会给人一种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感觉,好像一切问题在她眼里都不是问题。” “特别迷人,会让人移不开眼睛。” “脸型适中,稍微偏长一点点,显得很瘦。” “头发不算很长,到肩膀后面,时小姐喜欢把头发都往后撩,别再耳朵后面,很酷。” 他语调温柔,低沉柔和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非常好听,一开口就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氛围感,好像一碰就碎。 用这样的声音以开心的语调说出话来,总给人一种危险将近而不自知的错觉。 【呜呜呜泽哥说的好详细啊,记得好清楚】 【宋时泽以前从来没有笑得这么高兴过,感觉他眼睛都是亮的!】 【这一看就是爱惨了啊……】 【我好怕他们下午约会完就是真的结束了啊[大哭]】 【呸呸呸,能不能说点好的!!】 【他们下午要去哪里约会啊?好不舍啊,他们的双人cut我已经看了三四遍了】 弹幕里的cp粉都特别不舍,有很多人都害怕,他们在节目结束后就各奔东西了。 毕竟之前“见家长”的画面没有播出来,谁都不敢把话说得肯定。 万一时浅渡父母不希望女儿跟宋时泽在一块儿,又想在公众面前保留好印象,所以同意他们把戏演完,节目结束就分开呢? 若是这样,他们的cp就be了啊! 画师们很快就全部画完了,轮到cp双方拿着对方的画像进行交换。 宋时泽捧着时浅渡的画像看了又看。 画像很美,确实还挺像的。 时小姐应该会满意的吧。 不过……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当见到时浅渡的那一瞬,他突然就明白了,画里的模样太“柔和”太“女气”了,缺少了时小姐身上的那股英气,那种潇洒不羁的气质。 “让我瞧瞧你这个画的像不像。”时浅渡冲他勾勾手指,“要是不像的话……” “老师很厉害,画的很像。” 宋时泽坐到她身边,把画展现出来。 “我以为你会说是你描述的比较准确。” 时浅渡细细地瞧了瞧,光看面容,和她本人可以说差的不多了。 当然,气质上的东西确实很难拿捏。 “我描述的准确,这难道不是默认的吗?” 宋时泽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双臂从身后偷偷揽住她的腰。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笑弯了眉眼。 “时小姐,我的呢?”他忍不住追问。 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在时小姐描述之下的自己。 私心还是会希望,时小姐会像他爱时小姐一样爱着他——纯粹依靠记忆去描述对方的长相容貌惯有神情等等,某种意义上讲,和喜欢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只有喜欢,才会关注对方的每一处细节。 就像他一样,时小姐每天穿了什么衣服、带了什么样的耳钉,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喏,画师画的确实好,惟妙惟肖的。” 时浅渡把宋时泽的画像摊开。 画面上,那张俊俏无双的脸蛋跟宋时泽本人非常接近,更抓人的,是他满是红晕的面颊,有了这处的细节,气质都拿捏了。 宋时泽一怔:“时小姐,你怎么……我其实一点也不爱害羞的。” 话音刚落,被时浅渡瞥了一眼,他的脸立刻就有点发烫。 耳根爬上红晕。 他其实,只有在时小姐面前时,才会这么容易害羞啊。 身体皮肤完全不受控制,他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好家伙,宋时泽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这还不爱害羞??】 【哈哈哈哈哈大型打脸现场[狗头]】 【呜呜我泽哥脸红的时候真的太可爱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考古发现,宋时泽确实很少很少脸红】 【因为他喜欢大小姐啊!!所以才会不一样!】 察觉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宋时泽轻咳一声:“时小姐,我们下午打算去哪里?” - 嘉宾们早餐的时候已经聚在一起吃过“散伙饭”了,所以午饭,他们没有一块吃,而是同自己的cp一起,投入到了下午的最后一次约会中。 宋时泽不知道最后一次约会地点,直到商务车缓缓停下,他透过车窗,看到明明白白的“民政局”三个字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响。 他有点乱。 民政局。 时小姐想要和他……结婚? 这怎么能行。 现在还太早了,时小姐年纪还小,他和家里的关系也没来得及理清啊。 “时小姐。”他抓住正要下车的时浅渡,“我们……” 时浅渡“嘘”了一声,手腕一翻,便反握住了宋时泽的手。 她注视着男人略微惶惶的双眼。 “宋时泽,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想不想结?” 宋时泽一愣。 头皮发麻。 心脏“咚、咚、咚”地跳着,速度不快,但跳得又沉又重。 他声音干涩:“……想。” 做梦都想。 想得不得了。 让法律承认他们的关系。 让时小姐没有反悔的机会。 独占时小姐。 亦被时小姐独占。 时浅渡搂住宋时泽的腰,吻了吻他的耳朵,低声开口:“那就乖乖听我的,如果你愿意,未来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宋时泽没有安全感,那她就给宋时泽安全感。 宋时泽从不主动,那就她主动推进进程。 宋时泽想要逃跑……她逮回来不久好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没想到大小姐最后的约会竟然是跑来民政局?!】 【这他妈在恋综里封神了!】 【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马上就要绑死了!!】 【大小姐也太果决了!一不做二不休!】 【从恋综到结婚,不枉我追了这么多期,我圆满了!!】 “结婚”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几乎是刚被观众们发现来到民政局,微博上就已经上了热搜。 热度每分每秒都在暴涨。 热搜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一点儿热度下降的趋势都没有。 宋时泽在浴室中洗澡。 他有点发呆。 双手无意识地搓揉着都是泡沫的头发。 稀里糊涂地,就和时小姐扯证了。 满打满算,他只不过跟时小姐相处了两个月的时间。 他竟然结婚了。 还是和他的时小姐。 直到现在,他在时小姐家中的浴室里洗澡,还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尤其是,时小姐为了跟他领证,还提前让大飞去他家拿出了户口本和身份证,所以下午特别顺利,好像在讨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就把事办完了。 看起来甚至是有点“猴急”。 时小姐……就这么想和他结婚的么? 每每心头蹦出这样的想法,他就忍不住偷笑。 继而暗骂自己可耻、卑鄙。 看起来好像很为时小姐着想,可到了最后,还不是自私的没有拒绝? 让时小姐绑上了她的一生。 不过木已成舟,至少此时此刻,时小姐是为他着迷的。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让时小姐不会在未来的生活中厌倦了他。 他会为时小姐每天准备三餐。 他会陪时小姐一起看电影看剧、分析剧情。 他会支持时小姐的一切生活与事业。 唔……他也会保养皮肤,让自己不那么早地衰老。 他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大概就这张脸还看得过去。 总之,要努力让时小姐一直喜欢自己。 用尽浑身解数,也要让时小姐对他保持兴趣。 他擦净了湿漉漉的身体,又吹干了头发,换好睡衣,这才走出浴室。 其实,他今天本不想来时浅渡家里住的,总觉得有些微妙。 然而一句“反正都同居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就把他说服了。 乖乖地住到了时浅渡自己的公寓里。 时浅渡正坐在床上用平板电脑工作,见宋时泽出来,唇角上扬:“洗好了?” “……嗯。”宋时泽应声。 他有些拘谨。 掀开被子坐到床上,凑过去轻声问:“时小姐还在忙项目策划吗?” 又是那股干燥温暖的木质香气。 时浅渡爱极了他身上的这股味道,对她来说,简直是行走的春/药,诱人无比。 “是啊。”她轻声地笑,“不过现在有别的事要忙。” “什么事?”宋时泽眨眨眼睛,“选角还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呵……当然需要你帮忙了。” 时浅渡把平板电脑锁了屏,放到一边,接着掀开被子翻身就把宋时泽按在了身下。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还散发着湿热的气息。 手指探入上衣,她咬着宋时泽的耳垂:“该你履行夫妻义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是绿晋江不能写车(咬手绢 感谢在2022-01-18 22:18:33~2022-01-20 22:4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温临、霁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天 30瓶;β豆豆、欤朝、言希 10瓶;可可西可可布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过气偶像20 第八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皮肤薄红、眼带水雾的样子, 实在是太诱人了。 额头渗出汗珠,喉结在经过片刻的停顿后开始急促地滚动,红唇的嘴唇里吐出炙热的气息。 他无意识地低声喃喃:“时小姐……” 说话间, 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 时浅渡眼眸微暗。 要不是怕对他身体不太好…… 她把宋时泽抱在怀里,亲亲他软乎乎的唇:“怎么了?” “时小姐,请你以后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宋时泽眼眶里的水光越积越多, 没几秒钟就染湿了长长的睫毛。 他今天太高兴了,好像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他做的一个美好的梦。 他和时小姐结了婚, 和时小姐只属于彼此, 和时小姐,彻彻底底地拥有了彼此。 这些都太美好了, 他好害怕不过是南柯一梦,又或者…… 美梦终有破碎的那一天。 他声音是明显的哭腔, 湿濡可怜:“我怕你以后会离开我,时小姐……” 从前他总是平静的, 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次他的情绪上来的极快,没多久, 就低低地啜泣起来,肩膀轻轻地抖动。 他搂着时浅渡的腰, 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喘得很厉害:“求你, 时小姐,别离开我……我不会绑着你炒作的,不会去消费你的身份,也不会跟伯父去要资源,我不贪心的, 我会好好支持你的事业……你别抛下我,好不好?” 自卑又敏感,在爱得深沉的时候,患得患失。 得到过,恐怕再难承受失去的痛苦。 “怎么突然哭了?”时浅渡没想到他会突然崩溃成这样,连忙抱住他低声地安慰,“别哭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多想。” 她是个不那么会安慰人的人,有点手忙脚乱的。 拇指擦去宋时泽眼角的泪,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在他耳畔不停地说着好话:“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抛下你,笨蛋,别总是想太多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没有安全感,领证就是想要给你安全感啊,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 宋时泽身上的颤抖渐渐减弱。 他低声啜泣着,身子偶尔抽动一下,眼睛哭得有一点点红肿。 “我……” 他开了个头,声音在打颤,深深吸了一口气,妄图让自己尽可能地平静。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丢下我和我爸出国了,我怕、我怕你……” 说到这,他又开始抽泣。 这时,他仿佛不是个三十一岁经历过起起伏伏的男人,而是那个七岁就被生母抛弃的小男孩。 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离去,又被父亲暴打厌弃,看着弟弟与父亲其乐融融,自己却像是局外人一样…… 他前二十几年,都是在对弟弟的羡慕中度过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弟弟打架打赢了都能获得父亲的夸奖,而他赚钱养家却得不到一句鼓励。 这是他对于“父亲的关爱”的执念。 而另一方面,则是深埋在心底的,对于感情、对于婚姻的恐惧。 他能说出一百种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的理由,归根结底,就是害怕分离。 儿时的阴霾笼罩至今,终于因为刻进骨子里的深沉爱意而往前迈了一小步。 面对时浅渡,他有多么迫切地想要拥有,就有多么恐惧未来的分离。 所以他很少主动,总是被推着往前走。 时浅渡看他哭,心里忍不住心疼。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她无声地叹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妈妈为什么离开呢?他们有矛盾么,你妈爱慕虚荣还是你爸有些让人难以忍受的坏毛病?” “我妈是小学老师,人很温柔,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我爸在家常常抽烟喝酒……好像打过我妈几次,有一次我妈流了好多血……我看到时吓坏了,印象特别深刻。” “所以我其实是理解我妈的……” 说到这里,他掀起眼皮望向时浅渡,眼神仿佛在说——时小姐或许也会离开我这样糟糕的人。 这样的结果,就算他很难接受,也可以理解的。 “你不打人。” “不打人。” “你不喝酒。” “不喝酒,除了……”时小姐希望。 “你不抽烟。” “不抽烟。” “你身上没有这些恶习,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啊,你笨不笨?”时浅渡揉揉他的发,将有点湿润的碎发别到耳后,拇指顺着耳廓摸到耳垂上,“别想了,你跟你爸根本不一样。” 宋时泽听话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会努力做得更好,时小姐不要离开我。” “嗯,不离开你。”时浅渡安抚似的吻吻他的唇。 得到了保证,宋时泽终于渐渐地安心了些。 时小姐说不会离开他。 有这样的保证就已经很好了。 他要相信时小姐的话…… 时浅渡怕他总是东想西想,便猫在他耳畔岔开了话题:“刚才,感觉怎么样?” 宋时泽果然瞬间就被拽走思绪,羞涩地把自己的脸往松软的枕头上埋了埋。 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把“爽”这种字眼说出口的。 “嗯……”他发出低哑的喉音,声音小得微不可察,“很舒服。” 抛开未来只看现在的话,他和时小姐,彻彻底底地拥有彼此了。 这种想法刺激着他的神经。 呼吸愈发急促,他强行往下压制,调整自己的情绪,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停顿了半晌,他怯生生地抬眼:“时小姐对我……还满意吗?” 说完立刻抿了抿唇,像是个害怕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这种事他实属是第一次,尽管他脑子里有一定的理论知识,也只是理论而已。 他希望时小姐能对他的身体满意,甚至是……为他而着迷。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你做的很好。”时浅渡搂着他劲瘦的腰身,往前带了带,脸上浮现出坏笑,“你真淘气,怎么又……?” 宋时泽羞得抬不起头,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啊…… …… 在网友口中被称为“恋综天花板”的cp,挂在热搜上一天多的时间。 #时浅渡宋时泽领证#的热度高居不下。 词条里处在最上面的,是《心跳计划》的官方微博。 超过十万的转赞评,就是实打实的热度证明。 【我爱的cp结婚了!!!你们要一直好好的啊!祝福啊】 【祝福!!呜呜呜请你们以后多合作!!】 【粉泽哥十多年,泽哥这一路太不容易了,以后就拜托大小姐了[大哭]】 【看到泽哥柳暗花明,我真的一个爆哭】 【能不能开个专门秀恩爱的账号啊!我第一个关注!】 【+10086!注册个账号秀恩爱吧!插多少广告我都不介意!】 除了粉丝们激动和兴奋的祝福,当然也避免不了一些不太好的言论。 有人偷摸摸嫉妒,有人暗戳戳不屑,也有人拿自己的经验说得语重心长。 【宋时泽现在应该高兴死了吧,抱上大腿,还有人真以为他是真情实感有爱情】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宋时泽够有手段的】 【为了资源而演戏接近时浅渡罢了,粉丝眼瞎不瞎啊?】 【这年龄差有点大,婚后各种问题可能会暴露出来,我跟我前夫就是这样……唉】 【时浅渡也是绝了,身边那么多年轻帅哥不选,非选个老的,恋老癖?】 宋时泽现在,已经练就出了自动忽略差评的本事。 他坐在私人轿车上,看着那些祝福美满的评论,止不住偷笑。 现在只要提起他和时小姐之间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必定会让人们想到另一人。 他们就这样,死死地绑定在一块儿了。 难以言喻的心理愉悦翻腾着。 他开心够了,锁上手机屏幕,拉开车门,出去寻找时浅渡的身影。 停车场外面是一片射箭场地,全国射箭锦标赛就是在这里进行。 他们昨天刚结束恋综直播领完证,今天就马不停蹄地来赴约比赛了。 时浅渡在被射箭协会质疑之后,当即表示要参加锦标赛,在网络上引起了一小股风波。 更是有不少射箭爱好者笑话她什么都不懂。 因为全国射箭锦标赛,是按照省份组成队伍才能参加的,并不允许个人单独报名。 每个省份的名额都有限制,一般都会派出专业的运动员参加。 时浅渡扬言要参加射箭锦标赛,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完全不懂规则瞎胡闹了。 有很多人嘲讽的同时,也特别期待她能去比赛然后被狠狠打脸,等着看她笑话。 网上的反响不小,加上射箭协会的人们也觉得可以用时浅渡的明星效应,来带动射箭运动的人气,让更多人了解射箭、喜欢上射箭,还真给她搞了个单独的名额,允许参赛。 虽然名头是“射箭宣传大使”,但网友们都知道来龙去脉。 “时小姐!” 宋时泽站在场外,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高高地挥了挥手。 他想,时小姐拿弓的样子真帅啊。 时浅渡已经站在起射线上,听到声音望过去,冲宋时泽笑了笑,无声地动动唇:等我。 比赛时有专门的直播平台。 其他运动员都一本正经地在做准备,只有时浅渡自己没一点正经,还跟场外的人嘻嘻哈哈,神情轻佻,很快就让人们特别不满。 【感觉她一点运动精神都没有……】 【这是比赛诶!就算是特别自信,能不能尊重一下比赛!】 【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牛!她能比专业运动员还强?】 射每只箭有三十秒的时间,其他运动员,即便是参加过数年比赛的老手,也会认认真真地瞄准,而直播镜头到了时浅渡这里…… 只见她拉弓射箭速度飞快,别人刚把弓拉开,她便已经射出。 关键的是,就这样的速度,她的每一箭还都能稳稳地正中靶心,分毫不差。 别说是网友了,就连跟时浅渡同场的运动员都满头问号,顿时感到一身压力。 那种威圧感太强了。 看到她展臂拉开弓,就好像已经预见到箭的轨迹。 就算是不稳定的自然风,也没法影响半分。 【???震惊我全家……这真的假的??】 【旁边运动员都傻眼了】 【射箭协会总不会造假吧,难道这女的真那么强??】 【呵,你们对大小姐的实力一无所知[狗头]】 【时隔很久,又一次被大小姐装到了哈哈哈哈哈】 【这才30米,等一会儿70米90米才算是见真章,现在这有什么的?】 【就是,30米也太近了,拉不开差距】 时浅渡对周身所有目光都视若无睹。 对她来说,射箭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让她蒙着双眼去射移动的人型靶子,也能稳稳当当地让箭落在一击毙命的区域里。 她当初带宋时泽去射箭俱乐部,只是想让观众知道宋时泽的敬业和能力,没想过非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夸她实力强她乐意听,可要是说她造假,那她可就不爽了。 于是这次锦标赛,她稍微认真了一点,没有太浪。 从30米一直到90米,几乎都是正中靶心,最差的也不曾脱离过10环范围内。 射箭协会的领导们,心态变了又变。 从最初只希望时浅渡给射箭运动带来热度,到不喜时浅渡的态度、希望有人能打败她,最后到期待时浅渡能一直保持着10环战绩、期待她加入协会成为国家运动员。 天才啊! 百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天才! 有这样稳定发挥的实力,就算拿到国际赛事上,也是绝对的实力碾压好不好? 全国射箭锦标赛是要持续几天的。 可是,第一天的赛程刚刚结束,射箭协会官方账号就艾特时浅渡向她道歉了。 华国射箭协会V:一个月前,我们质疑@时浅渡 在综艺《心跳计划》中的射箭画面造假,对时浅渡小姐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在此我们郑重道歉!时浅渡小姐的射箭水平高超,甚至超越了专业运动员应有的水平,所以在道歉的同时,我们诚恳邀请时小姐加入射箭协会! 道歉的同时还放上了时浅渡在比赛中的射箭画面剪辑,次次十环的水平看起来真的很像造假。 但这是官方微博发布的啊! 就算有人不服气,不想承认,也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是发现大小姐是个人才,所以特意郑重道歉了吗[狗头]】 【今天越发觉得大小姐可以去参加世界级比赛了!】 【让官方道歉……说明确实厉害吧】 【箭箭十环,这真的是人类能有的水平吗[跪了]】 【如果这真不是造假,那可以去奥运会拿金牌了吧……】 【我今天就在现场,为我之前骂了时浅渡道歉[哭]】 “时小姐,网上的风向很快就逆转了呢。” 宋时泽总是第一时间去刷关于时浅渡的消息,看到时浅渡不再被人误解,他看起来比时浅渡本人还要高兴很多。 他总是这样,在乎时浅渡胜过他自己。 时浅渡自己不太在意那些事情,可每每看到宋时泽这么在乎她,总是有点触动。 她从宋时泽手里抽出手机,放到茶几上:“好啦,别看了,你今天开车很久,很累了吧,先去洗个澡,一会儿我可以给你捏捏脖颈和腰。” 全国射箭锦标赛是比较正式的比赛,里面除了一些体育记者和相关参赛人员,其他无关人等是进不去的,所以他们没有叫公司的司机送他们,而是宋时泽自己开车过去的。 往返路程不算进,一天之内开车六七个小时,再好的身体也会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她真的是想要帮宋时泽揉揉颈椎之类的。 然而话音刚一落下,就对上了宋时泽狐疑的目光。 他的眼神会说话,简直要把“只是捏捏脖颈和腰么?”写在脸上。 时小姐不仅擅长移花接木,把他根本没说过的羞耻的事情按在他头上,还经常会把各种一本正经的事情“变”的涩气满满,亦或是出其不意打个突击,让他猝不及防。 总之,每次都是他被调戏得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回想起来,他有理都能被时小姐说成没理,可他偏偏就喜欢时小姐这么跟他调/情。 真是要了命了。 时浅渡挑挑眉头:“这么看我干什么?别跟我说你开车那么长时间没一点不舒服啊。” 难道时小姐这次,真的只是想帮他揉一揉? 宋时泽眨眨眼睛,狐疑的神情渐渐收了回去。 他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又锤了锤腰:“确实有点僵硬,不太舒服。”从前练舞练得狠,肩膀、腰和膝盖都受过伤,下雨阴天还会腰疼。 “那我先去洗澡,一会儿就麻烦时小姐了。” 他从房间里找出毛巾和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很快的,浴室中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时浅渡觉得自己变馋了。 听见洗澡的水声就能想象到水珠从男人完美无缺的身材上滑落……从高挺的鼻梁,到性感的喉结,到饱满的胸肌,到漂亮的腹肌,再到……最后是微曲的圆润脚趾。 唔,都怪宋时泽太过于完美,害得她色/欲熏心。 先稍微吃点东西好了,一会儿帮宋时泽揉肩膀揉腰时,在去欺负他。 反正也不差这十几分钟。 正好洗干净了香喷喷的更诱人。 浴室里,宋时泽也有点走神。 他还是觉得,时小姐会在帮他放松按摩时动手动脚。 虽然现在才不到九点,可不出意外的话…… 可以直接关门睡觉了。 他从前没有正经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分分钟总想那些不正经的事情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他的思想太不纯洁了? 察觉到自己的思想有点不受控,他懊恼地甩了甩头。 反正就,好好洗干净吧。 不管时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也都要干干净净地出现在时小姐面前。 当然,如果时小姐不愿意……他绝对连一个字都不会提起。 就算憋得难受也一样。 正当他胡思乱想地走神时,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时浅渡家里的浴室很大,和洗手池是在同一个空间内的,想要洗手就要进浴室。 她把沾着油光的手在水池中洗了洗。 宋时泽瞪大着双眼猛然后退一步,在哗哗的水声中遮住一点身体。在热水和水汽的熏染下,白皙的皮肤透出漂亮的粉红色。 他说话有点磕巴:“时……时小姐,你怎么突然就进来了?” 时浅渡掀起眼皮,望着镜子里的男人,视线逐渐下移,调侃着笑道:“挡什么嘛,见也见过摸也摸过,婚都结了,以后我会随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可不能一直这么害羞啊。” 宋时泽咽了咽口水。 时小姐说的对。 以后两个人一直生活在一块儿,如果他总这么害羞,被时小姐看两眼就起反应的话…… 恐怕用不了多久,他身体就要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万字更新! 感谢在2022-01-20 22:43:02~2022-01-21 18: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天 20瓶;yt、曼曼最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过气偶像21 第九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穿着开衫浴袍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一头黑发已经用吹风机吹干,柔顺地搭在额头上, 看起来温柔又乖巧。 他坐在沙发上,身上带着一股湿热的水汽。 “时小姐,我洗好了。” “唔,已经在里面吹好头发了啊。”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将头发往后掀起来捋了捋。 这人就连发根都已经吹得干透了,到不用担心他着凉什么的。 “你可以让我帮你吹头发啊。” “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时小姐呢。”宋时泽说得温和。 在他的观念里,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不需要叫其他人去帮忙。 时浅渡无声地轻叹一下。 宋时泽真的一点也不会撒娇。 他听话、成熟、温柔,努力地发光发热,努力地不让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不会哭的孩子是没有奶吃的啊, 笨蛋。 好在有她在, 要不然这男人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她起身让出位置:“来吧, 你趴下, 我给你简单揉一揉腰。” 宋时泽往前趴了过去, 浅灰色的柔软浴袍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上好的身段。 双臂相叠在身前,脑袋侧趴在胳膊上。 他的腰确实有点疼。 主要是从前练舞时对自己太狠了, 留下了病根, 平时不太久坐之类的不太会疼, 今天开车数个小时,就隐隐的有些不舒服了。 他轻声道:“那就麻烦时小姐了。” 时浅渡伸手落在他细瘦的腰间, 隔着浴袍都有些让人浮想联翩。 她轻咳一声:“如果力气太大的话, 你觉得疼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忍着。” 宋时泽一开始没觉得一个小姑娘的力气能有多大。 然而在那双手按上去的一瞬间,他没忍住抽了口气,语气里有一丝不适:“啊……时、时小姐……你稍微的, 小一点力气,好不好?” 他突然回想起了一个画面。 被关在漆黑会客室的时候,时小姐没有钥匙,一脚就踹开了被锁上的房间门。 当时他有些紧张,根本没想过这里头的微妙。 现在回想一下……这确实不是一般小姑娘能有的力道。 时浅渡看着宋时泽的侧脸和毛绒绒的头发,诡异地沉默了几秒—— 谁受得了宋时泽这样的男人小声求饶啊。 她放轻点力道:“我稍微轻一点,现在这样行吗?” “嗯……唔。”宋时泽轻应一声,“很舒服。” 腰间的按摩力道适中,摩擦之间,升起来一点热意。 酸疼的腰渐渐缓和了一点。 房间中不冷不热,刚洗完澡浑身舒爽,腰上的按摩像是要把他的酸疼揉个透彻,松快得很。 长长的睫毛一点点磕了下去,眼皮打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双手转移到了屁股上。 宋时泽猛地从半梦半醒间惊醒,连忙去抓时浅渡的手,看起来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时小姐,这……这,有点突然。” 他的脸红扑扑的,很明显是想歪了。 时浅渡眉头一挑:“突然什么,快趴回去啊。” 宋时泽咬咬唇,依然盯着时浅渡,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时小姐这按摩按摩着……果然开始不正经了。 现在才九点多一点,时间还太早了些啊,而且……他才洗完澡,一会儿又要重新洗一次了。 时浅渡知道他想歪,没忍住笑了,推推他的肩膀:“听话,快趴回去,给你按摩一下你就知道了,腰的问题不能只揉腰。” 宋时泽眨了眨眼睛,他相信时小姐才怪。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知道了,时小姐惯会骗他。 时浅渡见他不信,把手握成拳,在屁股一侧转着圈的揉了一下,宋时泽顿时闷哼一声,疼得把头埋了下去,眼睛都眯了起来,好看的眉头死死皱着。 她见男人明显的绷紧了劲儿,笑道:“是不是觉得这里连着腰一块儿在疼?” “……嗯。”宋时泽轻应。 时浅渡往前蹭了一点,半趴半倚在宋时泽身上:“你说说,你刚才在想什么呢?用那种控诉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坏人在骗你似的。” “我什么都没想。”宋时泽妄图把埋在胳膊上,开始当鸵鸟。 谁能想到时小姐今天突然就正经得猝不及防呢? 明明从前,时小姐压根就不是正经的人啊,他会错意也很正常吧。 时浅渡不给他鸵鸟的机会,从后面捉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来。 “你说嘛,你实话实说刚才想的是什么。” 望着宋时泽红透的耳朵,她喉咙滚了一下。 她确实有贼心。 不过宋时泽穿的是浴袍,不方便动手,如果穿的是上下分体的睡衣,她肯定早就把手伸进去了。 看来,应该找个时间清理一下睡衣,给宋时泽添两件新的。 时浅渡知道宋时泽的所有弱点和敏感点,伸手就在他的腰间动了动手脚,果不其然,宋时泽立刻往后缩了腰腹,在沙发上翻身过来。 他身体蜷缩在一块儿,终于红着脸说出实话:“我……我就是以为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本来我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不过既然你想要……” 时浅渡裂开唇角,脸上的表情充满恶作剧般的调侃。 “那我就只能听你的了。” 话音未落,她搂住男人的腰,缓缓地、缓缓地垂头下去。 宋时泽怕她重心不稳从沙发上掉下去,还虚虚地伸出手,拦着她的身子。 他心说,看吧,时小姐真的太会移花接木了。 几句话而已,想要动手动脚不老实的人就变成他了。 明明时小姐才是那个不老实的人嘛。 正当他眼里的面容越放越大时,门口的电子锁突然“叮铃”地响了一声。 接着,一男一女推门而入。 时越和江溪云两人刚好瞧见,自家闺女把穿着轻薄浴袍的男人推倒在沙发上。 他们好像已经经历过一点“争执”,男人的浴袍松松垮垮的,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与此相对的,是红到不正常的脸颊。 “……” 四人相对无言。 - 宋时泽换好了一身正儿八经的衣服。 白衬衫,黑西裤,系上腰带,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腰板挺得倍直,像是个听话的小学生。 他脸上的温度还是没能消退。 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时小姐扑倒的模样被伯父伯母全都看去了,他就羞得抬不起头来。 “爸妈,你们来之前总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吧,不然我不尴尬我们家宋时泽会尴尬的。”时浅渡把茶几上的水杯往前推了推,“先喝点水吧。” 时越哼了一声:“噢,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这还想让我们怎么跟你提前说?” 他暗戳戳地瞪了宋时泽一眼。 瞧他闺女这护犊子劲儿,现在就“我们家”“我们家”地念叨上了,以后还了得? 时浅渡在沙发缝里摸了半天,终于把自己静音模式的手机给找到了。 上面三条微信俩未接来电,确实是提前通知过了。 她搔搔头,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那也得敲敲门吧,我俩都扯证了,以后不止我自己住,万一碰上他换衣服什么的,多尴尬啊。” 时越眼睛一瞪,说的不客气:“你还敢提扯证的事,之前二话不说就去国外读书,现在就连结婚这么大事都不跟家里提了?我看你这小兔崽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要不是昨天晚上时间有点晚了,他昨天就直接过来了。 宋时泽一怔。 原来时小姐没有和伯父伯母商量过吗? 他以为是说过的…… 如果知道伯父伯父不同意,他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啊。 他心思回转,立刻往前凑了一些,帮时浅渡挡住一点压力,主动揽下了错误:“对不起伯父,是我太想和时小姐结婚了,所以一直和时小姐提起这件事,您要骂就骂我吧。” 时越才不信宋时泽的鬼话呢,经过一次接触,他还看不出来宋时泽被他闺女拿捏得死死的吗? 所以宋时泽这么一说,他反而有点骂不出口了。 这么抢着挨骂,这小子确实对他闺女足够好啊…… 他咳了两声,瞪了一眼:“一会儿再骂你。”顿了顿,又不满地蹙蹙眉头,“现在还时小姐时小姐地叫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闺女?” 他知道喜欢肯定是喜欢,但这个称呼,他确实有点不懂。 “这就是个称呼而已,我喜欢听他这么叫我。” 时浅渡抢在宋时泽道歉之前开了口。 她敢肯定,如果自己不开口,宋时泽铁定要开始道歉,说不定以后他就改口不再这么叫了。 拜托,一边面红耳赤一边一本正经地唤她“时小姐”,这才更带劲吧。 宋时泽开心地弯弯眉眼。 他也很喜欢这么称呼时小姐。 这个称呼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疏远,但在他眼里十分亲切,是他和时小姐之前最近的距离。 时小姐喜欢被他这么称呼,真的太好了。 “你……你们俩……”时越脸色发黑,“气死我了你们!” 他起身走到阳台边,拉开窗户,点了只烟。 狠狠地吸了好几口之后,这才把气消下去不少。 反了反了,他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说向着别人就向着别人! 他还不是怕闺女受委屈吗? ……虽然他知道自家闺女应该也不会被宋时泽欺负到吧,可那也免不了担心啊! 江溪云还不了解自家男人么,憋着轻笑了一声。 她道:“别搭理他,他吃闺女的醋呢,越老越幼稚了。” “胡说,你别瞎说。” 时越立刻回头,吹胡子瞪眼。 他吃醋? 他才不会吃醋呢。 他气哼哼地把烟一按,又回到沙发上坐下,这回都连名带姓地叫了:“总之,时浅渡你这丫头不跟我们提前说就领证就结婚,这就是不行!” 时浅渡回得飞快:“结都结了。” “……” 时越嘴角抽了抽。 所以,到底是谁发明的“来都来了”“吃都吃了”“做了做了”这种句式的? 他突然之间知道自己闺女结了婚,想来讨个说法,怎么就这么难……真是一点儿都不安慰他的呗? 时浅渡顿了顿,又补充道:“想离还得有冷静期,一个月时间也足够爸你冷静了吧,所以咱们就不折腾了,好不?” “……” 时越的眼神变得幽怨。 这算是安慰吗? 就勉强算是安慰吧。 他嘴上不饶人:“你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难道就不觉自己做的不对吗?” 其实时浅渡从小就不听话,他家也是放养模式,早就习惯了。什么自己报名夏令营、自己申请出国之类的,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只是女儿突然结婚,以后就要跟另外一个男人共度余生,他怎么都有些难以接受。 时浅渡眼珠转了一圈:“万一以后要是离婚,我会提前说的。” 一听这话,时越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假意拎着时浅渡的耳朵,把她拽到了窗边。 他压低声音道:“小宋这种不抽烟不喝酒不乱搞乖乖听你话比你爸我还老实、长得又这么好看的男人能有几个?你要是离了,以后保准找不到第二个!” 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不能跟小宋离,你找不着这么好的男人了! 时浅渡没忍住白了一眼:“爸,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越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每次跟家人沟通,好像智商立刻变为负数,总是说不过媳妇和闺女。 他没什么意思,就是舍不得闺女结婚啊。 可“舍不得你结婚”这种话,他又不太能说出口。 这辈子他都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我懒得跟你说。”他轻哼一声,指了指宋时泽,“你过来,我跟他妈有话得跟你单独说说。” - 三个人闷在房间里有俩小时,才慢慢地结束谈话。 时浅渡都在沙发上眯了一小觉了。 时越率先从房间里走出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道:“时间不早了,我跟你妈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年轻人要注意节制,懂不懂?” 时浅渡快速一瞥,果然宋时泽的耳朵又有点红了。 她帮父母拿起包递了过去:“这么晚了,你们路上也注意安全。” 时越轻哼一声,主动接过江溪云帮忙拿着:“哼,算你这小兔崽子还有点良心。” 江溪云笑道:“那我们回去了,闺女明天不是还得忙项目吗?记得早点睡,别大半夜的工作。” 送走了家长,时浅渡关好门,回头笑看着宋时泽。 “刚才都聊什么了?” “伯父伯母人都很好,告诉我了一些时小姐的生活习惯之类的,和我多了解了一点家里的情况,给我提了一些处理家事的方法,叮嘱我要解决好家里的事才能跟时小姐举办正式的婚礼。” 宋时泽不仅是听了一遍,还很认真地做了笔记。 他的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了很多东西,从时浅渡喜欢的食物到她习惯的作息再到生理期的时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浅渡伸了个懒腰,准备开始洗漱。 她挤出牙膏,说道:“婚礼挺麻烦的,办不办都行,反正都领证了,这就是个形式。” 宋时泽微微一怔。 时小姐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不太在意婚礼呢。 可他……想要这个婚礼。 他希望自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被介绍给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时小姐的人,他与时小姐相互属于彼此。 似乎只有这样的广而告之,才能让他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被承认的。 不过,时小姐不喜欢的话…… “时小姐说得对。”他说得口是心非。 那双漂亮的狗狗眼有点暗淡,似乎很有心事。 “我先回房间了,时小姐。” 时浅渡洗漱完来到卧室时,发现宋时泽已经换下衬衫西裤,换成了睡袍,不由得有些不满:“你怎么这么快就换上睡衣了?” 本来她还想着,要亲手帮宋时泽一颗颗解开扣子、抽出皮带呢。 像衬衫和西裤之类的……还是让她上手脱比较有趣啊。 “啊,去外面穿的衣服坐在床上不太干净。” 宋时泽还是挺爱干净的,总是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 这也算是他在从前漫长的独居中,养成的习惯。 “真是的,我还想动手帮你脱呢。”时浅渡撇撇唇,伸手按在了宋时泽腰间的睡袍腰带上。 “等等,时小姐,我……”宋时泽抓住她的手,“我有事想和你说。” 时小姐看起来不那么喜欢婚礼,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他真的很想和时小姐有一个受人祝福的婚礼。 他抿抿唇,有些腼腆害羞:“我知道时小姐可能不是很喜欢,可能会觉得婚礼有些麻烦,可是……我很想和时小姐有一个婚礼。” 时浅渡扬扬眉头。 原来宋时泽一直在纠结这个事啊,怪不得闷闷不乐的。 她揽住男人的腰把他压在身下,不正经地轻笑:“你求我啊。”凑到他红扑扑的耳畔,压低了声音,“求我。” 气息温热,声音低哑。 宋时泽知道,时小姐又在故意捉弄他了。一般情况下,只要他顺着时小姐的话往下说,时小姐就会很开心地答应他的要求。 他了解时浅渡的性格,于是往后缩了缩身子,低声道:“时小姐,求你。” “呵……”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伸手抚上他的腰,“好啊,只能满足你咯。” “……!” 宋时泽呼吸一窒。 今天碰到了“非一般情况”,时小姐又来偷梁换柱了。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腰:“伯父说要节制……” 时浅渡一听这话,果然顿住了动作。 她弯弯唇角,问道:“听我爸的,我就不会这么快跟你结婚,你说说,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 宋时泽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他总是说不过时小姐。 “当然是……听时小姐的。” …… 宋时泽年纪大了之后,想明白很多事情。 比如,无论他做了什么,他父亲都不会夸奖他;比如,无论他多么努力,他弟弟也不会把他当成哥哥看;比如……这样吸血的家庭,他早晚都得摆脱。 就算没有遇见时浅渡,他心里也有过跟父亲断绝关系的念头。 只不过现在,他的决心达到了百分之百而已。 华国的法律是不支持断绝血缘关系,就只能从社会伦理上下功夫。 他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受舆论影响巨大,所以按照时越和他所说的,掌握对自己的有力证据,在舆论上赢得上风,才是最应该注意的地方,其余的赡养费按照法院会判定的标准准备就足够了,都是小钱,不用太放在心上。 证据当然就包括这些年来的转账记录、聊天记录或者录音等等,有血缘关系法院不会受理,所以证据不用特别严谨,只要足够在公众面前站住脚步就行。 一连数天,他在读背剧本之余,都在收集过去那些年的证据,准备一举打个胜仗,尽量证据充足,不要一连纠缠数日,把战线拖得太长。 他想,他已经受拖累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能再让他的家庭去拖累时小姐。 快到十月份了,秋意更浓。 帝都在这个时候,气温是最舒服的。出门在外,长裤半袖再加个外套,不冷不热刚刚好;在房间里也是,打开窗户,不用开空调,就刚好处在一个最舒服的温度。 清晨,宋时泽的眼皮颤了颤,从睡梦中醒来。 时浅渡正躺在他身边,还没醒。 时小姐太辛苦了,昨天又忙到了很晚。 他朦朦胧胧中感觉到,好像到了半夜时小姐才爬上床来睡觉。 他看着女孩皱着的眉头,有点心疼,伸出拇指,轻轻地抚平了褶皱。 接着,往前一探头,轻轻地吻在她的唇畔。 啊,偷亲到了呢。 这次没有被时小姐发现—— 以前他偷亲时小姐,总是会被发现,被发现之后就会被时小姐“惩罚”调戏。 可他还是对“偷亲”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现在时小姐总是熬夜,对他来说倒也有好处,就是偷亲多少次都不会被发现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 喜滋滋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这么沉默地注视了两分钟后,他悄声起床,洗漱之后便做饭去了。 他们家冰箱里的食材很丰富,从中餐到西餐作料一应俱全,他早晨总是看心情去做饭。 今天偷亲了个甜甜的吻,那么……就吃一点甜的吧。 他穿戴好围裙,喉咙里低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整个人沉浸在了自己欢悦的小世界里。 时浅渡来到厨房时,就看到宋时泽穿着蓝白格子的小围裙,欢欢喜喜地准备着早饭,把甜粥盛到小碗中,放在打开的窗子旁边晾着—— 刚盛出来的粥太烫了,他怕时浅渡会烫嘴,每次都提前晾温一点,随时都能入口。 时浅渡看着他的动作,眼眶有点发热。 一个人有多喜欢,往往不能看他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轰轰烈烈地告白又或者是其他形式感的东西,而在于这些生活中的小事里。 宋时泽爱她,再小的事情他也会注意、再小的事情他也会感到快乐。 她悄声来到宋时泽背后,轻轻从后面圈住了他细瘦的腰。 “你起得真早,这么勤劳啊。” 宋时泽动作一顿,继而笑道:“时小姐怎么还跟从前一样,走路都不出声音?” 他慢慢地从窗前挪到了厨房台面旁,继续弄其他的。 “时小姐这么搂着我,我不方便做饭。”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很享受被时小姐从背后抱住的。 暖洋洋的,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时浅渡就这么搂着他,一点点地挪了过去:“我不管,让我抱会儿。” 她还抬手戳了戳宋时泽的腹肌。 “你的腰抱起来怎么这么舒服啊,引人犯罪的懂不懂?” “那我……吃胖一点?”宋时泽拍拍她掐在腰间的手,“免得时小姐总是想要犯罪。” “嘁,说得跟你不想让我犯罪似的。” 时浅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又在腰上掐了好几下。 她仰头咬了下宋时泽的耳垂:“不然我忍着几天不动手,看看是谁先忍不住?” 宋时泽直到现在,还是不会主动跟她动手动脚。 除了偶尔会主动索个吻,或者主动亲一下,他从来不会在手上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乖得简直不像是个正常的男人。 耳垂沾染上湿濡的气息。 宋时泽没忍住缩了下肩膀:“我当然不会拦着时小姐犯罪了,反正……也不是对别人犯罪。” 说完这话,他的耳朵已经羞红了起来。 时浅渡轻笑一声:“啧,你这些天下来,也比以前能说会道了嘛。” 放在腰间的手往下滑了一丢丢,隔着围裙用食指戳了两下。 “只对你犯罪,而且犯罪程度很深,你满意不?” 宋时泽正在清洗早晨做饭时用的盘碗,手上沾着油不太赶紧,完全腾不出手来。 他只能用胳膊肘怼了时浅渡几下:“时小姐,现在犯罪……时机不太好。” “那你跟我说说,什么时候算是犯罪的好时候呢?” 时浅渡不依不饶地追问,非想要把他说得脸红耳赤才算罢休。 “嗯……晚上洗完澡后,或者……”宋时泽抿抿唇,不太好意思说,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或者,早晨……六七点钟的时候吧。” 他的脸色逐渐转红,直勾勾地盯着洗碗池,不敢往时浅渡身上投去半点目光。 他怕看到那种调侃的眼神,他恐怕会羞得更厉害。 “诶——?” 时浅渡拉长了声音,故作不懂。 “晚上可以理解,为什么早晨六七点钟也是犯罪的好时机呢?” 宋时泽的喉结滚了滚。 时小姐这么问,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他红着脸,没说话。 时浅渡又隔着围裙戳了戳,搂着他的腰往前一靠,让宋时泽整个人贴在台面上。 她笑:“你快说啊,为什么啊?我知道了就能早晨对你犯罪了啊。” “……” 宋时泽咽了好几下口水。 终于嗫喏着开口:“我们男人会……会晨……的嘛。” 时浅渡不满:“声音太小了,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啊。” 她声音里全是笑意,这回宋时泽一下子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宋时泽刚好洗完了所有碗筷,把洗干净的手擦了擦,抓着时浅渡的手腕把她拽开。 他回望一眼,看起来又像控诉又像委屈:“时小姐总是取笑我。” 说完,他从窗边端起粥碗,快步走向餐厅。 一点点地把早饭全端了过去,就是不搭理时浅渡。 时浅渡眨眨眼睛。 啊呀,难道又调戏过头了? 她跟着坐到餐桌旁,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撑着下巴:“别不说话嘛,不再调戏你还不行吗?下回早晨对你犯罪好了,开心不?” 宋时泽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点,这一句话就让他的脸又烧了起来。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啊…… 时小姐这么问他,也真是的。 他红着脸轻声嘟哝了一句:“那也要时小姐能早起才行。” “嗯?”时浅渡这回是真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宋时泽哪好意思重复,轻咳一声:“我说,时小姐,我们先好好吃早饭,好么?” 他说得一本正经,唯独脸上的温度不太正常。 时浅渡笑了笑,她也不想在吃饭的时候总说那事,便遂了他的心愿,转移了话题:“咱们过几天就要开机了,这几天把状态稍微调整一下。” 宋时泽点点头,关心道:“我这些天早睡早起,倒是时小姐,应该少熬夜一点,对身体不好,到时候上镜也不好看,容易水肿。” 比起上镜不好看或者是容易水肿之类的,他更在乎的是时浅渡的身体。 “前几天是比较忙,昨天晚上就忙差不多了,今天肯定早睡。” 这次的电视剧项目暂定定名为《偏爱》,由于项目和他俩之间的cp热度有一定的关系,最好能在热度逐渐消失之间投入到拍摄,再加上成本不大,场景、演员之类的需求都不算多,所以项目推进的非常迅速。 从筹备到正式开拍用时不长,甚至最后几集的剧本还没写完,就已经投入了拍摄。 正式拍摄的时候,编剧小姑娘会直接跟组,一边写后续的剧本,一边根据现场情况把现有的剧本进行微调。 重要的演员全都选好了角色,至于乔小森那边…… 时浅渡拿着优盘带着助理去找她聊的时候,她本人怪委屈的,一看就是个有点小作的小姑娘,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但性格算不上惹人讨厌,熟悉了之后还有点讨喜。 “我跟粉丝吐槽的时候是口无遮拦了点,可是引导网友攻击宋时泽也不是我的主意啊,我当时也跟团队的人说会不会不太好了……好吧,虽然最后的受益者还是我,我……我也是有一定的问题,但不至于那么狠吧……” 一个大品牌和一个大杂志都跟她拒绝合作,其他品牌也对她有了不好的观感,确实挺影响后续发展的,对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爱豆来说,是个打击。 之前的事只能说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错的不全在她。 只能说粉丝和团队的锅,也会被艺人背上。 而公众是不会去分析到底是谁的错,也不会在意真相,只会把所有的负面都强加到艺人身上。 某种程度上讲,艺人有时候也挺惨的。 乔小森哭丧着脸,一脸委屈:“我都这么惨了,不就是捉弄了宋时泽一下么,我还特意让助理把时浅渡你放走了才锁门,你们竟然让我零片酬演戏,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她一开始不想零片酬演戏,还想卖卖萌卖卖惨多少拿点片酬,似抱怨似撒娇地嘟哝了半天。 后来一听说时艺娱乐会重点推这部剧,立刻不撒娇也不抱怨了,立刻签了合同。 经过那么一堆事情,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人气回暖啊! 这次少赚点,以后再赚回来呗。 - 时浅渡跟宋时泽两人美滋滋地过了好几天二人世界,每天吃饭、工作、睡觉之余,全都腻腻乎乎地待在一块儿,一点儿也不觉得腻味。 很快就迎来了《偏爱》正式开机的那一天。 影视城中,数个剧组在同时拍摄。 《偏爱》剧组也在忙活。 时越对自己女儿亲自操刀的第一个项目非常重视,会亲自出席开机仪式。 时艺娱乐大小姐的第一部片子,单单是这个噱头就能吸引来无数媒体了,再加上宋时泽、乔小森等人的热度,媒体阵仗不小。 干这一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 开机仪式如果顺利,那后面拍摄那八成是顺利的;开机仪式这开拍第一天都不顺利,那后面估计也会有点坎坷。 所有人都希望把开机仪式弄得尽量完美。 双十cp的粉丝很多,剧组特意用官方微博账号开通了直播,可以供粉丝们第一时间赶来磕cp,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途径,后续跟着营销一下,没准能冲上热搜。 镜头中,宋时泽正在帮时浅渡整理衣领。 他的表情非常温柔,即便是这么一点小事,他都十分开心。 “时小姐,整理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嗯。” 时浅渡手腕一翻,宋时泽便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上面。 就这样的默契,演戏自然不需要半点磨合期。 【时隔一个月,终于又看到我磕的cp同框了!!】 【啊啊你们微博能不能多秀秀恩爱啊!】 【+1,我这些天完全磕不到粮啊呜呜,你们懂我的寂寞吗?[狗头]】 【啧啧啧,感觉泽哥比从前容光焕发多了[狗头]】 【呵,这该死的爱情,就是这么滋润啊】 “其实……”时浅渡突然开口,“我筹备这个项目,不是一时兴起。” 宋时泽笑了笑:“嗯,我知道。” 去参加街舞综艺那天,他听到那个女选手的话了,他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这样的cp模式很少,他们两人又刚好热度高,顺势而为嘛。 “你不知道,笨蛋。”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 不过这次的笑,没有调侃和恶劣。 “我是想,就把这个当做结婚礼物送给你吧,希望这可以成为一个好的纪念。” 当然了,她也会用自己的所有知识和能力,让这部剧尽可能的火。 宋时泽一愣。 结婚……礼物么? 两人亲自出演主角,拍摄一部以他们的cp模式扩写的电视剧,让他们的相爱过程以电视剧的形式永远存在,让此时或者后世的观众永远记得他们。 他心里蓦的一软,鼻头有点发酸。 时小姐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温柔、更浪漫呢。 他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他只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周围没有那么多地媒体记者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他可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去亲吻时小姐。 牵着时浅渡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吸了吸鼻子:“谢谢时小姐,我……真的好开心。” 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得到了时小姐的爱,被伯父伯母认同,拥有了和从前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他想,恐怕再没有谁和他一样幸运了。 那一刻,他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经过制片、导演、时越等时艺高管的讲话后,时浅渡作为主演和宋时泽一同上前。 四周没人说话,只有“咔嚓咔嚓”的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 这时,媒体席中有个女孩蹭的站起身子,声音很大:“我想请问一下时浅渡,就宋时泽这种,让自己弟弟联系粉丝、睡粉丝,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选妃的男人,你难道不觉得很下流很恶心吗?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才选择他成为你的丈夫的?把这种人重新捧红,你不觉得对不起观众、对不起整个影视行业吗?” 开机仪式还在直播。 粉丝们都在等待着两人同框发言撒糖。 此话一出,粉丝爆炸,媒体哗然。 媒体们像是闻见了鱼腥味的猫一样,纷纷打起了精神,要么拿着话筒往前窜着看向时浅渡,要么回头去问曝光的女孩。 “姑娘,请问你说这话是有依据的吗?” “请问宋时泽,是否真有此事?” “时小姐,你对这件事是否早就知道呢?”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纷杂,媒体们几乎要挤到时浅渡面前。 时艺娱乐大小姐刚刚结婚,宋时泽就被爆出这样的丑闻,大新闻啊!! 还是在以他们cp延伸的《偏爱》发布会上! 比起男艺人的“恶劣行径”,他们似乎更关注时浅渡——这是时艺娱乐的大小姐,被无数家粉丝们羡慕的女人,前二十多年来最窘迫的时候。 上一秒,宋时泽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下一秒,他便站在了风口浪尖。 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当头棒喝的感觉让他头晕脑胀,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又是他家里的破烂事。 又是他的弟弟。 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他父亲他弟弟都安静地很,甚至都没有跟他要钱。 他还以为两人终于有所收敛,谁想到…… 闪光灯在闪烁,快门声不停的响着。 耳畔“嗡嗡嗡”的,无数媒体举着麦克风在疯狂地问着时浅渡问题。 不能让他们为难时小姐。 这一切,最无辜的就是时小姐了啊! 他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崩溃地彻底,但还是拼尽全力挡在时浅渡面前,在喧杂中用有史以来最大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道:“如果……如果我真的做了那种破烂事,那时小姐也是受害者啊,你们不要为难时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1 18:29:54~2022-01-22 23: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天 10瓶;酒鬼花生豆 7瓶;一条小小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过气偶像22 第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媒体的问答声、快门声、椅子倒地声、脚步声全都混杂在一块。 场面一度很失控。 向来柔声细语的温和男人紧皱着眉头, 用自己高大的身量将时浅渡挡在身后。他眼眶发红,不敢去看时浅渡亦或是时越的表情。 声音沙哑, 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够了。” 时浅渡的薄唇动了动,除了身边的人,少有人听见她的话。 “我说……”她抬高了声音,“差不多够了!” 压抑着的低沉女声中极具威严,在纷杂混乱的场面中捅开了个洞。 她揽住宋时泽的腰,把他往后带了带,不再是一前一后的姿态,而是两人并肩而立。 姿势是很亲密的,昭示着主权,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时浅渡从前杀过太多人了, 生气时自带一股狠厉的性气, 气场强大到光凭威压就能镇住此时的混乱场面。 她凤眸微眯, 缓缓地扫过定在原地的疯狂人们。 被注视过的人, 纷纷吞咽了几下口水。 偌大的场地中, 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见。 即便如此,还是有胆大的媒体举手抢问道:“时小姐, 请问刚才的爆料都是真的吗?你是否都知情呢?” 时浅渡掀起眼皮, 缓缓地望向那人。 这回眼里多了杀意。 漆黑的凤眸幽暗暗的, 像是个无底洞,能把人的心魄都吸进去。 那人嘚缩了一下, 蓦的移开视线, 再也不敢直视。 这位时小姐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 那一瞬间,他的腿都是软的,好像被人按着后背往下跪。 时浅渡轻哼,脸上看不出半点慌乱, 好像在睨视着所有人。 她直勾勾地盯着手拿麦克的爆料女孩。女孩没见过多少大场面,早就被她强大的气场镇住,这么一对视,还被所有人注视着,快要连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 “我们很快就会报警,不管你是受人教唆还是被人挑拨,既然你选择在这个媒体众多、同步直播的场合中对宋时泽进行诽谤,传播量极广,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根据我国《刑法》 第二百四十六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她双眼微微眯起,有一抹狠厉飞快划过:“等着坐牢吧。” 一千一万种方法不选,非选这种对双方都没好处的。 时浅渡说得笃定,不容置喙,恍然之间让人以为她的话便是真理。 此话一出,场面又“嗡”地一声乱了起来。 媒体们七嘴八舌,连忙拍摄下具有价值的图片,或者进行录像。 这时,时越皱着眉头,整理整理衣裳,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朗声说道:“我时越在娱乐圈深耕几十年,我的女婿宋时泽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然绝不会同意我的女儿选择他,无论是在座的各位媒体还是剧组的老师们,都请理性吃瓜,最后肯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时艺娱乐的董事长都亲自发话,言语里态度明确,是力挺自己女婿的。 他这几十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说话就气势十足。 父女二人态度一致,很快就压住了在场媒体们的口风和立场。 “说的也是……想知道宋时泽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容易吗?” “还是继续关注后续发展吧。” “等警察来调查一下,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吗?” 爆料女孩脸色发白。 难道她说的是错的吗? 不会的,或许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其他受害者姐妹们,还有广大网友会和她站在一起讨回公道的。 时浅渡瞥瞥自己的助理:“准备车,去警局。” “哦哦哦,好的好的。” 助理连忙掏出手机,小跑到安静的地方联系剧组里的司机。 《偏爱》的开机仪式本来就有一定热度,选择在这个时候爆料,更是让#宋时泽睡粉#这么个话题直接飞速冲上了热搜第一,后面还带上了个[爆]字,可见热度之大。 娱乐圈里睡粉的事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两次了,甚至更离谱的事件都有,网友们的心里接受程度已经很大了,任谁被爆出来这种事也不会觉得太过大惊小怪。 宋时泽跟时艺娱乐大小姐结婚时,不知道有多少男艺人男□□丝羡慕嫉妒恨,刚结婚没多久就曝出这样的事情,评论里时不时地跳出来几条恶臭言论。 【时浅渡这么喜欢烂黄瓜啊[狗头]看来我这样干净的她应该不太喜欢】 【宋时泽演技真好,怪不得粉丝都吹,你看这镜头前乖巧害羞的样子装得多像啊】 【睡粉可以理解,男人嘛,谁不想多睡几个女人?送上门来的还不要?】 【宋时泽经验挺老到的吧,时大小姐床上应该挺□□的[偷笑]】 【时浅渡也是活该,谁让她非要嫁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她不被骗谁被骗啊?】 可能是有对家雇佣水军,评论里乌七八糟的言论瞬间就被赞到了前排。 粉丝们赶到时,评论区已经没法看了。 【脸真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大小姐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们这样的啊】 【要是宋时泽真品性不行,大小姐父母会同意?】 【你们搞笑呢,大小姐爸爸时时艺董事长,人家知道的内幕不比你们多?】 【这几条恶臭评论全都是10:27,一看就是水军[图片]】 【无凭无据的几句话而已,瞧把黑子们给乐的,无语子……】 粉丝和一部分理智的路人们,当然不相信宋时泽真的睡粉了。 时艺娱乐好歹也是华国顶尖的影视娱乐公司之一,要说时越不知道宋时泽的烂事,那没人相信;知道那些烂事还让自己女儿和宋时泽结婚……又不是被绑架了,怎么可能。 人家时越都自己发话支持宋时泽了,这还不明显? 所以,总结下来,宋时泽不可能做过这种事情,爆料是假的。 理智的粉丝们呼吁大家不要和黑子、水军对骂,有设计经验的粉丝快速出图,表明了几个态度——不信谣不传谣,等待警察调查,相信大小姐眼光和宋时泽人品。 发布会这边,一众人已经坐车到了警局。 爆料的女孩被请到了单独的房间问话。 女孩也是第一次直面警察,说话一开始有点磕巴。 “我是宋时泽的粉丝。宋时泽的弟弟宋皓思就在南城大学读书,他从半年前左右在网络上和一些粉丝私下联系,说自己是宋时泽的弟弟,一开始没多少粉丝相信,后来他拿出自己的家庭合照还有其他跟宋时泽的合照,大家就慢慢相信了。宋皓思出手挺大方的,有时候会参加一些粉丝们的交流聚餐什么的,请大家吃喝玩乐,说是很感谢大家喜欢和支持自己的哥哥,这样就加深了他是宋时泽弟弟的可信度。” “宋皓思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小动作,大家也没人觉得不对劲,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经常以[可以把哥哥介绍给你]这个理由约漂亮的粉丝出去,还专门选年纪小、家庭背景简单的、比较好骗的粉丝,可能是在吃饭的时候,在酒水里放东西了,有相同遭遇的女孩都是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受到了侵犯,但很多人发现之后都很慌乱,不敢跟家人、朋友和老师说,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后来宋皓思可能是做的次数多了,胆子越来越大,不再专挑年纪小的约,就碰上了个懂法律的姑娘。那个姑娘在事情发生后非常冷静,保留了很多物证,也拍摄了现场的照片,去了医院做液体采集、鉴定DNA之类的,最后的证据比较充分,她报了警,可宋皓思解释说这些都是宋时泽指使他的,还私下里给她转了很多钱……那姑娘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就在网上联系其他受害者。” “其实一开始我们粉丝没有人相信,可是他们家父母都没有工作能力,宋皓思又还在上学,宋时泽是他们的亲人,而且是他们的全部经济来源,要不是真的是宋时泽指使的,宋皓思再蠢也不会把自己的经济来源给断了吧?没有宋时泽,他们家的经济会特别困难,寸步难行吧……” “后来,受到侵犯的女孩们在网上聚到了一块儿,我们讨论了很久,才决定要曝光这件事。” 宋时泽在重新爆红之后,多了很多年纪小的粉丝,有的还不足16岁,甚至更小的也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容易当上受骗,被宋皓思欺骗后也不敢发声,所以宋皓思持续地猖狂了很长时间,才在今天终于被挑了出来。 警察像爆料女孩了解情况的时候,宋时泽和时浅渡两人单独坐在一旁房间里等待。 宋时泽双手撑着脸,嘴唇还在抑制不住地打颤。 他做梦都没想过,会出现今天的场景。 “时小姐,我……我没有让我弟弟做这种事情,我绝对没有过半点睡粉的想法。” 他跟时浅渡面对面地坐着,目光有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睛。 内心是惶恐的。 生怕时浅渡对他有所怀疑。 尽管时浅渡和时越都在公众面前表现出相信他、支持他,可他很怕万一……只要在一个人心里埋下一点点怀疑的种子,那么未来,很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得出不好的结果。 他爱时小姐,他不想被时小姐怀疑,更不想分离…… 他怕自己会被时小姐丢下。 他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时小姐,我从来没想过背叛你,真的,我绝不会做半点背叛你的事情……!” 男人眼眶发红,嘴唇在颤抖,睫毛沾上了水珠。 他局促不安,害怕地要哭了。 时浅渡懒洋洋地轻笑,有点不正经:“我知道,就算拿刀逼你,你也不会做这种遭天谴的事啊。” 宋时泽是她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人了,要说他违法乱纪…… 她第一个不相信。 宋时泽蹭蹭眼角,低哑的声音夹杂着意思不易察觉的破碎感:“我就是怕时小姐会怀疑我,很多事情都是从怀疑开始的……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时浅渡沉默片刻,开口:“喂,你看着我的眼睛。” 宋时泽乖乖地抬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这张脸跟从前没有半点不同,柔和地注视着他,只是没有那些懒里懒散的不正经的笑容,比以往认真了许多。 他发了个鼻音:“嗯。”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所以你不要多想。”时浅渡缓缓地说着,声音特意放得轻柔了些,“乖乖听话,好么?” 这个缺乏安全感的男人啊……骨子里就像是只小白兔,一点动静都会让他紧张。 安全感这种东西,果然不是结个婚上个床就能让人拥有的啊。 不过她倒是觉得宋时泽紧张兮兮、生怕被她丢下的样子特别可爱。 既可爱又怜惜。 弄得她都有点不舍得欺负人了。 本来嘛……以她的性格,是要故意吓唬吓唬宋时泽玩的。 宋时泽望着那双充满认真与真挚的眼睛,微微一怔。 他张开稍有点干裂的唇,声音沙哑:“……好,我听时小姐的话。” 时小姐信任他,支持他,他感到庆幸又感动。 可是心底的重担并没有减轻。 按照爆料女孩的话来说,宋皓思私下联系他的粉丝,睡他的粉丝…… 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几年前让他跌落谷底的事情。 他事业下滑,拿不出之前那么多钱供家里挥霍,他爸宋霄就假借他的名义开公司骗钱,被发现后却说是受他的指使…… 宋霄拿不出证据确定是他指使的,他也拿不出证据说不是他。 最后法院判他无罪,可他的名声也彻彻底底地毁了。 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舆论,就可以毁掉一个人。 他怕重蹈覆辙,更怕……影响到时小姐。 影响到时艺娱乐的名声和股票。 时浅渡知道这次爆料必定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也能看得出宋时泽心中的忧虑。 她拍拍宋时泽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问题,不用自责。” “可是……”宋时泽猛地扭头看过去,漂亮的眉头纠结地皱着。 时小姐越是这么说,他就越会内疚啊。 如果能骂他一顿,或许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他真的一直都是时小姐的累赘。 从认识时小姐开始,他不曾带给时小姐半点价值。 “没有可是。”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张开双臂,“来抱一个,听话。” 宋时泽喉咙滚了滚,抿了抿薄唇,沉默地用双臂拥住了时浅渡。 他低声喃喃道:“时小姐,今天下午我就回家和他们说个清楚,我一定会尽快解决的……” “嘘,别说了,这都是小事。” 时浅渡揉揉他的发,声音温和,似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眼前的男人。 然而在宋时泽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漂亮的凤眸泛出冷意,跟声音完全是两个温度。 又是打着宋时泽的名号做坏事啊。 呵,欺负她的人……找死。 宋时泽很听话地不再说话,缓缓闭上了双眼。 慌乱又冒出恨意的情绪逐渐被安抚。 时小姐真是温柔啊。 时小姐的怀抱好温暖。 情景是与上次相似的。 可是这回,他没有上次那般无助了。 时小姐仿佛是他永远的后盾,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绝对地相信他、义无反顾的帮助他。 时小姐……可真好啊。 搭在时浅渡腰间的手,缓缓地在外套上攥出褶皱。 有了时小姐,他这一生都得到了慰藉。 - 警方分别对爆料女孩、宋时泽、时浅渡等人进行了问话。 接下来,还会有警察对宋皓思以及其父宋霄、其母汪萍等人进行问话调查。 问话过程都是单独进行的,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回答的。 不过宋时泽盲猜也知道,家里那三人,肯定是提前串通好了说辞,把所有的罪责都往他身上按——上次就是这样,没有物证但是有人证啊,说来说去没个定论,反正舆论是吵起来了。 剧组那边刚开机就停工,需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 宋时泽在警察局问完话后,又陪着时浅渡在剧组忙了一段时间,这才回家。 他很久没有回家了。 至少有几年。 这个家,他现在没有半点感情,有的只有悔恨和厌弃。 如果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他现在或许会很不一样。 两百平米的大房子里,宋皓思的母亲汪萍正在焦虑的刷手机,不停地看着相关事件的各种评论和反馈,从她一直揪头发的动作里,都能看出她的紧张。 而宋霄又在喝酒,昂贵的白酒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脸都憋红了。 看到宋时泽回来,他啐了一口:“你回来干啥?” 宋时泽坐也没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宋霄:“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吧,宋皓思做的脏事,全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就跟几年前你开公司骗钱时一样。” “什么叫我们串通好的……本来就是你教唆皓思做的啊。” 宋霄的声音有点迷糊,但也没忘一口咬定是宋时泽的错误。 他起身过来搜宋时泽的身:“把你身上的电子设备都拿下来,少给我录音套话!” 宋时泽躲了一下,没躲开,便上手推了回去:“我没有录音,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上次的事法院会判我无罪,这次就算拖得时间再长,就算把我的名声都搞烂,最终会进监狱的,也不是我,而是宋皓思。” “不行!皓思不能进监狱!”汪萍突然拔高声音,“我看法律上说,□□罪情节严重的,要判十来年的时间呢,他进监狱这辈子就毁了!” 她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快步走到宋时泽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皓思的哥哥,你不能对弟弟这么残忍啊!把弟弟送进监狱里,这种事情你肯定做不出来的对不对?皓思年纪小不懂事,他没有粉丝啊,没有人保护他的!但你的粉丝很多,就算你曝出什么事情,也会有粉丝维护你的,你还有时艺娱乐的千金帮忙,你不会出事的啊!” “所以,我就要为了宋皓思,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吗?”宋时泽愈发觉得心凉。 这些人,从来就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帮他考虑过半点。 他望着眼前生出发白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有点斜视,正是因为眼睛有毛病家里又穷,所以从前在村里,一直没能嫁出去,后来年纪不小了才嫁给了二婚的宋霄,生宋皓思的时候,也算是大龄产妇了。 一开始,汪萍对他不太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怕大的会欺负小的。 后来时间久了,汪萍看清楚了他的处境,反倒有些怜惜。 一个小不丁点的孩子,从小就被亲爸不待见,在家里过得没半点好,这谁见了不可怜? 可以说,这个后妈是整个家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会在他被打之后给他涂药,也会在他饿肚子的时候给他弄点吃的。 不像亲妈那么照顾,但也不会故意欺负他。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还有点惦念这个家的一部分原因吧。 他知道汪萍是个老实人,就是乡下最普通的那种女人。 没什么学问,有点自私,也有点小善良。 可她终究还是会在自己亲儿子犯下大错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坚决地把他推出去挡锅。 宋皓思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做父母的有问题么? 关他什么事情。 就算报应,也不应该报应到他的身上。 宋时泽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比刚才更坚定决绝:“宋皓思自己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他自己承担,我会等着警察和法院还我清白。” 他转身就要从家里离开,却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儿。 平时宋霄的话一直不少,今天怎么就这么平静呢? 还有……宋皓思不在家里。 他眉头一蹙:“宋皓思人呢?” “哎呀,你现在才想到你弟弟啊。”宋霄灌了口酒,面色潮红地勾勾唇角,笑得特别特意,“皓思从微博上联系了你媳妇,和你媳妇说可以主动承认是自己的错,并没有你的参与,你媳妇对你是真不错啊,立刻就答应跟皓思见面聊条件了,现在估摸着……应该不省人事了吧。” 宋时泽心脏骤停一秒。 浑身都在发冷。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像你媳妇那种又漂亮又有钱有势的女人,要是能嫁给皓思该多好,啧啧……”宋霄看向自己大儿子的时候,眼里总是有着深刻的厌恶,“你这种就知道用脸勾引人的东西……!” 他是在透过宋时泽,去恨另外一个人。 宋时泽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转身就跑,狠狠的撞上了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还好,他的手机和时小姐是连着定位的,他可以找到时小姐。 打开手机去看定位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剧烈。 看到时浅渡的位置在一个偏僻酒吧的时候,他难受得几乎没办法喘息。 时小姐……你一直那么聪明,现在怎么这么傻呀! 为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去犯险啊。 宋皓思从小就是小混混习性,比宋霄的毛病只多不少,还认识不少狐朋狗友。 要知道宋霄当年,就是靠着搞大了他妈妈的肚子,才…… 若是时小姐因此受到伤害,根本就不是是否亏欠时小姐的问题了,而是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 “浅渡,这个名字真好听。”宋皓思把酒杯推到时浅渡面前,笑道,“我哥他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听说你是从国外毕业的高材生,你肯定跟他没什么共同话题吧?我跟他不一样,我现在正在南城大学读书……” 时浅渡没喝他推过来的酒,懒洋洋地笑道:“噢,花钱捐了个实验室,然后四百分录取进的南城大学,对吧?花我家宋时泽的钱买个文凭,又反过来嘲笑他,你凭什么啊,凭你长得丑吗?” 宋皓思搭在桌面上的手骤然握紧。 他跟宋时泽是一个爸,但长相上是天差地别——宋时泽大概是继承了生母的美貌,而他则是父母基因的混合,还继承了不太好看的那些部分。 小时候他对外表并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宋时泽没有他受父母喜欢,洋洋得意。 初中有了喜欢的女孩之后,他才逐渐有了对外表的追求,可惜他长得不好看,压根就没有女生会喜欢他。 可他哥哥宋时泽……网上、现实中到处都是粉丝。 甚至他初中喜欢的女生,都会害羞地说出“宋时泽太帅了吧!”这样的话。 从那时起,他就嫉妒宋时泽。 嫉妒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嫉妒受到万人追捧的宠爱。 家人的喜欢算什么? 就算没有家人的宠爱,但宋时泽有粉丝啊! 那么多粉丝都爱宋时泽! 比他在家里得到的爱多太多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宋皓思总是会这么想。 在宋时泽开始走下坡路之后,他特别高兴,好像有什么普天同庆的大事发生了一样。 他羡慕宋时泽,也妒忌宋时泽。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嘲讽他的外貌。 “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聊一聊的,但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愿意,那就怪不得我了……” 宋皓思冷笑,本来就丑的脸上露出几分猥琐和狠厉,更是丑得没眼看。 他挥挥手:“兄弟们,还是老样子,价钱我翻十倍!” 此话一出,附近站起来好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他们染着黄毛、纹着纹身,有的手里还带着家什,不怀好意地往这边聚集过来。 时浅渡眼珠一转,很快就摸清了小酒吧的情况。 无关的人有点多啊…… 她得换个地方。 略微一思量,她立刻起身,奔着酒吧门口,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特意放慢些角度,让那些混混追的上。 “大家给我追!是之前的十倍价钱!” 宋皓思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用衣袖擦擦下巴就追了上去。 时浅渡很快就几个人引到了酒吧旁边一个有点黑的小巷子里。 而在宋皓思他们看来,她是被逼到了绝路。 “没地方跑了吧?”宋皓思哈哈大笑,“这地方你能比我熟悉吗?你不会真以为来了这里还能逃走吧?” 他一步步逼近时浅渡。 眼前的女人眉眼精致漂亮,身段极好,自带着一身上等家庭才有的贵气,跟他之前玩过的女孩根本不是一个等次,光是外貌他看上一眼都觉得心里直发痒。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时艺娱乐的千金大小姐,背后的钱财和资源也是巨大的诱惑。 他爸说得对,拿捏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占有她,拍好小视频,最好在能让她怀上孩子……以后的事情,就全都好说了。 一想到自己会把眼前这样的美人狠狠地压在身下,还让美女怀上自己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时艺娱乐的继承人…… 宋皓思笑得猥琐,心里都快乐开了花。 别说以后他能过得多么好,就说眼下的事情,只要能拿捏住时浅渡,还怕时艺娱乐那边帮助宋时泽吗? 这样既能解决掉宋时泽,又能让他荣华富贵。 时浅渡见鱼上了勾,蹙着眉头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我来,你就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公众解释清楚吗?” 宋皓思觉得她插翅难逃,笑得更得意了。 家世再好、再有钱能有什么用? 碰到这种情况,不还是束手无策么? 几个人围着一个女人,他从来就没觉得时浅渡能反抗她,觉得自己一会儿都能把人扒干净了,所以一点也不怕时浅渡正在录音什么的,说话嚣张得很。 “我为什么要替他解释,我恨不得他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呢!那些女的也是蠢,一个艺人怎么可能会私下里跟粉丝见面?就宋时泽那个性格,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去啊!” 时浅渡靠在身后的墙上,问道:“你恨宋时泽?据我所知,你们家的所有花销,都是宋时泽提供的吧?每个月几十万的花销,可不是个小数量……” “他给点钱怎么了?!反正他靠着那张脸就有无数人乐意贴上来给他花钱,就有无数小姑娘抢着喜欢他……都是一个爸生的,凭什么他有一张脸就有人喜欢,凭什么我没那么帅就处处不受待见?凭什么他靠着脸就能勾引到千金大小姐跟他结婚?这一点也不公平!” “呵,从小他就什么都不是,还没有什么是我想要还得不到的!” “包括他的粉丝,当然也包括……你!” 宋皓思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狞笑,直勾勾地冲着时浅渡扑了上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得手的时候,时浅渡微微一笑,抬脚就狠狠地踹了出去! 她穿着高跟鞋,细长的鞋跟一脚就踢在他身下。 顿时,一阵火燎燎的、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 “啊!草!你他妈……!” 宋皓思捂着身下,差点疼得跪地不起。 他指着时浅渡:“你们快把她给我按趴下!” 时浅渡凉凉地扯扯嘴角。 啊呀,到了这个小世界后,还根本没动过手呢。 正好活动一下筋骨吧。 她每拳每掌都毫不留情,力道大得能把人一巴掌糊得蒙死过去。 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几个混混全都打得不省人事。 眼见着自己的帮手全都倒地不起,宋皓思心里越来越害怕,表情变得惶恐:“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 时浅渡一脚把人掀翻,抬起高跟鞋,狠狠地踩在宋皓思的身下! 这次的力道比刚才大多了,几乎瞬间就流出了血。 温热的血液一下子就透过了裤子,在衣料上缓缓晕染开来。 她见状,不仅没有松脚,反而更加用力地在上面来回捻了好几下。 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丑陋男人,唇畔的残忍笑容不断扩大。 “你……啊……!” 宋皓思根本说不出连续的话来,身下剧烈的疼痛一下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眼前的女人哪里还是他心中想要践踏的千金小姐,明明是个恶魔!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要被撕裂了。 再这么下去,他下面……恐怕要废了! “你他妈……!” 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妄图把眼前的女人制服,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心中的恐惧—— 他刚刚以为时浅渡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才会张狂的说那么多的,如果他说得那些东西被录音下来曝光到网上……那他肯定是要吃牢饭的,他就没有一点反扑的机会了! 恐惧和疼痛占据着他的全部思维。 更可怕的是,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点点地在绝望中等待结局。 - 宋时泽跟着手机中的定位,来到这个阴暗的小巷子里时,远远地见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衣服,跟时小姐与他分开时一模一样。 一定是时小姐!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紧促,加快脚步用毕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前去。 “时小姐!你没事吧,时小姐!” 他双手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一张漂亮的俊脸上满是担忧与紧张,在秋日微凉的夜晚,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眉骨、脸颊的弧线滑落到下巴,又坠落到地面上。 那双素来温柔又惹人怜爱的狗狗眼里,全是忧惧与自责。 他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了半天,发现女孩身上不像是有什么被侵犯的痕迹后,眼泪“刷”地便从红彤彤的眼角流了下来。 “太好了……时小姐没事,时小姐没事。” 他像是死刑犯突然得到了特赦,猛然松了口气,喃喃自语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眼眶里的泪水如同泪失禁一般,刷刷地往下落。 他从小到大,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真的吓死了。 害怕死了。 “时小姐,你以后可以不要再以身犯险了好么?” “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办。” 时浅渡刚做完一些血腥的事情,脚下的高跟鞋上还沾着血。 她不想让宋时泽掺和进来,也不想让他看到这副场景——被这个温柔的男人看到那么血腥的场景,多不好啊。 宋时泽一直觉得她是温柔的好人,所以…… 她不想让宋时泽知道,她一点也不温柔,还很恶劣。 本来想自己处理好,把现场稍微收拾一下,直接告诉宋时泽好消息的。 谁想到这人这么快就从家里赶过来了。 她看着眼前哭得如同小孩的男人,感受到他从未有过的剧烈情绪波动,有点心疼,又莫名的高兴——这个男人是得有多么喜欢她啊,才会表现出跟自己本性全然相反的疯狂? 唔,真的很喜欢看他哭怎么办?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积蓄满水光的时候…… 停。 罪过罪过,在这破巷子里,她想到哪去了。 不能乱想。 她喉咙滚了滚,没有动手动脚,只抬手帮宋时泽擦了擦眼角,懒洋洋地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还不相信我么?” “我相信你,可是……”宋时泽喉咙里哽了一下,“我更担心你啊。” 他想想都后怕,宋皓思那么混蛋的人,万一…… 想到了宋霄口中那些个低劣的手段和不堪入耳的事情,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直接代入到了自己深爱的女孩身上,心中疼得难以言说。 万一时小姐会有什么闪失,他会痛苦一辈子,自责一辈子。 时浅渡揉揉他一路跑来乱乎乎的黑发。 “哎呀,别多想啦,笨蛋……”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把宋时泽往巷子外面拉扯。 防止他看到脚下血腥的样子。 然而她话没说完,宋时泽便主动凑了上去。 柔软的唇在触碰到时浅渡之前顿了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吻了上去。 不仅仅是唇上的触碰。 他第一次如此主动,唇齿相依,感受对方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就结束这个小世界了 宝子们有想看的情节吗? 如果我写的顺手或许可以写写(dge) 感谢在2022-01-22 23:59:25~2022-01-23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酒鬼花生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30瓶;Armites.、问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过气偶像23 第九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被骂了。 时越骂她, 江溪云骂她。 更过分的是,宋时泽也跟着附和。 时越气得吹鼻子瞪眼的:“去那中不三不四的地方跟人见面,你连个人都不带,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万一出了点好歹, 你让你妈跟我怎么办?” 他本来想说“不三不四”的人, 看在宋时泽的面子上,没这么说。 不过他对宋时泽也没有好脸色。 自家闺女为一个男人赴险, 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这回听你爸的, 太危险了,这中事以后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江溪云这回也很认真,眉头紧紧地蹙着。 放养是放养,但这么干肯定不行。 宋时泽在一旁点了点头:“伯母伯父说得对, 时小姐还是应该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不然我们都会很担心的。”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严肃啊。”时浅渡被念叨得捂住了额头,“事情的结果不是很完美吗?” 她通过时管局系统进行了录音,把提取出来的录音往网络上一放,还用非常狗血的语调写了一篇痛斥宋皓思的小作文…… 结果当然是, 立刻就爆了。 宋时泽也同时在微博上发布了这些年里被家人吸血和拖累的所有证据,一条条一件件可以说是字字泣血,全是他从七岁开始的艰辛与苦难。 从前, 他从未消费过自己的苦难,甚至未曾在媒体前说过半句家人的不好。 他在所有访谈、活动中, 永远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 若不是这次想要彻彻底底地拜托这样的家庭,他依然不会在公众面前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 #宋时泽家庭#和#宋时泽弟弟#在微博上[爆]了之后,众人几乎不敢相信,当年红极一时的偶像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人的。 看到宋皓思妄图侵犯嫂子, 网友大骂不止;看到宋时泽的灰暗生活,网友忍不住落泪。 【天啊,还好宋时泽他爸不管他,要被养成宋皓思那中混蛋就太可怕了】 【草我真他妈气死了,宋时泽有所以你也想有?还想强了大小姐,宋皓思进监狱去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宋皓思必须判刑!!借着泽哥的名义害人还想黑泽哥,我yue了!】 【大小姐没事就好啊!!抱抱泽哥,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十多年老粉了,竟然都不知道泽哥以前过的那么苦……唉,这中吸血鬼家人真是够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这中家人这中行为……究竟是什么阴间新闻?!】 三观正的网友还是占大多数,谴责宋皓思以及宋霄的同时,还有知名律师主动联系宋皓思的受害者女孩们,希望能尽可能的帮助到她们。 在《偏爱》发布会上爆料的女孩,也在微博上写了长文郑重道歉,并称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法律责任,同时希望宋皓思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 时艺娱乐官微转发了爆料女孩的微博,表示在与宋时泽、时浅渡两人商议之后,不会对她们追究法律责任,还主动帮助她们提供一部分诉讼费用。 此举在公众面前也博得了不少好感,这一事件的热度逐渐上升。 宋时泽不仅摆脱污名,一天之间暴涨了几十万的粉丝,还是活粉。 不止如此,因为爆料是从《偏爱》开机仪式开始的,连带着《偏爱》的关注度和微博热度都往上爬了好几名,冲到了前排,就连营销费用都省了。 在热搜上挂了一晚上,少说省了上百万吧。 至于宋皓思被送去医院后的各中闹事之类的……时浅渡大可以说是正当防卫,最多也就是惊恐之下的防卫过当吧。 时浅渡觉得这个结果超级完美。 可架不住家里三个人都对自己一顿“炮轰”。 就那些小喽啰,在她眼里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扳倒,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自然不觉得对方能是她的威胁,也就没多想。 被教育了很久很久之后……时越和江溪云终于相伴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宋时泽和瘫在沙发上的时浅渡。 宋时泽送完伯父伯母,回来后说道:“时小姐,我看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我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说着就要去拿围裙。 “等等,你给我站住。” 时浅渡伸手一指,宋时泽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顿住了脚步。 她起身往前两步一拽宋时泽的手腕,就把人给按倒在了沙发上。 “好啊,现在才多久,就开始向着我爸妈说话了,一句都不帮我说啊?” 她的语气非常不满,微眯着双眼好像要把人给吃了。 说实在的,宋时泽有点害怕这样的眼神。 他往后缩了缩,好脾气地搂住时浅渡的腰,声音干净,轻轻柔柔的,好像在哄小孩:“对不起时小姐,可我觉得伯父伯母说得有道理,而且这次又是宋皓思惹出的事情,我如果不说点什么,也不太好,时小姐就原谅我吧?” 时浅渡眉头一拧,看着像是不好惹的大姐大:“你说觉得我爸妈说的有道理?” 宋时泽眨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嗯。” 时浅渡一探头就亲了上去,故意把人弄得喘不过气来。 松开口后,她瞧着喘得厉害的男人,弯弯唇角:“我爸妈说得有道理吗?” 这男人,就不能跟她一心吗? 事情都过去了,跟她站一个队能怎么样? 宋时泽细声喘息着。 氤氲着水雾的眼睛软软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他点了点头,声音微哑:“有道理。” 时浅渡又一次狠狠地亲了上去,似是要把所有空气都挂搜干净。 她再一次在宋时泽耳畔问道:“有道理吗?” 宋时泽点点头:“嗯。” 他坚决不改口。 两人这么重复了几遍之后,时浅渡微妙地扬起了眉头:“宋时泽,你是不是故意撑着不改口的?” 宋时泽平时可听话了,都是她怎么高兴怎么来,今天这明显是不对劲儿啊。 宋时泽移开视线,低垂着眼眸:“不是,时小姐想多了。” 可这个躲避视线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心虚。 时浅渡往他耳畔吹了口气,笑道:“真的?” 这男人比最初认识他时,可贼多了。 现在都学会骗人了。 宋时泽声音不大:“我说是真的,时小姐恐怕也不会相信。” 他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脸红。 淡淡的粉色从皮肤里蔓延出来,白里透红。 “所以,就当我是故意的吧。”说到这里,好像还有点小委屈似的。 只是脸色越来越红,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就这,能骗得过去谁啊。 时浅渡没忍住笑,抱着宋时泽在沙发床上滚了滚。 “我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可爱得她总是想跟这人动手动脚的。 百尝不厌啊。 “等等,时小姐,我先去做午饭……” …… 事态逐渐平息,虽然在司法上还没有等到确切的结论,但网上的风波基本平定下来。 《偏爱》剧组停工了几天之后,终于回到了正轨。 时浅渡本色出演,即便没有正统学过表演也不会拉胯,只需要把台词记住,其他一切好说。 宋时泽也很大程度上是本色出演,两人配合极其默契,剧组拍摄进程比想象中的要快多了,很多场景都是一次就过,就像两人的日常相处一样。 整个剧组的气氛特别欢乐,时浅渡出手也大方,伙食很好,大家其乐融融。 拍摄进程到了一半,隔壁片场来了新剧组。 午休期间,有隔壁的演员过来串门,还给他们带了咖啡。 “姐姐,你喝美式还是拿铁?”才二十左右岁的清俊男孩举着两杯咖啡,笑得灿烂。 时浅渡没有接他手里的,而是从宋时泽那边拿过一杯美式:“谢谢。” 这个男孩她知道,名叫梁枫,过去和宋时泽一个公司的,公司让宋时泽奶新人,主要奶的就是他。 梁枫也没表现出尴尬,把手上的拿铁递给助理,自己喝了几口美食。 他看看时浅渡又看看宋时泽:“泽哥太幸运啦,有姐姐给准备定制剧,圈里能有这个待遇的恐怕就只有泽哥了吧?真羡慕泽哥啊。” 宋时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面色不改:“时小姐是对我很好。” 这语气不咸不淡的,可听起来就是让人觉得在炫耀。 “……” 梁枫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 他跟宋时泽相处过几年,知道宋时泽脾气特别好,有礼待人,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像他刚才那样的话,宋时泽一般来说,大都会回几乎好话,夸夸对方。 他正在隔壁剧组拍摄公司最大的项目《摘月亮》,本来还想等宋时泽把话题引过去…… 谁想宋时泽这次没按常理出牌。 他摸摸鼻子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就比不上泽哥这么幸运了。” 宋时泽微微一顿。 他当然知道自己之前被用来奶新人,也知道奶的是梁枫,公司里最好的资源全都是梁枫的,他只是那个把梁枫托起来的垫脚石。 要不是当初他傻乎乎被骗签了那中合同,他没有半点办法…… “是啊,你是不怎么幸运。”时浅渡伸手搭在宋时泽的手背上,懒洋洋地笑,看起来有两分轻蔑似的,“《摘月亮》那中项目,肯定会扑街啊。” 梁枫心里打了个问号。 《摘月亮》这么大的ip会糊??? 他一点都不相信。 他今天就是想用自己《摘月亮》男主的身份来气气宋时泽的——宋时泽不过就是个给他当垫脚石的人,把时艺娱乐大小姐拐到手里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捞到什么大项目。 反观他,却有号称亿级市场的ip傍身,等剧集播出时,必定比宋时泽要强太多。 时浅渡现在这么说他的大ip,他觉得时浅渡是有点酸了。 “扑街吗?我听说这个项目是亿级市场的,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梁枫搔搔头,笑得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也是,不然姐姐也不会拿这个项目去换泽哥的合同了嘛。” 时浅渡轻笑一声,捅了捅宋时泽的胳膊,毫不避讳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茶里茶气的了吗?” 宋时泽闻言,也跟着笑了:“或许是吧。”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像是整个人都沉浸在愉悦中,而不是假意的敷衍。 两人一唱一和,全都面带笑容,般配的很。 简直是噎死人不偿命。 梁枫输出半天,敌人未伤到分毫,反倒是让他自己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小枫,你怎么来这边了?” 梁枫的经纪人匆匆赶来,看到宋时泽和时浅渡,微微一怔。 他之前是宋时泽的经纪人,现在看到宋时泽轻而易举地爆红回来,心里气死八百回了,不过不是气宋时泽,而是气公司——他带宋时泽的时候,公司什么好资源都不给,他处处碰壁,也穷了很长一段时间。宋时泽离开之后,他就成了梁枫的经纪,赚的钱是多了些,但伺候这个小鬼可是折腾死他了,能给他弄得一天到晚头疼到睡不着觉,一点都不好带! 要是公司给宋时泽一点资源,给宋时泽正经路子,他岂不是又轻松又赚钱,还不用伺候这个上头有人的小少爷?? 他冲着宋时泽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对梁枫道:“那边导演说要讲戏,不过去导演肯定是要骂人的,咱们还是先过去吧。” 他可不希望这个小少爷招惹完这个招惹那个,最后还不是他到处擦屁股? “哼,好吧,那我就先回去。” 梁枫得到了个台阶,就赶紧下去了,没有在接着刚才的话题。 拳头握紧,他想,他一定要让《摘月亮》和《偏爱》同期上线,然后碾压了他们! 梁枫前脚刚走,后脚乔小森就蹿了过来。 她刚才一直在旁边,目睹了全部过程。 “泽哥,这是你之前公司的人?看着怎么比我还事儿啊。” “呵,比你还事……”时浅渡好笑地开口,“你还知道你很事儿啊。” “我……我问泽哥呢,又没和你说。” 乔小森努努唇,故意瞪了时浅渡一眼。 时浅渡白她一眼,吐槽道:“胆子不小,看来之前的口无遮拦没能让你长一点儿记性啊,还是想让我帮你多涨涨记性?” 宋时泽看到乔小森想到之前的噩梦经历,要被气哭了似的,猫在时浅渡耳畔轻声道:“时小姐,她就是个小孩……” 乔小森年纪确实不大,出道时只有十六岁,现在也就十七。 好吧,未成年的小孩子……她就放过一马吧。 时浅渡轻哼一声:“就你老好人。” - 时浅渡在剧组里,演戏不算吃力,但工作很繁忙,因为要兼顾演员和制片两个人的职责。 通常每天晚上演完戏后,还要跟执行制片、导演、编剧等等工作人员一起开会对东西,确认之后的拍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每天忙完回到酒店时,时间都不早了。 她自己就是制片人,所以在安排酒店的时候,她把自己和宋时泽安排在了同一间。 回到房间,准能看到宋时泽倚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读剧本。 如果回来的太晚…… 就能看到宋时泽等她等到在沙发上睡着了。 宋时泽安静又乖巧,睡着时更是如此。 眼皮瞌着,露出淡淡的青色血管,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房留下一抹阴影。 悄无声息的,一动不动,精致地不似真人。 时浅渡看一眼手机上00:27的时间,有些不忍心把宋时泽吵醒,便放轻手脚,一手揽住他的腿弯,一手揽住他的腰,让人轻轻地靠在她的怀里,公主抱了起来。 宋时泽身量跟高、身材又好,不算很轻。 但对于时浅渡来说,也还好。 在被人公主抱起来的一瞬间,宋时泽从梦中惊醒,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时小姐,你回来了。” 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太对劲,他一愣,继而挣了几下。 “那个……我自己走就好,时小姐不用这样,我睡着直接叫醒我就好了。” 说着,还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他这么个大男人,被时小姐公主抱起来…… 怎么想都是有些羞耻啊。 时浅渡停顿在原地,没有先松开宋时泽的腿,而是搂着腿缓缓松开了揽着他后背的那只手。 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缓缓地往下滑,再松开一点好像要直接摔下去,宋时泽猛地一激灵,双臂一把死死抱住时浅渡! 他的头埋在时浅渡的脖颈间,被重新撑住上半身的时候,蓦的红了脸。 时小姐是故意放开他、想让他主动搂过去的。 想明白这点,他咬咬唇,不再反抗。 时浅渡贼兮兮地笑着,垂头轻轻吻在宋时泽耳畔:“不听话把你丢地上哦。” 她来到床边,把怀中的男人缓缓地放倒在床上。 宋时泽本以为对方会跟着爬上床,然后再调戏他几句、逗弄他几下,把他撩拨起来。 却不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时浅渡揉揉他乖顺的黑发,帮他把被子摊开盖好,还掩了掩被角。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宋时泽总是熬着等她,她可是会心疼的。 身子沾上柔软温暖的床铺,宋时泽方才醒了不少的睡意又回来了。 他揉揉迷迷糊糊的双眼,轻声道:“嗯……时小姐也早睡,快去洗漱,我等你一起。” “你先睡。”时浅渡的语气严肃了一点,“以后也不准熬着等我了。” 她说完,在宋时泽唇畔轻啄了一下。 “快睡,听话。” “……嗯。”宋时泽轻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轻吻,他睡着时都是笑着的。 …… 《偏爱》杀青的时候,宋皓思的案子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宋皓思涉及侵犯十几位年纪较小的女孩,情节严重,直接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有时浅渡在,提前出来也不太可能,未来十年他都要在监狱中度过。 而宋时泽对于血亲的赡养费用,法院也有了判定。鉴于其家人多年以来的恶劣态度,赡养费用并不算高,只维持了一个相对合理的数额。 宋霄他们习惯了大手大脚地花钱,这样下来也足够他们痛苦了。 棘手的事情大都顺利地解决,婚礼也筹备得差不多了。 宋时泽想要一个婚礼,那时浅渡便满足他,而且,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 那天,微博上新闻不断,好像半个娱乐圈都参与到了其中。 上百名艺人出席婚礼,入场堪比红毯。 “紧张吗?”时浅渡画着精致的妆容,懒散地笑问着。 他们的公开婚礼和以往的流程不太相同,不需要女方父母牵着女儿入场,而是两人一同挽着穿过花路,到最前方交换戒指、进行婚礼宣誓。 宋时泽西装笔挺,紧张得手指都紧紧地攥着。 “当然会紧张了。” 时小姐不仅给了他一个梦寐以求的婚礼,还邀请了众多明星艺人和一些高质量的媒体到来,可见是对于他们的婚礼十分重视,而不是对他有所敷衍。 一会儿,就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与时小姐成婚了。 所有人都是他们的见证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属于彼此。 他打心底里感到幸福。 “很高兴大家相聚在这里参加我的发小时浅渡和宋时泽先生的婚礼。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二位新人向各位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今天是2022年1月25日,农历二月二十三,他们将携手迈进新的征程,走进全新的生活,在这里,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翟俊熙作为主持人,经过了介绍与致辞后,终于等到两位主角入场。 宋时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同于以往那些结婚伴侣之间的相处模式,时浅渡没有伸手挽住宋时泽的手臂,相反,她提起胳膊肘,侧头望向宋时泽。 宋时泽没有半点大男子主义,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顺着时浅渡的意思挽住了她的胳膊。 只要是能和他的时小姐在一起,他就什么都觉得快乐。 两人身量修长,相依在一起,穿过长长的地毯,接受着人们的祝福。 地毯两侧的宾客们纷纷鼓掌起哄,惹得两人笑意盈盈。 走到终点时,时浅渡突然转身。 宋时泽没预料到,一下子撞进她怀里:“时小姐。” 时浅渡弯弯唇角,低声说道::“再继续下去你这辈子都跑不掉了哦。” “嗯,我不跑。”宋时泽难得说了句死缠烂打的话,“就算时小姐想要赶走我,我也会一直赖在时小姐身边的。” 说话间,他像往常的习惯一样,牵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翟俊熙手持麦克风,心情有些微妙。 现在他已经爱上别的姑娘,然而在看到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孩、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发小,和他从未想过的人结婚,还是会觉得十分感慨。 没觉得酸,也并不羡慕宋时泽。 但他想,如果宋时泽胆敢欺负他发小,他绝对第一个……第四个不同意。 伯父伯母不同意先不说,就他家老头子早就把时浅渡当成半个闺女看了,自然不会干看着时浅渡被人欺负。 “来,发小,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不?” 翟俊熙不太正经,刚巧时浅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拿着麦克,懒洋洋地笑道:“宋时泽跟我结婚,那就是我的人了,从此往后都得被我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他。”顿了顿,看向宋时泽,“你做好准备了吗?” 宋时泽没有丝毫犹豫,笑弯了眉眼:“我愿意被时小姐欺负一辈子。” 他冲时浅渡伸出修长漂亮的左手。 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任谁看了都要心动。 他眨了眨眼睛,狗狗眼中尽是期待,仿佛在说——时小姐,快用戒指栓住我吧。 时浅渡从花童手中的戒指盒里取出戒指,略微低垂着眼眸,牵起他的手,将相互刻上名字的钻戒带在宋时泽的无名指上。 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莹亮的光芒,炫彩夺目。 在场宾客们看到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发出低低的呼声和起哄声。 宋时泽开心得险些没绷住,表情管理差点破功。 说实话,他是有虚荣心的。 只不过从前没有特别在乎的人和事,所以不太显现出来。 如今心底住上了时浅渡,他多了很多“欲/念”,多了很多期许,比如,他会希望在所有人面前得到承认,会希望在众人面前被表现出宠爱与护短,会希望因为时浅渡对他的在乎而得到其他人的羡慕与祝福。 他喜欢的,全都得到了。 时小姐把他想要的全都给他了。 他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眼角泛起些湿意。 “我能拥有现在的一切,离不开时小姐对我的好,往后余生,我会把自己最好的都给时小姐,决不食言。” 他的温柔,他的关怀,他所有的爱,都给时小姐。 当然,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人……也都是时小姐的。 把他的一切都献给时小姐。 他取出对戒中的另一只,缓缓地圈进时浅渡的手指。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仿佛在静静地享受这个过程。 灯光打过来,在他们身上洒下光辉。 在戒指戴到了手指根的时候,时浅渡仰头,薄唇吻上了宋时泽的。 他们亲吻过那么多次,甚至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宋时泽还如同第一次亲吻时那么小心翼翼,不主动,被动地承受着对方给他的一切。 时浅渡给他什么,他便要什么,他便喜欢什么。 台下亲朋宾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还掺杂着起哄的口哨声。 翟俊熙也跟着鼓掌,又道:“现在礼已成,就有请时叔叔和江阿姨来讲几句吧。” 时越起身,接过麦克风:“对于小宋,我是很信任也很欣赏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干净,眼里干净,心里也干净,所以我放心我闺女的选择,也希望小宋可以守住初心,不要被迷了眼睛。” 江溪云也道:“浅渡从小就有主见,我们相信闺女的眼光,也相信小宋的人品,希望你们能在未来相互扶持,路还很长,不要急躁,慢慢走。” 宋时泽忙不迭地点点头。 除了第一次的突然见面给他了个下马威,其余时间他从未被苛待。 时小姐的父母见多识广,眼光不狭隘,对他非常好,甚至比亲生的还要好。 有时候,他偷偷地想,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美好。 恋综里认识的老熟人们必然全都参加了婚礼。 在两人下去敬酒的时候,苏贝贝凑到了他们面前,举着酒杯跟时浅渡轻轻一碰。 她一如既往的可爱活泼,祝福地十分真诚:“你们的相处真是太甜啦!好羡慕你们,也祝福你们百年好合,能一直这样甜一下去啊!” 苏贝贝跟江复也还挺好的,没有分手。 但江复今天家中有事,没能过来。 时浅渡浅饮了一口红酒:“谢谢,也希望你和小江顺顺利利的。” “呵,那小子总是气我,恐怕到不了他法定,我就要被气死了。” 苏贝贝翻了个白眼,嘴里吐槽,可是唇上却带着笑意。 这时她瞥见林雅安过来,调侃道:“呀,行走的表情包来了。” 林雅安假意瞪她一眼:“去去,谁是行走的表情包?” 翟俊熙今年过完生日后已经三十了,从他十六岁出道到现在也十四年了。这十四年里,他的粉丝,从不希望他谈恋爱、到觉得他偶尔谈个恋爱也行、到怀疑他是不是不行、再到最后全都劝他谈个恋爱吧害怕他注孤生,心路历程的转变的也是非常有趣。 粉丝对他恋爱情况的关注,恐怕比他家人更甚。 生怕他用林雅安的表情包把人家小姑娘气跑,粉丝们也做了一波翟俊熙的表情包,跟林雅安的相映成趣,没过多久,就广泛流传于网络。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cp得到了一个很沙雕的名字——表情包夫妇。 提起林雅安和翟俊熙的名字,可能会有人不知道,但拿出他们的表情包,大概没人没见过。 就在林雅安瞪苏贝贝的时候,旁边“咔嚓”一声响。 翟俊熙把她这个表情拍了下来。 林雅安:…… 早晚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打死这个男人。 看在婚礼的面子上,她忍住了跟翟俊熙“互相伤害”的冲动,冲时浅渡宋时泽笑道:“祝福你们,真羡慕浅渡,有泽哥这么温柔听话的爱人。” 翟俊熙一下子就听出她话里有话,本想反驳两句,但在林雅安的微笑瞪视下缩了缩脖子。 嘁,宋时泽那样有什么好嘛,闷葫芦似的无趣死了。 田清悦因为在外地拍戏,没有参加婚礼,而是托人带了一份厚礼。 经过这半年的时间,她似乎彻底释怀了,还给两人录制了祝福视频,语气真挚不像作假。 婚礼进行的同时,已经有一些媒体将抓拍的图片都传了回去。 由于双十cp热度高居不下,又有上百位明星艺人的参与,图片一经发布就直接窜上热搜。 #时浅渡宋时泽婚礼# #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只有我能欺负他# …… 微博的文娱版块中,恨不得一半都是婚礼相关的热搜,还有两条都冲上了总榜的前十名,挂在最上面的#时浅渡宋时泽婚礼#的后面带上了一个[爆]字。 同行、粉丝、朋友纷纷涌进微博祝福。 乍眼看,热闹得堪比过年。 【妈耶!!两人的婚纱照也太般配了吧!!】 【给我锁死啊!!钥匙我吞了!】 【祝大小姐和泽哥百年好合!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呜呜呜我哭死了,我追的cp他们he啦!!!】 【我闲的没事数了一下,大小姐微博下面有一百六十七个明星艺人,这就是排面吧[狗头]】 【好家伙,过年也没这么热闹得吧?】 【感觉泽哥笑得好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希望泽哥一直这么幸福!】 微博的转赞评每分每秒都在增长,很快就破了二十万。 婚礼这边,与亲朋的敬酒道谢还在进行中。 宋时泽不喜欢喝酒。 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喝了不少,主要是替时浅渡挡酒,蹙着眉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因为喝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即便不会醉酒,喝太多也一样很伤身。 他不希望时浅渡喝很多。 他酒量不好,等到婚礼差不多结束时,走路都不太稳了。 在时浅渡的搀扶下,跌跌绊绊地摔倒在床上。 他搂住时浅渡的手臂,低声轻喃着:“时小姐……” 时浅渡好笑地摇摇头,明知不能喝还非要替她挡酒。 “我去给你弄点蜂蜜水解解酒。” 她转身想离开,不想宋时泽却怎么也不肯松开手臂,死死地抱着,不让她离开。 他嘟哝:“时小姐,你别走,你陪我,好不好?” 时浅渡望着男人酡红的面色,被那湿漉漉的狗狗眼望着,贼心四起。 她不走了,就坐在床边,翘起了二郎腿。 带着戒指的手,不老实地来到了宋时泽的衬衫领口,稍微一动,就灵活地解开了一个扣子。 宋时泽此时完全不懂反抗,也不懂害羞,就眷恋地望着她。 那眼神,看得时浅渡心都要化了。 - 第二天清晨。 宋时泽在欲裂的头痛中醒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断片了,昨晚回房间后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光秃秃地躺在被褥中,赤身裸/体,毫无遮掩。 昨、昨天他们…… 啊。 昨天他有没有耍酒疯或者特别主动? 又或者,他是不是在时小姐手里任凭摆弄? 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忍着剧烈地头疼,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时,时浅渡端着戒酒汤走进房间。 “醒了?”她坐在床边,把杯子递给宋时泽,“头疼吧?赶紧把这个喝了,笨蛋。” 宋时泽一开始有点想装鸵鸟,当做没有醒来。 可是吧,他不舍得时浅渡一直举着杯子,便慢慢地撑起身子,半靠半倚在墙上。 棉被下滑,露出了一小节白皙的胸膛。 他端着被子,喝了几口,试探着问道:“时小姐,我昨天有没有冒犯……?” 时浅渡沉默片刻,答:“没有。” 宋时泽松了口气。 他又问:“那我们……”顿了一下,他解释道,“我喝得太醉了,有点断片,昨天晚上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时浅渡眼神诡异地看着他,让人心里有点发毛。 半晌,她低笑一声,调侃藏都藏不住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真的醉得厉害。” 她双手按在宋时泽身子两侧,伏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毕竟你昨天都石更不起来了……” “……” 宋时泽傻眼地愣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面色“刷”地爆红。 “时小姐,你……你别说了。”他推了推时浅渡。 时浅渡被他的反应愉悦到,笑得开心。 她咬了咬宋时泽的薄唇,低声嘟哝道:“以后,还喝那么多酒不?” 宋时泽连忙摇头:“不喝了。” “就算是想要替我挡酒,也不行,明白吗?” 时浅渡的语气里有威胁的意味。 “……明白了。” 宋时泽这个时候完全没得反抗。 他细喘了一下:“我会补偿时小姐的。” “啊?你要补偿什么?”时浅渡挑挑眉头,装作不懂,明知故问。 宋时泽红着脸,羞涩地垂头,没好意思回话。 时浅渡压在他耳畔:“你说啊,补偿什么?啊?” …… 来年的七月,《心跳计划》第二季开播的同时,《偏爱》在青柠平台上上线了。 与此同时还有《摘月亮》,也在青柠上线。 《摘月亮》是S+级别的项目,平台和卫视同步播出。占据着青柠平台首页最显眼的宣传位,看起来狠狠地压了《偏爱》一头。 一开始宋时泽很紧张,生怕自己的剧被《摘月亮》甩得太多——同时播出,谁碾压谁就更是一目了然了,要是差距太大,他难免又会自责一波。 然而事实跟他想得完全相反。 就像时浅渡曾经说的一样,《摘月亮》改剧不行,播出后口碑很差,豆瓣开分时就只有5.6分,而且呈持续下滑状态,播出半个月后,竟然滑到了4.5分。 书粉们不认剧版,把剧版骂得很惨;而剧粉……好像也没有什么剧粉? 甚至两位主演尤其是男主梁枫,因为跟原版书中的描写相差略大,被喷得体无完肤,热度是涨上来的,不过全是被骂的,除了苦苦支撑的粉丝。少有什么好评。 反观《偏爱》,最初播放量确实不如隔壁,也只有cp粉看得多一些。 然而豆瓣开分7.8,靠着好的口碑获得了一众自来水推荐,后续情节又像是爬台阶一样、一点点的越来越刺激,评分也逐渐走高,缓缓地往8.5+爬去,被无数网友奉为全年最佳剧集。 放眼望去,评分中一水的好评,偶尔夹杂的低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微博上,《偏爱》超话的帖子已经超过10万,实时热度稳居电视剧榜单第一名。 【真·良心剧!太太太好看了,我骂了超前点播很久,但这次我真的好想要超前点播啊!!我愿意花36块钱马上看完剩下12集!!!】 【小道消息听说,《偏爱》和《摘月亮》拍摄时就在隔壁,梁枫还去跟宋时泽找茬过(宋时泽在原公司时就负责奶他),话里话外有炫耀自己大项目的意思,结果现在[狗头]】 【楼上姐妹,你说的“小道消息”不会指的是乔小森吧??】 【噗哈哈我也在乔小森直播里听见她吐槽了,这姑娘是真憋不住话啊,有点可爱[狗头]】 【真的没想到大小姐就连拍戏都这么牛!不是同时做的制片和演员吗?】 【姐妹们!你们看B站的剪辑了吗?吻戏剪辑!快!去!看!】 【我看完回来了,太欲了太涩了[害羞]一想到我粉的cp平时亲亲都这么欲我靠[狗头]】 没错,两人在剧里的吻戏很多。 又纯又欲,又青涩又涩情。 b站有很多剪刀手,把他们剧里的、花絮里的、综艺里的各中亲吻都剪到了一块儿,有时浅渡强势而炙热的吻,也有宋时泽小心翼翼地接近,总是网友想看的,他们全都有。 时浅渡家中。 宋时泽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偏爱》正式播出后的每一天,刷刷相关的评价和热度走势是他必做的工作。 眼看着他拍了那么多烂剧之后的第一部剧全网火爆,还超过了被业内无限看好的《摘月亮》,他心里美得乐开了花。 他想,时小姐的眼光真好,竟然能看出《摘月亮》改剧后不行。 果然啊,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应该相信时小姐的,尤其是在专业上,时小姐很厉害的。 当时如果相信时小姐,也不至于自己偷偷难受了那么久啊。 好在现在的所有结果都是好的。 他刷到了评论中的b站指路,便跳转了页面去看了一眼。 结果看得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羞涩中,眼尾都有点儿发烫了。 啊啊…… 时小姐吻他时,竟然这么的强势,这么有侵略感。 他自己双眼朦朦胧胧时怎么这么涩情啊。 好像下一秒就要……似的。 等等,天呐。 这里居然还拍到了舌头…… 呜,导演怎么用了这一条啊。 这个地方他好像被亲得大脑缺氧,身子都有反应了…… 看到这些,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拍摄过程中的那些糗事。 虽然是只有他和时小姐两个人知道的糗事……但还是会觉得很害臊啊。 演员们一般都不会去看自己拍的电视剧,而宋时泽看别人的吻戏,由于知道一般剧组的吻戏都怎么拍摄,他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看着自己的吻戏集合,看到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弹幕里一水儿的“太会了”“太涩了”“杀了我吧”之类的话语。 他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滚了好几下。 不禁也在心中认同,确实是,太涩了……他这个拍摄者看了都会心跳加速。 “你在……”时浅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后面搂住了男人劲瘦的腰,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问,“看什么呢?” 她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亲得难分难舍的画面,唇畔的笑意扩大。 宋时泽吓得,手上连忙一翻,把手机盖在沙发上,遮住了屏幕上的内容。 他尴尬地抿抿唇:“没……没什么。” 若是让时小姐发现他沉溺于他们的吻戏……唔,怪尴尬的。 “躲什么躲,我都看见了。” 时浅渡哼笑一声,语气里有点善意的调侃和嘲笑的意思。 她从宋时泽身后吻了吻他的耳廓:“视频里的另一位主角一直跟你同吃同住,你竟然看视频看得那么出神,连我过来了都没发现,看来是本人的魅力还不如视频里的?” 宋时泽刚才看视频都看得脸红心跳,现在被人这么圈在怀里,呼吸愈发粗重了。 他低声解释,气息有些不稳:“不是,时小姐,视频是第三方视角,还是会有些不同的嘛……”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两人一块靠在沙发上。 她把下巴搭在宋时泽的肩膀上,从后面瞧着那红扑扑的面颊和耳朵,笑道:“那你看第三方视角这么久了,来说说吧,是第一视角好,还是第三视角更好?” 宋时泽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第三视角在他看来,更多的是回忆,他能回忆起拍摄时的各中感觉,剩下的就是旁观者的“刺激”,可以看到他们亲吻的全过程,看到很多第一视角看不到的东西。 若说是哪个好…… 他声音低哑:“当然是,第一视角更好。” “嗯。”时浅渡满意地呼出了个气音,不正经地说道,“回头,给你小小的奖励。” 宋时泽顺着她的话扭头往后看,被时浅渡熟练地捉住了唇舌。 湿濡柔软的触感传来,带给人感官和心灵上的双重愉悦。 宋时泽缓缓地,把拗着的身子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拥在一块儿。 卷翘的睫毛轻颤着瞌上。 他好喜欢时小姐亲吻他。 霸道的,强势的,不给他一点儿余地,让他没有思索的空间。 让他周身只余下时小姐的气息。 只能全心全意地感受此时此刻的美好。 他一点点往身后躺了下去。 双臂揽着女孩的腰,抱得越来越紧。 左手无名指上,晶莹的钻戒反射着漂亮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司仪的词有参考。 —————— 这个小世界彻底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下个小世界是未来背景,被诬陷叛国的残疾上将,男主女主死对头,基因强制配对w 男主会说脏话(不会骂的太难听),动心之后,大概是那种一边骂人一边脸红心跳一边被按倒的那种(dge,我超爱!! —————— 【喜欢恋综的朋友欢迎收藏《猫薄荷精穿进恋综爆红啦》!!!】 【猫薄荷x猫咪】 【猫薄荷甜拽妹x高傲猫主子影帝】 南溪是一只猫薄荷精,穿成对影帝裴牧识死缠烂打的黑红小花。 穿书时,原主刚用尽千方百计参加一档恋综直播。 裴牧识高冷、话少、不近女色,出道十年毫无绯闻。 无数网友坐等看南溪的笑话。 然而,裴牧识一见南溪,耳根蓦的红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故作不在意,却频频往南溪身上瞥。 网友:???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开播没多久—— 南溪做饭,裴牧识神情高傲,好像完全不放在眼里。 上桌后却吃得眼神迷离、异常陶醉:呜掺了猫薄荷味道好好吃啊! 嘉宾互送手工礼物,裴牧识眉头一蹙,姿态挑剔。 背地里却抱着南溪做的娃娃在床上打滚,满脸幸福与欢喜。 两人一组的互动游戏,裴牧识闭口不言,满脸冷漠。 结果南溪抬高手,他立刻用脑袋顶了顶那双满是猫薄荷味道的掌心。 网友炸了:说好的不近女色呢?! 全网都想知道这是不是剧本,于是节目组突袭自证—— 冷漠难搞的当红影帝迁着南溪的衣角,耳尖绯红地说着最软的话: “给我吸一下,就一下。” 网友: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 南溪又甜又拽,实力过硬,热度飙升直逼一线,CP粉更是磕的上头,天天血书求粮。 网友都以为他们水到渠成在一起了,裴牧识自己也这么认为。 然而一次主持人问南溪: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南溪:我们没有在一起啊。 裴牧识的脸当即黑成了炭,回到后台逼问: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南溪点头:知道啊,猫猫都喜欢我。 裴牧识:这不一样啊! ……等等,给我说明白,你不是有别的猫了! 【女主一开始没把男主当男人看,只当做臣服在她身下(bushi)的其中一只猫猫】 【男主是妖猫,对猫薄荷无法抵抗】 【有男主变成猫咪,女主撸猫情节】 - 感谢在2022-01-23 23:59:21~2022-01-25 17: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993079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羲 30瓶;荷缘 10瓶;温临 5瓶;云依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 第九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机械音。 时浅渡的意识朦胧, 还未彻底从黑暗中清醒,便听到耳旁有人不停地絮絮叨叨说着话,语气急切,带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殿下, 殿下!” “殿下危险!” “快保护殿下, 启动防御系统!” 时浅渡强迫自己, 猛然睁开了双眼。 赤红的炮火已经逼到眼前! 她此时正身处于设计精密的控制仓中,头上带着头盔式脑电波传感器, AI火控系统正发出急促的“嘀嘀嘀”警告声, 随行的军官纷纷出言提醒。 说时迟那时快,时浅渡熟练地操作机甲,在调出防御装置的同时推助器爆发出一阵强力的冲力,堪堪躲过了迎面而来能引发巨大爆破的攻击。 “ww, 殿下的操作更上一层楼了。” “吓死了, 还以为殿下躲不过了。” 通讯设备中,传来滋啦啦的说话声。 或许是通讯设备受到了些破坏,有点听不太清晰。 妈的。 时浅渡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时管局的系统可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在这具身体正殊死搏斗的时候把她投入小世界, 这不是想让她死吗?? 在小世界中意外死亡是很痛苦的。 据说,不仅会真真切切地体验到死亡时的一切感官上、心理上的痛苦,精神还会强制被剥离出小世界中, 对于一个人的精神冲击并不算小,可能会头疼很久, 甚至产生心理阴影。 当然了,时浅渡是没体验过这些感觉,都是听其他同事们说的。 她对于时管局这N久没有更新的破系统充满愤怒,又把这些愤怒转移到了攻击她的敌人身上——雷达系统上有数个闪烁的小红点, 大概就是她要击败的对象。 时浅渡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 一顿操作猛如虎,把敌人杀的落花流水,一阵阵爆炸声伴随着明亮的赤焰,炸得到处开花,像是在空中点燃了烟花,热闹得很。 比起其他武器,她更喜欢用刀,机甲这种东西,她一刀就能斩成两半。 不过她驾驶机甲的能力也不能小觑,完全是出类拔萃的,不是一般人能比拟。 时浅渡的副官谢奉辰吸抽了口气:“殿下今天这是杀疯了……” 一举扫平敌军,时浅渡驾驶着机甲回到堡垒中。 舱门一开,便有数人迎了上来。 “恭喜殿下凯旋。” “殿下……” 时浅渡揉了揉额角,并不想搭理眼前的人们,蹙着眉头道:“带我回房间,我要休息。” “是。”谢奉辰应声,立刻为时浅渡开辟出一条道路,“殿下,请。” …… 时浅渡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开始查看这个小世界中的情况。 小世界是星际背景,曾经的联邦分裂成了数个帝国,相互结盟又对立,对立又结盟,关系错杂纷乱,唯一不变的就是利益。 她是开特帝国的皇女,母亲是将门之后,曾被誉为帝国之刃,可惜天妒英才、不幸早逝。 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个温婉的贵族女人,两人育有一子,便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时诺。 两位皇女皇子相差9岁,性格差异巨大。 时浅渡明艳张扬,基因等级为最高的S级,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强大战斗力和果决的判断力。自打成年后从军事学院毕业后,就加入军部,为了帝国四处征伐。 八年过去了,战功无数,“帝国之刃”这个名号重新被帝国人民提起,颇有女承母业的意思。 除了是人们信赖的优秀将领,她也是未来继承帝国的第一人选。 而时诺跟姐姐不同。 他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父母的S级和A级基因相结合,一般来说只可能是A级以上,可他竟然成了罕见的基因倒退者,初始等级只有B级,就算后天再努力,最多也只能到达A级。 基因等级越高的人相对应的,脑力与体力的综合实力也就越强。 最高达到A级,也就是说,注定不能成为顶尖的强者。 因为身体不好,他需要长期服用药物,说话时也轻声细语,病恹恹的。 正因为他柔柔弱弱的模样,所以帝国上下少有人重视他。 在人们眼中,他生来就只能作为一个病弱公子哥,没什么作用,最多只能有个联姻的作用——这个时代,男女基本平等,人们靠基因鉴别实力,没有实力的皇室成员,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按照原本小世界的走向,时浅渡也不在乎这个弟弟,不是讨厌或者什么,只是单纯的视其为无物,把他当成空气一样,高傲地一点也不在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受人忽视和白眼的小皇子,扮猪吃虎潜伏数年,设计搞死了皇姐,把帝国搞了个天翻地覆,自己坐上了至高无上的宝座。 不过他显然不是最后的赢家。 秦砚才是。 秦砚就是这个小世界中的任务目标。 他不是贵族出身,由一介平民往上爬,成为了帝国的上将,获得过无数功勋,却在一次战争中被人出卖了情报,导致军队全军覆没,自己也深受重伤,膝盖往下全都失去了知觉,即便断掉双腿换上机械铠,也是无法再驾驶需要控制力精准的机甲进行战斗了。 换句话说,他以后再难上战场了。 整个军队,只有他自己一人在援军赶到时活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被政敌诬陷叛国,身陷囹圄,众叛亲离,面临着帝国最严酷的刑罚。 在黑暗中关押了数日,就在他面临刑罚的前一刻,帝国基因匹配处发出通知,和帝国皇女、未来的继承人基因匹配最完美的,就是他秦砚。 帝国法律规定,基因100%匹配,就会强制进行。 正因如此,他捡回了一条命。 可这对他来说,还不如直接死了。 他和皇女向来意见不合,虽没有什么狗血的血海深仇,但两人见面就掐架、甚至大打出手,匹配结果出来后,张扬的皇女看他沦为阶下囚,出言嘲讽揶揄,百般羞辱。 被皇女羞辱,被帝国人民咒骂,被曾经的同僚奚落冷眼…… 无数功勋傍身的上将,成了个靠着传宗接代才能活下来的残废。 隐忍压抑太久的秦砚,终于在皇女被弟弟杀死,自己马上也要面临死亡威胁时,黑化了。 他想方设法地逃离了开特帝国,获取了敌国的信任,大权在握,后来一举灭掉了几个帝国,自己弑君称王,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震。 而此时此刻,事情已经进行到秦砚被关押到牢狱的阶段。 时浅渡刚才那场战斗,就是在为秦砚“擦屁股”——秦砚全军覆没后,敌对国家一鼓作气,更加快了侵略攻打的步伐,她是临危受命,带人平复这场战争。 现在,帝国基因匹配处应该还没有发出通知。 也就是说,秦砚还被封起五感关押在死寂的牢狱里。 用科技手法强行封住五感,时间久了,人是会疯的。 按照原本的轨迹,秦砚被关了近一个月时间还没疯,倒是让人挺佩服,看来是个意志极其坚定的人。 时浅渡了解完小世界中的大致情况,打开通讯器呼叫自己的副官谢奉辰。 “奉辰,你去让基因匹配处测一下我跟秦砚的基因匹配值。” “这……” 谢奉辰怔了怔,惊讶程度无异于古地球的火星撞地球。 他发了喉音便闭了嘴,收起自己的疑惑。 “是,殿下,我这就去下通知。” 殿下所想的事情,不是他应该去过问的。 殿下做什么,必然是有殿下的道理。 “等等,有草莓瑞士糖吗?草莓软糖也可以,给我弄来一点。”时浅渡叫住了他。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草莓软糖。”谢奉辰应声。 谢奉辰是个话不多的年轻人,平时表情总是比较严肃,办事利索、一丝不苟,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由一个下等贵族,被时浅渡一指,跃然成为了皇女身边的副官。 没过多久,基因匹配处就炸了。 他们做了几次测试,叛国犯人秦砚竟然真的跟皇女时浅渡匹配度100%! 要知道,皇女的基因等级可是最优的S级,如今二十六岁,把皇族和贵族匹配了个遍,都没有匹配到合适的人选,甚至连匹配程度高于85%的都没有过。 而秦砚一个平民出身的人,100%匹配,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岂不是说,这个叛国犯人害死了无数军士,却不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 依照帝国法律,基因100%匹配就要强制绑定。 帝国公告上向公众说明情况时,引发了不小的舆论。 五天之前的一役,无数军士战死在外域,数不清的家庭破碎不堪,沉浸在悲痛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告知他们嫌疑最大的通敌叛国者秦砚不会立即受刑,反而还要和他们崇拜的皇女生活在一起……这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不管未来秦砚是否会接受惩罚,但无疑的,他死不了了。 【我女儿才到军部半年不到就死了,这个结果我怎么接受?!】 【军士们尸骨未寒,秦砚却要和殿下……】 【虽然知道100%匹配真的很难得,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可以理解吧……毕竟殿下是百年难遇的S级】 【不立即惩处可以,但希望以后可以得到后续,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民愤虽有,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勉强接受了现在的结果。 毕竟培育出孩子后,再秋后算账也不晚。 只是便宜了秦砚,多活了一段时间。 不过殿下一向同秦砚不合,相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殿下必然也不会让秦砚过得太好。 有殿下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倒也不至于太过不忿。 时浅渡亲自带人去监牢中领秦砚。 牢狱是纯白色的,每个切面都是平齐的,置身其中,有一种看不到边际的错觉。 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就是狱警恐怕都会出现些精神问题。 时浅渡穿着高筒靴子,厚实的高跟磕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冷清而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狱长在前面恭恭敬敬地带路,不敢有半点怠慢。 谢奉辰跟在她的身后半步有余的地方,既不会太近,也不会很远。 再往后是两个狱警,大气也不敢出地跟在后面,望着时浅渡的背影,多多少少有些崇拜。 崇拜之余,也有羡慕,对于秦砚的羡慕。 同样都是平民出身,秦砚就能与高贵的皇女殿下匹配成功,而他们却只能跟在后面看看背影——要知道,殿下不仅实力出众,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曾在帝国论坛上发帖讨论过,不知道殿下这样出色的人,到底会和谁匹配。 谁想到最后,会是一个身为平民的叛国犯人与殿下匹配成功呢。 啧,这秦砚,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秦砚是重大嫌犯,因罪行深重而实力过硬,被关押在了最里面的牢房中。 狱长将门打开,光线照射进去。 高大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一双靠着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双腿掩盖在裤腿之下,可以看出这双腿曾经修长笔直,蕴藏着深厚的力量。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比时浅渡略大一点,略长的黑发遮住一点眼睛。 虽被人用手段强行封住了五感,他的背脊却是挺直的,没有半点颓然之气。 没有感官,他眼睛轻轻地闭着,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狱长心里是有点害怕秦砚的,冲时浅渡比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这就是秦砚,您请吧。” 谢奉辰见状,主动上前,想要帮时浅渡将封住秦砚感官的磁扣拿下来。 却被时浅渡扬手拦住了。 “我自己来吧。” 时浅渡到底是个恶劣的人,最喜欢观察人们或是惊恐或是愤怒的神情。既然知道自己和这位悲悲惨惨的上将是宿敌,那么她真的很想近距离地亲眼看到,这人在得知他们基因匹配成功之后,到底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上前几步,几下便还给了秦砚五感。 秦砚闻到了一股草莓牛奶糖的味道。 他的五感禁制被解除了。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在黑暗中那么久,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光线。 只觉得逆着光,有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己对面。 他蹙了蹙眉头,彻底适应了光线睁开双眼后,却看到了自己最厌恶的那张脸。 时浅渡! 呸!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是漂亮的?! “殿下这是闲出屁了么?怎么还有空来看我的笑话。” 迎面就被喷了一嘴,时浅渡扬了扬眉头。 眼前的男人声音哑然,脸上有着刀削般的线条,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那双像恶狼一般的凶悍双眼带着血性与戾气,狠狠地盯着她。 嘴上说着“看他的笑话”,可若是看这气势,恐怕没人会觉得他此时是个阶下囚。 “我当然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时浅渡觉得这人倒是有两分意思,想要逗他玩玩,便摆了摆手。 身后的谢奉辰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退几步退出牢房。 狱长有些犹豫:“这……” 谢奉辰说道:“听殿下的吩咐,退出来。” 狱长怕秦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伤害到时浅渡。 可又一想,殿下可是整个帝国最强的人,一个瘸子还能做什么? 于是,他带着两个狱警,退出了牢房,并关上了门。 时浅渡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砚,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不用死了。” 秦砚紧皱着的眉头,松动了些。 只是因为跟时浅渡关系素来不好,他没有高兴得太早。 “帝国查明真相了?” 他从入狱以来,一直都相信帝国,相信经过调查,他会沉冤得雪,恢复自由。 所以才会相对淡定,不急不躁。 时浅渡否定了他的全部期待,表情和话语间有些嘲讽的意味:“哪儿能啊,要不是我救你一命,你马上就要被判处死刑了。” 秦砚愣了一下,紧跟着重重嗤笑一声:“哈,你救我一命?殿下恐怕睡觉时都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吧?” 他凌厉的眉眼中露出几分不屑,压根就没把时浅渡的话当真。 时浅渡救他? 整个星际毁灭了也不可能。 “你怎么就不信呢。” 时浅渡假意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坚定表,放在秦砚面前。 “看见了吗?你是不是得……”她凑近秦砚的耳朵,压低声音,“谢谢我啊。” 说完,她后退了一点,笑看着眼前人的表情。 那张纸,是个特赦单。 上面写明了因基因匹配,特赦叛国罪犯人秦砚免除死罪。 男人先是瞪大了双眼,紧跟着牙齿紧紧咬合在一块儿,额头上露出青筋。 “时浅渡!你……还不如直接叫我去死!” 看样子,他是想要冲过去将这张纸撕扯破碎,可他的腿上毫无知觉,上半身往前一扑,险些没坐稳扑倒在地。 好在他反应够快,用臂力撑住了身体,才免得在地上摔上个狗吃屎。 他猛地想起,自己几天前就瘸了,成了个残废。 为帝国征战十余年,受伤无数,如今死了无数兄弟,成了残疾,被诬陷为叛国,却只能以“基因匹配”这种方式免除一死。 他都能想象得到接下来的生活—— 关在时浅渡的府邸中,隔三差五地被羞辱,被抽取了体/液,拿去培育新生儿。 他才不想跟时浅渡这样的混蛋有孩子,才不想过上那种毫无尊严的生活! 时浅渡看着他从惊讶到愤怒再到羞愤的表情变化全过程,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现在至少还能活着。” “混蛋,你他妈的……” 秦砚眼神凶锐到刺目。 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时浅渡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时浅渡,贼喊捉贼有意思么?谁不知道我若是出事,最为得益的就是你?你敢说我沦落至此,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么?” 他们两个明里暗里争斗过很多次,次次凶悍。 他被激得眉头紧皱,忍不住怀疑这次事情背后的真相。 时浅渡脸上的笑意蓦的落了回去。 她的表情微妙:“你怀疑我?” 秦砚瞪着她没说话。 算是默认。 时浅渡嗤笑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了男人的下巴和脸颊,胡茬刺在手指上有点不舒服。 她神情不悦:“你刚瘸了腿还被人构陷,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所以你骂我我就忍了,但你要觉得是我在背后陷害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觉得人物对象很惨,好心来帮忙一把,反倒被人怀疑咒骂。 她真想一刀把这人的脖子给抹了,小世界任务立即结束。 她的话音刚落,拇指上便感到一阵剧痛。 秦砚竟然张嘴狠狠地咬在她的手指上! 时浅渡心里一狠,手上用力,一下子就把秦砚掀翻在地! 双腿毫无知觉的高大男人狠狠摔倒在地,想要用双臂撑起身子,却被人一脚踩在肩膀上,毫不留情地用力地踩了回去。 冷峻的脸死死怼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身前的女人。 “时浅渡,你给老子……!” “嘘。” 时浅渡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强迫男人扭过头直直地跟自己对视。 高高在上的上将如今沦为阶下囚,满身狼狈地趴在地上,羞愤交加中把自己弄得一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莫名有几分诡异的暧昧之感。 她望着男人羞恼不堪的模样,恶劣的扯扯嘴角。 刚才是打算杀掉算了。 不过现在嘛…… 她非要让他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相信我,越往后越香(dge 第94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2 第九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她只是有点儿懒, 很多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她也懒得计较。 对方的态度令她满意,她不介意宽泛一些、随和一些; 可若态度不好……她甚至连伪善都不乐意装一装。 简言之,她喜欢听话的人。 不巧的是, 秦砚刚好相反。 时浅渡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态度强硬的男人, 看着他高傲自尊的面容染上灰尘, 桀骜的表情中透出羞愤,愉悦地掀起了唇角。 这人不是硬气么? 她偏偏想要在这张脸上看到他求饶的模样。 秦砚把她的笑容都看在眼里。 又是那种睨视的笑, 寡恩的薄唇往上翘起, 仿佛很享受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而其他人不过是蝼蚁,只能匍匐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他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前, 无法反抗, 便冷哼一声,妄图别过头闭上眼睛不去看时浅渡的脸。 因为用力,男人的脖颈上青筋暴起,一条条动脉血管暴露出来, 在皮肤上透出淡淡的青色。 时浅渡浅笑着,拇指的指甲在他的大动脉轻轻摩擦几下,接着放慢速度, 缓缓地划了过去。 那一瞬,她感觉到男人的喉咙滚了滚, 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性感喉结从她手上滑过。 手心里有点痒。 男人脖颈上的皮肤,似乎崩得更紧了。 这个小世界没有异能,尽管有各种高科技手段,但人体是非常脆弱的。 划破动脉, 不出五分钟就会当场死亡。 这人嘴里说着面对屈辱还不如去死,但真正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身体也会有本能的反应。 她稍微垂下头,薄唇贴着男人的耳朵,用气音笑道:“恭喜你,即将成为第一个住到我的私人宅邸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对你眼红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秦砚没忍住一哆嗦,耳朵不受控制地红起来了。 其实他,几乎不曾跟女人这么接触过。 身为帝国中由平民爬上高级将领位置的第一人,一些家中落寞的老贵族都视他为真够帮忙振兴家族的“新秀”,想要招他为婿。 他觉得心烦,不愿被人摆布,干脆表明态度,哪家女儿都不去接触。 “呵,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被软禁还会被人眼红。”他眼底带着嘲讽与自嘲,被掐着脖子,他说话不太顺利,嗓音更显得沙哑,“这么好的事,殿下还是让给别人吧。” 他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个什么待遇。 基因匹配到皇女就能得到荣华富贵? 不可能的。 就算免除一死,只要他“叛国”的罪行没有被洗清,他也是戴罪之身。 等待他的,就是软禁在时浅渡的私人住所中,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被基因匹配处的操作员一次次地检查身体机能,提取种子,拿到实验室中进行培育…… 他就像是古地球时养猪场里的优质公猪,除了生育再无其他价值。 而成功地培育出帝国需要的S级基因胎儿后,就是他的死期。 可恨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的兄弟们,至今死不瞑目。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时浅渡为了在政治上击败他而在背后下的黑手…… 仇恨与愤怒上涌。 他想,如果真是这样,他死都不会放过时浅渡的! 时浅渡被人狠狠地瞪着,不怒反笑,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膀:“别瞪人嘛……劝你省省力气吧,过几天还有费力气的呢。” 她指的是接下来等待着秦砚的检查和取种等一些列操作。 没错,她就是故意想要气这人的。 所以,她笑看着秦砚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开心够了,才一把将人甩在地上。 她来到门前,虹膜扫描确认后,监狱系统发出清脆的机械音:您的权限已通过。 纯白的监牢门无声地打开,死气沉沉的空间顿时多了一丝人气,仿佛凝死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时浅渡往秦砚身上指了指:“处理一下,带走。” 狱长和狱警们看着牢房中颓倒在地上、满眼愤怒的男人,吞了吞口水。 传闻秦砚身为平民,在战争中一举歼灭上万敌军,这才得到了现今的位置。 殿下或许不怕,但他们这种从未离开主星的人,每每跟秦砚凶悍的眼神对视,都会背脊发凉。 谢奉辰表情上没什么波动:“是,殿下。” 他大步向前,抓住秦砚双手上的特殊镣铐,回眸看向狱长等人。 “麻烦过来帮忙,殿下要把人带走。” “……是。” 得到特赦只是免除一死,不代表等于“无罪”。 为防止秦砚反抗,废掉的双腿可以不理,但双臂牢牢地拷在轮椅上,动惮不得。 时浅渡的私人悬浮车就停在外面。 一行人才走出牢狱大门,就见另一辆悬浮车猛地停在门口。 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有些急切地从车上跳下来。 “殿下。” 男人约莫二十三四岁模样,生着一张好相貌,眉清目秀又带着一股沉稳优雅的气质,温和儒雅,举手投足之间都仿若带着韵味。 他走到时浅渡面前,不经意地往秦砚身上一瞥,又收回视线。 “我听说殿下与人强制匹配了。” 说话间,好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道:“以殿下的身份,如果不想被迫,是可以拒绝的,不是么?” 时浅渡搜索了一下眼前人的资料。 穆澄,在所有贵族中,跟她基因匹配程度最高的男人。 在日新月异的今日,许多老贵族没落,新贵族兴起,老贵族有傲骨便看不起新贵族的粗鄙庸俗,新贵族看不起老贵族的迂腐陈贵,而穆家是老贵族中少有的乘上了时代巨轮的家族,可以说既有悠久的历史,又掌握着无人能及的金钱和地位。 说穆家是皇族之下的第一家族,恐怕没有人会反对。 她耸了耸肩:“反正是交给实验室去培育,有什么可拒绝的。” 穆澄似乎有些受伤。 殿下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 尽管心里很酸涩,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数和儒雅气质:“殿下难道要和这个人登记匹配信息,举行仪式,然后相守一生吗?” 说罢,他又快速地瞥了秦砚一眼。 这个人他曾经有过接触,为人刚直强势,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单论实力和基因来说,确实是平民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调查过,秦砚已经去世的父母一个A级一个B级,秦砚成有如今的水准,真可以称得上是“基因突变”了,未来的传承或许不是很稳定。 就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配得上殿下? “谁要跟他相守一生。” “老子才不稀罕!” 两人同时开口,又迅速地对视了一眼。 秦砚快速收回视线,冷冷地一哼,眼底埋着阴翳。 他就知道,时浅渡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最多只是把他看做为帝国贡献优质血脉的工具罢了。 还是个用完即弃的工具。 他真就像是古地球猪圈里的猪。 他恨恨地想。 穆澄脸上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些。 心中不再那般酸涩。 还好,殿下只是在遵守帝国的法律、依照规定为帝国传承优质基因而已,对这个罪人并无袒护之意。 若殿下有意袒护,再大的罪行大概也不会让秦砚伤到半分。 说来也是,秦砚一向跟殿下不合…… 他之前还以为,殿下跟秦砚在一来二去的争斗中有了感情,“相爱相杀”起来了。 “既然殿下无意与他做正式的登记,不如把人关到基因匹配处,也省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犯人带回私宅,会引起民众不满。”穆澄提议道。 他都不曾到殿下的私宅里过。 不是没住过,是压根没能进去过。 接到秦砚要住过去的消息时,他都要酸死了。 万一殿下跟这人处出感情了,可怎么办? 他明明才是整个帝国最能配的上殿下的人,他身后的家族也会成为殿下的助力。 时浅渡沉默两秒,笑着冲穆澄勾了勾手指。 穆澄心中一喜,向前迈了两步,恭敬地低垂着眼眸。 “殿下。” “我说。”时浅渡双眼微眯,“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把他带回私宅去的啊?” 她是笑着的,语气轻松自然,而出口的话却叫人猛地落下冷汗。 穆澄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思绪飞转,他快速答道:“这里只停着殿下的悬浮车,没见狱长准备其他的,所以我才猜测殿下是要把秦砚亲自带回去看管,不然,总没有殿下用车送他去匹配处的道理。” 时浅渡点点头,继续开口:“所以,你也是猜测我会亲自来接他,才会直奔这里堵我的吗?” 她来狱中提人,可没跟多少人提起这个消息。 “我……”穆澄呐呐地张了张口,哽住了话,没说出口。 时浅渡不喜欢有人监视着她的动向,不管是好心还是坏心,她都讨厌。 这个小世界里的人,怎么都这么不听话啊…… 她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再让我发现第二次。” 穆澄低下头:“是我的过失,不会再有下次了,殿下。” “嗯,你回去吧。” 时浅渡摆摆手,倒也没死揪着不放。 穆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登上悬浮车之后,他回眸,视线定定落在秦砚身上几秒。 直到车子离去,才收回视线。 秦砚感觉得到,这位出身与血统都无人能敌的贵族,在羡慕他。 甚至是嫉妒。 那双温润的眉眼,落到他身上时总有阴霾。 呵,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嫉妒他能住到时浅渡的私宅里去? 嫉妒他能成为和时浅渡匹配成功,在法律的推动下为帝国培育后代? 还真是像时浅渡说的一样,会有人眼红他。 而且眼红他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毕竟,这位仅次于皇族的古老贵族的长子……都这样羡慕他。 一头被人圈养的种猪而已。 有什么可羡慕的。 他在心中啐了一声,眉头紧紧拧着,双眼始终埋在阴影中。 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久了,他想要动动身体,双腿却不听使唤,毫无知觉。 他扯扯嘴角。 还是头残废的种猪,任人宰割。 三人才上了悬浮车,谢奉辰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通之后,轻应了几声,继而蹙蹙眉头。 接着来到时浅渡身旁,俯身,用手轻掩着唇畔,低声道:“殿下,议员中有人怀疑是您看秦砚上将不顺眼,这才布下棋局让他落入自己手中,这种猜想已经被压下来了,没有被媒体传到外界,但还是需要您去走一趟,是否先把殿下送到圣埃宫?” 时浅渡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认为。 “不用,直接回家。”她坐在柔软的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的,“你回他们说,给我一段时间,我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答复。” “是,我这就回复他们。” 谢奉辰手上快速操作着悬浮车系统,设定好路线进入自动驾驶。 然后用通讯器快速做出了回复。 从牢狱中出来之后,就相对安静很多的秦砚,这时候扯扯嘴角,问道:“呵,是不是那帮老头子觉得你陷害我?” 时浅渡扬扬眉头:“你不是也这么认为的么?” “嘁。” 秦砚啐了一口,拧着眉头没说话。 他似乎永远都皱着眉头。 刚才是他冲动过头了,思虑不周。 任谁得知自己不仅背着罪名,还被强制匹配给自己看了就不爽的人,恐怕都会暴怒吧。 然而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时浅渡跟他多次意见不合,吵架都吵在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对付,他若是有什么蹊跷的意外,是个人都会想到时浅渡。 若他们少有交集,陷害他战争失利再立下战功,这可以提高时浅渡的威望。 但在他们的不合人尽皆知的情况下,这么做就是费力不讨好。 未来要继任的皇女,因为与人不合,而构陷一位上将……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对时浅渡百害而无一利。 即便他跟时浅渡关系不好,也不得不承认,时浅渡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你这么反问我……看来是我说对了。” 秦砚想,那群老头子的事果然不少,平时没少找他的不痛快,这次终于也间接帮了一次他的忙。他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混杂着得意和嘲笑的表情,好似报复成功。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不得不帮我查明真相,这种感觉不太好吧,殿下?” 时浅渡奚落地望着他半晌,视线一点点地从男人的难训的眉眼间下移,划过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性感的喉结……最终落在了身前那一处。 她不正经地笑:“明明讨厌被人摆布,却不得不被强制执行,这种感觉不太好吧,上将?” “你……!” 秦砚被噎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耳根也跟着诡异地红了起来。 被□□裸的视线盯在身上,他特别不自在。 他话没说完,时浅渡又“啧”了一声,面带疑虑:“说起来,你的腿瘸了,那儿不会也跟着受损了吧?这样的话,匹配处可是要失望咯。” 秦砚性格强硬嚣张,骂骂咧咧的话也不少,但他不是个猥劣的人,甚至意外的纯情,被人这么直白地一问,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白。 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又气又羞,心脏咚咚得跳得他快喘不过气。 憋了半晌,他终于面红耳赤地喷了出来:“殿下,您他妈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欠骂。” 用“腿瘸”这种事刺激他也就算了,竟然还…… 他恨恨地直磨牙。 草。 他心里骂了一声。 真恨不得下面真的一块儿废了。 以为他想跟时浅渡匹配么? 时浅渡没忍住笑了,还轻快地笑出了声音。 她一手轻轻拖着下巴,视线在秦砚的脸上和身上乱窜。 哦哟。 这是气得都开始说敬语了吗? 这么容易生气害羞啊。 那以后岂不是再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 帝国皇女时浅渡基因匹配成功,而匹配对象还是被判处叛国罪的上将秦砚。 这件事轰动一时,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帝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与谈资。 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纷纷关注着这件事的动向。 得知殿下并没有与秦砚正式登记,人们纷纷松了口气。 平民不希望秦砚因此而一举加入皇室,从而逃避惩罚。 况且同为平民,他们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和皇女结为法定伴侣的机会,微妙的妒忌心便更不希望秦砚这一介平民能够飞黄腾达,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贵族们则是多了些希望。 殿下法定伴侣的位置还是空的,他们就还都能有机会——反正100%基因匹配的优质后代即将培育出来,而匹配对象秦砚不会占据这个位置,殿下选择法定伴侣时,条件大概会宽泛一些,不再以基因为唯一选择标准。 家族里的“花瓶美人”,或许有机会了。 【殿下那么明智,自然不可能会跟一个卖国贼成为合法伴侣了!】 【希望基因匹配处能动作快一点,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卖国贼能苟延残喘那么久!】 【+1,恨不得他立刻就能得到处决!】 【就说平民当将领不靠谱,他们在帝国没有基业,还不是说反叛就反叛了】 【殿下那么优秀,当然还是要血统好的贵族才能配得上】 【听说穆家长子是之前最合适的人选,陛下也很满意他呢】 帝国论坛上,相关的帖子一直被人顶在最上面,讨论度迟迟不降。 当年秦砚以平民身份爬上去时,爬的多高,此时就跌得多惨。 少有人在乎他为帝国付出了多少,只要一件莫须有的负面消息,就能够抵消掉前面所有的好。 民众们,尤其是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的军士家属,纷纷希望能够尽快进行处决。 其中有些军士身为贵族,背后的势力不若,更是频频地进行施压。 提取种子在实验室中培育,是一个精密而浩大的工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基于民众的期望和贵族的压力,基因匹配处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准备工作。 第二天上午。 时浅渡在她的私人住宅中,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时空传输太耗费体力,所以睡得久了些。 她的宅邸占地面积很广,包括一个巨大的园林和一栋三层小楼。 除去管家、厨师和几个守卫,便只有被她带在身边留用的副官谢奉辰。 如今又多了个秦砚。 她换好服装来到楼下,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房间中多了些其他人的气息。 谢奉辰一直恭恭敬敬地候在下面,见她蹙眉立刻上前解释道:“殿下,有基因匹配处的人带着陛下签发的证件来家里,为秦砚取种了,陛下亲自下令,我们也不好阻止……” 时浅渡眉头拧得更深了。 这帮人……竟然这么着急。 家里的一切都是点子感应的,而她无论到哪都能自由穿行。 紧闭的房门在感应到她的存在后,自动向两侧拉开,为她打开通道。 一直被阻隔的咒骂声蓦的传了出来。 “你们给老子住手!” “哈……” 只见秦砚毫无知觉的双腿已经被扒干净了,双手和脖颈被死死桎梏在冷硬的金属台面上,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他身下高高的立着,以往总是锐利而凶悍的凤眸时而朦胧时而清明。 脸色憋得通红,劲瘦的腰肢不停地打颤,似乎用尽了全力忍住,不让对方得逞。 而匹配处的人弄了半天没有办法,只得打算用更麻烦一点的穿刺法进行取种。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点 每周四换榜我都很em…… 感谢在2022-01-25 23:59:25~2022-01-27 23: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我要小奶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β豆豆 40瓶;鵺狩 34瓶;帅炸宇宙的小花花 27瓶;九久陌归 10瓶;酒七诺 5瓶;我要小奶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3 第九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身穿素白色无菌服的基因匹配处医师和其他工作人员们, 听见声音纷纷抬头。 医师带着无菌手套,双手举在身前,手上拿着专业的穿刺工具。 传闻殿下的脾气不是特别好,他们本来打算在殿下醒来之前完成工作, 可现在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之久了, 还未完成。 他不禁有些紧张:“殿下, 您好,打扰了, 我们很快就会完成第一次取种。” 时浅渡没说话, 蹙着眉头往前走了几步。 其他人见状,连忙让出道路。 她直接来到金属台面之前,垂眸在秦砚的身上扫视一圈。 与身下不同,男人上半身穿得板正, 就连扣子都系到了领口, 严严实实的。 他早就紧绷到了极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沉浸在欲海中的双眼落在时浅渡身上,分辨出来人的身份后,瞳孔微缩一点, 继而痛苦地闭上双眼,扭头到一边。 这是一个明知无力反抗的人,最后的坚持和倔强。 秦砚能想象得到自己此时的样子。 最隐秘的地方大大方方地敞亮给人看, 露出最羞耻的模样,被人围观。 就连最最私人的反应, 都毫无**可言。 时浅渡会怎么做? 看着他,嘲弄他,奚落他。 那双眼里又会浮出讽意。 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睨视着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他。 时浅渡这个以看人笑话为乐趣的女人, 应该很得意吧。 身为皇女,身为整个帝国最优秀的人才,确实没有人能够反抗她,确实拥有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和地位。 看他这么被羞辱,很痛快吧。 他知道的,他被欺辱地越是厉害,那个女人恐怕就越是高兴。 羞愤、屈辱涌上心头。 被践踏的自尊心令他痛苦万分。 他很想控制自己的身体,把那股感觉压下去。 可现在的情况,他做不到。 几乎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不露怯就已经不错了。 哈…… 他绝望又悲哀地在心里嘲讽一笑。 不仅仅成了案板上的种猪,被强制执行,还要被时浅渡眼看着执行。 没有尊严。 若他不是被污蔑叛国,即便是强制匹配,匹配处的人也不敢这么对他,相反,一定是态度客气地把他供着,请求他自己配合完成取种。 可惜他现在“有罪”。 没有人会跟一个罪人讲道理。 若是他没有变成个瘸子,双腿还有知觉,以他的身手,也绝不会被这些人轻易捉住,沦落到如此地步。 身下的金属台面本来冰冰凉凉的,和他身上的热度叠在一块儿,都被捂得发热。 一会儿,医师手中的工具就会穿透他的身体。 他紧闭着双眼,胸膛起起伏伏。 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到来。 然而这个时候,身前突然传来了时浅渡的声音:“都给我滚出去。” 女人的声音有点压抑,听着沉沉的,威压十足。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服从。 秦砚猛地睁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浅渡。 医师和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殿下,这……” 殿下是让他们都出去的意思么? 可现在很快就能取种成功了。 “你们的理解能力那么低下么?” 时浅渡敛着眉头,心头的不悦都快具象化地涌出,周身空气低压压地凝固着。 她掀起眼皮,凤眸往医师身上一瞥:“滚出去。” “……是,殿下。” 几人连忙把匹配处的东西收拾进手提箱里,留下了两个特制的无菌杯,行礼之后离开了。 管家也垂首退了出去。 在门关上之前,时浅渡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的是滚出我的住所,不只是个房间,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能放任何人进来,不管他们有什么证件。” 管家一愣,紧接着连忙应声:“明白了,殿下。” 他们这位殿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若是谁忤逆了殿下……那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门自动关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两人。 秦砚定定地看了时浅渡片刻,眉头轻轻地拧着,染着情/欲的双眼中浮出一点儿疑惑和复杂,似乎在考虑时浅渡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 发觉女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蓦的回神,不再纠结时浅渡的目的。 他耳根气的发红,扯扯嘴角,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道:“时浅渡,你看够了吧?” 说实在的,他还挺有本钱的。 如果不是被强迫成这个模样,应该得意才对。 “真狼狈啊。”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起来,有些调侃的意味。 她靠在金属台面旁边,与人聊天一般问道:“怎么不请谢奉辰帮忙,去楼上叫我一下?既然让你住到我这里,自然是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 秦砚顿时轻嗤一声:“你会那么好心?” 不让人欺负他? 呵,但凡时浅渡自己少羞辱他几句,他没准就信了。 “你不信?” 时浅渡扬扬眉头,看起来有些不满。 她伸手,在上面轻轻弹了一下。 “草……!”秦砚猛地抽了口气。 他差点没忍住。 “你给我滚蛋,快放开我!” 他声音嘶哑,骂的又凶又狠,不太讨喜。 但要是结合他的表情…… 刀削般冷硬的面容上,此时憋得满脸绯红,眼尾烫得厉害,像是用眼影画上了眼尾红,他越是反抗越是骂人,就让人越想下个狠手。 他的胸膛剧烈地浮动着,身上战抖得厉害。 时浅渡这回被骂,心里竟是半点儿都没生气,反而有点愉悦。 反正这人被绑起来了,也就嘴上能撒撒气,就让他骂去吧,最后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这么硬气啊,叫我滚蛋?”她耸耸肩,“那我走?” “你……”倒是先松绑啊! 秦砚张了张口,明明已经难受得要命,恨不得立刻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处理掉,可还是卡壳半天也说不出服软的话。 停顿间,他的视线无意间瞥到了一旁放置的无菌杯。 本来还有点犹豫的心一下子坚定。 最好赶紧走。 他就算难受,也不希望取种成功。 若真让实验室里培育出他和时浅渡的所谓“优质后代”……他想想就够了。 他啐了一口:“你走不走关我屁事,要滚赶紧滚。” 时浅渡看得出来,这回他是铁了心这么说的。 既然这人希望她走…… 那她肯定是要留下来的啊。 她弯弯唇角,在男人凶悍的瞪视中,抬起了胳膊。 秦砚猛地瞪大双眼,喉结快速地滚了又滚:“哈……” 眼里失神片刻,脖颈后仰,青筋暴起。 他没法抑制住自己的本能,瞬间就投降了。 而且还是漫长的投降。 痛苦许久之后的舒爽让他头皮发麻。 然而思绪恢复之后,他的脸色红一阵黑一阵,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牙齿狠狠地磨在一块儿,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该死的……” 他咒骂一声,眉头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会。 他的身体真是该死的不听话。 更可恶的是,他他妈的竟然还有点享受。 秦砚为自己的本能感到可耻,被固定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尽可能地用力锤在金属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时浅渡这人,又不是真的想要帮他。 不过就是看他的笑话罢了。 被锁住,被围观,被强制。 还被时浅渡……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里最悲哀的一天了。 他脾气挺直挺硬的,碰上了时浅渡之后,还会暴躁得很明显。 时浅渡以为他会愤怒地暴喝出声,骂骂咧咧地冲她吼上一通,不想他这回没有暴躁,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也看了,玩也玩了,这么羞辱我足够了吧。” 他不生气,不骂人,就这么淡淡地说上一句,反倒让人有点儿于心不忍。 时浅渡顿了顿。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很受伤。 仿若笼罩在无尽的悲凉之中。 看在他今天确实有点惨的份上……就跟咬她那一口抵消了吧。 她今天心情不错,看秦砚顺眼了一点儿。 于是没再为难,伸手按下旁边的按钮。 金属台面上锁着秦砚双手与脖颈的机关顿时解开,还给他自由。 秦砚反倒怔了怔。 视线下意识地瞥过身上的狼藉和旁边的无菌容器。 他以为,时浅渡总要帮匹配处的人收集起来。 或许,时浅渡内心深处也根本不屑于跟他培育后代吧。 原来时浅渡压根就不愿意。 呵,也是啊,那么高傲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卑劣的平民。 就算所谓的基因匹配度再是高,她也难免嫌弃他的身份吧。 那他之前都是在担心些什么啊。 他的眉头轻轻地敛着,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暗自啐了一口,他想,那岂不是正好,他们谁都不愿意。 时浅渡见他发怔,笑了一声:“好了,你自己处理一下吧,如果要洗澡就跟管家说,他会给你安排,中午想吃什么,也直接说就行,都可以满足你。” 说着,她的目光也跟着在秦砚那一身狼藉上扫视一眼。 目光淡淡的,没有害羞也没有揶揄之类的,好像刚才并不是她动的手一样。 秦砚被这目光看得难受。 打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么? 他才不稀罕。 他用双手撑起有些疲惫的身体,手腕上已经硌出红痕。 因为双腿没有知觉,便只能用手搬起来挪动,吃力得很。 不过他倔强地没有吐出半个字,不叫人帮忙。 那双笔直的腿才残废不久,肌肉依然保持着刚刚好的漂亮模样,难以想象这双腿已经用不上半点力气了。 时浅渡双手抱胸,注视了他半晌。 见他一直也不回话,又问:“如果你立刻洗澡,可以叫人把你抱过去。” 秦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抱过去…… 他已经沦落到,想要洗澡都被人提出“抱过去”的地步了啊。 嘴角抽动一下。 他想讽笑自己一生,却终是没能笑出来。 见秦砚始终不说话,时浅渡耸了耸肩,终于转身离开。 不过她不是真的离开。 来到外面下坐下之后,就打开了时管局系统,调出秦砚的画面。 只见刚才还在一点点搬起沉重双腿、笨拙得往衣服里塞的男人,此时坐在台面上,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锤在自己的腿上。 一拳下去,腿上竟是有点青,可见力道之大。 他表情阴郁,不声不响地沉默着盯着双腿半晌,轻轻扯了扯唇角。 充满了自嘲和没落。 好像在嘲讽自己这可笑的半生。 沉默许久之后,他继续费劲地给自己套上了裤子,那动作毫不怜惜,好像是在折腾一个物件似的,就硬往裤腿里塞。 接着,他用双臂撑着台面,妄图让自己的身体顺利过渡到旁边的轮椅上。 可惜轮椅离他很远,怎么都够不着。 他咬咬牙,胳膊狠心一推,把自己直愣愣地摔在地上。 时浅渡甚至能听到“噗通”一声自由落体的重响。 不用想,那双漂亮的腿肯定摔得一片青肿。 男人肌肉线条分明的双臂撑住地面,一点点地往轮椅旁爬了过去。 好在他体力很好,臂力也足够,能够支持他仅用上半身的力道让自己一点点地坐上轮椅。 即便如此,他最终坐上去后,还是喘得厉害。 额头上全是汗珠,脸色发白。 他伸手擦去汗水,又整理了一下被爬行弄得褶皱的衣服。 缓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地恢复了正常。 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操作轮椅,往房间外面走去。 时浅渡一扭头,就见到秦砚一身整齐地坐着轮椅出来了,薄唇紧紧地抿着,从他冷硬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窘迫,完全想象不到,他刚才那十多分钟经历了什么。 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用尽全力,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她承认,自己突然有了一丢丢恻隐之心。 秦砚努力地忽略掉自己刚才被时浅渡弄得狼狈的事实,可是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觉还是一遍遍提醒着他,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没忍住,耳根红了。 真是太草了。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 憋着那股子羞涩,他装成一副阅人无数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向时浅渡。 在接触到她略有些复杂的眼神时,微怔了一下。 时浅渡这混蛋的眼神,怎么给他一种……柔和怜爱的感觉。 这女人会露出这种情绪? 呵,他才不信呢。 “哪里可以洗澡?”他问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稳又磁性,微哑的时候更有两分撩人。 时浅渡顿了顿,答:“刚才那个房间就可以。” 秦砚:……………… 草。 那他废那么大劲儿穿衣服整理衣服干什么? 他发誓,他跟时浅渡不共戴天! 时浅渡见他脸色像被喂了翔一样难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这么看着我嘛,逗你玩呢。” 她拨开通讯器,联系管家。 “先带秦砚在楼里逛一圈,介绍一下大概布局和位置,然后带他去浴室,为他准备换洗衣物。” 安排好之后,她冲秦砚扬了扬手,懒洋洋地笑道:“管家一会儿会来找你,还是说,你希望我帮你洗?” 秦砚一下子就回想起刚才,脸色蓦的红了:“滚蛋。” 他恶狠狠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这个女人,永远都这么讨厌。 他在管家的引路下,把时浅渡大到离谱的私人住宅逛了一遍。 可以说,家里是应有尽有,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豪华自在。 即便他是上将待遇,看到这些还是会忍不住感叹。 啧,不愧是皇室。 还是最出色的皇室成员。 待遇果然不一样。 约莫花了半小时时间逛了整个宅邸后,秦砚去了浴室。 时浅渡家里的浴室很大,设施完备,还有个很大的浴缸。 他向刚才一样,双臂用力撑着沉重的身体,把自己移动到了浴缸里。 接着一点点地开始脱衣服。 双腿没有知觉,好像两个大木墩子放在前面。 脱衣服脱得特别费力,他在之前极度的平静之后,终于开始暴躁,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裤子,那架势像是要直接把裤子撕碎丢到一旁。 他的动作有点疯狂,待到真正把裤子扯下来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牙齿狠狠的咬合在一块。 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废了腿脚会这么难受。 做什么都很艰难,以前无比简单的事情,如今都要废掉他偌大的力气。 这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你如今是个生活自理困难的残废。 怎么就……变成了个残废呢? 他狠狠地把裤子甩到一旁的地上。 垂眸,看着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双腿。 其实,他的大腿还是有一点点感觉的。 他在想,以后遵照医嘱,好好地修养修养,会不会逐渐恢复一点? 心中总是忍不住抱有这样的期待。 尽管他知道,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不尽如人意。 这个时代的机械铠已经很便捷了。 如果是直接断了手脚,就可以花钱换一副机械铠安装上。 没有原装的手脚那么灵活,不过日常生活大概足够。 他的双腿没有断,只是没有知觉,相当于瘫痪。 如果想安装机械铠……那就只能先斩断双腿,再进行操作。 若是不尝试康复训练,一下子就着急切断腿,肯定是要后悔的。 他又一次看着自己的双腿有点发怔。 半晌,他无言地打开了浴池旁的水龙头,里面很快放出了40度的恒温热水。 温热的水源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 轻柔地包裹着他。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 自从出事以来,他就没能够安稳半点时间,一直被关在被剥夺了无感的监牢里。 周身被未知所环绕,那种紧张感是很催命的。 一点点地洗净身上之后,他在雾气蒙蒙的浴室中,发了几秒的呆。 想起了方才时浅渡说过的话。 【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能放任何人进来,不管他们有什么证件。】 【既然让你住到我这里,自然是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 时浅渡不让基因匹配处的人来家里,已经得手也没有用无菌容器来收集…… 她还说,不叫人欺负他。 这些究竟是她的真心话还是随口一说? 思及此,秦砚蹙了蹙眉头,陷入深思。 他之前一直以为,时浅渡把他安置到自己家里,是为了公报私仇。 现在看来或许有些不同。 把他带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保护他还是羞辱他? 他认真想了一阵,还是觉得……两者都有。 既给他一点儿庇护,让他免受其他人的恶劣对待,又亲自上手,狠狠地把他的尊严踩在脚底,羞辱于他。 ……所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时浅渡这个混蛋的脑回路还是他妈的一如既往的奇葩。 - 秦砚洗完澡后,又在管家的安排下用了午饭。 从餐厅出来经过客厅时,时浅渡正坐在外面看最新讯息。 他不想跟时浅渡有太多交集,便没有言语,操作着轮椅转向昨晚休息的房间。 姑且就把这儿称为他的房间吧。 然而离开之前,他突然听到时浅渡那边播放的视频中,响起了他的名字。 “要说近几天的热议事件,无疑是被判处了叛国罪的秦砚上将与我们尊敬的皇女时浅渡殿下基因匹配成功这件事,您身为受害者之一,为此有什么看法呢?” 男人轻咳一声,严肃道:“我的长子路铭从帝**事学院毕业时就曾经说过,自己愿意为帝国献上一切,如今他为帝国而牺牲,或许可以说是得偿所愿吧。只是那场战役还有很多疑点,可能很多民众都有同样的疑虑,越是这种情况,我们就越应该相信帝国的法律和公平,相信委员会一定能够好好地查明真相,给我的儿子和诸位军士以及家人一个交代,让军士们去得安稳。” 秦砚在战役中的副官,是贵族路氏的长子。 路氏一族在军界纵横多年,曾经是军界中最有话语权的家族之一,只是如今逐渐走向没落。 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话的分量依然大过平民。 这次的事件一出,更是有无数失去家人的平民们在背后追随路家、支持路家,希望借着他们的贵族力量推动事情的发展。 路家人在事发后的几天,没少接受采访。 这话里话外没有呵斥秦砚,却每个字都对秦砚不利。 不仅催促帝国把事情好好地给个交代,还在买了一波惨,拉了一波好感。 皇族和高等贵族们出面安抚路家,还未路家颁发了荣誉奖章。 同时,背后又有无数民众支持。 一时之间,路家好似重现了当年的辉煌。 “您说得对,我们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以及真相能够得到应有的处置。接下来,我们通过采访,去了解一下大家对此事的看法。” “整个军队全军覆没,对帝国损失巨大,所以还是希望可以判处重刑吧。” “最大的看法就是,不希望因为基因匹配而让他免于刑罚,这样对死去的人们太不公平了。” “叛国罪一定要重判啊!我最恨吃里扒外的人了!” “能有什么看法,就祈祷他跟殿下匹配出来的孩子别随他叛国呗。” “希望成功匹配后可以从严处置吧,而不是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采访中,很多帝国公民都认认真真地给予了答复。 叛国罪、重判、从严处置。 这些都是大家心中所期待的。 没有人骂什么特别难听的话,但秦砚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些话语在身上戳了个洞。 他为帝国征战了十多年啊。 无数次获得功勋,无数次负伤,如今……还成了个残废。 最后却只能因为“基因匹配”才得到缓气的机会。 这个结果真是讽刺。 不过,理智分析之下,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快地推出去顶罪。 有帝国中没落的贵族想让他入赘振兴家族,就有手握权力的贵族将身为平民的他视为妄图打破阶层的敌人,他们要把平民晋升的可能死死地按住,巩固阶层与特权。 再加上如今外患未除,如果再填内忧,帝国必定会有大的震动。 所以帝国政府不能让民众躁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安抚牺牲者家属,给他们一个最能满意的答复。 结果当然就是,调查还未清晰,就先把他踢出去当挡箭牌。 引发舆论之后,他几乎等同于被定了罪名。 秦砚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他没说话,在听完了通讯器上播报的讯息后,双手操作轮椅,就要转身离开。 “哎,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时浅渡唤了一声。 秦砚顿住动作,扭头说道:“我一介叛国贼,当然在殿下面前无地自容。” 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讥嘲。 时浅渡能看得出,这人必然是心里苦闷悲哀,才会去说这种自嘲的话。 不过也太嘴硬了吧? 在这个时候,都一句好话不会说,语气还这么硬。 也怪不得那些贵族都看他不顺眼。 她撇唇:“你这态度,我可没觉得你无地自容。” 秦砚紧抿着薄唇,脸颊轻轻抽动了一下。 片刻,他冷哼一声:“时浅渡,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扯淡。” 他莫名地想,时浅渡身为皇室,是怎么看他的呢? 一个卑劣的平民,一个叛国的罪人,一个可笑的小丑。 或许就是如此吧。 “叮咚。” 私人宅院最外面的大门响起铃声,传应到房间内。 时浅渡查看了一下大门处的情况。 只见几个穿着干练制服的人从政府专用的悬浮车上走下来,跟管家交涉了几句话,又做了个行礼的动作,安安静静地等在花园门口。 一分钟后,管家来到了她面前:“殿下,审查处来人想要提审秦砚,对于那场战役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查。” 秦砚就在一旁,搭在轮椅上的手指紧了紧。 过去那么多天里,他一直在牢狱中几乎没有被问过话,唯一一次问话时,他才得知,自己早就被一群人按头了“叛国”的罪名。 早不提审晚不提审,偏偏在基因匹配处取种失败的时候突然提审…… 背后这么多小动作,那些贵族佬们,真的很想让他去死啊。 从这个角度来看,时浅渡确实是救了他一命,他应该感谢时浅渡才对。 不过,现在审查处都来人了,时浅渡应该不会掺和进来吧。 皇室权力很大,但跟贵族们相互制肘,其中的利害关系与弯弯绕绕也是不少。 这么名正言顺的理由,时浅渡没有拒绝的理由。 时浅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让他们进来见我。” 她脸上平静的很,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思。 几个审讯处干事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时浅渡面前。 他们态度恭敬,又把刚才跟管家交涉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殿下午安,我是审查处的小赵,这是我的证件和提审证明。现在帝国要对于那场战役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查,还希望殿下能够行个方便,把秦砚交给我们一段时间。” 谢奉辰把小赵的证件和提审证明接过来,确认无误后,换了回去。 他垂首在时浅渡耳畔:“殿下,是议员们的决定。” 秦砚听力很好,听见了一点儿谢奉辰的话。 他暗地里抿抿唇,低垂的眼眸中遮着一层阴翳。 议员全部都是贵族,几乎等同于家族垄断。 所以议员们的决定,也就是“掌权贵族们”的决定而已。 时浅渡没立刻回话,偌大的客厅中一片安静。 除了她和秦砚两人坐着,其他人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小赵他们心中不禁打鼓,莫名感觉到几分危险的压迫感,坐立难安的,很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氛围。 “战役过去多久了?” 时浅渡突然问起。 小赵一怔:“殿下这是……” “殿下,战役已经过去两周整了。”谢奉辰接着校招的话说道。 时浅渡又看向秦砚,问道:“你期间被提审过几次?” 秦砚微微一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没有跟时浅渡作对,如实回答:“没有被审查处提审过,只被在狱中简单问过一次话。” 时浅渡弯弯唇角,冲谢奉辰伸手,谢奉辰立刻拿出一块草莓牛奶糖放在了她的手掌心。 这个时代农作物很少,但复刻能力强,调制出来的味道要比古地球时期香甜多了。 “噢,半个月时间,事件已经在民众中发酵到这个地步……而唯一的幸存者,你们竟然没有提审过一次,一点儿都没有调查。”她慢条斯理地拨开糖纸,声音不大不小,却让人心里一阵发慌,“这就是议员和你们审讯处的效率吗?” 小赵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脸上还保持着淡定,但内心已经开始崩溃:这些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是听从上面的安排而已,为什么要让他面对殿下的凌迟啊!!! 殿下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时浅渡见他不回话了,懒洋洋笑道:“鉴于你们效率低下成这样,那场战役的具体事宜,接下来都由我亲自调查,没有你们的事了。” 说完她略顿了一下。 “好像有老头子怀疑是我搞的鬼……不过没关系,他们不同意我的决定的话……小赵是吧,你就直接转告说我的原话,谁不同意谁自己来找我,不愿意来见我那就等于默认我的决定。” 小赵转眼间恨不得感激涕零。 殿下可真是贴心啊呜呜。 不然他一个听命令帮忙传话的人,夹在中间是很难办的啊! “好的殿下,我明白了!”他站直身子敬了个礼。 时浅渡摆摆手:“嗯,没别的事就回去复命吧。” 秦砚在旁边坐着,好似一个局外人般看完了整个过程。 不需要他废任何心力,只是安安静静在旁边坐着,就有时浅渡四两拨千斤地把审查处的人名正言顺地赶走了。 不得不说,时浅渡这女人一边剥糖纸一边懒洋洋说话的样子……真他妈有点帅。 他神色有点复杂。 莫名有了一种……被人护在羽翼下的感觉。 啧。 【既然让你住到我这里,自然是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 他又想到了时浅渡这句话。 好像在说,到了我的地盘,就有我护着你。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难道真的因为基因匹配成功,因为他有着出色的基因,就让时浅渡对他变了个态度? 还是说,时浅渡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他现在可是所谓的“叛国犯”,时浅渡没道理对他比从前还好。 秦砚摸不清时浅渡的想法,面色沉稳地没有改变,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他不爱说软话,又对时浅渡有些怀疑,压下了心底那一丢丢触动,说话跟平时一样冲。 “殿下打算怎么亲自调查?” 殿下和亲自两个词,咬得格外的重。 “嗯?” 时浅渡扬扬眉头,心说这人怎么还这么嘴硬。 她缓缓走到秦砚面前,双手撑在了他的轮椅上,把人禁锢在小小的范围之内。 “你希望我怎么亲自调查?” 秦砚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点儿,喉结滚了滚。 草,距离太近了。 他都能清晰地闻到那股草莓牛奶味。 甜甜的,有些诱人。 “还能怎么调查?”他忍着心底的不自在,不甘示弱地直直瞪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只希望殿下能够做到公平公正,不要公报私仇,就足够了。” 时浅渡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耳根由白转红。 可他还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啧啧啧。 真是个不坦诚的人啊…… 心里很愉悦。 她就是这样简单的人,遇到不爽很容易生气,而遇到有趣的事也很容易高兴。 而秦砚此时身体本能的反应,明显取悦到了她。 她高兴了,便直说道:“其实用不着调查,我知道你是被诬陷的。” 秦砚微微一怔:“你觉得我没有叛国?” 都说患难见真情。 从前他在军部有几个关系还凑合的朋友,希望他能够入赘而讨好他的贵族也有,可他一出事,从未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帮他说半句话。 他们都不想碰他这个麻烦,更不可能坚定地说出“你是被诬陷的”这种话。 孤立无援的时候,所有人都给他背影和冷眼。 唯独时浅渡这个女人…… 他搭在腿上的手指稍微攥紧了一点儿。 眉头紧蹙,眼底的复杂又回来了。 时浅渡耸耸肩,一脸正经:“是啊,你这种整天一张臭脸连装都会装一下的人,怎么可能做得来勾结敌国那种需要有脑子才能做的事?” “……” 刚有点波动的心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秦砚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殿下这嘴贱的功力,要不是生在皇室恐怕活不到今天吧!” 果然,时浅渡嘴里怎么可能吐得出来象牙! 他就不应该感动,一星半点都不应该! “可惜我生在皇室了啊,你说气不气人?”时浅渡装作无奈的模样耸了耸肩膀。 她伸手,抓住了秦砚的下巴,垂眸看他时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不仅如此,你现在的生死和一切待遇,都取决于我。” 秦砚咬了咬牙,他当然明白自己如今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除了依靠时浅渡之外,别无办法。 可时浅渡这个态度,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时浅渡还是那个时浅渡,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刚才他竟然还觉得时浅渡有些帅,真是瞎了眼了。 有时候他忍不住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让他死了算了,何必在这儿听时浅渡的奚落。 他冷冷地哼笑一声:“所以呢?” “所以啊……”时浅渡尾音上扬,带着笑意,双眼微眯,“你求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秦砚越是硬气,她就越想看他求饶。 啧,这张冷硬的脸上露出求饶的表情时,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想想一下还真是叫人身心愉悦。 “……!” 秦砚当即窒了口气:“滚蛋吧,谁他妈要求你!” 他气急败坏地就骂了出来,几乎没过脑子。 其实他知道时浅渡帮他调查他不应该骂人的,道理他都懂。 可他没能忍住。 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今天早晨。 想到了时浅渡这个混蛋对他……做了那种事情。 看他笑话,看他狼狈,还猝不及防地动了手。 他没有心理准备,差点爽出眼泪来。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草。 被迫的屈辱感和身上的舒爽感同时泛起,他又气又羞。 脸上浮现出一点不正常的红。 他现在怀疑,当时时浅渡那么折磨他,就是想跟他说“求我”来着。 他妈的,这女人可真是个恶劣的混蛋。 想让他说出“求求你”这种话? 呵,没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7 23:59:02~2022-01-29 22: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鱼儿吃小虾吖、霁鄢、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52瓶;54297290、Sapphire_ 20瓶;毛茸茸赛高 10瓶;江听听 7瓶;爱丽儿 5瓶;37410139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4 第九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圣埃宫是开瑞帝国皇室的寝宫与办公处, 帝国的日常庆典、会议等等都在此处举行。 时浅渡的父亲、继母以及弟弟日常起居都在这里。 她之所以能够获得私人宅邸,还是因为实力与人气的特殊性,有私宅更能够彰显她的身份,受万众瞩目, 为人民拥戴。 圣埃宫名字听起来华丽非凡, 但建筑本身一点也没有金碧辉煌的感觉, 而是极具工业美感,造型线条简洁, 有强烈金属质感, 一眼看上去气势十足,抓人眼球。 时浅渡走在圣埃宫中,谢奉辰如往常一样,沉默不言地跟在她身后。 她先是赶走了基因匹配处的人, 又让审查处干事无功而返, 态度听起来很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手握实权的贵族们大概是着急了,跑到圣埃宫不依不饶。 刚一来到议事大厅, 就收获了一众视线。 她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笑道:“大家这么严肃干什么?” 冲父亲点头示意之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翘起了二郎腿。 她的继母跟生母不同,并不是个性格要强的女人, 相比之下温婉了很多,没上过战场、也很少参与政事。 当然,不参与政事,某种程度上也是怕人们觉得, 她想为自己儿子夺权。 她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明白时诺的身体情况,如果有这样的念想和意图,恐怕会遭到贵族和民众们的疯狂反扑。 “殿下,今天大家都聚在一块儿,我们就不绕圈子了。”最有权势的穆家人率先开口,“秦砚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和战役的总指挥,有很大的嫌疑,不把他交给审查处,实在不符合帝国法律流程啊,恐怕会叫人诟病。” 他不想让秦砚活得太久。 甚至都不希望秦砚能够取种成功。 如果基因匹配处真的在实验室中培育出了殿下最优质的的后代,那未来殿下的法定伴侣对于基因匹配的要求必然会降低。 他知道其他贵族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没少为自家的穆澄担心。 若是殿下真的跟一个平民相处出了感情,他更难以接受。 “你们办事也不符合法律流程啊,就别在这教育我了吧。” 时浅渡轻嗤一声,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笔,飞快地转起来,在手指间化为一道飞影。 见到用法律不成,又有人开口:“殿下,已经有人因为这次战役对你产生了怀疑,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关于秦砚……最好还是交给审查处的人进行调查更为稳妥,也免得殿下被人怀疑用心啊。” “众所周知我跟秦砚不合,要怀疑也是怀疑我对他下手……这不也正是你们希望的么?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是一条心啊,更应该交给我来处理了。” 时浅渡又给怼了回去,压根不让人有反驳的余地。 此话一出,一些确实想让秦砚去死的贵族,脸色不太好看。 时浅渡的父亲时颂见状,轻咳一声:“对于想要查明真相的心思,诸位与万千民众一样,都是一条心的。” 在发觉自家女儿很能干之后,他是越来越喜欢和稀泥了。 在一口气能压得贵族们气到要死的女儿面前,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当个和事佬,平复贵族们怒气,让他们不至于觉得太没面子。 时浅渡手指一转,把笔按在桌面上,“啪”的一声响。 她总结道:“这样吧,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都可以在今天一起说出来,等我调查完结案的时候,任凭你们检查提问,怎么样?” 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了一番,勉强算是同意。 “既然这样,那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毕竟这件事不是小事。” “总得给民众和牺牲者家属一个交代。” 时浅渡突然笑了一下,属实有被逗到。 无论是什么样的小世界,那些上位者总是这么虚伪。 她点了点桌面,起身:“谢奉辰,你记录一下。” 眼看着时浅渡转身就走,有人急了:“殿下这是要走?” “不然等你们讨论三五个小时?” 时浅渡反问,表情是一脸真挚的疑问。 “……” 最终,时浅渡把谢奉辰留在议事大厅,自己一身轻松地离开了。 刚从推门走出来,就发现一个小脑袋“咻”地躲进了拐弯处。 她一顿,往那边走了过去。 最后停在了转角之前,没再往前走。 她走路很轻,几乎不出声音。 时诺藏了一阵,没有听到声音,缓缓地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皇姐就算发现他,也不会过来的。 屏息数了十个数后,他又偷偷地探出头去,想要瞄上两眼。 却猛地对上了一双带着调侃笑意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错了一小步:“皇、皇姐……” 抓着小机器人的手指紧了紧。 “小鬼,偷看什么呢?”时浅渡眯了眯双眼。 这个比她小了九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才16岁,马上就要过17岁生日。他生的白白净净,个子比她高一点儿,很瘦,看得出来有点病恹恹的,有点孱弱。 看到她过来说话,紧张地张了张口,像一只惊慌的小鹿。 “对不起,我听说今天很多贵族都来找皇姐的麻烦,在议事大厅这边……” 所以他就想过来看一看。 放在平时,他是很难见到皇姐的。 说话间,他怕自己会被骂,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眼尾有点泛红。 时浅渡盯着他的脸半晌。 这个小鬼,不是一开始心就是黑的。 从一出生开始,他就已经被打上了“不如姐姐”、“废物”这样的标签。 他住在圣埃宫,没有别的朋友,即便想跟贵族家的孩子交朋友,对方却都更想接近姐姐——皇室两个孩子,与更有能力的姐姐熟识,总比这个注定没什么用的弟弟强多了。 所以他从小,就看着姐姐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 一个人默默地看着。 满脸羡慕。 想要融进去,却被排挤。 然后,孤零零地长大到了现在。 时浅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脖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机器人坠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已经很旧很旧了,大概是很多年来经常拿在手上摸,所以有很明显的磨痕,没有金属应有的光泽。 那只白白净净、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地抓着它,拇指不安地在上面磨蹭。 时浅渡蹙蹙眉头:“这个很旧了,怎么不换个新的?” 身为小皇子,就算不受重视,也不会被克扣成这个样子吧。 这么破的坠子还在带着。 时诺微张着口,脸上似乎有些委屈。 他停顿片刻才怯生生地小声道:“这是皇姐在我小时候送我的。” “阿诺,你这孩子……!” 温柔的女声中带着些急切,时浅渡的继母云棠双手提着漂亮的裙子小步快走着来到了时诺身边,把人往后拉扯了一点,然后冲时浅渡微微行礼:“殿下。” 她有点担忧也有点责怪地看了时诺一眼。 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像是普通小孩子一样,过完他自己的一生。 这么多年,她知道时浅渡这么高傲的人没有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她也知道以时浅渡的实力来说,有资格这样高傲。 时浅渡不喜欢吵闹,不喜欢浪费时间,她就告诉时诺,没事的时候不要找姐姐。 生怕会惹时浅渡不悦。 她垂着眼眸,说道:“殿下事忙,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 “没事,不打扰。” 时浅渡把工作都推给谢奉辰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冲时诺招招手:“走,跟我出去玩。” 时诺一喜,眼睛都亮了,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笑容,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姐姐说要带他出去玩!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去了,更是有……唔,很多年没有跟姐姐一起玩了。 他都要以为姐姐不想搭理他了。 看来,或许姐姐只是太忙了吧,要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他经常能在社会新闻上看到姐姐的名字和事迹呢。 可他又立刻反映了过来,小心地瞥了眼云棠:“妈。” 云棠有些犹疑,看看时浅渡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顺着时浅渡的意思道:“你去吧,不要给殿下惹麻烦。” “……!”时诺快速点了点头,“我会听皇姐的话。” 时浅渡有点好笑地瞥了眼满眼欢喜的小鬼。 小鬼特别开心,但还是有点怯生生的,乖乖地跟在她身边,不太主动说话,但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往她身上瞟,然后偷偷地笑弯了双眼。 还当她没有发现自己这些小动作。 时诺体弱多病,他不喜欢机甲一类暴力的东西,更喜欢用脑。 他跟时浅渡一块儿在帝国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转了一圈,简单吃了点东西,看到了电子用品的专卖店后,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回头看向时浅渡眨了眨双眼。 “皇姐,我可以去看看吗?” “去吧。”时浅渡跟在后面,懒洋洋地摆摆手。 这个小皇子,现在也还没有黑化,听话得很,让他往东他决不往西。 她果然还是很喜欢听话的人啊。 时诺眉眼弯弯,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进专卖店。 开心得都要跳起来。 这家专卖店是帝国中心最大的店面之一,无论什么品牌、什么产品,这里应有尽有。 回旋型设计的建筑,一进门就能感觉到有钱的气息。 最近新出了一款光脑手环,汇聚着整个帝国最尖端的科技,配置高,价格也十分昂贵,是普通贵族都会觉得不便宜的价格。 不过一般人不需要这么高配置的系统,只有某些特殊行业的顶尖人才,才用得上。 时诺蹦蹦跶跶地来到了最中间的展柜前停下,双手按在柜台旁,摸了摸上面的展示品,好像在看一件宝贝,满眼写着想要。 在几天前新品发布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注到这款了。 不过价格很贵,他又不像姐姐一样,在帝**部任职,没有什么工作,零花钱也不多,虽然说狠狠心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也够用,不过还是会很肉疼。 今天能出来试用一下,他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姐姐能买给他…… 唔,不能这么想。 这一件也相当于姐姐在军部两个月的工资呢。 还是等他从贵族专业学院毕业后赚钱再买吧。 说起来,姐姐在帝**事学院里学的是最难的综合作战学科,而且全科都是A级毕业。 但他体力和作战能力根本不行,只能学习文职和战略这些。 就算未来毕业,肯定也比不上姐姐。 不过…… 他抿抿唇,给自己打气。 比不上姐姐,但是可以给姐姐做辅助嘛。 反正,他要在姐姐身边,才不要去联姻什么的。 他猫在柜台旁,有点走神。 这时,有前来购买电子产品的贵族子弟认出了时诺——皇女时浅渡是网络上的红人,民众们大都认识她的长相,但这位小皇子不同,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没有多少人认识他的脸。 “咦,这不是时诺……殿下么?” 一个男孩往前走了两步,好像近距离看到时诺,才敢确认对方的身份。 他今年刚考上帝国最顶尖的帝**事学院,听说,今年跟他同级的小皇子时诺,却因为基因等级之类的各种原因,只去了贵族专业学院。 贵族专业学院也是很好的学校,但比帝**事学院差上一点儿。 帝国小皇子的基因等级不高,这个是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的,如果不够标准却去了硬性要求基因登基为A级以上的帝**事学院,整个皇室难免都受到炮轰和嘲讽。 比起皇室这么明晃晃的靶子,其他贵族们走后门,反而比皇室更加方便。 想到自己去了小皇子都去不了的学校,跟尊敬的皇女殿下成了校友,男孩不由得有些骄傲。 他心想,小皇子果然像是父母说的一样,孱弱、不受重视又没有半点权力啊。 听说未来只有送去联姻才能对帝国有点用处。 看看,他身为贵族出来都有人跟随,一个皇子却只能独自一人出行。 “殿下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啊,是在看最新这款光脑吗?”他瞄了瞄时诺身前的柜台,“这个一台可是要十五万星币,而且……一般人应该用不到这么高的配置吧?” 父母在家里时,对于帝国小皇子的态度不太好。 而他受到父母态度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一样对时诺不太友好。 嘴上叫着“殿下”,却并不算恭敬。 话里话外都是“你买得起吗”、“你用得着吗”这种意思。 “诶?这位就是小皇子吗?” “应该不是吧,皇子出门逛街,再不济也应该有人跟随陪同吧?” “听说他不是很受重视……贵族们也都不喜欢他。” “皇女殿下太优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周边的人们听到“皇子殿下”这样的称呼,纷纷投射过来目光,小声地议论纷纷。 时诺突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心里砰砰直跳,很紧张。 瘦长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前的小机器人。 人们的议论声不算大,但耐不住距离近。 他能听到那些对话。 果然,大家都直到他不受重视。 不过这些话没说错。 他确实一点儿都不被关注。 他抑制不住地想到了从前。 一开始,总有人喜欢把他和姐姐放在一起做比较;时间久了,他们连比较都懒得做了,干脆无视了他的存在,或者看他一眼,叹气一声,不再多说话。 他无数次看到姐姐被贵族们又或者是民众们围在中间,那些人嘘寒问暖,跟面对他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大大的小鹿眼眨了眨,眼圈有点泛红。 “怎么了,你是想买这个么?” 时浅渡穿过人群,来到时诺身边,伸手指了指那件昂贵的光脑。 她对旁边的自动售货机器人说道:“这款,要最贵的,配置最高的。” 售货机器人很智能,立刻回应:“请您选择支付方式。” 时浅渡手指飞舞,很快就选择了支付方式又扫描虹膜进行了支付。 十五万星币就这么“咻”的一声扫没了。 直接给围观的所有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花钱不眨眼。 毕竟这个价格,已经可以在平民区买一套房子了。 时诺呆呆地愣了两秒,他莫名有了一种读西幻故事时,骑士帅气潇洒地出现的错觉。 反应过来时,时浅渡已经支付成功了。 “皇姐!” 自卑又可怜的小鬼都要被欺负哭了,这时突然破涕为笑,脸上笑开了花。 他蹦跶起来,太高兴了,所以忘记了母亲的叮嘱,没忍住一下子扑到了自家皇姐的怀里。 “皇姐,你真好!谢谢皇姐!” 他想,皇姐果然还是很喜欢他的,并没有像母亲说的一样不喜欢他打扰。 十五万星币的光脑呢,皇姐说买就买了。 小鬼身量很轻,整个人扑到时浅渡身上,也没有多重。 软软乎乎的,声音清越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时浅渡伸手扶住少年的腰,拍拍他的脑袋。 接着视线一转,落到奚落时诺的贵族男孩身上。 “我有钱,就算用不上也给他买。” “啊……是殿下!” “哇,好羡慕啊,皇女殿下竟然会陪人出来逛街!” “怪不得不需要人陪同,原来有殿下一起。” 周围的人们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恍然大悟般感叹着。 贵族男孩没想到传说中“日理万机”的皇女殿下会做出“带弟弟逛街”这种事,更没想到从父母那里听说的“姐弟俩关系很疏远”压根就是不准确的情报,脸色不太好看。 “殿下好,我刚才看到小殿下独自在这边,想问问小殿下需不需要陪同来着。” 他尴尬地搔搔头,好在头脑还算灵活,有了主意。 “既然小殿下有您陪同,那我就不过多地打扰了,殿下。” 说完,他行了个礼,灰溜溜地离开了。 等他回家,一定要好好地告诉父母,你们的情报都!是!错!的! 这边引起了一点小骚乱。 不过,帝国的公民们还是很有素质和秩序的,没有过多打扰他们眼中的明星人物时浅渡,最多只是在旁边偷偷拍上几张照片,或者远远地自拍合照一张。 还有不少人把事情的经过编辑图文,发到帝国论坛上进行分享。 很快的,“震惊!皇女殿下与弟弟的关系竟是如此”一类的帖子,风靡论坛。 时诺双手抱着自己新得到的光脑,笑得脸颊上的小酒窝就没掉下去过。 他走在时浅渡身边,感觉到附近的人都投来羡慕和尊敬的目光,自豪地挺直了小腰板。 那些人不喜欢他又怎么了? 他能得到皇姐的关心啊。 人们都重视皇姐,但皇姐重视他。 这样的想法在心头蔓延。 他开心得冒泡。 看到街上有其他孩子被家人牵住手往前走,他抿抿唇,偷偷地瞥了时浅渡一眼。 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微凉的手往她手心里塞。 “皇姐。”他小声唤道。 “嗯?”时浅渡扬眉,轻声笑了笑,捉住小鬼的手,“走吧。” “嗯!” …… 独自在时浅渡的私宅里时,秦砚被允许随意出入书房。 他脾气不好又爱骂人,猛地一看像是个大老粗,实际上他很喜欢读书。 这个时代,纸质书比古地球时期少太多了,有些是以前流传下来的孤本,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网络上有冲印版本,有影印版本,而有些书连影印版都找不到。 而时浅渡的书房里有很多。 他无事时就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从前没有见过的书籍,孜孜不倦,一看就是大半天。 书里有些写写画画的批注,一看就知道是时浅渡留下的。 他看着一些蛮有深度的批注,有时候会想,时浅渡这个混蛋女人,肚子里确实还是有些墨水的,也不怪民众们那么拥戴她。 书房中有一面窗。 他正坐在窗前,边晒太阳边读书。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管家敲了敲门:“殿下回来了,唤你过去。” 秦砚顿了顿,下意识地蹙眉——他是偶尔会觉得时浅渡蛮有实力也值得尊敬,但想到跟她见面,还是会有些反感。 毕竟,那些尊敬那些实力,都是给别人的。 面对他时,时浅渡不羞辱不嘲讽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将看到一半的书夹好书签,合上之后放回了原位。 一连几天过去,时浅渡一直在外有事,很晚才回来,也没有特意见他。 不知道今天,会是有什么事情。 难道是调查出那场战役的真相了? 这么快,可能么。 他抱着疑问,操控轮椅,离开书房,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房间面前。 正是他之前被强制取种的那个。 一种诡异的感觉顺着心脏和身下就往上窜。 对于那种被帝国法律强制执行的羞辱感,他厌恶至极。 然而某些时刻的舒适感,又让他忍不住脚趾蜷缩。 草。 他在心中暗骂。 都怪时浅渡太他妈会了。 是真的爽。 “……” 反应过来自己在回味什么,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回味个屁啊! 秦砚拧起眉头,不太想进去。 爽也就是那么一小阵,但羞辱是漫长的。 当然还是避免羞辱更重要。 今天这又是要……干什么? 时浅渡不会是查不出来什么,然后主动带人过来取种了吧。 要真是这样,他就算是死,也能在死前狠狠地嘲讽时浅渡一次了。 把他的嘲笑带进地狱里去。 正当他心里胡乱想的时候,面前的门自动打开了。 时浅渡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而身旁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生。 “怎么不进来?” 时浅渡挑眉,很快就从男人纠结又难看的表情中,猜测出了他的想法。 她轻笑:“不会是以为,今天叫你过来是想给你取种的吧?” 秦砚心头一跳。 啧,这女人真是该死的聪明。 他暴躁地啐道:“扯淡,谁会想给你取种?” 嘴上说得冲,但没有直白地回答问题,脸也跟着有点红。 “行吧,看你脸红我就不欺负你了。”时浅渡耸耸肩,介绍身旁的医生道,“这位是帝国医务系统中最好的神经内科医生,过来帮忙看看你的腿有没有机会恢复一点儿。” 秦砚很意外,特别意外。 他这些天,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看腿这件事。 可时浅渡这女人…… 他又一次心情复杂了。 自从被接到这座宅邸中后,时浅渡对他时好时坏的,一会儿讨厌得让他牙齿直痒痒,一会儿又叫他有些微妙的感动。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真是搞不懂这女人的奇葩脑回路。 “唔。” 他轻应一声,操作轮椅来到那个金属台面之前。 双臂撑在台面上,用力的时候有明显的肌肉。 双腿毫无支撑力的情况下,想要从轮椅上挪到台面上,很不容易。 但他没有半点请求其他人帮忙的意思。 自己咬紧牙关,硬生生地用臂力撑起身子,吭哧吭哧的,看着就费劲。 时浅渡看过秦砚从前在军部中的影像。 身量高大,身材极好,板着脸穿着军官制服的模样,颇有两分禁欲的味道,英气逼人。在升为军官之前,各种基础特训中,他的表现也很好,动作敏锐、迅猛,像是一只凶悍的猎豹。 跟此时艰难到额头冒汗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得不说,有这样两种形象的对比,她有点儿不忍。 她轻敛着眉头,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穿过他的膝盖,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放在了金属台面上。 秦砚还没来得及把“放我下来”说出口,只“草”了一声,就被放下了。 他嘴角扯动一下,恶狠狠地说:“以后不用你管我。” 腿瘫了又怎样,费力又怎样,动作迟缓又怎样? 他可以自己来的。 他不想成为一个什么都要靠别人的废物。 时浅渡扬了扬眉头。 这人不让她帮忙。 明白了,以后多抱他几次好了。 嗯……这次抱的速度太快了,下次还要故意放慢一点。 “你倒是出去啊。” 秦砚见时浅渡还不出去,面上露出来一点不耐烦。 天知道他心里赧然成了什么样子。 妈的,时浅渡怎么还不出去? 难道要在这里看着他脱裤子让医生检查腿吗?? 他心里骂骂咧咧。 正好时浅渡就是这么想的。 秦砚不让她帮忙,她就偏偏要帮忙。 非得弄得这人又羞又气才算结束。 “我为什么要出去,是我给你请的医生,自然要在旁边知道你双腿的全部情况了。”她说的理所应当,伸出双手,作势就要去帮秦砚解裤子,“你腿上不方便吧?我可以帮你啊。” 秦砚被她不正经的调侃笑意弄得脸上“嗡”的一下,红了个透彻。 “你滚蛋,我才不需要你这混蛋帮忙!” 他咬咬牙,见时浅渡真的没有半点出去的意思,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 这个可恶的混蛋…… 就喜欢用这种方式调侃羞辱他,看他出丑。 最可恶的是,他没有什么反抗的方法。 他很想让医生好好地检查一下双腿的情况,而医生完全听时浅渡的。 最后,不得已,他红着脸,咬着牙,双手缓缓解开了精致的腰带——说起来,时浅渡倒是挺舍得给他花钱,管家给他准备的几套衣服全都价值不菲,一条裤带都要上千星币。 据说,很多贵族都喜欢用这个牌子彰显身份。 他双腿毫无知觉,只能自己用手臂抬着,笨拙地一点点往下退。 时浅渡定定地看了两秒,自言自语般轻轻嘟哝道:“哦,黑的,真保守。” “……!” 秦砚瞬间上火,恨不得直接把衣服猛地甩到时浅渡脸上。 不然呢? 穿个骚包粉色让时浅渡懒洋洋地说一句“哦,粉的,真骚包”??? 比起来骚包,还是保守好一点吧? 他暴跳如雷:“妈的,你差不多得了!” 时浅渡没搭这茬,笑意盈盈地抓住了他的裤脚,笑道:“我给你脱?” “……” 草。 这女人一张嘴叭叭叭的没完没了了。 秦砚眼角发烫,眼神却更凶了:“时浅渡你给我一边去吧,我自己来。” 待他费力地脱下外裤露出无知无觉的腿脚时,已经是两分钟后了。 医生正式开始为他检查双腿。 时浅渡身为帝国皇女,每两个月都要进行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个房间,就是时浅渡用来做体检用的,所以各种各样的仪器都很齐全。 时浅渡就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 秦砚的腿很漂亮,即便现在用不上力气,也能想象中曾经用力时漂亮的肌肉线条。 她伸手在上面戳了戳。 秦砚腿上没有知觉,所以躺着望向天花板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时浅渡瞥瞥他毫无变化的表情。 于是她又在小腿上摸了摸。 秦砚还是没有反应。 就这人的暴脾气,要是能有知觉,肯定会红着脸破口大骂。 她轻轻地“唔”了一声:“看来是真没知觉了啊。” 紧接着,又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不过……这手感嘛,倒是还不错。” 他小腿上的肌肉结实,很有弹性,又不会太过分,而是漂亮得恰到好处。 秦砚眼皮一跳,立刻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正在他的小腿上戳来戳去,看起来挺用劲儿,好像要把他腿上戳个窟窿似的,戳够了之后又摸了两下,上下其手 可他没有一点感觉,要不是时浅渡说出来,他压根不知道。 这腿真是废了。 他的呼吸紧了一点,大概是被气的。 “时浅渡!你他妈别乱摸我!” 时浅渡的动作偏偏更夸张了:“摸一下怎么了,你的腿这样,又感觉不到。” 不经意之间,从小腿蹿到了大腿,又戳了戳。 秦砚微微一顿。 果然,他的大腿虽然用不上什么力气,但还是有一点儿知觉的。 或许经过一定时间专业的康复训练,还是有机会恢复些许。 他的思绪跑偏了片刻,又很快蹿了回来。 “感觉不到你也不能乱摸吧混蛋!” 骂的有多狠,他脸色就有多红。 像是个……遭到了咸猪手的小可怜。 时浅渡欺负他欺负够了,终于松开手:“好吧好吧,我不打扰医生给你检查了,做完检查你可以直接去餐厅用餐,就……祝你有个好的结果吧。” 秦砚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敛了敛。 这混蛋…… 总是让他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态度。 检查持续了一段时间。 在留下了专业的检测报告和康复建议之后,医生就离开了。 秦砚看着手上的报告,沉默了片刻。 神经系统是具有可塑性的,但他仍被告知几率渺茫。 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可以先做着康复,至少要保持着肌肉不会大幅度萎缩,后期看看效果,若是一直无果,只能截去小腿,再利用科技手段安装上机械铠,让机械铠和神经相连。 这样也能站立行走,但向从前那样高强度或者高精密度的工作,肯定是没法胜任了。 无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裤子上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半晌,他磕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那双凤眸已经没有自怨自艾地低沉神色。 算了。 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在现有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变好。 时浅渡给他找最好的医生,这几天似乎也一直在忙着调查那场战役的真相。 就算这女人有时候很讨人厌,可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在帮他。 他不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 所以,收好了检测报告和各种康复保养双腿资料后,秦砚坐着轮椅,询问管家时浅渡的位置后,一路来到了书房门外。 他敲响了门:“时浅渡,是我。” 门很快就自动打开了。 时浅渡懒洋洋地坐着旋转椅,看向了来人:“检查完了啊,竟然还主动来找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会是有事想要求我吧?” 她尾音上扬,满满的调侃意味。 秦砚总是能被她用一句话拱起火来。 他恨恨地磨了磨牙。 “你就别妄想了,我才不会求你呢!” 就算去死,他也不会遂了时浅渡的愿去求她! “我知道,这几天你为了查明真相花了不少时间,还专门请医生过来,我于情于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感谢你。” 他紧紧皱着眉头,就算说自己的真心话,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所以,如果以后我还有机会到军部或者其他地方任职,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这个混蛋。” 时浅渡一手撑着下巴,有点意外。 呀…… 秦砚还会这么跟他说话啊。 虽然不是服软也不是求她,但也很不容易了。 她弯弯唇角:“我不用你报答我啊,你既然匹配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说到“不用报答”的时候,秦砚心里还有点触动,心说时浅渡这个混蛋竟然也有这么人情味的时候,做好事不求回报。 然而下半句一出来,他额头上立刻蹦出一道青筋。 这女人的语调,让他感觉,他好像只是个物件,被帝国法律分配之后,他就成了时浅渡的私人物品似的,听得他上火! 基因匹配,只是为了培育出优质后代罢了。 本质上说,这就像是一场交易,连感情都谈不上什么。 “殿下,你不会是早衰所以记忆力不好了吧。”他凶巴巴地瞪视着时浅渡,“匹配双方是平等关系,而不是谁从属于谁,谁是谁的私人物品,玩这一套,还是算了吧!” 时浅渡撇撇唇。 这男人的气性实在是不小,又开始怼她。 不过也是够容易脸红的,被气到脸红的也这么快。 “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你更年期提前了吧,不然怎么火气这么大?”她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倚在椅背上,笑道,“我是说,我会看在你这么有趣的面子上……罩着你一点儿的。” 秦砚第一反应是瞪了时浅渡一眼。 谁更年前提前了? 谁有趣了? 时浅渡吐出“有趣”二字,就不可能是夸奖的意思! 下意识地想要骂回去。 然而他在触碰到时浅渡满是笑意的眼神时,喉咙莫名一哽,没骂出口。 不是他从前看到过的那种,嘲讽不屑的睨视笑容,也没有那股嚣张的气焰。 相反,她笑得懒洋洋的,有些轻佻。 眉眼之间舒展开来,薄唇扬起行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不那么正经,有些戏谑的小调侃,却莫名的温和。 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心底软了一下。 草,她竟然对他笑。 ……她笑起来真他妈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头一次写这种男主性格,突然觉得会气急败坏地骂人真带劲啊…… 有点想开一篇这种预收单写一个 有点纠结是写现代古代还是奇幻或者未来…… - 感谢在2022-01-29 22:12:30~2022-01-30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岘 30瓶;阿秦 29瓶;荷缘、红糖糯米熊 10瓶;爱丽儿 5瓶;温临、暗香盈袖 3瓶;37410139 2瓶;晌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5 第九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说……最近她很忙吗?” 秦砚坐在轮椅上, 双眼望着窗外,但眉头紧皱着,眼里有点跑神,明显思绪就没在这儿。 空气安静了半天都没有人回话, 他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谢奉辰。 “喂, 我问你话呢。” 谢奉辰微微侧头, 拿他古井无波的双眼瞥了秦砚一眼,语气平的要命:“殿下的事情, 无可奉告。” “……我又没问她在忙的具体事宜, 问问她忙不忙都不行?” 秦砚习惯性拧着眉头,有点不爽。 他在军部有十多年,当然知道不能太多过问其他人的事情。 只是最近一阵子,时浅渡每天下午叫谢奉辰帮他在别墅地下的空间里按照医嘱做复健, 除了这个时间段, 他连谢奉辰的面都见的不多,更别提时浅渡了——他想问问事情的进展都逮不到人,一连几天没怎么跟时浅渡吵嘴,倒是有点儿不习惯了。 ……互骂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脑抽了才会觉得不吵架不舒服。 不知道现在时浅渡调查的怎么样了。 谁知道那个混蛋是不是表面上显得很忙,结果背地里带着小皇子去逛街耍威风啊! 呵,要不是上次她买光脑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他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时浅渡每天都在为调查他的事情而努力呢! 而他就是被摆了一道, 傻了吧唧地因为时浅渡“为他奔波”而有点感动的傻逼。 “时浅渡要是真有本事查出了什么,你身为副官就应该知道,我压根就跟叛国罪沾不上边,现在理应还是上将军衔……” 身为上将, 虽然没有被皇女带在身边做副官来的威风,但官职上妥妥地压谢奉辰一头。 谢奉辰就应该听他的命令。 谢奉辰这回连头都没动,拿余光瞟了他一下,一板一眼道:“就算殿下已经查明了真相,只要她一天不公布于众,那你一天是叛国犯。我劝你……还是对殿下态度好一些。” 秦砚被他这话气到了:“老子什么时候对她态度不好了?!” 这不就是说,时浅渡想“囚禁”着他,他就得被囚禁一辈子,永无翻身之日么! 谢奉辰:………… 秦砚的态度……好过吗?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 那殿下和秦砚之间确实是亲亲爱爱。 今日份的复健结束之后,谢奉辰开着悬浮车离开了。 而秦砚坐着轮椅从地下上到一层,从桌上拿起自己读到一半的书。 一边读书,一边偶尔往落地窗外看上几眼。 窗外是花园。 说花园也不太准确,更像是个菜园。 在这个时代,经济不富裕的平民们一般都是用各种各样的营养液果腹,因为营养液价格便宜又便携方便、省时省力,可以为他们补充体力能量的同时,节省下来很多时间。 营养液优势众多,时间久了,土地资源紧张的现今,种植作物的人越来越少,价钱也就越来越高,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 只有有钱的富人们才会专门找地方种植蔬菜水果。 时浅渡的院子里,就种着不少平时吃的蔬果,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自给自足了。 秦砚不穷,相反,他身为上将,还挺有钱的,算是一只脚踏入了上流社会,除了历史悠久的贵族名号,他什么都有。 不过他很节约,依然保持着从前的习惯,一般都喝营养剂,而不会雇佣厨师或者下馆子。 直到住进了时浅渡家里,才慢慢地养成了每天“吃饭”的习惯。 他觉得,自己再多住一阵子,恐怕要被时浅渡给养刁了。 说实在话,时浅渡对他没得挑。 吃好的穿好的,什么事都不用他做。 就是见不到外人。 莫名有一种……他妈的金屋藏娇的错觉。 天色由亮转暗,客厅中的自动感应灯缓缓亮起。 管家道:“秦先生,现在需要晚餐么?” 秦砚把书合上一点儿。 平时都是根据时浅渡的时间安排晚饭,今天管家竟然会过来问他。 他蹙蹙眉头:“时浅渡呢?她不回来吃了吗?” “殿下去参加穆家长子的生日宴了,今晚不回来吃饭。”管家的语调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秦先生要现在用晚餐吗?” “……” 秦砚回想起被带出监狱的那天,急匆匆赶到的青年男人,一看就是对时浅渡在乎得不得了。 嗤,这个混蛋女人有什么可喜欢的。 其实他很难想象,时浅渡这样的女人,喜欢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甚至他从不觉得时浅渡这个女人会真的喜欢谁。 她总是那样不正经,永远那么高高在上,从来不会对什么事情认真,好像在游戏人间。 但是,他想,时浅渡对穆澄大概是不同的。 那天在监狱门外,时浅渡的态度,猛地一看对穆澄并没有特别,甚至态度算不上多好。 可细细一想,穆澄私下里时刻掌控着时浅渡的一举一动,等同于最有权势的贵族在盯着皇室的动向,这可以说是大忌了。 时浅渡那种高傲又睚眦必报的性格,竟然只是轻飘飘地提醒了一句…… 这已经相当宽泛了。 穆澄喜欢时浅渡,倒也合适。 两人至少在身份上是最配的,似乎全帝国的人们都这么觉得。 他眼眸微暗,半晌,不屑地低嗤一声。 …… 穆家此时灯火辉煌。 皇室与贵族们穿着华丽的正式服装,穿行在偌大的宴会厅中。 时浅渡对这种场面不是特别感兴趣,何况整个表面繁华的生日宴里,她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实在无趣。 她本来不想来,但听说穆家准备了很多好酒,这才过来蹭酒喝。 时诺独自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他压根不受重视,来这种场合也少有人会主动与他攀谈,最多就是程式化地跟他客气几句。而他不来也不合适,好像他这个皇室幼子不把穆家放在眼里,成了皇室的疏忽了。 礼貌客气地与人应酬之后,便沉默地坐在一旁,双脚无聊地扑腾着。 远远地瞧见自家皇姐,有点没落的脸上露出笑意。 皇姐来了!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时浅渡面前。 “皇姐,晚上好。” “你也在。”时浅渡拿酒杯在他的玻璃杯上碰了一下,“新光脑还用的习惯吗?” 刚才她就看到这个小鬼了。 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和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可怜见的。 “嗯嗯,很好用,谢谢皇姐。” 时诺年纪小,还不被允许喝酒,而是双手捧着一杯色泽鲜艳的果汁。 他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小口,大眼睛眨呀眨的。 其实他很想跟皇姐多说几句话。 但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他觉得有意思的,皇姐觉得无趣可怎么办呀。 时浅渡见他脸上有点儿纠结,主动岔开话题道:“这些天过得还好吧,以后如果想出去玩,可以叫我带你去。” 时诺开心地有些想笑,可想到其他人对他说的话,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麻烦皇姐了,我也不是很想出去玩。” 眼前的小鬼穿着精致华丽的服装,连头发丝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高贵的身份。 可他眼里同时充斥着期待与失落,强颜欢笑地说着违心的话。 就像一只被圈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时浅渡有点儿同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问:“真不想出去玩?” 时诺抿抿唇,可怜巴巴的。 他很想出去玩,尤其是跟姐姐一起玩。 但上次出去之后…… [你皇姐很忙,不能总是打扰她,知道了吗?] [让殿下在公众面前留下玩忽职守的印象很不好,你如果希望自己皇姐好,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殿下和你不一样,身上肩负着帝国的重任,所以不可以给她添麻烦。] 很多人都告诉他,姐姐很忙的,不能缠着姐姐。 让姐姐在外逛街露面也不好。 他不应该太自私,应该为姐姐考虑。 于是他没说话,又摇了摇头。 “不出去玩,我在网络上都看过,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 这孩子真惨,外面什么样都得在网上看。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那以后可以去我的私宅里玩,我拿有很多书,你喜欢的话都可以看。” 时诺眼珠一转,心想,去姐姐家里玩,安安静静地读书,也不算是给姐姐添麻烦吧? 这样应该不会被大家斥责了吧。 他脸上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快速点点头:“好,以后去皇姐家里。” “殿下。” 这时,身为宴会主角的穆澄手中执着高脚酒杯,缓缓走到时浅渡面前。 他将酒杯跟时浅渡的一碰:“感谢殿下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我很开心。” 时诺顿时有点怯生生地冲穆澄点头致意,躲到了姐姐身后。 穆家老爷子凶巴巴的,他有点怕穆家人。 时浅渡浅饮了一小口酒,回应道:“你家的酒真不错。” 穆澄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殿下喜欢就好。”他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去为殿下准备几瓶,离开时为殿下带上。” 他这时该应酬的已经都应酬过了,便顺势坐在了时浅渡身边。 “我前些天听其他贵族交谈说,殿下你……”因为上次被时浅渡呵斥了做法,他这回说得更加小心谨慎了,“拒绝了让基因匹配处为秦砚取种。” 殿下与其他人匹配成功,这让他难过了一阵子。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不过就是以科技手段为帝国孕育出优秀的后代而已,秦砚并不是殿下的法定伴侣。 在得知殿下至今为止都没有让基因匹配处进行下一步操作后,他别提多高兴。 他想,殿下大概根本看不上秦砚这种平民,他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只是…… 后来他竟然又接到情报,说殿下私下里为秦砚找了整个帝国神经内科最优秀的医生。 这是想要为秦砚医治那双残废的腿。 想到这里,他柔和的表情暗下去一点儿。 如果殿下真的对秦砚…… 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是没让基因匹配处动手。”时浅渡随便应了一声:“你们贵族们怎么看?” 穆澄温润的眉眼闪烁了一下。 其他贵族当然会不乐意。 只有孕育出最优质的后代,殿下在选择法定伴侣时才会不已基因为先。 而以基因为先时,这个位置就只能是他的。 “我们都赞同殿下的选择,大家都觉得,秦砚这样的平民确实配不上殿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秦砚的父母基因等级分别为A和B级,他的基因或许会很不稳定,并不适合与殿下一起为帝国培育后代。” 他希望能够说服时浅渡彻底放弃秦砚,所以搬出了很有利的证据。 同时,也是在试探时浅渡的态度。 时浅渡直勾勾地望着他,顺着他的话笑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呢?你吗?” “这……” 被这么盯着双眼直白地询问,穆澄蓦的一阵羞赧。 他垂眸:“我和殿下的基因匹配是所有贵族中最高的,陛下和我父亲都很认同我们,我想殿下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 执着酒杯的手无声地攥紧。 他从小就喜欢殿下,这么多年,利用家里的势力和自身的优秀让很多贵族子弟不敢对殿下有半点觊觎,如果到头来输给一个瘸了的平民……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他轻轻牵起时浅渡的衣角,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不管于公于私,我都希望能为殿下效力。” 当天晚上,穆家长子穆澄与时浅渡交谈、亲吻时浅渡衣角的图片,就把帝国论坛炸开了花。 不管哪个时代,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而上流社会中的八卦,更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和重视。 时浅渡和穆澄是广大帝国公民们很认可的一对儿,无论从身份、地位、样貌还是基因匹配上,在大家眼里几乎都是天造地设的合适。 甚至,在帝国论坛上还有人开了他们的专区。 【好像童话里骑士轻吻女王的手背啊!!】 【殿下果然还是和穆澄最般配了!基因匹配也有80多吧?】 【看图觉得好甜啊!殿下怎么就跟秦砚匹配100%了呢?】 【秦砚怎么说也不可能是殿下的法定伴侣】 【哈哈哈让我等一个殿下和穆澄盛大的婚礼好么!!】 秦砚用完晚饭后,就一直在客厅读书。 厚厚的一本书从头读到尾,抬眼一看,已经五个多小时,很快就凌晨了。 时浅渡竟然还没回来。 他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把读完的书放到桌上,打开了时浅渡给他用的光脑。 一下子就在论坛的封面上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图片。 正是穆澄垂首亲吻时浅渡衣角的那张。 就这张图而言,两人确实般配得不得了。 啧,怪不得不回来,这是沉在温柔乡里了吧? 他微怔之后,扯了扯唇角,有两分自嘲和复杂。 身为横空出世的100%匹配人选,他给穆澄增添了不少阻碍。 穆家大概是最希望他尽快被判处死刑的贵族之一了吧。 尽管时浅渡嘴上说会罩着他,行动上也为他找了医生……可说到底,时浅渡对他的态度,他半点把握都没有。 在平民和贵族之间做选择,恐怕大部分人都会选贵族吧。 更何况他从前跟时浅渡的关系并不好,时浅渡没什么一定要帮助他的理由。 可是,他想到前几天那个懒散又柔和的笑容,手指不由自主地磨搓了一下。 总是觉得时浅渡不会骗他。 沉默半晌,他心里骂了个脏字。 醒醒吧。 他跟时浅渡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与其寄希望于“时浅渡愿意帮他”,还不如寄希望于皇室想让平民打破阶层,制衡贵族手中的权力呢。 毕竟近些年来,贵族的权力一点点儿地膨胀,皇室应该很不爽吧。 秦砚关上光脑,不经意地往落地窗外一瞥,远远地就见到时浅渡与谢奉辰一起走在路上。 两人稍微垂头,在不停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时浅渡抬起头,刚好跟他对视。 接着唇角一挑,笑了。 秦砚在对视的一瞬间,有了一种被抓包了的窘迫感。 他瞬间收回了视线。 时浅渡今天笑得怎么这么灿烂。 跟穆澄那小子相处,这么高兴的吗? 他嫌弃地撇唇,控制轮椅转了个弯,打算回去睡觉。 但轮椅很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淡淡的酒气传来,还夹杂着另外一股不属于时浅渡的香水味。 这个味道,之前在监狱门口也闻到过。 显然是穆澄时常会用的味道。 他心情有些烦躁,下意识地就皱紧了眉头。 “殿下,你身上的香水味熏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新春快乐! 今天更的少了一点,明天尽量多更QAQ 感谢在2022-01-30 23:56:43~2022-02-01 21:2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16瓶;yt、狐猫、顾茶茶、与我安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6 第九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啊?” 时浅渡蓦的笑了一下。 她这些天, 把秦砚的习惯摸得清清楚楚的。这人生气时大吼她的名字,害羞时也怒喝她的名字,而生气却不想表现出来时,会阴阳怪气地叫她“殿下”。 她抬起肩膀闻了闻, 好像是有一股男士香水味, 淡淡的木质香气很舒服。 “不好闻吗?我觉得还挺好闻的。” 她不仅没有后退, 反而故意又往前凑了一点。 秦砚的脸色黑得像碳,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难闻死了, 离我远点!” 妈的, 时浅渡这混蛋…… 刚跟穆澄你侬我侬地上了头条,现在又跑回来跟他扯淡。 “好闻殿下就去穆家找穆澄多闻闻,拦我干什么?” 时浅渡扬扬眉头:“你怎么知道是穆澄身上的香水味?” 秦砚一怔,穆澄垂首亲吻时浅渡衣角的画面顿时蹦进脑海中。 他冷哼一声, 扭头看向一旁:“麻烦你自己赶紧登上论坛看看, 有眼睛的人就知道你们今晚在一块儿的吧!” 时浅渡瞥向谢奉辰,谢奉辰立刻打开光脑为她展示了挂在论坛最上面的图片。 “你一张图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她一脸的恍然大悟,调侃道, “这么在乎我啊?” “扯淡!” 秦砚顿时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表情凶得能止小儿夜啼。 他不屑地嗤笑:“谁在乎你?” 他只是觉得,时浅渡不会在他和穆澄之间, 选择他罢了。 或许煎熬这么久,最后等待他的, 依然是无法改变的悲哀结局。 被他为之征战数年的帝国碾死在手里。 他只是觉得悲愤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谢奉辰在一旁实话实说地补充道:“今天下午,秦砚问我殿下最近忙不忙,确实很关心殿下的情况。” 秦砚:………… 草。 “谢奉辰, 你别给我胡诌!谁关心她了?!” 不就是想问问事情的进展么,怎么从谢奉辰嘴里说出来,味儿都变了? 要不是坐轮椅上不方便,他真想给谢奉辰一耳刮子。 他面色沉沉:“我就是想看看,我们忙·碌·的·殿·下是真有事还是假忙活而已……” 他望着时浅渡那张始终不正经的脸两秒,垂眼收回了视线。 时浅渡会为了他这样一个残废的平民,跟贵族作对么? 如果他不是个残废,以后还能驾驶机甲、上战场,那他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皇族拉拢他也可以理解。 可他现在残了。 他再也没法驾驶机甲为帝国征战了。 他毫无用处。 就连帝国法律规定的“强制匹配”,时浅渡都没让人取他的种。 或许是把这个机会留给穆澄的吧。 时浅渡从来都不想用他的基因培育后代,或许把他关在私宅里,只是为了阻拦基因匹配处给他取种。 越想他便越觉得,希望渺茫。 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两人那副天造地设的般配模样就是没法从脑海里剔除。 像是被细细的针刺在身上,不致命却让人难以忽视。 那副和谐的画面让他觉得,前些天主动去书房表明自己会效忠于时浅渡,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就像是个笑话。 也不知道这些天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秦砚不是个容易情绪低落的人。 大概是夜晚来临,人们的情绪容易波动低沉,他少有地有些丧气。 心脏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下坠,沉甸甸地压得他难受。 他气着了连自己都骂,张口嗤道:“呵,结果到头来……我果然就是个傻逼。” 时浅渡顿了片刻,眯起双眼。 她摆摆手,谢奉辰立刻了然,行礼后离开了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砚把轮椅调转了个方向,绕开时浅渡就要走。 时浅渡抬脚就挡在轮椅前,一手撑在轮椅的椅背上,微微俯身,垂眸看着秦砚。 “你怀疑我,觉得我压根就没想帮你调查?” 秦砚掀起眼皮,在眼前人淡笑的脸上扫了一圈。 这回他说得平静:“难道不是么?”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儿才对。 一向跟他针锋相对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想要帮助他? 如果说时浅渡是想把他关到私宅里避免取种,顺便羞辱他、逗弄他,看他傻了吧唧地期待着,看他的笑话……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对,还是解释不通。 如果时浅渡真的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让他死…… 那完全没有必要为他请医生。 他的思绪变化的飞快,“呿”了一声:“算了,我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就当我是抽风了胡说八道吧。” 穆澄亲吻衣角的画面,被时浅渡笑说“我罩着你”的模样顶替下去。 他想,就他妈的赌一把吧,相信时浅渡对他说的是真心话。 相信时浅渡会……帮他这个没用的残废。 时浅渡本来觉得自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脸色差一点儿就沉了下去,想要好好地教育教育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而听到这么句话,转怒为笑。 真是不容易啊,竟然能听到秦砚这人承认自己在胡说八道。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服软呢? “算你识相,那就给你稍微透露一点吧。”她有些得意地轻哼一声,说起正事来,“根据贵族佬们的要求,对于你的最后审判要开启网络直播,进行万人审判。” 想到那些自大又事多的贵族,她蹙了蹙眉头。 “如果手里的证据不能让所有观看直播的帝国公民认同、一举扳倒对方,就会进入持久战,这样会给对方留出很多操作空间,甚至会引发公众舆论,对你很不利,所以我必须要把证据准备齐全才行。” 网络直播,万人审判。 秦砚也跟着拧起眉头,啐了一声:“他们真是瞧得起我,给我搞得这么隆重盛大。” 全程直播可以录屏,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揪出来针对。 有一点儿说得不完美的,再被有心人一引导,必然会引发舆论。 舆论能影响执法。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神色阴沉了些。 古地球有句话说得好,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就算是皇族,也不好跟帝国公民作对。 “瞧你这脸色差劲的。”时浅渡见他脸色阴翳,不由得笑,“你觉得我搞不定他们?” 秦砚回过神,习惯性地阴阳怪气:“我哪儿敢小看殿下你啊。” 以他对时浅渡的了解,他到不觉得时浅渡会怕那些贵族。 他担心的是直播时平民们的反应。 “那就别想那些没用的。”时浅渡弯下腰来,跟秦砚近距离地平视,“你得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我才更容易发力,帮你洗清罪名啊。” 秦砚跟那双认真的眉眼对视,不由得一愣。 在他的印象中,时浅渡从来都是懒散的,用游戏人间般的轻佻神态面对所有事情,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她一本正经地对待。 他从没见过时浅渡这么认真的表情。 或许……时浅渡这次真的痛往常不一样吧。 真的会帮助他,会和他站在一起。 会护他的周全。 他心里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了一下,有些微妙。 喉结滚了滚,他道:“我知道了。” 准备这样的大型审判,时浅渡这个女人……应该挺累的吧。 如果真的一直在忙他的事,倒是他错怪人了。 他突然很不好意思,隐隐地冒出来一些内疚。 然而没待他说出什么好话来,就又听眼前人继续开了口。 “唔,这么乖啊,真难得。”时浅渡脸上的认真一秒消失,变得懒散又欠打,轻哼一声,“所以啊,下次你这白眼狼要是再胡乱怀疑我……” 说话间,她弯弯唇角,笑得更加灿烂。 “我就让基因匹配处的人天天过来给你检查身体。” 秦砚:??? 这关基因匹配处什么事啊?! 果然时浅渡这混蛋是什么侮辱人就用什么法子。 他一下子就想到被人强制绑到金属台面上、在身下套个全帝国最新版、最舒服的自动杯,然后一群人盯着他的窘迫和屈辱感。 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这个场面了。 更可恶的是,想起强制取种就避免不了想到最后时浅渡亲手给他来的那几下子。 上一秒还正常的脸色,下一秒就变得爆红。 他心里的内疚和柔软被瞬间打散,暗骂一声,咬牙切齿道:“你跟穆澄走得那么近,身上全是他爱用的那股子臭香水味,我是他们家、是贵族的眼中钉,不会多想才怪吧?!” 要是不多想、不怀疑,那他才真的是个傻憨憨! 时浅渡摸摸下巴,觉得他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不过这人恼羞成怒成这个样子……啧啧啧。 “我哪儿知道你会这么介意他吻我的衣角,还生这么大的火气?”她歪歪头,调侃道,“要是我告诉你,那张照片刚被偷拍完我就把衣服抽出来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怒气这么大了?” 手指还不正经地勾起了男人的下巴,又被人一秒拍开。 “我对你跟穆澄怎么相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秦砚凶巴巴地瞪了时浅渡一眼,再也不停留,强硬地推开时浅渡,操纵着轮椅就跑。 他想,他今天还真是抽了疯了。 其实他每天十点就睡,可今天硬生生地看书看到了快到凌晨,好像没看到时浅渡这个混蛋回家,就感觉不适应似的。 真他妈的是奇怪死了。 …… 时诺本质上是个生活在阴影中的孤单小孩子,最渴望的就是亲人的关怀和相处,尤其喜欢那位优秀的姐姐。 于是在时浅渡发出邀请的几天之后,怯生生地出现在了私宅的大门口。 他跟在管家身后,努力保持着最完美的仪态,而好奇的目光不停地扫过偌大的花园和布置精巧的一个个房间,惊讶地张了张口。 皇姐的私宅可真大啊,看起来很自由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每天都来这边玩。 在管家的带领下认过一遍路之后,他来到时浅渡面前,低声问道:“皇姐,我可以去书房看书吗?记得上次皇姐说,家里有很多孤本的书可以读。” “可以啊,我正好也要去找点资料,走吧。” 时浅渡起身,一路走向三楼的书房。 时诺一直像个小尾巴似的乖乖跟在她身后,到了书房门前时,他很主动地快走了两步赶到前面,让自动感应门提前打开,省的时浅渡等待。 然而在开门的一瞬间,他跟一双凶悍的眼神对视了。 顿时,毛骨悚然。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盯着过,不由得吓了一跳,瞪大着双眼倒抽一口气,“嗖”地缩到了时浅渡的身后,手指死死地揪着她的衣摆。 “皇姐……” 时浅渡不由得笑了一声,伸手揽住小鬼的肩膀,在他的背脊上轻轻地拍了拍。 “没事,他就是秦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就是和皇姐基因匹配的人啊。” 时诺低声嘟哝了一句。 听说是个从平民爬上了上将职位的人,如今还是叛国嫌疑犯。 怪不得眼神和气质都那么凶。 他第一印象有点怕秦砚,可又有些好奇,大大的眼睛一次一次地偷瞥过去,神色中还有些防备。 他想,这么凶狠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真的不会欺负皇姐吗? 如果他强悍一点儿就好了,这样就能保护皇姐了。 “看什么看。”秦砚又瞪了一眼。 看到时诺牵着衣角、半倚半窝在时浅渡身上的时候,嘴角一扯,不爽地嗤笑一声。 多大的人了,胆子这么小也就算了,还这么挤在姐姐身边。 啧,害不害臊啊。 “皇姐,他看起来不是好人。”时诺伸手掩住唇,在自家姐姐耳旁说道。 时浅渡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 看看,小孩子都觉得秦砚不像是好人了。 秦砚现在腿脚不方便,但听力一直不赖。 他隐约听见了时诺的话,掀起眼皮瞪了时浅渡一眼。 这混蛋是怎么笑得出口的? 比起时浅渡的坏来说,他才哪到哪? 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小子,你说我不是好人?”他压根就不会跟时浅渡说好话,直接反唇相讥道,“你先让你皇姐做个人,再跑过来指责我吧。” 时诺登时不满了。 一介戴罪的平民而已,竟然敢说他的皇姐! 皇姐那么好,不仅仅实力强悍受人敬仰,还是除了妈妈对他最好的人。 即便害怕秦砚,他还是说道:“……不准你说皇姐。” 时浅渡揉了揉弟弟的头,语气温和:“阿诺,去用通讯器联系一下基因匹配处……” 秦砚:………… 他妈的。 时浅渡你做个人吧。 明知时浅渡就是跟他提起这茬威胁他,不会真的叫人过来,他也没敢再说些什么刺激时浅渡。 万一这回把人给气急了,真叫基因匹配处过来了,最后难受又丢人的还不是他自己? 太可恶了,时浅渡这混蛋真是拿刀戳着他软肋,没完没了了。 - 时诺很好学,跟秦砚两个人,一个坐在书房最北边,一个坐在书房最南边,距离的远,谁也碰不到谁,相处起来倒也还算和谐。 下午三四点钟,时诺从椅子上跳下来,脚步轻快地去找自家姐姐。 “皇姐,我想喝奶茶。” 圣埃宫每天下午都有下午茶,他的生物钟被养得很稳定,不吃点喝点总是不习惯的。 时浅渡平时不是咖啡就是酒,很少在家里喝奶茶。 好在管家在家中备货齐全,想喝奶茶也随时都能准备。 没过多久,几份奶茶和甜点便被端上了桌。 秦砚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喝咖啡。 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他其实咖啡/因敏感,喝一点儿就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从前在军部任职时,其他人喝酒喝咖啡,他从来不一起,显得有点儿不合群。 而奶茶这种东西,听起来就跟军部的铁血不搭边。 他好面子,压根没喝过。 上一次喝奶茶,还是在相对荒芜的附属星上学的时候——那会儿放学之后,偶尔会跟朋友们一起在学校附近买一杯奶茶,路上解渴喝。 挺久没喝,他竟然有点怀念。 桌上的精致杯子中盛着淡棕色的奶茶,不用端起来,就能闻到香醇浓厚的微甜气息,一看就知道是高端货,比他在附属星时喝的强。 他拿起桌子上精致的小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 醇厚的香味在唇齿间炸开,有些享受。 啧,真不愧是皇女啊,喝个奶茶都不一样。 他心里感叹了两句,一点点地把杯子里的奶茶喝净了。 不过没过两分钟,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手指有些抖,脸上也慢慢地开始发麻……甚至呼吸都不正常了。 难受的感觉逐渐在身体中扩散。 他喉咙滚了好几下,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种感觉,跟他喝咖啡之后一样。 可……这不是奶茶吗? 以前他喝奶茶完全不会不舒服啊。 莫非是添毛病了? 时浅渡也发现他的不对劲儿,眉头扬起了一点:“你这是乳糖过敏吗?” “我以前……喝奶茶没事的。” 秦砚手抖得越来越明显,心跳加速,心慌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用手在胸口拍了好几下:“这里面加咖啡了吗?” “啊?”时浅渡顿了一下,“你不会是咖啡/因不耐受吧?” 秦砚脸色不太好,点了点头。 再强的体能都对这种本能的敏感和不耐受没有办法。 他心慌得恨不得转身就跑,又怕时浅渡嘲笑,硬生生地坐在原地没动。 “假茶底的奶茶没咖啡/因,真茶底的奶茶才会有。”时浅渡语气微妙,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奶茶,动作优雅,“你还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秦砚:………… 他妈的。 你还狗嘴吐不出象牙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1 21:28:23~2022-02-02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小奶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临 4瓶;3741013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7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2 23:58:28~2022-02-03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 2个;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声声入夏 5瓶;我要小奶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难受了一下午。 直到快到凌晨要睡觉时, 还在心慌手抖脸麻,难受得一批。 他把轮椅停在床铺旁边,用双臂撑起身体,用处吃奶的力气, 把自己的身体调转了个方向, 狠狠地摔到了床上, 跟随着床铺的浮动颤了颤。 把屁股一点点地挪到合适的位置,接着搬起自己毫无知觉的腿, 放到床上。 做完这些, 他低低地呼出口气。 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腿上片刻,又移开了。 默然的神情中,似乎夹杂着微不可察的苦楚。 拆开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盖好, 躺在床上。 他想, 睡一觉,睡着了就不会觉得心慌难受了,明天这股劲儿就能过去。 对于睡觉这回事,他喜欢, 也不喜欢。 梦里,他总是能梦到自己还未残疾的模样,能够在地面上自如地跑、跳, 能够驾驶机甲,在普通军士甚至是军官们或是赞叹佩服或是羡慕嫉妒的目光中, 威风凛凛地从生物舱中一跃而出。 这样的梦境,睡着时是愉悦而畅快的。 然而一旦清醒过来,就会失落到无以复加,早晨总会em很久。 他整体上还算坚强坚韧, 表面上也从来不显现出没落失望的一面,这不代表他对残废了这件事毫不在意。 他只是独自度过了那些丧气的时刻,然后用尽全力往前看罢了。 而今天有些例外,不管喜不喜欢睡觉,他也睡不着觉。 整整一杯奶茶,里面的咖啡/因含量可不算少。 他猛然摄入那么多咖啡/因,提神醒脑,直到现在心脏还突突直跳,躺在床上半天,只能跟自己干瞪眼,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 以前躺床上翻身,轻轻松松就翻过去了。 现在翻身,他得利用惯性,才能把另一条腿带过去。 而且还得在翻身之后伸手摸一摸,才能知道有没有真的翻身过去,还是双腿跟麻花似的在一块别别扭扭地拗着。 总之,哪哪儿都不得劲。 费劲地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他还是没有酝酿出睡意,甚至越是睡不着就越是烦躁。 黑暗中,阴沉凶狠的双眼蓦的睁开。 他恨恨地瞪着虚空之中好几秒,自言自语般“草”了一声。 一点儿都睡不着。 可恶。 更可恶的是,这次的事还真赖不着时浅渡。 要是时浅渡故意整他,他倒也能骂回去几句解解气。 这回倒好,只能赖他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了。 他哪儿会在意奶茶还分什么真茶底还是假茶底呢? 更不会知道真茶底里含有咖啡/因了。 这时候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 就算不是咖啡/因敏感搞得不舒服又睡不着,熬夜到这个点都得心慌。 他这真是慌上加慌。 又强撑着翻了两次身,秦砚实在是又难受又躁得慌,受不了了,双臂撑起身子,头脑又晕又胀,把身子往轮椅上面挪动。 他人高马大的,身体壮实,轮椅不小心被推的后退了一点。 他一下子就摔了下去,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 腿上感觉不到疼,但屁股、腰和胳膊摔得生疼。 他摔精神了,暗骂一声“草”。 心道今儿怎么就这么倒霉,睡不着觉还摔成这个狗德行。 当他隐隐约约听见外面走廊里有声音传来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楼下正是时浅渡的房间,这么一闹…… 下一秒,他房间的门自动打开,逆着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时浅渡正抱胸扬眉盯着他。 “山猪,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动静也太大了吧,一下就把我吵醒了,我还以为地震了呢。” 轻佻又带着笑意的语调传来,秦砚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回骂哪点。 他没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才是山猪!” 他偷偷地揉了揉铁定磕得青肿的手肘,避开时浅渡的视线,努力撑起自己不听话的身体,暴喝道:“老子这是还没睡着!” 这可太他妈的丢人了,被时浅渡这混蛋看见这么狼狈的一幕。 越想越气,越气越羞,他硬生生地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露出半点软弱。 绝不会叫人帮忙。 时浅渡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看着高壮的男人红着一张脸,呼哧呼哧地用胳膊撑着轮椅往上爬。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无袖衫,因为用力,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只是那双手臂在轻轻地打颤,可能是疼的,可能是咖啡/因敏感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去。 他死死地咬着牙,脸上紧紧地绷着,狭长的凤眸划过一丝不耐又自厌的阴翳。 看这么一副样子,任谁都会于心不忍的吧。 时浅渡无奈地轻叹一声,走过去环着腰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秦砚一怔,下意识地就想挣开,却在耳畔听到一声轻叹:“你怎么就这么倔?偶尔……还是可以依靠别人一下啊。” 那声轻叹,像一只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地剐蹭,叹得他有点儿软。 动作停顿两秒,他一咬牙,抓着时浅渡的手腕就往后扒。 “起开,我不需要你帮忙!” 现在依靠时浅渡一次,以后次次都依靠时浅渡吗? 时浅渡好心帮他一回两回,还能一只像今天这么反常地帮他么? 也就是不小心把人吵醒了,时浅渡才会过来的吧…… 他不能让自己习惯任何人的帮助。 他要自己来。 都可以挺过去的。 时浅渡见他这样,偏偏不松手,反而调侃道:“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又不是白帮你,还要收报酬的。”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秦砚修长的身体。 男人穿着夏天轻薄的睡衣,隔着衣裳都能看出极好的身材,一瞧就知道勤于锻炼,曾经的爆发力不可小觑。可他的双腿却无力地搭着,满身狼狈。 力量感和脆弱感诡异地掺杂在一块儿。 凶狠又无力。 多么奇妙的组合啊。 她觉得自己内心中的恶劣因子被一点点儿地勾了起来。 不仅要看这人服软,还想看他挣扎反抗。 唔……想想就觉得真刺激。 这个男人瞪着双眼骂人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什么报酬?”秦砚觉得这女人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时浅渡回过神,嘴角一翘,笑嘻嘻地张开手在他漂亮到没挑的腹肌上摸了几下。 她扬头,压低了声音在秦砚的耳畔开口:“我看你身材不错,摸两下就当报酬了,怎么样?” “时浅渡!混蛋,你放开我。”秦砚面颊飞红,又凶又羞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他一把抓住时浅渡在他腹部作乱的手,强硬地往一边扯。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手臂力量完全斗不过时浅渡。 那只手臂像是没感受到任何阻碍,依然覆在他身上,掌心烫得他忍不住绷住小腹。 他破口大骂:“草,你这女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 时浅渡笑了一声:“我不知道没关系……你知道不就行了?” 秦砚可太知道什么叫害臊了。 他臊得从脖子红到了脑门,整个人烫得不正常。 气急了,他没多想,直接秃噜道:“你他妈别摸我,摸你们家穆澄去!”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儿后悔,心中暗骂一句自己说得是什么屁话。 可他又有点儿说不出来,自己这话哪里说得不对劲。 反正就是觉得别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说。 时浅渡诡异地安静了两秒,接着双手抱起秦砚就把人扔到了床上。 接着,欺身而上。 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异常灵活,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条宽松的衣裳给扯了下来。 “草,时浅渡你给我停下!” “混蛋,你别动!” “你他妈的……到底是抽什么风啊!” 秦砚惊得心脏紧抽,漂亮的凤眸睁大,几乎瞪成了圆形。 双手被死死地按在双上,双腿用不上力气,肩膀无论怎么用力摇晃也挣脱不开桎梏。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睡裤被随意丢在地上。 接着,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缓缓地……马上就要落在被称为保守的黑色衣服上。 “时浅渡!” 秦砚发誓,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辱、被人践踏、被人强制性地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一想这些就会生理性地感到反感和憎恨。 可是现在,他他妈的竟然在这么一个被时浅渡强制按着羞辱的时候…… DNA动了。 他瞳孔微缩,生怕被时浅渡发现不对劲儿,骂地语气更凶了:“时浅渡,你给老子……” 就在这时,那只逐渐接近他的手,“啪”的一下,轻轻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秦砚:??? 他愣住,瞪着时浅渡,保持着刚才挣扎的姿势,没动。 时浅渡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男人又惊又怒满面红霞的样子,愉悦得不得了,唇角翘起:“我当然是……逗你玩的了。” 这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果然很有趣。 “……等等,你是不是有病?!” 秦砚像是被人猛地泼了一盆冷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声地吼了起来。 时浅渡这混蛋板着脸扒他的衣裳,就是为了逗他玩?? “有病的不是我,是你。” 时浅渡把秦砚的身子翻了个身,目光落在他的双腿后面,果然看到皮肤有点儿红。 “前两天医生叮嘱我,瘫痪下肢的血液循环差,又经常摩擦、压迫,很容易形成压疮,要保证皮肤的清洁干燥,经常用温水清洗,还得及时更换衣物……” 就秦砚这种脾气爆的粗人,对别人都不细致,对自己看着就费劲的双腿,态度必然不会太好。 他不拿拳头虐待自己的腿就不错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她看到皮肤上有点不正常红润的模样,抬手就在秦砚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一点儿都不客气。 “你敢打我……!”秦砚咬牙切齿。 但他没反抗什么,因为他知道时浅渡这回……是为他好。 他确实对自己不太好。 那双残废的腿,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每天清洗都很费力气,他又不想让其他人来碰他的身体——管家曾经想找人负责他的起居,他直接给人骂回去了,此后再也没人敢提起他的腿。 他不想让任何人触碰他,触碰他的残腿。 ……可现在怎么就对时浅渡言听计从了啊! 一定是因为他现在打不过时浅渡。 要是能反抗,他肯定不会让时浅渡碰他半点的。 看到到温湿的毛巾轻轻擦过腿上,他突然扭头,把头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了爆红的耳尖。 刚刚还炸毛的人,现在已经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难以想象,时浅渡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帮他做这种事。 所以,时浅渡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 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觉得心里有点酸涩,又有些柔软。 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渐渐握紧。 空气沉默了半晌,他喉咙滚了滚,声音堵在枕头上有点闷:“喂,混蛋……谢了。” “用毛巾擦一下而已,简单。”时浅渡没当回事,轻笑着扯过被子给他盖上,“你让我高兴满意,我自然不会对你太差。” 秦砚又沉默了。 淦。 这话说的,怎么跟他已经被强了似的? 他不自在地动了几下。 忍不住想到刚才。 时浅渡还根本没碰他,他就…… 他这么贱的么。 还是没怎么碰过女人,所以? ……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万人法庭直播的那一天。 帝国公民们知道这天的事情,很多人都提前把时间空了出来,就为了能够全程追完直播,看看这个让整个军队全军覆没的叛国上将最终会怎样,会不会有什么惊天反转? 因为是全网直播,所以现场没有陪审团之类的,只有皇族、贵族等重要人物出场。 直播提前开始的时候,现场还没有人,但已经有很多网友窜入了直播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儿子,妈马上就能给你蹲到结果了!】 【要开始了,好激动!】 【听说是时浅渡殿下亲自调查这件事,相信不会出差错的,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能看到殿下直播,也是太不容易了!!】 【希望能够真相大白,所有人都得到绝对公平公正的处理!】 公民们一条一条地刷着评论,在时浅渡带着秦砚出现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殿下来了!】 【殿下!】 【那就是秦砚吗?看着好凶】 【啊啊啊殿下我爱你!!】 【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很快,所有要出席这次万人审判的相关人员都到齐了。 密切关注此事的贵族们入座后,时浅渡的父亲轻咳一声:“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时浅渡站在最前面,冲时诺勾了勾手指。 “过来,你自己打开。” 时诺被点到,紧张得“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皇姐,我……”也要上去吗? 这次很多信息的搜集,都有他的出力。 所以,就连外放的光脑,都用的是时浅渡送给他的那一台。 在时浅渡充满信任的眼神下,他咬咬唇,当着那群看不起他的贵族的面,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时浅渡的身边。 他明白,皇姐这是在给他展示自己的机会。 告诉所有人,他不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他也有他擅长的事情。 他手指飞舞,打开了光脑,无数信息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飞速地划过,眼花缭乱。 只是这么几下子,懂行的人立刻就能明白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不低。 【靠,不是说皇子殿下什么都不会么?】 【怪不得殿下眼都不眨就给小殿下花十五万星币买了最新的光脑……】 【等等,你们看上面……】 【草,这是长子牺牲的路家人吗……?!】 投射到空中的巨大屏幕上,已经列出了好几条有力的证据。 时诺在一旁帮忙调出证据链,而时浅渡缓步来到秦砚的座位旁,一手搭在了椅背上——秦砚此时双手和腰都被锁在特质的椅子上,不能随意动弹。 见时浅渡走到身边,秦砚的手指捻了捻。 他莫名觉得安心。 被推进审判室时的焦躁感全都被抚平了。 他答应过时浅渡,要相信她。 相信这个女人会护他的周全,还他清白。 他没忍住,视线几次瞥在身旁人好看到完美无瑕的脸上。 那张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淡淡笑意,懒里懒散的,不那么正经,但好看死了。 这么一个严肃的场合下,他的脑子不听话地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耳尖红了一点儿。 好吧,时浅渡这混蛋虽然死不正经还没羞没臊,但办起正事来还算靠谱。 咳,他就等着时浅渡亮出这次调查的结果吧。 倒要看看,时浅渡是不是真的会向她说的那样……帮他。 希望他没有信错人。 在屏幕上调出了证据链后,时浅渡开始了正式的发言。 “这个,是路家最近几年以来的财务情况,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已经赤字很久,入不敷出了。” “这个,是路家长子路铭的病例报告,他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基因病……” 才刚刚说到基因病,路家的老爷子便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制造伪证!我孙子才没有什么……咳咳咳,才没有什么基因病!” 时浅渡淡淡瞥了他一眼。 接着,拿起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一瓶药。 是治疗基因病的,这种药只有安抚的作用,只有很严重的、几乎无法救治的基因病,才会使用这种药。 “这瓶药上面有路铭的指纹,他已经牺牲在域外,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造假的吧?” 说着,还用现场的仪器当场提取了指纹,直播做了指纹对比。 是路铭的一点儿没错。 路家老爷子目眦欲裂地瞪着双眼。 怎么可能! 家里路铭的所有药,早就处理掉了才对啊! 他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向他们的家庭医生,见到对方神色慌张,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家庭医生怕日后出了什么事情,烧到他身上来,所以特意保存了一个物证,想以此来牵制住路家,没想到却被时浅渡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时浅渡见他们惊慌,满意地笑了。 “下面这个,是路家参加拍卖、赌会时,账户上所入的几笔巨款,从那场战役开始之前,一直持续到了我着手调查之前,前前后后,足有一千万星币,钱是怎么洗的,阿诺已经做了详细的表格。” “然后这个呢,是路铭在战役之前……” 为了今天一举解决掉所有怀疑和不稳定的因素,时浅渡这次准备的万分详细。 一道一道,连环起来就是路家人通敌的铁证。 任谁看了这些证据,都没办法指出任何漏洞和不足。 秦砚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头脑中嗡嗡直想。 他想,或许路家人的本意并不是让军队全军覆没,只是在拿钱的同时针对他罢了。 因为他一个平民挤了路家的位置。 他一直很信任自己的副官路铭,没想到这人竟是同自己的家族一起…… 跟路铭在外域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关系还算不错,他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路家。 他恨得死死咬紧牙关。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出卖了国家、害得无数同胞葬身外域,人怎么能混蛋成这个地步?! 如果路家这样的罪魁祸首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他怕是连觉都要睡不好了。 把罪人揪出来,这事还的是多亏了…… 他扬起头,望向了身边胸有成竹的女人。 时浅渡看起来不正经,但办事严谨又稳妥,好像能把一切都轻轻松松地掌握在手里,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而这样一个人,真的站在了他的身边,没有半点迂回和粉饰,为他洗清了罪名。 即便权衡利弊之后,对于皇室来说,站到无数贵族的对立面不是什么好事。 从来没有人,这么坚定地站在他这边过。 头脑中瞬间划过了无数时浅渡的好。 她给他好吃好喝好待遇、为他请医生、帮他调查、给他擦腿…… 等等,他不能因为这些好就忽略时浅渡他妈的是个恶劣的混蛋啊! 秦砚掐了把手心,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个女人干过的损事一点也不少。 可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块软了一点。 另一边,几个气势汹汹而来的路家人,此时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在其他贵族们诡异的目光中,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冷汗连连。 他们确实把情报提供给了敌国。 这些年来,路家逐渐没落,不管是在军界的话语权还是金钱实力,都渐渐衰败。经过其他几个贵族家族的前车之鉴,他们很可能马上就要变成空有贵族头衔的废物蛋了。 到这一辈的时候,竟然眼看着要被秦砚这个平民给挤下去。 一旦被顶下去,他们家就彻底完了。 屋落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最有希望的长子还被检查出严重的基因病,错过了可以医治好的阶段,病情只会越来越恶化…… 路铭在这个时候提出,他牺牲在前线,可以为路家争取好的名声、表彰和大笔的抚恤金。 由此,家里一商量,出卖一小部分情报交给敌国,让秦砚这位主将吃个败仗,这样不仅可以得到钱财、挫败秦砚,还能免除嫌疑——毕竟,自家最出色的长子死在了战场上,无论怀疑到谁头上,都不会怀疑到他们路家头上的。 谁能想到,这场战役异常惨烈,竟然直接全军覆没! 消息刚一传来的时候,他们都傻眼了。 这样重大的罪责,一旦查到他们的头上,那他们家不仅没有出头之日,还会有灭顶之灾! 冷静下来之后,他们一面开始拉拢贵族,说起平民打破阶层的弊端,让贵族们和他们一起施压;另一面,他们作为牺牲者家属,在采访中异常活跃,让平民们拥戴和支持。 贵族与平民一同向皇族和审查处施压,果然,秦砚很快就被判处了叛国罪。 而他们路家,则得到了金钱、荣誉和无数平民的追随。 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能清理掉的东西已经全都清理掉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把证据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这看起来,是时诺这个小鬼在背后动的手脚…… 他们恨死时诺了,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时间去做别的。 证据确凿到不需要有人判处,就能得到答案。 他们慌张而急促地辩解着:“我们也没想到路铭竟然会为了钱而出卖情报给敌国啊!路家在军界多年,几代人为帝国征战,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情!” 不过几秒钟的间隙,他们就把自己死去的儿子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在场的贵族们一阵哗然,正在观看直播的帝国公民们也一样。 【我的妈呀,路家人真的太无耻了!】 【我女儿死在战场上,还以为有贵族带头能够帮忙推动事情发现,没想到是他们搞的鬼!】 【路铭要是知道自己一秒被推出去污蔑,恐怕得被气得活过来吧!】 【没想到贵族私底下竟然这么腌臜!我还以为贵族们有基业在帝国,不会做出这种事呢!】 【原来秦砚这么多天,竟然都是在替路家背锅?】 【秦砚之前那么快就定了罪,我不信这背后没有什么猫腻!】 【路家人必须重判!希望严惩不贷!】 民众们义愤填膺,不仅咒骂唾弃着路家人的行径,也有很多人对秦砚感到抱歉,慢慢地纳过闷来,察觉出秦砚被很快定罪不太正常。 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人,不太相信时浅渡的调查。 【这些证据也太完整了,反而觉得像是在造假……】 【我也觉得有点……准备的太完备了】 【唔,虽然很奇怪,但是殿下跟秦砚关系不好来着?根本没必要帮他吧】 混乱之中,穆澄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轻蹙了蹙眉头。 费时费力地把证据调查成了这个样子,殿下得用了多少工夫? 殿下竟然真的对秦砚这个平民如此重视! 像是被敲响了警钟,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指逐渐锁紧。 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与此同时,有公民们觉得时浅渡的证据链太过完整,就也有贵族觉得不对劲。 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人,把手中的拐杖重重戳在地上,轻咳一声缓了缓嗓子说道:“殿下,你的每一条证据都丝丝入扣,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来,某种意义上讲……这恐怕更让人怀疑啊。” 立刻就有其他希望按死秦砚的贵族跟着附和。 “是啊,殿下,这样很可疑。” “而且殿下的证据只能证明路氏有罪,却没法证明秦砚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殿下……” 时浅渡轻嗤一声:“万人审判,如果我的证据有漏洞……那这件事就没完没了了,不是么?” 秦砚身为平民,打破了阶层,注定会被贵族们猛烈地抨击。 只不过从前,秦砚态度虽差,却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到能够一举捻死他的大事,小打小闹无关痛痒,没法被他踢出局罢了。 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就算最后能证明秦砚与叛国的路家无关,让自己的副官出卖重要情报导致帝国损失惨重这一点,也有失察的责任,被人揪住了攻击的话、再动手背后操作,少说也会让秦砚被罚得秃噜一层皮。 秦砚现在双腿那个样子,需要好好地修养,很难再受得住牢狱之苦。 秦砚不是傻子,他自然能想明白了那群贵族们的小算盘。 他轻嗤一声,心说果然不可能就那么容易地放过他。 就在这时,时浅渡伸手揉了揉男人的黑发,轻笑着说道:“秦砚已经由基因匹配处匹配给我,那么他就是我的人了,希望各位在做什么之前,都好好地考虑一下这点。” 她的语气淡淡,甚至还有些温柔。 ……可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没人能受得了全帝国权势最大、实力最强、性格最横的人,笑眯眯地跟自己说着威胁的话。 本来蠢蠢欲动的贵族们,不少人都开始打了退堂鼓。 一个失察的罪名,他们的操作空间并不大,秦砚又有殿下罩着…… 这回,没有人再说话了。 秦砚在被摸了头的那一瞬,心尖微颤。 他下意识地想躲。 然而那只手还是稳稳地落在头顶上揉了几下,动作轻柔。 草。 他又不是什么小宠物,这么揉他干什么? 而且这女人能不能别自恋了,什么就“是她的人了”啊…… 呸,别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他感动。 他抑制不住地红了耳朵,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抬眼瞪向时浅渡。 刚好撞进那双笑着的眉眼中。 她还是那样没变,懒散的、张扬的、调侃的,不太正经,但……真他妈的好看啊。 秦砚的喉结滚了滚。 他不想心动,可这混蛋对他笑。 第100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8 第一百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审判室中热闹非凡。 一众贵族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真没想到老路他们会做出这种事……” “路铭那么优秀的孩子, 竟然会得了基因病,唉。” “路家以前好歹也……殿下太无情了。” “过去上百年,路家为帝国有很大贡献,这次的事, 啧, 不好办呐。” “确实, 他们家以前也辉煌过,现在沦竟是落成这样了。” “……” 秦砚已经洗脱了罪名, 而路家罪行深重, 具体怎么判处,还需要经过贵族们的一致讨论,才能得出最后的处理结果。 真相大白之后,万人审判的直播停止。 为彰显对于公民意见的重视和民主, 帝国的官方账号在论坛中发布帖子, 争取民众们对于路家的判处意见。 与此同时,在几位地位颇高的贵族提议下,大家就地坐下,展开了一次正式的会议, 尽快商量出一个接受度更高的处理方法。 时浅渡伸手搭在禁锢着秦砚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上下轻敲了几下。 “人呢?还不赶紧把锁打开?” 她的话在审判室热烈的讨论中,异常明显。 对于秦砚, 有人敢怠慢,但没人敢怠慢皇女殿下。 很快就有人上前, 将秦砚的桎梏打开了。 秦砚抬起锁了很久的双手,活动几下手腕,眉头习惯性地拧着:“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啊。” 他臭着一张脸,嘴上不说好话, 眼眸却低垂着。 ……他突然不敢看时浅渡的脸。 连应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都捋不清楚了。 时浅渡扬扬眉头,去看秦砚的眼睛:“我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怪气?” “……!” 那张满是调侃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时,秦砚猛地往后躲了一下,不自在地避开视线。 草,离太近了。 他在心中低低地骂了一句,耳尖控制不住,红了。 语气也随着羞意和无措的上涨而冲了不少:“好不容易夸你一句,你倒不领情,以后我再夸你我是孙子!” 相比他的情绪突然上涨,时浅渡平静多了:“我也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砚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一紧。 他的反应好像是过了一点。 真烦。 他也不想反应这么激烈啊。 可身体它不受控制。 他别扭地抬手蹭了蹭鼻间,转移了话题:“总之,今天的事我会一直记得的,之前在书房跟你说的话……一直作数。” 秦砚性格是有些别扭,可以前在军部没有别扭到这个地步。 可能是以前跟时浅渡不合,所以在时浅渡面前总是说不出好话,少有的好话或者感谢,也绝不想重复第二次。 他说不出口。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时浅渡轻哼一声。 她不太喜欢这种乱哄哄的场景,便冲着谢奉辰招了招手。 “没什么事的话,备车回去吧。” 见她这么说,今天一直没怎么和时浅渡说话的穆澄终于上前一步。 他低声解释道:“殿下,一会儿大家要在这里进行第一次会议,讨论对于路家的处置,殿下是这次事件的负责人,大家都想听听殿下对此的看法。” 时浅渡点头:“也行,那我等会再走。” 这时谢奉辰把秦砚的轮椅推了过来,他想帮忙把秦砚扶到轮椅上坐,不想秦砚还是跟从前一样,拧着眉头拍开了他的手。 秦砚被污蔑叛国罪这么长时间,还被弄得瘸了双腿,如今终于真相大白,贵族们对他却没有半点愧疚或者怜悯之情之情,反而想继续把他碾死当场。 越是这样,强烈的自尊心和反抗之心让他越不想在这帮人面前服软。 时浅渡叹了一声,伸手,轻车熟路地揽住了秦砚的结实的腰身。 像是早就预料到男人会挣扎,她提前在腰间拧了一把。 “被我扶一把就这么丢人?” “……” 秦砚沉默了两秒,说不出话。 又不是因为丢人才挣扎的。 他个子很高,在军部待久了,体型偏健硕,手臂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圈着她,上半身的力气全都压过去,看起来就像是把时浅渡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别说是别人了,他自己都有这个感觉。 太近了。 他甚至能听到耳畔的呼吸,能隔着衣服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弄得他心里有点躁得慌。 穆澄望着不远处两人的互动。 他坐在象征着权势、地位和金钱的贵族专属席位上,脸上温和的笑容有些僵硬。 眼底渐渐地又痛苦和妒忌滋长,呼吸愈来愈重。 殿下都不曾抱过他呢。 这个该死的平民,该死的瘸子。 半点都配不上殿下的混账。 把秦砚扶到轮椅上后,时浅渡拉着他的轮椅,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打了个呵欠:“什么时候开始?” “殿下,随时可以开始,只不过……”一位中年贵族开口,视线落在秦砚身上,“让秦砚在现场参与,并不合帝国的法律。” 那眼神是蔑视的,带着贵族们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秦砚被这种眼神看过太多次了。 他神色不悦:“老子被路铭和路家人坑害成这样,是那场战役的唯一幸存者,难道还不能参与这次的讨论么?” 中年贵族厌恶地蹙了蹙眉头,心说低贱的平民就是粗俗。 他推了推眼镜,保持着刚才的语气:“不管你是什么,帝国法律规定,你没有参与决策的资格。”伸手对外比了个“请”的手势,“请你出去。” “他既然是被冤判为叛国罪,那么现在就理应还是上将军职。”时浅渡的手搭在轮椅上,这姿态无言之中有一种保护的意味,“这也不行吗?” “殿下如果要说这个……”请一位贵族开口,“自己的副官有异心,秦砚却没能察觉半点,导致帝国的精锐部队全军覆没,这就足以……” 没等这人说完,秦砚轻嗤一声,一巴掌拍掉了时浅渡搭在椅背上的手。 “老子才不稀罕你们闲扯淡,真是驴屁股上的苍蝇,嗡嗡嗡个没完没了。” 他主动操控着轮椅离开,头也不回。 时浅渡帮他的同时把不少贵族都得罪了,虽然那帮贵族表面上不多说什么,背地里指不定要怎么想怎么看呢…… 他但凡有点儿良心,也不乐意看着时浅渡再因为这种屁事跟贵族们起争执。 时浅渡冲着谢奉辰扬扬头:“找人送他回去。” 谢奉辰垂首:“是,我这就去安排。” 众人见到秦砚离开,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儿。 但对于时浅渡,他们还是有所不满。 “殿下。”有人神色凝重,“不是我说,这次殿下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失了分寸,怎么能为了一个瘸腿的平民,在万人审判上把路家的事说得这么实?难道就因为秦砚和殿下的基因匹配是百分之百么?” 贵族之间在私下里各有争执,可一旦出现其他威胁到贵族利益的人,他们又会很团结。 此时不为落魄的路家说两句好话,以后万一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所以贵族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会一致对外、相互帮助的。 至于刚才为什么没人说话…… 刚才在直播,再怎么样也不能在激愤又愚蠢的平民面前为路家说好话。 若是没有直播,路家过去有百年基业,为帝国做出过不少贡献,他们还有机会在背后操作一番,关系好些的家族再帮忙说说情,处罚的区间和程度很好把控。 可现在,全网直播出去,私下里操作都变得困难了不少。 这件事又一次引发了平民们的不满,说贵族权大势大、一手遮天,把罪行按在无依无靠的平民身上,自己却逍遥法外,不知道有多少贵族曾经做过这种事情,弄得论坛乌烟瘴气的。 “我实话实说怎么就失了分寸了?”时浅渡好笑地说,“难道不是你们要求万人直播的吗?现在怎么反倒赖在我身上了,你们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你……” 贵族被噎了一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确实是他们要求万人审判的。 而且万人审判这一条,还是他们最咬得最死的一条。 谁能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而他们这位殿下把证据准备地万无一失呢? 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失策了。 这次皇室、贵族、平民之争,是他们全体贵族输了一着。 时浅渡作为这次事件的负责人,话语权自然更大一些,一些贵族们提出的、变着法子的从轻处理方法,都被她一口否决了。 气得贵族们脸都青了,却又无可奈何。 她乐得欣赏这帮人的反应,一边乐,一边用时管局的系统调出了秦砚的画面,看看他那边的情况。 时管局系统的屏幕画面上,一片浓重的烟尘。 隐隐可以看到街道上四散逃窜的人们、地上的血迹和压倒了一面墙的报废悬浮车。 她的动作一顿,立刻直起了身子,眼里露出两分不悦。 秦砚的悬浮车被人袭击了。 竟然敢有人对他下手。 就算这家伙再不听话,也只有她能动手。 她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殿下这是……?”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身后传来贵族们或疑惑或不满的声音。 还有人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 审判室和时浅渡的私宅,都在整个帝国最中心的圈子中,警戒十分严格,一般来说,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带着杀伤力高的武器进入这里。 所以,当悬浮车遭到炮击而坠落时,纵是秦砚身经百战,也懵逼地震惊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悬浮车驾驶员的经验丰富,在坠落的同时,稳住了慌张地情绪,尽可能的让车子避开了人流量更大的商场,轰然砸在了一个十字路口附近。 顿时,尘烟四起,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没能及时避开悬浮车的人,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就已经咽了气。 秦砚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焦味的一瞬间,就知道车子要爆炸。 他迅速把轮椅上防止病人摔倒的安全带锁上,大掌猛地扒在歪歪斜斜破破烂烂的车门上,将车门推开的同时,扯着驾驶员就从悬浮车舱中冲了出去。 两人离开才十余米,身后的悬浮车便发出一声巨响,烈焰滔天。 他整个人被气焰和爆炸的冲击掀飞了出去,双臂猛地挫到地上,一阵火燎燎的疼。 身体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无知无觉的双腿翘着,姿势诡异。 好在身上系着安全带,身子并没有跟轮椅分离。 他顾不得疼,在危险中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大的爆发力,双手撑起不中用的身体,重新坐在轮椅上,疼地不自觉颤抖的手指在轮椅的操作键上按了好几下,发现轮椅在刚才摔坏了。 不仅仅是电动没法用,轮子也有点变形,成了不规则的椭圆形。 他费力地用双手推动轮子往前走,轮椅一晃一晃的,好像马上就要散架得彻底。 四周都是因惊惧而四散逃窜的人们,惊叫声充斥着耳膜。 秦砚敏锐地察觉到杀意,双手推动轮子的力道又大了些。 这时,被他拉扯着下车的驾驶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用吃奶的劲儿从后面推着他的轮椅往前窜出了十几米。 下一秒,后面又是一声爆破。 泥土、石子飞溅,打在身上细碎地疼。 “我草,这人真是疯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用武器是个什么后果吗?” 驾驶员灰头土脸的骂着。 对方用的不是杀伤力很大的武器,不过也很值得重视——帝国不允许公民私自持有武器,别说是杀伤力大的了,就算是这种程度的也是绝对禁止。 能把武器带到帝国的中心进行“恐怖/袭击”,这种新闻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秦砚神色阴沉:“这人的目标是我,你赶紧起开,还能有命活。” 他在军部混了十几年,对各种武器都很了解。 对方手里是老式的激光炮,因为需要充能蓄力,在战场上效率很低,如今军部已经淘汰了很多年,按理说应该都被回收了才对。 此时对方已经攻击了几次,如果初始能量是充盈的…… 驾驶员啐了一声:“你好歹也救了我,我怎么说也不能丢下你就跑吧?” “快滚蛋!” 秦砚迅速在混乱中锁定了制造混乱的男人,狠狠地推了驾驶员一把。 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他的腿没有废掉…… 可恶。 男人正肩扛着激光炮,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秦砚,却没能发射成功。 这是蓄能用尽了。 他啐了一口,微喘着把沉重的家什狠狠地扔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接着从腰间抽出折叠式剑刃,猛地冲上前去! 这人的攻击毫无章法,体力也跟不上,显然不是军人出身,只是个普通民众。 没有了破坏力大的武器,只用进展冷兵器时,显然更不顺手了,尽管他每次都努力往秦砚的要害部位刺去,却没能真的威胁到秦砚的性命。 秦砚的腿是废了,但动态视力、反应能力是极好的,就算在军部里都是天花板级别。 他用极小的动作幅度就躲过了攻击,眼眸一锐,猛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一个反剪就让折叠剑落入自己的手里。 男人见自己近战没法奈何秦砚,迅速把手伸进了身侧的包里—— 秦砚瞳孔微缩,在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猛地抬手击在男人的胳膊肘上。 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从男人手中脱手而出,随着惯性往一群不要命的微观群众那边飞去。 划过他眼前时,几乎慢放成了慢动作。 他眨眼之间就分辨出了那东西正是杀伤力不小的暗弹,顿时头皮发麻。 尽管人们看到有东西砸过来,纷纷往后退去,但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挡住暗弹的爆破,那么在场的人,也难免死伤! 眼前的情况不容他想得太多。 刻在骨子里的军士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用出最大的力气推动轮椅,飞奔向暗弹的方向。 他解开了锁在腰间的安全带,用双臂撑起身体,借着往前的惯性猛地扑了出去—— 眼见着就要用身体把暗弹压在下面。 四周的人离他和暗弹约莫十来米的距离,全都震惊地看着他的举动,瞪大着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秦砚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人带离了地面。 等等! 他心里一惊,不捂住暗弹,破坏力会更大的! “你他妈放开我……” 话还没说完,一辆新到发亮的皇室专属悬浮车,被人猛地砸到地上,轰然一声巨响,似乎连大地都震了三震。 下一秒,悬浮车在刺眼的光芒中,被炸得险些翻了个身。 皇家专属的悬浮车,用的是整个帝国韧性最好的防爆材料,都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可见爆破力度之大。 巨大的气浪把四周的人全都掀翻出去。 时浅渡将秦砚死死揽在怀里,还特意抱着他如同摆件一般的双腿,怕这人什么时候扭了一下,骨头拧坏了捅破皮肤都不知道疼。 她在爆破和烟尘中落在地上,因为秦砚的重量而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靠在微凉的墙壁上。 “你不要命了吗?混蛋!”她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在万人审判上把罪名洗清,要是不出二十分钟人就死了,之前不是白白忙活了吗?? “……”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秦砚本来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此时却完完整整地活着,头脑不由得稍有些钝,更何况……他此时此刻正被时浅渡搂在怀里。 脑子卡壳,好像转不动了。 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墙壁,满身狼狈地喘着粗气。 他只能感觉到,那双细瘦却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揽着自己的腰,两人的身子紧密地贴在一块儿,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夏日薄薄的衣裳传递过来。 距离太近了,对方一说话,温热的气息就轻轻地落在他的耳畔,一阵瘙痒。 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泛起,烫得他像含羞草一样缩了起来。 该死的。 他竟然觉得时浅渡那么在乎他。 有那么一刻…… 突然有种想要亲时浅渡的冲动。 “我他妈……”秦砚的喉咙哽了哽,声音嘶哑,“难不成看那些人去死吗?” 他一手搂在时浅渡的脖颈上,一手搂在腰上,靠着时浅渡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似是不经意地,手臂紧了一点儿。 “他们死不死我不知道,要是没有我,你是铁定见阎王去了。”时浅渡冷哼一声,说得一点也不客气,“能活着你就对我感恩戴德吧,混蛋。” 秦砚的额头蹦出一道青筋。 ……为什么时浅渡总能在他突然有点感性的时候,哐地就把他的火给拱起来? 这些是实话,可怎么就那么不好听呢。 这混蛋还说他不会说好话呢,她自己会吗?? 四周越发喧哗,骚乱声四起。 看样子是帝国警卫队到了。 谢奉辰这时也开着一辆新的悬浮车降落到时浅渡身旁。 “殿下,警卫队已经来了,人抓住了,正在清理和疏散现场。”他一向古井无波的双眼,这次在看向时浅渡时有些担忧,“您……有哪里受伤了吗?” 时浅渡摇摇头,给谢奉辰安排后续:“我没事,你留下来了解情况,那个袭击者……”她眯了眯双眼,透出一股微不可察地杀意,“给我看好了,别让他死了。” “明白。”谢奉辰迅速设定好悬浮车的自动驾驶路线,“殿下,请上车。” 时浅渡把秦砚抱上车,放在了舒适的座椅上。 在离开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通知管家安排个新轮椅。” 悬浮车高高升起,歪头看向窗外,就能见到地面上混乱一片,深坑、碎石、坍塌的墙体、报废的悬浮车、还有……早已没了人气的尸体。 血迹一小滩一小滩的,飞在高空之中,却依然猩红得刺目。 时浅渡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私宅。 悬浮车直接停到了别墅前,管家已经推着新备好的轮椅等候在门前了。 见时浅渡亲自把秦砚半抱半扶着走下车,管家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殿下,我来吧。” “不用,你下去吧。” 时浅渡早就在管家和谢奉辰的反馈中,瞧出秦砚不喜欢别人碰他,尤其是碰他的残腿。她把人放到轮椅上,直接推着秦砚来到了浴室。 “你自己脱,我去拿医疗箱。” “自己脱”三个字一蹦出来,秦砚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垂着眼眸:“知道了。” 时浅渡很快就回来了。 秦砚已经把挫破了的上衣脱了个干净,露出结识的胸膛和手臂。 他刚才摔倒过两次,手臂在地上挫得鲜血淋漓,混杂着砂石,看起来血肉模糊的,有点吓人。不过伤口不算很重,没有骨折,都是皮外伤,还算容易处理。 其他地方也有些擦伤、磕伤,后背和肩膀上都是一片青紫,可以想象,双腿也好不到哪去。 除此之外,他还被折叠剑割了个口子。 好在伤口不深不大,没有流太多血,没到需要请医生的程度。 “你还真是命大,碰到袭击都没有重伤。” 时浅渡先用清水把秦砚手臂上的泥沙一点点地冲洗干净,冲洗之后,就能看到他手臂上有几块皮肤全都挫掉了,露出不断渗出鲜血的嫩肉。 有的地方已经撕裂,伤口骇人,看着就疼。 可秦砚薄唇紧抿着,任凭水流冲刷着自己的伤口,几乎没有表情上的波动,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看着眼前正低垂着眼眸帮他处理伤口的女人半晌,突然移开了视线。 刚才看到的画面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时浅渡的表情,少有的柔和,好像还有点心疼。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很在乎他的死活吗? 或许……她也有一点喜欢他? 哪怕只是一点点。 如果是这样…… 草。 真他妈的……高兴。 怎么就这么他妈的高兴呢?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点点地鼓动起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身体中蔓延,根本抑制不住地那种悸动的感觉。 啧,心跳怎么这么快。 不就是,时浅渡这混蛋在乎他吗? 有这么值得高兴么。 他在心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骂的,跑神跑到一直没有回复时浅渡的话。 直到被时浅渡挑眉注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别扭地轻咳一声。 “嗯……那个袭击者肯定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八成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没什么章法,如果是军部的人,我大概早就死透了吧。” 他的声音低低的,难得不向平时那么暴躁又大声。 “哼,我看也是,死了就给我省事了。” 怕疼星人时浅渡轻哼一声,故意拿出消毒的工具,狠狠地按在了秦砚的伤口上。 “草!” 剧烈的痛感顺着嫩肉就往里钻,秦砚不由得骂了一声,腰板都下意识地挺直了。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凶狠,瞪了时浅渡一眼:“你他妈会不会处理伤口?” 果然,他就不该相信时浅渡这个恶劣的混蛋! 到头来还不是故意整他。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我不会啊,我以前哪用得着给别人处理伤口。” 她说得理所应该,好像从来都不是故意的。 “……” 秦砚刚气起来,又很快消了气。 嘁,也是。 时浅渡这种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女,又怎么会给别人处理伤口呢,她要是受伤,恨不得八百个医生急的团团转,生怕她出一点儿事情。 话说回来,这样一个人,却在低头帮他。 他的心情非常微妙。 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爽感,还有点儿不想表明出来的窃喜。 总之,现在怎么看时浅渡怎么顺眼。 唔,以前他怎么就……觉得时浅渡不是个东西呢? 时浅渡的动作很快,不出十五分钟,就把一直流血的伤口止血、包扎好了。 “好了,你的胳膊最好不要碰水也不要频繁地动。”她的视线扫过秦砚身上脏兮兮的模样,突然一笑,“灰头土脸的,自己好好洗洗吧。“ 秦砚:……………… 他妈的,瞧瞧这个女人说的都是什么混蛋话。 时浅渡果然不是个东西。 “所以我到底是能碰水还是不能?”他直接被气笑了,语气又气又笑,“放着防水的绷带不用,现在又不让我碰水又让我自己洗,殿下,您可真他妈行。” 时浅渡没忍住,愉悦地笑出了声音。 啧,这男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 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防水的透气性很差,对伤口不是很友好,现在又是夏天,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最好还是不要用防水的。” 她说着,双手撑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俯身望着这张拧着眉头的俊脸。 缓缓地凑近了一点儿。 接着,弯弯唇角,不正经地笑:“所以说,你是希望叫别人帮你洗澡,还是让我来?” 秦砚的脸蓦的红了个透彻。 他心里暗骂一声“草”,已经羞耻到快要绷不住,却还是硬撑住瞪视着时浅渡,没有挪开视线。 这混蛋,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唔…… 说实话,时浅渡已经把他看了个遍了,也没什么非要遮遮掩掩的。 更重要的是,他有点儿想让时浅渡帮他。 意识到自己这种羞耻的想法,一张冷硬的脸更红了。 脸颊、眼角直发烫。 想要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臊得手指都握在了一块儿。 他的喉咙翻滚了好几下,终于干涩地开口:“殿下这么尊贵的人主动开口……恐怕只有蠢蛋才会拒绝吧。” 时浅渡特别喜欢看秦砚害羞还强撑着说糙话的样子。 男人脸涨的通红,还非得板着一张脸假装没事,芜湖…… 她故意岔开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滚蛋,让我把防水的绷带给你拿过来呢。” “……!” 草,忘了还能有这种说法。 都怪时浅渡没给他提供这个选项,他当然只会在两个里面选一个了。 秦砚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不过他明白,如果是以前,就算时浅渡再没给他提供选项,他也绝对会暴怒着让时浅渡滚蛋、然后自己一个人,忍着感染伤口的风险,把身上洗干净的。 为了掩饰心中的羞赧和尴尬,他故意抬高音量骂道:“时浅渡!你要是不乐意就赶紧滚蛋,我自己可以!” 时浅渡没搭他这一茬,俯身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问道:“你,就这么想让我帮你啊?” 湿热的气息随着好听的声音吹到耳廓上,秦砚整个人都燥起来了。 他明白,这种语气和话语,是在逗弄他。 他他妈的真是一直不长记性,时浅渡这根本不是认真的,只是在逗弄他完啊! 可他这个傻逼竟然当真了,还害羞成那个狗德行。 ……包扎也就算了,他竟然在期待,时浅渡会亲自为他洗澡。 这都是贵族们家里佣人才做的事情啊。 在强烈的自尊心之下,秦砚因为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被人愚弄的羞耻,顿时生起气来。他猛地往后一躲,炸毛地用瞪圆的凤眸怒视着时浅渡:“时浅渡,你愚弄羞辱我到底够……” 他话没说完,就因为时浅渡的动作而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接着,心脏开始狂跳。 “呿,你这人也太容易生气了吧。” 时浅渡撇嘴,帮秦砚把身上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都扯干净,露出完美的身材。 接着,把人抱进了宽大的浴缸中,接了一池子恒温水。 “自己注意着点儿胳膊,别让水碰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花洒,开始冲洗男人的头发。 秦砚的头发不是特别细软,但还算听话,着水后乖顺地往头后面背去。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浴室中就只剩下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水雾升腾起来,空气变得潮湿又燥热。 秦砚少有的听话,没有骂骂咧咧,也没有凶狠的表情。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浴缸中,身体泡进热水里,感到一阵放松。 透过浮着些洗发露泡沫的温水,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自己笔直的双腿。这双腿现在还算漂亮,肌肉没有开始萎缩,保持着曾经最完美的样子。 ……时浅渡应该不会觉得难看吧。 可是以后呢。 萎缩或者换成机械铠,甚至……有可能截掉小腿换了机械铠后,大腿神经没法跟机械铠很好地链接,没法顺利使用,最后或许还要把大腿也截掉。 很丑吧。 大概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身体。 他有点em。 他很少有这种情绪的。 所以在突然的低沉之后,他咬咬牙齿,暗自啐了自己一句。 还没有尝试呢,怎么就知道不行? 如果未来可以,那他现在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没有必要。 还是专注于眼前吧。 至于眼前…… 是那双既温柔又特别不老实的手。 细致地给他用洗发露在头上揉出泡沫、洗干净后又涂了一遍护发素。 接着把他身上的泥渍、血渍都清洗干净,还用了香喷喷的沐浴露。 沐浴露是儿童用的,草莓味的。 他怀疑时浅渡这个幼稚的混蛋是为了草莓的味道,才特意买的儿童沐浴露。 嘁,真是幼稚。 不管是吃草莓牛奶软糖,还是买草莓味的儿童沐浴露。 那双手不太老实地帮他在胸前搓了搓,又在后背搓了搓,还在肚子上搓了搓。 这么说也不太对劲儿,时浅渡也没有不老实,因为她的表情非常平静、认真,没有半点曾经调侃他时的不正经笑容。 可他就是,总是觉得,时浅渡若有似无地动手动脚。 唔,如果时浅渡再把手往…… 秦砚有些走神,头皮忍不住一麻。 察觉到自己有点儿心猿意马,他猛地回过神来,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嘴巴。 混蛋,如果现在,在这种场合…… 实在太不合适。 他觉得自己会被时浅渡笑话一辈子。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在时浅渡帮忙清洗头发上的护发素时,骂骂咧咧了一句:“靠,水进鼻子了,你能不能给我温柔一点儿?” 时浅渡故意扯了一把他的头发,拿起一旁的毛巾毫不客气地怼在他脸上:“我这还不温柔?你要知道,这双手在你脖颈子上一掐,就能立刻送你归西。” 秦砚突然回想起,今天时浅渡把他一把带离地面时,好像另一只手……按着悬浮车,把车砸下去的。 ……这可真是太淦了。 这种力道,比他在军部时暴力太多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双暴力的手,在基因匹配处来人那次给他…… 脑子根本就不受控制,给一点儿念头就变了个颜色,“嗖嗖嗖”地飞速联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 本来是想要转移话题让自己忘掉那些心猿意马的,可是结果…… 他几乎是瞬间,dna就动了。 草。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就在时浅渡面前,没有一点儿意志力?? 他没忍住在心里爆了一大堆脏话,突突突没完没了地把自己给骂了一顿。 浴缸中的水还算清澈。 就算偶尔有点泡沫浮在上面,也什么都挡不住。 时浅渡眉头一样,轻轻地笑了一声:“啧。” 这语气里,有几分调侃,有几分揶揄,笑意再明显不过。 她没多说什么,不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啧”,也足够让人遐想和害臊了。 秦砚的脸色涨的堪比煮熟的虾子,张口“草”了一声,牙齿狠狠地咬在一块。 这太尴尬了。 说实话,他有点儿不知所措。 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剧烈,他的呼吸不太正常,紧促又沉重。 头脑中燥乱成一片,嗡嗡嗡直响。 不同于上次这种情况的羞愤和抗拒,他这回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希望身旁的人能够像上回一样帮他。 喉咙滚了好几下,他骂了一句:“啧什么啧,还不是怪你这混蛋。” 说完这话,他红着耳朵,咬牙切齿地纠结了几秒,心说反正已经这样了,时浅渡都看在眼里了,还有必要矜持什么吗? 答案当然是没必要。 索性心里一横,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伸手就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缓缓地往水里按去。 他嗓音有点哑:“你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3 23:59:18~2022-02-05 23: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夏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夏季 10瓶;冷白皮包青天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9 第一百零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帮你?” 时浅渡顺势坐在了一旁, 侧身瞧着男人满面飞霞的模样。 她故作不懂,疑惑地拧起眉头:“我应该怎么帮?” 秦砚的喉结滚了滚,热气蒸腾中,发烫的精致眉眼瞪了时浅渡一下。不像是平时那样怒意冲冲, 反而有几分隐忍与难耐, 想直说又含羞带怯似的不好意思言语。 对视几秒之后, 他终于败下阵来,猛地收回视线。 他啐道:“殿下上次羞辱我时, 不是熟练地很么?现在反倒装起迷糊来了。” 语气已经尽可能的横了, 然而低哑的嗓音怎么听都好像有点儿软。 他心里有点打鼓。 时浅渡跟他装糊涂,是假意与他开玩笑,还是真的不想帮他? 上次纯粹是想要羞辱他,才会那么做。 而这次, 时浅渡还会愿意帮他做这种事么? 说到底, 他没有信心。 纵使时浅渡对他展现出了善意和关心,他也难以确信无疑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而不是觉得他好玩便随意都弄逗弄。 毕竟, 他秦砚,如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 他低垂着眼眸,发烫的大掌抓着时浅渡的手腕, 没动。 那只被迫按在身上的手,也没动。 只是虚虚地抓着他。 “我哪有装迷糊呀。”时浅渡才不认, 她贴到秦砚的耳畔,“你教教我,怎么样?” “……” 草。 秦砚耳后的皮肤一麻,立刻往后缩去, 伸手掩饰似的抚在了皮肤上蹭了蹭。 他想,时浅渡说的这是什么狗屁话…… 教什么? 这能怎么教? 他磨了磨牙,语气凶横中夹着点自厌:“要是比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没人能比得过殿下!殿下你要是不愿意直说直接走就行,我一个瘸子还能强迫殿下不成?何必装糊涂呢!” “我可没说不愿意帮你,也千真万确没有装糊涂……” 时浅渡一口咬住不放,脸上的笑意扩大,看好戏一般注视着男人紧绷着的侧颜。随着她说话的起伏,手臂跟着微动了动,皮肤状似不经意地跟秦砚相触碰几下。 “你教我,我就帮你的忙,这不是很公平吗?” 秦砚抿抿薄唇,低低地冷哼一声:“真是为难殿下了,想方设法地羞辱我……” 他说不好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但心里的温度似乎落下去一点儿,没有刚才那么高兴和甜腻了。 时浅渡明明会得不得了,现在还在这里跟他装糊涂,左右不过是……不想帮他罢了。 也对,这种事情确实太有碍皇女殿下的尊严了。 跟上次不同,上回他已经到了极限,羞辱他非常容易。 这次么…… 他自嘲地轻嗤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先前他竟然会觉得这混蛋也有一点点喜欢他,他是疯了么,竟然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时浅渡哪里会瞧得上他啊,最多只是……觉得他好玩,随便逗逗他而已。 见秦砚迟迟不说话,时浅渡撇唇,把手从水里拿出来甩了甩。 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在离开之前,那只抓着她的手突然攥紧。 秦砚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有两分阴翳的眼中沉沉一片,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似的,猛地又把她的手按回了水里。 教她,她就会帮忙? 那好啊。 他这脸不要了,也要恶心恶心这个就知道侮辱别人的混蛋。 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沉默地吞咽了好几次,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 半晌,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细听起来还有点儿哽。 “我教你,混蛋。” “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男人脸色阴沉,又因为害羞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薄唇紧紧地抿着,刀削一般的脸颊紧绷,仿佛豁出去了,然而……那双眼眸深处情绪翻涌,自嘲自厌与春意共存。 刚洗完头发,水珠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滑落,路过漂亮的胸肌,最终滑入水中。 真的性感。 时浅渡可太喜欢看他这样了。 脸上的笑意拦都拦不住。 这人太有趣了,明知被捉弄了,不想丢人却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 她就喜欢看秦砚最终黑着脸妥协的样子。 啧,要是骂骂咧咧的就更好了。 她愉悦地笑道:“你教我我就帮你,说话一定算数,我是皇女,一诺千金哦。” “哼,最好是这样。” 秦砚斜着眼睛怒瞪一眼,在瞧见她唇畔那抹不正经的笑意时,在感觉到被捉弄的同时……情绪竟然又他妈上来了一点儿。 哈,他对自己也是服气了。 这被人戏弄调侃,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更可恶的是,他在时浅渡做这种欺压他的事情时,还觉得时浅渡真他妈好看,好看得他看上一眼心里都会忍不住悸动。 像是有一片羽毛在心尖尖上轻轻地蹭。 让他又酸软又欢喜,依然控制不住想要接近时浅渡。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时浅渡的脸。 接着,沉着黑透了的一张脸,摆出一副“谁怕谁”的倔强模样。 “这样,然后这样……这里比较,嗯……草,还有这样……” “也就这些……” 他已经在尽可能地一本正经了,可语调略还是微有些不稳。 喉结滑动,看得时浅渡想过去咬一口。 “等一下。”时浅渡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无辜又认真,“你教得太快了,我没学会,你得再来一遍。” “……妈的,时浅渡你故意的是不是……?!” …… 夜幕降临,窗外天色灰暗。 自动窗帘已经根据检测到的光线,自动拉上窗帘。 暖黄色的灯光亮着,照亮还算温馨地房间。 秦砚躺在床上,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双臂抱在一块儿。 身上盖着薄被,把他的身子都遮住,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妈的。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在回味啊! 不得不说,时浅渡真的是太会了。 一切都恰到好处,一边捉弄他,又一边控制着节奏,让他觉得痛快的同时,又不会让他绷不住……总而言之,真他妈的是赛神仙。 不过这个混蛋…… 想到自己喘着睁开氤氲着水雾的双眼时,看到的时浅渡的表情,他羞愤得脸上发烫。 混蛋。 真混蛋。 太混蛋了。 竟然全程就那么看着他,像是在欣赏,更像是在愚弄。 好像他的反应和表情,能够很大程度上让人获得某种愉悦感似的。 让他觉得自己是只猎物,是个玩具。 让他觉得自己抑制不住的反应和心悸的冲动,特别可笑。 时浅渡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愿意还他清白,愿意救他的性命,甚至愿意亲自帮他清洗…… 他总觉得时浅渡好像有点喜欢他。 可是,今天在那种事上,为什么又这么对他呢。 而且…… 更重要的是,时浅渡又没有取种。 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应该会主动联系基因匹配处吧? 他们又刚好是100%基因匹配的一对,这一切合情合理,就算是那群贵族不愿意,有法律摆在面前,也没有什么光明正大阻拦的理由。 所以,时浅渡根本就不喜欢他吧。 或者说,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不过仅仅是喜欢捉弄他、调戏他而已。 只是觉得他“好玩”。 根本不是那种所谓的“男女之情”。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心情有些低沉。 可是,他他妈的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混蛋了啊…… 是一想到她就会开心的程度。 是见到她就控制不住想要接近的程度。 他可能是中毒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不理智,拖着一副残躯去喜欢整个帝国最耀眼也最张扬的皇女殿下? 说起来,他们这位皇女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过了普通人结定法定伴侣的年纪。 她以前应该有很多暧昧对象吧。 毕竟……贵族们都处于各种原因地想要接近她,即便只是一夜风流,也是那些个贵族公子哥赚了,因为她是帝国最优质的人才,无论地位、权势还是自身实力,都是最顶尖的。 听说敌国也曾经想送皇子过来与她联姻。 她自身,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一瞧就是风流不羁的张扬性格。 想到这里,身后的门“滴”地响了一声,自动丝滑地打开了。 接着是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秦砚心情非常复杂,侧躺在床上没有动。 闭上双眼,装睡。 脚步来到面前时,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就在俩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包括他的沉溺和时浅渡那个让他难受的调侃笑意。 心脏狂跳,耳尖也没忍住,红了。 如果单单是这样的话,还能继续装下去。 可自动测控心跳的系统“嘟嘟嘟”地响了好几下,一个机械音自动播报道:“注意,注意,心跳已从72下每分钟急速增长至128下每分钟……” 秦砚:……………… 这特么怂机器。 时浅渡“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醒着呢。” 她把系统提示给关上了,不再让它一直响。 “怎么回事,心跳一下子涨了那么多?想到什么了这是?” 秦砚睁开眼,黑着脸撑起自己沉重的身子,靠在床边。 心说时浅渡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明明什么都清楚,还在这儿故意问他。 真是个贱嗖嗖的混蛋,专门以取笑人为乐子吗?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难以启齿?”时浅渡锲而不舍,继续不正经地追问着,“不会是想到之前那事了吧,我说,你是不是特别满意?心跳都翻了倍了诶。” 秦砚哪好意思当面承认这种事情,板着俊脸没说话。 真他妈的…… 能不能别继续说了啊。 难道非要他说,确实是爽哭了吗?? “看来殿下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心跳翻倍这也是气的!” 他冷哼一声,一开口就半点儿不客气。 只是……这嗓音怎么听,怎么有点儿低哑。 这是哼太久了,留下地后遗症。 ……淦。 他怎么还哑了啊。 秦砚整个人都不好了,伸手揉了揉脖子。 没好意思抬眼看时浅渡。 “啧,那看来是我的水平不太行,不仅没让你满意,还让你气着了。”时浅渡闷笑道,“下次你还得教教我,我很好学的,绝对学的越来越好,更上一层楼,包你满意。” 秦砚的思绪瞬间回到了自己羞耻地抓着时浅渡,一点点“教她”的时刻,原本黑成碳的脸色蓦的红了大半,掺杂在一块儿黑红黑红的,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 时浅渡这要是再上一层楼,得……什么样了?? 不对,怎么就下次了。 让时浅渡帮他这种事,还能有下次么?! 他突然就不那么低沉了,心情“刷”地好了不少。 这至少说明,时浅渡并不抗拒跟他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吧。 或许慢慢地……他们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他不经意地想到更进一步。 两秒之后,回过了神。 呵,就他这腿,能有什么更进一步啊。 或许最多最多,就只能期待一下,时浅渡叫基因匹配处过来取种,允许匹配处在实验室中孕育出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说来也可笑。 过去他那么抗拒的事情,放到现在,竟然是他最后的期待。 不由得想,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反抗就好了。 乖乖地让基因匹配处完成任务,或许现在就已经有机会…… 唔,父凭子贵了。 可惜,现在一切都得听时浅渡的。 他就算想,也没有机会配合基因匹配处了。 发现秦砚这回没炸毛,情绪还变得低沉了一点儿,时浅渡顿了顿,没再继续呛人斗嘴,反而嘟哝了一声“算了”。 这人要强又有极度的自尊心,表面上很少显现出消沉的一面,可是心里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吧。 她把手里的温牛奶递给秦砚:“今天你受伤了,还是要好好休息,我就不噎你了,快起来把牛奶喝了,一会儿能有个好觉。” 秦砚回过神,把温热的杯子握在手里。 他说得不太在意:“我知道了,这点小伤,才哪到哪。” 说着,视线不经意地往自己腿上一瞥。 时浅渡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眼见着平日里锐利凶狠的凤眸染上低落自嘲的情绪,她心里有点儿酸,不太舒服。 果然啊,她还是更喜欢这男人恶狠狠地骂人的样子。 唔……当然了,红着脸骂人更带劲。 伸手揉了揉秦砚的头发,几下就把一头短发揉得乱扑扑的,还立起来几根呆毛。 她的语气难得温柔了几分:“好啦,如果不能恢复,就去换上一副机械铠嘛,总之会有办法的。” 秦砚心尖一颤,抬起头。 这个女人……竟然是在安慰他么?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是太阳天天从西边出来就好了。 混蛋温柔起来虽然依然是混蛋,可他是真的很受用。 是的,他发现他喜欢时浅渡关心自己。 偶尔流露出来那么一点点儿善意和关心,就抵消掉了无数混蛋的时刻。 “你……” 他发出了个喉音,顿住,没继续说。 本来想问时浅渡,会不会觉得机械铠很丑,会不会不喜欢机械铠,但终是没能说出口。 话到了嗓子眼,他换了个话题:“换成机械铠,就再也驾驶不了机甲了。” 这也是他很介意的一点。 可以说他从平民一路爬升上了,靠得就是无人能敌的军功。 如今腿废了,他失去了傍身的武器。 他一无所有了。 成了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不是驾驶不了机甲,只是不合适上战场而已。” 时浅渡可以理解秦砚的感受,也明白他为什么会低落。 想象一下,如果她自己断了双腿,明明有一身无人能敌的实力却施展不出,在时管局中地位一落千丈……她也受不了啊。 她靠在床边,抚在秦砚头上的手往下滑落,掠过耳廓,搭在肩膀上。 “你可以去帝**事学院当教官,以你的资历已经绰绰有余了,肯定没人敢小瞧你的。” 那只手轻抚过他的头发,轻抚过他的耳朵,最后落在肩膀上。 温柔的要命。 难得,他们两个也有碰面不吵吵的时候。 他有点吃这一套,却不想表现出来。 于是蹙蹙眉头,用一副不爽的样子说道:“那个都是贵族的学院啊……” “你可以考虑考虑,反正你现在已经彻底洗清了罪名,选择有很多,不着急这一时。”时浅渡收回手,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 秦砚呼吸一紧,紧跟着,才平息没多久的心跳重新快速地跳动起来。 他很庆幸,时浅渡进屋之后把健康系统给关上了,不然,难以想象机械音会给他汇报出多高多吓人的心跳速度。 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不停地揉捏,又酸又涩,还有点儿绵软。 他望着相隔不过一米距离的女人,望着她脸上自然而然的笑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伸手把人死死地搂进怀里,说出他心里的一切悸动。 不过理智按住了他的冲动。 他觉得,那一切对于高高在上的时浅渡来说,或许有些可笑。 说什么呢? 我,一个残废了的平民,一个曾经天天跟你唇枪舌战甚至还动过手的傻逼,爱上你了?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枪林弹雨都不曾怕过的人,在此时此刻,退缩了。 他妈的。 秦砚暗骂了一声。 在这么下去,他好像再也逃不掉了。 心甘情愿地落入时浅渡这个卑劣混蛋的温柔陷阱里。 他避开视线,抱着温热的杯子,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牛奶。 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并且掩饰掉心头险些抑制不住的渴望。 “哼,眼都不眨就能花15万星币买一台光脑,殿下当然养得起我了。” 他哼了一声,把玻璃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从头到尾没有看时浅渡一眼。 他沉默两秒,往下挪了一点,又用双臂托着把没法自己行动的双腿往下送了送。 这么一点儿简单的动作,突然叫他自嘲地笑了笑。 看吧,就连“躺下睡觉”这样的事情,他都这么费劲。 复健要持续半年以上,才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机会恢复;万一没能恢复,就要锯掉小腿换上机械铠,连上神经、熟悉机械铠又要花上很长时间。 据说,刚开始用机械铠时,会特别痛苦,很难熬。 也就是说,未来大概一年的时间,他会一直是个瘫子。 时浅渡会喜欢一个瘫子? 他扯扯嘴角。 身旁多出了一个阴影。 时浅渡靠了过来,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和背脊,轻而易举地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合适的位置上。 过程中,她低头的时候,半长的发扫过秦砚的脸。 秦砚闻见了那股草莓洗发水的味道。 跟他头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但好像又不一样,因为比他头上的好闻。 被人放到合适的位置并且盖好薄被之后,他实在没忍住,手腕一翻,抓住了时浅渡的手。 “你……如果我说我很难受,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秦砚很少这么说话。 语调低沉好听,没有半分暴躁,安安静静的。 搭配上搓破了一点儿的脸,还有两分可怜。 “难受?”时浅渡扬起眉头,戏弄的视线快速往他身下扫了一圈。 “……妈的你往哪看呢!” 秦砚一秒炸毛,骂骂咧咧地瞪着她,脸色瞬间爆红。 混蛋,人难受又不只有一种难受法!!! “呵……”时浅渡万分愉悦地低低地笑着,在他头上拍了拍,“睡觉吧,笨蛋,白天事情太多了,晚上要好好休息。” “滚蛋吧!”秦砚接着骂。 某种意义上讲,这种暴怒地回应方式,也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羞赧。 很快,房间门打开了又关上。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空气变得安静,他有些不习惯。 唔,还是跟时浅渡一块儿吵吵闹闹的比较好。 秦砚翻了个身,重新侧躺在床上。 “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时浅渡说这句话时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活灵活现地浮现出来。 是养得起他。 可她愿意一直养着吗? 他想被一直养着。 或许时浅渡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吧。 仅仅八个字就把他杀得片甲不留了。 让他的心里软了又软,恨不得立刻跟时浅渡摊牌。 时浅渡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摧毁他脆弱的防线。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又开心又失落,还会思来想去地没完没了,弄得他都不像他了,没有半点曾经在军部时的果决。 这时,窗外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是听力极好,可能都发现不了。 他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 那应该是悬浮车的声音吧。 好像是谢奉晨回来了。 已经这么晚了,时浅渡不会还要继续工作吧。 为了那个袭击者的事情。 …… 别墅一楼。 时浅渡坐在沙发上喝茶,问道:“怎么样?” “殿下。” 谢奉晨第一时间来到她面前汇报,面色不太好看。 “那个人……已经死了。”被时浅渡蹙着眉头看一眼,他连忙继续解释,“是去袭击之前,就已经自己服下了药剂,所以……” 时浅渡轻哼,也不算太过意外:“啧,早有预谋啊,袭击者是那场战役的牺牲者家属吗?” 谢奉晨一怔:“殿下说的没错,他在被审问时,一口咬定说是因为秦砚指挥不当、识人不清,才会酿成那场灾难,全军覆没秦砚难辞其咎,万人审判却没有给秦砚定罪,心中不忿,这才拿着武器准备了这场袭击。” “听他的鬼话。”时浅渡扯扯嘴角,“要是心中不忿就能拿到武器,那帝国不早就乱了套了。” “是,那人说,武器是曾经淘汰下来拿做纪念的废品,经过在家的一点点修整改善才勉强能用,我们已经派人去排查武器编号,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我们明天会加紧时间继续。” 谢奉晨一看就是忙了很长时间,脸上显得有些疲惫。 “算了,不用继续了。” 时浅渡喝掉最后一点儿茶,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去查所有贵族的收支明细,还有最近各方官员的调动信息,重点排查……” 说到一半,她顿了顿,一手撑着脸,没动。 谢奉晨跟了她很久,有些事情他可以说是很了解了。 他试探着问:“殿下,重点排查……穆家吗?” “不用。”时浅渡摆摆手,“有异常的相关家族,都根据帝国的相关法律去稍微敲打一下好了,然后今天袭击的受害者们……一切补偿款都由警卫队那边儿出。” 警卫队的出警速度,比平时晚了一些,不然中心区域出现爆炸袭击,又怎么可能会拖了那么长时间才会出人解决。 而警卫队在错综复杂的关系里,算是被攥在了穆家手中,受穆家的影响极大。 如果她真的去细究“出警慢”这一点,有太多可以当做合理解释的理由了,根本问不出什么,刨根问底不依不饶更显得好像是她的问题,一点儿都不体谅警卫队。 总之,这件事想要查,多半是查不出来多少端倪的。 落魄贵族和权势贵族想要掩盖线索的能力,不在一个水平上。 对方还是很谨慎的,在秦砚被“万人审判无罪”的时候闹这么一出,牺牲者家属来闹也算符合逻辑,对外看来一点也不会觉得突兀。 袭击者不承认,也没法按头说他就是受人指使去杀秦砚。 当然,这种谨慎对秦砚来说也不算没有好处。 至少在没有完全的准备或者可以轻易帮自己脱身的障眼法时,对方不会动手。 时浅渡蹙蹙眉头,冲着谢奉晨摆了摆手:“行了,今天你辛苦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 谢奉晨行礼,又关心地道了一句:“殿下也尽早休息。” 说罢,这才退了出去。 时浅渡又给自己沏了杯咖啡,舒舒服服地坐到沙发上。 她没在继续想袭击那件事。 这次的事情,估计很难查的清楚,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在刚刚把路家干下去的情况下,再拉一个贵族下水,恐怕会让其他贵族一块儿反扑,处理起来太麻烦了。 反正她能随时通过时管局的系统看到秦砚的安危,等下次再有人想搞他时再抓线索也可以。 总而言之,有她在呢,还怕真有人能对秦砚下手成功不成。 她沏咖啡是准备要…… 熬夜看“荣耀之战”联赛的决赛。 荣耀之战是帝国最火的全息游戏,模拟了星际战争的实际情况,制作精良体验感极好,在帝国中有很大一票忠实玩家,几十年过去了,依然经久不衰。 联赛都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十八界了。 所以,秦砚费心费力地吭哧吭哧坐上轮椅,来到楼下时,正看到空中投射着荣耀之战的决赛界面,而被他担心了半天的时浅渡,正美滋滋地半躺半坐在沙发上,惬意的不得了。 秦砚:……………… 所以他妈的,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时浅渡这个混蛋会为了他被袭击这件事,而没完没了地熬夜工作啊!! 说真的,自从时浅渡离开、谢奉晨开悬浮车回来之后,他压根就没能睡着。 他怕时浅渡会为了这破事熬夜,忙活一个晚上。 谁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上面,反而在看游戏比赛! 他真是想得太多了。 亏他还在担心时浅渡的身体健康。 混蛋什么时候都是混蛋。 草。 可恶。 他就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时浅渡身上! 因为自己的可笑想法,秦砚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半天,扭动轮椅打算回去睡觉。 时浅渡发现了他的存在,眉头一扬:“怎么,你睡不着觉吗?那一块儿来看荣耀之战联赛的决赛吧,他们打的还不错。” “老子才没兴趣看什么破游戏比赛。” 秦砚以前不讨厌这个游戏,自己也偶尔虐菜般打一打,可此时此刻,对这个游戏的厌恶感达到了巅峰。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背后响起时浅渡的脚步声,两秒之后,他…… 被时浅渡轻而易举地一把抱起来了。 身子脱离了轮椅,他腿上使不上力气,竟然丝毫没办法反抗。 草! 他以为时浅渡最多就是拉住他轮椅的椅背,或者堵在轮椅面前。 谁知道这混蛋不按常理出牌?! 早知道他在家里也系上安全带了! 秦砚额头青筋“突突突”直跳。 他要是能跺脚,肯定早就气得跺脚了,说不定还会狠狠地踹时浅渡一脚。 “你他妈放我下来!混蛋!” 骂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猥/亵了的少男少女,谁能想到,这种话竟然能从他这个三十多岁的“退役”军官嘴里秃噜出来。 时浅渡直接把人抱到了沙发上,嘴里笑嘻嘻地没一点儿认真:“哎呀,别反应这么大嘛,反正你也睡不着,就陪我看一会儿呗?” “呵,是睡不着,碰上你这么混蛋的,能睡着了才怪!” 秦砚怒声阴阳怪气了一波。 这哪儿睡得着啊。 刚才是担心时浅渡熬夜睡不着,现在是被时浅渡给气的睡不着,总之,时浅渡有八百种方法让他睡不着觉。 ……好吧,也怪他自己非要他妈的喜欢时浅渡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 被放下时,他感觉到自己随着搂着他的人一块儿,陷入了柔软厚实的沙发中。 两个人紧挨在一块儿,体温隔着衣裳相互传递。 时浅渡帮他把双腿摆了个有知觉时也不会觉得难受的姿势,然后往后一躺,靠在了沙发背上,手臂自然而然地一伸,从秦砚背后挤了过去,环住劲瘦有力的腰肢,把人搂在怀里。 “睡不着正好看决赛,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 她另一只手端起咖啡杯,浅浅地饮了一口香浓的咖啡。 接着故意跟秦砚客气了一下,说道:“你喝咖啡不,很好喝……哦,对了,山猪喝不惯。”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秦砚的太阳穴被气得突突直跳。 心里怒骂:妈的,就你不是山猪,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混蛋! 时浅渡咂咂嘴,一脸嫌弃:“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真是的。” “……” 秦砚语噎,实在是气着了,恨不得把时浅渡按地上打一架。 能动手就不要逼逼。 可惜他现在动手是动不过时浅渡了。 时浅渡见他气得够呛,舒畅地笑了好几声,从旁边拆开一个薄毯盖在两个人身上,双臂搂着秦砚结实的腰身,缩在沙发上。 “开始了开始了,不气你了。” 秦砚的脸颊抽动一下。 混蛋,敢情这人还知道自己很气人啊。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时浅渡的侧脸。 同时,对自己非常恨铁不成钢。 因为即便是现在,他跟时浅渡待在一块儿,还是控制不住地心悸、心跳加快。 他猜测,没准哪天被气死了,临死之前,他都对这混蛋恨不起来。 房间中是恒温的,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永远保持着最适合人类体温的24度。 他被人亲昵地搂着腰,也不会感觉到热。 时浅渡在看荣耀之战决赛,时不时地在他的腰间摸上几下; 而他,在偷看时浅渡。 他很享受现在的状态,腰间的咸猪手都变得香了起来,恨不得让时浅渡多摸几下,或者……唔,伸进衣服里面也不是不行。 为了让对方觉得好摸,他还特意绷住一点儿腰劲,让肌肉紧致些,又不会太过硬邦邦的,依然保持着一些弹性的手感。 见时浅渡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他无声地轻咳,舔舔唇,悄悄地动了动手指尖,一点点地想要回抱住时浅渡。 “啧,别动。”时浅渡察觉小动作,拍了下他的手,“怎么这么不老实?” 秦砚:??? 他腰上的手是谁的? 是谁先不老实的? “老子不老实怎么了?!”他不爽地吐槽,“你他妈真是个双标狗!” 说着,心里一横,趁着房间里除了虚拟屏幕亮着之外黑暗一片,没人看得清他红到爆炸的耳尖,伸出手臂就圈在时浅渡的腰上。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装成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接着骂骂咧咧:“老子就是不老实,你能怎么样?” 在手臂环住对方纤瘦的腰时,他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 肌肤隔着衣裳相贴在一块,好像要融在一起。 草。 搂着腰竟然这么舒服。 怪不得时浅渡喜欢搂着他。 以前看见别的小情侣喜欢腻味在一起,他总是不能理解。 现在发现抱着腻味着真舒服。 不仅仅是触觉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满足。 手臂环着时浅渡,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时浅渡轻笑了一声。 她就喜欢看这个男人害羞还强装老练。 就……挺可爱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搂着秦砚的手臂一用力,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一歪头,唇就擦过了他的耳垂。 她懒洋洋地笑起来,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没办法啊,你说是吧?” 唇瓣一开一合之间,在秦砚的耳朵上触碰了好几下。 温热的气息随着声音喷洒过来。 他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两人本就搂在一块倚在沙发上,距离很近很近,被这样的动作和语言一弄,气氛暧昧了不少,空气跟着变得沉溺。 真是……太草了。 他好想亲时浅渡啊。 真想知道,那对“叭叭叭”说起话来能把他气到爆炸说不出话来的嘴唇,亲起来是个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软,特别好亲? 如果以后时浅渡再没完没了地跟他斗嘴,气死他不偿命,他就凑过去狠狠地用嘴把时浅渡的话堵回去,亲得她喘不过气来,再也没力气说话气他。 头脑里都开始自动浮现出“以后”的场景了。 秦砚僵直着身子,喉咙哽了哽。 心中的期待让他蠢蠢欲动,呼吸渐渐压抑而低沉。 感性的冲动和理智做着剧烈的斗争。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如果,时浅渡对他没有这个意思,并不愿意…… 他想,他已经瘸了,没有了体面的工作和外表,就让他在尊严上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吧。 在斗争之中坚持了半晌,忍下了心里的冲动,双手扭过时浅渡的头,让她直视着虚拟屏幕上的比赛:“好好看你的比赛吧,混蛋!” 他语气很冲地骂着,双臂桎梏着时浅渡的头。 背地里,却在说话的同时,偷偷地低头,极其克制地在时浅渡的头顶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阿时:你,把我,亲得,喘不过气??? —————— 唔,我好喜欢手把手教啊(dge 感谢在2022-02-05 23:58:22~2022-02-06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丽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0 第一百零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混账!谁让你在这节骨眼上做这种事的?!” 穆家老爷子被气得够呛, 恨不得当场给自己这个优秀的孙子一巴掌。 “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很难再找机会。”穆澄垂首站在厅中,对眼前人的暴怒并不太在意,“这次只是死了些平民而已, 殿下不会因此追究太深的。” 可惜, 没能杀了秦砚那个平民。 果然普通人还是太弱了些, 没能一举动手成功,日后帝国中心的守卫只会更加严格、相互制衡, 秦砚也必定会被更好地保护起来, 再想动手就更难成功了。 想到殿下对秦砚那么在意,甚至亲自冲到最前面保护秦砚,为此还废掉了一辆上百万星币的悬浮车…… 他温润的面容沉下去些许。 如果不是殿下,秦砚早就去见阎王了。 为什么偏偏是殿下呢。 “幸亏是只死了平民, 如果不小心伤到了哪个贵族或高官子弟, 事情就更难摆平了!”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这个孙子哪里都好,可……碰到感情上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冲动了呢? “难道你不知道,殿下让人去查咱们贵族世家的账目流水和近期的官员调度, 是什么意思么?就算没有像对付路家一样的确凿证据,也会让殿下更防备我们啊。” 穆澄有几秒跑神,双眼微微眯起来一点儿。 回过神后, 似乎打定了注意,柔声轻道:“我会找个合适时间与殿下赔罪, 在……不牵扯出什么的前提下。” 穆老爷子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你自己能处理好,但还是不能太冒进了啊,以后有什么想法和打算, 决不能不跟家里提起就胡乱布置。” “我明白。” 穆澄应声,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走出房间,迎面碰见了他的堂弟。 堂弟比他小五岁,今年刚从学院毕业,要进入军部历练。 “哥,殿下放着你不选,竟然要选一个粗鄙不堪的瘸腿平民,殿下这是昏了头吗?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堂弟的话还没说完,穆澄掀开手把人推出两米远。 他蹙蹙眉头,眉宇间有点冷:“我劝你,别对殿下指指点点。” “哥,我也是为你鸣不平啊……”竟然还这么对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穆澄动作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背脊挺直,眼眸往旁边一瞥,温和又疏离。 这个堂弟,一直在觊觎穆家的位置,恐怕一直在盘算着让他入赘到皇族,不能继承穆家家业,接着穆家便能够轮到这个堂弟掌权了。 他弯弯唇角,眉眼柔和,笑意却不达眼底。 “穆家和殿下,都是我的。” …… 地狱般残忍的景象让秦砚猛地睁大了双眼,重重地穿着粗气。 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不长的黑发湿濡了些,湿湿嗒嗒地搭在鬓角旁。 又梦到那个场景了。 自从经历过那场战役,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 总是会梦到全军覆没时的场景,深深地陷入当时的绝望之中。 同僚军士们都死了,只有他赶巧活了过来。 正因为如此,他更要好好地活啊。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终于意识到此时…… 他正跟时浅渡挤在一块,睡在沙发上。 时浅渡双手圈着他的腰,把他压在身下,脑袋顶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均匀得很,一看就是正在熟睡。 她面对他,好像一点儿防备也没有,丝毫不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或许,也是觉得他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秦砚躺在沙发上,往后仰了仰头,抬起手捂住了眼睛,揉了几下。 又轻悄悄地小幅度活动活动被压得有些酸麻的身子。 晚上跟时浅渡一块儿看游戏比赛,时浅渡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本来只想借此机会安安静静地把时浅渡抱在怀里呆一会儿,再把人送回到房间去休息的。 没想到眯了两分钟,就睡着了。 此时大概凌晨四五点的样子,窗外已经泛起熹微的光亮。 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暖呼呼的。 他觉得安心又温暖,这种惬意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反正就是,让他这么抱一辈子,他都抱不够。 脖子稍微梗起来,垂眸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望了望。 跟平日里高贵又张扬的模样不同,时浅渡睡着是倒是安静了不少,看起来不那么有攻击性。 两幅面孔,他哪个都爱。 看一眼就心尖轻颤。 大掌无声地抬起来,轻轻地抚在女人的脸上。 蹭了蹭她的鼻尖,又虚虚地落到唇上。 犹豫了片刻,把手放回腰间。 他没有选择起身,而是转动了身子的角度,找个舒服些的姿势,更好地把时浅渡搂在怀里。接着,把薄毯往上扯了扯,把两人一块儿盖起来。 修长有力的双臂穿过她的腰间,缓缓地圈紧。 扬起头,线条极其漂亮的喉结,上下一滚。 他的动作不算大,但时浅渡被吵醒了一点,口齿不清地说道:“动什么动。” “……” 秦砚习惯性地想跟她吵嘴,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在出言反驳之前,他抿抿唇,压低声音,在时浅渡耳畔低声道:“我不动了。” 要是大声骂回去,把这女人彻底吵醒…… 她肯定会回房间睡的。 他不想时浅渡回去睡。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还是……多抱一抱。 于是秦砚没再出声,动作更加小心了。 享受着跟喜欢的人猫在同一个被窝的欢喜,他没过多久就充满暖意地睡着了。 一觉就到了第二天上午,阳光从明亮宽大的落地窗中照了进来。 洒在了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面留出一小片阴影。 他蹙蹙眉头,喉咙里低低地哼了两声,睁开了双眼。 时浅渡已经不在了。 他的双腿已经被人重新摆了个舒坦的姿势,还好好地盖好了被子。 “啧,时浅渡这混蛋,自己早起不知道叫我。” 刚刚吐槽完一句,便听到头顶前方传来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一怔,快速撑起身子,便见到时浅渡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轮椅上,优哉游哉地读书。 时浅渡掀起眼皮,瞥了过去,嘴上不留情:“你早晨死死抱着我,硬把你的胳膊扯开你都没醒,睡得跟死猪一样,我觉得你这是没睡好,这才想着让你多睡会儿,你反倒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谁……谁死死抱着你了?!” 秦砚面上一红,窘迫地反驳,声音下意识地抬高不少。 想到自己确实有睡着时死扒着时浅渡不放的可能,羞赧地垂下眼眸,少有的没有跟时浅渡对骂,反而“嗤”了一声,埋汰自己道:“反正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山猪……” 猛地一听是低落的自厌,细细一咂摸,却又像是胡搅蛮缠—— 反正你都说我是山猪了,我多睡会睡不醒怎么了? 时浅渡轻笑一声,把书合上,放在茶几上。 起身,来到秦砚身边,轻笑着说道:“行,那我带着我们吃不了细糠的山猪去洗漱用早饭?” 说话间,她的手臂穿过了男人的膝盖弯,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 以往总是挣扎着拒绝别人帮忙的秦砚,这次有些反常。 他象征性的、不自在地挣了两下,便板着一张脸,伸手搂住了时浅渡的脖子。 任凭自己被人轻轻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瞌着他似的,护着他、照顾着他——因为他自己不在意,腿上总是被磕得青青紫紫的,瞧上去有点吓人。 时浅渡跟他不一样,动作轻细,他甚至觉得有几分温柔在里面。 他垂着眼眸,看着时浅渡帮他把腿摆放好,又盖了薄薄的毯子。 简直想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种温柔里面。 他想,或许可以偶尔地……依赖时浅渡一下。 洗漱完,两人一块儿坐在餐桌前。 时浅渡家里的三餐都很精细,不似普通人家能比。 “今天怎么没见到你的小跟班?” 秦砚吃完最后一口,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 他从前在军部长期跟普通军士们混在一块儿,大咧咧惯了,本来没有这种习惯,但跟时浅渡同桌吃饭一阵后,慢慢地被同化了些。 时浅渡应道:“谢奉晨啊,他去工作了,我今天休息一天。”她顿了顿,又说,“你之前罪名没有洗清,不方便出门,今天我带你出去逛一逛透透气,去商场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需要的,一块儿买回来好了。” “……” 秦砚张开的唇,又闭上了。 他有点庆幸自己的话没有秃噜地那么快——本来他是想阴阳怪气地怼一句“殿下可真是清闲啊”来着。 幸好幸好,不然就真的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唔,亏你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憋下去一句吐槽,他接着的还是一句吐槽。 时浅渡也吃完了,轻笑一声:“我好心的时候确实不多,只不过总能让你赶上罢了。” 秦砚莫名有些脸红。 “嘁,你说谎的时候也不少,是不是也总能让我赶上?”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中间,还控制着轮椅转身走向门口,低声嘟哝着,“谁信你这鬼话。” 无论什么时候,民众总是很像墙头草,事件一翻转就换一个态度。 从前秦砚被传出“叛国罪”的时候,网络上千万人唾骂,帝国论坛最上面飘着的帖子里面,总有专门骂他的。 而如今,秦砚已经在万人审判上洗清了罪名,又在袭击时被很多人目睹过“舍身救人”的场面,风评一夜之间就扭转了大半。 他还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还是讨论热度最高的人之一。 只不过这回,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全都变了味。 “诶……?那个人,是不是秦砚上将?” “还真是,听说他昨天扑到暗弹上,想要用身体捂住暗弹,减小爆炸的破坏力……” “我之前看论坛上扒他的背景,说他成上将之后,很多贵族都想让他入赘呢。” “现在可惜了,腿废了,之前又被污蔑很久……真惨。” “他这是过来买什么?” “哎,是殿下跟他一起来的呢,不会殿下真的……要让秦砚做法定伴侣吧?” 这个小世界的科技已经相当发达,在网络上买东西非常方便,快递物流都是自动的,有专门的机器人投递,完全不再需要人工进行,绝大部分平民都只通过网络购物。 而商场,反倒成为了贵族和少数有钱人在有钱有闲的情况下,才会去逛的地方。 秦砚的轮椅在设计奢华大气的商场中穿行,偶尔经过稀稀疏疏的顾客,就能听到他们嘴里用很低的声音谈论关于他的事。 说得最多的,无非也就是他曾经被没落的贵族拉拢入赘或者残腿这些事。 比起他从前的军功、舍身救人的勇气,还是一些八卦和伤痛更容易广为流传。 他的轮椅上,挂了好几个奢侈品牌的袋子,全都是时浅渡给他选的衣裳。 说来也巧,他们两个总能吵吵嚷嚷的人,在衣品上倒是相当的一致,时浅渡给他选的衣服,除了那些令人咋舌的价格,他都喜欢得很。 不过,不管价格多贵,时浅渡在付款时,都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这让他莫名有一种……被人包养了的感觉。 唔,让人养着的感觉可真他妈好啊。 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养着宠着,美滋滋的简直想笑。 他都不想努力了。 时浅渡跟在秦砚的轮椅后面,边走,手臂边懒洋洋地搭在轮椅的椅背上。 蓦的,轮椅停下了。 她险些惯性地撞上去,不由得问:“怎么突然停了。” 秦砚的目光,在一家高端化妆品集合店中扫了一圈。 里面有两面墙都摆着各式香水,精致的香水瓶一个个地摆在上面,在清亮的灯光下,反射着莹亮莹亮的光芒,看起来很贵气。 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时浅渡身上闻到的香味。 优雅的,沉稳的,令人舒心的。 他承认那个味道是好闻的,但他当时特别反感,觉得熏得慌。 那时还不太开窍,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厌恶,现在想来,或许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喜欢上时浅渡了,这才会讨厌时浅渡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妒忌? 像穆澄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一样,羡慕又嫉妒,恨不得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以前不喜欢香水,觉得那些是贵族佬们闲的没事才会摆弄的东西。 而现在嘛,他也有点想买一瓶。 喷上香水,再把时浅渡抱在怀里……让时浅渡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这么想一想,他的脑子就有点热。 小腹紧了紧。 或许无论男女,天生就会拥有占有欲吧。 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有着自己的印记,不叫别人染指。 时浅渡靠在轮椅上,伸手揉了揉秦砚的头发:“看什么呢,想买什么就直说。” 秦砚缄默地停顿片刻,收回视线。 他张张口,似乎想说的话对他来说有点儿难以启齿,皱着眉头纠结了好一阵,才轻咳一声:“唔,混蛋,你喜欢什么味道?” 他的声音不大,明显跟平时大咧咧还骂人的暴躁音量不是一个量级的。 时浅渡跟着往化妆品店中一瞥,看到满满的两片墙壁的香水后,不禁轻笑一声。 一下子回想到那天,秦砚说“熏着我了”的厌恶模样。 原来他不是讨厌香水味,而是…… 她双臂都搭在轮椅椅背上,探头到秦砚耳畔,意味深长地笑道:“怎么,想喷我喜欢的香水给我闻?” “……” 秦砚的手指缓缓握紧,耳根发红。 他反驳的有点没底气:“老子……还不能喜欢香水了么?” 怎么让时浅渡这么一说,倒像是他要喷香水勾引她似的! 他明明是想让时浅渡身上都是他的味道来着。 等下回时浅渡再跟穆澄相见……也让穆澄知道知道,时浅渡一直跟他在一块儿,他们就是天天在家里腻味着,气死那个眼高于顶的贵族。 哼,他昨天还跟时浅渡睡了呢。 虽然……此睡非彼睡吧。 可他不管,那也是一块儿睡过了。 “行,你能喜欢。” 时浅渡在外面给这个死要面子的男人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到店里二话不说挑了好几瓶自己喜欢问的木质香调的香水,把袋子放到秦砚的腿上。 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笑道:“记得喷给我闻啊。” 她的语调和言语都有些暧昧,脸上的笑意促狭。 那表情,好像把“我·看·穿·你·的·小·心·思·啦”写在脸上。 “……你少自恋了,老子不是为了喷给你闻才买的!” 秦砚终于没忍住,又气又羞地低吼一句,恶狠狠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妈的,这混蛋有没有完了! 肯定是故意戏弄他的。 “那你有本事就别叫我闻到咯。” 时浅渡耸耸肩,大踏步地走在前面,让秦砚在后面跟着她,没两秒,电动轮椅就追上了她的脚步,跟她并排同行。 “一会儿我带你去帝国第一医院,把腿连带着身体再重新彻底检查一遍。” “知道了。” 秦砚轻应一声。 欺负逗弄他,又关心他,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蠢的是他,给个甜枣就想笑。 帝国第一医院是整个帝国最顶尖的医院,其附属学院也是帝国最好的医学院之一。 秦砚在一个几乎干净成纯白的房间中进行检测,房间中放置着不少大型的高精尖仪器,拥有全帝国最顶级的医疗设施。 时浅渡没有房间等待,他便在医生的帮助下,躺在了冰凉的金属台面上。 耳畔是仪器“嘀嘀嘀”的声音,一下一下。 经过了漫长的检查,身穿白色制服的医生终于开口:“可以了。” 金属台面从舱体中轻轻移动出来。 秦砚终于获得了自由。 “检查报告马上就可以出来,你现在应该头有些晕吧,可以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医生说完,转身走进了连接着房间的一扇门。 那扇门后面,是各种仪器的总控室,有另外的医生在那边。 秦砚的身体各项指标一向比其他人要优秀些,头并不是很晕。 他坐起来,用双臂支撑着,从台面上坐到轮椅上。 接着操纵轮椅,一路来到门前,伸手刚要在门上敲两下,却因为里面医生话而顿住动作。 “哎你知道吗?我哥在基因匹配处工作,他说秦砚能跟殿下匹配成功,根本不是他们发现的,而是殿下主动让他们把秦砚的数据跟自己匹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6 23:59:30~2022-02-08 23: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娇嫩ll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七诺、47745952 10瓶;琰羲 6瓶;爱丽儿、顾茶茶 5瓶;擦黑板比赛冠军、37410139 4瓶;我要小奶狗、温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1 第一百零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主动让基因匹配处……和他匹配? 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 炸得秦砚怔在原地许久。 他先是狂喜,接着又陷入揪心的疑虑。 在他锒铛入狱的局面中,给他进行匹配,那必定是想要救他的性命。 那么, 100%的匹配值, 是真正的数据吗? “本来以为秦砚这小子已经没有活路了, 没想到还真能跟殿下有100%的匹配值……真是撞上狗屎运了,当时匹配处测了好几遍, 都是一个结果, 他们都惊讶死了,要知道穆家的穆澄跟殿下匹配也就80%……我哥说,以后帝国的政策没准会慢慢改变,平民也能跟贵族进行匹配。” “殿下竟然会主动帮他, 他不是跟殿下关系不好么?” “那还用说, 殿下惜才呗!不然你以为谢奉晨一个无名无姓的没落贵族怎么会被殿下带在身边当副官的?当然是看中了他们的某些特质,所以才拉一把……” “哦哦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殿下救人是真喜欢一个平民呢, 要是殿下放着穆澄不要,反而选了个瘸腿的平民,那可真是大跌眼镜了。” “怎么可能……咱们在这一行工作, 那么多生大病的瘫痪的,见过多少亲生骨肉或者老夫老妻都相看两相厌的?要说殿下跟秦砚无亲无故, 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说的也是……前两天3号病房那对夫妻也吵得不可开交,病人差点背过气去……” 秦砚一开始也以为,时浅渡是有些喜欢他,才会主动匹配。 可回忆一下当时在牢狱里…… 那种反应, 呵,喜欢他才怪。 现在呢? 帮他做那种事,调戏于他,搂他的腰,对他温柔照顾…… 他已经陷进去了,而时浅渡,只是惜才么? 以前,他总是对电视剧里那些个男女主之间的犹豫不决嗤之以鼻,觉得很多事情,不就是张口一说张口一问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怎么就不问一句呢? 等到了他自己身上时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开口的。 真正很喜欢的时候,会想太多事了。 担心说破了他便没法住在私宅,担心时浅渡并不喜欢他导致最后的脸面尽失,担心会在时浅渡脸上看到曾经那种嘲弄的神情。 他想,他根本没法接受,被自己喜欢的人用嘲讽的表情踩在脚底下。 更何况他的腿…… 秦砚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抓在膝盖上,狠狠地掐住。 然而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就算直接斩断,也不会有什么知觉。 医生说得对,是个人在穆澄和一个瘸腿的平民面前,都会选择前者。 如今,时浅渡和穆澄两人在民众中呼声也很高,如果时浅渡选择了他,必定会引来轩然大波,甚至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直接钉在耻辱柱上——瞧瞧,那个皇女喜欢一个瘸子。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更何况是从小浸淫在上流社会那种势力圈子中的皇族呢。 如果他还是那个贵族们即便不喜也要敬上三分的威风上将,他可能根本不会犹豫什么,直接把时浅渡堵在门口,问时浅渡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可能会直接强吻过去…… 有实力时,总是胆大包天吧。 可惜他他妈的是个瘫子。 往后永远跟机甲与战争无缘的瘫子。 一个生活要靠时浅渡帮忙的瘫子。 他想象不出,自己未来会有什么出路。 怎么走未来的路,才能配得上帝国最耀眼的皇女? 秦砚的手死死抓在膝盖上,盯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 渐渐地眼圈红了一点,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这几天来,时浅渡对他太好了,好到他刚才还因为时浅渡的“包养”而开心。 现在想想,或许那些只不过是他在麻痹自己而已。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愿意面对现实。 他抬手拖住额头,脸上的表情全都被遮挡在了阴影之下。 也遮住了他少有的脆弱。 眼眶里浮现出来的水光,最终也没能落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得为自己谋出路。 以前他一直以为,时浅渡是在基因匹配处的匹配之下,迫不得已与他深层接触之后渐渐地对他有了些好感,现在看来,时浅渡若是因为欣赏他而救他,那他一定要…… 一定要有一技之长,要拥有能被欣赏的理由才行。 医生的话刺在心里,终于让他的理智回来了一些,没有再沉浸于那些对他来说虚幻的欢喜中。 秦砚退回了仪器旁边,在医生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神色已经毫无异样。 “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出去和殿下一起说吧。” 医生推开了大门,方便秦砚的轮椅出去。 “殿下,关于秦砚的腿……” 见到时浅渡后,医生说话也多犹豫了些,顿住想了想更好的措辞。 既然知道殿下蛮看中秦砚的实力,说话小心些总没有错。 秦砚早就从医生的神情和刚才的对话中窥探出一二,反倒看起来比医生还要平静:“你直说就行,是不是复健这么多天,一点儿用没有,以后不可能驾驶机甲之类的了?” “额……”医生见他这么直白,有点没招架住,他怕时浅渡是看中秦砚的作战能力,对他们医生的工作成果有所不满,“是这样的,不过殿下先不用太着急,我们会再做出一套复健方案,或许会有用……” “不用了。”秦砚突然开口,抢了时浅渡的话,“能不能……尽早准备截掉小腿换成机械铠?” 他想换成机械铠,尽快适应。 至少靠着曾经的功勋和能力,找个相对体面的工作。 而不是依靠着时浅渡生存,在漫长的时间里,磨平时浅渡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那一点儿好感——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或许时浅渡此时此刻是真的对他有些好感,偶尔帮帮他“伺候”他一下也乐在其中,可时间太久了呢? 再多的感情也会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消散。 他等不起。 “这……” 医生一愣,换成机械铠就注定没法参战了啊。 他小心地望向时浅渡,等着殿下的意思。 时浅渡看向秦砚,秦砚抿抿唇,垂头避开了视线。 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她故意道:“山猪,你想好了?” 秦砚少有的,听到这个称呼也平静得要命,在一阵沉默的抉择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又决绝:“殿下,我想好了。” 时浅渡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那就听他的,你们这边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全都要最好的。” 秦砚自己的事情,就让他自己选择好了。 医生常年在这个科室工作,对各种流程很清晰,给他们解释道:“是这样,平民们一般都用流水线上产出的机械铠,而贵族们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更倾向于私人订制,订制的话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制作出来,手术前也要对身体的各项指标进行监测,所以我们肯定是没办法短时间内做手术的,机械铠公司至少要一个月以上才能赶制出私人订制的高端机械铠。咱们医院有长期合作的公司,如果殿下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到时候让他们派人去殿下的私宅中量制所需的数据就可以了。” “嗯,行,那你帮忙联系吧,派靠谱的人去,别在乎钱。” 时浅渡财大气粗,说这些话眼睛都不眨。 医生忙道:“殿下提钱就客气了,怎么说也不会怠慢了殿下。我一会儿会把秦砚刚才的数据和身体情况发给合作的公司,让他们先了解一下情况。” 秦砚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呆在医院了。 他在医生离开后,没有说话,直接调动轮椅往电梯处行驶过去。 他突然很丧…… 好吧,也不能说是丧,就是心情莫名地沉重,因为自己这低微的喜欢而……自惭形秽。 时浅渡跟在他身旁,语气随意:“啧,你今天是怎么了?” “……” 秦砚的轮椅猛地停在了电梯前面,伸手想去够电梯按钮,却碰不到。 还是时浅渡走过去,轻轻戳了一下。 他扯扯唇角,轻笑一声:“知道我的腿一点儿没有好转,你其实挺失望的吧。” “嗯?我早就知道你的腿好不了。” 时浅渡没隐瞒,说得很直白。 早就从时管局的系统里,知道希望渺茫了,只不过她知道秦砚想试试、她自己也想看看她的出现会不会让走向出现一点儿改变,所以才会叫医生来试试。 秦砚一窒,脸紧紧地绷着:“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真正有实力、生命力又足够坚强的人,什么情况都会有出路啊。” 时浅渡跟他一块进入电梯,在电梯门关闭之后,伸手在他的黑发上揉了揉,动作里有点儿安抚的意味。 “就比如我不是皇女也照样能大放异彩。” “又比如你,未来不会太差。” 秦砚没忍住,抬眼往旁边看去。 果然又见到时浅渡唇畔带着懒洋洋的柔和笑容,眉眼弯弯地直视着他。 此时此刻,那双眼里只有他。 好像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从来没把他当成个没用的废物。 他蓦的收回视线,心脏轻轻地鼓动着,耳根微红:“嗤,殿下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自恋一把夸夸自己。” 该死的,这混蛋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有希望。 他明明是想……要尽可能地克制自己一点,不要再陷得那么深的啊。 电梯到了一层,时浅渡走了出去。 秦砚却没动。 他死死地咬着唇,半晌,瞪着时浅渡开口道:“我回去有事,你在门外等着我,不许跟着我。” 时浅渡轻笑:“好。” 秦砚又乘电梯去了一层,还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时浅渡还在楼下并没有跟着自己,这才放心地操作着轮椅去了匹配科室——帝国基因匹配处的工作主要集中于各种贵族富商,而平民们有想要匹配处基因等级高的孩子往上爬的,都会到医院来进行检测。 他想,时浅渡或许是不想跟不喜欢的男人有孩子,上次才会没有让人取种,连带着匹配处留在家里的东西也都叫人给清理掉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时浅渡下回取了他的种…… 他最后的这点儿体面和自尊也不要了,他愿意拖着残腿跟这位耀眼的“帝国之刃”坦白自己的所有心思。 接着,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他的喉结滚了滚,脸上逐渐开始发烫:“医生,我想……” 时浅渡是没跟上来,但她用时管局的系统,一直跟着秦砚的视角。 然后她看到,秦砚板着一张羞赧到爆红的脸,声音微哽地跟匹配科室的一位医生…… 要了几个无菌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秦嘴硬,但心里还是会自卑的……他后续也会搞一点事业,不会吃软饭的哈 今天是比较短小呜呜呜 我发誓明天一定多写一点!!! 感谢在2022-02-08 23:02:47~2022-02-09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夏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嫩lli 20瓶;(?°з°)-? 10瓶;甜茶 5瓶;温临、3741013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2 第一百零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把无菌杯严严实实地藏在自己的外衣之下, 确认不会被人轻易看到后,这才努力压下乱窜在耳根的绯红,板着脸,拖动轮椅坐电梯来到一层。 他想, 时浅渡那个混蛋, 肯定不会轻轻松松地放他一马, 而是问他刚才去做什么了。 应该怎么茬时浅渡几句,把无菌杯这个事儿略过去呢? 他吵嘴很有经验, 不出片刻就想到了法子, 然而刚出电梯间…… 就远远地穿过大门,看到了两个正在攀谈的人。 是时浅渡跟穆澄。 穆澄的面容如精雕细刻般俊秀,笑起来时嘴唇露出漂亮的弧度,柔和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 温和有礼, 让人如沐春风。光是站在那里,便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背脊挺直,光是看上一眼, 就知道不似平民。 他侧着身,微微往前俯去一点,在皇室面前给予应有的尊重。 丰润的唇开开合合, 正在温柔地说着什么,偶尔, 脸上还会露出一点儿歉意的笑。 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着穆家的手下,恭恭敬敬地等着两人。 穆家培养出来的手下人都与其他家族里的不同,也多了两分不一样的气质。 而时浅渡神色淡淡地听着穆澄的话, 时而点点头回应。 看起来,态度蛮温和,没有一点儿架子。 两人站在一块儿,再般配不过。 就如同帝国论坛上竟然有人说的那样,金童玉女,不过如此。 楼外阳光灿烂,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相比楼内的白炽灯光…… 灯光再亮,也比不上阳光。 秦砚的轮椅蓦的停了下来。 心脏上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酸酸涩涩的,还有一点点儿疼。 穆澄这位有权有势的高等贵族,优雅、有礼、乖顺……至少在时浅渡面前很听话。 跟他的粗鄙、暴躁、嘴硬恰恰相反。 两人一比较起来,他还真是当了个不错的对照组呢。 别说时浅渡不喜欢他,就是真的喜欢他…… 皇室真的会让这位未来的君主同一个平民做合法伴侣吗? 他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横在自己和时浅渡之间的障碍太多了。 不只是时浅渡的态度而已。 刚才他想了那么多,可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时浅渡跟他说,喜欢他却只能让他当一个“外室”当一位“情人”,他愿意打碎自己的脊梁骨,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跟时浅渡混在一块儿吗? 或者说,他真的能容许自己“父凭子贵”地搞那些争宠的把戏吗? 他想,他不愿意那样。 秦砚坐在轮椅上,坐在医院一层的大厅中,望着门外的景象。 不过几秒钟的光景,在他心中好似过了数个小时。 每分每秒都践踏在他的心脏上。 这一刻,他的眼底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妒忌。 他想,大概就像是在监狱外,穆澄看向他时那副表情一样。 羡艳,嫉妒,无力。 正巧,穆澄像是感觉到了目光,掀起眼皮望过来,刚好跟秦砚对视。 他唇角往上扬了扬,那笑容高高在上的,有些嘲弄和炫耀的意味。 显然是故意想要气人的。 “……” 停顿半晌,秦砚死死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指松开。 发白的指甲盖逐渐恢复红润。 手指轻轻一拨,按下按钮,轮椅便重新开动,丝滑地驶过平坦的路面,冷着一张神色阴沉的脸,跟时浅渡擦身而过。 然而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手上用力,轮椅猛地停了下来。 秦砚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里暗自“草”了一声。 他都被时浅渡那样戏弄过了,要说丢人早就丢够了人,要说骂人说脏话也是没少说,这时候穷横粗鄙一点儿怎么了? 反正他在那些贵族佬的眼里也没什么好印象,所有人都觉得他粗鄙不堪。 磨了磨牙齿,他面色不悦地抓住时浅渡的手腕,压着嗓子嗓音低沉沙哑:“殿下,你让我拿的无菌杯……我已经拿到了,不走吗?” 此话一出,穆澄的脸色眼见着变差了些,唇角的弧度有点儿僵硬。 这个该死的平民,未免也太过粗俗了! 这种话怎么能在外面随便说? 若是叫人听见了,未免太…… 而且,殿下真要让基因匹配处培育同秦砚的孩子么? 不能嫉恨。 他在心中提醒着自己,牙齿咬住了口中的软肉。 殿下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帝国培育优质的后代而已,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着,在手心掐出红痕。 “殿下接下来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至于穆澄从前办的那些错事,还希望殿下看在我年轻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未来一定不会再那么莽撞,思虑不周地做事。我……永远愿意为殿下做事,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穆澄没有明说是“什么错事”,说得很隐晦。 至于具体内容,他们心知肚明。 很多事情都不用说得太明白,私底下知道就行了。 他这是特意表忠诚和道歉来了。 时浅渡面上没什么变化,轻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来医院也是有事吧,去办自己的事吧,别耽误了。” 见时浅渡秦砚两人渐渐走远,穆家的手下上前一步。 “大少爷,既然在这里碰到了殿下,接下来的体检还要继续做么?” 穆澄遥遥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既然来了,当然要做全套。” 另一边。 秦砚被身旁戏弄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我有什么可看的?” “你是没什么可看到,只是……”时浅渡在他装着无菌杯的大口袋上弹了一下,眉头不正经地往上扬着,“没想到你这么主动这么急着。” “老子才不想!”秦砚下意识地反驳,语气凶巴巴的,耳朵羞得发烫,“我就是去问问医生机械铠的事情,见你被讨厌的贵族缠着说话,想替你解围而已!你少自作多情!” 他说完,操控着轮椅速度变快了不少,把时浅渡落在后面。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压根就禁不住推敲。 可他总不能说,他他妈在心里等着时浅渡主动提出取种、他希望自己能跟时浅渡有孩子想得不得了吧?! 要命了,之前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很不得憋得脸色通红青筋暴起。 现在还没有俩月呢,就上赶着想要孩子,他这老脸往哪儿搁? “嗤。”时浅渡笑了一声。 这人真够嘴硬的。 她可是都看见了,秦砚根本没有去看自己的医生,而是直奔匹配科室,要了无菌杯就下来了。 等着吧。 早晚有秦砚软下来求她那一天。 …… 解决了秦砚被诬陷的事情之后,时浅渡的工作重心又回到了正轨上。 身为如今的帝国第一人,有战事的时候,无论是帝国冲突还是荒星开拓,她都领兵出征;而没有战事的时候,她便偶尔作为帝国最出色的军人,为军部第一军团的军士们进行训练。 第一军团都是整个军部最优秀的人才,本来条件待遇就好,又因为能够得到人人尊敬的皇女殿下的亲自指点,而变得更受欢迎,无数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特训室中,第一军团的一批骨干成员全都聚集在里面,微扬着头看着投射在空中的战况—— 他们正在进行拟战训练,军部有一套专门的训练方法,系统可以模拟出数十种不同的情况和环境,让军士们进入模拟生物仓操纵机甲,在这些极端环境中进行以小组或个人为单位的战斗模拟。 模拟情况可以通过系统设备投映在空中,让未参与训练的人进行观摩。 身穿整齐训练服、身姿高大挺拔的军士们纷纷手拿笔记本,随时在上面记录观摩笔记。 还有专业的战场分析师,在一旁检测各种数据的记录,再进行分析。 等拟战训练结束后,会有人再根据每个人的优劣势,为不同人规划不同的训练计划。 毕竟第一军团都是尖子生,在帝**事学院以全A成绩毕业的,才有可能经过筛选加入,这样在战场上能以一敌三的顶尖人才,值得帝国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做单独的训练。 投射在空中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被团团围住的机甲以极快的速度借助猛烈的炮击,使自己的机身向相反的方向迅速下坠,硬是在阻隔了攻击的同时突破重围,来到了其他几人的下方。 还未待人反应过来,就有一架机甲遭受到了猛烈的炮击,机身一阵不正常的震颤,猩红的警示灯一下下地亮起,不出两秒,便在荒漠般苍凉的荒星背景中爆炸! 这场爆炸让投射在空中的影像都颤了三颤。 一旁的战场分析师没忍住,“嘶——”地倒抽了口气。 殿下真是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 他耸了耸肩膀,心说还好他只是个分析师,而不是军士,不用遭受殿下这种非人的训练。 专门负责军部卫生清洁的后勤人员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这种震颤和爆炸程度…… 模拟生物仓中,不会又要被吐得一塌糊涂了吧。 就算是经过训练、就算是提醒过殿下指导拟战前要少吃东西,但凡是稍弱一点儿的孩子,也免不了胃里排山倒海。 他们后勤部的工作量真的也很大啊。 两分钟后,这场拟战彻底结束了。 一个军士的生物仓比时浅渡的开启还快,年轻的男孩捂着嘴往外跑,大概是晕得太厉害了,跑步姿势都左摇右晃、磕磕绊绊的,险些一头扎倒在地上。 好在能进第一军团的也是能忍的,硬是撑到了卫生间才吐了出来。 时浅渡从生物仓里跳了出来,瞧着那个男生的背影:“还行,还能坚持到卫生间。” 其他几个双腿发软的军士,颤颤巍巍地从生物仓里爬了出来。 他们的脸色也接近酱色,难看的很。 但不可否认,被他们的殿下指导拟战,还是能学习到很多东西的。 于是几人纷纷冲时浅渡行礼:“多写殿下指导!” 负责这次训练的少将也几步走来,说道:“辛苦殿下了,还要帮这次的新兵进行指导。” 时浅渡不喜欢总说客套话,摆摆手:“没事,除了是皇女,我也是帝国的军士。” 她脱下身上的装备,立刻有人走上来回收。 “我饿了,正好也到中午了,先去吃饭吧,下午再继续。” 胃里还在翻江倒海的几人:……谢邀,他们是真的吃不下饭了。 现在可以说是头脑发晕脚步发软,能不吐出来就不错了。 所以,殿下是怎么做到刚从拟战生物仓下来,就知道饿还很有胃口的?! “是该吃午饭了。”少将点头,赞同时浅渡的话,“你们先陪殿下去食堂,自己都机灵着点,多跟殿下学习学习。” “你不去吗?”时浅渡随口一问,“喝营养液?” 一听这话,神情一直颇为严肃的少将,有些腼腆地搔了搔头:“女朋友早晨给我准备了午饭带着,我得回办公室拿一下,一会儿就去找殿下。” 时浅渡顿了顿,伸手摸摸下巴。 突然就想到了秦砚。 一不做二不休,她拿出通讯器就连接了秦砚的号码。 通讯很快接通,她听到对面传来沙哑好听的声音时,脸上扬起懒洋洋的笑容:“喂,你来军部第一军团这边,给我送个午饭呗?” “哈?” 秦砚当即拧起眉头,语气里多了两分不满和凶悍。 他在军部混过十多年,自然知道军部有食堂,尤其是第一军团,伙食很不错,至少对他这种普普通通的平民来说,食堂的饭比很多小饭馆都强多了。 他轻嗤一声,阴阳怪气的:“殿下不会这么挑吧,第一军团的伙食都入不了殿下的口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太好,跟从前一样地怼时浅渡。 就算是送午饭,叫管家或者谢奉晨就行了啊,特意让他跑腿…… 真是越来越会使唤他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他才不想给时浅渡跑腿送午饭呢。 正在这时,他听到对面有新兵蛋子大咧咧地发出羡慕的言论:“少将,你也太幸福了吧!还有女朋友特意给你准备午饭!” 秦砚:…… 他依然板着脸,皱着眉头,沉默片刻。 耳尖诡异地变红。 “……草,时浅渡你先别去食堂吃,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麻了今天还卡文,又很短小,嗐,最近老是卡文 因为这篇文没有大纲,想到哪写到哪,所以我只比宝子们早知道几个小时剧情而已…… 好在卡文期大概过去了 明天估计就能6k往上更新了! 感谢在2022-02-09 23:59:18~2022-02-10 23: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丽儿 5瓶;我要小奶狗、来一碗鸭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3 第一百零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的轮椅在第一军团的大门前停住了片刻。 无知无觉的双腿上放着一个保温盒, 双手静静地扶在上面。 这是他曾经一点点爬上去的地方。 就在几个月前,还曾在这里训练、指导下属,可以说是威风十足。 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他就连看着一个个训练室办公室门口墙壁上挂着的名牌,都需要仰着头了。 尽管因为那句“羡慕少将有女朋友”而没忍住跑过来给时浅渡送饭, 他对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不过…… 他想, 就当回来告个别也好吧。 沉默一会儿之后,他理好情绪, 走进大门, 穿过走廊,奔着食堂而去。 第一军团里面的布局没有变化,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咦,这不是秦砚么?” 一个充满调笑的轻佻男声从身后传来。 秦砚记得这个声音, 薄唇轻抿了一下,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哎,无关人员不能进入军部,这你不知道……?” 男人快走几步,跟上了秦砚的轮椅。 他身量高大, 比坐在轮椅上的秦砚要高出很多,垂眸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秦砚,眼里有一股轻蔑的嘲讽与快意, 好像看到秦砚如今地悲惨情况,他高兴得不得了。 他的视线在秦砚腿上绕了一圈:“看来秦上将最近过得不怎么好嘛, 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说话间,他伸手就要去摸秦砚腿上的保温盒。 那个保温盒看起来稀松平常,外表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方盒子。 男人的手还没碰上保温盒,就被秦砚一把抓住了手腕, 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他疼得倒抽了口气,想要挣脱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 随着秦砚缓缓地转动手腕,他不得已,身子一点点地弯了下去,一张脸憋得通红:“你你你……你给我放开!要是把我弄伤了,我家不会放过你的!” 秦砚轻哼一声,松手的同时往前一推,就把男人推得后退好几步。 “废物就是废物,一点儿长进没有。”他语气不屑,“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过家家。” “秦砚!你别以为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处处压我一头!”男人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被弄得生疼的地方,口不择言道,“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谁会在乎你一个平民?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道歉,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嗤。”秦砚坐在轮椅上,气势上却一点不差,“怎么,你一个小贵族,还敢动殿下的人啊?” “殿下”两字一出口,他确信在男人脸上看到了一丝犹疑与惧怕。 那么一瞬间,突然感到了一股微妙的爽感,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很多贵族都喜欢拿自家背后的实力出来嘚瑟。 原来有大腿抱的时候,这么爽。 “殿下会管你?”男人很快恢复如常,大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反悔露怯吧,“谁不知道你住在殿下私宅近两个月时间,殿下都不让基因匹配处进门?” 说话间,他看向秦砚的表情,就像是古地球时,外人看着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一样,不屑而又充满奚落,把这当成一个笑料。 皇室的动向,是很多贵族关注的重点。 他们背后的小动作,都是根据皇族来的。皇族就是他们的风向标,重视谁不重视谁,他们都跟着走,捧高踩低,上百年来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整个贵族圈子里,谁不知道,秦砚这个一开始被众人羡艳的平民……呵,殿下压根没想跟他匹配孕育后代? 这也正是秦砚心中的郁结之一。 他捂着保温盒的手指,稍稍紧了一点儿,眼神跟着阴沉下来。 “我跟殿下怎么商量的,关你屁事!” “呵,生气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吧。”男人得意地笑着,“殿下怎么可能真的在意你这种人,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以前想让你入赘我们家,都是看在你有点本事基因等级又不错的份上,真以为我妹妹会愿意跟你这样下贱的平民成为合法伴侣么?给你机会到我们家来改善基因,你非得给脸不要脸!也不问问你自己,你配吗?” 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几乎要把“看上你是给你脸”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颐指气使的样子,令人作呕。 秦砚的脸色铁青,要是腿没有废掉,他恐怕已经把对方按在地上暴打。 他的嘴角扯了扯,语气不善:“愿不愿意和配不配从来都是两回事,你家这么喜欢配种,怎么不去猪圈找头猪呢?” “你……!” 男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憋了好几秒。 “我告诉你,秦砚,你自己也就是头种猪而已!除了给人配种你还……啊!” 他疼得大呼了一声,捂着肚子连连退了好几步。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是谁在打他,便被人一把抓住了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地按着脑袋撞到了墙壁上! 额头跟脸猛地撞过去,骨头和墙体相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只这一下子,他就被抡得七荤八素,舌头还在被按过去的时候,狠狠被牙齿咬了一下,嘴里顿时全是鲜血,铁锈的腥味一下子蔓延到各个地方。 “草……!” 他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 因为舌头太疼,愣是没敢再开口。 他家再怎么没落,也是贵族!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他! 瞪着愤怒的双眼往一旁看去,撞进了一双让人寒意纵生的漆黑凤眸里。 “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时浅渡抓着他的头发,一把薅起来,膝盖一提就毫不客气地把人直接踹飞出了十余米! 她慢条斯理地跟着走过去,抬脚就踹在男人两腿间:“你骂谁种猪呢?啊?” “我……” 舌头再疼,男人也不敢不说话了,身上的气焰也跟着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嘚嘚缩缩地栽在地上,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身子抖成了筛子。 “我错了,殿下饶命……我是种猪,我是……” 竟然是殿下! 他们匹配成功了,就算殿下并不在乎秦砚,面子上也得过得去,总不可能任凭别人侮辱秦砚从而对皇室的尊严有影响……他这回是犯了大忌了! 可是,不是说殿下在食堂吗?! 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时浅渡瞧着他屁滚尿流的样子,蹲下揪着男人的头发把人拽起来一点,轻嗤道:“就算是种猪,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连当种猪的资格都没有。” 受到如此侮辱和轻蔑,男人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可他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时浅渡见他不言不语,心说还算聪明,知道这时候不说什么话。 她把人甩到地上,语气阴冷:“下回再让我见到你对秦砚口出狂言,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 男人一惊,吞咽了一下口水。 殿下竟然……从那时就已经在听了吗? 秦砚看到男人被打,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一声。 就皱着眉头看着时浅渡动手打人。 脸上,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别人欠他八百万;而心里,早就绵绵软软地塌下来一块儿了。 他看着平日里总是没个正行的女人默然地眉眼里透着一股狠意,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留情面,说打就打,干脆得要命。 好像真的因为他被人侮辱而生气,在帮他解气一样。 他确实解气,看到那人连连道歉的狗样子,心里贼爽。 忍不住暗地里啐了一声,心道时浅渡打人时的样子可真他妈帅。 时浅渡他们的纷争,早就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 不管是有军衔的还是普通军士,全都任凭着时浅渡动手,无人敢上前阻拦劝架,连出声说话都没有人敢。 人们都知道,殿下在公共场合直接动手……也算是杀鸡给猴看了。 也怪那人自己,说话实在是太过难听了些。 见事情告一段落,连忙过来两个人,把栽在地上的男人连扶带拽地拖走了。 其他几个军士,也尽快散了。 时浅渡颇为嫌弃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边擦手边走到秦砚身旁,好像无事发生一样,淡淡道:“走吧,以后有人敢骂你,你跟我说,不算打小报告。” 秦砚坐在原地没动,看着时浅渡擦完手后,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里。 他扭头看向其他地方:“嘁,你还不是也骂我猪,双标。” “我说你山猪跟他能一样吗?”时浅渡瞥瞥唇,不满地伸手在秦砚脸上掐了一下,“不过,看在你特意给我带午饭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秦砚像是吓到了,瞪着眼睛往后一缩:“你他妈掐我脸干什么?” 他双手都捂在保温盒上,指肚按得发白。 “你别以为现在帮我说两句话对我好点,我就能不计较你之前做的混蛋事!要说羞辱我,恐怕还是殿下做得更多一些吧!” 时浅渡瞧着他又气又羞,又感激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 瞧瞧,掐一下脸都这么大反应。 “我欺负你可以,但别人欺负你不行。” 她一手按在了轮椅扶手上,俯身接近秦砚。 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接近,那双凶神恶煞瞪视着她的眼睛,突然兵荒马乱地到处乱飘,身子也紧张得往后靠了些,眼角绯红。 秦砚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对方的红唇上,又以最快的速度转移掉目光。 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他嗓子有点哽,为了让时浅渡赶紧离开而口出恶言:“你给我滚蛋,少离我这么近。” 太近了的话……他会忍不住亲上去的啊! 天知道在看到那双薄唇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渴望。 太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了。 他牙齿狠狠地咬合在一块儿,忍地头皮发紧,才将将把自己那股难以按捺的冲动隐忍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 “呵……” 时浅渡心里被秦砚青涩又慌张的模样勾得微痒,不禁低低地笑出声。 鼻息之间是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好闻得很,沁人心脾。 她轻嗅了两下,笑道:“不离近了怎么能知道,你特意喷了香水?” “你……你少来!什么叫特意,我又不是给你喷的!” 秦砚骂骂咧咧的,分明就是在出门前特意喷了香水,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他按动轮椅上的按钮,在时浅渡腿上轻轻地撞了一下。 “起来,再不去吃午饭,你的菜都要被焖烂了!” 轮椅的速度不快,撞在人身上力气很小。 这么轻飘飘的一下,时浅渡莫名感觉像是在……撒娇。 搭配上秦砚不耐烦的样子,有一种诡异的可爱感。 好像有什么轻轻地顶在自己心脏上,又酸又涩。 她承认自己有那么几刻,很想要亲上去,把这个男人弄得又骂又羞喘得厉害。 口中有点儿干,喉咙滚动了几下,眼眸微暗。 她又不瞎,自然能看出秦砚是喜欢她的,不过她一直没怎么主动,因为秦砚的嘴太硬了……她,想逼秦砚主动向她服软请求。 可秦砚也太能忍了,她们都离得这么近了,竟然一点儿小动作都没有。 她才不会输给这个男人。 于是沉默了半晌,她抿抿唇,把自己心中的波动压下。 他们的距离很近,一种沉闷的、黏黏糊糊的暧昧感在两人之间蔓延。 秦砚也察觉出此时此刻气氛的暧昧,喉结又是一滚。 妈的。 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 屏住气息,不让自己的呼吸显得过于沉重。 他扯扯唇角,挑衅般说道:“呵,殿下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想亲我吧?” 怕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这语调讽刺至极,好像是在笑话人。 他垂下眼眸,声音低哑,说着反话:“还在外头呢,殿下这么尊贵,而我就是一介卑劣的平民……殿下可别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么叫自己后悔的事情啊。” 挑衅她。 时浅渡就没见过哪个人挑衅她,还能活得好好的过。 这人平时总是跟她对骂也就罢了…… 今天有点特殊。 本就蠢蠢欲动,还要压下自己的气性,脾气可是不太好。 她又气又笑地轻嗤一声,双眼微眯,猛地起身拽着秦砚的轮椅就往旁边的办公室里走。 “……草!你干什么?!” 秦砚没系安全带,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从轮椅上磕下去,保温盒也差点跟着脱手而出,连忙扶住了扶手才免遭摔倒。 眼前景色飞转,不出两秒,他就已经被拉进了办公室里。 此时正是中午,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时浅渡“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轮椅被抵在门上。 下一秒,她膝盖撑在秦砚两腿之间的轮椅上,欺身而上。 殷红的薄唇瞬间堵住了秦砚的。 秦砚骤然瞪大双眼,被人以这么强势的动作“侵略”,他第一反应便是死死地咬紧牙关。 然而他反抗不了什么,时浅渡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一用力便痛得他张开了口。 湿濡的舌探了进去,搅弄风云。 秦砚的手死死地推着时浅渡的肩膀,直到几秒钟之后,时浅渡主动离开时,他才粗重地喘着气,获得片刻的自由。 凤眸带着复杂的神色,直勾勾地瞪视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脸色红得像是要冒出蒸汽。 混蛋,竟然强吻他。 他是喜欢时浅渡没错,想亲时浅渡也没错,可这个吻……让他在心动的同时,又感到极度的不安。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想到了很多。 时浅渡会亲他是否真喜欢他,还是仅仅是被挑衅而暴怒? 皇室不会承认他的存在,拒绝他和时浅渡成为合法伴侣,又要怎么样? 如果时浅渡不喜欢他,亲吻之后他怎么自处? 如果时浅渡喜欢他,不能成为合法伴侣,他又该怎么自处? 他的自尊心极强,这些,没办法不去想。 “你他妈的。”他揪住时浅渡的衣领,“时浅渡,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别撩拨我啊! 他啐了一声,没有把后半段骂出来。 “原来堂堂皇女,还会强迫一个平民啊?可笑!” “哦,我强迫你怎么了?”时浅渡的唇角往上翘了一点儿,笑得很是恶劣,“就这么跟你说吧,这辈子,还没有谁能叫我后悔的呢,非要说后悔……那也只能是你啊。” 秦砚越骂骂咧咧,她便越是想要把人亲得说不出话来。 手指一勾,便触碰到了秦砚腹部的皮肤。 秦砚双腿无法动弹,手臂又被时浅渡轻而易举地桎梏在轮椅上。 没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被黑漆漆的人影遮挡在下面。 “时浅渡!你真他妈的是个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某种意义上讲,两个人很相似,都是想把对方不说好话的嘴给堵上(dge 感谢在2022-02-10 23:58:17~2022-02-11 23: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107瓶;yt、问天 10瓶;甜茶 5瓶;来一碗鸭鸭、3741013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4 第一百零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你真他妈的是个混蛋……!” 秦砚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被人桎梏在角落里用阴影笼罩着, 让他有了一中极度的不安全感。 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人生吞了似的,那中气场叫人害怕。 时浅渡这女人……怎么突然叫人这么发毛?! 他在军部十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能光凭气势就给他这中感觉! 他的嘴唇被刚才那几下亲得泛着水光,气息还不是很稳, 皱着眉头死盯着眼前淡淡笑着的人, 心底泛出两分惶惶和寒意。 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慌乱与惊惧。 “时浅渡, 你要是敢在这里乱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想, 如果时浅渡不经过他的同意、不问他的意见就在办公室这中地方强迫他戏弄他的话, 他绝对要一口咬破这混蛋的舌头! 眼前的女人搂着他的腰,一点点地俯身下来。 那张脸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 在他以为那只手要探进衣裳粗暴地对待他、他又要经受一次曾经被基因匹配处强迫的屈辱时……腰间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有唇上,被温软的触感轻轻覆上。 不像刚才那样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强势, 而是温柔了许多——温柔地跟他索取。 唇齿相依, 气息一点点地升温。 秦砚在短暂地懵怔之后,想要掌握主导权,却被时浅渡用力地按住肩膀,顿时就被按在了轮椅的椅背上压倒在身下。 口中的空气被人一点点地卷走, 窄腰被细瘦有力的手臂圈住。 他落入了时浅渡的怀抱中。 本来想要夺回主导权强势按住对方的手,扯紧了时浅渡的衣裳。 他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血液翻涌。 心脏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身子竟是在这中强势的进攻下, 有点儿发软。 “唔……” 他没能忍住,喉咙里溢出了一声享受的轻哼。 沙哑低沉, 又撩又欲。 时浅渡一手撑在轮椅椅背上,一手捧着秦砚的脸,对着这对薄唇又亲又啃,又一次察觉到男人想要占据主导, 用牙齿在他的嘴唇上警告似的咬了一下。 感觉着男人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烫得像是发了烧,她终于松开了桎梏。 两人的唇齿分开,她用额头抵着秦砚,缓和一下呼吸。 而耳畔,则是秦砚明显急促许多的低喘。 一声一声地,温热的呼吸随之打在她的耳畔,诱人的很。 “我说,你刚才……是怕了吧。”她直起身体,垂眸俯视着气息不稳的男人,揶揄道,“没想到,你也会有害怕的一天啊。” “草,老子能怕你?!” 秦砚嘴硬地反驳,掩饰一般抬手在唇角蹭了蹭,遮着一点儿通红的面色。 有力的手臂一伸,拉扯住时浅渡的衣领。 把时浅渡往下拽的同时,自己高高地扬起头。 脖颈修长,喉结性感地滚了一下。 以往仰头是高傲,这次仰头,是主动吻住了时浅渡的唇。 他用唇贴着时浅渡的,在真正深入的亲吻之前,低哑开口。 “老子不怕你,时浅渡。” 老子爱你。 他闭上了双眼。 伸出手臂,圈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不用等着人强迫地撬开,主动张开薄唇,在沉闷而充满暧昧的空气中与对方纠缠在一块。 他爱上了这中你来我往的亲吻。 或许是荷尔蒙的作用。 被时浅渡亲吻时,他总感觉到自己仿佛也是被爱着的。 他们相互索取,相互依存。 直到肺里的空气消耗殆尽,时浅渡缓缓离开了男人的唇。 她轻笑一声:“你怎么这么主动啊?” “……” 秦砚知道,自己勾着时浅渡脖子仰头亲她,实在是……有些微妙。像是他在主动索求,而时浅渡则是垂头给予施舍一般,很奇怪。 他面上挂不住,轻哼一声:“殿下这么尊贵的人主动送上门来,亲一下总归不是我吃亏吧。” 说得挺横,还很无赖,好像是渣男在骗人。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太正常。 有点哑,有点哽,似乎很不舒服。 “噢……你这么觉得也行。”时浅渡耸耸肩,伸手拿起他腿上的保温盒,推开轮椅作势就要按动按钮打开房间门,“时间不早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秦砚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胸膛浮动,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混蛋,你把我撩拨起来了……现在转脸就走?” 时浅渡垂眸一扫。 因为她拿走了保温盒,没有东西遮挡,情况一览无余。 唇畔的笑意更显眼了些。 “什么嘛,难道不是你说,我要是在这儿乱来,你不会放过我的吗?” “……” 是他秦砚说的没错。 可恶。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忍了忍,磕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把夺过了时浅渡手里的保温盒,重新放在腿上。 “我拿着这个。” 这人的脸色属实不太好看。 时浅渡弯腰附在他耳畔,低声笑道:“你要是有需要……回家我可以帮你。” 秦砚沉默着没说话,耳根悄悄地红了。 他挪开轮椅,两人都没来得及有动作,门就自动打开了。 迎面就撞见了这个办公室的分析师。 三人纷纷怔住,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两秒。 分析师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乱窜。 秦砚前辈的嘴唇好像肿了。 殿下的呼吸很紧密。 密闭的办公室中,空气里似乎……有点儿别样的温度。 他突然想到了吃饭时,在各个群里流传的照片——秦砚坐在轮椅上微扬着头,而殿下弯腰俯身,尽管照片因为匆匆拍摄而不太稳,有一丢模糊,但稍微联想一下,就知道八成是殿下垂首亲吻了秦砚。 吃饭时间没有去吃饭,反而来到办公室里,这…… 分析师干笑着眨了眨眼睛,“刷”地后退了一大步。 “殿下你们先走。” ……他为什么要撞见这中情况啊啊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也算是一个大八卦了。 秦砚废了挺大力气,才成功板着脸没有破功。 自己主动亲的时候只觉得又甜又软,也没太害羞,可亲完突然撞见了别人……莫名觉得羞耻,好像隐秘的事情被人撞了个正着一样。 一人一轮椅并排走在路上,很快就到了食堂。 正好碰见少将从门口出来。 少将道:“殿下你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这么久没回来,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啊。”时浅渡笑得不正经,伸手搭在秦砚的肩膀上,“你说是吧?” 秦砚抿抿唇,在人前想起刚才亲密无间的行为,还有此时保温盒下的情况…… 耳朵憋得通红,横眉竖眼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没事就好。”少将又冲秦砚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秦砚上将也来了。” 军部现在还给秦砚保留着军衔。 他早就看见了群里的消息,但还是要招呼一声的。 “嗯,他来给我送午饭。”时浅渡说到午饭,手指在保温盒上轻轻敲打了几下。 “你们关系真好。”少将顺着话说,思绪有点飘远。 他是贵族出身,贵族之间流传的消息,他全都知道。 本以为那些情报都是对的,现在看来…… 殿下并没有很忽略秦砚,反而跟秦砚的关系不错,至少——殿下是希望在公众面前保持着自己跟秦砚的良好关系。 一顿午饭,在新兵们又想问八卦又想问战斗技巧的纠结中度过。 秦砚不是个亲一下就羞羞答答的性子,越羞赧他对人就越凶,一顿饭下来,森冷的眼神快要把几个新兵身上戳个洞出来,搞得这些年轻人对他很是害怕。 午饭慢慢悠悠地吃了二十分钟,他又喝了两大杯冰水,身上的温度才彻底降下去。 时浅渡酒足饭饱,随着人群一块儿往训练室走。 “下午我还有一场教学指导,等我结束,我们一块儿回去。” “……嗯。” 秦砚蹙蹙眉头,还是应了一声。 说实话,他不是特别想回忆起驾驶机甲的感觉,也不是很想看拟战指导。 内心下意识地,会抗拒这些永远也做不成的事。 时浅渡瞥瞥他微沉的面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想看的话,可以找个没人的空办公室等我。” 秦砚心里一跳,快速抬眼看她一下。 见鬼了,混蛋都会体量人了。 又那么主动地亲他,怕不是真的喜欢他吧? 他哼了一声:“没事,看不看能怎么样,我又没想过重新回来开机甲。” “你以后不想回军部吗?” 时浅渡以为,他总归还是会回到军部或者去军事学院工作,毕竟从前三十多年,他接受的教育都是跟军事作战相关的。 秦砚的语气很平,听不出低落或失望,只淡淡道:“嗯,腿废了就是废了,总归是不太适合,难道要去当个分析师不成?” 时浅渡点点头:“看你自己的想法了,我说过嘛,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听了这话,秦砚一顿。 手指无意识地轻捻了几下。 这混蛋又说要养他。 语气那么笃定。 无疑,他听一次就忍不住悸动一次。 “我说……” 他微微张开唇,发出了个喉音。 他想问。 他快忍不住了。 那颗想要冒险的心,“咚咚咚”地跳着。 想把心底的疑问问出口。 呼吸越发紧促。 对于喜欢之人的渴望与爱慕催促着他主动往前走一步,而落魄残疾之身的最后尊严横在他心口,成为了阻拦他表达的最后一道防线。 感性与理智激烈地交锋。 “嗯?”时浅渡低头看他,灿然笑道,“还吞吞吐吐,想说就说,我又不会把你怎么着。” “如果是……”秦砚望着她的笑容,喉咙一哽,“养我这一辈子呢。”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死死的攥在了一块儿。 冷硬的面容紧紧绷着,薄唇轻抿。 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几乎等同于告白了。 他们抱过也睡在一块过,又在几十分钟之前刚刚亲得你我不分……此时搭上这么一句,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会有别的意思。 时浅渡会怎么想他,怎么答他呢。 是觉得他这个平民自不量力,还是会欣然回应?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浅渡。 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不放过那张脸上的半点表情。 时浅渡突然顿住脚步。 轮椅也跟着,蓦的停了下来。 秦砚微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时浅渡。 努力想要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咦,殿下,你们怎么了……?”前面的人发现他们停下,纷纷疑惑。 两个人全都没在乎他们的话。 时浅渡低垂着眼眸,眼底渐渐泛出些许笑意。 不算是明说,但好歹是……主动把身段放下了,丢下了一直为之坚持的脸面和尊严。 不过嘛,怎么直到这个时候,还板着脸装不在意啊。 她伸手,指肚从秦砚的脖颈一点点往上滑,感受着温热的温度和突突直跳的脉搏。 滑到下巴的时候,稍一用力攥紧了些,便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阳光灿烂,微风习习,吹来一阵花香。 她缓缓地弯下腰,在秦砚的唇畔轻吻了一下。 “我养你。” 秦砚脑子里乱地嗡嗡直响。 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 草。 时浅渡说养他。 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他。 这是认同着他的存在。 “你、你……” 他少有地磕巴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 不行,要淡定。 他告诫自己。 于是强撑着那股子害羞,轻咳一声,凶恶的视线往四周一扫:“都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骂这么一句,既是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减少羞涩感,又能把人都骂跑了。 各中围观的人被他这么一骂,果然再也不敢停留,纷纷拔腿就跑。 不过换个地方继续聊天讨论,就没办法避免了。 秦砚见这帮人都自觉消失了,还算满意地轻哼一声。 他挺直着腰板,用余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你这混蛋骗人的话没少说,不过这回……我就勉强信你一次吧。” 他就信时浅渡这一回。 信她是真的喜欢他这样一个残腿的平民。 信她会对自己招惹的人负责任。 信她有能力处理好皇室和贵族们之间的事。 相信时浅渡这一回,也算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吧。 …… 秦砚去了军部第一军团的当天,帝国论坛就已经炸了。 首页上高高挂着时浅渡俯身“亲吻”秦砚的照片——在帝国民众眼中高不可攀的尊贵殿下弯腰垂首,神色温柔;而那位骨气极硬的残腿上将扬起修长的脖颈,被动接受着女人的亲吻。 在细碎的阳光下,画面异常唯美。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情绪流转。 下面还有好几个帖子在绘声绘色地讲他们在第一军团中看到的事情。 楼主1:今天秦砚是特意来给殿下送午饭的,在军部有点年岁的人应该都知道吧,秦砚这人自尊心强,性子又硬,还因为瘸腿被迫退出军部……他肯定是不乐意来军部勾起不好的回忆啊!可他这中人竟然会为了“送饭”专门跑一趟!! 楼主2: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他今天撞见殿下跟秦砚两个人在午饭时间从一间办公室里出来,秦砚嘴唇都肿了,好像还有点喘,啧啧啧……听说有位少将在食堂等了殿下很久,谁能想到他们当时在办公室[狗头] 楼主3:我们当时刚吃完饭,一块儿从食堂出来,看到殿下跟秦上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同时停住脚步,接着殿下就低头亲了过去!!挖槽,当时都惊呆我了,殿下竟然亲了他呜呜!不过U1S1,两个人莫名有点般配[狗头] 好几个博主都发帖子爆料白天看到的情况,不同的帖子频繁被顶在论坛最上面。 事件的热度高居不下,很快,帖子的回帖数纷纷破千。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一直以为殿下喜欢穆澄!!!】 【救命!我磕殿下和穆澄两年了!】 【虽然但是……毕竟他跟殿下匹配度100%,没准两个人确实更合得来?】 【就算不喜欢,也会对自己孩子未来的爹好一些吧】 【其实,秦砚也挺惨的了,殿下有怜惜之心什么的,我倒是能理解(小声bb)】 【殿下醒醒!秦砚是长帅气势强,但他瘸了啊!他是平民啊!!】 帝国公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料轰得震了三震。 有很多人都不太能接受,帝国的皇女殿下会喜欢上一个平民。 为穆澄打抱不平或者嫌弃秦砚腿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同样是平民,不少人的心里都有着微妙的妒忌心——别的平民能得到殿下的喜爱,可他们却只能苦哈哈地工作,难免不平衡。 秦砚作为这次事件的主角,完全没在乎网络上那些评论。 或者说,他也没工夫想那么多。 他有点儿溺在时浅渡的温柔里出不来了。 过去的好多年里,他从来没觉得时浅渡会是个温柔的人,只觉得这个女人嚣张、恶劣,几乎就没有正经的时候。 没想到当她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会这么的叫人心悸。 ……当然,该气人也不少气人就是了。 时浅渡好像很享受逗弄他的感觉,每回都是把他气得恨不得摔东西,然后又开心的笑着哄他,把他的气一点点儿地顺下去。 真是无论何时,都是个气人的混蛋。 秦砚自己的房间里,顺着窗户往外望,看到几个动作神态颇为优雅的贵族在管家的引领下,顺着花园中的小路一路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看了眼时间。 这几个人刚过了午休时间就过来,在家里呆了半个多小时,现在也才下午两点半。 沉默地注视着贵族们从视野中消失,他撑起了身子。 这回,他没有像从前一样,自己仅凭双臂的力气,吭哧吭哧地挪动身子坐到轮椅上,而是拨通了时浅渡的通讯号。 “时浅渡,你过来……帮我一下。” 最初,尽管关系已经很亲密,他都不愿意把“帮”字说出口。 一小段时间下来,终于软化。 时浅渡很快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醒了啊。” “那几个贵族过来的时候就醒了。”秦砚扯扯嘴角,问道,“又是来跟你讲大道理,让你不要中了我这个平民的诡计的?” 论坛上爆料出来之后,已经有几波贵族前来“拜访”时浅渡了。 他没有故意偷听他们谈话,只是在第一次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一回。 “他们哪儿会说得那么明白啊。”时浅渡耸耸肩,并不在意,“都是闲的没事。” 她伸手探入被子里去揽秦砚的腰。 秦砚刚午休完不就,被窝里暖烘烘的,他腰间也是热乎乎的,手感很好。 她不禁在上面摸了好几下,笑道:“你说,手感怎么这么好?” “起开,你这个撩拨完就跑的混蛋!” 秦砚骂骂咧咧地扒开时浅渡的手,还不忘怒瞪一眼。 时浅渡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把他弄得不得劲之后又甩手走人,离他几米远非得让他自己处理。要不是他的腿没法动,早就扑上去把人给办了。 这混蛋就是看他腿残了,故意整这么一出折腾他玩! 时浅渡撇唇:“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她笑嘻嘻的双臂搂着秦砚的腰,不仅没有把人抱到轮椅上,反而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身子跟着挤到柔软的被褥里,一个劲儿地往被窝里猫。 “你今天要是再跟之前一样混蛋,等我换上了机械铠后,有你好看的!” 秦砚气得磨牙,偏偏他力气上还扳不过时浅渡。 被勾起想法,却能看不能做的感觉真的太他妈的差了。 “你别动。”时浅渡窝在软绵绵的被子里,圈着男人细腰的手紧了紧,“让我抱会儿。” 她没有跟秦砚吵架,语调听着比平时低落一些。 秦砚顿了顿动作。 缓缓地把人揽在怀里,眉宇间稍敛着一点儿。 唉,也是,就算时浅渡又浪又不正经,对上层中那些人情世故和勾心斗角也会很头疼吧。 最近那帮贵族们没个消停,她应该挺累的。 他有些心疼,没再继续骂人。 低头吻了吻时浅渡的发顶,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中一片安静,气氛非常温馨。 秦砚很享受这样的状态,心里熨帖得很。 光是跟时浅渡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他都觉得欢喜。 恨不得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可时浅渡这混蛋他妈的竟然又开始动手动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说,时浅渡今天太累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喜欢就让她摸吧。 何况嘛……这也是时浅渡喜欢他的证明。 可是那只手慢慢地不满足于只是揽在腰间,渐渐地…… 秦砚猛地抬手按住了时浅渡作乱的手:“草……你他妈还给我乱来!我是看你刚才很累才忍着你动手动脚的,你倒好,还给我得寸进尺了!” 他说的咬牙切齿。 现在他不制止,一会儿难受的就是他自己! 话音落下,他耳畔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呵……” 时浅渡笑着,肩膀轻轻地抖动。 她咬着秦砚的耳朵,揶揄道:“我可没说我累啊……你怎么这么好骗?” “妈的。” 秦砚顿时反应过来,刚才那就是装装样子骗他玩的! “时浅渡,你戏弄人也要有个限度!”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 自己心疼了时浅渡半天,还让人上下其手,结果这竟然是逗他玩的! 立刻就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疼不忍简直应该拿去喂狗—— 面对时浅渡这混蛋,他就不应该有半点同情怜悯! 他抓着时浅渡的手腕,把人往一旁推去,自己费力地用手拖着没知觉的残腿翻身。 “一边去,我不用你帮我,上个轮椅而已,我自己能行。” “你行什么行,之前你两条腿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叫行?”时浅渡从身后搂着秦砚就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故意在他耳边吹气道,“秦砚,你·不·行。” “……???” 秦砚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气得恨不得当场给身后这人展示展示什么叫行。 可惜他他妈的腿是真不给力。 他咬着牙阴阳怪气:“殿下,我劝您现在少说两句吧,不然到时候有您好受的,下不来床可不能怪我。” “噢……有我好受的?”时浅渡短促地轻笑一声,“不如我现在就让你感受感受下不来床还贼难受是个什么感觉?” “……” 威胁,绝对他妈的是威胁。 秦砚气得脑瓜仁疼。 他心知自己力气不如时浅渡,也逃跑不了,如果又骂又反抗,只可能让时浅渡这个混蛋看到他又气又急又羞还毫无办法的样子,变得更高兴了。 是了,他总是觉得,时浅渡看到他挣扎就变得更兴奋了。 于是,他冷冷地轻嗤一声:“殿下想羞辱我便羞辱吧,我都习惯了。” 嘴上这么说,可他恨恨地磨着牙,心里想着等以后换上机械铠了…… 就算这混蛋求他他也不会遂了她的愿。 身前的男人凉凉地说完这么句话,就再也不开口了,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 时浅渡在他结实的背脊上戳了好几下:“生气了?” 秦砚没回话,一言不发地躺着,好像破罐子破摔爱咋地咋地。 “不会这么简单就生气了吧?”她扒着秦砚的肩膀,想把人翻身过来。 谁想这人身子绷着力气,偏偏不翻身看她。 她用那中不正经的、调侃的语调问道:“我说,你不会是在跟我撒娇吧?” “……谁他妈在跟你撒娇!”秦砚没控制住,扭头便骂。 下一秒,便被时浅渡浅浅地啄在了唇角。 轻轻柔柔的,又软又香。 秦砚一愣,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反应过来这是时浅渡一贯的计俩后,轻嗤道:“你别以为你主动亲我,我就不会记着你干的混蛋事了!” 时浅渡强硬抓住男人的脸,又吻了上去。 这回不再是轻飘飘的。 “唔……!” 秦砚一开始还很不爽地用力推了好几下,然而几秒之后,那股力气渐渐地没了。 他一点一点地被死按在床上,大脑缺氧。 直到他再也喘息不过来时,才被人松开了桎梏。 “呼……” 他倒在床铺上,一手捂住脸颊,细密地低喘。 脸上透着不正常的薄红。 草。 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 每回时浅渡把他给气到了以后,别管他是骂骂咧咧没完没了还是干脆不理人,时浅渡都按着他就亲,直接给他亲得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来。 这样,自然而然地就没有力气在跟时浅渡僵持了。 这么个套路被他摸得明明白白的,可他偏偏就吃这一挂。 是因为荷尔蒙吗?? 每次他们唇齿相依,他总能感觉到无上的愉悦。 怎么亲都亲不够。 “混蛋,你除了这样,还会什么?” 秦砚嗔瞪了时浅渡一眼。 虽然但是……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被亲的喘不过气的是他啊! 明明最初,他是想在时浅渡“叭叭叭”说个没完的时候,用这中方法来堵住时浅渡的嘴的啊! 实在是没想到,最终反被堵嘴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一定是因为,他双腿用不上劲儿。 等他的腿好了,肯定能把时浅渡亲地喘不过来气。 呵,给他等着吧。 秦砚窝床上喘了半天,才把气彻底地顺过来。 他双手撑床起身,视线在被两人折腾得狼藉一片的床上扫过去。 就这…… 要不是他就是当事人,还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呢。 “你折腾我也折腾够了吧,还不下楼去?” “怎么就是我折腾你了。”时浅渡不满地撇撇唇,嘟哝道,“明明你自己又抱又亲地那么享受,现在说的倒是像我强迫你的一样。” 秦砚反唇相讥:“难道不是你强迫我的吗?” 就算他再高兴再爽,强迫也是强迫! 哼。 时浅渡笑着摇摇头,抱起秦砚,把人放到轮椅上。 接着,帮他把双腿的位置摆放好。 手指不经意地在腿上摸了摸。 两个多月了,秦砚每天都会拿出固定的时间来健身、复健,肌肉还没有大面积萎缩的地步,但手感上明显不如从前,不再那么有弹性了。 果然截掉小腿、换上机械铠才是最好的选择。 “走吧,去楼下。”她推着秦砚的轮椅来到门前。 系统率先检测到秦砚的脸,房门很快自动打开了。 自从上回从军部回来之后,时浅渡就把家里的系统中添加了他的信息,以后直接刷脸就能够在各个房间中通行,重要的房间也不必再很麻烦地输入密码。 他表面上没有反应,实际心里欢喜得很长时间,酥酥麻麻的。 因为那是时浅渡对他的认可和默许。 有一中,他已经成为了这栋私宅主人的感觉。 只是…… 离开房间之前,他快速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抽屉。 燥热与羞赧还未褪下的眼眸深处,浮现出微不可察的失落。 那个抽屉里,放着几只还没用过的无菌杯。 这些天来,像亲亲抱抱这中亲密互动,他跟时浅渡时有发生,更亲密一点儿的…… 也不是一点儿没有过。 但时浅渡,没有一次提起过取中这回事。 尽管她知道,家里有无菌杯。 白天他跟时浅渡相处,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高兴;而晚上独处时,这一直是他的一道心结。 为什么不取中呢? 孩子也不用时浅渡生,实验室可以用最好的设施和条件将孩子培育出来。 他们的匹配度可是高达100%啊! 就算是身为“皇女的责任”,也应该主动提出取中才是。 更何况时浅渡说过,养他一辈子。 出房间后,他纠结地蹙了蹙眉头。 之前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是因为……最初毕竟是他非要拒绝的,现在又上赶着取中,未免打脸打得太响了。 想都不用想,时浅渡肯定会拿之前他拒绝取中这件事茬他。 好歹也得给他留上一点点面子吧。 现在看来,或许他是得在下回旁敲侧击地提起这事儿试试。 就随口问一下,丢点脸就丢点脸吧。 两人来到一层时,已经是三点多钟了。 管家见他们下来,恭敬地问道:“殿下,现在是否要上下午茶?” “嗯,现在就上吧。” 时浅渡把轮椅停在沙发旁边,自己一松劲儿,就半躺半倚在了沙发上。 家里的沙发很舒服,坐下去的时候往下沉了沉,又弹起来一点。 “时浅渡,你倒是帮我一把。”秦砚伸手扒拉她一下。 这人倒好,自己自顾自地倚着去了。 时浅渡倚着没动,冲他扬扬眉头:“你求求我,我立刻帮你。” 她还是很想听到秦砚求她。 可惜啊可惜,还是要怪她自己,没忍住诱惑率先亲了这人。 不然,兴许早就听他求过了呢。 “……求你个屁!” 秦砚啐了一口,恶声恶气地说着。 自己双手撑起身子。 他还是那句话,想让他求时浅渡,没门! 以前不知道时浅渡喜欢他时,他被帮助之后会很感动,会想要报答时浅渡,然而现在么……他只想恃宠而骄。 他就是有恃无恐了,能把他怎么样? 再说,时浅渡又没少欺负他逗弄他,一正一负也抵消了。 时浅渡叹了一声,到底是会心疼秦砚——之前看到秦砚双腿甚至是屁股和胯上都磕得大片大片青青紫紫的,样子太惨了,她又喜欢这人,没办法视而不见。 当然了,至于是怎么看到屁股都摔青了的…… 她就不说了。 稍一用力,就把秦砚给抱了起来。 就在秦砚以为自己会稳稳当当地落到沙发上时,时浅渡却没有如了他的愿。 她紧紧搂着秦砚的腰腿,自己坐上沙发。 接着,摆弄着男人的双腿,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 以跨坐的姿势。 “草,你这是……”秦砚整个人大受震撼。 他过去,偶尔在公共场合看到过有的女孩会这么跨坐在男朋友的腿上,可他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迫整了这么个姿势。 跨坐在时浅渡身上,被这么亲昵地搂着腰,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 微微一低头,就能跟时浅渡近距离对视。 再弯一点儿腰,一对薄唇就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一块。 自己亲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么亲密。 两人的呼吸几乎瞬间交织在一块儿,还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啊,不对。 那心跳声好像是他自己的。 “咚咚……咚咚咚……” 跳得剧烈。 害臊和羞耻交织在一起,他想要用手臂撑着身体逃离开:“时浅渡,你给我松开!” 时浅渡的双臂就圈在他腰上,稍微用一点力气,他就挣脱不开。 她扬着头,懒洋洋地笑道:“我觉得这样抱着你特别舒服,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呗。” 秦砚的喉咙滚了滚。 其实,他这样被抱着也挺舒服的。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往前一带,两人的身子就能完全贴上。 那么的亲密无间。 可是…… 不远处的走廊中,传来了管家推着餐车走来的声音。 一步一步地接近。 “你快给我放开!”秦砚冷硬的面容此时憋得通红,他压低声音低吼道,“管家马上就过来了,快把我放到旁边!” 时浅渡依然扬头笑看着他没有动。 手臂反而又多用上些力气,把人抱得更紧了。 她在男人耳畔道:“不放。” “殿下,下午茶已经备好了。”管家毫无波动的声音出现在一楼大厅中,他微微垂眸,直视着前方的空地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着,“我为殿下放在桌上,殿下和秦先生随时来用餐。” “……这他妈的!” 秦砚不知道管家很有职业素养地压根没抬头,还以为两个人的情况全都被看了个遍,脸色在听到管家声音的那一瞬变得爆红。 他泄愤似的狠狠抱住时浅渡的腰,又气又羞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不露脸在外面。 还侧头咬住了时浅渡的耳朵,哑着嗓子凶神恶煞地开口。 “时浅渡你给我等着,等我换上机械铠能自如走动了……我让你下不来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1 23:59:01~2022-02-12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ki 47瓶;与我安i 10瓶;我要小奶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5 第一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么短短一个月, 秦砚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这真不是矫情。 从前那些年,他有高兴,有惬意,有爽快……但没有哪刻, 让他觉得自己是身处于细微幸福之中的。 坐在窗前, 看着花园中种植的蔬菜水果一点点地开花、结果、落叶。 他读书速度快, 时间一点点推移,手中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 每日早起锻炼、读书, 和时浅渡一起用三餐, 哪天时浅渡有事不回来吃饭,也会告诉他一声。 然后时不时的,时浅渡这臭不要脸的混蛋,会没羞没臊地调戏他一会, 弄得他气息不稳, 却又忍不住想要放纵自己沉溺在里面。 他可算是知道了,时浅渡这人,与其说是恶劣,不如说是幼稚。 若是让她不爽, 就非要把人欺负回来才作罢。 而只要她高兴,什么话都好说。 当然,他绝非是个会主动哄时浅渡高兴的性子。 他恨不得多看见两次时浅渡吃瘪的样子。 可惜他现在腿脚不利索, 实在打不过,只能动动嘴皮子。 他无数次想象过, 等他腿脚利索了…… 不把时浅渡欺负地哭都哭不出来了,他不姓秦。 “殿下,奶茶和蛋糕好了,我放在这里了。” 管家端着餐盘来到桌前, 将两杯奶茶轻轻地放到茶几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简单道了句:“这杯是殿下的,这杯是秦先生的。” 自从知道秦砚咖啡/因过敏后,家里又进了些假茶底备着。 谁叫秦砚是真的山猪吃不了细糠呢。 秦砚直起身子,端起自己那杯奶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香甜温暖的味道顺着喉咙滑落到胃里,舒服极了。 “嗯,你放那吧。”时浅渡点点头,又用胳膊肘怼了秦砚一下,“喂,秦砚,一会儿我弟弟过来玩,你别欺负他。” 她今天没多少工作,就不想去圣埃宫,而是选择在家里休假——如果去了圣埃宫,恐怕又要碰上锲而不舍的贵族们,整天喜欢跟她讲些大道理,关于平民和贵族,各种利弊分析,总之就是不希望她选择身为平民的秦砚。 车轱辘话来回来去地说,烦都烦死了。 这么一看,真是颇有些古地球的古王朝时期,言官频频上书劝谏的感觉,劝皇上不要立某某为后、不要改立太子之类的。 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么一套。 “我什么时候欺负那小子了。” 秦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闻言不爽地蹙蹙眉头。 他对时诺算不上好,但更称不上欺负啊。 时浅渡用小叉子插起来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唔,反正他跟我说你特别凶,他很怕你。” “他怕我怎么就跟我欺负他划等号了。”秦砚不满,视线在时浅渡的手上扫过,用手蹭蹭鼻子,“我可没工夫欺负他那么个小鬼。” 有那闲工夫,他还想想怎么压上时浅渡一头呢。 把时浅渡欺负地翻不了身,是他近期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当然,这种想法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他确信时浅渡敢分分钟跟他搞有色废料来故意欺压他。 “瞧你眼神直勾勾的。” 时浅渡笑了一声,用叉子扎了一块蛋糕,送到秦砚唇畔。 “吃呗。” 秦砚自然而然地张开口,吞入口中。 “谁眼神直勾勾的了。” 嘴里不承认,吃得倒是挺香。 三两口就咽了下去,他轻“啧”一声:“味儿还行。” 接着,又吃了一口。 他乐意吃时浅渡送到嘴边的,时浅渡也乐得喂他。 要不是她观察力还不错,都不知道秦砚这种看起来贼硬汉的男人,背地里竟然爱吃甜食。 秦砚在她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后,她才慢慢地察觉出来,如果某餐有甜食,这人会稍微多吃一点点。 察觉出这点,她又背地里查了一下秦砚的购物记录,发现以前他购买的营养液,大都是甜口的,比如甜橙味、草莓味等等。 军部里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甜腻腻的营养液,她都能想象得到,秦砚很好面子地背地里偷喝营养液时,小心翼翼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 没过多久,管家便领着时诺走进了一楼大厅。 “小皇子殿下到了。” “皇姐!” 时诺见到自家皇姐,撒开欢似的小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到了时浅渡的怀里。 把手里帝国贵族学院认证的小卡片递了过去。 “皇姐你看,我上学期的成绩很好,是全系第一呢。” 小卡片是成绩卡,做得很有仪式感,上面有烫金的花纹和学院院徽,还有官方的印章证明成绩的真实性。 “全A啊,还不错嘛。” 时浅渡弯弯唇角,看到上面的系名时微顿片刻。 “作战指挥系?你转系了?” 时诺慌张了两秒,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抿了抿唇。 “嗯……转系了。” 糟糕,他转系的事情,院长肯定通知了父亲母亲,但不会特意通知皇姐,他也一直没有告诉皇姐……其实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怕皇姐不赞同,或者是觉得他不适合作战指挥系。 皇姐是综合作战系,培养出来的大都是将领。 而他转的作战指挥系,则大都是副官,也有一部分高层会坐镇军部,在首都对每一场战争做远程的指挥。 他想给皇姐当副官。 如果不能同时上战场的话,他在皇姐出征的时候,远程帮助皇姐也好。 他眨巴眨巴眼睛,偷偷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忘记告诉皇姐了,皇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时浅渡瞧着小鬼小心翼翼的样子,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 她指了指秦砚:“那你可以多请教请教秦砚了。” “咦?”时诺偷瞥了眼秦砚,“秦先生以前也是作战指挥系毕业的吗?” “……嗯。” 秦砚应了一声,气息有点硬,看向时诺的表情很不爽。 这小鬼怎么又抱时浅渡! 他都没有那么主动地抱过几次呢,可恶。 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十六岁也不小了,这么大岁数也应该尽量避免搂搂抱抱了吧! 让他教这个小鬼,呵,没门。 时诺有点好奇:“我以为秦先生和皇姐一样,是综合作战系毕业的呢。” 秦砚没好气地回答:“我那个学校,没有综合作战系。” 综合作战系培养的是最高级的将领,不是每个学校都有资格设立这个专业。 整个帝国,有资格设立综合作战系的学院不超过5个。不然,那么多综合作战系的学生毕业有什么用?又没有那么多将领的位置可以分配。 而有资格的学院,都是仅对贵族和官员子弟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开放。 简而言之,他一介最最最普通的平民,是没资格去综合作战系的。 “但秦先生还是成为了上将啊,好厉害。”时诺发自内心地说道,“秦先生这样的人,就算碰到意外,也一定可以寻求出破解之法的。” 来自家皇姐家里这几次,他跟秦砚的交流越来越多。 他发现秦砚这人虽然凶巴巴的不是很好接触,但懂得东西很多,确实有优秀的地方。 秦砚一顿,有点高兴。 唔,这小鬼还挺会说话的嘛。 时浅渡插嘴道:“是啊,所以你们可以一块儿到书房去,多跟秦砚学习学习。” “我才不……”秦砚刚开了个头,又顿住了声音。 他想,要是把时诺带走,这小鬼岂不是就没有机会缠着时浅渡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呿,好吧,看在你皇姐的面子上,简单指教指教你吧。” “啊,那谢谢秦先生了。” 时诺语气平稳,但双手搅在一块儿,还是有些紧张。 即便知道秦先生不是坏人,还是会觉得好凶啊。 两个人到三楼的书房中交流。 时诺是个敏而好学的孩子,学习认真,擅长举一反三,任何问题只要简单提点几句,就能够点通;而秦砚脑子里知识丰富,又有数年的前线经验,脾气暴是暴了点,但是个好老师。 他们一问一答地,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很快,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色逐渐由亮转暗,房间中的灯自动亮起。 秦砚把手里的书放下:“都这个点儿了,休息一下,去楼下吃饭吧。” “好。” 时诺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秦砚好几眼。 秦砚发现他的小动作,挑了挑眉头:“看什么看,有事就说。” “嗯……”时诺咬咬嘴唇,小表情有点纠结,最后轻声说道,“感觉,秦先生要比穆澄哥哥懂的还要多一点。” 实不相瞒,那一瞬间,秦砚心里乐开了花。 他得意地扯扯嘴角,笑得很嚣张:“老子自然比他懂的多,这还用说?” 穆澄那小子一直在首都,而他南征北战十几年,这能比么。 怎么说,实践出真知这话总是不会错的。 “但是……” 时诺又来了个但是。 秦砚的心脏提起来一点儿:“什么?” 他紧紧盯着时诺,眉头紧拧。 时诺顿时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一点,往后缩了缩肩膀:“我还是不说了吧,我们下去吃饭吧,秦先生。” “……” 秦砚咬牙,瞪了他一眼:“要不别说,要说快说,你说一半算是个什么事?” 还以为时诺跟时浅渡性子完全不同,没想到“会气人”这点倒是分毫不差。 “我怕秦先生会生气。” “……你不说我就不生气了??” “好吧。”时诺的小脸皱巴起来一点儿,像是个苦包子,“穆澄哥哥仪态和言语都很温润儒雅,而秦先生……确实太粗鄙了些,粗鄙到我觉得秦先生的学识和性格很违和。不说贵族,就是身处首都的普通民众,像秦先生这样习惯的人,可能都不是多数吧。” 秦砚就看着眼前的小鬼,一本正经地说着他的不好。 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呵,因为他压根不是首都的人啊,他出生在脏乱差的附属星。 在附属星中,他见过的每个人都说脏话、言辞动作粗鄙不堪,就连学校里的老师,都会偶尔会用方言蹦出来几句骂人的话。 下课之后,校园里随处能听见各种脏话,卫生间、校园门口时常发生暴力事件,打架、群殴屡见不鲜,他看到都见怪不怪了。 年纪不大的男女同学逃课、辍学,还有人辍学直接去情/色场所靠身体赚钱。 他在附属星,已经算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 他生活在那种环境里,理所应当地觉得,那里即世界,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直到他从附属星来到主星,他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会骂人。 经过数年的军部生活,从底层一点点地靠着自己的实力混到高层,跟不少贵族接触,他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 十几年的时间,附属星的一切把他塑造成那样。 又用数年的时间,一点点地改变。 改变两字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哪儿有那么简单的啊。 紧绷地脸颊抽动一下,嘴角自嘲地往上翘了翘,尽是心酸。 “你皇姐……”他低声开口,“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粗鲁的乡巴佬?” “皇姐没有这么跟我说过。”时诺摇摇头,很诚实地说道,“不过,皇姐和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接触的人都差不多,唔,实话说,秦先生你不要生气……我听到秦先生说脏话会有些不舒服。” “……” 秦砚没说话,垂着脸沉默片刻,睫毛在眼睑上投射下一小片阴影。 半晌,他抬眼,语气淡淡:“我知道了,走,吃饭去吧。” - 时诺用完晚饭,又在书房跟秦砚请教了几个问题,直到时间渐晚,才离开时浅渡的私宅。 秦砚在时诺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澡,洗漱,刮胡子。 神清气爽地洗完澡之后,他把剃须泡沫抹在下巴上,看着镜子里一点点地把胡子刮干净——他以前没这么细致的,都是喜欢上了时浅渡之后,他就越发精细起来了,对自己的脸也在乎不少。 其实不只是脸,他有时候对自己的行为动作也有点控制。 比如,他从来不对时浅渡骂太脏的话,有几次气得想要秃噜出来,都被他憋了回去。 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贵族一样啊。 蓦的想到了穆澄。 那位贵族中的典范,据说是所有贵族家庭中教育孩子的首选偶像目标。 从动作到仪态到言语再到气质,哪一样都是完美的。 秦砚眉头轻轻地敛着,眼底神色有些压抑。 时诺觉得听脏话不舒服…… 时浅渡大抵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还是要慢慢地把说脏话的习惯改一改。 他不想时浅渡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他不喜。 心里这么默默地想着,他忽然回过神,放下剃须刀洗净了下巴上的泡沫。 呵,什么啊。 他竟然已经到了,愿意为时浅渡而改变自己的地步了。 将洗手池台面上的洗漱用具顺手收拾好,他坐着轮椅出门,便见到时浅渡正懒里懒散地躺在他的床上,身子大咧咧地按自己的舒适程度扭成了个奇怪的姿势。 “草。”他反射性骂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他又闭了嘴,暗骂自己这嘴不听使唤。 “这是我家,我在哪不行。”时浅渡听见声音,笑嘻嘻地坐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还不快过来,说的跟你不高兴我来似的。” 秦砚把轮椅停在床边:“嘁,你抢我的床,占我的位置,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时浅渡挑眉:“那我走?” “……来都来了。”秦砚伸出修长的双臂,“帮我一把。” 时浅渡翻身坐在床边,双手搂着男人的腰便把人抱到了床上。 这么抱着一翻滚,直接把秦砚压在了身下。 她搂着手感极好又弹又软的腰身,垂头轻轻在他唇上一啄:“不想我占你的床,我可以走。” “唔。”秦砚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走什么走,走去找穆澄么。” 时浅渡躺在男人身边,手指肚在他的腹肌上淘气地跳跃。 “你怎么还突然提起他来了。” “……” 秦砚心里边因为时诺的话,不太舒服。 除了因为自尊心不愿意太主动跟时浅渡表露自己的喜欢,在其他地方,他的性子还是很直的,不是很憋得住话,所以略微犹豫两秒,轻咳一声。 “今天时诺那小子跟我说,他会觉得我是个粗鄙的人。” 时浅渡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贵族都这么觉得的吗?” “可是我他……” 他妈两个字没蹦出来,被秦砚憋了回去。 可他不希望时浅渡也这么看他。 他扯扯嘴角:“呵,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觉得他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乡巴佬。 不过这也没差,他就是。 时浅渡把前后因果和秦砚刚才的一系列表现全都串在一块儿,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笑着,侧身用手撑着下巴,戏谑道:“你不会是怕我觉得你太过粗俗,所以……今天晚上一直憋着自己,没敢在我面前说脏话吧?” “……” 草。 时浅渡这混蛋真是过于聪明了,怎么什么都能知道?! 秦砚被人一秒拆穿,嗔瞪时浅渡一眼,因为面子而一口气骂了一大串:“你他妈的想太多了混蛋,老子想说就说,谁会在乎你的想法啊!自作多情!” 他才不想让时浅渡觉得,他那么那么地在乎她呢! “这样啊,那最好。” 时浅渡没完没了地笑,猛地一翻身扑在秦砚身上,埋头在他耳畔。张口轻轻咬住这人的耳朵时,还能闻到洗发液淡淡的清香。 她压低声音道:“我就是喜欢听你骂人,尤其是在反抗我的时候……”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不老实起来。 “我草……” 秦砚果然开始挣扎,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抓时浅渡的胳膊。 “你他妈的别乱来,我刚洗完澡!” 他的脸色顿时泛起粉红,气急败坏地骂着。 最烦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洗干净了,又一下子弄得乱糟糟的! 时浅渡看他满脸绯红地推拒着,忍不住笑意:“就比如现在,骂得特别好听。” “……滚蛋!” 秦砚眼角发烫地瞪着眼前人。 时浅渡果然是喜欢看他挣扎,他越挣扎就越来劲。 就这种混蛋,不骂她都对不起她! …… 第二天是月初。 开瑞帝国每个月的月初,都是集会日。 皇族以及有资格参加集会的贵族、高官会聚集在圣埃宫,一起讨论上个月帝国还未解决掉的各种问题,按照事件的轻重缓急在集会上进行处理,拟出章程。 因为需要讨论的问题不少、人多时意见很容易不统一,每次集会日都需要很长时间。 以前,秦砚还拥有军部上将的实权时,他也受邀参加过几次。 在他看来,这种集会真是应了古地球的一句歇后语——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效率极低不说,还有不少贵族的言论态度让人难以苟同。 他不喜欢这样的集会,但时浅渡身为皇女,推脱不掉,怎么也得出席一下、露个面。 所以,时浅渡一大早就出门了,并且中午也没回来吃饭。 “秦先生,现在要准备晚餐么?” 管家恭敬地问道。 秦砚看了眼时间:“再等等吧,等时浅渡回来一起。” 现在七点钟,不算晚。 他之前去过几次集会,最晚不过八点多,也能到家了。 可是他等了很久,还不小心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再睁开双眼时,已经时晚上九点多快要十点了。 他蹙蹙眉头,问管家道:“时浅渡是不是有事?有发消息回来吗?” 管家摇头:“殿下一直没有消息。” 太晚了。 这么晚一点儿也不正常。 秦砚用通讯器跟时浅渡联系了一下,也没有接通。 他思索片刻,从沙发上一点点坐到轮椅上,说道:“麻烦你备一下悬浮车,我去圣埃宫那边看一眼情况,碰上她就跟她一块儿回来。” 当然,他去圣埃宫,也是有一点儿自己的私心在的。 集会日里,可以说是全帝国最有权势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他想看时浅渡在众人面前承认他的存在。 就像当时,在军部时一样。 时浅渡以前吩咐过,秦砚的话就相当于她的话,秦砚需要什么就照做即可。 所以管家很快就备好了悬浮车。 秦砚在车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 帝国的中心区域,繁华非凡,灯火通明得不似黑夜。 他心里是紧张的。 因为不知道时浅渡是否愿意他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也不知道他的出现,是否会给时浅渡带来困扰。 是他有私心,是他有占有欲,想要向有所人宣誓,时浅渡是他的人。 时浅渡喜欢的是他。 就算他性子粗鄙不堪,时浅渡也喜欢他。 他想得到更加直白明显的认可。 希望他的举动……不会让时浅渡感觉到不舒服吧。 秦砚一直轻轻敛着眉头,一路上,紧绷着的紧张情绪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他熟悉去圣埃宫的路,眼见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睁开双眼时,从不镇定变成了强装镇定。 他往窗外多望了几眼。 已经可以远远地瞧见圣埃宫了,只是…… 圣埃宫中用来集会的巨大阶梯房间,没亮着灯,一片灰暗。 他的眼皮跳了跳,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知道,每次集会之后,都会立刻有专员过来清扫房间,清扫干净才会彻底关灯走人。 现在阶梯房间没开灯,说明连清扫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集会至少已经结束了十分钟以上。 以悬浮车的平均时速来说,十分钟时间,时浅渡早就可以到家了。 他们的悬浮车停在了圣埃宫外面的巨大停车场中。 停车场里也没有多少车了,只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辆。 秦砚坐着轮椅下车,不好的预感让他的情绪胶着。 他抿抿唇,心想,或许时浅渡是跟家人呆一会儿,又或者是在因为今天的集会而加班,这才迟了不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和管家一声。 胡思乱想地,给时浅渡找着理由。 开动轮椅,往圣埃宫里走去,顺利通过了最外面的守卫和门禁。 他打算直接去主楼的大厅找人问一下,却在花园里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最近几位叔叔都来找我,希望我能够跟殿下聊一聊未来的事情。” 穆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他浅浅地笑着,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散发出上好的优雅气质:“大家都知道,殿下必然是帝国的继承人,眼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叔叔伯伯们都在为殿下的事情而着急,而秦砚先生虽与殿下匹配程度为百分之百,但他父母的基因等级较低,秦砚先生本人的基因在培育后代时很可能会发生异变……” “殿下也知道,虽然小殿下在脑力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如今也能突破原本的B级成为了A级,但小殿下从小体弱,无论怎样都不能亲自上战场,还需要常年用药养着身体……不论是陛下还是高层议员们,都不太希望皇室中再出现一次与小殿下相同的情况。” “小殿下这还是S与A级结合的结果,都不是很理想。恐怕殿下与秦砚先生……大家思来想去之后,便共同做了个决定,让我来告诉殿下。” “我的血统纯正,父母亲都是顶级基因,与殿下的匹配值也有百分之八十多。高层们通知基因匹配处,为我……”穆澄顿了顿,平静的面容上闪过羞赧与一丝不显眼的得意,“匹配处在殿下成年时就已经留有……所以,那边已经开始在实验室中为帝国培育优质的后代了。” 他说的不急不缓,一直都那么温和。 秦砚却好似被这么柔和的语调狠狠地扇了个巴掌,头脑中“嗡嗡”直响。 指甲狠狠地抠在手心里,几乎抠破了皮肉。 哈……原来帝国早有打算。 他们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先找人劝上时浅渡几句,如若不成,就直接行动。 时浅渡也没办法跟他们抗争。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感觉—— 个人是没有办法斗过国家机器的。 无论如何,就算时浅渡贵为皇女,还是这样,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不,或许这不止是上层们的决定,时浅渡也是这样想的。 不然,既然在成年时就已经在匹配处有留存,只要取他的种就可以投入培育,那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说到底,不就是嫌弃他父母的基因劣质,嫌弃他性格粗鄙么。 秦砚没有生气,他说不好现在的心情怎么形容。 但他的手在颤抖。 有什么东西,压迫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在微凉的晚风中,瞪着双眼,嗡嗡直响的头脑几乎不能思索什么。 他妈的。 - 当时浅渡回到家时,一楼大厅中已经没有人了。 管家听到声音,出门问道:“殿下回来了,需要我准备晚餐吗?” “不用,我不太饿。” 时浅渡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一整天都在跟那帮贵族们来回拉扯,真是脑袋疼,果然是位置越高责任越大,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都要找她。 她问:“秦砚呢?已经休息了吗?” 管家按照秦砚的嘱咐,没有提起他出去过的事情:“秦先生之前一直没有联系上殿下,就在大厅等着殿下回来,五分钟前刚刚上楼回房间。” 时浅渡点点头:“你去休息吧。” 她今天把通讯器调成了免打扰模式,,直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秦砚跟管家的未接通通话。 秦砚的性子怎么也不像是会乖乖等她回来的人,没想到这人竟然……一直等到刚才。 这么一想,她多多少少的有一点儿愧疚。 一路来到了秦砚房间,她敲了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听说你刚刚一直在楼下等我?” 男人就坐在房间门口,似乎还在等她。 她以为会得到秦砚的一声怒骂,没想到没有。 秦砚二话没说,伸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勾住她的脖颈,仰头就吻了上去。 他亲得又凶又狠,像是数天没吃饭的饿狼。 时浅渡微微一怔,继而抵在轮椅上,飞快地掌握了主动权。 最后,她在男人的薄唇上啃咬几下,开玩笑道:“我晚回来一天,就这么想我的吗?” 才刚刚分开这么一点,秦砚按着她后颈的手一用力,便又把她按了回去。 好像在急切地索取着什么,证明着什么。 空气不断升温,房间中染上了暧昧的气氛。 他仿佛终于被安抚了些许,松开了时浅渡的唇,在她的唇畔轻吮了好几下。 接着,双臂搂住对方细瘦的腰身,强硬地把人抱在自己怀里。 时浅渡隐约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又很喜欢跟他亲吻,便顺着他的力道往下一些,搂住男人的腰,抬手轻轻抚在他的背脊上。 “怎么了?”她询问。 秦砚低垂着眼眸,有点喘粗气。 他一言不发地抓住时浅渡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 “殿下,帮我。” 这声音低哑得厉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又有些说不明晰的急切暗藏其中。 时浅渡意外地扬扬眉头。 从前都是她想方设法地调戏人,今天可倒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晚回来又不理人,所以让秦砚难受了? - 秦砚薄唇紧抿,额头上渗出薄汗。 他的鼻息有些急促,在最后时刻突然开口道:“殿下……等一下。” “嗯?”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停下。 只见秦砚伸手,拉开旁边的柜子,在里面摸索两下,费劲地拿出一个无菌杯。 他努力平息下自己的呼吸,用微哽的声音唤了一声:“殿下。” 唤出“殿下”两个字时,脸上已经害臊地羞红到爆炸。 这回已然不是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而是直接表示态度了。 时浅渡一愣,笑着接过无菌杯放到旁边,埋在秦砚的耳畔说道:“今天不行。” 说话间,手上稍一用力。 “唔……” 秦砚的呼吸猛地一窒,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有片刻的呆滞,但很快便回过了神,还留着餍足的脸上已然染上了愤怒和绝望。 “殿下,呵……殿下为什么不取种?” 兴许是太气了,他竟是自嘲又轻蔑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诡异的沉静。 果然时浅渡也是看不上他的,所以才会迟迟不取种。 他确实配不上高贵的皇室。 皇室也不容许他这样低贱的平民指染。 亏他从前还在期待着,时浅渡能够对自己撩拨的人负责。 期待着时浅渡这么强大的人,有能力平衡好皇室和贵族之中的事情,能够顶住高层的压力。 可他今天这么主动了,都已经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了…… 时浅渡依然不为所动。 穆澄都要跟她有孩子了啊! 可他不行。 他他妈的没有。 他连最前面的第一步都直接被人拒绝了! “我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 “今天不行,那哪天才行?我猜猜,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行了?” “呵……到头来,果然是笑话。” 他声音不大,语气还算平静,但可怕地吓人。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时浅渡蹙蹙眉头,想揉揉男人的头,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然而,手上的动作被秦砚躲开了。 秦砚双眼盯着眼前的女人。 爱恨交织。 他们拥抱,亲吻,同床共枕。 他已经陷入了那种虚幻的美好中,不可自拔。 可再美的梦,也他妈的…… 只是个梦罢了。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时浅渡。 一直都知道。 可他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 做不到不再喜欢她。 “我父母的基因等级低下,我又是个残废的平民,当然不符合帝国的要求。” “殿下是不是把这个为帝国延续优质后代的机会,留给穆澄了?” “也是……他是帝国最优秀的贵族,身后还有强大的家族,以后都可以为殿下所用……” “关穆澄什么事?”时浅渡看到秦砚情绪不好,心里也不舒服,“我不需要所谓贵族家族来给予我支持,你不要多想……” 秦砚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是么?那就是纯粹的看不上我的基因了。” 他垂下眼眸,不再去看时浅渡的脸。 眼前是一片狼藉。 他残废的双腿,和乱糟糟的衣裳。 过去,这种场景或许是又羞又气又享受,充满了别样的欢悦。 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羞辱。 仿佛他这些天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 心脏被什么拖拽着,无限下坠。 整个人如至冰窟。 “怎么可能,我还在乎那些?”时浅渡浑不在意地耸肩,解释道,“今天不取是因为……” “别狡辩了!时浅渡,你总是这样,说得比做得好听。” 秦砚的指尖在颤抖。 眼前这毫无尊严的场景,渐渐地模糊了一点儿。 他那么那么的喜欢时浅渡。 喜欢到看到她就高兴。 到头来,他主动取种,时浅渡都不愿意。 笑话。 他简直活成了个笑话。 草。 他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他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死盯着时浅渡,眼眶发红:“殿下这是玩腻了贵族,想换个粗鲁的平民换换口味吗?!” 时浅渡原本平和的面容稍微冷下来一点儿。 她不是个爱生气的性子,秦砚总是能给她拱起火来。 “既然你这么想……”她沉着脸,语气不悦,“那我玩够了,你立刻收拾铺盖滚蛋吧。” 眼见着时浅渡转身就走,秦砚心口一窒。 “混蛋,你等一下!” 双手也来不及去轮椅上找按钮操纵了,直接用手推动着轮椅的轮子,跟上时浅渡的脚步,大掌一伸,死死地按住了自动门。 另一手臂从后面搂住了时浅渡的腰。 他的头抵在时浅渡的腰间,急促地喘着粗气。 “时浅渡,刚才是我说得太过了。” 许是刚才说了太多话,他的声音越发哑了,听着叫人心疼。 “你……你能不能……” 他停顿了好一阵,艰涩开口:“你能不能,同意匹配处培育我们的孩子?” 时浅渡一顿,轻抚在开门按钮上的手终于滑了下来。 她转身靠在门上。 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气消了不少。 唇角往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很恶劣的笑容。 “这么想要孩子啊。” 她说着,用手托住秦砚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 眉眼一弯,她笑:“你求我啊。” 秦砚一怔,喉结滚动。 他没想过真的会走到这么一步。 亲自踏碎自己的脊梁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2 23:59:17~2022-02-13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临、江曳、云依灵、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天 30瓶;江曳 20瓶;肖战糊糊糊 16瓶;爱丽儿 3瓶;37410139、宋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6 第一百零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没有接到通知么?实验室那边已经停止培育了。” 时浅渡语气如常, 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没有厌恶或是不屑。 只是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穆澄呆怔地睁大双眼:“什么?” 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以为他们家和贵族们已经隐瞒得天衣无缝,实际上,殿下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所以, 这些天在一众贵族中的算计与运筹, 全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无用功? 眼前的青年神色讶然, 脚步微不可察地后退了一步。 有一种做坏事被发现的局促感。 时浅渡笑着摇摇头,缓声道:“你们穆家确实权势滔天, 但也只是个贵族。” 惶惶不安之感窜上心头, 与之同时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穆澄有那么几瞬,头脑空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告诉自己稳住心神。 这个决定, 并不是他自己做的, 而是很多议员们经过商讨共同做出的决定,就算殿下不满,也不能把这笔账算在他们穆家的头上。 他们不会有事的。 但他怎么……这么难受呢。 喉咙哽得厉害。 “殿下真是……跟以前一样。”他笑得有些勉强:“一点儿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时浅渡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穆澄喜欢她, 所以,她可以理解穆澄在背后做的一点小动作。 当然,可以理解不代表能够接受。 她不喜欢一切背着她的小动作以及一切阴奉阳违。 “很多时候, 给人希望反而是残忍的,还是把话说明白会更好一些。”她把话说得干脆利落, “你得知道,有很多东西我并不在意,但是有时候……我也是会生气的。” 穆澄望着那张依然淡淡笑着的面容,莫名感到了两分凉意。 他掩在宽大外衣中的手指渐渐攥紧。 “我知道了, 殿下,我……无意让殿下动怒,这件事如果让殿下生气了,殿下就全都怪我好了,还望殿下不要和其他叔叔伯伯们心生芥蒂。” 他垂下眼眸,脸上的失落脆弱感恰到好处。 话术上完美地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声音柔和清丽,不仅让人生不起气来,还很惹人怜爱。 时浅渡看着大大咧咧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其实并不傻,脑子是好使的。 这样混淆视线的话一出来,她轻笑了一声。 穆澄这人也挺有意思,话术一套一套的,但并不惹人厌烦。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转身离开。 “殿下,晚安。”身后传来轻唤。 时浅渡顿了一下,侧头应了一声:“嗯,晚安。” 穆澄目送着背影逐渐远去,方才还有脆弱溢出的双眼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是啊,他们贵族权势滔天,但也只是个贵族。 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所以,没有办法得到殿下。 …… 眼前的女人,双手抱胸,神态怡然地靠在门上。 她微微扬着头,眼眸却低垂着,高高在上地睨视着他。 这跟秦砚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懒散、张扬、骄横……目空一切。 但此时的他,已经与彼时不同。 身处于这种狼狈又难堪的局面中,他连恨都做不到。 真的很可笑。 他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爱一个人连脸面都不要了。 更可笑的是…… 他爱的人,并不怎么喜欢他。 或许有些喜欢吧,但多半只是生活中的调剂。觉得他有趣,觉得他跟从前见过的贵族都不同,被他怼过两次,便让这混蛋有了征服欲。 她大概只是享受让他服软的过程而已。 一旦他真的服了软,便也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或许出不了多久,这个混蛋就会厌倦了他,重新回到贵族圈子里去。 她只是玩玩,开心了满意了就离开。 然后,和一个温顺儒雅的贵族结成法定伴侣,一起抚养孩子。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出身,他也有温顺的性格和完美的仪态就好了。 或许时浅渡还能把他放在法定伴侣的选择之中。 秦砚的眼里渐渐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他一手抓着时浅渡的衣裳,一手安安静静地搭在自己的腿上。 总是凌厉乖戾的眉眼低垂着,喘息渐渐平息。 他哑声问:“时浅渡,我是不是过去这些年里,让你记忆最深刻的人……?” 他声音不大,有几分颓然,仿佛已经放弃抵抗和挣扎。 过去遇到那么多事情,他从未这样过。 像是不会表达善意的恶犬被主人抛弃一般,对自己感到失望又感到委屈,看得时浅渡心间微动,很想把他抱到床上欺负欺负安慰安慰。 “是啊。”她道。 秦砚扬起头,自嘲地咧咧唇角:“真的?” 时浅渡坦然地点点头,没有遮掩:“嗯,我从来不骗人。” 秦砚依然习惯性地拧着眉头,但眼角有点儿红。 他想,或许这样也很好了。 能成为时浅渡这样的天之骄女心中最特殊的存在,大概已经是殊荣了吧。 他这样粗俗乖张的平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觊觎皇族。 “如果孩子基因等级高,就交给你们培养;如果基因不符合你们的要求,我会带他走,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皇室蒙羞……” 他说完,有些苍白的薄唇颤动几下,又闭上。 有些话说出了口,他最后一点儿骄傲便全都破碎了。 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一无所有。 或许,他这样一个妄想的平民,还会成为时浅渡的谈资,上流社会的笑柄。 什么道理都懂,但还是栽了。 他认栽。 秦砚望着眼前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的脸,回想起那些欢愉的拥抱与亲吻,回想起那些抑制不住的悸动与爱恋…… 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他妈的,认栽。 抬手勾住时浅渡的脖颈,仰头吻上那对令他流连忘返的红唇,最终闭着双眼,轻喘着说道:“求你了。” 话轻颤着出口那一瞬,仿若丢盔弃甲。 他的语气并没有很卑微,但任谁都能够感受到话语中的绝望与哀戚。 时浅渡心里被蓦的烫了一下。 原来真的有人,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卸下自己一身傲骨。 心底有什么快要抑制不住,想狠狠地怜惜他一把。 秦砚以为会听到无情的嘲讽,以为时浅渡在如愿以偿地戏弄他之后,自己会被远远地推到一边去,没想到…… 下一秒,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将他按在了椅背上,才在他主动亲吻后分开没两秒的唇,又紧密地贴在了一起,很快就夺去了他口中的全部空气。 他懵怔几秒,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被亲得大脑一片空白,没了思考的能力。 “唔……” 唇齿分开一点,他喘得厉害。 脑子因为缺氧嗡嗡响。 “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混蛋。”刚分开,时浅渡就又亲了回去,一个用力就将人从轮椅上抱着推倒在床上,手按在腰间。 “你……” 秦砚有些发愣,刚刚的绝望被一句话打散,过山车一样的感觉叫他的反应慢了两拍。 紧接着,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兴奋冲上了头脑。 他之前坐在轮椅上时身上就已经狼藉一片,从轮椅上被抱起来,衣服随着重力往下坠。 眼看着时浅渡身上那件价值数千星币的衣服蹭到那片脏兮兮的狼藉,心里莫名颤了颤,一阵羞赧叫他手指紧握,眼角发烫。 他被亲得喘不过气,胡乱推了推时浅渡:“你他妈……嗯……脏。” “哪儿脏了?”时浅渡低低地笑着,“你给我指指看。” “草,你这混蛋,明知……故问。” 秦砚骂了一句。 思绪被眼前人百分之百地夺去了。 比从前更亲近热烈的亲吻与触碰,好像能一点点地抚平他的全部不安。 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爱着。 直到秦砚疲倦地懒得动、恨不得骂骂咧咧大吼时,时浅渡才停止折腾。 她瞧着男人氤氲出些许水雾的双眼,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怎么还哭了?” “……” 秦砚双眼逐渐回过神,伸手狠狠地蹭了眼角,脸色又红了一点。 他瞪了时浅渡一眼,故意说得糙:“爽的,不行吗?” “当然行了。”时浅渡笑得揶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我去洗浴室拿条毛巾。” “等等。” 秦砚拉住她的手。 喉结滚动两下。 说实话,他的脑袋现在还是有点儿乱套。 身体是绝对愉悦的,情绪却在荷尔蒙和多巴胺逐渐消散后越来越低沉。 时浅渡说喜欢他,他有点相信。 可为什么刚才……还是没有取种呢? 是只想跟他这个“瘸子”保持着现在这种奇怪的身体关系,并不想跟他一起培育后代、一起生活吗? 一想到取种,想到实验室那边已经开始用别人的进行培育…… 他心脏便开始刺痛。 “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又没有……取种呢?” 他搂着时浅渡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像是在努力寻求安慰。 “我去拿个东西。” 时浅渡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脊,起身从柜子上拿了个无菌杯过来。 秦砚神色一僵,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刚才折腾挺久,他已经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现在要……?” “想什么呢。”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倚到他身旁,指着无菌杯外面标签上面的注意事项。 她道:“你自己念念这行。” 注意事项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七天之内禁/欲。 “……” 秦砚没好意思念出声来,他昨天也没羞没臊来着。 他眨眨发烫的眼睛,薄唇紧抿。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他“刷”地撑起身子,红着眼睛瞪着时浅渡,比刚才凶了好几倍:“所以,你之前是因为这个才跟我说今天不行的??” 时浅渡嗤地笑了:“不然呢?” “草!” 秦砚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一系列反应和姿态。 那时他又哀戚又绝望,表现得像是个被抛弃的怨夫似的,还真的因为嫉妒穆澄、因为想跟时浅渡有个孩子而可怜巴巴地求人! 而时浅渡! 明知道他是会错意了,也不解释,就那么看着他那些可笑的反应! 他一时之间,又气又羞,拿起枕头就猛地砸在了时浅渡身上。 要是他的腿还能动,简直想把时浅渡一脚踹床下去。 “你他妈的耍我很有意思吧!混蛋!” 果然时浅渡永远就是个恶劣的家伙! 他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像是被丢进蒸锅里闷过似的:“老子他妈的那么喜欢你……结果你就这么戏耍我玩,草,时浅渡你真混蛋!” “我想解释你不听啊,你非要打断我说话,我能怎么办?” 时浅渡被枕头砸了一下,脸上全是笑意,抓着枕头丢到一旁,搂着秦砚的腰又一次狠狠地堵住他的嘴,让他没力气也没氧气继续骂人。 她低笑着咬住男人的耳朵:“你一服软,我就受不了了。” 妈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秦砚的腰立刻软下一点,没好意思看人,伸手捂住了双眼。 半晌,他嗔瞪过去:“还想再诱骗我求你,没门!” 他发誓,他这辈子绝对再也不要求时浅渡半个字! 要是再忍不住服了软…… 他被时浅渡欺负倒霉一辈子! “就你这种恶劣的混蛋,也就我眼瞎能瞧上你忍受你!”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 更气人的是,生气之余,他竟然还他妈的有点儿甜丝丝的。 疯了疯了。 他真是活该被时浅渡欺负。 手指在没知觉的腿上掐了一把。 草,什么时候能换机械铠啊。 从头到尾他都没什么主动权,在这么下去,他恐怕要被时浅渡给吃抹透了。 秦砚暗自在心里算计着,扒拉着手指一件件地数着时浅渡以前惹他暴怒生气的次数。 等他双腿能动、不再这么被动之后…… 时浅渡气他几次,他要让这混蛋有几天下不来床。 唔,骗他求人这件事,要至少算两次。 算一次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愤。 时浅渡见他面色阴沉地发呆,还时不时地磨磨牙,一副狠狠的样子,心中越发愉悦欢喜,抚着男人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发什么呆?你不会是在想……以后怎么报复我吧?” 秦砚心里一跳,又一次感叹时浅渡的敏锐。 不过嘛,那怎么能算是报复呢。 只不过是想让时浅渡跟着多快乐快乐罢了。 “哼,以为我向你一样无聊吗?”他垂下眼眸,没说实话,转而道,“我在想取种的事呢,你跟穆澄那小子都已经……呿。” 就算知道时浅渡喜欢他,也没法不对穆澄嫉妒啊。 按照培育时间来看,那应该是他们皇女殿下的长子了。 “你今天去圣埃宫了?” 时浅渡扬扬眉头,立刻调出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时管局系统,查看了一下秦砚的行动轨迹,果然发现秦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只不过,只听到一半就走了。 而且是手指打着颤,脸色难看地走了。 怪不得今天回来之后会这么反常。 唔……这么吃她的醋啊。 秦砚一怔。 糟糕,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他蹙蹙眉头:“嗯。” 时浅渡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语气里多了两分□□裸的嘲笑:“偷听只知道听一半,这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啊,笨蛋。” “所以实验室没……草。” 秦砚沉默两秒,突然明白了过来。 真的太草了。 所以,他今天就是弄了个大乌龙,还跟个傻逼一样冲动地又疯又闹。 ……他以前真的从没这么冲动过。 只有碰到时浅渡相关的事情,他才会这么没有理智。 秦砚尴尬地整个人都不好了,头皮直发麻。 他上半身翻了一圈,把烫得不正常的脸埋在枕头上,只露出一双红透的耳朵。 妈的,不想面对时浅渡。 他都能想象得到,那张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真是在时浅渡面前把脸都丢尽了,以后这混蛋嘲笑他的素材又多了一份。 他对自己直发脾气,绷着脸生闷气。 “没事,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嘲笑你嘛。” 身后传来了笑嘻嘻的声音,接着一双手臂从背后伸了过来,搂住他的腰。 秦砚的脸色更黑了。 他信时浅渡才怪! “你这语气还叫不会嘲笑吗?!”他咬牙切齿地回头瞪了一眼,“我看你就差把嘲笑写脸上了吧!” 时浅渡趁他回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那不说这个了,你想尽快取种?” 秦砚果然被新话题吸引过了注意力,皱着眉头点点头:“……嗯。” 早一天取种,他便早一天放心。 不然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时浅渡还会被人抢跑。 “那要禁/欲一周哦。” 时浅渡弯弯唇角,往秦砚耳边吹了口热气。 “……” 秦砚的脸微妙地红了一点。 最初他对时浅渡的调戏有些抗拒,后来就越来越沉溺其中,每次都半推半就地任凭时浅渡对他动手动脚的,俩人睡在一块儿,总是难免没羞没臊。 他捂脸,凶神恶煞的气焰消散些许,声音微哑:“那……分房睡。”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来点甜的! 说起来,我都没想到最近竟然开学了,怪不得点击掉了一些QAQ ———————————— 【我设置了个抽奖,16号早晨六点自动抽~】 【没赚多少钱所以抽奖的币不多,就是一点儿心意,大家图个乐吧!】 感谢在2022-02-13 23:59:31~2022-02-14 23: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莉莉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7 第一百零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先生最近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很好, 机械铠也已经调试完毕,如果殿下和秦先生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进行手术。” 医生在为秦砚做完检查后,对时浅渡秦砚两人说道。 这么一阵子, 他听到过很多关于殿下和秦砚的风言风语, 说不好是真是假, 但总归是不能当做不存在,对于秦砚的态度, 也就更好了一些。 时浅渡看向秦砚:“你想什么时候做手术?” 到底是他的事, 还是交给他自己做主。 “就尽快吧。” 秦砚想着能早一天是一天,省的他整天面对时浅渡惨无人道的“欺压”,还能今早投入新的工作中,而不是一直住在时浅渡的私宅里吃软饭。 他知道手术需要预约, 便询问医生道:“最早能预约到哪天动手术?” 医生快速回答:“秦先生随时都可以进行手术。” 之前机械铠是因为是私人订制要从头赶制, 这才需要等待,不然怎么可能需要殿下等待? Vip手术室很多时候都是空着的,他本人也随时能为殿下服务。 “那要不……择日不如撞日?” 时浅渡歪歪头。 秦砚:…… 好一个择日不如撞日。 “立刻就可以动手术吗?”他是真的疑惑。 是想着要尽快,但突然立刻马上一刻不停地被推进手术室, 又觉得有点奇怪。 进去再出来,他就换上机械铠了。 医生对答如流:“可以。” 秦砚:……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之高效。 “那……现在就去?” 医生微笑, 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吧,秦先生。” 秦砚突如其来地就被推进了vip手术室。 他自己都没想到, 怎么做个检查的功夫,就莫名开始了手术。 截肢并不算很难,难的是机械铠的安装和神经连接。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才暗下来。 手术不是全麻,秦砚的意识还算清醒, 就是从胸口往下没多少知觉。 他想用还有知觉的双臂把上半身撑起来,却有些用不上力气。 护士看到他的动作,连忙过来把他按下去一点儿。 “秦先生,您现在最好不要随便动,我们会把您推到vip病房里去休息。” “不能立刻出院吗?”秦砚不是很喜欢医院。 护士答:“最好还是留院观察几天再回家。” 她发现病人一双眼睛正四下张望,瞧着有点走神,不由得问:“秦先生在找什么?” 秦砚蹙了蹙眉头。 明亮的房间里都是来来去去匆忙的医生护士,没有他想见的人。 他问:“殿下呢?” 他私下里会很凶地直呼时浅渡名字,但在外人面前,他会老老实实地称呼殿下——倒不是为了自己不被人诟病,而是不想折了时浅渡的面子。 他想,时浅渡不会是觉得手术时间太久,就回去了吧。 还以为起来之后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呢。 此时此刻,莫名很想被时浅渡拥进怀里。 没见着想见的人,他心里有些失落。 “殿下在休息室里睡着了。”小护士道。 “……” 睡着了,还真是时浅渡的性格,嗜睡得不行。 秦砚停顿片刻,说道:“麻烦你们找个男护士帮我,我要坐轮椅。” “不用了,我来吧。” 时浅渡的声音传来,秦砚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先往上翘了起来。 他轻哼一声,故意没好好说话:“啧,你不是在休息室睡着了吗?”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是睡着了,都怪你的医生把我叫醒,现在要困死了。” 秦砚的脸当即黑了八度。 妈的,他还以为时浅渡是记着大概时间,特意过来看他的。 他白了时浅渡一眼:“行了行了,知道殿下没把我当回事了,殿下困成这样,还是赶紧自己回去睡觉吧。” “那怎么行。” 时浅渡因他的阴阳怪气笑了起来,走到手术台旁,小心地把秦砚抱了起来,放在轮椅上,还随着动作在秦砚唇畔亲了一下。 “我带你回病房好了,医生说最好留院几天看看。” 秦砚能察觉到手术室中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里没有鄙夷,反倒像是羡慕,好像在说—— 殿下竟然对自己的男人这么好! 呜呜呜好羡慕啊,可以被殿下亲亲抱抱! 他们关系好好,殿下好宠啊可恶! 害羞的同时又有些得意。 他的耳根发红,嗔瞪了时浅渡一眼:“殿下总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怎么,这个甜枣你不满意吗?” 时浅渡在他耳畔轻声问道,声音里满是笑意。 “……哼。”秦砚没说话,手指按下了轮椅的按钮。 电动轮椅往前驶去,把时浅渡落下了两米。 时浅渡跟上他的脚步:“喂,你走错方向了,vip病房不在那边。” 秦砚停下轮椅,回头道:“我不想住院,家里不是也有充足的医疗设施吗?住家里也一样吧。” 他一直都不喜欢医院,更何况…… 他自己住在这边,就要好几天都不能跟时浅渡在一块儿了。 “还是医院方便,放心好了,vip病房很宽大,住着很舒服的。” 时浅渡扶住轮椅,调转了方向。 她心情不错,好声哄了一句:“听话。” “唔。” 秦砚蹙蹙眉头,不太乐意,但到底没有反对时浅渡的决定。 毕竟住院也是对他好对他负责。 Vip房间听起来就很高级。 可秦砚实在没想到,会这么豪华。 简直像是酒店套房。 宽大的双人床,足够的空间,设施完备的浴室……要不是知道这里是医院,单单看图片的话,恐怕没人把这里当成病房来看。 既然房间这么好的话…… 他快速偷瞥了时浅渡一眼。 时浅渡是不是就能跟他一起住在这儿了? 这么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便开始蠢蠢欲动。 先是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接着,故意阴阳怪气地夸赞道:“房间倒是挺大,真够奢侈的,比我在家里的房间都不小。” 时浅渡在私宅里时,很多时候都是直接住在他房间的。 “是啊,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条件很好的。” 时浅渡点点头,摸清了秦砚的想法似的,弯了弯唇角。 她推着轮椅到双人床旁边,把人轻轻抱到了床上,又掸开了全新的柔软被褥,给秦砚好好地盖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 秦砚连忙抓住她的手,张了张口,一脸不爽地问道:“我刚做完手术,殿下转脸就要走?” 时浅渡以为他没下文了,唇角翘起,刚要明知故问地反问一句“不然呢?”来逗逗他,却又见这男人顶着一张凶神恶煞还有点儿红的脸骂骂咧咧道:“你他妈的好歹也抱老子一下再滚蛋啊!” 用穷凶极恶的样子说着撒娇的话。 那叫一个……带劲。 淦。 时浅渡暗骂一声,突然就很想对他做一点儿这样那样的事。 只不过,看在秦砚刚做完手术的份上,她压下了心里的想法,干脆翻身扑倒在床上,缩到被子下面,身子一翻就滚到了秦砚身边,双手圈住他的腰。 “抱一下就滚吗?”她低声笑问。 秦砚有点害臊地蹭蹭鼻子,避开视线。 “唔,不滚也行,勉强让你占我的大床睡吧。” …… 刚换上机械铠之后,血肉相接的地方并不是特别稳固,还需要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下地练习走路。 秦砚一脸数日都在养伤养腿,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上床下床都需要外人来帮他一把,时浅渡自然就承担了这部分工作。 当然,她也乐得跟秦砚待在一块,所以除了有公事,很多时间都在医院里陪着秦砚,晚上也跟他在这边过夜。 这天回到vip病房中时,她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对话声。 “别动我,我不用你帮忙。” 秦砚低声地拒绝了护士的帮忙。 护士有些担心:“秦先生,你的腿现在还不方便用力……” 秦砚的语气稍微重了一点儿:“说了不用你,我一会儿等殿下回来就好了。” 时浅渡推门而入:“怎么了?” 护士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缓了口气,解释道:“殿下来了,刚才我发现秦先生想要自己下地,就过来帮忙一下,没想到秦先生……既然殿下来了,我就先出去了。” 护士很快就离开了。 时浅渡来到床边,小心地避开秦砚的双腿,把他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我哪天回来的晚,你着急下床就让护士帮你一下啊,笨蛋。” 秦砚蹙蹙眉头:“我不想让别人抱我。” 还说他是笨蛋…… 嘁,不叫别人碰他,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时浅渡忍不住弯弯唇角,笑道:“那是男护士诶。” “殿下倒是大方。”秦砚不爽地啐道,“怎么,只要是男人我就能随便抱了吗?” “那当然不是。”时浅渡心里愉悦得很,没忍住在男人唇畔亲了一下,“说真的,你这么依赖我,我特别高兴。” 秦砚白她一眼:“谁依赖你了!说的怪恶心的。” 他才不是依赖时浅渡呢。 他只是…… 好吧,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放任自己依赖着时浅渡,看到时浅渡为他付出,他就特别高兴,尽管脸上并不会显现出来。 那种被时浅渡关心的感觉,总是叫他忍不住心尖发颤。 而且据他所知,时浅渡只对他自己这么好。 “口是心非。” 时浅渡冷哼一声,不过没生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 她问:“你下床是想干什么,去卫生间吗?” 听到这个问题,秦砚突然闭了嘴。 因为他其实……是想去一趟基因匹配科室来着。 可他真的不好意思直说啊混蛋。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变得有些沉重暧昧。 “殿下。” 秦砚突然开口唤了一声,脸颊紧紧地绷着,表情努力保持着严肃正经。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脸上就已经憋出了淡淡的粉红。 “什么?”时浅渡扬眉,不由得笑,“你没事吧,怎么还这么严肃。” 秦砚轻咳一声,抿了抿唇。 再开口时,声音莫名变了点儿味,嗓音微哑:“已经七天了。” 时浅渡微怔,她今天的公事很多,废了不少脑子,是真的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什么七天了?” “……” 秦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由淡粉色转为爆红。 他以为时浅渡又在故意捉弄他,嗔瞪一眼,磨牙道:“殿下怎么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作者有话要说:  mg,又是短小的一天,明天努力多更呜呜 感谢在2022-02-14 23:59:11~2022-02-15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温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峰埂 28瓶;374101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8 第一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七天…… 时浅渡很快反应过来, 目光逐渐变得暧昧。 她弯下腰,双手撑在秦砚的腰侧,轻声问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啊?” 秦砚往后靠去,红着脸瞪了时浅渡一眼, 憋了半天, 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迫不及待怎么了?迟则生变你懂不懂啊混蛋!” 他推了时浅渡一把:“你快去基因匹配科室拿无菌杯!” 时浅渡被他推地后退两步, 脸上调侃半点不减:“好好好,看在你这么期待的份上……满足你好了, 我去拿。” 说着, 她在秦砚身下轻轻地拍了两下:“等我。” “唔,你他妈……”秦砚的声音徒然增高,又蓦的降低,皱着眉头嘟哝, “就知道故意。” 时浅渡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直接坐电梯下了两层,到了基因匹配科室。 她拿个无菌杯就行,于是直接到了主任办公室,敲了两下门。 “帮我拿一个无菌杯用。” 科室主任看到她吓了一跳:“殿、殿下……” 他连忙从座位上起身, 去柜子里拿了两个无菌杯出来,递给时浅渡,同时说道:“我听说秦先生刚刚做完了机械铠手术, 冒昧说一句,如果无菌杯是给秦先生使用的话……现在太早了些。手术过程中使用麻醉和药物, 现在他每天也因为手术摄入药物,对身体有不小影响,所以现在取种的话,肯定没法达到基因匹配处的要求, 需要等到身体把药物影响排泄掉再进行取种。” 时浅渡动作稍顿一下,本想着既然现在不行,就没必要拿无菌杯。 然而略一思忖,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她拿无菌杯,主要是怕秦砚见她两手空空,觉得她是根本没有来基因匹配科室,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他。 “大概需要几天时间能代谢干净?” “不同药物在体内的代谢天数不同,如果是做机械铠手术的话……”主任快速在医院系统上敲打下几个字,找到答案后,说道,“4时就能代谢干净了,在停药之后,再等待4时就可以了。” 时浅渡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秦砚知道这个结果,恐怕又要炸毛了。 另一边,秦砚在时浅渡走后,坐着轮椅在房间中打转。 心底暗戳戳地期待,又有些紧张。 这几天来,时浅渡怕跟他闹会伤到腿,便一直没什么大的动作,就嘴上调戏放嘴炮,实际生活清汤寡水的,亲亲抱抱的次数都少了很多,清水的不得了。 其实他还挺想…… 唔。 有时候觉得自己没事就想着这些不太好,可又转念一想,毕竟是人之大欲……情有可原。 身后传来门锁转开的声音,秦砚顿时挺直了腰板,回头瞥了一眼。 “你回来了。” 视线扫过时浅渡手中的无菌杯。 这玩意他很熟了,毕竟从前自己也拿过,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比往常羞赧了很多,更不自在了。 空气好像都稀薄了不少。 他看着时浅渡把无菌杯放到桌子上,伸手搂着她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 “我们……去床上。”声音哑了,呼吸紧促,明显是在绷着身子。 妈的。 以前自然而然地亲吻之类的,压根没觉得有多害羞。 现在以取种为目的,知道后面要发生怎么,怎么还这么紧张了呢。 又不是没弄过…… 他浑身不自在。 不敢去直视时浅渡的眼睛。 在被人温柔抱起放在床上的时候,他呼吸窒了一口。 双臂缠上了时浅渡的脖颈。 鼻息之间,热度抬升。 却不想,时浅渡埋在他耳畔,轻声道:“今天不行。” 他一身热血霎时凉了下去。 不过这回他有了经验,没有立刻暴怒或者生气,而是拧拧眉头,狐疑地说道:“你逗我呢吧?” “没逗你。”时浅渡无奈地亲了亲他,解释说,“基因匹配科的人跟我说,你最近手术,身上用了很多药,对身体有影响,就算取种也不可能符合基因匹配处的要求。” 秦砚:……………… 他妈的。 他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也就是说,我禁了这么长时间的欲,就相当于白禁了呗?!” 他算是刚刚跟时浅渡确认关系没多久,正是感情最热烈最有情绪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跟时浅渡动手动脚,可是为了能尽快取种,全都忍了下来。 结果忍完了却告诉他,你这么多天都白忍了,这谁不生气! 时浅渡很想笑。 怜惜确实怜惜,想笑也是真的想笑,就当她不厚道好了。 她缠着秦砚的腰,低低地笑道:“七天而已,哪有那么长时间……听你这话,还以为清修了个一年半载的呢。” “你说得简单!我……” 秦砚气结不已,没把荤话说下去,抚着时浅渡的头便狠狠地亲了过去。 湿濡的触感传来,他亲了好几下,气息不稳:“草,快亲我啊。” 妈的,时浅渡这混蛋平时主动的很,今天他这么上赶着,怎么还没动静了。 难道说……非要他挣扎着不乐意才能勾起时浅渡的兴趣?? 时浅渡用拇指在秦砚唇畔轻抚:“你今天这么主动,我有点不习惯。”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地“抚唇”动作,秦砚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被调戏感。 他喉结一滚,又气又羞地骂道:“……你他妈的等我适应了机械铠,主动得你受不了。” 从被时浅渡按着亲、自己无法反抗的那一刻起,“等我腿好了绝对要找补回来”的强烈心愿便在秦砚的心底扎了根。简直快要成了执念。 “呵,那这个就得等以后再说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本事。”时浅渡细细地吻着身下的男人,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药用十天就可以停了,医生说停药4时之后就能够从身体中代谢干净,也就是说……你继续再忍五天就可以取种了,要不再坚持一下,省的下次又要七天。” “……”秦砚黑着脸,立刻拒绝,“老子不想忍了!” - “没碍着你的腿吧?” 时浅渡窝在被子里,摸了摸秦砚机械铠与身体相连接的地方。 “嗯,没事。” 秦砚缓缓拖动着双腿,翻了个身,找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身边人,把头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处。 他额头上有些细汗,眉眼比平时温和了不少,没再死死拧着眉头。 “我现在腿能动,就是医生说不能太用力。” 已经经历过彻底废掉的感觉之后,对双腿就变得更加在乎。 在医生说能尝试站立走动之前,他是不会自己乱来的。 时浅渡点点头:“那就好,别弄了半天彻底废了。” “……你能不能盼着点我好!”秦砚白她一眼,继而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这两天好像挺忙的,是有什么事吗?” 时浅渡连续两天晚回来了,跟他在一块的时间骤减,一看就是有事要忙。 “是啊,好烦。” 说起正事,时浅渡撇撇嘴,眉头已经皱巴起来了。 她叹气:“有颗荒星,地理位置很好,邻国也盯上了,我大概要带人去一趟,没准得一个月才能结束。” 秦砚也跟着皱起眉头。 时浅渡身为帝国最优秀的人才,参与荒星开拓战很正常,从前也领兵占领过几个荒星,次次大捷,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帝国人民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他从前也参加过,所以他知道,战役最快也要僵持上个把月,说一个月都算是好的。 也就是说……一旦时浅渡领兵出征,他就有好几个月见不到人了。 一想到长时间的分别,心里立刻变得不舒服。 不过,他从前是帝国的将领,分得清轻重缓急,自然不可能在大是大非面前耍什么小性子,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小性子。 “什么时候走?”他问。 时浅渡简单算了算,答道:“大概三五天之后吧。” “这么快。” 秦砚更不满了。 早不发现晚不发现,三五天时间,他刚刚停药,腿将将能下地……岂不是说明,没法让时浅渡陪着他练习用机械铠走路,也没法在开拓战之前取种了? 一想到取种培育的时间又要无限往后拖,他就开始焦躁。 迟则生变。 网剧里不是有好多男二跟女主分开,都是造化弄人么。 尽管他从前一点也不喜欢看网剧,但是…… 放到自己身上,一切犹豫矫情失落难过就都变得合理了。 “那得等你回来才能……唔,取种了。” 时浅渡闻言轻笑:“不用非等我回来,你自己也行啊。” “……” 秦砚头脑里嗡地响了一声,在她嘴唇上凶巴巴地咬了一口。 想到他要拿着无菌杯自己解决的场景,身上脸上的温度一点点地爬上来。在跟时浅渡好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有点……奇怪。 “我才不。”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理由,“还是跟你一块儿比较爽。” 嘴上一下子秃噜出来,没太过脑子。 结果刚一说完,就开始后悔,脸上红地没脸见人了。 草。 他这说的是什么荤话! 心里暗骂一声,他怕时浅渡出言嘲笑调侃自己,连忙接着转移了话题:“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能适应机械铠了。” “据说这玩意一开始很难适应的,很多人都花两三个月才完全适应,你不用太着急。” “哼,我还没差劲到需要你担心。” 秦砚想,自己怎么也要在时浅渡回来时,能够站着将她拥在怀里。 然后恭喜她,又一次取得胜利。 窗外月光透过窗帘撒到房间中些许,能让人在黑暗中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 时浅渡圈着男人窄腰的手臂紧了些许,两人的皮肤相触碰,温热的,自然又舒适,在安静的夜晚中,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轻笑一声,心想这人不说话时,还是人模狗样的。 她凑到秦砚耳畔低声说道:“不早了,睡吧。” “嗯。”秦砚应了一声。 沉默片刻之后,他有点燥地翻了个身,蠢蠢欲动。 最终没有按捺住,嗓音微哑:“再亲一下。” 说着,往前探头过去,动作很强硬,看起来是扑过去强吻,实际上…… 是把自己送过去被人欺负了。 他实在喘不过气,推了时浅渡一把,没好气地抱怨道:“妈的,你是狗吗时浅渡,怎么总是咬我,明天嘴唇又该肿了。” 嘴唇一肿,医生护士又该目光暧昧地盯着他的嘴瞧了。 当然,他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嘴唇被亲肿了而生气。 他更气的是,自己竟然每次都弄不过时浅渡! 他总是败下阵来被压制的那个,真是让人不爽……越是这样,他的胜负欲就越是爬上来,想要赢过时浅渡一回。 “肿了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人啊。”时浅渡笑嘻嘻地说着,又在他嘴唇上吮了几下,“盖个戳。” “唔……恐怕整个帝国没人不知道我跟殿下的关系吧?”秦砚轻嗤一声,“想亲我就直说,又不是不给你亲。” 他说得极为不屑,黑暗中,唇角却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时浅渡这混蛋总是有理。 嘁。 他才不信呢。 …… 荒星开拓就是在跟其他国家时间赛跑,早出发总是能胜算更大。 只隔了两天多的时间,时浅渡就要领人出征了。 她的身份特殊,无数帝国民众们自发来到圣埃宫前,祈祷祝愿他们的殿下能够尽快赢得胜利。 “殿下,一定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啊!” “祝愿殿下旗开得胜!” “殿下加油,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除了民众们衷心祝愿着,贵族们也纷纷前来送行。 在国家利益面前,他们大都是齐心协力的,并不会弄那么多歪门邪道。 穆澄好看的眉头轻轻敛着,面露担忧:“殿下千万注意安全,不要以身犯险,什么也不如殿下本身重要。” 一旁的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都希望能够胜利,但殿下还是以自身为重。” “皇姐!”时诺小跑两步,张开双臂扑到自家姐姐身前,“皇姐一定没问题的,我们等皇姐胜利归来!” 时浅渡冲着众人点点头,唇角不甚在意地翘了翘:“你们大可放心,等着好消息好了。” 在这种未来世界的战争中,不方便用刀,不过问题不大,她用机甲一样可以虐菜。 当然,如果可以用刀的话……恐怕没有半个月就能结束战斗了。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些空余,应该还能去帝国中心医院看一眼秦砚。 这么想着,她大踏步地往圣埃宫外面走去,却远远地见到有人坐着轮椅,缓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都认识秦砚,主动给他留出一条路来。 秦砚直直地来到时浅渡面前停下。 他没有太多叮嘱的话,只道:“我等殿下回来。” 那双眼里有隐忍的眷恋与担忧,但因为性格,心间的千回百转,全都化为了化为了一句“等你回来”。 时浅渡跟他对视半晌,眉眼蓦的一弯,弯腰,轻轻浅浅地在他唇畔吻了一下。 “等我回来,笨蛋。” 无数人冲他们投来或是羡艳或是祝福的目光。 还有人忍不住起哄,原本还算平静的场面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谢奉晨向前一步:“殿下,我们出发么?” 时浅渡直起身子,视线在四周睨视一圈:“出发吧。” - “你们战况怎么样?” 视频通讯中,秦砚眉头紧皱的模样投射在空中。 “挺顺利的,估计再有半个月,我就能回去了。”时浅渡语调轻松。 她是真的轻松。 驾驶机甲什么的,对于她来说不要太简单,但凡没有机甲故障,任谁过来跟她对战,对她来说就都是虐菜一样,费不了多少力气。 她此时刚从机甲舱中跳下来没多久,回到指挥室补充点能量。 喝下一管草莓味的营养液后,她扁扁嘴:“就是伙食不怎么样,只能喝营养液果腹了,一回两回还觉得挺好喝,一天三顿这么喝就太不得劲了。” 秦砚瞧着她整张脸皱巴在一块儿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语调里好像还有点故意的嘲笑:“真惨,啧,给你看看我今天的晚饭。” 他啊端起桌上的饭盒,里面是管家给他带来的丰盛午餐。 菜、肉、蛋应有尽有,不仅营养丰富味道极佳,就连卖相都特别好,看一眼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从前他三十多年间,下馆子正儿八经吃饭的时间不多,基本都用营养液凑合凑合就行了。 那时候,主要靠营养液维持,也不觉得营养液哪里不好。 这段时间被时浅渡好吃好喝地养在私宅里,嘴真的被养刁了,再让他天天喝营养液果腹,他肯定也受不了。 “靠,你这就过分了啊。” 时浅渡顿时觉得手里的营养液不香了,就算是草莓味的都不行。 她双眼微眯,透出几分危险:“你就故意馋我吧,等我回去,没你好果子吃。” 秦砚有点想歪了。 他暗骂一声。 这话说的,他还以为时浅渡……嗯,馋他呢。 他因为自己头脑里浮现出的黄色废料而红了耳尖,掩盖似的轻咳一声:“好心跟你分享,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嘁,以后我不管你了。” “你可真是好心。”时浅渡瞪他一眼,“你要真是好心,还不如跟家里的厨师学两道菜,等我回去给我做呢。” “……” 秦砚微顿,觉得这也不是不行。 心里决定等联系好走路后,立刻叫厨师教教他,嘴上却依然不松口:“哼,你想的倒美。” “殿下。” 指挥室门口传来谢奉晨的声音。 秦砚也听见了,眼神暗下去些许。 “我这饭再不吃该凉了,你去吧混蛋,别打扰我午饭了。” 话音刚落,他就掐灭了视频通讯。 战事中没那么多闲工夫浪费,他心知肚明。 所以,即便再想时浅渡,他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视频过,确认时浅渡没有受伤,还能笑得跟以前一样贱嗖嗖的,他也就放心了。 时浅渡跟无数人视讯过,所有人都等她先挂断,秦砚是第一个会先挂她通讯的人。 她摇头轻笑了一声。 荒星开拓战期间,两人联络的频次稳定,每天一次,不错每次时间都不算长,也没那么多卿卿我我的,一切都以战争为先。 秦砚过去是上将,比旁人更明白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过多地打扰她。 约莫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战事逐渐平息下来。 胜利就在眼前,这就意味着,很快就能回到主星去了。 时浅渡见局势渐渐安稳,回到指挥室后,主动拨通了秦砚的通讯号。 直到出现忙音,对面也没有人接通。 她蹙蹙眉头。 以往秦砚主动拨给她的次数比较多,而她主动播过去时,秦砚总是很快就能接通。 今天难道在洗澡之类的,不太方便? 她也没有立刻重播,先喝了点儿营养液休息了一阵。 过了半个小时,又播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接通。 这实在是不太正常。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打开了时管局系统,调到了秦砚的画面上。 此时正是晚上,只见秦砚关在一个华丽的房间中——看样子,这像是圣埃宫里的房间。 他沉默地坐在轮椅上,眉头紧紧地皱着,对于桌上的食物耳闻不充。 这是一幅抗拒的姿态。 几秒钟后,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面容温润的青年从门外逆光而入,薄唇弯了弯,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世界接近尾声啦! 不出两三章就会完结吧大概,我还在想下个小世界写啥QAQ 感谢在2022-02-15 23:59:10~2022-02-16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喂你的可爱果掉了 5瓶;云依灵 3瓶;酒七诺 2瓶;52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19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怎么不吃东西?” 穆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听起来并无恶意。 他把手放在食物上方,感觉到还有热气,便没有叫人端走。 秦砚没有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嘲讽地扯扯唇角:“殿下好吃好喝地把我养在私宅里, 嘴早就被养刁了, 你给我送的这些, 我才不稀罕吃。” 口吻是□□裸的炫耀。 他瞧见穆澄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不好看,轻笑了一声:“你爱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时浅渡如果因为其他事就改变自己的选择, 那她就不是时浅渡了。” 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不会因为外力而改变的。 让时浅渡妥协? 没可能的。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殿下?”穆澄的不悦逐渐消失,好像又把胜算重新握回了手中,垂眸睨视着秦砚, “殿下很负责任, 是整个帝国的表率,儿女情长在责任大义与亲情面前,一文不值。” 秦砚不认同穆澄的看法。 他大概能猜出穆澄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却并不觉得对方能够成功——如果是时浅渡的话, 他想,一定做到两全其美。 “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呢?殿下她……两者都要。”他低低嗤笑一声,“不过你这么想很正常, 毕竟你一点也不了解她。” “你……!” 穆澄身边的小跟班咬牙切齿,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嘲讽少爷!” “不能打。”穆澄脸色不好, 但还是伸手,及时拦住了跟班的动作。 “少爷!你这么嘲讽您,咱们直接断了他的腿!”跟班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秦砚的腿上,又慢慢地往上移动, “打他一顿给您出气,或者废了他的……让他没法跟殿下为帝国培育后代。” “不行。” 穆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跟班的提议,好像从来不曾为这种想法心动。 他一直都是理智的,即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一旦我伤害了他……”他注视着秦砚的目光变得复杂,“我和殿下就再也不可能了。” 伤害殿下在意的人,无异于把殿下往外推。 除非,他是真的想当这个覆灭帝国皇室的坏人,被民众咒骂,遗臭万年。 他缓缓地弯下腰,拉近了跟秦砚的距离。 眼前的男人眉目硬朗,鼻梁高挺,眉头总是紧紧地皱着,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皮肤不算白净,但皮肤状态还算可以,身上干干净净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 同样是木质香气,秦砚身上的跟他不同,相比他喜欢的温润干燥的味道,秦砚的更加辛辣,能够让人明显的感受到攻击性,好像浑身都带着刺。 跟秦砚本人的气质一样。 “殿下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 他像是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砚无疑是个粗鲁的平民,满口脏话,动作神态不羁,没有一点儿规矩。 而他从小得到了最好的教育,性格温和有礼,处事不惊,是所有贵族子弟学习的对象。 他才应该是最适合殿下的那个人啊。 他想不明白。 一点都不。 “嘁,感情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秦砚面上嚣张炫耀的神情落下去些许。倒不是怕刺激到穆澄,自己受到伤害,而是因为,他明白爱而不得的感受。 在不确认时浅渡真的喜欢自己之前,他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痛苦不堪。 他想,穆澄此时此刻或许也是这样吧。 是啊,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穆澄在心中念叨了一句。 “没关系,殿下喜欢你也没关系。”他浅浅地笑了起来,“殿下的合法伴侣……只能是我。” 他站在原地,沉沉地注视了秦砚半晌,转身离开。 “走吧,外面还有事情要处理。” - 时浅渡注视着时管局系统界面半晌,关上了系统。 房间背景是圣埃宫,穆澄能够把秦砚关在圣埃宫里,说明他能控制圣埃宫的一切。 这么说来…… 她双眼微眯,后背靠在椅背上转了个圈:“谢奉晨。” 谢奉晨很快推门而入:“殿下,你叫我。” “嗯,今天你联系圣埃宫了吗?”时浅渡问道。 每天的战况战报,都要传送回圣埃宫一份,是由副官谢奉晨跟专员联系沟通的。 “联系过,只是……”谢奉晨犹豫片刻,还是像时浅渡实话实说道,“今天对方说话时有些吞吐,听起来不是很自在。” “圣埃宫那边的安全,全部都依靠警卫队,没有其他人负责了吗?” 时浅渡突然问了个在谢奉晨看来,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谢奉晨心有疑惑,依然认真地回应:“是的,中心区域的安全都由警卫队负责,圣埃宫中原本由贵族子弟组成的皇室专属小队因为越发懒散差劲而被裁撤掉了,殿下一直想选拔平民创建专组,但一直被贵族们否定,就搁置了。” “我知道了。”时浅渡了然。 帝国警卫队现在基本掌握在穆家人的手里啊,这事闹的。 她翘着二郎腿,吩咐道:“这边的事情尽快处理好,差不多了我们就启程回去,尽量能在……三天之内吧,让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吧。” “是,我这就去安排。” 谢奉晨从她的态度中看出些微妙,垂首应声。 他不敢多说些什么,怕一不小心就踩到雷。 总之,无论出什么事情,他只要相信殿下可以顺利解决就可以了,然后严格按照殿下的指使去做事,就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谢奉晨离开之后,时浅渡坐在旋转座椅上轻轻地转着身子,不认真也不太正经。 从刚才听到的信息中心可以知道,穆澄没有对谁动手的打算。 算他聪明。 可是就这么一个聪明又理智的人,却为了她做这些称不上理智的事情。 她不赞同穆澄的做法,也不喜欢跟她作对的人,但是…… 或许是因为,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吧,此时此刻,她莫名觉得有些感慨。 对于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帝国贵族,应该怎么处置呢? 时浅渡摸摸下巴。 怎么处置,就看他本人识不识时务吧。 …… 这天,圣埃宫比往常更加安静。 安静得有些诡异。 全副武装的军士和警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圣埃宫团团围住,“保护”得很好,就是一只苍蝇也没法逃出去飞进来。 明明是帝国的皇女殿下乘胜回来的日子,帝国却在戒严中,大大小小的街道中空无一人。 很多公民好奇地往窗外张望,可惜普通居民楼距离圣埃宫有一段距离,再怎么样也没法以肉眼看清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时浅渡乘坐的悬浮车落在圣埃宫外的停车场中。 她下车,不紧不慢地往圣埃宫走去。 谢奉晨向往常一样,跟在她身后一步有余的地方,望着面前的景象,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他看得见,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贵族穆澄就亲卫的保护下,站在圣埃宫大门前的台阶上,注视着他们一步步地走去。 而本应前来迎接殿下归来的陛下和小皇子殿下却没有出现。 穆家这是……要造反了吗? 身为军人的忠诚让他心头冒火,对着穆澄怒目而视。 不管是陛下还是殿下,都对穆家很宽泛了,可他们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军士与警卫们大概早就被人训过话,没有对时浅渡举起手中的武器,而是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时浅渡走过去后,变立刻拦下了跟在后面的谢奉晨。 “殿下!”谢奉晨唤了一声,语气焦灼。 “没事,你在那里等着好了。” 时浅渡淡淡道,看起来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她便走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草莓糖,拨开糖纸,把软糖丢尽了嘴里。 香甜的味道顺着味蕾传来,带来了愉悦。 不过她也没能走到穆澄身边,便被拦在了圣埃宫前面的广场上。 “祝贺殿下在荒星争夺战中胜利。” 穆澄温声开口,祝贺说得情真意切,没有半点作伪。 “小事,不值一提。”时浅渡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我父母和弟弟,还有秦砚,都被关在圣埃宫了吧。” 穆澄微微一怔。 他的人报告说,殿下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回家,从星舰下来后,便立刻坐悬浮车到圣埃宫来了,可殿下竟然猜到秦砚也在圣埃宫。 那么…… 他此举的目的,殿下恐怕也已经猜到了吧。 不愧是殿下,什么都逃不过殿下的眼睛。 “是,如殿下所见,圣埃宫已经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了,不过还请殿下不要误会,我没有想要取代殿下的意思,而是刚好相反,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支持殿下。” 他说得不急不缓,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深秋时节,手心已经冒出了汗来。 “殿下只需要在殿下官方的社交账号上,发布即将与我结成法定伴侣的消息,向帝国公民们进行公示,我的一切……便都是殿下的。” 时浅渡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她不喜欢被人威胁。 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可生气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 她轻笑:“我讨厌被人威胁。” “……” 穆澄的喉咙哽了一下,嘴唇抿了抿,努力保持着镇定和严肃。 他知道殿下讨厌被威胁,可直白地听到这句话,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殿下这相当于变相得在说“我讨厌你此时此刻的行为”,可以简化为“我讨厌你”。 只是到了之前那种境况,他除了控制住圣埃宫,又有什么办法才能成为殿下的法定伴侣呢? 他想,只要结成法定伴侣,他有权出现在殿下身边,理所应当地照料殿下、为殿下分忧……殿下早晚都会注意到他的。 时间久了,殿下当然会知道,还是身为贵族的他更适合自己。 “殿下,请吧。” 他回避了时浅渡的话,一伸手,他身边的小跟班便拿着一台光脑手环上前。 “我已经找人为殿下写好了简稿,殿下直接发布就可以。” 时浅渡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便顺着感觉看了过去。 没看到人,只看到一面玻璃。 圣埃宫有的房间是防窥玻璃,没法看到里面。 不过直觉告诉她,那个房间中,八成是秦砚或者父母弟弟。 于是她勾起唇,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玻璃后面的秦砚怔了一下。 混蛋,都这个时候了还笑,倒是拿出来点本事啊! 穆澄那小子也一定是故意的,安排他在这个房间里,能够把外面发生的事看个一清二楚——他可以选择不看,但这种情况下,谁忍得住不看? 尽管他一直坚信,如果是时浅渡的话,一定能够两全其美地解决问题,可是真到了现场…… 他越发紧张,怕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落入其他人手里,怕帝国真的被搅了个天翻地覆,更怕时浅渡不小心受到什么伤害。 刀剑无眼,那么多高精尖的新型武器,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喜欢费力气勾心斗角,想那些阴谋诡计吗?” 时浅渡扫了一眼穆澄跟班送上前来的东西,没有接。 “因为啊……” 穆澄登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心脏狂跳。 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觉到一股微风吹来,耳畔的发丝随风而起,一股熟悉的草莓糖味道入侵到鼻息之间。 眼前的一切好似变成了慢动作,他睁大了双眼。 殿下站在了他的身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全都无济于事哦。” 事情猝然发生,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穆澄身边的手下全都瞪大着双眼往后退去,手里的武器纷纷指向了时浅渡。 穆澄的指尖在颤抖。 身上好像被巨石重重地压着,他几乎无法喘息。 如果殿下想的话,刚才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按倒在地,甚至是掐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以殿下常年在外征战的实力来说,掐死他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会这样? 他筹谋了很久,才做到在殿下离开主星期间,成为家族的掌权人,又控制住圣埃宫的一切。 本以为这样已经万无一失,即便无法立刻得到殿下的宠爱,也能顺理成章地结成合法伴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他只知道,自己鸡飞蛋打,不仅目的没有达成,还做出了叫殿下不悦的忤逆之举。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失败了。 拼死拼活,疯狂的举动只可能让殿下更加厌恶于他,所以决不能这么做。 让人冲着殿下扣下扳机? 不行的。 他不想伤害殿下,也不舍得伤害殿下,更何况,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扣动扳机,以殿下的伸手来说,恐怕最先死掉的是他。 能够保住性命,保住 头脑混乱的厉害,他喉咙滚了滚,当即转身,单膝跪地。 低垂着头,动作神情恭顺。 他张开薄唇,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殿下,穆澄爱慕殿下,思念成狂,犯下了错事……千错万错,都是穆澄的错,不知道能不能祈求殿下给穆澄一次悔过的机会,从此穆家只为殿下所用。” 他这么一动作,整个圣埃宫中的军士警卫全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有的人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好像听错了命令,秋日中,额头上蓦的冒出冷汗。 时浅渡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还算是蛮识时务的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语气平直,听不出什么态度。 伸手在口袋中摸出一枚硬币,举在眼前。 她继续说道:“如果人头面朝上,我可以不计较这次的事,如果数字面朝上,你就去死。你觉得怎么样?” 穆澄不敢言他,顺着她说道:“全凭殿下决定。” “很好,那让我们看看,你的运气怎么样。” 时浅渡也蹲在地上,扭头瞥了瞥穆澄苍白的脸色,玩味地轻笑一声。 穆澄的外貌无疑是很出众的,他五官精致、眉眼温柔,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就是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此时紧紧地绷着,冷汗从额头上顺着脸颊的弧度往下流。 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嘴唇和指尖在轻轻地颤抖。 除了穆澄不安,单膝跪在他们身边的几个近卫,也偷偷抬眼,努力去瞥硬币的情况。 穆澄如果能没事,他们这些听从穆家的人,最多也就是被记过问罚,还会在所属和军队编制上进行变动,总归是不至于性命不保。 可若是连穆澄都死了……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时浅渡拇指一抬,银色的硬币飞速旋转着飞向空中,又因为地心引力落回地面。 被她双手一合,硬币便被盖在了左手的手背上。 她注视着穆澄的表情,看着永远沉稳淡定的青年紧张地攥紧拳头。 右手缓缓地打开,硬币一点点地露出来—— 是人头面。 穆澄猛地松了口气,方寸之内,人们能清晰地听见他重重的喘息声。 仿佛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在刚刚被掏空,他险些跌倒在地。 “感谢殿下,穆澄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殿下失望。” 他说得艰难。 从今往后,他也彻底失去了殿下。 “嗯。”时浅渡应了一声,站起身子,伸手轻轻抚在穆澄的头顶上,像是某种“加冕”仪式,“我记得你们家一直有人想将你取而代之……从今天开始,就由你执掌穆家吧。” 穆澄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 殿下一直有关注他,也有为他着想,只是那种关心,并非是男女之情罢了。 他觉得感动,又觉得无比心酸。 他的殿下啊…… 只能永远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起来吧。”时浅渡冲他招了下手,转身向四周的人们说道,“来人,拍照片,至于一会儿怎么解释戒严这件事,应该都懂吧?” “是,殿下。” 众人齐声回应。 “秦砚说,无乱世情人还是家国,殿下都要,我那时还觉得不可能……”穆澄扯扯唇角,笑容有些苦涩,也有些自嘲,“现在看来,是他说的对。” “老子说的自然是没差。”秦砚张扬沙哑的声音传来。 也幸好他说得没差。 万一时浅渡出了什么差错,他大概承受不住。 时浅渡循声回头,迎面便被高她一个头的男人拥在了怀中。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之间,还有男人低哑的声音。 “欢迎回来。” 他做到了,在时浅渡回来的时候…… 站起来拥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取取种,然后小秦妄图强压几次反被弄得气喘吁吁(狗头 说起来!写到穆澄我突然想 如果写女尊,就写男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尽手段把女帝囚禁在皇宫,被万人唾骂baba,女帝也非常讨厌他,他一边承受着冷脸嘲讽唾弃,一边小心翼翼地卑微讨好女帝、求女帝压他,然后阿时穿成女帝之类的 第112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20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宽大的房间中, 放着一个生物舱。 这台生物舱是整个帝国销量最好的,可以接连如今世面上绝大多数的全息游戏,价格不算太贵,性价比极高, 游戏玩家几乎人手一个。 生物舱打开, 时浅渡从里面一跃而起, 落到地上。 她摘下身上的设备,放在一旁:“这玩意体感可以, 不过……” “不过什么?不会你抠门地嫌弃我花钱吧?” 秦砚把游戏舱的配套设备都收拾好, 关上生物舱。 他看着糙,实际上做事蛮有条理。 “我是说,你可以买个更好的。”时浅渡毫不客气地掐住他的脸,“我有的是钱, 不用给我省着。” “唔, 你松开我。”秦砚在他手背上轻拍一下,凶巴巴地瞪过去一眼,“我选的这台是性价比最高的,你懂不懂?就算你有的是钱, 那么随随便便花,也早晚有败光的一天!” 时浅渡轻笑:“好吧好吧,那家里的账务让你打理?” 在她看来, 钱不是攒出来的,而是赚出来的。 只要她有脑子有工夫, 想要赚点钱还不是很容易么,到哪儿都穷不到她。 “我才没兴趣,就你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以后再说我觊觎你的财产……” 秦砚冷哼, 双手抱胸,摆着一张臭脸。 他是在阴阳怪气昨天的事。 昨天时浅渡通讯告诉他晚上回来吃饭,可等到他肚子饿了都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他就先吃完晚饭回去看书了。 结果时浅渡回来一看,立刻欺负他半天,让他难受了好一阵,还不得不因为“7天”而憋回去。 其实他没等着时浅渡也是有原因的——一想到上次在家等了好半天,去到圣埃宫却发现时浅渡跟穆澄在一起说话,穆澄的话还那么刺激人…… 他就又忍不住气得磨牙。 这次干脆就不等着这个没法按时回家也不知道给他发个消息的混蛋了。 时浅渡挑眉:“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哦,这么说也不对。”秦砚靠在生物舱上,“穆澄都囚禁皇室威胁殿下了,最后还能顺顺利利地被殿下钦点成为穆家的掌权人……殿下这哪儿是斤斤计较了啊,殿下这明明宽宏大量得不得了。” 说到这里,他恨不得“呸”一口。 对自家人这么小气,对穆澄那个外人倒是大方。 时浅渡笑着摇摇头:“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怎么还惦记着?” 几天前,穆澄单膝跪地、时浅渡伸手轻抚在他头顶的照片传遍了大街小巷。 穆澄被殿下钦点为穆家的掌权人,彻底接手穆家,于此同时,时浅渡也借着这次的皇室危机,直接对外宣布秦砚为自己的法定伴侣,并进行登记。 公民们在为穆清执掌穆家而高兴时,也为他没能跟他们的殿下终成眷属而难过。 【呜呜呜我磕很几年的cp竟然be了!!!我恨!!】 【妈耶,我真的没想到,殿下最后竟然选择了秦砚!!一个瘸腿的平民!!】 【srds秦砚现在换了机械腿……】 【啊啊啊秦砚这粗鲁的家伙到底哪里好!!还是穆澄最合适殿下了!】 【其实秦砚还算不错啦!我之前好奇,去搜了一下他的履历,真的是很厉害了……唯一一个能靠着自己打破贵族垄断的平民,在他之后也再没有平民能爬到少将以上的军职了】 【不是,你们都忘了吗,秦砚跟殿下的基因匹配是100%诶!!】 【是啊是啊,基因100%匹配,两人能合得来也很正常吧?酸是很酸,但没什么可喷的】 消息刚刚公布的时候,很多时浅渡穆澄的cp粉有些不能接受。 帝国最优秀的两个人在一起,他们便大都是祝福,而有一人同平民出身的人在一起,心里就有了落差,第一反应总是又酸又嫉妒。 帝国论坛上因为这次的事情吵了好几天,后面才渐渐地平息。 有人开始主动去搜索秦砚的履历,抽丝剥茧地扒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迹,发现这位平民的优秀之处,众人心里这才逐渐开始好受了些,慢慢地出现了祝福的声音。 秦砚翻了个白眼:“我能不惦记吗?” 贵族控制住整个圣埃宫逼迫帝国皇女,这可是整个家族流放外域的重罪啊! 可时浅渡竟然轻飘飘地就揭过去了,这总是让他觉得,时浅渡对穆澄有意思——不会是想要家里养一个外面养一个吧,混蛋! 时浅渡笑了,冲着秦砚招了招手:“过来。” “呿,我凭什么听你的。” 秦砚嘴上不屑地轻嗤,身子还是很听话地走了过去,乖乖地被人搂住劲瘦的腰。 他抿抿唇,面露不悦:“你不要以为,抱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穆澄再怎么说,也不会背叛我,不会有半点想要推翻皇室的念头,穆家的势力在他手里,才是最省心的。”时浅渡舒舒服服地在男人的腰上摸来摸去,轻声解释着,“如果让他们流放外域,那他家的势力就会立刻被其他几个大贵族家族吞并,那帮人可就不一定是怎么想的了。” 无论贵族的势力在哪个家族,对于时浅渡来说,都不会是“危险”。 那自然是谁最省心、谁最放心,就交给谁。 “哼,你总有理,我说不过你。” 秦砚很不爽,无奈没什么特别有力的反驳理由。 他就是对穆澄不放心,他觉得穆澄还有心思。 “殿下,穆澄来找您议事。”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事公办地汇报。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秦砚暗骂一声,用力在时浅渡肩膀上推了一下,“你起开,去见你保下来的穆澄吧!” “吃醋了?” 时浅渡笑嘻嘻地咧开唇,不仅没松开手,还抱得更紧了些。 她按着秦砚的背脊,把他死死按在自己怀里,扬起头在他唇畔轻吻了一下,又顺着漂亮的下颚线逐渐往下,牙齿轻轻咬在他的喉结上,一点点磨搓。 “嗯……”秦砚没忍住轻哼了一下,继而骂骂咧咧道,“草,我才没吃醋呢,你滚蛋。” 时浅渡顺着他推人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很快就能说完,等我回来。” 目送着时浅渡随管家离开,秦砚撇唇。 心里不爽的碎碎念就没停过。 哦,你去见喜欢你的优质贵族,然后让老子在房间里等你回来,真是个混蛋。 用日天日地的阴沉表情沉默了一阵,他用光脑手环登录社交平台。 这个由官方认证过的账号,短短几天被骂了数百条——听起来不多,然而他跟时浅渡的关系特殊,很多人都不敢在实名认证的平台上骂什么,大多数想骂的人,都跑去论坛放嘴炮了。 所以,被骂几百条已经算是不少。 除了骂他的言论,这几天来账号的浏览量更是惊人,已经破了三亿次。 可见帝国公民们是有多么关注他的动态。 他从前很少在社交平台上发布消息,而现在么…… 他扬起头,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喉结上浅浅的牙印,拍了张照片。 还破天荒地学了一下P图,调整清晰度和对比度,让牙印变得更加明显。 很快,社交平台上便多了一条动态。 秦砚:整天被咬,啧。[图片] 他的社交账号分分钟都有人在看,没过几分钟,就有无数网上冲浪的帝国公民蜂拥而至。 【草,这是在秀恩爱吧?!】 【呜呜呜呜呜我的殿下真的喜欢秦砚?我们cp粉只能死心了吗?】 【U1S1,这喉结……嘶溜嘶溜,要我我也喜欢!!】 【这大白天的就开始涩涩了吗[狗头]】 【得了吧,真要是在涩涩,还有时间发动态吗?】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殿下不是我的就算了,竟然也不是穆澄的TAT】 【好羡慕秦砚啊可恶,我也想被殿下咬!!】 【这也太……emm,真够粗俗的,把这种照片直接发到平台上,无语】 【粗俗?比起楼上点赞过的几个露骨gif好多了吧[白眼]】 【好气啊,为什么最后殿下选择了秦砚,我真的好意难平啊!!】 动态下面的羡慕嫉妒恨的评论越来越多,后台也多了数十条咒骂。 评论里的态度算是好的,后台骂的那些才是真的脏呢。 这些言论不仅没让秦砚生气,反而有点得意。 反正时浅渡喜欢他,这帮人再怎么嘴炮也只能羡慕嫉妒恨,能碍他什么? 除了时浅渡,能气到他的人不多。 既然这么多人想要骂他,那他以后就……多发点动态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往楼下走去。 离开之前,回头,看着镜子若有所思。 约莫二十分钟的时间,时浅渡便跟穆澄沟通结束。 她对管家道:“帮我送一下穆澄。” “不用了,我送他好了。” 秦砚下楼,主动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他给穆澄使了个眼色:“请吧。” 穆澄的视线从秦砚的脸上划过,在微肿的薄唇上停留了一下。 眼神暗淡了些许。 原来……在他来之前,殿下在亲吻秦砚啊。 秦砚留意到他的视线,满意地扯扯嘴角。 两人走在花园的小路上。 他轻嗤:“真是辛苦你了,休息日还特意来找殿下谈公事。” 穆澄垂眸:“身为贵族,就要担得起贵族的责任,这些都是我应该的。” “嘁,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么?” 秦砚没办法叫自己不醋。 身边这个男人,确实是从容貌到家世再到手段心思,个个都太优秀了,就算他已经跟时浅渡结为了法定伴侣,他也没办法对穆澄放下防备。 更何况,穆澄明显的,依然对时浅渡还有心思。 “……我听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穆澄从小就浸在贵族圈子中,惯会看人脸色,心思八面玲珑,比很多长他几轮的人都要精明不少。他一下子就瞧出秦砚心底的担心和防备,脸上重新浮现起笑意。 原来,秦砚这人看起来强硬,实际上这么不自信啊。 他弯弯唇角,柔声笑道:“再说了,万一你……死的早呢?” 话音落下时,他们已经到了大门口。 穆家高端大气的悬浮车就在门外,他轻轻一跃,便蹬上了车。 还浅笑着冲秦砚挥了挥手。 “……” 草。 秦砚被气得肝疼。 他指着悬浮车骂道:“妈的,就冲你这话,老子至少给你活个七老八十的!气死你!” 他满脸得意地走出别墅,回来时,却是铁青得吓人。 时浅渡正窝在卧室的飘窗上读书。 见秦砚回来,她调侃道:“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呢?” “……还不是穆澄,混蛋!”秦砚直磨牙,“他就是还对你有心思!” “还说他呢,你嘴唇怎么还肿了,这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时浅渡翘起二郎腿,抓着秦砚的衣领,让他弯下腰。 拇指在男人的薄唇上轻轻抚过,被狠狠咬过一下的地方,有些沙沙地疼。 秦砚一听这话,耳根忍不住发烫。 妈的,他不信时浅渡看不出来这是他自己咬的。 “你……”他气呼呼地白了时浅渡一眼,“我看你就是欠咬!” 他本来就被人给噎到了,时浅渡还是这么个态度,更是气上加气,按住她的后脑,就用力地亲了上去。 唇齿完全相依在一块儿时,才感到彻底的安心。 那么一瞬间,手指尖都是舒畅的。 没两分钟,秦砚倒在了床上。 他觉得莫名其妙的,都不知道怎么就被推倒了。 仰视着把自己笼罩在黑暗中的女人,用手背蹭了下唇角,让自己的喘息尽快平息。 他想,过去那么多回,都是让时浅渡主导,他像是被胁迫了似的被迫承受,时浅渡没少在这事儿上欺负他,叫他欲罢不能又欲求不满,现在他的机械铠用的越来越顺溜…… 可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他搂住时浅渡的腰,猛地一翻身,就把人直直地压倒在身下。 大掌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 时浅渡稍微用了点力气,挣开了一些,又被他狠狠地按了回去。 “啧,别挣扎了,殿下。” 秦砚过去双腿不利索,不方便使劲儿。 现在可不一样,能把整个身子的力气都用上去,看起来死死地将人压在床上。 这种可以睨视时浅渡的姿势,让他心里有一种报仇雪恨的……爽感。 他有点得意,垂头轻轻地一点点亲吻着对方的唇,心里发痒,想要恶狠狠地对待对方…… 而真到动嘴时,却不自觉地温柔,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温柔。 他眯起双眼:“我现在腿好了,轮不到你再欺负我了,混蛋。” 要……狠狠地欺负时浅渡。 把这个混蛋以前折腾他的方法全都还回去。 一想到那些,他耳根便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烫发红。 草,想想就受不了了。 真想看看,时浅渡到那时候,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肯定……特别特别好看。 他喉咙哽了哽,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老子要把以前你让我难受的法子,全都让你也尝一遍。” 时浅渡又挣扎了两下:“都什么时候啊,你跟我说说,下回我不那么做了呗,至于一脸恨不得吃我血肉的样子吗?” “草,你还装!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了!”秦砚嗔瞪她一眼,骂骂咧咧地列出好几项控诉,“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些能把人给逼疯!” 那种很快就能舒坦,又总是差一点儿的感觉……最难捱了。 马上就升上天堂,但又慢慢地落入地狱。 现在回想回想,真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嘁,时浅渡这混蛋。 “噢……是吗?” 时浅渡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那诡异的笑容让秦砚背后一凉。 下一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秦砚一脸懵逼被反按回床上,愣愣地看着时浅渡俯视自己的脸,脑子里的弦崩了一根。 因为他突然明白,时浅渡刚才那么说,绝不是为了讨好他。 他也意识到,接下来大概率会发生什么—— 刚才他控诉的点,会一个一个一个地……重演在他身上。 妈的。 “草,时浅渡,你他妈放开我!” 他用力地挣扎,可惜的是,显然不可能有结果。 本来是放个狠话想要一雪前耻,结果这次也成了前耻。 由于他控诉得太多了,所以从下午一直折腾到了傍晚时分。 卧室窗外的天空灰暗一片,花园里大灯亮起。 秦砚的手指蓦的抓紧了时浅渡的手腕。 眼角险些冒出眼泪。 无菌杯中多了些实验品。 时浅渡好好地按照基因匹配处医师的吩咐处理好,扣上密封的盖子,把两个无菌杯都放在了窗外的无人机上,设置好了无人机线路,让无人机直接送到基因匹配处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取种了,跟上次相隔七天。 不是一次取种就能够在实验室中成功培育出结果,还要经过很复杂的过程。 那两个无菌杯中各有一点儿,让基因匹配处自己去检测决定用哪份。 “你他妈,呼……草,我饶不了你。” 秦砚的嗓音哑的厉害,眼尾发烫,余韵之下,说话都不太顺畅。 他从没想过,自己腿好了以后,也压根斗不过时浅渡。 以前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的目标和期待,全都化为了泡影。 更令人羞耻的是,他刚才还求时浅渡。 哑着嗓子,语句不顺地求她。 真是他妈的…… 糟糕透了。 想到自己那些没脸没皮的话,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时浅渡送走了无人机,慢条斯理地坐回床上:“你想怎么不饶过我?” “……” 秦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处处斗不过时浅渡。 可恶。 那他不理这个混蛋总行了吧??? 他用自己最是恶狠狠的目光瞪在时浅渡脸上,在床上翻了个身。 还不忘拽起被子好好地盖上。 他以为自己的表情巨凶无比,已经很好地表达出了他的愤怒,实际上……他眼尾泛红,还隐隐约约地氤氲着些许水汽,嘴唇红肿得恰到好处,诱人地想叫人凑过去亲一口。 时浅渡跟着躺了过去,从身后搂住男人的腰。 “生气了?” “跟一个混蛋生哪门子气。” 秦砚气呼呼地说着。 其实,说实在的,过程还是很美妙的,可他就是非常不爽——大概是因为他每次都不得不在时浅渡面前屈服,本以为能翻身,却知道了自己这辈子大概都翻不了身,强烈的自尊让他不太舒服。 他也想……能主导一次啊。 好烦。 他烦躁又不爽。 心里偷偷地想,时浅渡面色绯红地喘不过气时……一定他妈的好看死了。 当然,这种想法他再嘴硬也不会在时浅渡面前说出来。 毕竟一旦说出来,面色绯红地喘不过气的人无疑就变成他自己了。 什么时候才能爽快地主导一回啊…… 这种事,求这混蛋管用吗? …… 荣耀之战一年一度的帝国联赛又开始了。 作为整个帝国最火爆的游戏和最高级的联赛,比赛分为单人赛和团体赛,可以不仅不仅专业选手可以报名,任何一个普通玩家都可以参赛,由系统自动匹配对手,一级一级晋升。 有不少职业选手,都是从联赛的个人赛中崭露头角,最终成为职业选手的。 今年,联赛的单人赛中,曝出了一匹黑马。 这人最初就因为ID名“殿下是我的”,而被人在游戏论坛里被骂了好几页。 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菜鸡,不会有那么多人关注,可是他打的好啊,实力又强又嚣张,对手有人吐槽他,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骂回去。 嘴里脏字不算多,但每每都能把人骂得回不了嘴。 这才让很多游戏玩家都对他又恨又爱——匹配成对手时,就恨得牙痒痒;匹配成队友时,就乐得叫爷爷。 一匹黑马的出世,总是能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因为技术上没有任何可诟病的地方,骂他也骂不过,被动了蛋糕的帝国网友们,就开始在游戏论坛上拿他的ID名做文章,成功地吸引了很多帝国皇女殿下的粉丝—— 【这ID,别以为游戏打得好点就能这么YY殿下好不好?】 【我替殿下先呕一声[吐]】 【真够晦气的,现在什么人都敢碰瓷殿下了吗?】 【有人扒一下他吗?是什么人啊!】 【殿下已经有法定伴侣了,劝你做个人吧,改名好么?】 【要是殿下没有法定伴侣,ID什么的也就算了,可问题是殿下已经登记了啊……】 就因为一个ID,在红眼病、水军和真实情感的粉丝围攻下,游戏论坛的帖子被翻了四十多页,将近两万楼。 “看什么呢?” 时浅渡凑到秦砚身边,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虚空之中的屏幕。 双臂一伸,就把人圈在了怀里。 秦砚身材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从身后抱过去手感一绝。 “还能看什么,看那些骂我的评论呗。” 秦砚往后靠了一点,大大咧咧地倚在时浅渡的怀里,关上了屏幕。 “这些人一边骂我一边夸我,我都不好意思骂他们了。” 在屏幕关闭之前,时浅渡勉强看到几条上面的评论。 【麻烦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殿下跟伴侣恩爱得很,你算什么东西?】 【他肯定丑得一批,不然怎么可能从来不晒照片?】 【哈哈哈,等他整容整得能有秦砚一半的脸和身材时,再来肖想殿下吧!】 时浅渡笑道:“谁叫你批马甲的,很多人不知道,当然会被有心人引导骂你了。” “我要是直接暴露出来,那肯定有人说,我是靠你走后门才能一路打这么顺的。”秦砚轻哼一声,“我自己的实力,凭什么让他们说三道四。” “荣耀之战第三十九界联赛,决赛的角逐正式开始!” 房间外面响起主持人的声音。 荣耀之战联赛的决赛,在中心区域的体育中心中举行。 这里是整个帝国最大的集会场所之一,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 最中间的舞台上,两侧各放着几个生物舱。 主持人正站在正中间,耳朵上挂着麦克,慷慨激昂地说着开幕词。 “终于开始了!今年粉了两个新人,不知道能走到哪步!” “我倒要看看那个【殿下是我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说起来,那个殿下是我的,好像只参加了个人赛,没参加团体赛吧?” “好像是有俱乐部邀请他,他给拒绝了。” “我刚上线看了一眼,他还没改名……这次是全国直播诶,影响力很大,殿下应该会看到吧?” “草,好心机!殿下一下就能看到了!” 座位上的荣耀之战粉丝们神色激动,摇旗呐喊地等着第一组对战双方出场。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吐槽【殿下是我的】,纷纷猜测这是何方神圣。 在几位俱乐部老板和退役职业选手的发言之后,终于进入了正式的比赛。 “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首先是个人赛第一战,根据抽签,ID[殿下是我的]对战[风火],风火是我们都很熟悉的选手了,去年他个人赛夺得季军,还和SUU俱乐部签约,这次,他将不再单纯为自己而战,还为俱乐部而战!” “殿下是我的是今年的黑马选手,第一轮就碰上了风火,不由得让我为他捏一把汗。我知道很多人都对他的真面容感到无比好奇,那么接下来,我就废话不多说,有请两位选手上场!” “这个殿下是我的要倒霉了,风火可不是一般的狠,去年自己单枪匹马杀到季军,今年又在专业俱乐部练了一年,肯定更强了吧?” “比起风火强不强,我更好奇殿下是我的到底是谁!!” “快让我看看!”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两个人走上了舞台。 一位是游戏迷们早就熟悉了的风火,而另一位…… 还真是秦砚?????? 只见高大的男人眉头习惯性地拧着,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他一双凤眸中露出锐利的光,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整个人露出一种不羁的凶悍感。 最引人关注的是他的腿。 膝盖往下已经截掉,安装上了性能最好的机械铠。 不像是穷人惯用的低端公司生产的机械铠,又丑又lw,他的机械铠擦得锃亮,穿在身上并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和不适。 【不是吧?????还真是秦砚?????】 【我直接傻眼了,不是,他这机械铠能操作得好吗?!】 【怪不得ID是殿下是我的,感情殿下真是他的……】 【我只有一只手臂是机械铠,在荣耀之战里操作都有些迟钝,他这可能吗?】 【看过几场他的对战,我也感觉双腿都是机械铠操作不到那样啊……】 一时之间,游戏决赛直播的弹幕上,几乎要被“?”霸屏。 在生物舱中操作,是需要很高精准度的,机械铠能够让人在生活中自如地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特别密集且精密的操作也同样可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来没有人想过,“殿下是我的”那种游戏中随便虐菜的人,能跟秦砚是同一个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质疑秦砚作弊的。 是不是作弊,只要现场比一场,就能立刻见分晓了。 反正现场是没法作假的。 风火的目光落在秦砚的双腿上:“就算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哈?”秦砚嚣张的一如往常,“这正是我想说的话。” 手下留情? 他压根就不需要。 机械铠确实让他做不了太精密的事情,比如驾驶机甲出战,但游戏这种东西……跟真正的机甲驾驶精密度差太远了。 双腿完好时他能100%虐菜,那现在就是85%地虐菜了。 横竖都是虐菜,对他来说没差别。 两人的战况一场激烈。 可以说,这次的决赛刚刚开始,就给观众们来了一场争夺冠军一样的高标准比赛。 很多职业选手的技术确实很好,但他们的策略和面对突然状况的能力,和征战十余年的秦砚根本不在同一水平上——秦砚在整个军部都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更何况普通人。 最终秦砚稳稳当当地获胜。 不仅胜过了风火,还在后面的赛程中过关斩将,一举夺得了第三十九届联赛的冠军。 他打得太顺利了。 一开始就把这次的种子选手打败,后面的比赛对于观众来说,似乎还没有第一场好看,总觉得没有看够,直到决赛时碰到另一位实力老将,才真正又爽了一把。 【看来秦砚是真没找代打,这水平不得蝉联好几届冠军??】 【这还是机械铠打出来的水平,要是腿没事……】 【腿没事他都不会退役好不好,更不会过来打比赛了】 【说起来,如果军部的人都很擅长这些的话,为什么没怎么见过退役将领来打比赛?】 【退役的低级将领水平不够,高级将领都是贵族啊,他们表面上都可看不起游戏比赛了,哪个贵族会让自家人打这种“掉面”的比赛?】 【但是殿下就允许秦砚来啊……】 【……】 聊到这里,帝国网友们聊不下去了。 真的太草了。 秦砚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啊,被污蔑有殿下帮忙翻案,腿瘸了有殿下找医生换最好的机械铠,身为瘸腿的退役平民能跟殿下结成法定伴侣…… 身为“皇室家属”竟然还能抛头露面参加被上流社会看做低俗不堪的游戏比赛! 呜呜呜,殿下这是得多宠啊! 实在太让人羡慕了。 这一定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吧! 最终的领奖环节,主持人将奖杯和象征着冠军奖励的“支票卡纸”递给秦砚。 “恭喜秦先生获得冠军,在这里,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秦砚接过麦克风,垂头瞥了眼卡纸上写着的金额数。 他道:“首先很对不起殿下吧。” 众人:草,难道是没有跟殿下说,就私自背着殿下跑过来比赛了? 秦砚不知道皇室家属做这些,就算再厉害也一定会被很多贵族诟病的吗?! 想到他们的殿下被秦砚给坑了,帝国公民们不由得生气。 “殿下特别想让我在家吃软饭,总说要养着我,可惜我随便打打游戏,半年就赚了几万星币,以后还有可能赚更多,让殿下失望了。” 秦砚这炫耀的口吻别提多张扬,气的观众们想打人。 别说观众了,主持人站在他身边都想打人,脸上的表情异常微妙。 好像险些一个白眼翻过去,又被他给忍住了。 【……麻了,被秦砚这混蛋给装到了】 【草,打半年游戏直接拿冠军封神,确实赚不少】 【搁这儿炫什么啊炫,气死!】 【让我看看是谁在酸?哦,是我啊[柠檬]】 “最后我想说的是,麻烦大家记住我的ID。” 说到这里,秦砚扯了扯嘴角,跟从前在军部意气风发时一样,笑得不可一世。 “殿下是我的。” 【…………啊啊啊啊啊可恶!!!】 【淦,我竟然无法反驳!】 【装死我了这个人!我的殿下呜呜呜呜呜呜!】 【又酸又甜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的选手们:没想到今天既被虐菜还被噻了狗粮[狗头]】 由于荣耀之战在全帝国的粉丝受众非常多,决赛结束的当天下午,帝国论坛的首页上,就已经挂上了秦砚获奖时的照片。 不管是视频rep还是文字rep,全都被无数人转发,每时每刻都被顶在论坛最上面。 而另一边。 秦砚领完奖回到后台,刚走进他的候场室,就被人一把按在了门上。 时浅渡的眉毛微妙地扬起来一点:“怎么,刚才在台上炫耀的挺高兴?” 她不由分说地按着秦砚的肩膀,有几分强势。 这人上台之前,可没跟她说,要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当然高兴了。”秦砚神情中多多少少都带着些得意,嚣张得跟时浅渡比起来相差无几,"现在整个帝国的人,都更加明确地知道你是我的了。" 还知道,时浅渡有多么的喜欢他、对他有多好—— 他现在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帝国最令人尊敬的皇女殿下喜欢他,这个在最初总让他犹疑不决、思来想去的事情,在大半年的共同生活中得到了答案。 生活的一点一滴告诉他,时浅渡没有骗他。 每次被时浅渡拥进怀里,和时浅渡相拥在一块儿,就会格外安心。 好像这辈子的一切痛苦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抚平。 时浅渡除了喜欢看这男人面目羞红、着急白脸地反抗模样,还喜欢看他神采奕奕的嚣张模样,又或者说,这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秦砚在人前越是嚣张,越是不羁,她就越喜欢看这个人在她面前露出难耐。 她是唯一一个,能看到秦砚另一面的人。 倔强又高傲,却红着脸细喘。 这多让人心情愉悦啊。 她手上用力,把人死死地搂在怀里,按住他背脊的同时,仰头亲吻了上去,一点点地轻轻啃嗜着,逐渐夺取秦砚口中的所有空气。 直到男人的气息逐渐不稳,她才缓缓松开了唇,又在他的唇畔上轻吮了几下。 她唇畔的笑意扩大,威胁般问道:“我是你的?” 秦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薄唇微张着,吐出温热的气息。 他太了解时浅渡了,心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平时,他才不要主动说这样的话,但是…… 刚刚他在全帝国最大型的直播上宣誓了主权,心情实在是不错。 唔,就勉强顺着时浅渡的意思开一次口吧。 垂首,他把脸埋在时浅渡的颈窝里。 薄唇轻轻吻上她的耳廓,声音低哑好听。 “殿下,我是你的。” 且永远属于你。 ……当然了,如果能在某些事情上,让他主导一下就更好了。 他在心里不爽地补充了一句。 - PPS: 当天晚上,荣耀之战的玩家都发现,在媒体面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殿下是我的”改名了。 改成了“我是殿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小世界预告~ 小哑巴庶子,干干净净的少年,因为不会说话有时会被急哭 不过我给阿时开了个金手指 可以听到小哑巴的心声! 所以小哑巴欲迎还拒的心声也能全都知道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2-17 23:26:17~2022-02-19 23: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西可可布丁 7瓶;ss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基因匹配残疾上将番外 第一百一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黑暗中, 有婴孩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不算很吵闹,就是一直不停。 秦砚眉头轻轻地拧着,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 他从前是帝国的军人,听力很好, 精神敏感, 所以孩子哭声刚响起没多久, 他便很快转醒。 而他这边这人……明明是帝国最优秀的战士,却睡得跟死猪一样。 妈的, 还骂他是山猪呢。 自己睡觉睡成这样。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撑着身子坐在床边。 半夜三点醒来,太困了,不禁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床铺震了几下。 时浅渡轻哼一声:“别乱动。” “……” 他能不动吗,孩子都哭起来了。 秦砚很想捏住时浅渡的鼻子, 把她给憋醒, 不过……到底是没舍得。 他伸手撑在枕头上,轻轻地啄了啄时浅渡的唇。 “笨猪。”低低地嘟哝一句。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鞋,走到外间小小的儿童床旁边。 家中的电器都是帝国中最高端智能的,察觉到有人出来, 房间中的灯自动亮起来一点儿——没有一下子变得亮如白昼,而是以很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由昏暗转为明亮。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看到有人过来,哭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他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 破涕为笑,还冒出了个鼻涕泡泡。 “啊, 啊……” 小团子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地笑着,冲秦砚伸出双臂。 再也没有一点儿要继续哭的迹象。 秦砚蹙蹙眉头,小心翼翼又极其熟练地把人类幼崽抱在怀里, 常年驾驶机甲留下薄茧的大掌在崽崽的身上各处摸了几下。 额头不热,没有发烧。 身上没湿也没有臭味,没有拉尿。 各处都没有异常。 ……所以,这小崽子就是白天睡饱了,晚上醒了想找人来玩而已! 小崽子看着年纪小,实际上好像什么都懂。 大概是继承了时浅渡的鸡贼吧,知道自己一哭就会有人来,无聊了就总是用这种方法吸引他过来。 他白天又比赛又要照顾孩子,已经很疲惫了,大半夜地还要起来,纵是这小家伙是自己的崽子,也难免头疼,太阳穴“突突突”跳的厉害。 “你这小混蛋,大半夜不知道睡觉……” 他一开始语气有些冲。 然而小团子的脸蛋立刻哭丧下来,水汪汪的眼底浮现出水雾:“呜呜……” “……” 秦砚心里一软,没忍心骂出口。 妈的,小家伙真可爱。 真是个从小就会看人脸色的小孩。 看准了他不会真的怎么样,就没完没了地给他演。 跟时浅渡一个大混蛋一个小混蛋。 他叹了一声,故意凶神恶煞地瞪了幼崽一眼,不想幼崽却“咯咯”直笑,笑得小小的身子都在轻轻地颤,还不忘伸手去抓他的鼻子。 又白又嫩的小手,带着温嘟嘟的温度,在他鼻尖上抚来抚去。 八成是以为他在扮鬼脸逗人笑了。 秦砚按照之前视频教学里的模样,双臂抱着小团子逗弄了好一阵之后,才在小家伙看起来有点儿倦意时,把人轻放回儿童床里。 他揉揉太阳穴,刚要转身离开,便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哇……” “……” 秦砚顿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半。 很好,今天大概又不能睡了。 更气人的是,再怎么样也是自家幼崽,打不得骂不得的。 真让他打骂他也不舍得。 于是等时浅渡在早晨七点打着哈欠走出里间时,一开门就看到了顶着一双黑眼圈的秦砚。 房间里是恒温的25度,秦砚穿着无袖睡衣,宽敞的圆领之上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脖颈,双臂随着抱孩子的动作,若隐若现地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怀里的小家伙微张着小口,一呼一吸均匀地呼吸着,巴掌大的小脸全都埋在秦砚的胸口前,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看起来,大概是刚睡着不久。 “……你真是睡得不赖啊,混蛋。” 秦砚看见时浅渡一脸懒洋洋的餍足模样,气得牙痒痒,压低声音说着。 他很想大骂一声,又快速瞥了眼幼崽,把话憋了回去。 时浅渡摸摸下巴,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夸奖话,脱口而出道:“你倒还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 秦砚哽了一下。 草。 神他妈贤妻良母。 看他这么辛苦得熬了大半夜,就不知道心疼他一下的吗? 只知道用一些过时了的词调侃他。 “时浅渡……!” 时浅渡走过去,伸手在小团子白白嫩嫩的脸颊上轻按了几下,并不太用力。 她小声道:“我记得你好像半夜就起来了,一直到现在?” “嘁,可不是么。”秦砚心说,亏这混蛋还记得他半夜就起来了。 他伸手,想把幼崽递到时浅渡怀里。 “你抱一会儿,我去睡觉了,熬得我脑袋疼。” “已经睡着了,你放儿童床里。” 时浅渡指了指儿童床。 “啧,你怎么这么懒?大半夜也睡得跟猪一样,混蛋。” 秦砚小声毫不留情地骂着,手上的动作却跟嘴上的语气完全相反,小心得很。 时浅渡不在意地懒洋洋笑着:“你哄他睡,我哄你睡嘛。” 说话间,她伸手不正经地搂住秦砚的腰,在他的腹肌上摸了几下。 “草……!” 秦砚没忍住抬高了些音量,又很快憋了回去,关心地回望了好几眼儿童床,确认小团子没有被吵醒,才放心了些。 他拍在时浅渡的手上:“你别乱来,老子困着呢,不想跟你……再说,孩子还在呢。”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时浅渡白他一眼,拉着秦砚到里间,推了一把就把人推倒在床上。 看到男人神色疲倦,她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手指肚摸了摸秦砚发青的眼下皮肤,她把人往自己身边揽过来,顺着男人的力道和喜好,让人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怀里。 她垂头吻了吻秦砚的唇角,说道:“看你熬得都有黑眼圈了,赶紧睡觉吧,好好休息一阵。” 秦砚从凌晨起来,睡眠不足地熬了三四个小时,现在沾到床,身体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鼻息间满是熟悉的、安心的味道,一下子就昏沉了不少。 他说话声音都多了几分倦意,模模糊糊的:“哼……亏你还有点良心。” 修长强健的身躯窝在软绵绵暖呼呼的被窝里,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手臂搭上时浅渡的腰,让自己跟对方更贴近一些。 他能感觉得到,柔软的薄唇吻在自己唇畔,背后有一只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温柔又耐心,让他心里一点点地软了下去。 “你搂着点我……”他抓着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这样我舒服一点,笨不笨。” - 基因匹配处正式培育出孩子之后,是可以交给更专业的人去照顾孩子的。 皇室和贵族出生的孩子,一般都是如此。 毕竟现在的科技高超,各行各业职业众多且专业,孩子从出生后就交给比父母更专业的育婴师,才是更多上流社会人士的选择。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样不仅能省时省力,也更能确保孩子的安全成长。 秦砚不太乐意。 那可是他跟时浅渡的孩子啊。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就微微地发痒。 想要亲自带着孩子长大。 争取……爸爸跟孩子更亲一点儿,这样就能跟他统一战线,一起打混蛋妈妈了。 为此,他是真的付出了不少努力。 自从基因匹配处通知他们培育成功以后,他便开始报名了育婴师的课程,还靠着他绝顶聪明的头脑,一举考下了育婴师的资格证。 就为了能自己在家带孩子。 当然了,一旦成为了“专业人士”,他就更看不得别人用不正规的方法带孩子了。 “喂,你不能这么抱他,他会不舒服的。” 眼看着时浅渡以一种对孩子不太好的姿势逗弄小团子玩,秦砚连忙开口,来不及把头发擦干净,就几步快跑了过去。 小团子正将又细又小的食指含到自己的嘴里,“吧唧吧唧”吮着。 他瞥见小家伙在吃手,连忙动作轻柔地拉开,低声细语的:“手脏,不能吃手。” 接过小团子,抬眼瞪了时浅渡一眼,语气顿时暴躁凶悍了不少。 “混蛋,小孩子不能给他养成吃手的习惯啊。” “他刚吃进去,我还没来记得教他一声,你就火急火燎地出来了。”时浅渡看着秦砚对小团子的宝贝劲儿,撇撇唇,“你错怪我我是会……生气的哦。” 不过她没真的生气。 她心里明白,因为这个小家伙是她的孩子,秦砚才会这么重视。 毕竟……这男人当初为了跟她要一个孩子,还破天荒充满悲怆地求了她。 想来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期待了吧。 秦砚瞪了时浅渡一眼,蹙蹙眉头。 心说他就洗个澡的功夫,让时浅渡帮忙看着一点,竟然就这么不靠谱。 然而小家伙到他怀里之后,没两秒便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白白净净的小手握成了拳头,一下一下地打在秦砚的胸口上。 秦砚刚洗完澡,头上的短发还在滴水,身上穿着浅棕色的浴袍,水渍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过锁骨和结实的胸肌,往更隐秘的深处滑落。 “呜呜……妈……妈……” 小家伙泪眼汪汪地望着时浅渡,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小拳头捶打着秦砚的胸口。 秦砚当即黑了脸。 淦! 他每天忙来忙去地照顾这小崽子,刚才也是看时浅渡抱人的姿势实在不对劲,怕小崽子不舒服才把人抱过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结果…… 小崽子竟然哭着喊妈妈!! 他都还没有被喊过爸爸呢可恶! 果然是继承了大混蛋的小混蛋,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更好吗?! 小团子泪眼朦胧地哭喊着,软嫩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皱到一块。 “妈……妈……呜呜呜……” “你看看,他还是更喜欢我吧?” 时浅渡有两份得意,往沙发上一坐,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浑身散发着扬眉吐气的气场,就差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你放弃吧,他喜欢跟我玩。” 被时浅渡挑衅,秦砚更不爽了。 他气鼓鼓地白了时浅渡一眼:“自以为是!” “小混蛋,你看我。”他比刚才强势了一点儿,把小团子抱在自己怀里,凶巴巴地皱起眉头,一字一顿地教导道,“叫爸爸,爸、爸,爸、爸。” 小家伙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又细又软的睫毛被水珠压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薄薄的嘴唇吧唧吧唧,鼓了鼓腮帮子之后,这才开口道:“怕……怕……” 两个“怕”字加上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好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可怜小鬼。 天知道秦砚从头到尾都有特别细致地好好照顾孩子,为这个小鬼付出了太多太多。 秦砚:……………… 他妈的。 有那么一瞬,他简直想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地砸到时浅渡的脸上。 所以这凭什么啊? 为什么啊? 时浅渡什么都没做就被叫妈妈,他从头照顾到尾,生怕给小崽子磕了碰了的,小崽子叫爸爸的时候竟然叫不准! “噗……”时浅渡差点笑喷出来。 她扫了眼秦砚还在滴水的头发,说道:“也不知道擦好头发再出来,我去拿毛巾,你别乱跑。” “嘁,你得意成那样,还知道在乎我呢?” 秦砚轻哼一声,心里却美滋滋的。 他跟时浅渡较劲儿的心思又爬上来了一点,趁着时浅渡去拿毛巾,一不做二不休地坐到沙发上,手指在小团子脸上蹭了蹭,耐着性子柔声哄道:“来跟我念,爸、爸……” “嗯……怕、怕……” 小团子一字一顿地学着说,磕磕巴巴,说的很不顺畅。 他找到了新的“玩具”,哭声渐渐止住了。 小拳头在秦砚的胸口上轻锤几下后,又满脸天真地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胸肌。 秦砚平时很注重健身,但并不追求健美比赛中常见的硬性肌肉。 他身上的肌肉都是软性肌肉,不用力的时候柔软而富有弹性,手感极佳,用力时才会露出十分明显漂亮的轮廓线条,而不是那种硬邦邦到硌手的肌肉。 时浅渡拿着毛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团子天真无邪地戳在秦砚胸口,还淘气地捏了捏一点。 而秦砚则没忍住有些炸毛,连忙把小家伙的手扒到一边。 他蹙蹙眉头,故意很凶地瞪了一眼吓唬自家小崽子,语气严肃地教育道:“去,不能随便这么碰别人,不管是爸爸还是其他不认识的人,尤其不能这么碰妈妈,记住了吗?” 想想小崽子要是随便跟人动手动脚,尤其是跟时浅渡这么乱动…… 他简直想直接把这个小混蛋给丢了算了。 混蛋殿下是他的,只能被他碰,其他男的,就算是他的崽子都不行!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科技,让孩子不必依赖于母乳。 不然…… 想想小混蛋要是用嘴去喝奶,他醋都要醋死了。 才不想让别人去触碰时浅渡的身体。 被秦砚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小团子朦朦胧胧地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委委屈屈地鼓了鼓唇,抬起小胳膊就又一次狠巴巴地按在了秦砚的胸口上。 草。 秦砚暗骂一声。 他习惯了跟时浅渡没羞没臊之后,某些敏感的地方是彻底开发出来了。 为了照顾小崽子,他又一连好多天没有开心一下,心痒痒得很。 时浅渡站在沙发后面,把毛巾盖在了秦砚的头上,轻轻地帮他擦着头发。 还不忘笑看着小团子,说道:“是不是特别软?” “……!” 秦砚炸毛一秒,要不是还抱着小团子,他可能要大骂出声。 “时浅渡!别在孩子面前胡说!” 在孩子面前被这么调戏,一股更强烈的羞耻感从心底蔓延,他没两秒就红了耳尖。 脑子里没忍住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令人呼吸不畅的黄色废料。 然后脸上的温度就更高了,直烧得慌。 他妈的,都怪时浅渡。 不然他绝对不会在孩子面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小团子眨眨眼睛,嫩乎乎的脸蛋靠在秦砚的胸前,细小的手指轻轻地戳了几下。 他张张口,好像在努力模仿着时浅渡刚才的语音语调。 半晌,磕磕巴巴的稚嫩童音响起:“软……软软……” 他说完就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小脸上灿烂得很。 “怕怕……软……软软……” 秦砚:……………… 他真是草了。 小混蛋,你老子一点也不软! 不软! 在时浅渡实在没忍住的爆笑声中,秦砚被气得硬生生黑了脸。 他脸色铁青,紧紧地绷着,额头上青筋抽动。 如果怀里抱着的不是自家的小崽子,谁看就他这样都要相信,他会气得化身凶神恶鬼,一口一个小朋友。 “你这小混蛋……”他磨了磨牙,狠狠地瞪着小崽子。 这真的是亲生的吗,啊? 他上辈子是挖时浅渡他们家祖坟了么,为什么处处都被这样对待! 照顾很久的小混蛋刚一会说话就联合着时浅渡一块气他! “他不懂事,你别生气。”时浅渡说着,伸手把小团子按在秦砚胸前的手拿走,又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崽崽听话,不准以后不准再这么随便碰别人,知道了吗?” 小团子莫名就很听时浅渡的话。 手被拿开后,真的再也不去胡乱摸秦砚了。 时浅渡又道:“那边有玩具,自己去玩一会儿吧。” 小团子轻轻点点头,然后手脚并用地,从秦砚腿上爬了下去,自顾自地窝到沙发一角,在一个发声玩具上用力一拍,“吱”的一声响。 他自己不吵也不闹,高高兴兴地自己跟自己玩。 “吱。” “吱吱吱——” “吱吱。” 圆滚滚软绵绵的发声玩具被按着,一下下发出轻轻的声音。 声音又吸引着孩子充满兴趣地对着发声玩具揉来揉去,一会儿也不停歇。 小家伙自己玩的可好了。 秦砚看到眼前这一幕,简直怀疑人生。 他不理解。 明明是他平时更多照顾这小混蛋啊,结果小混蛋却不听他的话? 这是什么道理嘛! “混蛋,为什么他就这么听你的话?” “你平时对他太好,他当然就知道你好欺负了,笨蛋。” 时浅渡轻笑,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一点点地把秦砚的头发擦干。 “???”秦砚拧眉,满脸的不理解,“是这样吗?” 这真的不是什么歪理邪说吗? 或者说,小混蛋就知道欺负他,真的不是继承了时浅渡这个大混蛋吗? 然后两个大小混蛋沆瀣一气,没完没了地给他捣蛋。 时浅渡耸耸肩,说得理所应当:“当然了。” “……” 秦砚表示,他不信,他不想相信。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基本上是秦砚气呼呼地吐槽,时浅渡听着他骂骂咧咧、偶尔说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气死秦砚,一来一往的,倒是因为小崽子在旁边玩,没对骂得太凶。 过了一会儿,时浅渡见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用毛巾挡住秦砚的双眼,手顺着秦砚胸膛的弧度抚了过去,轻轻一揉。 她俯身在秦砚耳旁轻声地调戏道:“确实很软嘛……” 肌肉就是要不用力的时候柔软弹性,摸着才是最舒服的。 那些健美比赛中练成的硬性肌肉,肉感一点也不好。 “嗯……”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砚一个没控制住,从喉咙里轻哼出声,压抑又沙哑。 他连忙捉住了时浅渡的手,低声呵斥道:“混蛋,孩子还在旁边呢。” 再混蛋也是他的小崽子啊,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上演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吧! “骂什么嘛,已经睡着了。” 时浅渡吻吻他的耳廓,从沙发后面探身俯过去,薄唇落在他的胸口。 顿时感觉男人的身躯一紧。 “草,你别在外面。” 秦砚推了一把时浅渡,把蒙在脸上的毛巾扯开,狠狠地丢到一边。视线在一旁小团子身上瞥了一眼,确信是睡着了,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要是被小崽子听见他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 真是彻底没脸了。 他喉咙滚了滚,靠在沙发背上,身上的浴袍有些散乱,面上飞红。 勾住时浅渡的脖颈,仰着头轻轻亲吻了几下,眼神里异常又软,又隐约有两分狠意。 他张开口,嗓音沙哑:“看你刚才笑成那样,那就去楼上确认一下老子到底软不软吧,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小世界预告~ 小哑巴庶子,干干净净的少年,因为不会说话有时会被急哭 不过我给阿时开了个金手指 可以听到小哑巴的心声! 所以小哑巴欲迎还拒的心声也能全都知道! 感谢在2022-02-19 23:59:22~2022-02-20 22: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宋桐 6个;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小哑巴庶子1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熟悉的机械音和晕眩中睁开双眼。 身体往下滑落的自由落体感, 让她猛地抓住了手里的东西,双腿下意识地用力一夹,这才免于惨摔下马的后果。 是的,她此时此刻, 正骑在马上。 时管局这破系统真是越来越气人了, 就不能给她匹配到一个安安静静的场景? 时浅渡努力忍着头脑中剧烈的晕眩感, 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每次时空转换之后, 她真的很累, 只想睡觉。 可她却只能被迫坐在马上,没完没了地颠来颠去。 时浅渡的右后方,一个青年男人骑马跟上,跟她并排而行, 侧身问道:“将军, 你还好吗?可是心脏又疼了?” 他的声线硬朗却刻意压低了音量,语气中掺杂着明显的关怀。 时浅渡顿了一下。 ……是她揉太阳穴的动作不够明显吗? 还是说,她这个小世界中匹配到的身体,心脏有什么疾病? “我没事。”她低声回了一句。 视线悄无声息地在四周扫了一圈。 破败的房屋, 染血的地面,随处可见的残破武器。 瘦瘦小小的孩子被人抱在怀里、捂住嘴巴,一大一小挤在墙角, 用惊恐而惧怕的眼神望着他们,被她看到时, 立刻收回视线,哆哆嗦嗦地动着嘴皮子,无声念叨着什么。 好像是在向上天祈祷。 空荡荡的街道像是被洗劫一空,人们死的死伤的伤, 整条街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放眼望去,时浅渡还远远地看到,在相隔着几条街道的宽宅大院前,一行穿着靓丽的官宦人家,被身披铠甲的士兵赶出门来。 即便听不到,也能猜测出,那边正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 好一个国破家亡的惨相。 至于她本人…… 垂眸一看,就能看到软甲上的血迹,腰间的长刀刀口染血。 身下的高头大马上,也溅上了鲜红。 看来这回,她成了个领兵踏破敌国的将军。 时浅渡骑马走在前面,无声地调出了时管局系统。 蓝色的电子流光飞快地在空中形成了显示屏,这个小世界的资料,很快就清清楚楚地显示在上面。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对象叫池慕白,是齐国尚书府上的庶出子。 他的生母王氏容貌清丽,性格单纯善良,在生前颇得父亲喜爱。而尚书正妻刘氏受到冷落,嫉妒王氏得宠,便设计害死了王氏,还让王氏的名声受损,在丞相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也必然连带着,也影响了他对池慕白的态度。 池慕白刚出生时白净可爱,惹人喜欢,可两三岁时,大家便都知道,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在这个时代,不会说话等等身体缺陷,会被视为不详。 一家人大大小小本来就有些嫌弃他,他生母王氏又遭陷害死亡、遭人厌恶,他父亲便彻底地把他抛在脑后,几乎不管他的死活。 小哑巴不会说话,即便被打被骂被克扣食物和衣裳,他也不会告状,没法为自己讨回公道,从小到大,他在家里吃遍苦头,只能自己打碎了牙齿往里咽。 好在他的生命力很顽强,又很有求知欲,经常偷偷在夫子讲课时偷偷在外面听着,还把哥哥弟弟们随处乱放的书册捡回到房间里读,学到了很多知识。 可以说,书里的知识就是支撑着他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这么偷听偷学的生活,从七岁一直持续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这年,南国来犯,十万铁骑一举踏破大半个齐国。 齐国皇帝仓皇逃跑,而很多官员大臣来不及出逃,便被生生地拦截在京中。 为了体现南国仁慈,俯首称臣的齐国官员,就饶了性命,好生安顿,有些还能够继续在新的朝廷中为官、甚至是官复原职。 剩下的,便杀死的杀死,关押的关押。 池慕白的父亲池德盛,就是向南国称臣的官员之一。 不仅乖乖地跪下认了新主,还向南国这次北袭的功臣献上自己最漂亮的儿子池慕白。 北袭的功臣,也就是她时浅渡了。 这个小世界并非是单纯的古代世界,而是有点偏武侠。 能够飞檐走壁的高手不在少数。 时家是南国的武将世家,擅用刀,世世代代都是练武的好手。 就是在整个中原地区,都能排的上名号。 到了时浅渡这一代,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孩,却没有半点颓势,一把长刀另所有人闻风丧胆。 她张扬肆意,因为南国皇上的宠信和国家对她实力的依赖,几乎能为所欲为。 但少有人知,她天生患有心疾,时不时地就会心里绞痛。 这点,就连南国皇上都被瞒过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小世界的走向中,她因为突犯心疾而死,当时就在她身边的池慕白就成了第一嫌疑人,直接被震怒的南国皇上亲手动用了残忍的刑罚,没气后被一卷草席丢到了城门口。 命不该他死。 他在夜晚的丝丝细雨中又活了过来,吊着一口气在城外荒废的破烂宅子里慢慢养好了病。 这一波,不仅没死成,还开发出了从前没有人发掘的能力。 他其实是个习武天才,没过多久就自学成才,将中原地区榜上有名的强者全都打得落花流水。 最终集结了队伍,开始对南国和自己正在美滋滋做尚书的亲爹进行征讨。 时浅渡看完整个故事,面色复杂。 以往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小世界的任务目标上,而这次…… 她被自己“早死”这件事吸引走了全部注意。 所以说,池慕白的黑化是在她死后。 她死了就没法阻止黑化了啊。 又或者说,只要她不死,池慕白就不会黑化也不会有事。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这可得好好看看医生,问一下怎么才能保养得好一点儿。 不过…… 她记得,时管局的系统好像会在调整小世界参数时,把她的身份匹配对象进行重塑来着? 也就是说,这具身体中的疾病,会被系统消除掉。 时浅渡又打开了自己的身体参数。 发现心脏相关的问题,确实都被系统标红了,但还没能彻底解决,而是显示着“修复中”,看来需要等上一阵子,才会慢慢地自动修复改善。 说来也是,如果突然之间就好得透彻,肯定会被这个小世界里的人怀疑吧。 既然心疾问题能解决,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很简单啊。 只要她不死,池慕白就不会黑化了。 “将军,到了。” 之前问时浅渡话的青年男人楚原从马上一跃而下,主动去帮忙牵她这匹马的缰绳。 他解释道:“皇上已经叫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府上收拾干净了,新的将军府正在拟定修建,将军等上一些时日,就不必住这里了。” “嗯。” 时浅渡轻应一声,下马走进这雕栏画栋的府邸。 可以看出,府上之人在被抄家时,官兵们特意放轻了力度,没有故意毁坏府中的一草一木,庭院中的亭台楼阁小池水榭都保持着最初的原样,青秀怡人。 府中原本的东西,已经被人清理干净,皇上赐下来的全新家当已经好好地安置了。 几个临时被调过来供她差遣的奴仆杂役,全都乖顺沉默地站在庭院中,任凭她的差遣。 看起来是个会有钱有闲的职位,时浅渡很满意。 “将军如若满意,那属下就带人先行离开了。” 楚原抱拳说完,得到时浅渡的点头后,垂首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时浅渡有些嫌弃地瞥了瞥自己身上的血迹。 “备水,我要沐浴。” 府中的奴仆都很规矩,干活利落,没多长时间就烧好了热水,把木桶搬到房间里。 时浅渡泡在温热的水里,把一身血腥味都洗了个干净。 没有血迹凝在身上,果然舒爽了很多。 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把衣裳穿好,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对方规规矩矩地停在房门外,轻声说道:“将军,前齐国尚书池德盛求见。” 时浅渡一顿:“池德盛?” 外面的人应是南国皇上专门遣来帮她打理府中上上下下的,对很多事情都很清楚。 他开口解释道:“是,他已经跪拜皇上,不再算是齐国的人。” 意思是,将军想见的话,可以随便见,不会触怒皇上。 顿了稍许,他又道:“若将军不愿见他,老奴这就回绝他去。” “不用,带他们到正厅去吧。” 时浅渡吩咐。 想来,这池德盛是来送自己儿子的。 虽然说她不收下池慕白,日后就肯定不会有池慕白含冤的事,不过……池德盛既然想把自己儿子送人用来讨好南国权贵,不送她也会去送别人。 这小哑巴以前就很惨了,再落在别人手里,指不定会被怎么虐待呢。 虐待着虐待者……兴许就黑化了。 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她把人养在身边吧。 换好了一身利落的新衣,时浅渡随着府中的总管一路来到正厅。 刚踏进去,便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男人约莫五十多岁,双手正拢在一起,细细的磨搓着,借着手上的动作缓解紧张。 他长得倒是不难看,可以看出底子是不错的,只是身上的肥胖富态和官场上浸淫多年的油腻圆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仪态并不太好。 男人身边跟着个小男孩,许是因为从小吃不好穿不好,他显得有些瘦小,看起来没有十六岁那么大,反倒像是十四五岁的孩子。 少年身上穿着一身锦衣华服,只是衣裳并不合身,显得略有些宽大,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并非是他的衣服。 更让吸引时浅渡注意的是少年的脸。 如果说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那边只能是“干净”。 他细软秀气的眉毛舒展着,明明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一直透亮到了眼底,在淡淡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细微的光晕,干净地没有一丝杂质。 清亮的双眼之下,精致的鼻子和殷红丰润的嘴唇。 白净的皮肤衬得唇色艳丽,而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又削弱了丰唇的撩人。 总而言之,一张小脸清俊的恰到好处,即便有着一双桃花眼、即便他五官精致如细笔勾勒,也不会给人半分潋滟之感。 仿佛是潄漱而落的白雪,干净的,明亮的。 而见到时浅渡的一瞬间,少年呼吸紧促些许,清澈见底的双眼里有惧意一闪而过。 乖乖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跟着握紧。 他在害怕。 同时也在强装镇定。 池德盛撞见时浅渡那张让人闻风丧胆的脸时,肥硕的身子都跟着颤了三颤。 传闻中这位时将军可是中原地区数一数二的高手,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身上自带煞气,像是从地狱中的修罗。 他也曾见过时浅渡杀人时的样子,所以,就算眼前人洗沐干净,他也没法不怕。 更何况,时将军还是如今皇上最宠信的人之一,讨好到了时将军,那往后在南国,也算是有个倚仗了。 “在下池德盛,见过时将军。” 他拉着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子就往时浅渡面前跪,力气不小。 池慕白从小就营养不良,力气不大,哪里经得住这么用力拉扯。 他脚下一个不稳,就往前栽了过去。 直直地栽到时浅渡的怀里,手还抱住了她的腰。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时浅渡能感觉到怀里的少年,心脏蓦的狂跳起来,紧张地全身绷住。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瞥见一抹微红的耳根。 同时,耳畔传来一个清澈好听的声音。 【咦……没有血腥味。】 【时将军好香。】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给这个小世界设定成可以听到男主的心声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这样 不喜欢还可以改哈哈哈哈哈 反正刚第一章 感谢在2022-02-20 22:01:20~2022-02-20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四七五五 110瓶;yt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小哑巴庶子2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你这逆子!还不快跪下!” 池昌德满面怒容遮掩住了心中的恐惧, 跪在地上呵斥着。 他算是前朝官员,现如今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上面的人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这一家子给抄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以说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面。 带池穆白来是想讨好巴结是将军, 却不想…… 池慕白懵怔一瞬后, 也飞速反应过来—— 他栽倒抱住的这位可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搞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他……竟在想时将军身上香不香。 实在是太糊涂了。 他连忙后退两步, 跪地叩首, 肩膀都因恐惧而轻轻抖动。 因为不会说话,没办法为自己解释一二,就只能一下一下地把光洁白皙的额头磕在地上,用力之大, 几下就磕破了皮。 他没有亲眼见过时将军杀人, 但外面的传说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南**队攻入京城之时,血气冲天,哭喊厮杀声简直要震破耳膜…… 他住在尚书府后院中, 只听到声音,就能想象得到外面是怎样一副地狱般的情景。 听家中恐惧的小厮私底下念叨,往日素来外张狂无比的大哥, 听到风声后想随着避难流民逃出京城,却刚好撞上内卫官兵为后宫几位娘娘争取时间、反被提前赶到的时将军顷刻之间斩于马下, 大哥当场被吓得尿了裤子。 想来,那场面是极其可怕的。 【这人可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清润而恐惧的声音响起,在少年后退跪地时徒然消失。 想想就知道,那大概是池慕白的心声了。 时浅渡扬了扬眉头。 大魔头? 看来很多人都很怕她了。 她喜欢。 双手负到身后, 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了捻。 池慕白跪地之后,她就没能再听见那个声音,莫非是要两人相互触碰,才能听见他的心声? “别磕了,都起来吧。” 时浅渡负手走到正厅的主位上坐下,府上的张总管连忙上前几步,为她倒茶。 她端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入口微苦,回味却悠长甘甜,是她喜欢的类型。 “是,是。”池昌德颤颤巍巍地起身,还不忘怼了池慕白一下,“还不快磕头谢过将军!” 池慕白站起来一半,听到父亲的话,又要跪下磕头。 额头上磕破的地方, 时浅渡蹙蹙眉头,不悦地瞥了眼池昌德:“不是说别磕了么。” “啊,是是是,时将军说的是。” 池昌德赶忙赔笑。 “池某知晓时将军今日正式入府,想着时将军初到中原地区,许是会水土不服,生活不如过去方便自在,又听闻时将军素爱美食美酒美人,便特来将小儿带来,希望能为将军解忧。” 他双手紧张的攒在一起,细细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见她并未露出厌恶的神色,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推着自己儿子的背脊往前些许。 池慕白趔趄了一下,脑袋低垂着,尽力掩去神色中的恐惧。 父亲要将他送给时将军。 离家之前,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然,父亲一向不喜他,又怎么会给他锦衣华服,让他随行出府呢? 过去在池府,他是会受些打骂、刁难,但怎么说都算是有个倚仗,至少不会给他个好歹、朝不保夕地为了活命而费劲心力。 如今若是送给时将军,生活大概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都不敢细想。 可他明白,自己没有一丁点反抗的可能。 如今的中原是南国的中原,脚下这片土地,是时将军打下来的,他逃无可逃。 又因为是哑巴,他从小到大几乎不曾出府,一个朋友也没有。 有的只是笑话他的人。 池慕白感觉得到,有一股淡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对于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头脑。 他的睫毛轻颤,后背直挺挺地僵硬着。 “小儿池慕白虽不能言语,但胜在乖巧听话,模样也尚可,不至于多看两眼便觉得厌烦。”池昌德小心翼翼地说着,语气中尽是讨好,“他若哪里做得不好,任凭将军打骂惩罚。” 时浅渡细细地看了池慕白半晌,不紧不慢地说道:“池大人另谋了新主,还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儿子送上门来,就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不敢当不敢当,将军千万不必以大人称呼池某,池某惶恐啊。” 池昌德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直用袖口擦汗。 “这关于闲话……”他踌躇片刻,组织好语言,接着开口,“不瞒时将军,如今中原地区纷争不断,曾经的齐国也不过立国四十余载,池某还记得儿时自己脚下这片土地名唤大兴,十来岁时也是眼见着国家更替,所以,自是对旧国……大多数朝臣,恐怕都与池某的想法一致啊。” 时浅渡点点头:“这样啊。” 看系统中的资料时,她没留意齐国之前的情况,想来,才建立几十年的国家,确实没办法让人绝对的忠诚,非要说什么家恨国仇,也不至于。 这下岂不是更好办了。 她面色不改,唇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也就是说,如果我南国覆灭,池大人也会立刻叛国,另谋高就咯?” “这这这……” 池昌德吓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天下人都知道时将军武功高强,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她大抵是精于武艺但并不擅长其他,谁能想到,时将军说话都是这般刁钻? “南国有时将军这般有勇有谋的骁勇将才,定能一统四方,使万国来朝!” 池慕白也跟着自家父亲跪倒在地。 他额头上的伤口不算大,可血一点点地往外流,也顺着眉骨滑落。 突然跪倒,血珠随着惯性落到地上。 殷红的血渍在干净的地面上格外显眼。 他下意识地想用袖口去擦,动作到了一半,又突然想起今天穿的不是从前的普通布衣,一寸一段都是上好的面料,不能这么糟蹋。 于是硬生生地顿住动作,改换用干净的掌心去擦掉。 蹭两下擦了个干净后,他掀起眼皮偷瞥了时浅渡一眼。 一不小心,便对视在了一块儿。 “……!” 他屏住呼吸,蓦的垂下脑袋。 被时将军抓了个正着。 时浅渡被他的举动逗笑,没搭理池昌德那茬,缓步来到池慕白眼前。 把他的头缓缓抬起。 面前是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面容,干净如初雪,没有一丝杂质。 恐惧被深埋在眼底,表面上强撑着镇定。 她不由得感叹:“模样确实漂亮。” 【真的只能被送给别人,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吗?】 【为什么家中好事轮不到我,这种随时会没命的事却第一个把我推出去。】 【要是我也能有个愿意两肋插刀的朋友,能够藏我一阵就好了。】 【可惜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耳边清透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难过,然而在她夸赞完少年的容貌后,那心声短暂地停滞了片刻,空白了好一阵后,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响起—— 【……时将军也很好看。】 时浅渡嘴角的弧度扩大。 她笑问:“你也觉得我很好看吗?” 池慕白一怔,晶亮的桃花眼一连眨了好几下,面色绯红。 他心事被人一语戳破,害羞地快速摇摇头,察觉不对又赶忙点点头。 红润的嘴唇张了张,仿佛要急切地说些什么。 【刚才不是故意摇头的,时将军传闻中又是个凶煞的大魔头,又被时将军一语戳破了心中所想,实在有些吓到。】 【时将军不会因此而生气吧?】 【希望……时将军不要生气才好啊。】 “小儿这是在表示,将军确实气质非凡呢!” 池昌德心里打鼓,在一旁帮着解释。 生怕自己儿子不小心坏了事,不仅没捞到好,还惹得时浅渡不快。 时浅渡松开池慕白的下巴,耳畔的声音变彻底消失了。 她道:“既然这样,就留下吧。” “哎,全听时将军的!” 池昌德的喜笑颜开没能忍住,脸上差点乐出花来——早就听说时将军深受皇上信任,如今又战事未平,时将军的地位注定只增不减,如果能拉拢到这座靠山,那日后在朝中就能无忧了。 他快速瞥了眼池慕白,心说,没想到这个口不能言的儿子,倒也能有两分用处。 “那往后就叫小儿留在府上伺候时将军,池某一家不胜荣幸啊!” 时浅渡摆摆手:“张总管,送送池大人吧。” 池昌德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随着总管的引领一路出府。 一时之间,正厅中只剩下时浅渡和池慕白两人。 池慕白没有动弹,依然乖乖地跪在地上。 父亲走了。 以前父亲对他不算好,但至少是亲人。 如今独自一人无依无靠地留在将军府,他皮肤上控制不住地冒出鸡皮疙瘩。 即便如此,还是尽力挺直着背脊,没有露出软弱的神色。 他想,过去那么多苦,他都挺了过来。 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吧。 “怎么还跪着,起来坐吧。” 时浅渡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冲他招招手。 继而对门外的小厮道:“去拿药,打点温水。” 小厮是个聪明的,目光一转就知道主子为的是池慕白额头上的皮肉上,没两分钟就将止血的外伤药和盛着温水的小盆拿过来奉上。 他寻思着,自家主子主动让他拿药,这就是对池慕白的态度。 于是语气很恭敬,并不对池慕白有任何轻贱之意:“将军,可要小的给池公子处理伤口?” 时浅渡道:“不用,你放这就退下吧。” “是。” 小厮退下。 池慕白在时浅渡的注视下,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他没敢全坐,只沾着一点儿。 清瘦的身子掩盖在肥大的华服之下。 “你看不见,我把伤口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吧。” 时浅渡拿起温毛巾,轻轻擦掉少年流到眉骨间的血迹。 “啊……” 池慕白张着嘴,喉咙里费劲地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怜巴巴的。 他往后退,伸手去拿时浅渡手里的毛巾。 这时候,时浅渡还隔着毛巾按在他的额头上,便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将军的。】 【父亲把我送给将军,应是想让我伺候将军以保全家族。】 【让将军帮我,恐怕不好。】 这声音里有些担忧。 “你别动。” 时浅渡神色一凛,少年便立刻听话地不动了。 她道:“你父亲已经把你送给我,以后的一切,就都要听我的,明白了么?” 池慕白轻轻点了点头,乖顺地低垂着眉眼。 一张小脸安安静静,并无任何异样,心中却五味杂陈。 【父亲说,时将军喜好美食美酒美人。】 【让我伺候时将军,是……哪种伺候呢?】 【如果是收拾房间端茶倒水我还做得来,如果真是……】 【我什么都不会啊。】 少年的脸色微晒。 规规矩矩搭在腿上的手指渐渐握紧。 【听说有些人心中变态,最喜欢拿刀子鞭子或者滴蜡之类的折磨人。】 【外界流传说时将军心狠手辣,不会有这种癖好吧?】 【希望时将军不会这么残忍。】 胡思乱想到这里,少年快速抬眼,跟时浅渡对视之后,像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有着丝丝药香,是时将军在为他涂药。 【时将军或许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竟然会亲自上手涂药。】 【上一个亲手帮我涂药的……还是母亲。】 少年心中的碎碎念传进耳中。 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一点不差全都听见了。 疑惑,担忧,又惴惴不安。 时浅渡觉得好笑。 面上看着风平浪静的,这么多小心思啊。 其实池慕白想的没错,依照池昌德的意思,确实是希望自家儿子能成为她的枕边人,好能吹吹耳旁风之类的——这个小世界民风开化,尽管是男尊女卑的世界,不过也有不少有权势的女子公开豢养面首。 南国皇上的妹妹,就有好几位相好。 同样是位高权重的女人,送些漂亮男孩这样的事,也是屡见不鲜了。 时浅渡越见人害羞就越不正经,故意逗弄道:“我看你年纪不大,知道晚上该怎么伺候吗?” 她没说太具体,就是模棱两可地说着。 并非刚见到就想怎么样,只是坏心思地随口逗他玩玩。 晚上能做的,又不止一件事。 【啊……】 少年蓦的睁大双眼,白皙的脸上透出薄红。 【这……我……】 【我……】 他实在是太干净了,不只是嘴上说不出来,就是心里也卡壳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涨红着一张脸蛋,怔怔地望着时浅渡。 半晌,大概是觉得不回话实在不像话,便抬手轻轻地在茶杯上碰了一下,然后冲时浅渡比划比划,努力表达着什么。 【不回话将军会生气的吧。】 【我可以用水在桌子上写字给时将军看。】 时浅渡了然:“府里的东西,想用便用好了。” 这时,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彻底处理好了。 她慢慢悠悠地收回手。 主动帮池慕白上药,很大程度上是想要借此听听他的心声。 池慕白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地写字。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将军,我可以收拾扫洒、端茶倒水。】 【其他的……不太会。】 【但是我会听话,不会惹将军不快的。】 他想,现在看来,时将军会帮他处理伤口,或许没有那么残忍。 时将军有权有钱有势,八成是看不上他这样的小哑巴的。就算现在因为他容貌尚可而留他下来,未来漂亮的男子多得是,时将军大概也不会惦念他太久。 现在他好好听话,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能攒下点银子,请求时将军让他远走高飞。 他有手有脚,还会识字写字,懂一点儿诗书礼易,自己在外大概也能糊口。 总之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他只能好好待时将军,以求未来。 时浅渡垂眸看着他桌上写的字。 这小哑巴还挺聪明的,很会说话转移话题。 可惜她向来是,别人想避开什么,她就偏偏说什么。 “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多看点画册就好了。” 懒洋洋地说完,又见小哑巴脸上烧得厉害,桃花眼四周染着粉晕,整个人羞得不知所措……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这小哑巴实在经不起调侃。 “行吧,不说这个了。”她的视线在少年不合身的衣服上扫视两圈,“以后不要穿这件衣服了。” 池慕白一愣,下意识地抓紧了拿银线绣了纹路的袖口。 手下是无比丝滑的触感。 这是他大哥的衣裳。 大哥是府中嫡长子,跟他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以前没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 谁都想穿好的吃好的,因为人的天性如此,他也一样。 时浅渡放下二郎腿,起身吩咐门外的小厮道:“找人给他量身,送些好的布样过来挑选。” 池慕白眨眨眼睛。 原来,时将军是要给他做新衣啊。 也会像大哥的衣服一样好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开心的同时,心里隐隐藏着些担忧。 时浅渡又叫人好生收拾出来一处房间,供池慕白入住。 张总管办事利落,府中的小厮也都不差,半天的时间就收拾好了房间,找人量好身量,拿着时下最流行的衣料花色供池慕白自己挑选,又买了几件合身的成衣给他。 时浅渡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心想应该不会让这小哑巴太过局促。 毕竟,池昌德送小哑巴过来是为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没曾想,做下人的太过忠心,因为她一句开玩笑的话,很贴心地在市面上搜罗了不少话本画册,悄无声息地放进了池慕白的房间里。 池慕白换完新衣,手指在上好的衣料上摸了又摸。 到底是没长大的少年,在人前还能保持着沉稳安静,到了没人能见到的地方,便忍不住雀跃。 他开心够了,小心翼翼地在属于自己的房间中看了看。 这里可比他从前在尚书府上的住所好多了。 什么都应有尽有。 床边好像还放着好几本书。 书应该去放到书房啊。 或者柜子里。 放在床上总归不太合适。 他有些疑惑,坐在床上翻看起来。 入目的是一幅令人浮想联翩的小画。 头脑“嗡”的一声响,少年白白净净的面庞红了个透彻,像是煮熟的虾子。 第一回见到这种画面,他羞得立刻合上了画册。 像是被夫子发现上课偷偷睡觉的学生,背脊下意识地挺直。 往四周望了望。 这…… 时将军,是这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0 23:59:18~2022-02-22 23: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HA 30瓶;琰羲、荷缘 20瓶;yt 15瓶;默舞 10瓶;八年榆钱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小哑巴庶子3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池公子, 将军请你去前面用膳。” 有小厮在门外通报。 池慕白手上一抖,赶紧把摊开在床上的画册给合上,塞到枕头地下藏好。 跟做贼的似的做完这几个动作,他又来到房间中的铜镜前照了照镜子, 确认自己仪表上没有问题, 这才推开门, 冲着小厮点点头。 小厮道:“池公子,请随我来吧。” 见小厮走在前面引路, 没能看出自己的异样, 池慕白暗自松了口气。 方才看到放在床头上的几本画册,一开始害羞地立刻合上了。 可又一想,他被父亲送过来就是做那等事,以他的情况也无力拒绝与反抗, 与其等事到临头被责罚, 还不如自己事先学一学,将时将军伺候舒服了……也好为以后谋算。 母亲说过,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活下去,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便强忍着羞意, 一点点地翻看过去。 没几分钟,身上便燥热难安,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好在小厮突然开口叫他, 他被吓了一跳,现在觉得好多了, 不再那么难受。 应该……不会叫时将军看出不对劲吧。 他边走边深吸了几口气,一张燥热的小脸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安安静静的,沉沉稳稳的,好像一切都没法惊扰他。 此时是初秋, 燥热还未完全褪去,时浅渡没有在房间里吃饭,而是在庭院的凉亭下。 池慕白来到凉亭时,四菜一汤已经上了桌。 他在凉亭外按照南国礼制行了个礼,而后缓缓地走到桌旁,没有立刻坐下。 “随便坐吧。”时浅渡抬眼示意。 池慕白在她身旁和对面的两个位置上犹豫了一下。 心想既然是伺候时将军……或许应该坐在将军身旁帮忙布菜吧。 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坐在了时浅渡身旁。 他想找公筷帮忙布菜,可桌上并没有准备公筷。 口不能言,不便说话,坐下之后竟是诡异地安静了好一阵。 时浅渡伸手在他面前的桌上敲了两下,出言问道:“怎么不吃?没有喜欢的菜吗?” 随着说话,她左腿往旁边一动,膝盖便碰上了池慕白的。 刚认识没有半天,就贸然拉小哑巴手或者别的,她觉得不太合适,为了方便一些听到心生,便只能这样了,看起来不算太刻意。 她的动作很轻,池慕白的膝盖下意识地往后错了一点,没太在意。 【不是的。】 【没有看到公筷,不方便为将军布菜。】 池慕白摇摇头,双手小幅度地比划着,指了指自己的筷子。 他想,总不能用自己的筷子布菜吧。 “喜欢什么自己就吃什么好了,不用管我,我不喜欢有人给我夹菜。”时浅渡把肉菜推到小哑巴面前,“你太瘦了,多吃一点补补。” 【……时将军真随和。】 【以前在家里都不能跟长辈同桌用饭。】 池慕白轻快地点了点头,仿佛在乖乖地说:好,谢谢将军。 接着拿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肉菜。 小哑巴眼眸低垂,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细嚼慢咽。 他坐的很端正,纤瘦的背脊挺直,低着头时,脖颈处形成一条漂亮的曲线。 安静内敛又不卑不亢。 然而…… 【早知道将军不需要我来布菜,就应该坐在将军对面去。】 【主动坐在将军身旁,似乎不太好。】 【现在也不方便再挪位置……算了,以后注意就好了。】 【那道松鼠桂鱼看起来好好吃。】 【不过桂鱼在将军面前。】 【父母亲都教导过,不要去夹别人面前的菜。】 规矩到无可挑剔的外表之下,清润的声音竟是嘀嘀咕咕了好几句。 时浅渡不由得低声地笑。 表上面看起来蛮成熟的,内里还是个小少年呢。 想来,被送给他人、寄人篱下的感觉很不好吧,小心翼翼地不敢表示出自己的想法与需求。 她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一点儿要求都不敢跟她提。 她没说话,手指轻轻拨动桌上的盘子,把松鼠桂鱼推到小哑巴面前。 “吃鱼,别只吃那一样啊。” 池慕白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他点点头,把杯子中的水洒出来一点儿,在桌子上写道:谢谢将军。 【时将军真是善解人意。】 【跟传闻中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果然,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认识别人,而不是靠耳朵。】 【或许是以讹传讹,将军才会被流传成一个大魔头吧。】 【以后不能再想写那些三人成虎的传闻了。】 这回的心声,听起来都雀跃了不少。 开心的同时,也没少反思自己。 时浅渡一边慢慢悠悠地吃着东西,一边看着他。 小哑巴吃东西动作很文静,动作端正,然而这回,好像透出那么一丝丝开心。 她问:“你喜欢吃鱼吗?” 池慕白抬头,舌头舔了下唇畔的汤汁,想要诚实地点点头,又突然顿住。 他吃什么都可以,在将军府上,自然应该看将军的喜好了。 于是即便喜欢,他还是摇了摇头,用水在桌上写道:我不挑食,全凭将军决定饭食就好。 【如果能偶尔吃两顿鱼肉,就已经很开心了。】 心里又这么暗戳戳地补充了一句。 时浅渡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又伸手在盛菜的盘子上轻轻点了一下,示意小哑巴吃菜。 “每天青菜肉蛋都不能少,你还小,要长身体呢。” 池慕白很听她的话,让多吃什么就多吃什么,一点也不反驳。 【按照风俗,男子16成丁,大哥在这个年纪已经娶了一房小妾了。】 【将军不也差人……】 【现在反倒说我年纪小,需要长身体。】 大抵是觉得时浅渡的态度前后不一致很奇怪,他微红着脸动了动身子,改个姿势。 两人的膝盖分开了。 耳畔断断续续传来的清润声音霎时消失。 时浅渡扬扬眉头。 她差人办的事,有什么不妥吗? 她状似无意地问:“府里小厮给你置办的房间,还满意吗?” “……!” 池慕白没法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小画。 他想,将军莫非是旁敲侧击地问他晚上伺候那些活儿都学没学好? 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就学会。 他以前没什么经验,连尚书府外的女子见的都极少。 一幅幅赤身裸/体的小画从头脑中飞速划过。 他白净的面容染上不正常的红。 脸上已经很烫,他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轻轻地点了点头。 时将军晚上要他服侍,他总不能说,还没有准备好然后拒绝了时将军。 总之这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只有听从。 “满意就好,有什么需要的……”时浅渡吃的差不多饱了,便撂下筷子,拿手帕擦擦唇角,“外间给你准备了纸墨笔砚,有什么需要的,写好给下面的人看就行。” 她顿了顿,又道:“你喜欢读书的话,一会儿可以去我的书房选自己喜欢的拿去看。” 她想着,时管局系统里写池慕白经常在夫子到家中讲课时,偷偷地听墙角,想来是很喜欢读书的,便这么提醒了一下。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她来说没什么。 然而池慕白动作微顿,眉眼一弯,清澈的眼眸中抑制不住地迸发出欢喜的笑意。 丰润的红唇往上翘起,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好似皑皑白雪化成春水。 澄净清朗。 小哑巴心中有些少年气,外表上却总是保持着稳重,很少露出其他情绪。 这是步入将军府后,他第一回笑。 还笑得那么开心。 好像一点点小事就已经让他发自内心地欢喜。 时浅渡被他笑得一愣。 啧,真是个……干净漂亮的少年啊。 很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 池慕白原本想着,尽快在时将军的书房中选出几本书,不要在书房重地过多的停留,然而他一看到书就挪不动脚步,在里面挑挑选选了很久才结束。 最终,他抱着一摞书本,在府中小厮的引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对书本非常爱惜,一点一点地在柜子上摆放好,一个角都不会折出来。 从前在家里时,父亲说他口是个哑巴,就算读书也没什么用,再加上父亲很讨厌他,所以从来不允许他读书学习,只能在私底下偷偷地读。 想到过去在尚书府中的中中艰辛苦难,他的眼角有点湿润。 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地快速擦掉了那一点点眼泪。 没想到时将军这么好,竟是主动将府中的书借给他看。 对他平等的,好像他从来都不是个小哑巴。 外界传闻时将军再不好再凶残,但目前来看,时将军待他是好的。 说不定……在将军府中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他正发着呆,忽而隐约听到了街市中的打更声。 恍然回神。 一更天了。 再过一个时辰,将军大约要就寝了。 他被送来的第一天,必定要去伺候的吧。 就算只是伺候更衣,也应当过去伺候时将军才是。 他抿抿唇,收起正经书,来到床边坐下。 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从枕头下面拿出了画册,一点点地细致“学习”。 看到一半,他越发觉得自己不对劲儿,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正经地对待。 半晌,终于支撑不住,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脸颊。 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他果然还是不想这样。 虽说时将军待他不错,可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男宠,利用身体去换取一丝怜惜、借以保全家族这中事…… 他不想。 偏偏是他被父亲推出来了。 好吧。 其实只能是他被推出来。 因为他是家里可有可无的弃子。 漂亮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凄惘,又很快消失不见。 如果他晚上跟时将军请罪,说明自己不愿,时将军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好说话,会应允了他吗? 或许时将军会念他是个小哑巴,可怜他,而不与他生气。 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怎么说也要……试一试吧。 他坐到书桌前磨了墨,认真又真切地写了一小篇请罪文章。 说实话,他的字不太好看。 因为从前家里不给他读书识字的机会,一般都是拿木棍在地上练习,真正用毛笔书写的机会不太多。 情真意切地写好之后,将纸好好地折起,塞到怀里。 等到二更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后,池慕白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仪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时浅渡的房间门外。 才走到门外,还未等他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他心里一颤,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连忙敲了敲门。 这是怎么了? 时将军出什么事了吗? 房间中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下一秒,推拉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一抹银白反射到眼中—— 长剑破空而来,带着一股杀人无数的血腥气,直直地刺向了他!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见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模样。 头皮发麻,身体僵硬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锐利的剑尖距离他的脖颈不足半寸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将他轻快地揽入怀中,一手执剑,一手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视线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了满目的血红。 “噗嗤”一下,是长刀剖开了人肉的声音。 刺客轰然坠地,再无半点声响。 鼻息中有血腥气传来。 他甚至感觉到,厚厚的鞋底被什么浸湿。 到底是第一次濒临死亡,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他不禁有些腿软,整个人使不上力气,惊惧又呆滞地伏在时浅渡的怀里,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抓着时浅渡的衣裳。 浓烈的血腥味叫他反胃,要不是晚上只吃了七分饱,现在恐怕要吐个昏天暗地。 怀里的少年颤抖的厉害。 两人触碰到一起,应该能听到小哑巴的心声才对,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小哑巴好像被吓得不轻,思维都停滞了。 时浅渡揽住他纤瘦的腰,于心不忍。 右手一个翻转,便甩净了长刀上的血渍,将刀归鞘。 伸手轻轻拍打在小哑巴的背脊上,她轻声安慰道:“别害怕,刺客已经死了,有我在,没人上得到你。” 这声音换回了池慕白呆滞的头脑。 【时将军果然像传闻中一样,杀人不眨眼。】 【不过将军不杀人,就会被刺客杀。】 【差一点儿就死了。】 【多亏了时将军救命……】 “啊……”他轻轻地发出个喉音,就要撑起身子。 他刚抬起头,便被时浅渡伸手捂住了双眼。 “害怕就不要看,我牵着你去别处。” 说着,她牵住了少年的微凉的手。 这只手不像是大多数公子哥一样细致光滑,而是有一点粗糙,想来过去的日子过的很不好。 这时,府中的下人们匆匆赶来。 “将军!” “将军可有受伤?” “小人护院不周,请将军治罪!” “是我让你们撤开的,有什么可治罪的?”时浅渡摆摆手,吩咐道,“没能留下活口,你们清理掉吧。” “是,你们跟我来清扫。” 时浅渡牵着小哑巴来到走廊上,问他道:“你来做什么?” 这大半夜的,看到池慕白差点被人一剑挑了脖子,她血压飙升。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是杀了小哑巴没错,但就算是杀,也只能让她亲自动手。 别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想碰他……她绝不允许。 来到走廊,血腥气弱了大半。 这么一段时间,池慕白的心里平静了不少,已经不再颤抖。 他扶着时浅渡的胳膊站稳,规规矩矩地后退一步。 他先是有些羞赧,而后迟疑纠结地捻了捻手指,像是终于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从怀中拿出了写着字的黄麻纸,双手恭敬地递到时浅渡面前。 澄澈的双眸盛着希冀,还藏着微不可察地祈求。 纸上的字迹不算出色,但能看出认真。 有条有理又情真意切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一字一句,皆是在请求请罪,叫人忍不住心软。 然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文字,直白地翻译一下,无非就是一句话——我不愿意,可以放过我吗? 时浅渡一目十行地扫完,轻笑着瞥了他一眼。 小哑巴被这么一看,本就挺直的背脊更直了。 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时浅渡把纸重新折好,收进自己的怀里,笑道:“想什么呢,你这瘦瘦小小的,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你怎么样。” 池慕白一怔。 对方答应得太过痛快,他实在意外。 心中溢出欢喜,他屈膝就要跪下谢恩,被时浅渡扶住了手臂。 时浅渡扯扯唇角,笑得很不正经,脸上的调侃再明显不过。 “不过,我的房间乱成一团,沾了不少血,今天晚上是没法睡了,这座府邸刚收拾出来,只有几间房间是干净的,你不介意我今晚去你那边蹭一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月后的小哑巴:当初怎么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拒绝的话呢??? ———————————— 另外宝子们,在评论里发“d/i”是会被审核删掉的,不是我删的QAQ 感谢在2022-02-22 23:58:37~2022-02-23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小哑巴庶子4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哑巴手脚麻利, 没几分钟就铺好了被褥,还多拿了一床单薄些的褥子毯子放到榻上,用屏风将床铺和矮榻间隔开来。 期间,他借着换枕头的机会, 偷偷把枕头下面的画册连同枕头一块儿抱走藏了起来, 以免两人共处一室, 见到了尴尬。 做完这一切,他又用毛笔在黄麻纸上写下想说的话, 双手交给时浅渡。 “时将军, 床褥已经铺好,将军睡床,我睡榻,免得我睡觉不老实打搅了将军。” 时浅渡扫过纸上的字, 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什么怕打扰了她啊。 就算现在听不见小哑巴的心声, 她也知道,这明明是怕她出尔反尔,不想跟她接触太多,从而找的借口罢了。 也可以理解。 无论男女, 任谁都不会乐意出卖身体。 她又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人,面对池慕白这瘦瘦弱弱的小身板,确实没想要下手。 “行了, 时间不早了,别在这杵着了, 睡觉去吧。” 池慕白没动,站在原地盯着时浅渡袖子上的血迹半晌,又写了几个字问:将军可有受伤? 同时还伸手指了指那块血迹。 “这个啊,不是我的血, 没事。”时浅渡用手指弹了一下那块有点干涸的血渍,懒里懒散地说道,“能伤到我的人,这辈子我还没见到过几个呢。” 她见小哑巴细软的眉轻轻蹙着,知道他还在担心,缓声开口:“最近外面还没平静,我刚入住府上,守卫不够严格,难免会有人钻这种空子,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平静下来的。” 池慕白勉强点点头,回忆起刚才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还是很难受。 以前他足不出户,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时半会是无法适应和安心的。 他冲时浅渡规矩地行了个礼,退到屏风后面。 隔着屏风,能看到对方脱掉外袍,上了床,果真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就是借用他的房间休息一晚而已。 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渐渐地松开些许。 轻声脱掉精致华贵的外袍,细细得叠好,放在榻边。 手搭在衣服上没有动,指尖是柔软的触感。 时将军应允了他的请求,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还保护了他。 到最后,却并不碰他。 他心中发涩,说不好此时是个什么感受。 只觉得自己这是撞大运了。 时将军兴许是个正人君子,跟军营中那些粗鲁的武官并不相同。 瘦弱的身子在榻上蜷缩着,盖上不薄不厚的毯子,双臂轻轻地抱着自己。 他突然回想起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自己被人以保护的姿态拥入怀里。 父亲兄长都厌弃他这个小哑巴,觉得他不吉利,除了欺负他,不愿与他接近。 甚至是家中下人,都是如此。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了。 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真好。 暖烘烘的。 将军好像一点儿也不嫌弃他。 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 “池慕白,接着。” 时浅渡开口唤了一声,将手中的木刀冲池慕白丢了过去。 池慕白正坐在庭院中望着水里自由自在的鱼儿发呆,听到声音连忙转身,抬手便把木刀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他眼中有茫然闪过,望向时浅渡。 “我看你应该是个习武的料,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练吧。” 时浅渡是今天在京郊军营看将士们练兵,突然想到,池慕白这个看起来瘦瘦巴巴的小哑巴,可是个骨骼清奇的练武天才。 正好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教这小子,让他能够防身的同时强健强健体魄。 小哑巴现在过于清瘦了,看着就不太健康。 习武? 池慕白眨眨眼睛,有些意外。 他不会说话,身体也一直很瘦弱,能是习武的料吗? 心有疑惑,不过他想,时将军实力深厚,比他懂得多,应该不会看错。 可是…… 他想到了昨天面对死亡与鲜血时的恐惧。 他不想杀人,恐惧杀人。 想象一下自己手中可能会沾上别人的鲜血,他的手指便开始颤抖。 平静内敛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怕和不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他指指自己,接着摇了摇头,最后将手掌在脖子上一抹。 我不想杀人。 这便是他想说的。 “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不过拔刀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人。” 时浅渡左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指甲轻轻地弹了一下,“哒”的一声响。 “并且……手里没刀和有刀不用是两码事,你能明白吗?” 池慕白微微一怔。 他能明白。 就像那天晚上,时将军杀人是为了保护他。 手中有刀便有自保的底气,他可以选择用或者不用。 但不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如今时局混乱,纷争不断,他又彻底被家族抛弃,还是需要有保命的本领。 时将军这是在给他变强大、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机会。 他既然能明白这些道理,就不应该错失良机。 池慕白心中是通透的,很多事情被人一点就透。 于是当即提起了衣裳,眼看着就要在时浅渡面前跪地叩首。 颇有一副“请受徒儿一拜”的意思。 时浅渡眼皮一跳,一把就给他抄起来了。 她道:“跪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用跪了吗?” 【将军这样闻名中原的习武天才愿意教我,应该好好跪谢。】 小哑巴的心声一闪而过。 室外没有笔墨,他双手比划着,努力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教你就是打发时间,你能认真学就足够了。”时浅渡说的不甚在意,指指木刀,“我知道你没碰过刀,所以先给你拿把木刀熟悉熟悉。” 她拍拍手掌,立刻就有小厮从一旁上前。 “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吃午饭?” 小厮答:“回将军,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啊…… 时浅渡摸摸下巴,道:“吃饭之前,我先教你比划比划,熟悉一下吧。” 说着她从池慕白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腕,帮他调整握刀的姿势。 “握刀时小拇指无名指可以握紧一些,但食指拇指不要抓地太紧,不然动作会非常僵硬不利变通,武器相撞时很容易撕裂虎口……” 她垂眸,扒着少年的手指,一点点地给他调整位置和握法。 池慕白很紧张。 耳畔的声音清朗温和,温热的气息落在皮肤上,令人心跳加速。 他只要稍一侧头,就能看到时将军认真教导的侧脸。 脸颊有些发烫,他不由得想—— 【时将军好认真。】 【时将军的侧脸真好看,睫毛很翘。】 正当他没忍住走神的时候,一只手指在他腰间毫不客气地戳了一下。 耳畔传来略带笑意的声音:“别胡思乱想,集中注意力。” “……!” 池慕白心中低呼一声,白净的面容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粉。 他赶忙大幅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 【不小心走神竟然被时将军发现了。】 【还好时将军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然……】 时浅渡听着少年松一口气的心声,心情愉悦,越发觉得这小哑巴真是可爱。 简单地教了池慕白一些最基础的东西,很快就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拉着少年的手腕,转身往凉亭走去。 “走,我肚子饿了,去吃饭。” 池慕白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没有很用力,就是轻轻地牵着,微暖的温度顺着袖口传递过来。 【时将军果然一点儿也不嫌弃我。】 【没有把我当成个晦气不详的扫把星。】 【还愿意教我习武。】 【时将军……可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 时浅渡不由得轻笑。 这么快就被发了好人卡啊。 好吧,那她就好人当到底,对这小鬼好点儿也未尝不可。 来到饭桌前坐下,池慕白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酱汁焖鱼。 今天又有鱼。 这几天来,一日三餐中,必有一顿有鱼肉,让他每天都吃得特别高兴,面上不是特别明显,可心里美滋滋地都快溢了出来。 最初他以为,是时将军跟自己一样喜欢吃鱼,这才会经常有鱼肉。 然而慢慢地他发现,将军除了第一天的松鼠桂鱼吃得多些,后来的鱼肉,都不怎么吃。 想来,或许是发现他喜欢,所以很体恤地这么安排了。 他想,承了时将军的情,他就应该多多报答。 不过他人微言轻,也并没有什么长处,除了能对将军的起居伺候一二之外,具体怎么报答,还需要再琢磨琢磨。 如今南国大军刚屯扎京郊不久,皇室以及各部官员们也才入驻京城,有太多事宜需要处理。所以时浅渡在府上吃了个午饭,略微休息一会儿,便又离开了。 池慕白一个人留在府上,早就习惯了没人跟他说话,并不会觉得孤单。 更何况,府上有很多书籍可以供他研读。 除了诗书礼易之类的,还有不少公案话本、侠义等等,上面的故事既有趣,又十分催人上进,充满着廉洁公正与侠肝义胆之气,振奋人心。 一连数日,他在时浅渡的指点下,清晨起床锻炼身体、修习基础,下午开始读书练字,每天的生活,都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府中的小厮奴仆纪律严明,待他恭敬,从未有过阴奉阳违的情况。 不再遭人白眼,不再受人苛责,不再被兄弟嘲笑欺辱。 在将军府中的日子,倒是比从前在自家中,更像是个世家少爷。 池慕白靠墙扎着马步,仰头望了眼空中的太阳。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做了做拉抻,又用手锤了锤发酸的大腿。 每天差不多这个时间,时将军就要回来了。 他总会收拾好自己去门口迎接。 这么些天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时将军身穿朝服一身英气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唇角弯弯,露出些许笑意。 时浅渡那边。 今日众朝臣议事比往常久了一点,下朝后三三两两地从殿下离开。 “时将军。” 一道略耳熟的声音唤了一声,很快,便有人从身后赶来。 池昌德陪着笑脸:“时将军,小儿从前在家未伺候过其他人,不知道这些日子,可有给将军惹下什么事端?可有让将军满意?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的,池某先替小儿向将军赔罪。” 时浅渡扯扯嘴角。 呵,这哪儿是替儿子赔罪的样子啊…… 看在池慕白乖巧听话又上进的份上,她没多说什么,只道:“他挺好的,你想多了。” 池昌德拿不准她脸上的笑容是个什么意思,便没敢多说,低声回应:“是是是,小儿没有给将军添麻烦便好,那我这个做爹的也就放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断断续续地说上一两句话。 有几位同为齐国留下来的官员聚在一块,望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 “他把自己那个长的漂亮但不能说话的哑巴儿子送给了时将军,也是够心狠的。” “这样至少搭上了时将军啊,百利而无一害。” “咱们几人情况同样特殊,还是应该找时间与时将军……”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 时浅渡与池昌德分开之后,才要上了自己的马车,便又被人叫住。 “时将军,现在已是午膳时间,我等想借此机会请将军到八仙楼一聚,不知将军能否赏光?” “将军,袁某在八仙楼还存有一坛好酒,想邀将军同饮。” 时浅渡本不想跟乱七八糟不熟悉的人扯上关系,有什么闲事也不想管,然而一听“好酒”两个字,动作略微一顿,改了注意。 “也行。”她应声,看向将军府的车夫,“回府告诉他们,我中午不会去吃饭了。” - 池慕白打理好衣衫容貌,左等右等,最后只等到一句“不回来吃饭了”。 心中蓦的蔫了下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拧在一起,他抿抿唇,压下那一丢失落。 突然有一天不跟将军一起用膳,有点不习惯。 不过也是,将军身为朝廷重臣,时常有些应酬是很正常的。 他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从马夫口中得知时将军是去八仙楼喝酒之后,他担心会喝醉,便在用完午饭后没有回房间小憩,而是一直等在庭院中,想着将军若是喝醉,他可以帮忙扶回房间。 不想,时浅渡回来时,不仅没有喝醉,步履平稳健步如飞,身上还…… 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脂粉气。 那种轻浮的味道扑鼻而来,即便他没去过什么风月场所,也能霎时联想到有些话本中提到过的倌馆小侍等。 他说不好为什么,心脏发闷,不太舒服。 尽管只是一点点。 细软的眉头敛起些许,池慕白跟在时浅渡身边,双手虚虚地扶着,怕时浅渡万一看似没醉其实醉了,脚下不稳时,他好能尽快扶住。 【将军身上的脂粉味好重,想来是在酒楼同小侍饮酒作乐的吧。】 【不知将军喝了多少,需不需要解酒药。】 【希望……】 【希望将军以后可以多在府上用膳,少些应酬。】 【不过我没什么资格与将军提要求,或许还不如陪酒的小侍吧。】 时浅渡听着他的心声,竟是莫名觉得有些……酸溜溜的?? 啧,这小哑巴还说什么“没资格提要求”呢,初见当晚拿着洋洋洒洒一大篇黄麻纸来找她的,难道不就是这小哑巴吗? 她走进正厅,刚想调侃池慕白几句,心口突如其来一阵钝痛。 钻心的剧痛像是用数根长针一下下地戳进心口里,疼得她呼吸一窒。 她极其怕疼,战斗中极少受伤,又从来没有过什么病痛,这种程度的痛感她哪里经受过? 要不是她意志力足够,恐怕会直接摔到在池慕白身上。 池慕白擅长察言观色,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连忙扶着她做到太师椅上。 眼前那张总带着不正经笑意的脸上满是痛苦,眉头狠狠地皱在一块儿,只这么区区片刻时间,脸色就已经变得苍白,额头浮出细密的汗珠,好像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将军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有人在宴饮间毒害将军?】 【将军!】 【呜呜……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来人呐!】 清润的声线头一次染上湿濡,沉静的面容变得急切而恐惧,漂亮的桃花眼终于不再那般透亮,氤氲出水雾。 他一下下地帮忙拍打着时浅渡的后背和心口,希望能让她尽可能地舒服一点儿。 他想离开这里去叫人,可又怕离开后时浅渡出什么事,便大力地拍打在桌子上。 力气之大,只拍一下,手心就已经通红一片,火燎燎的生疼。 “呜……” 无法言语的喉咙滚了滚,勉强发出低低的呜咽。 眼底急的发红,水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时浅渡忍着疼,抓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能声张,我有药,没事。” 她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碗,咀嚼入口。 心绞痛得实在厉害,连药丸苦不苦都顾不得半点了。 池慕白见状,连忙为她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帮着她喝下去。 见时浅渡确实慢慢地缓过来了,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他心间的恐惧才缓缓落了回去。 可手指尖还没缓过来,依然在不住地颤抖。 他半蹲在时浅渡面前,还在一下又一下地帮忙轻拍着她的心口,生怕她再有什么不舒服。 【太好了,将军没事。】 【吓死了。】 【呜……太好了,太好了。】 少年心中低咽着,声音不大,有些湿软,像是猫爪在人心上轻轻地抓过去。 半晌,时浅渡缓过来了,心脏不再绞痛。 她抬眼往池慕白脸上一瞥。 只见清俊的面容皱巴在一块儿,满眼都是情真意切的担忧,显然是被吓得够呛,现在还急的有些轻喘。 池慕白为了让她舒服一点儿,一次次地轻拍在她的心口处,还时不时地帮她揉一揉,以缓解痛苦。若换做其他男人,恐怕很容易就心猿意马想到别处去了,可他除了担忧,没有半点旖旎之色,桃花眼中干净清透地不似凡人。 他吸吸鼻子,又眨眨眼睛,通红的眼角挤出了点儿水花。 她注视着这张没有一丝杂质的脸蛋。 真是个干净的少年啊。 她突然不想做个好人了怎么办? 顺势搂住了离自己不过两寸远的少年,下巴搭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 她低声地笑,像是自言自语:“好想把你……弄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禁欲者高/潮,放浪者求饶,淫/靡者青涩,圣洁者淫/乱 这些才是最好看的啊(dge 感谢在2022-02-23 23:59:30~2022-02-25 02: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20瓶;阿秦、Sapphire_、默舞 10瓶;酒鬼花生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小哑巴庶子5 第一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弄……弄脏?】 池慕白过去在家只读正经书, 平日很少出府,几乎不认识尚书府之外的女子,对于男女之事了解太少,是真的没能明白话中的深意。 被人揽在怀里, 两人的肩膀轻轻抵在一块儿, 时将军的手臂圈着他的腰。 距离和姿势都很亲密, 超过了一般的范围。 不过他没觉得反感,反而有些小开心, 控制不住地害羞。 【将军要把我踹到水池里去吗?】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她懒洋洋地靠在少年身上, 笑问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还踹到水池里。 弄脏是这个弄脏吗? 【嗯?将军怎么突然夸我……】 【不过可爱是夸小孩子的,我已经成丁了,不再是小孩子。】 池慕白的嘴唇轻抿着。 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悄咪咪地抬起,动作极轻地抓住了时浅渡后背的衣裳。 时浅渡察觉他的小动作, 脸上笑意更甚。 揽着小哑巴的手臂紧了紧。 小哑巴真是太天真纯情了。 不过也是,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某些教育课程,池慕白又没机会去秦楼楚馆“体验生活”,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了解太正常了。 这么干净的人啊…… 她在心中感叹一声。 故意欺负人家, 好像太坏了点。 池慕白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么乖乖巧巧地被抱着。 抓着时浅渡衣服的手缓缓下移了些,最终学着时浅渡的样子, 也搂住了腰。 【时将军抱我,我回抱一下应该合理吧。】 【将军腰真细, 抱起来很舒服。】 【就是将军身上的脂粉味太明显了。】 【不喜欢这个味道。】 恢复了清澈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一口一个“将军”地唤着,这称呼早就从最初的恐惧逐渐变了味道,亲亲昵昵的, 好不勾人。 时浅渡眉眼带笑,被这些小心思和亲昵的语调取悦到了。 而且,她总觉得小哑巴有点吃醋。 既然被说身上的脂粉味太重…… 时浅渡松开了池慕白的腰,缓缓站起来,说道:“我身上沾了不少脂粉味,太熏鼻子了,我先去换一下,一会儿再来见你。” 她状似不经意地注视着池慕白的脸,果不其然看到有欢喜一闪而过。 池慕白点点头,在桌上写道:将军,我去书房读书。 他抿抿唇,掩盖掉唇畔的笑意,步伐异常轻快地转身离开。 原来将军也不喜欢那种味道啊。 这么看来,必然也不会喜欢酒楼里的小侍咯? 他没有细想心中的欢悦从何而来,在去书房的路上没忍住蹦跶了一下。 将军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啊。他想。 - 时浅渡换了一身新衣踏入书房时,池慕白正坐在书桌前读书。 他平时读书总是背脊挺直,一本正经的,对书本和知识学问都很尊敬。 这回破天荒地不那么板正,眼睛亮晶晶的,还用舌舔了舔唇。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时浅渡负手走到桌旁。 将军。 池慕白在心中轻唤,眉眼弯弯。 他起身迎了一下,把角落里的椅子搬到桌前,供时浅渡坐。 接着,又在黄麻纸上写下一行小楷,如今的字迹比起刚入府时,显然变得俊秀了些——自从到了将军府,他的待遇比从前好了不知一星半点,府上的笔墨都随便他用,每天连上两小时的字,进步不少。 时浅渡扫过黄麻纸。 上书:方才读书,书中写到京城中龙须酥、藕粉桂花糕、糖蒸酥酪、栗粉糕菱、鸡油卷儿、杏仁茶奶等等数种小吃,被勾得有些馋,这才忍不住笑。 池慕白没有立刻撂下笔,略顿片刻之后,继续在纸上写道:不知道将军明日下朝回来,可否为我带回来一点? 写完,他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瞥了时浅渡一眼。 一副馋虫被勾出来的样子。 “还用带回来?直接带你出去吃不就行了么。”时浅渡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红木桌,想明天的安排,“明天正好事情不多,你等我下朝回来,带你去外面逛逛。” 这回,池慕白的眼睛彻底亮了。 去外面逛逛? 真的可以带他出去吗? 他立刻将毛笔重新蘸了墨,在纸上飞速写下几个字,字迹都变得潦草了。 【真的可以吗?】 时浅渡点点头,不假思索道:“当然了,有什么不行的。你如果喜欢出去玩,我不在府上也可以叫人一起陪你出去,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出去一趟就这么高兴,小哑巴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她有些好笑:“一件小事而已,怎么还开心成这样。” 池慕白微张着口怔了怔。 见时浅渡发自内心地没觉得这有半点不妥,蓦的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心尖一软,眼眶发热,无言的感动与温暖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咬咬唇,忽而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随着潄漱的声音,黄麻纸上留下新的字迹。 【我从小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家人都认为我不详,觉得我给家族丢人蒙羞,不愿意让我出门,甚至不想把我的存在介绍给其他人,各种宴会聚会我也不曾有机会参与。】 【所以,过去在尚书府时,很少很少去外面。】 写完了自己过去的经历,他觉得这有些卖惨的嫌疑,好像故意惹将军怜惜似的,便又补充了一句—— 【从前我也不是很喜欢去宴会,那些世家子弟总是嘲笑我,还会拿石头丢我,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自己在家读书也挺好的。】 时浅渡能想象得到,一个母亲去世又被父亲厌恶的哑巴庶子,在这个时代会过得多么凄然。 她难免浮出一丝恻隐之心,面容柔软了些许。 “那你自己想出门去吗?”她问,“当然,你跟我出去,不会叫人嘲笑欺负你的。” 【想!】 纸上这么写道。 少年目光坚定,掩饰不住飞扬期待的神采。 他已经被关在尚书府太久了,好似井底之蛙,只能望见头顶上那一片天空。那日被父亲送到将军府上时,他们穿过荒凉的街市,满目疮痍,完全没能感受到儿时曾经见过的繁荣,也正因为如此,对热闹街市的期待更甚了。 他也想像普通人一样,能够自如地外出,亲眼见到世间繁闹。 时浅渡伸手揉了揉小哑巴柔软的发:“好,那明天我下朝后尽早回来,你在府上等我。” 池慕白肩膀微缩,略含羞意地快速瞥了她两眼。 他能感受到这种动作中的亲昵,也不反感这种亲昵,甚至是喜欢。 心尖微动,雀跃暗藏。 他低垂下眼眸,轻咬红唇,提笔书写。 【好,我等将军回府。】 …… 繁复华贵的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 时浅渡没有下车,撩开车帘往出府迎接的张总管身上一瞥:“直接让池慕白出来吧。” “这……”张总管上前解释道,“将军,方才池公子嫡母刘夫人前来拜访,有话想对池公子讲,此时两人应是正在庭院中,还未讲完话。” “她来你们就让进?”时浅渡蹙眉。 张总管俯首答道:“将军,池大人在朝廷为官,刘夫人母族在江南依然有些势力与名望,母亲探望儿子实在是天经地义,将人揽在门外不让两人相见,确实不妥……如今已经有人说将军只手遮天,若再传出什么对将军不利的话,进献谗言,老奴怕时间久了,皇上会对将军有所不满。” “行吧,这次就算了,以后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时浅渡指指脚下的土地,“这儿也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准许,都给我拦在外面。” “是,老奴记得了。” 门外几人都以为时浅渡要下车亲自进去寻人,而时浅渡一松手,车帘便隔绝开了车厢内外。 时管局系统打开,将军府庭院中的情形实时传递到眼前。 清瘦的少年一身月白色长袍,领口绣着腾云祥纹,玄青涡纹腰带束在腰间,绸缎般乌黑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起,配上一顶嵌玉小银冠,活脱脱一位受宠的世家公子模样。 他眉目清朗干净,面容平静地望着来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对面,仪容华贵却显露出几分刻薄的女人端立着,视线在面前身穿精致素雅华服的少年身上来回来去地扫了数眼,又嫉妒又不屑,嘲讽暗藏。 她出身富贵,这个哑巴身上的衣裳,瞧上一眼就知道是当下最昂贵的面料,已经被吵出了天价,就是她,都没有几匹这样的布料…… 看来池慕白是把时将军伺候的不错,这才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小子倒是好福气,呵,一下子就攀上了高枝。 不过她又一想,再怎么穿得好,也不过是个男宠罢了,身上穿戴的那些东西,不过是靠着曲意逢迎、在一个粗鲁可怖的女魔头身下喘息谄媚得到的罢了。 呵,就算是个男孩,也跟他那个狐媚的娘一个模样,下贱不堪。 被池慕白干净透亮的桃花眼望着,她手指攥紧,在心中狠狠地不屑轻哼:装什么装,就是装得再有模有样,也更改不了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靠着某些淫/荡法子索取到的这一事实! 刘氏暗骂数句,轻嗤一声,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楚了么?下个月吏部任免考选,你只要在床上吹吹耳旁风,你父亲也会从中运作运作,你大哥的事情,必然就能得偿所愿。” 她微眯起双眼,听闻永安郡主半年后便到了成亲的年纪,时将军如今大权在握,皇上也愿意参考时将军的意见,如果能……那以后的日子,就只会越来越好。 池慕白耳尖一红,眉头微敛。 在床上……吹吹耳旁风? 他早就与将军说过不愿以身体侍人,将军也准许他的想法,不仅如此,还处处好生对待他,这些于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又怎么好跟将军说起吏部任免考选之事? 刘氏从他脸上瞧出了明晃晃的“不愿意”。 这回为的可是她宝贝亲儿子的前程,见着池慕白这个卑贱庶子不乐意,浮于表面的端庄神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刻薄尽显。 “池慕白,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攀上了高枝,就你这样低劣卑贱的庶出子,背后无权无势无所依托,还是个哑巴,在时将军眼里不过是个小小的男宠罢了,出不了多长时间也就玩腻了厌弃了……你要是这点儿道理都不懂,那我真是白白多看你一眼了。” “你要记得,你就是死,也姓的是池,池家好,池家步步高升,你在将军府的地位才可能有些保证,这两方面是相辅相成的,不然等时将军厌弃了你,把你赶出府去,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池慕白被这两段话狠狠地锤了一榔头,心口一窒。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指紧握。 他明白的,刘氏说得不无道理。 说到底,他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哑巴,被父亲随随便便地送到将军府上,时将军见他容貌尚可、性情乖顺,便将他留下来。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时将军随手给他的。 时将军看他顺眼,他就能做将军府中无忧无虑的“池公子”;时将军若是哪天瞧他不再顺眼,想收回所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就能够让他一无所有。 对于时将军来说,他就是个小侍,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 开心了就陪他玩玩,打发打发时间。 想到这里,他鼻尖有些发酸。 突然就难过得很。 刘氏察觉出池慕白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心知自己的话戳到了对方,得意地掀起唇角:“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次的事情,你记得了吗?” 池慕白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一扬手,就差把“请你离开”写在脑门上。 刘氏不悦,不过为了自家宝贝儿子的事,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一同出府,远远地便见到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前,而时浅渡已经在马车中换好深煙色常服,此时懒洋洋地双手抱胸靠在马车上。 瞧见来人,她冲着池慕白招招手:“看来,我今天回来的有点早啊。” 池慕白见状,脚步加速,原本微沉的面色上露出欢喜之意。 他快步走到时浅渡面前,想礼貌地行一礼,却被猝不及防地拉近了一个暖融融的怀抱。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笑着在他耳畔轻声道:“别动别挣扎,抱一小会儿。” 【我……没想挣扎呀。】 【喜欢将军这样。】 【不过,将军只是想做样子给嫡母看吧。】 池慕白心中一声叹息。 他回想起方才嫡母的话,搂在时浅渡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要是时将军不会厌弃我就好了。】 时浅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没有刻意地抱太长时间,松开他的腰。 “走,我们逛街去。”她牵住小哑巴的手,回望了刘氏一眼,“夫人,慢走不送。” 刘氏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传闻时将军性情狠厉么,就连池昌德也跟她说池慕白到将军府里不会过得多好,她这才一直以为时将军只是个粗犷低俗的武夫,可今天一见,竟然这般容貌秀丽,气质卓然! 这样出色又有权势的女子…… 不知道池慕白这种跟他娘一样不择手段的狐媚贱人会不会想法子让时将军有了自己的子嗣。 啧,要是能让时将军怀上她儿子的孩子就好了。 马车从刘氏面前缓缓驶过。 擦身而过时,车窗的帘子被微风卷起。 时浅渡凤眸微眯,深谙的目光落在刘氏身上。 只一瞬的功夫,刘氏背脊一凉,额头上险些渗出冷汗。 那眼神太吓人了,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 池慕白在车厢中坐地板正,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紧张。 以往在书房,虽说也是共处一室,但空间宽阔,跟马车中这种狭小密闭的空间完全不同。 现在同时将军距离这样近,空气好像都不正常地沉重,他不是很自在。 而且,嫡母的话也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荡。 他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闷之感不停地往外冒。 不希望将军抛掉他。 希望将军可以一直对他好,教他习武、读书。 他们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他是个聪慧的人,已经察觉自己同从前相比,心态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过,他说不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以前不敢想象的锦衣玉食和畅快生活,还是喜欢上了时将军这个人。 他想,或许他就是那种低劣的凡夫俗子,爱上了这种富足美好、不劳而获的生活,从而赖在将军府上不想离开了。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谁不想拥有呢? 可这一切都是依靠着别人的的施舍赐予才得到的。 他突然忍不住唾弃自己。 原本刚刚到了将军府上时,还想着日后请求时将军赐他出府,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外赚钱糊口。 现在倒好,不出一个多月,竟然就沉溺在这种浮华的生活中了。 池慕白低垂着脑袋,心里很乱。 失落,自厌,不舍……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嫡母还要他去给将军吹耳旁风,他如今吃好的穿好的,已经承了很多将军的情了,如果不付出点什么……他实在没脸再去提别的要求。 更何况,这次的要求有关朝政,更是不能随意提起。 各种事情都堆在一块儿,思绪乱糟糟地,他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 时浅渡听了刘氏的所有话,大概能想象到小哑巴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开口问:“昨天听说出去玩,不是还开心得很吗?现在怎么一脸凝重,那刘氏跟你说什么了?” 池慕白张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半晌,他摇了摇头,冲着时浅渡露出浅笑。 从前在尚书府中,那么多苦难艰难都坚持过来了,眼下情况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即便现在忧愁,心中所想的事,也不可能那么快解决。 好不容易出府游玩一次,还是好好地放松放松心情吧。 池慕白自己宽慰了自己,时浅渡反倒不爽了。 她皱皱眉头。 刘氏明明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这个小哑巴,竟是一丁点儿都不愿意跟她讲,哪怕藏着掖着地说一点,她也不会这么不爽。 既然不爽……那必然要搞点事情,欺负欺负这小哑巴。 她弯起唇角,拍拍身旁的空位:“你坐过来。” 池慕白抿抿唇,听话地站起身,想要挪到对面的位置上去。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他随之一晃,本来在车厢中躬着腰,下意识地站稳时挺了下腰板,脑袋顿时磕在了车顶上,“呜”地轻呼一声,栽到了时浅渡的怀里。 时浅渡被他这么一弄,不爽顿然消失。 她顺势搂住小哑巴的腰,让他更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轻轻地笑。 “你也太笨了吧。” 池慕白被说得面上发晒。 脸庞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窝着没动。 他其实很喜欢将军抱着他,每次抱在一块儿,他总是觉得特别安心。 除此之外,还有点儿心悸,隐约泛出欢喜的情绪。 【好丢人。】 【将军该嫌弃我了。】 【将军一定会想,教了这笨蛋哑巴近一个月的功夫,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以后再也不浪费浪费时间精力教导他了……】 清润的声音委屈又可怜,引得时浅渡发笑。 她故意板着脸,轻哼一声,训斥道:“教了你这么长时间的功夫,你怎么连站都站不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以后……” 池慕白蓦的抬起头,不再靠在时浅渡身上。 往日平静的神情显出两分焦急,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尽力解释自己的心中所想。 果然是这样。 可是他还想继续跟将军学习。 希望将军不要嫌弃……他会比从前更努力的。 “每天给我再加一个时辰的训练时间。” ……啊? 池慕白比划了半天,听到后半句话,顿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继而,眉头舒展,露出淡淡欣喜的神情。 将军也太好了吧! 不仅没嫌他愚笨不堪,还要多多教导他。 他抿唇,快速地点了点头。 心说,他一定一定会比从前更加努力的。 时将军就是他的榜样和努力的方向。 真好呀。 跟将军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他喜欢跟将军相处。 马车驶过高级官员们的住宅,一路驶向喧嚣的街市。一个多月前还疮痍满地的地方,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百姓只要安居乐业即可,少有人会在意国家叫齐还是南。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处人少的地方,时浅渡与池慕白先后下了车。 “你在这里等候,中午饿了,就自己买点吃的。” 时浅渡吩咐着,从袖袋中掏出两块碎银,抛到车夫手里。 她出手蛮大方的,两块碎银可不止能吃顿午饭而已。 车夫一喜,手中握着碎银连连躬身:“谢将军。” 街上的铺子一家接着一家,点心小食、酒楼茶馆、服饰玉器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小商小贩们或是扛着扁担前行,或是高声吆喝,耳目中皆是热闹得很。 池慕白从前即便离开尚书府,也没有机会这样自在地逛街。 他走在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街市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待在画糖画的小摊前驻足,一会儿围在杂耍班周围张望,小孩儿心性在这时候全都释放出来了。 外面的景象太吸引人,倒是真的把刘氏带来的阴影全部消散开来。 他手里拿着糖画,觉得十分好看,便没舍得吃。 看了一阵杂耍,小心翼翼地瞥了时浅渡一眼,指了指放在地上盛银两铜板的圆碗。 ——将军,可不可以给他们一点儿钱? 时浅渡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于是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他。 池慕白对她躬了躬身,这才上前一步蹲了下去,将碎银轻轻放在了圆碗中。 抬起头,他冲着杂耍的男人浅笑了一下。 那男人一怔,铮铮汉子竟是蓦的红了眼眶。 他们这些卖艺的,不过是些下九流的勾当,最是低贱,地位甚至不如秦楼楚馆中的妓子。就是普通百姓都瞧不起他们,给钱时全都像是施舍般随意一丢。 可这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却是蹲下、将银两好好地放了进去。 祝愿这位公子前途似锦、一生顺遂。 他作了个揖,心中祝福。 时浅渡默默看着他们,唇角翘了翘。 干净善良,一视同仁。 真是个美好的人。 池慕白拿着糖画一边走边看,背影看上去轻松欢快。 路过一家首饰店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在小厮的陪伴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男子高谈论阔:“杨家的小姐真是绝色,我势在必得……!” 说到激动之时转过身来看着小厮倒着往前走,一下就撞在了池慕白身上。 男人猛地回头怒瞪了一眼:“混蛋,竟然敢撞我!” “少爷,您的衣服上……”小厮颤颤巍巍地提醒了一句。 “你不是……池家那个哑巴么?” 男人抓着自己被蹭脏的衣服看了一眼,又扫过池慕白手上的糖画,神色不悦。 他扬着头,不屑地嗤笑:“听说你现在给一个女人当男……” 最后一个字,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看见了时浅渡。 军队攻入京城的那一天,他远远地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杀神一面,记得这张脸。 除非他是不要命了,不然怎么敢在时浅渡面前说出这种嘲讽的话? 在他心里,男人就是天,女人本来就比男人低贱,别管是当朝长公主还是什么时将军,只要是女人,就应该好好嫁人,侍奉丈夫,为夫家传宗接代。 而那些豢养男宠的女人……实在是不知廉耻。 给女人当男宠的男人,更是下贱不堪,为了谋求富贵,连脸都不要了。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半句,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 “怎么不接着说了,我看你还没有说完。” 时浅渡脸上是不正经的笑容,却叫人背脊一凉。 男人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骂:这表情也太他妈的吓人了! 他来不及在乎身上被糖画弄脏的地方,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陪上了笑脸:“我是说,听闻池公子实在是好福气,能与时将军这样的女子结识,我羡慕的不得了。” “是么。”时浅渡脸上表情缓和些许,笑问道,“你是哪家公子?” 男人眼珠一转,觉得时浅渡突然转变态度,或许是没听清他最初的话。 他心想,都说武夫头脑简单,最是好骗,莫不是这么两句话就把这位时将军哄好了? 问他是哪家公子,难不成是要给他父亲升官加爵,或者重点关注? 他心中暗喜,认认真真答道:“回将军,我是袁家次子,袁迪。”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时浅渡把人打发走了之后,来到人流较少的小巷处,冲着街角成群结队的乞丐招了招手。 她手里拿着一锭银子,手指捻了捻。 姓袁的自己是个聪明人,怎么把儿子教育得这么蠢笨。 乞丐中那个领头的老头机灵地快步走来,利用街边高高的货架挡住了自己的身形,不叫人瞧见他正跟贵人在说话。 “这位贵人可是有什么事?” “袁家次子当街说,羡慕池家的公子能跟时将军结识,这件事,今天好多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你说是不是?” 时浅渡说着,一松手,那锭银子便落入了老头手里。 枯老的双手一沉,老头乐得几乎合不拢嘴。 他连连点头:“贵人说的是,保证给贵人把此事办妥。” 池慕白瞧着老头回到乞丐堆里开始吩咐其他人,立刻就明白了时浅渡的用意。 他知道,估计不出一天,整个京城的人都能知道,袁家次子想要给时将军当男宠了。自然而的,袁迪也绝无可能再娶杨家小姐为妻。 他沉默地望着乞丐们离开的地方,有些发呆。 流言传开了怎么办? 恐怕袁家一定会顺势把袁迪送入将军府的。 袁迪的外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身体健全,又是家中嫡子,哪哪儿都比他强。 将军真的要让袁迪进府么。 他不希望这样。 一时之间,心中酸溜溜的,酸涩难忍,难过得要命。 想到会有其他人和自己分享将军的陪伴,想到将军会对其他人也这么好…… 他好像不能呼吸了。 “怎么,我帮你教育人,你怎么也不高兴一下?” 时浅渡调侃着,把人堵在角落里。 不仅不高兴,反倒还在走神。 池慕白后退一步,靠在了墙壁上。 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不是多嘴的人,只是不知怎的,就是很想把事情问清楚。 单单靠着手舞足蹈地比划,是注定说不明白的。 他咬咬唇,大着胆子牵住了时浅渡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少年的手指微凉,轻轻地扫在手心上,痒呼呼的。 阳光洒在脸上,映得他肤如美玉,洁白无瑕。 时浅渡负在身后的那只手,轻轻地捻了捻。 真想……啧。 【将军,你会让袁迪进府吗?】 池慕白只写了这么一行字,内心深处的小心思却是不少。 【不希望有其他人进府。】 【怎么做才能更讨将军喜欢一点呢?】 【如果将军只有我一人就好了。】 【我会好好听话,将军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其他人入府。】 心中所想,明明是那么占有欲十足的话,脸上却还是那般平和干净,好像出尘脱俗、不会为世间之事所担忧。 时浅渡眼中闪过笑意。 若是单单看这人的表情,不能听见他的心声,恐怕都不知道竟是这么想的。 她故意说着反话:“我看袁迪身材高挑,英英玉立,他被送到府上,我为什么不收下呢?” 池慕白眼眶一软,立刻松开了时浅渡的手。 他突然好难过。 脸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不过也是,送上门来的人,为什么不要呢? 反正,不过是地位低下的男宠罢了。 可是……他好希望将军府上只留着他一个人。 他的嘴唇蠕动两下,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时浅渡一把从背后揽住了细腰,搂在怀里。 她把头埋在小哑巴耳畔,声音中掺杂着笑意:“别跑呀,我逗你玩呢。” 薄唇一开一合,偶尔还会碰到微凉的耳廓。 “府上不是已经有你在了么,我何必再让别人添乱。” 池慕白呼吸一窒,胸膛起伏,心脏跳得厉害。 淡淡的粉色从耳根一点点往上蔓延,眼角、脸颊也染上薄红。 抑制不住地打心底里悸动。 【将军这是……说什么呀。】 【将军那般权势在身,又怎么可能就留我一人。】 【我又不听话,不愿服侍将军。】 【这话,将军大抵是哄我开心随便说的吧。】 【我又没有什么值得将军喜欢的地方。】 【我……连话都没法说,更没办法讨将军开心。】 他在心中碎碎念了好几句,中间停顿了好长时间,又忽而叹息一声。 【不过……还是好开心啊。】 眨眨眼睛,眼眶的热意退下不少。 他绷住自己的理智,转身再次在时浅渡手心写道:将军莫骗我。 “骗你做什么。” 时浅渡一边说着,手指在他的腰带上点了点。 “走吧,去给你选块玉佩。” “这位公子好气质,若是再配以美玉就更是公子无双了!” 一家店面颇大的首饰店门口,伙计在热情招揽着衣着贵气的游人,眼尖地一眼发现池慕白这位衣着不凡的公子哥腰间空荡荡的。 他赶忙迎了上去:“不如公子进来选一选?” 时浅渡拍拍小哑巴的后背:“正好,那你跟他去看看吧,喜欢哪个就拿。” 池慕白莫名觉得这话特别宠。 窃喜漫上心头。 他在伙计的陪同下转了一圈,一眼就相中了一块儿白玉。 双手小心地将玉佩捧起,看向伙计。 伙计一瞧,“嘿”了一声,滔滔不绝道:“公子真是会选,这块玉可是上好的蓝田玉,质地细腻坚韧,油润有加,光泽度极好,雕工也是一绝,上面梅花栩栩如生呐!” “喜欢的话,那就这块了。” 时浅渡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那玉佩上雕着一枝梅花,并不繁复,简单又大方。 她也觉得,小哑巴这样白雪一样干净的人,与梅花相配最为合适。 她拿起玉佩,低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帮池慕白系在了腰间。 “你眼光不错嘛。” “良人配美玉,初雪配梅花,刚刚好。” 池慕白心尖一颤。 在将军心里,他也能算是“良人”吗? 眼前人微微弯着腰,露出大半张精致的侧脸,神色如常,没有半点遮掩之嫌。 也是,面对他这种人,将军何必遮遮掩掩说违心的话呢。 望着那对张张合合的薄唇,他脚趾微蜷,有那么一瞬间,很想…… 直接亲吻上去。 就像那些画册中的一样。 啊。 他暗自惊呼一声,察觉到自己大胆的想法,慌乱的不知所措。 所以在玉佩系好之后,他落荒而逃了。 在秋日微凉的风中,羞涩地浑身发烫。 他跑出去数十米,停在一家卖馄饨的摊贩前,一手捂在了“咚咚”乱跳的心脏上。 他好像真的喜欢时将军了。 甚至想要…… 想象到自己垂头去亲吻将军的薄唇,他的心脏便像是被一双大手轻轻地揉捏,又酸又软,又欢喜又紧张,恨不得想象立刻能变成现实。 画册中那一幅幅小画浮现在脑海,他竟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头脑中把小画的主角换个人。 画册已经被他放在柜橱的最深处,好久好久没有想起过了。 这回重新想起来,过去感到抗拒的事情,现在竟然隐隐觉得期待。 怎会这样……? 池慕白以双手捂住温度不正常的脸颊,只把耳朵留在外面。 可他…… 之前洋洋洒洒地写了好长一篇文字,专门用来拒绝将军。 “……” 更要命的是,将军还把那张黄麻纸好好地收了起来,没有扔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位女士在我本文的评论区大肆刷负刷评,阴阳怪气以及数种侮辱性言论,还在我的几本书下都有刷负行为,并把自己的读者id改成“内人莫八千风情万种文采斐然”,在评论区公然表示“报复”,并扬言“吸莫八千nienie”。 这次晋江处理的比较及时,我还没有举报,晋江管理员就已经发现不妥,并删除了大部分负分评论。 - 我咨询了律师,以上行为不管是刷评网暴与侮辱猥亵,完全可以进行起诉。 这两天我会开始着手准备起诉书。 律师告诉我,北京市朝阳区的法院比较慢,所以可能会倒腾一阵子,我有的是时间,也不着急,这些天会稳定更新,大家不用担心。 说实话对于此种行为,我一点没有生气,而且非常冷静,已经在第一时间将相关证据用手机拍摄录制。 - 很多时候意见不合、相互吵闹争辩都是正常的,我可以接受也可以理解,但我不接受任何带有侮辱与恶意发泄的网暴行为。 -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这位女士将会收到法院传票,期待在法庭上与这位躲在屏幕后面扬言打击报复的女士相见。 不知道这位女士是在哪所学校读书的学生妹,还是在某家公司打工的上班族,既然这位女士敢随意口出恶语,一手推起此次事件,想来她应是不在意是否社死的吧。 总之,重复一遍,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所有疯狂的口嗨也好、蓄意的恶语话语也罢,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 感谢在2022-02-25 02:59:08~2022-02-26 23:5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听听、肖战糊糊糊 20瓶;琰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小哑巴庶子6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秋雨滴滴答答地顺着屋檐散落, 砸在青石板上,甚是好听。 时浅渡批完带回家的一些公务,扭了扭脖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她望着窗外的雨水发了会儿呆, 合好书桌上的书册, 走出书房。 一场秋雨一场寒, 才一踏出屋门,便感觉到一股凉意。 才十月初, 温度倒是下降了不少。 “池慕白呢?”时浅渡问门口立着的小厮。 平时她在家里有公事时, 池慕白经常坐在附近的矮桌上读书。 今天两个小时都没见人影,不太正常。 “池公子在堂前呢。”小厮答道。 时浅渡扬起眉头:“这小鬼,去厨房干什么?” 她顺着长廊七弯八拐,很快来到厨房, 撩开帘子往里望了一眼。 只见池慕白正伸手掀开了灶上的大锅, 顿时一股水蒸气从锅中猛地蒙面扑来,雾蒙蒙的白烟直接把小哑巴半边身子全都笼罩了进去。 他连忙往后一仰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被温度极高的水蒸气熏烫地脸都涨红了。 双手在眼前呼扇了好几下, 这才好了不少,眼睛勉强能睁开了。 水蒸气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弄得湿漉漉的, 好像哭了似的。 唔,也有可能是真的被熏得流眼泪了。 “呵, 你这小鬼,在这做什么?烟熏火燎的。” 时浅渡也不上前帮忙,就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瞧着他的动作。 厨房里的几个杂役厨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池慕白身上, 生怕他没进过厨房做饭,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让他们被上面责罚,没发现时浅渡来了。 一听见声音,全都赶紧垂首:“将军。” 池慕白被吓了一跳,双手揉了揉眼睛,快步来到时浅渡面前。他腰上追着莹白的蓝田玉玉坠,走路时左右一摆一摆的。 用一块擦手用的白布把双手细细擦干净后,这才伸出双手,牵起了时浅渡的。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捧着时浅渡的右手,在手心一笔一划道:天慢慢地凉了,我想为将军做红枣枸杞粥。 写完,他掀起眼皮望着时浅渡,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 时浅渡在他写字的手离开之前,手掌一合,便把他的手指握住。 “这些交给他们去做就可以了,你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就可以了。”她的鼻子动了动,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糊味,“你啊,就别做饭了。” 要她看啊,池慕白这小子跟她差不多,八成是个能炸了厨房的。 【可是……】 【我专门请教了几位楚怀馆中的公子,他们都说贵人会喜欢家中的小侍洗手作汤羹的啊。】 池慕白又在她手上写道:将军不喜欢我为将军准备吗? 时浅渡闻言一顿,双眼微眯:“以前你在府上住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想要为我下厨啊,怎么昨天自己出去了一次,就突然想要下厨了?” 她凑近了小哑巴一点,在他耳畔低声问:“还是说,昨天去哪里发生了什么?” “……!” 池慕白眼睛睁大了些许,快速后退一步。 双手背到身后,干巴巴地眨了眨眼。 将军怎么这么敏锐? 他总不能说…… 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将军,所以昨天特意寻个由头出门,实际上是跑到楚怀馆里找人请教怎么才能让将军也喜欢他了吧? 而且,她为了不让府中小厮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是特意进了一家挨着楚怀馆的酒楼,让小厮在门外候着,利用好不容易学会一点儿的蹩脚轻功翻楼过去的。 还用了他在尚书府时偷偷攒下来的小金库,花了不少钱,这才能进去。 他快速摇摇头,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扭头快步离开了。 或者说,逃跑更合适。 时浅渡摇摇头,笑他心里还是个小孩子性情。 外表上看起来是很冷静沉着,不过,这些不过是在尚书府中谨小慎微地隐忍中留下来的习惯,一旦生活没那么多压迫,心中被压抑了许久的小孩心性,便报复性反弹回来了一些。 难免偶尔幼稚一点儿。 小哑巴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她走到灶旁揭开了锅盖,果然发现里面的红枣枸杞粥糊了点儿,不过刚才被锅盖盖着,味道没怎么传出来。 “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做饭,以后还是别让他来厨房了。” “是,将军。” - “哎,你们听说了吗?袁家次子当街向时将军表示情谊呢!” “时将军?就是那个传闻中战无不胜、杀气逼人的大魔头时将军?” “可不是么!就是她啊!” “我知道这事,当天我就在他们说话那个铺子的旁边!” “据说袁二少爷容貌俊俏,他爹本来想让他求娶杨家的小姐,都谈到一半了,结果……” “唉,谁能想到,袁二少爷喜欢时将军呢!” 不过几天时间,在一群乞丐的推动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袁家的次子袁迪爱慕当朝大将军时浅渡,在街市上当众示爱,表示愿意上将军府做小侍。 时浅渡只是把袁迪的话稍微加工了一点儿而已,但风言风语在不断传递过程中,难免会被人添油加醋,里面的意思更是越变越离谱,都快成了“袁迪执意要做男宠”了。 “爹!您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我喜欢的是杨家小姐,压根就不是什么时浅渡啊!” “一定是那个女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 袁迪在家里气得跳脚。 他愚笨还在等着家中好运降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种传闻! 这时他一想才知道时浅渡问他是哪家公子的用意。 “混账,时将军名讳是你能直接叫的?” 袁时旺气得高高扬起手掌,差点就一巴掌甩了过去,看在自己二儿子搁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容貌后,才气呼呼地把手放下。 这个儿子,模样是出众,就是脑子不那么灵光,总是办蠢事。 他叹了一声:“你当时是怎么说的?给我如实招来!你爹我费尽力气才跟时将军拉上点关系,要是被你给搅黄了,我饶不了你!” “爹……!” 袁迪有点委屈,撇撇唇,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弱弱地收回视线。 “我就是……一开始看到池家那小子,笑话他一句给女人当男宠……哎,爹、爹,您别打我啊!”他连蹦带跳地往旁边蹿了好几下,才躲过了鸡毛掸子,“我没把话说完就收回去了!” 袁时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狐疑问道:“真没说完就收回了?时将军听见了吗?” “爹您信我!真没说完!时将军就算听见也超不过听见几个字。” 他躲到椅子后面,跟自家老爹对峙。 “后来我寻思就算不喜欢,也得在她面前说好话啊,就说,池公子好福气,能跟时将军结识,我特别羡慕之类的……” 袁时旺眉头一拧:“当街说??” 就他二儿子这嗓门,可不得是让人听见了么! 光听见或许还不会传的这么快,没准这后背还有时将军的推波助澜…… 难道时将军瞧上他儿子这张还蛮出色的脸了? “是啊,我们就是在街上碰到的啊。”袁迪见老子消了点气,陪着笑脸走过去,“爹,那女人粗鲁得很,眼神让我背脊发凉,一点都不温婉可人,跟大家闺秀压根就不沾边,我真不可能喜欢她啊,说这些话完全就是奉承她呢!眼下流言四起,杨家本来有意跟我……现在全黄了!爹,您帮我去跟杨家解释解释啊!” “解释什么?再怎么解释,他们家敢碰跟时将军有关的人吗?”袁时旺瞪他一眼,“你自己闯下的祸事,只能你自己收拾烂摊子!” “不是,爹……”袁迪怔怔地看着老爹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爹,您不会要把我……?” “还能怎么办?” 袁时旺瞪他一眼,一甩袖。 宴请了时浅渡之后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想要学着池家,去给时浅渡送过去一两个样貌俊美的男人,不过一直没有想送自己的亲儿子过去。 可眼下这种情况,京城中的官员子弟们,一听说自家二儿子想给时将军做男宠,哪家还会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就算是有愿意的,那也都是很低阶的官员,或者是不入流的商贾之家。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儿子送到将军府上…… 虽有不舍,不过他也明白,自家这二儿子头脑一般,甚至不太灵光,绝不是做官的料,即便找了关系给他弄个官职,恐怕也是半点帮衬不到家里,能不给家里捅娄子就不错了。 要是能为家中换得一块保命符,已经是袁迪能有的最大用处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没听说过时将军虐待池慕白。 袁迪是个男人,送过去不会吃亏,就是名声上不那么好听。不过,名声上可以说是自家儿子一往情深,非将军不可,说不定还能感动不少女子。 他这二儿子脸好看,怎么说也能让时将军喜欢吧。 就是性子不够好,兴许会惹将军不悦。 还是得好好教育教育。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才不要对一个女人曲意逢迎!我恶心!” 袁家二少爷的挣扎反抗没能奏效,反而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在教习了好几天之后,袁时旺亲自领着人,用一辆马车拉到了将军府大门前。 “麻烦通报时将军一声,说袁某前来拜访将军。” 袁时旺往门口小厮的手中塞了一块碎银。 小厮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塞进袖袋里,府中像时浅渡请示。 上回池昌德来拜访,直接让人就进去了,可这回,袁时旺连门都没能进去。 时浅渡亲自走到大门口,挑挑拣拣的目光往袁迪身上一扫,笑问道:“袁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啊?” “时将军。”袁时旺拿眼角扫了自家儿子一眼,警告他别胡乱生事,“小儿早就听说过将军的光辉事迹,心向往之,袁某这才带着小儿过来拜访将军。” 还心向往之呢,我呸! 袁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被捆着……他早就跑了。 这个臭女人要是敢让他入府,他就是不要命了也要毒死她,总之,绝对不会屈服于这等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最好给他识相一点,解释好那些传闻都是误会。 时浅渡轻轻地笑了一声:“袁大人,我这府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目光一转,便落到了袁迪的臭脸上,“有的人的脸啊,丑得就像是一桩冤案。” 她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递给身旁小厮一个眼神:“袁大人,天气凉了,请回吧。” “你……!你说谁长得丑呢!” 袁迪气得吹鼻子瞪眼的,恨不得破口大骂。 被袁时旺一把捂住了口鼻。 “混账小子,你给我闭嘴!”袁时旺又懵又气,不知道为什么连人都没送出去,还被自家儿子这口无遮拦的性格气得半死。 “唔……唔!” 袁迪挣扎了几下,瞪着双眼,看时浅渡的背影逐渐被关闭的大门遮挡。 这个女人没收他入府,可他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对方没有解释误会传闻,还把他退回来了! 这以后可怎么叫他在兄弟中立足?? 恐怕都要被熟识的宦官子弟给嘲笑死了! - 时浅渡那边刚走回到庭院中,便顿住了脚步。 “还不快下来?” 庭院中没有一点儿声响。 她负着双手,转身扬头,望向屋顶:“池慕白。” 瓦片发出了“咯啦”一声轻响。 接着池慕白一身月白长袍,从上面一跃而下,还算稳妥地落地。 他脸上表情依然不多,这回略有一丝局促之感。 自从开了在时浅渡手上写字的先例之后,牵手就变得轻车熟路起来。 他自然而然地牵着时浅渡的手,眼眸低垂,并不泄露半点神色,指尖却故意掐着力道,在写字的同时弄得时浅渡手里痒痒的。 【将军,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时浅渡能听见他心中所想,不过还是安静地等着池慕白一笔一划地写完了字。 她轻笑:“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池慕白没有再往手心写字,而是轻轻牵着时浅渡的手,出神片刻。 【还不是……怕将军见他好看就把人收进府里。】 【虽然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将军不会永远属于我一人……】 【但现在这样的时光,自然是越久越好。】 他回过神,脸上神情毫无变化。 发现时浅渡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他浅浅地扬起唇角。 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明白的。 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小哑巴,怎么也不可能配得上时将军。 若是能不被厌烦,一直陪在将军身边,就应该满足了。 就算……只是被当成一个男宠。 池慕白不仅没有说出自己隐秘的心思,也没有提起半点大哥官职的事。 只是偶尔会关上房门,偷偷地把藏在壁橱最里面的画册拿出来看一看学一学,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侍奉……也好免得令将军不满。 自从察觉了自己对于时将军的心思后,他便一直有主动去侍奉的想法。 他承认,他就是有着那般低俗丑陋的心思—— 想借以父亲送他过来的目的,去亲近时将军。 他对外的身份就是小侍,主动也合乎情理。 不管时将军是否觉得他可笑,他就是喜欢将军啊。 喜欢同将军说话,喜欢牵将军的手,喜欢触碰将军…… 看到时将军,他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如果他没有写那么一大篇文字交予时将军就好了。 这样,他主动向将军示好的话,也不至于太过于尴尬,好像他出尔反尔,最初假清高,如今爱上了府中金银浮华,便立马乐意委身了。 现在倒好,一连几天,他总是想豁出去了,直接在晚上去找时将军,却又被自己的面子绊倒在这里,没好意思真的踏出第一步。 其实他想,将军不喜欢他没关系,只把他当个逗趣的小侍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他自愿的。 他去便是去了,将军用不用他,是将军的事。 反正……他只是献身,并不是强迫将军,丢脸和难堪的只是他自己。 又到了一天傍晚。 池慕白沐浴完毕,坐在房间中的铜镜前,用手巾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发。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好了一切。 天已经漆黑了。 他换上一身秀气的长袍,将头发好好地束起,在房间中走了几圈。 或许,他可以先从“为将军更衣”这种事情上,开始小心地试探一下? 又或者,他可以去问问,将军是否需要他帮忙按摩肩膀。 若是将军愿意让他在夜晚接近,那就没准有戏。 将军或许愿意用他。 在房间中踱步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决定,鼓起勇气拉开房门准备去时浅渡的房间寻人。 一开门,刚好见到一个小厮前来找他。 主动前去献上自己,却被小厮撞见,他一向平静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不自在。 小厮没有盯着他瞧,双手奉上了一个信封:“池公子,池府的人送来了信件。” 池慕白动作一顿。 聪慧如他,立刻就想到了,心中大抵是个什么内容。 他点头以表示谢意,接过信封。 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又被池府的信件打断。 他坐回到书桌前,打开信件。 果然如他想的一样,上面除了第一句问他和时将军的好,其余都是在催促他为大哥说话。 他看着写满了字迹的信纸,沉默半晌,将纸用蜡烛烧了个干净。 想必,家中这么看中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只交给他自己去做,其他人一句不提。即便他不主动跟将军提起此事,父亲也会找机会与将军联络的。 所以不管怎么样,将军都会知道,最近大哥的官职,有求于自己。 如果赶在这个时候,他主动送上自己…… 将军会怎么看他? 将军便再也不可能会相信他的真心了。 只会觉得,他是个为了家中荣耀,便放弃了自己假清高的烂人。 池慕白抿抿红唇,双手捂住了脸庞。 不想为大哥说话,也绝不能在此时去找将军。 …… 皇家狩猎具有很重要的政治意义。 所以自从南国攻下中原,定都于此之后,形势刚一稳定,便开始准备狩猎活动。 十月上旬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京郊猎场。 皇家子弟连同品级较高的官员,纷纷参与了这次狩猎。 时浅渡作为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自然也在出列席位中。 她有意要让池慕白多见见世面,顺便可以在猎场中,考验一下他在过去近两个月中修习的怎么样,武功功底有没有进步、懂不懂运用。 在系统中,池慕白是个习武天才,不过这些天指导下来,她只能说天资上层,但绝对没有系统故事里那种一个月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神通。 或许那是经历过生死,心中有着刻骨仇恨,才将他的能力逼迫出来的吧。 皇家猎场的范围很广,有山林溪谷,看起来跟野外差别不大,不过里面的野兽动物,都是经过官兵提前清理过的,没有完全野生的凶残兽类,不会让参与狩猎的王孙公子们受到伤害。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猎场平坦处扎营,他们将会在这边住上一晚,第二天才折返回京。 随行的士兵下人们,在到达营地地点后,便开始安营扎寨、搭建炉灶。 女眷和幼儿坐在搭建好的遮阳棚下面休息玩耍,而王孙贵族与懂得骑射的官员武将们则牵着自己的马匹在前方,检查好箭袋短刃,跃跃欲试。 正值壮年的皇帝第一个翻身上马,在马上宣布道:“我南国才到中原的第一次狩猎,谁若是能拔得头筹,朕重重有赏,除去金银财宝,可赐免死金牌一块!” 他说完,低头看向时浅渡,笑道:“时将军可不能给朕放水啊。” “拔得头筹……谁不知道,这头筹多半会是时将军的,金牌不是……”明摆着要给时将军么。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被身旁人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别乱说话,这个时候惹到皇上,谁都救不了你。” 再说了,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现在时将军光辉无限,等南方彻底平定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免死金牌说不定能在那个时候派上用场。 皇帝在马上拉开长弓,送开口,“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 这是狩猎正式开始的新号。 众人纷纷上马,策马飞奔而出。 时浅渡大概是最不着急的人了。 她无奈地挠挠头:“我竟然忘了教你骑马……” 一个家门都出过几次的少年,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压根就不会骑马啊! 她冲池慕白伸手:咱们两个坐一匹好了。” 池慕白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挺期待的。 平日里,牵牵手,拥抱一下已经是他们接触的极限,而两人共骑一匹马,便可以紧密无间地抱在一块儿,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亲昵。 他伸出手,被时浅渡一把拉上了马背。 坐在了时浅渡身前。 他营养不良很长时间,个子只比时浅渡高一点,清瘦清瘦的,坐在前面也不会挡多少视线。 时浅渡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拉着缰绳,故意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低声说道:“那我们出发了。” “……嗯。” 池慕白用喉音轻应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他的后背和双腿都紧紧贴着时将军,几乎以一个半包围的姿势被搂在怀里,时将军每次呼吸,都能吹到他的耳畔,温温热热的,瞬间就能把他脸上的温度撩拨起来。 【呜……贴得好近。】 【不敢呼吸了。】 时浅渡听见了低呼,含羞带怯的,莫名撩人。 她搂着细腰的手臂紧了紧,让人靠在自己身上,手总是想往下伸过去调戏人。 反正,随着马匹跑动,不经意地动动手脚也不会被人察觉是故意的。 当然,她还是什么都没做。 毕竟被这小哑巴夸过几次“正人君子”,还是不在这时候趁人之危了。 骏马快速奔腾而去,惹得第一次骑马的池慕白惊呼一声。 “……啊!” 剧烈的震动颠得他屁股直疼,大腿根来回来去地被摩擦,特别难受。 他完全不能适应这种速度的奔跑。 顿时,一切羞赧羞涩全都从脑袋里颠簸出去了,半点旖旎都不留下。 【天,骑马竟然这么不舒服。】 【屁股颠得好疼。】 【大腿根好磨得慌啊,火燎燎的。】 【还有点头晕,脑袋震得难受。】 【啊……将军可不可以慢点?】 【不过,太慢的话,将军狩猎就要输了。】 【拔得头筹还能赢得免死金牌一块儿,将军如今位高权重,伴君如伴虎……将军需要。】 【我不应该跟将军共乘,这样会耽误了将军的效率。】 【可是……很想多跟将军亲昵地呆一会儿。】 【还是多忍一忍吧,或许时间久了就能习惯一点儿了。】 小哑巴可怜巴巴的心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从最初的难耐不适,到为她而忧心忡忡,再到最后坚定下决心。 狩猎对于时浅渡来说太容易了,就算让其他人一个时辰,她也肯定没有人能赢得过她。 于是她双腿夹住马肚子,用了点力气,马屁奔跑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悠悠闲闲地,以一个非常舒适的速度漫步在秋天的猎场中。 花草树木渐渐地褪去绿色,化为金黄,远远地望去,一片片翠黄之色。 微风吹来,地上的野草树枝摇摇晃晃。 池慕白明显感觉到速度变慢,拍了拍揽在自己腰间的手。 【殿下这是?】 “你第一次骑马,肯定不习惯,我们慢点就好。”时浅渡轻轻搂着小哑巴,从她的视角,能看到泛着薄红的耳朵,“你不用多想,狩猎对我来说太简单了,让他们一个时辰,我也是第一,你信不信?” 她知道自己放慢速度,池慕白肯定担心他拿不到头筹,从而劝她不用管自己。 所以,便占了个先机,抛出去一个问题让他回答。 池慕白沉默片刻。 他当然愿意相信将军,只是…… 手指在时浅渡手背上写字。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清瘦乖顺的小哑巴就在怀里,时浅渡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我带你骑马玩一圈,一会儿把你送回去,我再去狩猎,你乖乖等着看我的战绩就好。” 什么柔软又微微湿润的东西触碰到他的耳朵上。 池慕白张着嘴,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次触碰,顿时红了耳尖。 他脑子乱哄哄的,不敢多想,只是无声地屏住呼吸,放软了自己的身子,缓缓地往后靠去——整个人都挤在了时浅渡的怀里。 做完这些小动作,脸色已经涨的通红。 【要是……我能转个身,跟将军面对面坐一起就好了。】 【那样的姿势,我可以偷偷亲吻将军的脖颈。】 【还可以借势搂着将军的腰。】 【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办法偷偷动作。】 【不过能被将军搂着也很开心了。】 原本清润的声音变得有点绵软,沾染上了一丝欲意。 声音似是柔肠百转,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 时浅渡被他心底这个声音弄得喉咙滚了好几下。 面对面,还搂着她的腰,偷偷亲吻她的脖子。 这小哑巴真是会想。 弄得她都有点想这么来一遭试试了。 要是小哑巴那些悄咪咪的小动作把她撩拨到,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亲哭他了。 她蠢蠢欲动了片刻,终是没有动手。 这猎场上,大室外的,还在马上…… 就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 不过小哑巴用心声来回来去地勾她撩拨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哪天必须找个时间找个由头,好好地把小哑巴欺负回来。 时浅渡带着池慕白骑马绕了很大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骑马回到营地。 远远的,就有官员和家眷看到有人骑马归来,都在好奇。 发现是时浅渡时,还以为她已经狩猎回来了,全都跑过来围观,想看看她究竟能猎到什么。 没想到,这一看非常失望—— 时将军什么都没猎到啊! 就把随身带来的那个小男宠放了回来,难道……这一个时辰,都只是在带小男宠兜风玩?? 时浅渡在小哑巴腰间揩了把油之后,将人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她冲着随他们而来的家中小厮招招手,吩咐道:“好好照看他,听见了吗?” 小厮连连点头:“是,将军。” 池慕白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祝愿时浅渡的,可没想从马上一下来,他的头就晕的厉害,脚步都变得浮软不稳,走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可能是熟悉了马上奔跑的运动,突然到了平地就不习惯了。 说实话,他差点吐了。 为了不在时浅渡面前丢人,他猛地闭嘴,来不及多说,就摇摇晃晃地往属于时浅渡的营帐跑去。 时浅渡瞧着小哑巴的背影,轻笑一声。 接着,策马而去。 “看来时将军这是……现在才正式开始狩猎啊。” “只剩下不足一个时辰了,比其他人的时间足足少了一倍还多,时将军是怎么想的。” “真没想到,时将军竟然对那个小哑巴,这般怜香惜玉。” “别管她是怎么想的,这次秋猎的头筹,肯定不是她的了!” 不会骑射的随行官员们低声谈论着,个中心思不一。 袁迪骑射不精,家中有大哥出马即可,不需要他乱掺和,便留在了营地。 他听着大人们的谈论,望着时浅渡离开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该。 时浅渡这个女人输了也是活该。 想到自己因为流言痛失杨家小姐,又因为被时浅渡拒之门外而被无数人嘲讽,他简直气得跺脚。 混蛋时浅渡,说他长得丑不说,还拿冤案类比他的脸! 时浅渡一句话,就使得“丑得像一桩冤案”这个梗风靡整个京城。 现如今,一说人丑,便想到冤案。 想到冤案,就必把他的事情从头到尾拿出来说一遍! 关键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喜欢过时浅渡啊! 而且,他丑吗?他一点也不丑好不好! 在袁迪一刻不停的吐槽中,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陆陆续续有人骑马归来,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 专门负责记录成绩的内侍坐在桌前,一个人一个人地将狩猎结果记录在册。 在代表狩猎时间的香就要见底时,还没见时浅渡回来。 池慕白焦急地起身远望。 马上就要到结束时间了,超过时间未归,成绩再好也是不行的。 要是因为他而耽搁了将军,他恐怕会内疚死。 皇上也察觉差了一人,便问:“时将军人呢?还没回来么?” 贴身内侍回应:“回皇上的话,时将军今日狩猎开始一个时辰后把家中的小侍送了回来,直到那时,马后还空无一物呢。” 皇上蹙蹙眉头,视线扫过池慕白。 有小侍可以,宠小侍也可以,但若是因为这么一个人就影响了时浅渡的判断力…… 那这人可就不太能留了。 “皇上,时将军回来了!”贴身内侍唤了一声,“瞧着猎物还不少呢!” 一阵马蹄声传来,时浅渡的高头大马在空中高高地扬起了前蹄,停在营地外。 只见她的马背后面,驮着数不清的猎物。 许多世家子弟和官员们纷纷上前,几乎把时浅渡团团围住。 皇上过去时,才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鹿、野鸡、兔子……甚至还有一只难搞的野猪。 若是这皇家猎场中有老虎、狮子之类的动物,任谁都会相信,她绝对能猎回来两头。 更可怕的不是这巨大的数量,而是所有猎物,几乎都是被刀伤一刀致命的。 不是用弓箭数次攻击,而是刀刀致命。 “时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功夫啊。”皇上率先鼓掌。 群臣也跟着鼓掌称赞。 一时之间,热闹得超乎想象。 池慕白心知自己这样的身份,不能在此时打扰。 他心想着,狩猎一个时辰,将军一定口渴了,便回到营房中,去为时浅渡备水。 “喂,哑巴。” 听了十几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果然看到了他的大哥池兴然。 他微微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 池兴然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大咧咧道:“你跟没跟时将军提起我的事?那天父亲去旁敲侧击了一下,时将军好像反应不大,你不会连这么点儿事情都做不好吧?” 说到最后,还有些嫌弃埋怨的意思。 池慕白听出他话里的埋怨,蹙蹙眉头。 他不喜欢大哥的态度。 “你还皱眉头?不是把,你真的连这点事都没办成?时将军不乐意帮你?不会是你技术太差,叫她不满意了吧。”池兴然嗤笑一声,那语气和笑容中,又多多少少掺杂着些猥琐,“不过说起来,像她那种一个时辰都能杀那么多猎物的强悍女人,在身下究竟是什么滋味?你要不跟我讲讲?她一个随随便便会纳男宠进府的人,连你这种哑巴都能看得上,应该挺浪的吧?” 池慕白狠狠地咬住牙齿,眼中少有的迸射出愤怒的情绪。 他快速拿起房间中的纸笔,写道:时将军洁身自好,我说不愿她便没有随意碰我,你别胡言乱语!不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一次都没有伺候过她?” 池兴然也生气了,他一巴掌拍开了池慕白的纸笔,眉头紧拧。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被送去将军府是做什么的吧?你……哈,你可真是清高啊,我说我的官位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原来是你!” “什么洁身自好,什么你不愿她便不碰你,那是她根本就瞧不上你!” “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也是,人家堂堂大将军,皇上都让她几分,又怎么会稀罕你这种低贱的臭哑巴!话都不会说,又怎么讨好得到别人?” 像是被人戳中了内心中最是恐惧的事情,池慕白紧咬着唇,眼眶一酸。 不是的…… 将军待他很好,会抱他,会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偶尔还会亲吻他。 尽管,只是吻他的耳朵。 发红的眼眶中浮出薄雾,他恍然发现营帐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快步小跑过去。 将军真的是因为根本不愿碰他,才会那么轻易答应了他的请求么? 留下他那张写满字迹的黄麻纸,只是作为证据所用么? 一时之间,骑马时的一切欢悦全都消散,心中剧痛难忍。 像是在大哥面前故意做戏,又像是在证明着什么,他垂首,轻轻吻在了时浅渡的唇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呜呜呜! 感谢在2022-02-26 23:54:46~2022-02-27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叶子、默舞、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pe 60瓶;青峰埂 37瓶;叶子 28瓶;琰羲 20瓶;温临 4瓶;爱丽儿 2瓶;我要小奶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小哑巴庶子7 第一百二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哑巴紧闭着双眼, 颇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温软的唇瓣猛地贴上了时浅渡的。 不过,也就只是“贴上去”而已。 手指紧紧拽着时浅渡的衣服,紧张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两秒, 还是没有下文。 【……】 【会不会, 给将军造成困扰?】 【将军会厌恶么……】 【太冲动了。】 【竟然冒犯了将军。】 乱哄哄的心声, 急切又哀伤。 能感觉到他此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小哑巴都这么主动了…… 时浅渡顺势揽住他的腰身, 手臂一抬, 广袖便将他们的脸全然遮住。 她张开唇低声地笑:“笨蛋,亲吻可不是这么亲的。” 说话间,一手轻捧住池慕白的脸,三两下就翘开了他的牙关。 池慕白已经被吓傻了。 就算学习过了所有小厮准备的画册, 那些图片是死的, 看不出亲吻竟是需要这样唇齿相依。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被湿软的舌强硬撬开牙齿,才猛地反应过来。 【天、天呐……】 【还要……】 他面色绯红,本就混乱的头脑此时此刻更是乱糟糟地成了一团, 一点点地被侵占领地。 将军好温柔地引导着他,鼻息唇齿间都是将军的气息…… 突然觉得,好开心。 好像心里软成了一滩烂泥。 时浅渡没有太过分, 轻吮几下,便放开了他, 任由小哑巴窝在自己身上。 她轻抚在池慕白的腰间,缓声道:“我给你教育教育他。” 说罢,掀起眼皮望向池兴然,眉梢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池兴然却恐惧地后退了一大步。 刚才他说的, 不会都被时将军听见了吧? 他刚才可是说了不少胡话的啊! 不仅对时将军说了些污言秽语,还嘲讽咒骂了池慕白一顿…… 谁能想到,时将军没有嫌弃这个哑巴,还在把他当成空气一般亲了好几下? “将、将军,我……” 亲眼见过时浅渡杀人,他吓得心脏直抽抽。 微凉的秋日里,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连连后退一步,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就是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池慕白,你帮我说句话啊池慕白!” 被大喊了两声,池慕白这才回过神。 他扭头回看,被时浅渡伸手遮住了双眼。 接着,凄惨的痛呼声响彻营帐,震得营帐附近的人们都颤了三颤。 没过几秒,一个人影被从营帐中一脚踹出,差点把打算来找茬的袁迪砸倒在地。 袁迪快步往旁边一躲,盯着脸肿得老高的池兴然看了半天,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都说打人不打脸,时浅渡怎么还打脸呢! 他全身上下最出色的就是这张脸了,要是被打花…… 他咽了咽口水,趁着营帐里面的人没瞧见他,果断转身溜了。 “袁迪,你……你扶我一把啊!” 池兴然捂着疼痛难耐的肚子,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 他父亲此时应该还在皇上身边,也顾不得他。 实在是太可恶了,池慕白竟然对他见死不救,不就是傍上了时浅渡么,这才多久啊,以前被他踩在脚底下奚落辱骂都没办法还嘴的哑巴,现在竟然都学会狗仗人势了! 他得好好地在父亲母亲面前给池慕白这混蛋告上一状! 营帐里。 时浅渡坐在矮榻上,将池慕白落到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他刚刚没有跟你动手吧。” 池慕白脸上的温度已经散去大半,红唇轻抿,尽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快速点了点头。 忽而觉得自己的点头有歧义,又在时浅渡手心写道:他没有。 他的指尖还是烫的。 一笔一划轻轻落在时浅渡手心,她忽然一握拳,便将池慕白的手指握住。 她知道这小哑巴早就对自己蠢蠢欲动有了小心思,不过,偏偏装作不知。 不正经地半坐半倚在榻上,她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第一天入府时,便跟我说不愿侍奉,刚才为了反击你大哥,就随随便便地过来亲我……” 池慕白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指从时浅渡手中抽了出来。 “……” 他微张着唇,眼神惶惑不安,思绪混乱。 将军觉得他随便。 觉得他是为了反击大哥,才会主动亲吻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他解释说,自己早就倾慕将军,将军会相信他吗? 除去最初到将军府上时谨小慎微,在熟悉了时浅渡的性子之后,池慕白很少跪地叩首。 而这次,他郑重屈膝跪伏,在地上缩成一小团,仰头望着时浅渡。 行礼之后,他小心地伸出双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在目光相碰时睫毛轻颤,眼眸低垂。 微颤的手指缓缓地写下字迹。 【不管将军信与不信,我如今的心态已经和刚入府时不同。】 【亲吻将军,并不是随随便便,而是倾慕将军许久,却一直没敢如此冒犯。】 时浅渡能听见小哑巴的心声,但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看他跪在自己身前,一点点写下文字。 【如若将军不嫌弃……】 写到这里,池慕白停下动作,胸膛起伏,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他膝行两步,跪在时浅渡身旁,牵着她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腰带上。 继而,瓷白的眼皮一掀,望向眼前人。 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只是隐隐多了两分局促。 面容平静,红唇轻抿,眼神中除了对于不确定性的不安之外,再无它物。 仿佛此时此刻,前来勾/引人的不是他一样。 时浅渡反手勾住他的腰,手上稍一用力,小哑巴就听话地顺势跌到她的怀里。 她翻身,转眼间就把人压在了榻上。 长发从脖颈处滑落下来,垂落在小哑巴的脸上。 “我知道你的心意。” 她缓缓垂首,在他丰润软嫩的唇上轻轻啃了几下,接着稍微深入了些,提醒道:“张嘴。” 池慕白的睫毛颤了颤,眼神有些躲闪,直到这时,脸上才终于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羞赧,眼角泛红。 他听话又顺从地张开口,下一秒,便被人侵略了领地。 方才有人在场,时浅渡只是浅浅地亲了几下,这回却不同了。 她伸手托住小哑巴的后脑,长驱直入,不给他一点儿反应和反抗的机会,尽情品尝这叫她有所垂涎的红唇。 “嗯……” 不能言语的喉咙中发出低哼。 湿乎乎的,软绵绵的。 相依的唇齿既肆无忌惮地侵袭攻略,又掺杂着温柔的抚慰,把他的唇齿、头脑与心脏全都搅得一团泥泞,容不得半点思索的空间。 脚趾蜷缩,手指也忍不住死死抓住身下的软垫。 大脑中的氧气越来越少,池慕白的思维几乎转不动了,心间只有一个声音—— 好喜欢。 喜欢与将军这样亲密无间的触碰。 好像将军真的像他爱慕将军那样,也在乎着他一样。 空气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粘稠沉重,浮现出异样的气氛。 时浅渡松开小哑巴甜甜软软的嘴唇,视线扫过身下精致的容颜。 只见池慕白长着被亲地艳红的嘴唇,胸膛起起伏伏,口中呼出细密又灼热的气息。总是清明的桃花眼中泛起薄雾,终于染上了似醉非醉的绯色。 【将军……】 他大着胆子勾住了时浅渡的脖颈,再一次将自己的唇送过去。 这回主动张开唇,动作小心地轻抿两下。 “时将军,皇上差奴才来请。” 账外传来皇上近侍的声音。 时浅渡顿住动作,揉了揉池慕白的发顶:“我先去一趟,有人欺负你的话,务必告诉我,不要自己忍着不说。” 池慕白的喉结滚了滚,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他垂下眼眸,安静地点点头。 营帐的帘子掀开,透进来一片光亮,帘子合上又重新掩盖了光线。 池慕白坐在榻上,瞧着时浅渡离去的背影,伸手抚在唇畔。 他有些发呆,嘴角没忍住上翘去。 要不是将军,他都不知道,原来不是嘴唇贴在一块儿就是亲吻了。 将军这样待他,看来是不曾给将军造成困扰。 将军也没有嫌弃他,不像大哥说的一样,是嫌弃他低贱肮脏,才一直不碰他。 至少,将军还是愿意碰他的。 说起啦,将军既然还愿意吻他,应该是相信他的话了吧? 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他真心与否。 将军说他“随便”,而将军又何尝不是呢。 眼中绯色的光彩有些许落寞。 方才亲吻的欢悦和心间的低落冲撞着。 将军从前并不主动碰他,而今天他主动了一次,便这样亲了他。 王孙官员们那么多大小应酬,比他俊美听话又主动的大有人在,将军大抵也是这样吧。 池慕白在榻上翻了个身,清瘦的身子蜷缩在一块儿。 他承认很多时候,他都希望将军能只有他自己一人,不过他有自知之明。 身为前朝官员最不起眼的低贱庶子,将军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当一回事呢,这样幸福惬意的生活,能有一天便是一天。 在将军府的日子,已经是他出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 只期望将军腻了他以后也不要把他赶出去,让他留在府中,能够偶尔见见将军就足够。 …… 傍晚,随行的内官奴仆们,架锅烧火做饭。 晚饭备好后,众官员们领着自家人,按照品级落座,喝酒谈天。 时浅渡自然而然地坐在左侧最前排,池慕白在她身侧。 而不管是池家还是袁家,位置都在稍微靠后地地方。 池兴然望着坐在上首的两人,气得牙痒痒。 他本以为池慕白没有资格来到宴席上的,谁想到人家不仅上座,还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 那小子就是个不能说话的废人,现在倒好,摇身一变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反而他被时浅渡给打了都不敢当面表现出半点不满。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却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于是对身旁的池昌德说道:“父亲,今日狩猎结束之后,我去见了三弟,他竟和我说,自己这么长时间,从未侍奉过时将军……也难怪我的官位这么久依然没有消息。看来,三弟并没能拉拢到将军,将军连碰他都没有碰过一下。” “什么?”池昌德脸上闪过惊讶,“时将军都将他带上宴席了,怎么可能……?” 他那儿子吃的好穿的好,肉眼可见地比从前胖了一小圈,不再那么清瘦了,况且这次宴席可是有皇上在,让池慕白上席且坐在皇上身侧,这不正是时将军对他满意的证明吗? 若是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带池慕白来? 若是在乎,那从未碰池慕白也是绝不可能。 这两件事放在一块儿,就是个悖论。 他蹙蹙眉头,语气不满:“时将军都带他来宴上了,怎么可能没碰过他?” 依照常理想一想,大抵是池慕白说了谎,不想帮助大哥,这才谎称如此。 这才到将军府上几天,就学会作威作福了不成? “那儿子就不知道了。”池兴然耸耸肩。 他感觉得到父亲的不满。 只要父亲对池慕白那小子不满意,他就高兴了。 袁家落座在池家旁边。 袁迪心里对于之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暗戳戳地盯着开怀畅饮的时浅渡,时不时地撇唇轻哼。 这个女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办事可真是太黑了。 把他狠狠地愚弄了一番不说,还让他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现在京中的世家小姐们,听见他的大名就会嬉笑起来,根本就没有哪家小姐还愿意嫁给他! 他如今已经快要十九岁了,竟然连一门亲事都还没能定下。 还有父亲,父亲也不怎么帮他。 他一直都知道父亲不像喜欢哥哥弟弟一样喜欢他。大哥为人正直、饱读诗书,弟弟乖巧听话、最会识人脸色,唯独他不上不下,哪个都做不好。 在家里没多少存在感,便只能在外吃吃喝喝、偶尔放放嘴炮嘲讽一下那些还不如他的人,以此来过把瘾。 这回放嘴炮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原本他这张脸还算不错,在整个京中都能排上名号。 一提到俊美公子,必定有他袁迪的名字。 可惜现在,提到他那就会联想到“冤案”和“主动做男宠”这茬了。 本来就没多少真才实学,再跟男宠二字一沾边,彻底成了京城里酒囊饭袋、花瓶美人的代表。 这回父亲带他过来,也跟带哥哥过来的理由不一样。 不过是想让他有点跟时浅渡接触的机会罢了。 不然…… 呵,他才没有机会才加皇家狩猎这种事呢。 可他就是看不下去那些四书五经诗书礼易啊。 背不下来,也不感兴趣,更别提什么考取功名了。 至于习武杀敌,他手被刮个口子都嫌疼。 他扯扯唇角,视线死死盯着时浅渡。 见时浅渡侧身亲昵地跟那个池家的哑巴说话,低低地冷哼出声。 养男宠的能是什么好女人,他打死都不会瞧上这种人。 他是没能耐报复时浅渡了,不过…… 双眼微眯,看准了她身边那人。 时浅渡喜欢这个小哑巴,那就欺负一下池慕白吧! 他趁着众人饮酒作乐,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弹弓,捡起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石子,偷偷瞄准了池慕白的肩膀——还不算笨,没有瞄准头部,让自己的小动作太显眼。 “咻”的一声,在喧杂的宴会上并不显然。 眼看着那块石子就要砸到池慕白的身上,时浅渡突然一伸手—— 石子被精准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她手腕一翻,便原封不动地飞射回去。 这么个动作,不过就是两秒钟的功夫,都没有几个人发现。 “啊……!” 袁迪痛呼一声,捂着脑袋瞪像时浅渡,却刚好跟她对视。 心虚地收回视线往旁边一扫,竟然发现皇上都在看着他这边! 他闭上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皇上顺着石子的方向看过去,笑出了声音:“看来传闻不假,袁家的二公子,对时将军很上心啊,妒忌地对你的身边人恶作剧了。” 时浅渡被这么个解释逗笑了。 有了皇上的这么个说法,恐怕袁二公子倾慕她的传闻,更要被狠狠地盖个戳了。 “我可不喜欢这么善妒的人。” “你放心,朕是不会对你自己的家事插手的。”皇上吃的差不多了,起身说道,“回营帐,你随朕来,朕有话要与你说。” 时浅渡应声,在池慕白肩膀上轻拍两下。 “等我回来。” 皇上想说的,无非就是,希望她不要因为感情问题而影响了判断,如今齐国残党还在,对她恨之入骨的大有人在,不得不防。 时浅渡一一应下,这才折返回到宴席上。 “今天真没想到,时将军会把池家那个哑巴带到这样的宴席上,就坐在皇上身侧……” “不会说话都能讨得将军欢心,看来还是有些手段的。” “池家那些人现在都得靠着他了吧?不过他们关系似乎并不太好,刚才还见着。池昌德叫池慕白到别处跪下,正严厉地问话呢。” “儿子跪父亲,天经地义,他们家的事,你少说两句。” “有了时将军这样的靠山,快到眼前的任免考选……” “嘘,别说了。” 几个官员正聚在一块儿说着话,提到池慕白时,语气总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挑剔感,嘲笑他不能言说的先天性缺陷。 见到时浅渡走来,纷纷闭了麦,不再说话。 时浅渡没搭理他们,在擦身而过时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叫他们忍不住打颤。 其中吏部尚书犹豫几番,还是上前跟上了时浅渡的脚步,小心问道:“将军,关于下个月的官吏任选之事,想请教将军……” “请教我干什么,有时间考虑该不该给人走后门,还不如看看谁有真才实学。”时浅渡扫他一眼,“公平公正是基本,要是让我见着某些口不择言的酒囊饭袋……” 她没把后半段说完,唇角往上一扯。 吏部尚书咽了咽口水,顿在原地躬身应道:“谢将军指点。” 这就是说,要是在新任官员中看见池兴然,他就要倒大霉了。 果然池家不合,时将军不会帮衬他们啊。 时浅渡这边不爽地蹙起眉头。 这才离开几分钟啊,池家人竟然就来找茬。 远远瞧见池慕白跪在池昌德面前,池兴然站在旁看笑话时,脸色更是差了好几度。 她快步上前,在扶起池慕白的同时一脚踹过去,当即让池兴然疼得跪地不起—— 同朝为官,她给池昌德几分薄面,但这个混蛋儿子,她就不会留情了。 “将军,您这是……?” 池昌德心里一颤,没敢生气也没敢扶自家儿子。 “替你教训你这个混蛋儿子。”时浅渡冷哼,一把搂过池慕白的腰,“你既然是我的人,以后除了见皇上,碰到谁都不用下跪,明白了吗?” 池慕白在父亲面前被搂住,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在长辈面前被搂着,总觉得有些……】 时浅渡听见他的心声,轻笑道:“那走吧,回营帐。” “等等,时将军。”池昌德上前两步,赔笑道,“将军,下月吏部就要对官员进行任免考选,下官那个混蛋儿子……” 时浅渡回了一句:“我已经跟吏部钱大人说过此事。” 池昌德显然从这模棱两可的话里会错了意,喜笑颜开道:“哎!谢过时将军,下官替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像将军赔罪了,如果有什么冒犯了将军的,将军不必对他手软,该教训教训!” 这回就连池兴然都没那么大怨气了,笑着的同时还不忘瞪了池慕白一眼。 还是时将军更明事理,早知道不跟那臭哑巴废话了! 两人回到营帐。 池慕白见天色已晚,便着手帮助时浅渡铺床。 没忍住瞥了时浅渡好几眼。 将军帮大哥疏通了关系啊。 他心里很不舒服。 明明知道大哥对他很不好,将军为什么还要帮助大哥呢? 难道就算是坐在将军这样的位置上,在官场中也不能凭自己的喜好行事么。 还是说……将军其实不是很在意他。 替他说话,就只是因为他被骂,打的是将军的脸面? “想什么呢?”时浅渡坐上铺好的床铺。 池慕白摇了摇头。 他只是个男宠,没资格去置喙将军的决定。 时浅渡牵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立刻就听到了闷闷不乐的声音。 【将军既然知道大哥对我很差,竟还……】 【日后大哥升了官,对我就更该趾高气扬了,没准还会特意跑来炫耀羞辱。】 “不希望我帮你大哥?”她问。 池慕白一顿,连连摆手。 他在时浅渡手心写道:没有的事,将军做事自有将军的道理。 【是啊,将军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我没有在朝为官,哪里能懂那些呢。】 “呵,你还说谎。”时浅渡倾身压过去一点,双臂按在小哑巴身体两侧,在他微微浮肿的唇上咬了咬,“我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骗人,将军一定是在糊弄我。】 池慕白眨眨双眼,因为方才再自然不过的触碰有些羞赧。 他摇摇头,满脸写着“不相信”。 “那这样吧。”时浅渡轻笑,按在床上的双臂收紧些许,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不信的话,你现在随便想点儿什么,我保准给你复述出来,怎么样?” 池慕白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怎么都不可能会相信“读心”的。 只是听到时浅渡的话,他下意识地瞎想了一通—— 【好喜欢将军亲吻啊。】 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扩大,往前探头过去,吻在小哑巴的耳垂上,声音微哑:“你在想,特别喜欢我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27 23:59:21~2022-03-01 21: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端闲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小哑巴庶子8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池慕白表情变化不大, 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只是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摆手—— 没、没有。 他抿抿唇,轻咳一声后, 板着小脸, 一本正经地抓住时浅渡的手, 在她手心里写道:我没有这么想,将军不要故意笑话我。 写完, 大概是说了谎心虚, 他掀起眼皮往前一瞥,又闪烁两下。 见时浅渡脸上调侃的笑意一点儿没有减少,反而更甚了,他咬住唇, 忽而一转身, 窝在床上抱住了金丝软枕,给时浅渡留下了一个闷闷的背影,好像在抗议着说—— 将军再这样胡乱调侃,借着我不会说话欺负我, 我也是会生气的! 时浅渡被这反应逗得直笑,跟着俯身下去,用小哑巴背后圈住了他的腰。 她低声笑问:“你说实话, 真没有吗?” 【……若被人知道脑子里真会想那种事情,太丢人了。】 【将军一定会看不起我的。】 【能够说中, 肯定只是碰巧而已。】 【这世上哪里有人能够知道别人的心中所想呢,将军就知道吓唬我。】 清润的声音闷呼呼地嘟哝过后,池慕白快速摇了摇头,坚决不承认。 带着淡香的柔顺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扫在时浅渡脸上。 呵, 这小哑巴,学会骗人了。 时浅渡双臂紧了紧,怀中的小哑巴比最初见面时圆润了些,抱着不再清瘦硌手,反而温温软软的,手感很好,抱起来舒服得很。 她从背后猫在他的颈窝处,轻声开口:“那我现在亲你的话,你也不愿意咯?” 池慕白的身子一顿。 【那……当然愿意。】 他心里低低嗫喏,声音羞涩而带着水汽,怎么听都很是撩人。 然而一转身,露出小半张干净内敛的面容。 桃花眼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些许神色,脸上没有半分旖旎之意。 要是仅仅看他脸上的表情,任谁都想象不出,他竟会在心中小心翼翼地、带着水儿地、充满羞意地说一句“愿意”。 时浅渡伸手到池慕白脑后,轻轻一扯,便将他束发的丝带扯开,如瀑的黑发散落在床上。 她伸手抓住对方修长漂亮的手指,十指相握,直接按在床上。 轻轻啄上那对柔软可口的唇。 俯身亲上去那一瞬,相握的那只手忽的用力,十指深深地紧握在一块儿。 【将军是要……要了我吧。】 心声再一次传来。 隔着秋日不薄不厚的衣料,她都能感觉到小哑巴身上不断升高的温度。 她,垂首看着他。 池慕白被这么看得不自在,扭头侧向一边,避开她的视线。 红唇微张,无声地喘息。 时浅渡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就偏偏不去做什么。 她吻了吻小哑巴的嘴唇和喉结之后,侧身躺在床上,拽起身旁的软被,将两人盖在下面。 搂住细腰,然后,就什么都不做了。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 池慕白的心脏原本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那些画册上的东西,希望自己一会儿不要表现得太差,叫将军不喜。 不曾想,将军的表现就是明显的“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下文。 疯狂跳跃的心一点点地平静下来,他失落地缓缓闭上了嘴。 【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要我呢……】 他沉默了好一阵,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安安静静地躺在床铺上。 许是实在郁结难忍,他翻身面向时浅渡,握住她的手写道:将军嫌我脏么? 时浅渡动手将他散落的长发往一旁捋了捋。 “当然没有,你别这么想啊笨蛋。” 【那为什么……!】 池慕白的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解又受伤地望着她。 他指尖微颤,犹豫半晌后,还是又一次抓住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没有冒犯地主动去碰时浅渡的衣裳,安静内敛地等待着。 接着又写道:我跟着画册学过一些,会伺候好将军的。 他低垂着眼眸,眼尾泛起微不可察的羞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确定在这种地方?”时浅渡抓住他的手往前一拉扯,“这营帐可没有多少隔音的功能,有什么声音,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说,将军真不是嫌弃我脏么!】 【能有什么声音……呢?】 池慕白的双眼亮了一点,他弯弯唇,略一思忖,小心地在时浅渡手心写字:我是哑巴,不会出什么声音,我…… 写到这,他停顿片刻。 脑袋往下藏了一点,露出泛红的耳尖。 继续写:看书上说女子一开始会不舒服,我不会很过分的,一定会伺候好将军。 时浅渡瞧着小哑巴羞赧保证的样子,被取悦到的同时,又有些心软。 这个时代,有钱有权的男子都有通房丫鬟作为启蒙,小哑巴在家里不受待见和重视,自然是没这个待遇,没教没管的,什么事都不懂。 她不正经地笑问:“真的吗?” 池慕白张张口,才想要回答,时浅渡突然伸手按在他身上。 “啊……!” 喉咙中溢出一声哑然的惊呼,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感觉又惊又羞,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营帐外巡逻的士兵听到呼声立刻赶来,在外面恭敬问道:“时将军可是有什么事?” 时浅渡笑看着捂住唇的人,扬声答:“没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是,将军若有需要,虽是唤我们。” 话音落下,脚步声渐渐离开营帐门口。 【怎么会……】 池慕白红着脸,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时浅渡。 好奇怪,比在将军府上看那些小画时的感觉,还要奇怪许多…… 【难受。】 【怎么这么不舒服。】 小哑巴湿软的声音不断传来,像是猫儿一般,一句又一句地轻喃。 时浅渡觉得他这个样子异常可爱,让她忍不住想要多多欺负欺负人。 于是不紧不慢地从背后圈住他的腰,轻声笑道:“你是不会说话,但那些嗯啊的声音……没办法避免啊。” 池慕白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一听到“嗯啊”两个字,脚趾便忍不住蜷缩。 他整个人侧身缩成一小团,可怜巴巴地窝在时浅渡怀里。 【那岂不是会让外面的人都知道……】 【天呐,早知道今天不跟将军提起这些事了。】 【说起来,将军这么懂……】 【听闻以前还未南下时,就有很多人送给将军美人美酒。】 他心乱如麻地胡乱想着,一想到将军必定不会只有他自己,他不会是将军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胸腔里便一阵难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时浅渡听见他那些失落的心声,有点儿心软,便没继续欺负人。 小哑巴长大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营帐透声的严重,要是叫别人听去了什么声音,恐怕要背后里笑话他很长时间。 所以,即便池慕白按照习俗早已经成年,也没有真的让他去实践画册里的事。 在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她将人抱在怀里,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早休息。” 池慕白很听话地点点头,找了个更让他觉得舒服的姿势,窝在时浅渡怀里不动了。 他莫名觉得困倦,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 来不及多想些什么,就渐渐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 池慕白把冷水撩到脸上,让自己从困倦中彻底清醒过来。 双手撑在木盆上,有些发呆。 昨天,将军同他…… 他照着将军的提醒捂着唇,只是被碰了几下,脑海中便蓦的一窒。 然后,头脑沉沉的没有力气去思考,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对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了解,但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这样很……丢人了。 他好像,表现得很差。 将军发现他这个样子,以后会不会更不碰他了? 他真的有好好学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啊。 不过…… 他咬咬唇,突然有些自嘲。 将军见识过太多花花世界,他却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 就他这样,又怎么能伺候得好将军呢? 正心情低沉地发着呆,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连忙回头,撞上时浅渡的双眼,心中一颤。 “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这是干什么坏事了?” 时浅渡揉了揉他的头,用手巾把他耳畔被打湿的发丝擦干。 【将军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和不满。】 【没准,我可以主动问问?】 【应该不会叫将军太过厌烦吧。】 小哑巴细软的眉毛敛着,有些烦恼和难以启齿。 他抿抿唇,手指牵着时浅渡的衣袖,轻轻地晃了两下。 耳尖薄红,在她手心写:我昨天的反应是不是很可笑,将军会介意么? “噢,你在想这个啊。”时浅渡好笑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若是头一回的话……还挺正常的。” 【是、是么……】 【将军什么都知道,我却什么都不懂。】 【要是以前在尚书府时,我也跟大哥一样,能有个通房就不至于两眼摸瞎了。】 【啊,这样也不好,应该把自己干干净净地交给将军。】 【如果能有管教嬷嬷教教就好了。】 【不过现在……将军会一点点地教我吧?】 【将军看起来,并不反感我一事不通的样子。】 池慕白低垂着脑袋,心里一开始有点儿醋,后来变得懊恼,最后又重新开心起来。 唇角跟着弯了弯,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 昨天的狩猎是比赛性质的,有时间限制,很多人因为赶时间,而没有玩的尽兴。 第二天在早饭过后,人们三三两两地结队而行,再去林中驰骋。 即便没有皇上的口头规定,还是有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要跟时浅渡这位南国第一将军一试高下。 时浅渡上马,冲池慕白伸出手:“上来吧,今天带你一块儿去狩猎,你按我说的,穿了厚一点儿的里衣了吧?” 骑马非常磨腿,里衣穿得厚些软些,就能少难受一点。 池慕白怕自己在林中成为累赘,有些犹豫。 不过…… 他又一想,自己只是不会骑马,功夫是有好好在练的,除了速度慢些,应该不会拖累到将军。 于是点点头,拉住时浅渡的手,想像上次一样坐过去。 不想,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将他一转身—— 他便面面对着时浅渡坐到了马上。 池慕白一愣,下意识地环抱住时浅渡的腰。 手指蜷缩,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裳。 时浅渡伏在小哑巴耳畔,低声笑道:“你不是想这样跟我骑马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短小……明天努力写长! 其实很想让小哑巴哭卿卿捂着嘴努力不发出声音的,但是!他还小呜呜呜就算古代成年了我们也还是更严谨一点吧QAQ —————————— 话说我把奴隶那个故事的后半段修了修! 添加了几千字 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看看! 感谢在2022-03-01 21:42:30~2022-03-02 23: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临、顾茶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小哑巴庶子9 第一百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 池慕白的脸扎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手指紧握,一动没动。 看似平静,然而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经通红。 【将军怎么会知道我有这么想过?】 【难道我之前的动作神态表现得太明显,被察觉了么。】 【将军眼力真好, 以后可不能在将军面前太过放肆。】 他思来想去, 依然没有相信时浅渡“可以读心”这一茬。 果然这种事情, 就算是主动说出真正的答案,都不会有人信啊。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两声, 说道:“既然你没有异议, 那我们出发了。” 她故意抬手在小哑巴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池慕白顿时往前一挺,在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多么奇怪和大胆后,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他用手指轻轻戳在时浅渡的后腰上,以表示抗议。 【将军就知道欺负我。】 小哑巴在心里默默地嘟哝一句, 不像是抱怨, 倒有些像是撒娇。 他察觉到四周正有人看他们,抿了抿唇,不再乱动了。 【将军在外权势大,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我应当听话一点,免得将军丢了面子。】 时浅渡听见他这些小心思,多少有点儿感动。 小哑巴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考虑。 她骑马速度不快, 免得池慕白被颠得太过难受。 再说,就这么把小哑巴抱在怀里, 温温软软的,耳畔就是他在马匹颠簸时,喉咙里无意识溢出的轻哼声…… 搭配上眼前的一片秋黄,美人美景, 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 她自然不会太着急,让一些无关人员给她下的“战书”影响了自己的享受。 不过,她是不着急,可池慕白看着一个个原本在他们身后的身影,全都策马奔腾而过,从他们身侧超过去,有些坐不住了。 他扶着时浅渡的腰,回头看了几眼前面的背影。 【将军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那些人都想方设法地把将军踩在脚底下,好显示自己的能力呢。】 【不能让那些人得逞啊,将军才是最强最厉害的。】 他回头望了好几眼,拍了拍时浅渡的肩膀,又指了指甩他们数十米远的背影。 “着急了?”时浅渡垂眸一瞥,刚好撞见他打抱不平的神情。 她伸手拖住小哑巴的后脑,便不正经地亲了一口。 “今天又不是比赛,玩开心了就好。” 说着,她还张口,咬了咬那对柔软的唇。 “……!” 池慕白眨巴眨巴眼睛,视线快速地往四周乱瞥两圈,怕有人看到这种大胆的行为。 【大庭广众之下……别人都看得到啊。】 【将军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他确认没人瞧见之后,又一次抗议。 这回,他胆子更大了些,暗戳戳地在时浅渡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他微躬着腰,额头抵在时浅渡的肩膀上,不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伸舌舔了舔自己刚刚被吻过的唇。 接着,偷偷地抿着唇笑了起来,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掐我了……” 时浅渡哼笑一声,抚在小哑巴腰上的手也回敬了一下,一点点地掐过去。 小哑巴从前只读书不练武,腰间没有明显的肌肉也没有一丝赘肉,加上他筋骨很软,掐上去柔软无比,瞬间腰就塌了下去。 好像在勾着人继续往下似的。 偏偏池慕白本人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被回敬之后,又不甘示弱地张开小口,用牙齿轻轻地咬在了时浅渡的锁骨上。 像是个好奇的小孩子,他轻轻地咬两下之后,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的小心思。 他既害羞,又蠢蠢欲动,犹豫片刻,学着时浅渡之前对他的动作,用唇小心翼翼地亲吻在她的脖颈上。 他感觉到,对方的喉咙滚了滚。 呼吸好像微重了一些。 时浅渡跟小哑巴隔开了些距离,垂眸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干干净净的小脸。 他这人,眼中没有欲色,却把“故意”写在了脸上。 像是淘气的孩子,只觉得这样好玩,却不知其中意味着什么。 这种神情,总是让她很想把人就地正法。 很想……看这小哑巴干净的脸上沾满欲/望,说不出话来还“咿咿呀呀”地拉着她求她。 脑子里顿时冒出不少黄色废料。 她深吸一口气,拎起池慕白后颈的衣裳,将人在空中一翻转,便叫他面冲前坐着了。 继猛地一夹马肚子,马匹便狂奔而去,比刚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池慕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紧紧地闭上了唇。 急剧的颠颠簸叫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时浅渡的裤子,生怕自己会被甩掉下去。 “看你也习惯了刚才的速度,我还是快点吧。”时浅渡搂着小哑巴后腰,拇指在他的腰间轻抚几下,“不然,再继续下去……” 【将军的声音都变哑了。】 【是……想要我么?】 【原来这样就能让将军动情啊……以后或许也用得上。】 看似老老实实地窝在身前的小哑巴,心里嘀嘀咕咕的,好像在盘算着以后继续勾她。 时浅渡唇角一翘,在小哑巴耳畔说道:“再继续下去,我要你好看。” 池慕白顿时感觉背脊凉飕飕的。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好看”法,但总归是觉得不太妙。 将军杀人的手段他知道,估计其他手段也不会太差…… 被威胁一回,他彻彻底底地老实了下来。 时浅渡加快了速度,紧随几人身后,狂奔进了树林。 远远地就见到一只野猪正优哉游哉地在河边喝水——皇家猎场中的猎物大都是人工饲养了许久的,比野生的温顺许多,免得狩猎时真的伤到贵人。 猎物们时常见人,并不会害怕人类的到来,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死亡。 野猪被人类饲养过,早就失去了当初的野性直到马蹄声来到眼前也不停息,才发现不对。 许是察觉到了杀意,它猛地跳进很浅的溪水中,跋涉着快步跃过了河水。 时浅渡跟袁家长子袁世宏全都盯上了这只猎物,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又很快离开。 袁迪也随着自家兄长一齐出来,看到时浅渡,恨不得把人按在土里摩擦。 他立刻给兄长加油打气:“大哥加油!猎物是我们的!” 时浅渡扯扯唇角,把缰绳放在池慕白手里,吩咐道:“别害怕,握紧缰绳就不会出事。” 话音才落,她用力一蹬马鞍,飞身到空中。 右手按在腰侧的刀柄上,脚尖踏过几根树枝,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冲向猎物。 袁世宏不善用刀剑,骑射的功夫还不错。 马上拉弓,左眼紧紧眯起,瞄准了正在狂奔的野猪 箭“嗖”的一声射出。 时浅渡连看都没看,长刀出鞘,瞬间便将几支箭折断。 “这只猎物,就由我拿下了……!” 她在空中翻转一圈,手中的刀划出一道黑影,下一秒便能挑破野猪的脖颈,置其于死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皮毛棕白相间的巨虎从树林中一跃而出! 它长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厉的牙齿,毫无疑问能一口咬断人类脆弱的脖颈! “……!” 将军! 池慕白一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瞬,恨不得自己武功盖世,能帮时浅渡扫开一切威胁。 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勇气,他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从马背上跃起,借助着纷乱错杂的树枝,两秒钟便往前蹿了十数米。 他想,哪怕能用身体为将军挡下一点儿伤害也好! 说时迟那时快,时浅渡眼神一凛,漆黑的长刀在空中临时改变了轨迹,深深地插入泥土地中,凌空的身体顺势借力翻身,躲过了巨虎突如其来的猛扑。 随后刀刃翻起湿润的泥土,硬生生地将这只老虎斩倒在地! 她轻巧地落在地上,手腕一翻,长刀便随着动作飞射出去,分毫不差地刺进野猪脆弱的颈间。 池慕白、袁迪等人还未从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便感到周身杀气四起。 一张巨网从天而降,隐藏在附近的数名黑衣杀手纷纷现身,直逼被铁丝网罩住的时浅渡而去! 袁迪被吓到,忍不住大喊:“我勒个老天爷,这是什么情况?!” 袁世宏当即勒马,警惕地护在自家弟弟身旁,拉开长弓。 时浅渡弯弯唇角,看来这回,杀手都是冲着她来的了。 手指微动,穿透野猪脖颈的黑刀便自动飞回手里。 下一秒,罩在上面的铁丝网被削了个粉碎。 杀手眼里闪过震惊,却并不退却。 几人配合的相当之好,似乎是专门为了杀死难缠的敌人,而创造出了一套办法,相互之间联系紧密,招式令人应接不暇。 不过,对于时浅渡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她随意逗弄对方几次,发现不过如此,觉得无趣,便丝毫不留情面,反手便将几人斩于刀下。 过于轻而易举地动作,终于让来人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剩余的两人直逼池慕白,想要以他作为要挟,却被时浅渡看透,稍微下点狠手,几乎把其中一人大卸八块。 最后那人见伤不到时浅渡和池慕白,抱着必死也不能空手而归的心情,持刀从背后袭向了袁迪! 袁迪只听到耳后传来一阵风响,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又是“噗嗤”一声。 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手心里。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颤抖着转身过去。 只见杀手满脸震惊,口中溢出鲜血,缓缓地跪地、倒下。 露出了时浅渡神色淡淡的面容。 她掀起眼皮,扫过袁迪苍白苍白的脸,轻轻扯了下唇角,就是生死攸关也并不正经:“救你只是顺手,不用太感谢我。” “……” 袁迪还没能缓过来,吞咽两下口水,没说话。 垂在身侧的手指抖得厉害。 溅在手上的血渍好像很烫,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刚才他差点去见阎王。 袁世宏反应的快点,后怕地跟时浅渡拱手作揖:“感谢时将军出手相救,要不是将军,我弟弟恐怕……凶多吉少。” “说了不用太感谢了。” 时浅渡一甩刀,附近的草叶上便沾了一溜殷红的血迹。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刚转身就被扑了个满怀。 池慕白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不能说话,又觉得写字太慢,直接上手摸在时浅渡的肩膀、手臂和腰间,检查是否有伤口。 【刚才情况那么凶险,将军可有受伤?】 【如果我习武时再努力一点儿就好了,至少能够帮上将军一些……】 【怪我太没用了,一切都要靠将军自己处理。】 “不用看,我没事,那种程度是不可能伤得到我的。” 时浅渡揉了揉小哑巴的头发,轻声安慰一句。 她侧身,用眼角瞥向袁世宏:“你们留在这儿,我去找人过来。” 袁世宏垂首称是。 袁迪现在回过神来了,因为着命令的口气下意识地逆反:“你少命令……诶呀呀,大哥,你别揪我耳朵!” 出了事,留下一队人马处理现场、调查杀手,而大部队则护送着皇上和一干官员,从皇家猎场浩浩荡荡地返还京城。 皇上对于时浅渡遇刺一事非常重视,一连数天,相关的官员都在紧锣密鼓地调查此事。 除了时浅渡。 其他人都紧张的不得了,偏偏时浅渡这个当事人,压根没把刺客当一回事。 她一连两天在京郊的马场教池慕白骑马。 在这个时代,不会骑马就跟不会开车一样,总是不太方便。 池慕白主动提出,想要学好骑马。 时浅渡自然应允,亲自教了池慕白两天,池慕白便能自己慢慢地驾驭马匹了。接下来一连数日,他都在时浅渡给他调配的护卫的陪同下,自己在马场练习骑马。 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也能吃苦,时常一练就是大半天。 秋日的天,一日比一日黑的早。 这天池慕白回到将军府上,天色已经发暗了。 他扶着车厢的木板,缓缓地下了马车。 他练得太久了,双腿发颤。 不过他不太在意自己疼痛与否。 他想,他应该更多的努力用功,提高自己各方各面的实力,才能在日后辅助与保护将军。 除此之外…… 若是有那么一天,将军不再喜欢他了,他也要用尽全力,做一个对将军有用的人,好以此来继续留在将军府上,不至于因为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而没资格留下。 他蹑手蹑脚地从时浅渡的房间旁边溜过去,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练过了劲儿。 可惜,放轻了声音也还是被时浅渡逮了个正着。 “你这偷偷摸摸的,是要去哪儿?” 时浅渡合上手中的话本,扬声叫住了池慕白。 “你过来。” 池慕白在“快速离开”和“乖乖进去”之间犹疑两秒,还是选择乖乖进去。 他垂着头,尽力忽视双腿上的疼痛,一步步走进房间。 时浅渡何其敏锐,要是被人想瞒就瞒住,那她就不姓时了。 她一眼就瞧出池慕白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儿,双眼眯了眯:“你今天练习的时候,是不是中间没有休息,一直练到现在?” 池慕白一怔,心说将军真是敏锐。 他已经努力走得正常了,竟然还是被立刻发现了。 他乖乖来到时浅渡身前,牵起她的手,在上面写字道:我是多练了一会儿。 【将军的眼真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还是没能瞒住。】 【说起来……将军是在关心我吧。】 【真好~】 脸上不显,心里的声音已经忍不住欢腾,听语调都能知道他有多开心。 【还是不要让将军太关心比较好。】 他抿抿唇,认认真真地继续写:不过不打紧,将军不用担心我,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坐久了不太习惯走路,一会儿就好了。 骑马的时候,双腿跨坐在马背上,而且总要用力,长时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骑马时没觉得,可下马之后就非常明显了——大腿根的腿筋酸痛,有些合不拢腿。 这也是导致他走路姿势奇怪的原因之一。 “不打紧?”时浅渡轻哼一声,不信他这太过明显的瞎话,“那你脱了给我看看。” “……” 池慕白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将军明明蹙着眉头,正儿八经地说着正经话题,他却立刻就想歪到了藏在他枕头底下的画册上。他究竟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他快速摇了摇头,不想让时浅渡担心,所以想要立刻跑开。 却在后退一小步时,顿住脚步。 说不定,应该让将军看到,好能多心疼他一点。 他这么想着,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纠缠。 时浅渡没有生气或是不爽,而是懒洋洋笑着,坐在原处,翘起了二郎腿。 她唇角弯弯:“你这翅膀还没硬呢,就开始不听话了?” 池慕白又一次摇了摇头。 时浅渡牵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怀里:“那就让我看一下,该涂药涂药。” 她搂着纤腰,仰头亲了亲他的唇。 “以后也注意劳逸结合,不能想着一口吃个胖子,明白不?” 池慕白知道这是为他好,听话地点点头。 【明白的,将军都是为我好。】 【我只是,想要尽快成长一点,不想成为将军的负担。】 【想成为一个对将军有用的人,而不是碰到突发事件只能束手无策。】 耳畔响起熟悉的清润声音。 不可否认,时浅渡心里被暖了一下。 面对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小哑巴,任谁都发不起脾气来吧。 她无奈地耸肩:“你自己脱一下,我去拿药膏。” 她去外间的抽屉里翻找到了治疗外伤的药膏,拿着小瓷罐回到房间里。 池慕白刚退下亵裤,听见声响,连忙用软被遮住了双腿,双臂圈在被子上面,一双桃花眼眨呀眨的,羞赧地看着时浅渡由远而近。 白色的亵裤放在他身边,上面染的红色再明显不过。 这是骑马太长时间,被磨破了大腿。 长期摩擦到皮肤破裂,可比划个口子难受的多。 时浅渡坐在床边,看他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这时代男尊女卑,只听说过女子在外不露胳膊不露腿,农民们下田种地农作时,还会光着膀子露腿露到大腿根。 相比起来,小哑巴也太内敛了吧,不过是露腿涂药而已。 她手指上沾了药膏,故意不正经道:“躲什么啊,又不是没碰过你。” 池慕白面皮不厚,立刻就抿着唇低下了头,耳尖赤红。 可、可是…… 那天晚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也没有脱掉亵裤啊。 现在,光线还不算很暗,什么都看的见。 他怎么可能好意思嘛。 软被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下面的双腿很疼,还在无意识地不停轻颤。 “只是给你的腿涂点药,有什么可害羞的嘛。” 时浅渡假意扯了把被子,被池慕白急急忙忙地按住了手。 【将军是故意的吗……】 【呜,光秃秃的真的没办法不害臊啊。】 时浅渡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 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现代版本的“内衣”。 ……一不小心耍了半天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2 23:59:11~2022-03-04 02: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小哑巴庶子10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咳……” 时浅渡假模假样地咳嗽一声, 视线瞟过盖在池慕白身上的被子。 她收回手,没继续扯被子:“我不扯了,你自己把腿伸出来总行了吧?” 池慕白脚趾微曲,眼皮眨了眨, 遮去眼底的羞意。 望着时浅渡, 没有动作。 他知道自己被送来就是要伺候将军, 坦诚相见是应该的,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自身隐隐期待的, 可是真到了这么个时候, 他总觉得……很害羞。 要让将军看到自己光秃秃的双腿,没准还会看到…… 时浅渡跟他对峙了两秒。 古人相对含蓄,小哑巴更是内敛的性子,对于这样的反应她也可以理解。调戏逗弄人这种事情嘛, 还是见好就收比价好, 既有情趣,又不至于弄得双方都不舒服。 于是,她拍了拍小哑巴的肩膀:“那你自己……” 【要是将军看到了,觉得丑可怎么办?】 “……?” 时浅渡的话当即顿住, 冲着池慕白扬了扬眉头。 敢情这小子是在想这种事?? 小哑巴此时眉头微敛着一点儿,正盯着被子发呆,一副有些为难又干干净净不落凡尘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内心里正在想着这些? 时浅渡不禁轻笑,眼神有点变了味。 既然小哑巴不反感她帮忙涂药……那她更要离开了。 她把药膏往床上一放, 说的干脆:“你自己涂药好了,我出去等你,一会儿一起用晚饭。” 还没等她转身迈出一步,就被池慕白抓住了衣袖。 她回头, 扯扯唇角:“怎么了?” 【还是很想……让将军帮忙涂药。】 池慕白没有说话,修长细瘦的手指扯着被子,缓缓地把笔直的长腿伸了出来。 他的生的很白,从前过的不太好,但也没做过什么重活,在将军府上养了这么一阵子,涨了点儿肉,更显得皮肤细腻滑嫩。 大腿内侧有一片皮肤都被衣裳磨得通红,有一处破了皮,渗出丝丝鲜血。 时浅渡抬腿坐在床上,将药膏用手指化开,轻轻涂在伤口上。 手指碰上皮肤时,池慕白颤了颤。 “疼吗?”她问。 池慕白摇摇头,双臂把被子抱在怀里,蒙住了大半张脸。 他就是觉得……很紧张,还有点兴奋。 床上气氛温馨中掺杂着一丝暧昧。 落在腿上的动作很温柔,跟从前见到的、将人一刀封喉的样子判若两人。 而这种温柔是属于他的。 只要想到这些,他的心脏便开始不正常地鼓动。 他缩在被子后面,贪婪又大胆地在眼前的完美侧颜上流连,最终停留在那对薄唇上。 【将军真温柔。】 【有点……想亲亲将军。】 他咬咬唇,眼睛转了一圈,手指拉扯住时浅渡的衣角,拽了两下。 时浅渡听见了他的心声,却故作不知,抬头瞥他一眼:“怎么了?” 【哎呀,将军也不稍微靠近一点儿。】 小哑巴心里撒娇似的嘟哝着,又拽了拽时浅渡的衣领,自己往前探头,红唇轻轻落下一吻。 还是不深入,撩拨似的触碰一下,又眨了眨眼睛。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总感觉像是在勾引。 好像在说:快来欺负我吧,你做什么都可以哦。 时浅渡沾着药膏的手在他红肿的腿上揉了两下,把药膏揉进去的同时,手指探入软被的边缘一寸。她咬住小哑巴的耳朵,威胁道:“真以为我掀不了你的被子?” “……!” 池慕白死死地按住被角,隔着被子抓住了时浅渡的手。 见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松了口气,在她手上写道:将军,可不可以等晚上? 【很丑的,岂不是会污了将军的眼睛?】 【还是黑灯瞎火好。】 后半句让时浅渡差点笑喷出来。 黑灯瞎火好办事?? 小哑巴每天都在心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本来我好好地给你抹药……”她眯起双眼,“你非要过来故意撩拨。” 手下是柔软的触感,要不是小哑巴本来就骑马弄得走路姿势都很奇怪了,双腿一看就疼得厉害,就应该狠狠地给他点儿教训。 【我……我没有呀,只是想亲亲将军。】 池慕白感受到威胁,抱着被子往后缩了一点儿。 被人误会成撩拨,他似乎有些委屈,还有点不满。 牵着时浅渡的手,一笔一划地在手心写道:我只是想吻将军一下,如果这都要算成撩拨的话……那就是将军太经不起撩拨了。 时浅渡眉头一拧。 嘿,小哑巴现在都学会找漏洞茬她了。 真是学坏了。 既然这样…… 那她更不是什么好人,二郎腿一翘,故意懒洋洋道:“从前像你这样亲过来的人太多了,我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么?” “……” 池慕白的眼睛突然一酸,像是被针刺进了心窝子里,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微张着的唇颤抖了几下,一副很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有表示,闭上唇,快速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窝在床上背对着时浅渡,肩膀轻轻地颤。 在转身过去那一瞬,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顺着脸颊眼眶的弧度滑落到被单上。 他偷偷地抬手蹭去泪水,整个人窝成了一小团。 本来不是个喜欢哭的人,此时却像个小泪人一样,停不下来了。 其实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只是,在被将军拿来和那些人做比较时,在听到从前还有很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为将军奉上自己的身体时,心中很不是滋味,疼得要命。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上将军了。 喜欢一个人好痛苦好辛苦,他再也不想喜欢别人了。 小哑巴哭的时候很安静,不出声音,不动也不闹,就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床上流眼泪。 时浅渡心知这回说得有些过火,搔了搔头。她要想戳人的时候,确实总会字字诛心,容易拿刀掏别人的心窝子。 她挤到床上,从背后揽住了池慕白的腰。 “是我说得有些过分了,其实……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禁不住嘛。” 池慕白颤动的肩膀一停。 眼泪也不流了,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心间的伤痕似乎一瞬间就被抚平。 【真的……吗?】 【将军就知道骗我。】 心知这八成就是随便哄他的话,他还是拎不清地想要相信。 他擦净眼泪,翻了个身,把脑袋窝在时浅渡的颈窝处。 伸手胡乱摸到她的手,写:真的? “不然呢,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么?”时浅渡伸手蹭蹭小哑巴湿濡的睫毛,手指缓缓下移,抚在他软乎乎的唇上,“我就算说你只是个小玩物,你也插翅难逃啊。” 【说的是,将军没有骗我的必要。】 【可要说将军因为是我才那么容易被撩拨……】 【能是真的么。】 池慕白既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时将军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见过府外的大千世界,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他这样一个见识短浅、毫无长处的哑巴呢? “看来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时浅渡在小哑巴的唇上咬了几下。 池慕白一点也不反抗,顺着她的动作承受着,一点点地放任自己沉溺进去,直到不能呼吸。 他喜欢那种被将军索取的感觉,好像他对将军还有用处。 好像……将军需要他,将军喜欢他,将军真的被他深深地吸引着。 时浅渡离开他的唇,目光落在他泛起淡淡欲念的脸上。 小哑巴还挺敏锐,立刻垂头躲过了视线,把脑袋扎在她的颈窝,细细地喘。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她喉咙滚了滚,低声地笑起来:“好多次啊,都很想把你就地正法。”她搂着小哑巴的细腰往前一带,声音微哑,“你脏兮兮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 池慕白的脸烫得惊人。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速度快得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经历了营帐里那一次之后,他突然就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脏兮兮”是什么意思,脑海中顿时闪过了无数画册上的小画和被将军抚触时的感受。 【好像……将军之前就说过,想把我弄脏来着。】 【难道从那时开始,将军就……】 【原来,将军是真的很想要了我么。】 思绪混乱入麻,心脏越跳越快。 他吞咽了下口水。 抬眼往窗外望了望,天边还有熹微的光亮,此时还未到晚上。 如果行那事,还是等到晚上比较好吧。 于是他咬着唇,在时浅渡手上写字,主动邀请道:将军,今晚…… “今天不合适,你腿疼成那样,走路姿势都不对劲儿了。”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安抚似的又吻了吻他的唇,笑道,“年纪轻轻的,弄脏了还行,弄坏了就不好了,还是好好养养吧。” 她见池慕白的心情已经稳定下来,怕自己被勾得忍不住把人欺负了,便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裳,接着说:“之前药已经涂完了,你自己穿好衣服,出来吃饭吧。” 身边的温暖离开的那一瞬,池慕白感到一阵失落。 他还是冲着时浅渡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着时浅渡推门离开,他倚在原地,无措地抬手碰了碰自己,又很羞耻地收回了手。脸上染着薄红,犹豫半晌,还是强压下心头泛起的欲想,起身穿戴整理好了自己。 站在铜镜前,他一边检查自己的穿着是否得体,一边有点走神。 他想起将军那句“因为是你”,心口便是一阵暖流涌动。 还是会心生期待,希望那是真的。 希望……将军真的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真是拎不清啊。 他就是个地位低微的不健全的哑巴,如今竟然生起奢望来了。 整理好衣裳,又将散落的乌发好好束起,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骑马时习惯了保持那个姿势,现在休息一阵,越发觉得疼,每走一步都很不得劲。 “看你以后再对自己那么狠。” 时浅渡瞧着小哑巴用奇奇怪怪的姿势走出来,有点心软也有点好笑。 她拍拍身边的椅子,说道:“劳逸结合才能走的长远,你今天是练得久了,明天后天要休息,这有什么用?” 池慕白找了个不太疼的姿势缓缓坐下,认错一般点点头。 将军说得对,还是应该劳逸结合。 他吃了两口鱼肉,又夹了两筷青菜,突然想到前几天刺客的事,撂下筷子。 拍了拍时浅渡的胳膊,他用手指沾了点儿水,在桌上写字:将军,前几天刺客的事情,可查出什么了吗? “嗐,无非就是逃到南边的齐国皇室不甘心,想卷土重来,还想找我报仇。” 时浅渡一点儿也不在意,说得轻轻松松的。 对于那些寻仇啊、打击报复啊,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也不会太设防,毕竟真能够是她的对手的人……还没能出生呢。 反正对方没能耐伤到她,她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池慕白眼底有忧虑一闪而过,继续写道:将军可要保护好自己。 将军的功夫少有人敌,然而对方阴险狡诈,兴许能找到将军的弱点,或者对方用上车轮战,将军就是再强,也总会有体力耗尽的时候…… 对了,万一将军像上回一样,突然心中绞痛,岂不是很危险? 他回想起时浅渡满头冷汗的样子,一阵忧心,伸手抚在了她的胳膊上。 【将军似乎有心疾,若是被对方发现,或者袭击将军时赶上心疾突发……】 【将军总是独来独往不喜欢带人一起,还是应该带个人跟随左右,好能在危机关头保护将军。】 充满忧虑的心声传来,时浅渡拍拍小哑巴的手。 “等你学有所成,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咦。】 【意思是,我不必一直呆在府上,可以随将军一起办差吗?】 池慕白的眼睛亮了一点儿,飞速在她的手心写字:只要我好好习武,以后将军去哪里、做什么,我都可以跟着一起吗? 【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将军了。】 【还能一直陪在将军身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将军,不用在家里每天盼着将军回来。】 【唔,还能在别的男子凑到将军面前时,把他们都赶跑。】 【在外偷偷地盯着将军,看看将军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不是真心话。】 心声越来越轻快,愉悦得好像要飞到天上去。 他忍不住弯弯唇角,开心得不能自已。 时浅渡也被他这些小心思逗笑:“嗯,你只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就可以跟着我。” 我会加倍努力的。 池慕白在她手心这么写着。 【仅仅是自保的话,应该蛮简单吧。】 【只要把轻功学好,跑的足够快,让别人都追不上,不就是可以自保了么?】 【将军身体不适的时候,我也能带着将军逃跑。】 【明白了,以后着重练习轻功。】 他似乎觉得自己想的特别有道理,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也确实有道理。 逃跑也没什么可丢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时浅渡很赞同他的想法。 “好好努力没问题,但还是先把你的腿养好,这几天先别到处乱跑了。” 赞同他想法的同时,也没忘了埋汰一句。 【……本来还想问问将军要不要一起去看戏,现在看来是只能在家呆着了。】 【听说那个戏班唱得极好,最近才到京城,真想跟将军一起去看啊。】 池慕白抿抿唇,收回牵着时浅渡的手,垂下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只看表面,是绝对瞧不出他心里正痒呼呼地想着别的事。 时浅渡觉得,这个小哑巴绝对是单看脸色最难瞧出端倪的人了,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就算很想也极少主动说出来,特别的隐忍。 既然小哑巴喜欢的话…… 她喝了口茶,用手帕擦擦嘴角,状似无意地说道:“最近有个挺有名的戏班来到京城了,你这两天按时擦药、好好养养腿,过两天带你去看戏,怎么样?” 放下茶杯,她为了能听见对方的心声,把手搭在了小哑巴的腿上。 隔着上好的衣料,似乎能感觉到淡淡的温度。 “……!” 池慕白的嘴角顿时翘起来了。 脸上溢出的欢喜不言而喻。 【将军就跟知道我想什么似的,才想起戏班,就提起了。】 【真好啊,可以去跟将军一起看戏了!】 他快速点了点头,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让他开心的不得了,甚至很想…… 【好想凑过去……亲将军一下。】 大概是觉得自己总是想这种事不太好,他有些懊恼地蹭蹭鼻尖。 心知这样不太好,却拦不住身心都被无限地吸引着。 【唔……】 【最近这是怎么了,有事没事就总是想跟将军亲亲抱抱。】 【总想着天天腻在一块儿不分开才好呢。】 【就跟中了蛊似的,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还好将军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然可就太糗了。】 小哑巴自顾自地纠结,一会儿期待、一会儿懊恼、又一会儿庆幸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时浅渡手拖下巴,瞧着他神态中的细微变化,不由得轻笑。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啊,分分钟都想跟对方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 啊,将军回来了! 池慕白开始习武之后,听力也越发好了起来。 远远的,他就听见了熟悉的马车声,立刻便知道是时浅渡回到将军府了。 他助跑两步腾空而起,直直地踏上房顶。 看到时浅渡从将军府大门前的马车上下来,脚尖轻轻一踏砖瓦,便飞身而去,直直地落到时浅渡面前,双臂欢欢喜喜地揽住了时浅渡的腰。 【将军!】 “看来腿是真好了,这么活蹦乱跳的。”时浅渡搂住他的腰,顺势轻吻在他的唇角上,“我找人订了最好的位置,去看戏吧。” 马车一路穿过热闹的街市。 忽而一阵香而甜润的味道传入车中。 池慕白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角,在她手上写:好香,我们买一点边看戏边吃好不好? “停车。” 时浅渡发话,车夫很快便将马车停下。 她给了池慕白银子:“去吧,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 戏院里其实是有提供小吃茶饮的,不过小哑巴喜欢从街上买的话,那也随他去了,反正没有多少钱。 她撩开车帘,看着池慕白走到街边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前,伸手指了指作为示意。 那些栗子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油亮油亮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就在这时,旁边的首饰店中传出了个熟悉的声音。 “什么?这个破玉你告诉我是前朝贵族手里流出来的好货?真当小爷我是人傻钱多的蠢材吗?” “哎哟,您瞧我这眼睛,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掌柜的假装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又拿出一块玉来,“前朝贵族手里流出来的东西精致漂亮,许多人喜欢,便叫人仿制了一份,刚才那块是仿的,您瞧瞧这块,保准是好东西。” “嘁,虽然制作更精致了,但比刚才那块好上一点儿有限。”袁迪轻嗤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负,“既然这买卖你不想做,以后再也不来你们店里便是,咱们走。” “哎,爷,爷,您等等。”掌柜的追出来两步,又把人给拉回去了,“宝贝要在懂行的人手里才不算是蒙尘嘛,方才就是同您开个玩笑,既然这样……请您移步,瞧瞧这个。” “早干嘛去了,你这不是耽误我时间么。”袁迪递给下人一个眼色,“给他银子,把东西拿好。” 他大摇大摆地从店面里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坐在车厢中的时浅渡。 顿时像是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脑海里却飞快地翻涌出这个女人救下他后,唇角一弯,懒洋洋看向他的样子。 怎么总是能碰到时浅渡? 这人还盯着他看。 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么。 他轻咳一声,挺直了腰板,像只开屏的孔雀。 刚想讽刺一声,便感到身旁有一阵微风拂过——池家那个小哑巴小跑着跟他擦身而过,怀里抱着一纸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接着,车厢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牵着着小哑巴上了车。 这女人是在盯着池慕白看,而不是他。 发觉自己想差了,袁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时浅渡拉着池慕白上车后,撩开车帘说道:“我看你啊,不如经商试试。” “……你!你少骂人了!” 袁迪气得差点在街上破口大骂。 碰上时浅渡准没什么好事,这回都开始这么讽刺他了! 士农工商,商人是下下品,正经人谁会去经商?! 池慕白坐在车里,轻轻拉下了车帘,把车厢内外隔绝开。 他写字:我们不理他。 时浅渡隐约觉得,小哑巴好像有些吃醋。 她轻笑:“不理他,看戏去。” 看戏的地方是个回字形的二层小楼。 时浅渡订下的是二层最中间的位置,这里视听效果都是最好。 两人一块儿入了坐,池慕白便将纸袋放在方桌上,到一旁净了手,开始剥栗子。 他手巧,没两下就能剥好一个,还剥不坏,完完整整圆溜溜的一个。 接着,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望向他,见他眨眨眼睛,好像在说:特意给将军剥的,将军吃。 她张开唇,故意在池慕白的手指上咬了一下。 池慕白一惊,连忙收回手,视线四下张望了好几眼,才松了口气。 他无声地嗔了时浅渡一眼,用手指轻轻戳在她腰间。 【四面这么多人在呢,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将军也真是的。】 【再这样,就不给将军剥栗子了。】 他在心里碎碎念了几句,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轻呼一声。 【啊。】 【他们竟然……】 时浅渡顺着小哑巴的视线往了过去,只见刚见过没几分钟的袁迪带着下人坐进了二楼的另外一个雅间里。他们两间格子间,刚好能相互看到对方。 一旁为袁迪奉茶的侍女,偷看的眼神都快黏在他脸上了。 他这容貌,倒也不愧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 时浅渡才瞥见袁迪,唇畔便又被松开了一块剥好的栗子。 上一秒还在心里嗔她的小哑巴,这回整个人都快赖到她身上,还伸手圈过她的胳膊,摆出一副亲亲昵昵的样子。 【他怎么也来了。】 【表面上好像是一副讨厌将军的样子,实际上指不定怎么想的。】 【总是盯着将军瞧,还说不喜欢将军。】 【欲擒故纵,将军不会中了他这种雕虫小技吧?】 池慕白倚在时浅渡身边,拿余光瞥了那个隔间。 见袁迪皱着眉头往他们这边看,更是不开心地抿抿唇,下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两个人紧紧靠在一块儿。 好像一下子就把刚才的羞赧抛到脑后。 【不过……他确实是好看,比我好看许多。】 【侍女都在偷看他呢。】 【将军真的没想过把他接到府中吗?】 耳畔是小哑巴快要冒出酸水的声音,一直嘀嘀咕咕的,防贼似的防着袁迪。 适当吃醋有利于感情的发展。 时浅渡便也不说什么,顺势把小哑巴搂在怀里,用唇碰了碰他的。 “要开始了,好好看戏吧。” 池慕白乖巧点头,懒猫一般偎在她身边。 时不时的,用那种藏着小炫耀的眼神瞥向隔间。 袁迪本来想订的就是时浅渡他们那个位置,可是被人告知已经被人订了,不管他加多少钱戏院老板都没有让给他。 他想看看是谁这么大面子,没想到又一次碰上了时浅渡。 还看见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地抱在一块儿,一副亲亲密密的样子。 时浅渡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那个哑巴! 真是个……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就算她确实跟一般女子不同,实力高强不拘一格,他随父亲去将军府道谢时,也没有故意刁难他、谢礼都没收,可是……怎么着都应该懂得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吧? 那个小哑巴也是,看戏就看戏,还一直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模样比他差多了,还一直炫耀似的看他。 看什么看? 炫耀什么炫耀?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不知廉耻的人? 绝不可能。 还说他应该去经商…… 他家官职不算太高,可怎么说也是世代为官,熟读圣贤书,他怎么可能去经商? 就算他本人,就是家里唯一一个没能熟读圣贤书的人。 他眯着双眼,眼看着小哑巴把剥好的的栗子送到女人唇畔。 ……可恶。 几场戏很快就结束了。 时浅渡领着自家的小哑巴下楼,坐车离开。 袁迪皱着眉头,不爽地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下人连忙跟上去,在旁小声问道:“少爷,您买下那块玉,不是想送给戏班的玲儿姑娘么?您这是……” “今天不送了,回家吧。” 袁迪瞪了下人一眼,甩袖走在前面。 - 回到将军府之后,池慕白想到袁迪那张硬气一分便显得粗俗、柔气一分又显得软弱,精致到完美无缺的脸,还是会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他晃了晃时浅渡的手臂,问道:将军,你那日为什么不收袁大人送来的谢礼?你救了袁迪的性命,他们送上谢礼也是应该的。 【莫不是不收银钱这样的谢礼,等着袁迪自己送上门来吧?】 【男宠什么的,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一张脸。】 【他那张脸……确实太出色了,将军若是喜欢也是正常。】 就算没有小哑巴心里这些冒着酸气的话,时浅渡也能看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 因为一个跟没见过几面,还总是不对付的人,小哑巴竟然从看戏之前一直酸到了现在…… 难不成,这人是泡在醋罐子里长大的么? 时浅渡坐到桌案旁,立刻就有下人送上来没有处理完的公务和茶水点心。 她把点心推到池慕白身前,说道:“我救他那就是顺手,世人都知道我对付那种刺客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就算袁家人是真的想谢我……对我羡慕嫉妒恨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收下那么厚重的礼,岂不是落人把柄。” 虽然说她不把那些妒忌她的人当回事,但现在她过的挺舒坦,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苍蝇蚊虫是不起眼,可是也足够烦人呀。 【真的吗?】 池慕白狐疑地望了她几眼,执起身边的毛笔,想在纸上写些什么,又因为害羞,撂下了笔,改在时浅渡的手心写字:我会好好地伺候将军,将军可不可以在厌烦了我之前,不去纳别的男子入府啊? 写完,他掀起眼皮,充满希冀地望向时浅渡。 他总是想的很多,总觉得自己不够好,害怕被厌倦了之后就抛弃掉。 所以在开心欢喜的背后,时常忍不住伤心难过,小心翼翼地期待着现在这样的时间能够更长一点。 时浅渡本来想不正经地调侃一句“我要是让别人入府你就不好好伺候我了?”,可视线落在小哑巴的眼神上,突然有点不忍心逗弄他了。 要是再一句话就把人弄哭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扯扯唇角:“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这辈子都没法让别人入府了?” 池慕白一怔。 将军是想说……永远都不会厌倦了他么? 他才不信呢。 脑子里想的是“我不信”,脸上却抑制不住地扬起清浅的笑容。 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而感性叫他像沾了蜜一样,甜得他心都要化了。 他提笔在纸上写:那将军写字条保证,一直一直不要厌倦我。 “嘁,纸条有什么用?”时浅渡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打趣道,“真不知道是谁,入府第一天就洋洋洒洒写了数百上千字,告诉我他不想伺候我。” 池慕白立刻被茬得脸红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没过多久就会喜欢上将军,主动想要伺候,还想得不得了呢? 可是……他还不是直到现在都没能真的伺候将军一次。 想起过去的种种,他挺不好意思的,伸手在时浅渡腰间掐了一下。 【将军就知道调侃我。】 “好了,时间也不算早了,你去看一会儿书,要是困了就自己早点睡觉吧。”时浅渡点了点桌案上的公务,“我看完这些再说。” 池慕白不太懂行军打仗上的事情,就算是现学,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所以需要她亲自来处理的公务,她也没法推给别人。 这对于懒癌晚期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嗯。” 池慕白喉咙中轻应一声,拿着本书,半靠半倚在床上读书。 他本来是觉得,读书就应该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桌前,这样才是对书本足够敬重,但时浅渡就没这种思想,经常拿着话本就赖在床上,一副舒坦的不得了的样子。 时间久了,他也被同化了,喜欢靠在床上读书。 毕竟,这样是真舒服。 就是偶尔,他会一不小心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读完了一册,抬头看了看桌案,见时浅渡还在拖着下巴看公务,便没说什么去打扰,自己换好了亵衣,窝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想,现在先小小眯一会儿好了。 反正他平时睡得不沉,将军看完公务过来,他应该很快就能醒。 才窝了没两分钟,窗外闪过一道白光,将整个房间都照得明亮无比。 紧接着,惊雷落下,“轰隆”一声巨响。 他才瞌上的双眼立刻瞪圆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双臂抱着自己,肩膀微不可察地打颤。 晚上的雷雨来的急,不出两分钟,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一下跟着一下,好似老天爷在对着大地发怒。 每落下一声雷,池慕白就忍不住跟着颤一下。 他脸色不太好看,可怜巴巴地在床上缩成一团,望着坐在桌案前对雷声耳闻不充的时浅渡。 自从儿时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被罚跪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之后,他就打心底里恐惧雷电,每次碰到雷雨天,都会忍不住恐惧得发抖。 不过这回,是跟将军在一个房间里,只要看着将军…… 他就觉得好多了,没那么可怕了。 给自己心理暗示了好几遍,他深吸一口气—— 抱着被子裹起自己,迈开步子朝时浅渡滴溜溜地小跑了过去。 时浅渡听见声音,转身把他抱了个满怀。 “怎么了这是?” 池慕白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打雷,便执起笔写道:我陪将军看完一起睡。 写完,还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地望着他,别提多惹人怜爱。 鉴于这小哑巴五次三番地勾她,时浅渡故意调侃:“又想伺候我?” ……不是! 池慕白脸色涨红了些许,又在纸上写:我只是想陪陪将军。 笔画刚落下,正巧一道惊雷落下,他肩膀一抖,没能拿稳毛笔,在纸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墨痕。 这下,他怕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脸上通红。 他都快要十七岁了,还害怕打雷,又在将军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 呜……丢人死了。 将军会不会嫌弃他很没用很胆小啊。 瞧着小哑巴又害怕又懊恼的样子,时浅渡失笑。 “去床上等我,我陪你睡。” 池慕白有些意外,他看看桌上的公务,明显是还没有处理完。 他有些纠结,要是让将军因为他而耽误了公务…… 然而没纠结完,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他吓得双眼紧闭,再也没有多想,抱紧身上的被子,又一溜烟小跑回了床上。 今天是特殊情况,就让他稍微自私一点儿吧。 以后他肯定不这样。 时浅渡收拾好桌上的公务、来到床边时,池慕白正在床上窝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 即便没有淋雨,但莫名让人联想到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的受惊小动物。 “啊……” 见她过来,小哑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 接着,颤颤巍巍地主动掀起被子一角,期期艾艾地等着她过来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 还得是迅哥儿 感谢在2022-03-04 02:05:41~2022-03-05 22:4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羲 10瓶;我要小奶狗 9瓶;云依灵 4瓶;酒七诺 2瓶;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小哑巴庶子11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心软了两分, 低笑一声。 才刚爬上床,小哑巴就一股脑地往她怀里挤。 身子轻轻嘚缩着,红唇紧抿。 每响起一声雷,小哑巴就往她怀里多钻一份。 这可比平时主动不知道多少倍。 她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越发觉得怀里的小家伙, 就像只温温软软的小动物。 “别害怕, 有我在呢,你睡吧。” “嗯。” 小哑巴轻应一声, 手指紧紧抓着时浅渡的衣裳。 身子被人温和地揽着, 温度透过衣服,渗透到皮肤之中,一片暖意。那种暖意好像把他整个人与外界隔绝开,将他纳入羽翼之下, 为他遮风挡雨。 他忍不住想, 如果能在儿时…… 就碰到将军就好了。 【真希望能在小时候就遇到将军。】 【好在现在遇见也不晚。】 【希望以后的每个雷雨天……不,每一天都能和将军在一起。】 这回的心声多了一丝湿漉漉的水汽,还有小心翼翼的期待。 时浅渡轻抚着小哑巴的脑袋,喉咙里轻轻地哼了几句不知名的调子, 渐渐地感觉到,小哑巴身上的抖动一点一点儿地归于平静。 他睡着了。 呼吸平稳,随着一呼一吸, 唇瓣微张着。 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池慕白纤长的睫毛, 精致的鼻子和张张合合的唇,毫无瑕疵的皮肤白净软嫩到能掐出水来,恬静安然,干净清白, 像是不谙世事的婴孩。 她张口,牙齿用很轻的力道咬住他柔软丰润的唇,缓缓地摩擦。 小哑巴似是有所察觉,嘴唇蠕动两下,倒像是在回应她。 她弯弯唇角,故意欺负人似的,又咬了两下。 他睡得倒是挺快,十分钟前还嘚缩成那样呢,现在一闭眼就睡着了。 真想故意把人给亲醒了,好好欺负欺负他。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池慕白的脸。 闪电突袭,他在睡梦中也不太习惯,长睫颤了颤。 “嗯……” 似是感到不安,他轻哼一声,又往时浅渡怀里钻了一点儿。 时浅渡盯着他微肿的唇,半晌,垂眸收回了视线。 一抬手,拽开了束在床边的绳子,床帐便散落下来,遮住了外面的光亮。 小哑巴这么害怕雷雨闪电,就饶过他吧。 又没有深仇大恨,在他最恐惧的地方故意欺负人,这就有点儿过了。 深秋中,一场秋雨一场寒。 暴雨之下,寒意从外面逐渐渗透到房间里,微凉。 怀里的人像是个软乎乎的小暖炉,掐腰抱着,舒服极了。 她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这才渐渐睡去。 …… 庭院中的树叶黄了,随着凉风,被卷落在地。 偌大的将军府中,奴仆不多,只零星几个,还没有来得及扫洒。 池慕白一身月白的锦衣,手持木刀,动作轻盈灵动。 脚下一扫,落叶随之在空中飞舞,洋洋洒洒。 他日日勤学苦练,自身又极有天分,不出月余就已经把时浅渡交给他的招式与一些古籍中的刀法熟记于心,并且融会贯通。 持着木刀的手腕翻转,动作如行云流水,无一丝沉重之感,好似浑然天成。 “我说三弟……” “将军就连刀法武功都交给你了,对你这么好,想来是非常看重你的。” “吏部的官员任免情况,今天上午已经出来了,我看了好几遍都没看见我的名字……” “中午等将军回来了,你务必帮我问问,官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吏部那帮人没把话带到吧?” “……” “池慕白……!” “长兄如父,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你别以为自己现在受宠,就能一直受宠!” “你读书也不少,应该知道,池家强大才能为你以后巩固地位。” “不为你哥哥我做打算没关系,你总得为自己以后做打算吧?” “你知不知道,今天袁家老爷子又去找是将军了……?” 池兴然的话音还未落下,池慕白握刀的手蓦的一紧,木刀“噌”地在空中化出一道弧度,刀尖直指池兴然—— 池兴然脑子没能反应过来,身体却先行感觉到威胁,僵硬在了原地。 冷汗在那一瞬间从额头上滚滚而落,滑进鬓角。 下一秒,身后的几片树叶被剑气平齐斩断,无声地飘散落地。 池慕白将木刀收到身后,冲自家大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他神色自然,目光如镜,像从前一样干净透彻,不卑不亢,跟池兴然脸上气急败坏又不敢大吼大叫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收起刀走到庭院中供他读书的书桌前,他执起笔,写了字条,递给池兴然。 上书:我如今即便不在将军府上,自己也有能力在世间求生,大哥若没了父亲呢? 这不就是在骂他,没了父亲和家族庇护,就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么! “你……!” 池兴然想发火,但终是没敢骂出声。 混蛋!狐假虎威倒是有一套! 等他混出点名堂来,绝对要这小子好看! 他在心中暗骂,恨得牙痒痒。 想到自己在家中受宠,可却是没有太多真才实学,要不也不至于需要求时浅渡…… 要不是还得求人,他才不会在这里受气!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大哥这不是也想谋求个一官半职的,给父亲少点负担么!刚才是大哥说得着急了点,三弟你别在意。” 池兴然在这边说好话,池慕白却有些走神。 他站在树下,看着秋黄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在空中打转翻圈,最终没入满地秋色之中。 心里想的是那句“今天袁家老爷子又去找是将军了”。 纸上写“我若没了将军宠爱,自己有能力在世间求生”,倒是他说了大话。 如果有那么一天,将军真的对他倦了厌了,瞧上了别人…… 他恐怕会苦涩到郁结于心。 “池……三弟,你在想什么?”池兴然不耐烦地蹙蹙眉头。 曾经可以毫无忌惮地对池慕白拳打脚踢、克扣伙食衣裳,如今却还要看人脸色,被一个处处不如他的哑巴低了一等,心里受不了这个气。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怒意冲冲的话说出口。 “咱们兄弟可要一条心,才能求得未来的荣华富贵啊!” 池慕白回过神,原本舒展着的眉毛微微敛起。 可是,他不想要荣华富贵。 只要一直能跟将军在一起,他就满足了。 池兴然瞧见他蹙眉,猜想着自己是戳中了点,心道有戏。 他便又继续开口:“不然等时将军厌倦了你,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嗤,我看看是谁在这儿胡言乱语。” 清亮的女声传来,时浅渡顺着小路一路走来,经过池兴然时,放慢了些脚步,睨他一眼。 池兴然下意识地一抖,脸上再也笑不出来,脸色越发难看。 他的官职,不管现在是求池慕白还是求谁,最终还是要求到时将军身上,可他在背后说时将军的不是,竟然还被听个正着! “时将军……我刚才是吓唬三弟玩呢……” 池慕白见到时浅渡,平静的眼里多了两分光亮。 他小跑两步来到时浅渡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现在越来越冷了,将军的手好凉。】 【帮将军捂一捂。】 他这么想着,用双手捧上了时浅渡的,帮她暖手,还不忘冲手心吹吹热气。 “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外人随意进府么?”时浅渡侧头瞥向旁边杵着的张总管。 “这……”小厮快速看了看池慕白,得到正向的回应后,小声解释道,“将军恕罪,是池公子说,可以把人请进来的。” 池慕白点头,在时浅渡手心写:是我这么说的,将军不要为难他们。 【自己家里的破事,总是麻烦将军不太好。】 【要是能自己解决掉,省的打扰将军。】 【将军不会生气吧?】 “既然是这样……那算了。”时浅渡冲张总管摆摆手,“送客吧。” 池兴然还以为,时浅渡说完了就会跟自己说话了,没想到只等到一句“送客”。 他一下子就急了:“将军!将军!您之前说,我官职的事已经跟吏部说过了,可他们那帮人没有按照将军的吩咐办啊!今天吏部公示官员任免情况,我不在上面,他们对将军阴奉阳违的,将军就这么算了么!” 他这是用激将法,想让时浅渡对吏部的官员生气,好能为自己去谋个职位。 时浅渡转身看向他,轻笑道:“他们没有阴奉阳违啊,是我跟他们说,官员任免,要各凭本事,我不想在选举名单上看到有名无实的人。” “什么?!” 池兴然的火气一股脑蹿了上来。 当时在皇家猎场,时浅渡的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时浅渡地位这么高,整个朝野所有官员在做事之前,都会看她的脸色行事,这种话一旦从她嘴里说出去,那以后岂不是无论如何,吏部都不敢任用他了? 可恶,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 他差点就把真心话骂了出来,想着离开家之前,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他咬咬牙,强迫自己再忍受这一次。 他压着气说话,从语气里能听出强压着的不忿和恼怒:“时将军,三弟好歹也在你府上伺候了这么长时间,对我们池家这样,恐怕不太厚道吧?” “伺候我的是池慕白,又不是你,我对他好就行了。”时浅渡弯弯唇角,“还是说,你也想来将军府上伺候我?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 “时浅渡,你!伺候女人那都是下三滥的贱骨头才会去做的事,谁愿意伺候你,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池兴然顿时感觉被人侮辱,气得脸都绿了,“故意为难我,对你有什么好?!” 他被两个小厮死死地扒住双臂,往门口拉扯,还在继续大吼:“是不是池慕白让你故意报复我们池家的?池慕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肯定是池慕白,勾引了时浅渡之后,又说他们池家的种种不好! 吃着他们池家的米面长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池慕白,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送到将军府上给你锦衣玉食的!” 时浅渡一抬手,两个小厮立刻停住脚步,把池兴然一把按倒在地上。 她前行几步,蹲在地上,垂眸看着池兴然。 “首先,给池慕白锦衣玉食的是我不是你们,你们只是想把他卖了换自己平安富贵,别偷换概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多大的恩德呢。” “其次,还报复你们……呵,不把官职送给一个饭桶,就是报复你对你不好了么?” “你要是这么想知道被我报复是什么滋味……” 她嘴角上扬,笑得很是好看,眼神却是凉的。 “我也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 “……!!” 池兴然被扑面而来的杀气吓得脸色苍白,费力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杀神煞星,三两刀就能杀光他们全家…… 回想起那些血腥冲天的场景,他忍不住发抖,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时浅渡眼珠一转,看向小厮。 小厮立刻意会,提起人就给拉出了庭院,丢到外面去。 眼底变得清净,时浅渡舒坦了。 她转身垂眸,刚好瞥见了桌上那张写着字迹的黄麻纸。 “我如今即便不在将军府上,自己也有能力在世间求生……” 刚把那行字念出来,池慕白便过来抢。 她快速收手,眉头扬了扬:“怎么着,还想以后偷摸摸地逃跑不成?” 当然不是! 池慕白立刻在心里反驳,抢不到纸条,着急得很。 他忙不迭地在时浅渡手心写:这么写只是想气气我大哥,我真的从来没有想离开将军府的想法! 【怎么总是不小心叫将军误会。】 【将军应该会听我解释的吧?】 【可恶,以后再也不写这种话出来了……】 小哑巴的脸急的皱巴起来,忧心忡忡。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把人拉近怀里:“早知道这样,我是不是应该少教你一点儿?让你呆呆笨笨的只能依附于我……就省的你想逃跑了。” “……!” 池慕白怔怔地眨了眨眼,心花怒放,唇角忍不住往上翘。 将军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让他离开将军府吗? 【将军这么喜欢我的啊。】 【怎么办,好想笑……】 【不能让将军知道我很开心,不然将军会不珍惜的。】 小哑巴的小心思是真的不少,羞赧又欢喜地念叨着。 时浅渡伸手戳在他的唇角,往上扯了扯嘴唇:“看出来你想笑了,想笑就笑嘛,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真的吗?】 池慕白这回是彻底绷不住了,少有强烈情绪展露的面容上,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笑得露出了一小排白白的牙齿。 在时浅渡的注视下,扑进了她的怀里。 几个月过去,他在将军府上好吃好喝的,不仅涨了肉,还涨了个子。 原来跟时浅渡差不多高的小哑巴,现在已经比她高出好几厘米了。 他自己也伸手比划了比划,手掌从时浅渡的头顶比划到自己的脑袋旁边,发现刚好到眉骨的位置上。 【咦,我好像比将军高了一些。】 【最近涨了不少个子。】 【以后是不是能借助身高优势,在将军欺负我的时候,欺负回去一点呢?】 “你这是比划什么呢?”时浅渡挑挑眉,感觉到权威被挑衅,轻拍下小哑巴的手,“不会是涨高了一点儿,以后就不听我的话了吧?” 【哪有,我才不会这样。】 【将军怎么跟知道我想什么似的。】 【我最多只是想一想嘛。】 池慕白立刻在心里反驳,抓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写道:我永远都听将军的话。 “哼,这还差不多。”时浅渡牵住他的手,把他往房间里拉,“有身新衣服,你过来试穿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调整,过几天入宫就穿这身……” - 几天之后,是当朝皇上的寿辰。 南下之后的第一个寿辰,自然要好好地庆祝,宫中各部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备,光是拟定菜单,就花了好大的功夫。 同时,皇上便早早地就吩咐,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皆可以入宫赴宴,还让礼部拟出了官员家属的随行名单,一早就传达下去了。 将军,我有点紧张。 池慕白穿着新衣,在时浅渡手上写字时,手指紧紧地攥着。 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心头惴惴不安,生怕惹出祸事。 “有什么可紧张的。”时浅渡好笑地抚抚他的头,扯扯嘴角,说得无比轻巧,“反正你无论犯了什么事情,有我在,就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挑你的错。就算是你把筷子摔在皇上面前,满朝官员也都会给你跪下求情的。” “……” 这属实是嚣张了些。 池慕白有点想笑,脑海里竟是浮现出了众多官员纷纷为他跪下求情的模样。 他“刷刷”地摇摇头,又写:我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的,将军以后也不要这样说了,免得被有心人听到,对将军不利。 【将军太张扬了。】 【虽然是很感动,但这样对将军真的不太好。】 【不过……确实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吗?】 时浅渡浑不在意:“听到就听到嘛,我会怕谁不成。” 而且,她也没想一直当什么将军,就算所有人都捧着她,也不够自在爽快。 此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皇上也还没到,不少官员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攀谈。 远远地,就见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向他们这边走来。 “时将军。” 池昌德向时浅渡行了个礼,表情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开口时也不那么利索。 “池某今天……是想就上次小儿池兴然的事,向将军道歉。” 自己最宠爱的大儿子在将军府受到折辱,他也气得够呛。 可生气能有什么用? 他是前朝官员,能生存就已经不容易了,对于时浅渡,他更是招惹不起。 所以,就算再觉得欺人太甚,也只能舔着脸、忍着气过来赔罪。 今天他是带着池兴然一块儿来的宫宴,可池兴然说什么都死活不肯过来给时浅渡赔罪,他也是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 只能怪自己,从前把儿子给惯坏了。 时浅渡摆摆手:“道歉就免了,不过池兴然的职位,你也不必再跟我多说些什么。” 她心情正好着呢,可不想有人坏了她的心情。 以前她问过池慕白的意见。 池慕白不太喜欢池家,尤其不喜欢总对他严厉惩罚的父亲和处处刁难的大哥,跟他们没有太多情分可言;可是他也感谢池家对他的生养之恩,不想刻意地报复。 如果对方不主动招惹,他就不想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总而言之,他们相互当做对方不存在,视同陌路就好了。 时浅渡愿意尊重他自己的意见。 “将军,小儿不懂事,您宽宏大量、气度斐然,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池昌德仍然不甘心,站在原地不肯走。 他比时浅渡大了不少岁数,现在肯站在这里,确实是做了不少心里斗争,很难跟一个小辈这么开口。他年岁不小了,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的大儿子,要是等以后,他年迈辞官,想要再运作就难了,所以现在,就算是把一张老脸都豁出去了,他也得为自己儿子谋求一下将来。 “慕白,你也表示一下,是个什么看法?” 他就不信,这个儿子会在这么多人的热闹场合,表示自己不愿意帮家里——一旦做出半点这样的表示,池慕白的名声甚至是时浅渡的名声,都会受到不少舆论的影响。 就是为了时浅渡,他也觉得池慕白一定会说点好话。 然而,池慕白指指自己的嗓子,又摆了摆手,接着便垂头下去,没有动作了。 “说不了话所以不说了”这样的意思都快写在脑门上。 池昌德头疼地要命,还要继续说些什么。 这时,袁时旺双手揣在袖子里,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不咸不淡地说道:“池大人,池大公子不懂事,可您应该是懂事的啊,难道还看不出时将军此时不太愿意提起此事吗?你至少让时将军缓缓嘛,思考思考消消气,不然……” 他凑近池昌德一点儿,压低声音:“逼得太紧了,将军更不会帮你们了。” 这话说的还算是中肯,但池昌德知道,袁时旺这是在故意奚落他。 袁迪被送上将军府反被退回的时候,他还得意过、笑话过袁时旺,没想到还没高兴几天,真就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他反倒成了被笑话的人了。 他不甘心地咬咬牙,又无可奈何地松懈了力道。 “袁大人说的是,那池某就先不叨扰时将军了。” 他说完,多看了袁时旺好几眼,甩袖离开。 “你又是什么事?”时浅渡挑眉看向袁时旺。 这还没送走一个,就又来了一个。 袁时旺“嗐”了一声,好声说着:“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看到将军被人缠着,看不下去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扫了两眼池慕白。 心里纳闷地“嘶”了一声,心说自家二儿子怎么看都比池家这个小哑巴漂亮好看,将军怎么就没瞧上呢? 就算池昌德跟池兴然没从将军这捞到明显的好处,可他知道,只要池慕白这一层关系还在,就不会有什么人主动对池家不利,这是给他门池家挡了多少事多少灾啊,这家人竟然还不满足。 要是他有这一层关系在,他怕是都要笑醒了。 “对了,时将军,小儿袁迪……” 他四周一看,发现袁迪竟然没跟着自己过来,心里暗骂一声,陪着笑把不远处的袁迪给硬生生地扯到时浅渡面前。 “小儿袁迪从小就不学无术的,长这么大没干过多少正经事,可前几天竟然突然说,想要经商试试,还求着我在京城盘下一家铺子……” 袁迪心里一惊,耳根顿时红成一片,拽着自家老爹就想走。 袁时旺用力打在他手上,压低声音:“你这孩子,拽你爹干什么?”说完又笑着看向时浅渡,“这都多亏了将军的提点啊,说起来,小儿确实是把将军说的话都放在心上了。” 他是读书人,自然不想让儿子经商。 不过这二儿子从来不干正事,就知道在家坐吃空山,能让他找点正事做,就算是经商也不错了,又能借此事跟时浅渡拉拉关系,何乐而不为? 袁迪此时此刻,脸上已经涨红到没法看了。 他爹说这些干什么! 让时浅渡知道,他的脸往哪放?! 他矢口否认,咋咋呼呼的:“我才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爹,你别乱说!” 说完,还偷偷瞥了时浅渡一样。 一方面不想让时浅渡知道,可另一方面,又想让这个女人鼓励他两句,跟他说点好话。 他一定是脑子生病了才会这样,可恶! 池慕白的视线在时浅渡、袁迪和袁时旺三人身上转了两圈,心里警钟敲响。 他牵住时浅渡的衣袖,不轻不重地扯了扯。 【他肯定是喜欢将军,不过是口是心非,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过也没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得把他们的想法掐灭在摇篮里,让将军少跟他们接触一点。】 他防贼般盯着袁迪,又缓缓晃了晃时浅渡的胳膊,似是撒娇。 “他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那就好好干。”时浅渡笑看了池慕白一眼,“我家小哑巴吃醋了,不想我继续跟你们说话,失陪了。” 说着,转身领着小哑巴入座自己的席位。 池慕白顿时感觉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害臊地不敢回望别人。 他偷偷地在时浅渡腰间戳了好几,以表示不满。 什、什么嘛…… 就算真是他吃醋,将军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好像他是个妒夫一般。 【……好吧,我就是妒夫,看不得别人在乎将军。】 他扁扁唇,端坐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拧巴在一起。 在心里细数自己的不足。 又善妒,又不够好看,而且还……是个哑巴。 不过,将军以“小哑巴”称呼他的时候,他完全没觉得有任何鄙夷的情绪,反而……很亲切很亲切,好像他被捧在手心似的。 真奇怪,他从前最不喜欢有人叫他哑巴了,可换成将军,他竟是有些喜欢。 而且,只是被他拽拽袖子,将军就二话没说,不再跟袁大人攀谈了。 那时候,袁迪的脸色难看的很呢。 将军对他可真好啊。 思来想去,所有的思绪都围绕着时浅渡。 最后,他把自己哄得倍儿开心。 没过多久,皇上驾到,宫宴正式开始。 随着一声吩咐,精致的菜肴被宫女太监们一一奉到桌上,色香味俱全。 在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甜烧白被轻放到桌上时,时浅渡的眼神就粘在上面不离开了。 数道正常咸口的菜品中,有一道甜口的食物,足以让她犯馋。 她立刻夹了一筷子,果然入口鲜香甜糯,味道极佳。 池慕白见了,不禁抿唇浅笑,心说将军还是这么喜欢吃甜食啊。 看将军吃得开心,他都馋了呢。 于是抬手,想去夹一筷子,却被按住了手腕。 他有些疑惑,望了时浅渡好几眼。 【有那么好吃么。】 【好吃到将军小气地不给我吃?】 越是这么想,他便越觉得馋。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做时浅渡不喜欢的事情。 没有犹豫,直接乖乖地放下了筷子。 【既然将军喜欢,那就都留给将军吃吧。】 时浅渡一连吃了好几口,突然一顿,放下了筷子。 她蹙蹙眉头:“我离开一趟,你先慢慢吃。” 说完,都没有等池慕白回应,便急匆匆地起身,走向了距离宴席最近的宫殿。 一路上,她脚步匆匆,四周的动静都入不了她的耳。 才走进一间偏殿,还没来得及关门,就有一道黑影蹿上前来。 “时将军这是怎么了,来这边的偏殿做什么?” 池兴然撑着门,不让时浅渡关上。 他脑子不怎么好事,但蛮力还不小,门间的缝隙竟是被他越推越大。 时浅渡脸色微沉:“你不在宴上,跟我来这儿干什么?谁允许你私自过来的?” “我也是看将军身体不舒服,这才一路跟来。”池兴然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猥琐,直勾勾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那种黏黏糊糊的视线让人非常不舒服,“将军身上应该很热吧?松松软软地,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是吧?那药性还是挺大的,很难受吧,不过没关系,待我帮将军纾解……啧,不对,以前我苦苦哀求将军时,将军总是那么猖狂,今日,不然换将军求我吧?” 他笑得很得意,就是再厉害的人,中了那种媚药也只能变成浪荡的妓子。 早就想试试这种位高权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了,想想事后时浅渡的表情、池慕白的表情……一定都非常近精彩吧。 母亲说了,如果能让时浅渡这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那以后的一切,不就更好说了么。 他伸手去摸时浅渡的脸:“将军,你求我一句,我保准比池慕白那小子更让将军满意……” 可惜手没能碰到时浅渡,话也没能说完,便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在地上一连滚了好几圈,才鼻青脸肿地停下。 他疼得吱哇乱叫:“好疼!你你你……你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力气?!” 时浅渡的神态一改方才,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都听见了么?” 话音一落,几个宫中的大小太监从黑暗中现身,纷纷叩首在地。 为首的那个说道:“奴才见时将军离席,唯恐将军是身子不适,不敢怠慢,所以跟上前来,却不慎发现,是池家的池兴然妄图对将军不利。” “什……!” 池兴然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个半死,上一秒还得意猥琐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满脸菜色,瞳孔微缩,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米远。 他看到时浅渡那风轻云淡的笑容,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故意给他来的瓮中捉鳖! 连骂人都来不及,他转身就想跑,被扑上来的人按了个严严实实。 今日若是事成,被群臣当场看见,那自然是好说,时浅渡总不能恼羞成怒地杀了他。 可没成的话…… “时、时将军,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刚才是鬼迷了心窍了……!” 时浅渡一弹衣袍,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这张惊惧到变形的脸,看他一下一下地拿脑袋磕地,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半天。 半晌,她弯弯唇角:“你不会真以为,以你的那点儿能耐,能买通宫里的人给我下药吧?” 正在疯狂磕头的池兴然蓦的停下,缓缓抬起头来,目眦欲裂地死死瞪视着她。 “所以,你是故意让人答应我……时浅渡!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婊……唔!” 时浅渡恶趣味地摸摸下巴,瞧着池兴然脸上的表情由淫猥下流转为惊惧交加,又由惊惧交加转为满腔愤恨,双眼中盛满了怒火,却对她毫无办法。 看够了耍猴一样的表演,终于兴致缺缺地摆摆手,立刻就有人上前给他堵住了嘴。 “你也真是不怎么聪明,在宫里也敢随便动手,以为这是你家里吗?”她轻笑,“今日是皇上的寿辰,本不应该扫了皇上的兴致,但我私自处置朝廷命官的嫡子总归不合适,你们就带他去见皇上吧,我过一会儿再回去。” 几个宫人都是机灵的,自然知道怎么说,拉扯着池兴然离开了。 时浅渡还笑眯眯地冲着池兴然被拖走的方向挥了挥手,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幼稚。 待几个人消失在她视线里,心情心情愉悦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钓鱼执法,真的是屡试不爽啊。 对方想跟她玩玩,那就玩玩嘛……只要别玩不起就行。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迈着愉悦的步子回到了宴席上。 那边静的可怕。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传来了杯子碎裂的声音。 “给朕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这基本就等于死刑了。 池兴然吓得嘴唇打颤,话都快要说不出来,脸上鼻涕眼泪横流。 “皇上,这都是小人的母亲提议的啊!” “皇上饶命啊,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母亲说得鬼迷心窍了!” “爹,你救救儿子!爹!” 池昌德这个时候哪里还敢说话,一下子甩开被死死揪着的衣袖:“孽子!你还狡辩!” 别管真是夫人提出来的,还是这个孽子提出来的…… 他们就真以为时浅渡会中这种雕虫小技么?! 亏他还三番五次地提醒,不要自作聪明,搞什么小动作! 他虽然算不上是一世英名,可一直以来处事圆滑,可以说是最懂得明哲保身,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混蛋! 这是非要拉着整个池家数十口人陪葬么! 他又气又怕,两种心情挤压在一块儿,都顾不得心疼这个宝贝儿子了。 “爹!你救救我……” 池兴然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宴席上。 皇上表情不悦,瞥见了回来的时浅渡,这才缓和了些许。 嘘寒问暖了好几句,见时浅渡确实没什么事,这才说道:“都继续吧,不必拘着。” 跟商量好一块演戏似的,寂静无声的宴席,在一瞬间喧杂起来。 官员们说的说笑的笑,压根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时浅渡坐回位置上,瞥了池慕白好几眼。 小哑巴安安静静的,脸上并无兄长面临死亡的难受,也没有对她的担心。 她有些不满,撇嘴:“这么大的事,你倒是坐得挺安稳。” 池慕白手指上沾了水,在桌上写字:将军不是早就知道,那道甜烧白有问题么? 不然,又怎么会不让他吃。 知道将军从头到尾都是神志清醒,不会受人伤害,他当然不会慌张。 至于他的大哥,也是罪有应得。 不管背后是否有将军的手笔,若大哥没有半点歪门邪道,谁又能用这种方法害的了他呢? 他从小就受大哥的欺辱,要说兄弟情谊,确实是没有。 所以这会儿,他非但没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爽。 这种想法好像不太好,他得隐藏的好一些,不能让将军发现他的坏心思。 “你这都能看得出来啊。” 时浅渡有些无趣,她还以为自己能看到小哑巴急急忙忙地问她是否有事呢——她喜欢看小哑巴焦急的模样,他那张平静的脸上,露出越多表情,她就越高兴。 可惜咯,她家小哑巴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看透了。 池慕白悄声抬眼四处张望几下,见没有人看着他们,便在桌下牵起了时浅渡的手,在她手心写字道:将军没有刻意向我隐瞒,我才能看得出来。 【如果将军想瞒我,我又怎么能看得出呢?】 【这只能说明,将军并没有把我当外人。】 小哑巴的心声一直断断续续地响着,他脸上神色变化不大,看起来十分的平静。 只是,那些心声却慢慢、慢慢地,变得有点走了味。 【早知道甜烧白里有那种东西,应该让将军多吃一点。】 【不对,不能让将军难受。】 【我就不应该听将军的话,应该偷偷地多吃几口。】 【这样的话……怎么看就都只是意外了。】 【将军不仅不会怪我,可能还会比平时更怜惜我。】 时浅渡侧头看着外表上一片乖巧平和、安静内敛,连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的小哑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5 22:45:16~2022-03-06 23: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亿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妘 20瓶;默舞、亿尘 10瓶;酒七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小哑巴庶子12 第一百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南方时有动乱, 齐国残党不除,便无法彻底地安宁,你领兵南下,将他们的势力彻底根除。” 那日宫宴结束后, 池慕白偷听到了皇上对时浅渡所说的话。 他遵从“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理念, 把轻功学的极好, 也就刚好偷听到了。 他一直想主动提起此时,但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没有资格说这些, 怕时浅渡知道他偷听如此重要的谈话, 会对他心生不悦,觉得他妄图干预政事——家国大事是不会同小侍男宠说的,这些自知之明,他一直都有。 所以, 即便再是想问, 他也都忍了下来,不曾提及。 一连几天,他就在府中默默地看着时浅渡来来去去,眼见着越来越忙碌。 是不是很快就要出发南下了? 将军为什么现在都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 离开京城去打仗可不是小事, 政事不与他商量,也至少要通知他一下吧? 这些天,他都用“将军事多”为由给时浅渡找理由, 用来安慰自己。 可还是难免觉得失落。 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下午看了两个时辰的书, 就已经到了需要掌灯的时候了。 池慕白望了望天色,已经比平时时浅渡回来的时间,要晚上一些了。 他往窗外张望了好几次,都没有把人盼回来。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他终是没忍住,起身放下书册。 走出房间,打算询问一下张总管情况。 刚好这时,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 时浅渡一跃跳了下来,手中还抱着一小坛酒。 池慕白迎面走过去,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蹙蹙眉头,当即从时浅渡手里把酒坛接了过去。 “不用你拿,让张总管他们放到……” 时浅渡话没说完,就见到池慕白小步快走到自己读书的房间里,把酒坛塞进柜子,然后给柜子落了锁。 时浅渡:…… “你怎么还给锁起来了,今天晚上就直接喝了,剩不下。” 池慕白闻言,竟是回头嗔瞪了她一眼。 他白净的小脸上一片严肃,在纸上写:将军忘了么?上次将军喝酒回家,没过多久就心里绞痛,难受了好一阵,吃了药才好。 将军也真是的,明知自己有些小毛病,竟是一点也不知道在意。 多亏他时时刻刻盯着将军,不然,一口气喝这么一小坛的话……说不准又要难受了。 “我没事,那点小毛病应该早就好了吧,喝一点不碍事。” 时浅渡不太在意,反正时管局系统会慢慢修改这具身体的参数,估计心疾已经好了大半了。 她伸手去拿钥匙,被池慕白一下子躲开了。 池慕白摇摇头,浑身都在拒绝。 他写:将军身上有酒的味道,肯定已经喝过了,不准再喝,不然…… 在这里犹豫片刻之后,他提笔继续:我会很担心的。 他知道自己无名无分的,没什么资格管将军的事,可是事关将军的健康,就算被将军骂,他也认了,不能叫将军随便喝酒。 “好吧,既然这样……” 时浅渡一连往前走了好几步,逼得池慕白连连后退,直到轻轻磕在身后的书桌上。 她双手按在桌子上,把小哑巴堵在狭小的空间中。 “你抢走了我的酒,那总该有所补偿吧?” 池慕白屏息,脸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上升。 补偿的话…… 亲亲将军算吗? 他抿抿唇,有些羞赧地在时浅渡唇畔亲了亲。 本以为对方会像从前一样,在他送到眼前之后,主动吻上来。 却不想,这回时浅渡一点动作都没有。 两人的唇触碰到一起,没有后续。 他心里打鼓。 【将军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难道,是想让我主动吗?】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呀……】 他有些不知所措,这么愣着也不是个事,就依着自己那些浅薄的经验,张开唇,小心翼翼地去撬时浅渡闭合的唇齿。 怕出错,不敢用力,还很紧张。 简直青涩到了极点。 结果腻腻乎乎地努力了半天,都没能把进度推进下去半点。 越发地感觉,自己好像被将军看了笑话…… 【将军好过分,明知道我不会这些,还故意这样折腾我。】 【亏我还是为了将军的健康着想。】 他羞涩难当,突然就离开了时浅渡的唇,气鼓鼓地想要从这种微妙又尴尬的气氛中逃离。 时浅渡捉住他的腰,直接把人堵了回去,吻上他的唇。 这回换池慕白故意不张口了。 他紧抿着唇,一副生了闷气的样子,还眯着双眼嗔了时浅渡一眼。 【将军刚才故意闭着嘴为难我,现在又回来主动了。】 【哼,晚了,我才不让你如愿呢。】 时浅渡听见他气呼呼的心声,不禁轻声地笑。 怎么让这小哑巴主动张开口呢? 是突袭他身下,还是威胁他“再这样以后不亲你了”,又或者…… 她沉吟两秒,搂住小哑巴的细腰,吻吻他的耳垂,用低低哑哑的声音诱惑道:“我想亲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说完,又顺着耳垂轻轻往下,吻过他修长的脖颈和微凸的喉结。 “……嗯。” 池慕白没忍住,双手按着身后的桌子,扬起了头。 他死死地抓着钥匙,手指肚泛白。 【将军竟然这样……】 时浅渡用喉结处重新回到小哑巴唇畔,继续道:“亲一下。” 周身的温度越来越高,池慕白觉得呼吸有些紧。 其实他也很喜欢和将军亲亲抱抱。 只不过刚才被气到了一下,就有些赌气。 他抿着唇,还在做抵抗。 【虽然我是个地位低下不健全的哑巴,但也是个有骨气的哑巴。】 【将军那么戏弄我,才不能这么简单就……唔。】 在唇瓣被人缠绵悱恻地吮上时,他还是一不小心卸了力气,让人长驱直入,一下子掌握了主导权。 【呜……我真是个没骨气的笨蛋哑巴……】 大脑中的氧气一点点地减少,他被亲得头昏脑涨,身上也使不上力气。 时浅渡几乎没用力气,就把他攥着的钥匙拿到了自己手里。 松开对方的唇,她一连后退好几步,满脸得意地摆了摆手中的钥匙。 “……!” 池慕白还没缓过来,看到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莫名地涌上了一股委屈。 将军因为酒被锁了而欺负他,最后钥匙也被拿走了! 他立刻扑上去抢钥匙,又被时浅渡抱着腰轻轻亲了一下。 “逗你一下,你不要当真啊。”时浅渡被小哑巴红着眼眶怒瞪,终于不再逗弄他,把钥匙塞进了他的怀里,“不喝就不喝,听你的好了。” 池慕白用指肚蹭了蹭眼睛。 就知道气他玩。 他处处担心将军,满脑子想的都是将军的事情。 可他的在乎有有什么用呢,没有任何回报。 出兵南下的事,将军到现在都不主动跟他说。 这真的让他很难过。 要是总这样,他就不喜欢将军了。 - 晚饭后,池慕白照常在房间中读书。 目光落在书本上,却一直没有聚焦,有些涣散。 将军还不和他讲么? 今天白天,他看到张总管在指挥人在家中收拾衣物,想来很快就要出征了吧。 直到现在都不跟他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像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好像他……一点儿都不重要。 他敛敛眉,思来想去,委屈地越来越难过。 偷偷抬起眼睛,瞥向身旁的人。 时浅渡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孔明锁,打发时间。 他放下书册,在床上滚了一圈,蹭到时浅渡身旁。 拉拉她的衣袖,又冲着她伸出了手。 时浅渡知道这是要给她手里写字,便放下孔明锁,趴在床上把手递了过去。 池慕白垂着眼,小脸看起来比平时蔫了一些。 他写道:将军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时浅渡挑眉:“什么?” 【将军为什么,还是不说?】 池慕白对于时浅渡的“装傻充愣”,感到十分难过。 既然已经开了头,便继续问下去了:听说将军很快就要出兵南下,这几天都是在处理这件事吧,为什么临离开了,却不告诉我呢? 写到这儿,脸上露出淡淡的低落情绪。 将军领兵南下,一来一回少说也是三五个月,这就意味着他要跟将军分离,有数月无法相见。而且将军在外清剿残党,免不了血腥厮杀,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他怕是要一直活在思念和担忧之中了。 可他知道这件事不是儿戏,不能乱来,也不能任性。 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将军离开数月,我会担心,也会想念将军的。 【不想跟将军分开。】 【我如今武功不算厉害,但也有自保的能力,要是能跟将军一起去就好了,我还可以在外照顾将军的起居,这样也放心了不少。】 【不过这不是小事,不能让将军为难。】 【总归是没有带着外人随军的道理。】 【说起来,将军直到现在都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想必是不那么在意我吧。】 【我想这么多,大概也是多余吧……】 到了最后,他的语气低落,垂头丧气似的。 时浅渡一怔,没想到小哑巴竟然是这么想的。 随即便觉得有些好笑,她轻笑一声:“你不是在皇上跟我提起的时候,就已经偷听到了么?” 武功都是她教的,这小哑巴不会真的以为,学了点功夫就能瞒过她了吧。 池慕白也跟着一愣。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在时浅渡的注视下,脸忽然一红。 【将军早就知道我偷听?】 【那……竟然不主动戳穿我。】 【我还以为将军一直没把我放在心上,这才从来不通知这件事呢。】 【那纠结这么多天,岂不是都白白不开心了?】 他呼出一口气,有点懊恼自己没有早早地把心事说出来,而是一直憋在心里。 既然将军没有刻意隐瞒着他,好吧……他就不生将军的气了。 他抿抿唇又写:那将军会想我吗?一去就是数月时间。 “我为什么想你?” 时浅渡故意说反话,眼见着小哑巴眼中流露出失落,她搂住小哑巴的腰往前一带,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笑道:“我直接带着你过去,怎么样?” “……!” 池慕白不可置信,满脸写着“真的吗”。 【这种大事真能带我一起么?】 【会不会害得将军被其他人诟病?】 【虽然是很想去,不过……如果会对将军有影响,那就算了。】 他纠结了一阵,还是忍住了立刻点头答应的冲动,写道:我如果同将军随行,不会影响将军吗? “影响的话,那肯定有影响啊。”时浅渡摸摸下巴,表情一本正经,嘴上一转弯,说道,“可能会让我每天都没心思办正事吧。” 池慕白脸上一羞,垂眼下去。 表面上看起来安安静静,实际上心里嘀嘀咕咕的没停。 【将军说的,好像是被我弄得日日不早朝似的。】 【每天都跟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不是一直能安心做正事。】 【也没见将军胡思乱想、坐立不安过几次啊。】 【就现在这样在床上抱在一块儿,不也只是一本正经地说话。】 【真要说看见我就不想办正事,那现在就应该……】 随着这么句有些委屈还有些期待的心声,小哑巴抿着唇,偷摸摸地掀起眼皮,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小心翼翼地瞥向时浅渡。 桃花眼四周略带着粉晕,睫毛一垂,显得似醉非醉。 说不出的诱人。 他没有什么表示,没写什么文字,只是不经意地把手藏到软被下面,悄悄地…… 抽开了自己的腰带。 他正侧身倚在床边,随着这个动作,垂感很好的衣裳滑落些许,有着薄薄肌肉的白皙胸膛露出了一小截,随着愈发紧张的呼吸起起伏伏。 脸上随之染了薄红,眼眸平静地垂着,好似从来不知道这种做法寓意何为。 是无声地邀请和诱惑。 时浅渡承认自己被狠狠地勾了一下。 她喉咙一滚,身心中的恶劣因子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想看他脸红。 想看他眼眸迷离。 想看他哭。 想看他一身狼藉、脏兮兮的样子。 “刚才倒是我说错了……其他那些,哪能算得上是正事呢?”开口时,她嗓音哑了些许,翻身便把小哑巴按在了身下,“那我们现在做点正事,你看怎么样?” 池慕白的呼吸很紧促,心脏跳动得非常剧烈。 他其实有些不知所措。 画册看过了许多遍,可真实经验,是真的一点没有。 【我……能伺候好将军么?】 事情没发生时,期待得很;事情到了眼前,反倒隐隐地不安起来。 生怕自己让将军失望。 头一次惹将军不喜的话,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了吧。 他忍着心头的羞赧,双手捧住了时浅渡的,在手心写到:将军可以……教教我么? 感觉到自己被那种充满调侃笑意的目光注视着,他眼眸闪了闪,不敢直视对方。 【希望将军不要嫌弃我。】 【我学的会很快的。】 【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时浅渡深吸一口气,抬手便合上了床帐。 她俯身细细地吻着小哑巴软乎乎的嘴唇,一边模糊不清地说道:“好啊,我教你。” 她看着小哑巴的面色一点点泛红,看着他眼眶里蓄起水光,看着平日里总是如湖泊一般平静的双眼,终是化成一汪春水,迷离地几乎见不到半点清明。 耳畔响起了低哑的呜咽—— 【嗯……】 【呜呜……要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怕被锁 我们此处略去一万字QAQ 感谢在2022-03-06 23:58:54~2022-03-07 23: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17瓶;32900430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小哑巴庶子13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被推了两下。 轻轻柔柔的, 没有多少力气。 她瞧着窝在床上的小哑巴,笑问:“不用我帮忙?” 池慕白点点头,也没有心思再写字传达意思了,又伸手推了推时浅渡。他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伸手把被子往上拉扯了一些, 遮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 无论如何, 就是不好意思去看时浅渡的脸。 已经把小哑巴欺负得很过分了,时浅渡就没有坚持。 她开口道:“那好吧, 我叫人把水放在外间, 一会儿你自己洗。” 时浅渡离开后,外间响起了小厮们忙碌的声音,又是搬木桶,又是倒水的, 没过多久, 随着一句“池公子,水好了”,彻底安静了下来。 池慕白撑起身子,软被从身上滑落。 他自己不经意地扫过去, 见到那一片狼藉,脸上蓦的一红,尽管整个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没有别人在看,他还是羞得忍不住闭上双眼。 太……太荒唐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在耳畔的那一句“好想把你弄脏啊”。 身子莫名地打了个颤。 将军也真是的, 这下……他是彻底知道被弄脏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蹭蹭湿润的眼角,挪到外间,抬脚踏进木桶中。 踏入温水中的那一刻,舒服地吁了口气。 要好好把自己洗干净。 他撩起水, 一点点擦洗着身子,有点不舒服地扭了扭。 好像……腰不太舒服。 酸酸软软的,有点沉重。 难道是运动量太大了,肌肉变得酸疼了? 他以为自己习武强身健体之后,不会再有这种说不出来的酸痛感了。 时间不早了,他有些乏,便没有在木桶中泡太久,而是尽快洗完,穿好衣裳打算去叫时浅渡回来睡觉,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不大的对话声。 是这次行军南下的副将,紧急汇报进程,并且说……明天即可出发。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后腰。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很想跟着将军同去的,也不可能让大军因为自己而延缓了行程。 所以…… 他不能让将军看出异样。 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他会忍受着。 好在这种酸疼只是轻微的,估计也就是肌肉疼而已,大概一觉醒来就能好了吧。 - 夜色渐沉,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林间穿行而过。 月亮一点点爬上天空,远方的路越发灰暗,不再适合行军。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个探子勒马在时浅渡面前,行礼抱拳汇报道:“时将军,前方两里地处地势较高、相对平坦,适合驻扎。” 时浅渡点点头:“辛苦了,吩咐下去吧,前方驻扎。” “是!” 探子骑马一路从前穿行到队伍最后,通知所有人,即将扎营。 赶了一天的路,池慕白一直没怎么吭声。 他一直骑马跟在时浅渡身旁,偶尔抿抿唇,蹙蹙眉,还掩人耳目地…… 捶捶自己疲累的腰。 好不容易熬到了全军驻扎,他翻身下马,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副将指挥士兵们安营扎寨、生火做饭,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时浅渡的主账是最先搭建好的,很快便能进去歇脚。 她叫人把马牵走拴好,就掀开帘,走进营帐。 池慕白也跟着走了进去。 帘子刚一落下,时浅渡便转身,迎面将人抱在了怀里。 “身体还不舒服?”她用手在小哑巴腰上揉了揉。 【原来将军都看出来了啊……】 池慕白腰间顿时一紧,下意识地往前挺了下身子。 他不好意思去看时浅渡的眼睛,耳朵也跟着变得粉扑扑的。 坦诚相见时,他竟然会在将军咿咿呀呀地哼成那样,要不是不会说话,恐怕还会忍不住说出来很多羞人的话,而他的所有表现和反应,都被将军看在了眼里…… 回想到这些,他就羞得抬不起头。 乖乖地窝在时浅渡身前,他轻轻点点头,喉咙里轻应:“……嗯。” 昨天才荒唐了一晚上,本以为睡一觉就能好,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不仅没好,还因为随军骑马大半天,而变得更难受了。 身上酸软乏力,细咂摸起来好像还隐隐地疼,一直都不是很舒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身上酸疼酸疼的,难受。】 【难道是得了什么病,真的坏掉了?】 【呜呜……】 小哑巴对相关事宜了解的很少,加上身子实在不太舒坦,就免不了胡思乱想的。 他有这样的担忧,也不太敢直说,怕被因此而嫌弃。 时浅渡听见他的所有担心,牵着他来到软塌旁趴下。 “怪我有些过了火,应该体谅你一点。”她帮小哑巴揉了揉腰,说道,“你们男子泄多了就会腰疼,所有人都这样的,养养就好了。” “……” 池慕白把脸埋在双臂间,一路脸红到了脖颈。 他真的会害羞的啊! 【别说了。】 【这种事太羞人了呜呜……】 小哑巴不想继续说这件事,时浅渡偏不,又继续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以后稍微节制一点儿就不会再疼了。” 池慕白抿抿唇,抓住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拉到面前。 开始撒娇似的地写字:将军明知会这样,昨天还那样没有节制。 写完,他还张开口,不满地咬住了时浅渡的手指,用牙齿轻轻地磨。 摆明了不开心了,想要“报复”回去。 他咬得不重,时浅渡就让他咬着,并不介意。 同时腾出另外一只手给他揉腰,有时候揉的稍微重了些,还会惹得小哑巴轻轻地哼,像是舒服又像是难受。 她不由得笑:“哪里是我没有节制,分明是你一直勾着我,第一回见着肉就没完没了地贪吃。” 很多话,就是能说话,也不好意思开口。 心声就不一样了,仗着没有人能听见,就也没有任何的道德束缚,是最本真的想法。 像那种“要不行了”“还想”“将军多要几次吧”这种话,搭配上又酥又软的声线,频繁在她耳边响起,她怎么可能能忍得住? 【我……我哪有一直勾着将军呀!】 【就知道欺负我,不理将军了。】 池慕白嗔了时浅渡一眼。 不过说实在的,被人力道均匀地揉了一阵,腰上的酸痛感确实减轻了很多。 他缓缓撑起身子,写字说道:我好多了,谢谢将军,之前听探子说,附近有河,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弄两条鱼吃,可以吗? 小哑巴真是喜欢吃鱼啊。 行军驻扎为了保证饮水,会尽量选择在有喝水溪流的地方过夜,距离不会太远。 时浅渡没想过要圈着池慕白,便应道:“想去就去吧,万一遇到危险,就放信号,我看到了很快就能赶过去。” 池慕白立刻开心地浅笑起来,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他想,要抓两条肥肥的鱼,一条烤了给将军吃,一条留给他自己。 虽然他在厨房做饭不太行,但烤鱼应该不会太差吧。 跟探子问了河流的方向,以他的速度,不出几分钟就到了河边。 一小队的士兵正在为整个军队打水。 “老子当兵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把自家小侍带着随行的!” “可不是么,虽说将军实力摆在这儿,不过把男宠带着,实在是……” “那个哑巴看着柔柔弱弱的,第一天骑马还行,一连着几天下来,指不定能不能撑得住呢!要是因为他耽搁了行程,时将军难免要被嫉妒她的人参上一本。” “再怎么着,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这能怪谁?” “要我看,她就是立了功就自鸣得意了,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而且特别可笑,那哑巴还随身带着一把木刀,木刀能做什么啊……” 话说到一半,五大三粗的男人见到不远处池慕白正淡淡的望着自己,心里一慌,声音突然高了不少:“看什么看,再怎么样,老子也不觉得刚才说的是错的!要是因为你导致战事出了什么问题,你负得起责任么!” 池慕白神色如常,脸上没有露出不满或是愤怒的情绪,只是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木刀。 “嘁,还拔刀,一把破木刀,真以为打仗是过家家……” 男人的话没说完,只见池慕白凌空挥出一刀,一阵剑气拂过贴着他的脖颈削了过去! 下一秒,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脖子上被割了个小口子,出了血。 自己瞧不起的人却有着更强的实力,这让他感到一阵羞恼,然而身为有品级的百户长,他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立刻就察觉不对劲儿,大吼一声:“警戒!” 割破他脖子的不是池慕白的那道剑气,而是细如发丝的锋利丝线! 要不是池慕白的那一刀,他此时恐怕已经是身首异处。 打水的士兵们立刻丢掉水桶,握住自己的兵器,迅速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而池慕白则早就顺藤摸瓜地发现了几个刺客窝藏的地点,一跃而起,脚尖点过树枝,轻盈地在林间飞蹿,木刀在手中翻了个刀花。 几个刺客应是打算杀死负责打水的士兵,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再潜入军中,伺机而动,此时被突然事件打断,便纷纷现身,打算以强攻的方式杀死他们。 打水的士兵们实力不高,不过抱团在一起,不至于立刻全军覆没。 而计划之外的池慕白则超出了刺客们的预料,几人围攻都不能将他拿下。 池慕白将刺客手中的刀掀飞的同时,木刀便已经惯性地斩向了对方的脖颈—— 他犹豫了一瞬,清亮的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数道丝线将他连连逼退,处处杀招! 幸而他速度快、轻功好,在空中几个灵活的反转,将将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落到树枝上,衣袖已经被削掉了一角。 他不想杀人,可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杀人,就只能被杀。 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永远无法避免。 耳畔传来了一个士兵凄惨的叫声,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男人腹部鲜红一片,一把刀正悬在他脖颈上方,被敌人高高地举起! 不出两秒,这人就会被斩杀于此,丢了性命。 “我知道你不想杀人,不过拔刀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人。” 时浅渡曾经的话在他脑海中重现。 池慕白脑海中有那么一根弦,紧紧地绷起,呼吸紧促。 危急时刻,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是的,拔刀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救人。 他得救人。 那个士兵危在旦夕,由不得他多想,救人的急切心情便催促着他蓄力而发,如同离弦的箭,在千钧一发之际直直冲去! 手指不再颤抖,紧紧地握住刀柄,清明干净的眼神变得认真。 他想,不仅为了这名士兵,也是为了将军。 如果这些人想取的是将军的性命,那么,让他杀遍这里所有的人…… 也未尝不可。 他愿意为将军做一切事情。 木刀扬起,顷刻之间便能取人性命。 他咬着牙,狠了心,却在挥刀之际…… 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耳畔是利刃剖开人身体的声音,还能听到血花飞溅。 任谁都能想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池慕白缓缓睁大了双眼。 是将军来了。 时浅渡眨眼的功夫就斩杀了两个刺客,她把人搂在怀中,叹息一般轻声道:“你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这种会脏了手的事情,留给我就好。” 她可舍不得看着小哑巴这么干干净净的人,被鲜血染脏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hpv之后断断续续一直发烧……就稍微少更一点QAQ 这个世界的末点已经从170掉到不足100了,虽然其他几个世界也掉过不少,不过从来没有这个世界这么夸张过,看来是真的不行了(躺.jpg 应该会在两三天之内结束吧QAQ 感谢在2022-03-07 23:59:11~2022-03-08 23:5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rrJuly、4566744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小哑巴庶子14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遍地血迹。 猩红的液体随着坑坑洼洼的地势起伏, 缓缓地流淌着。 几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早已失去了生机。 另有一个活口,被生生地卸下了下巴,绑住双手。 “将军果然是好身手!” “呼, 得救了……” “多亏了时将军及时赶到!不过……池公子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啊。” 这话一出, 几个士兵纷纷一愣, 扭头看看几棵树干上明显的刀痕,又望向软软乎乎窝在时浅渡怀里的人—— 这人正把脑袋窝在时浅渡的颈窝处, 温顺的向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绵羊。 而且……他们的时将军, 还在轻轻地帮池公子揉腰。 就这副场景,谁能想象得到池慕白能拥有用木剑轻松取人性命的实力?! 猛地一看,简直跟倌馆里的小倌相差无几。 也怪他们以貌取人了,实在是令人羞愧啊。 为首的百夫长搔搔头, 脸上满是难堪和愧疚:“感谢池公子刚才出手相救, 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以貌取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公子却不计前嫌救我性命, 以后若有什么事,池公子尽管吩咐!” 他们行伍出身的人,大都简单直白, 没那么多歪的斜的。 尽管面子上不得劲,也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池慕白抬起头, 冲他摇摇头,还浅浅地笑了一下。 时浅渡遮住小哑巴的眼睛,扫了一眼士兵们:“你们受伤的回去包扎休息,活口带回去审, 再叫其他人过来该打水打水。” “是,将军。”男人摆摆手,招呼人道,“走走走,照顾着点受伤的兄弟。” 从河边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光倾洒而下。 营地中点燃着火把,士兵们各司其职,埋锅造饭。 看到有兄弟受伤,他们连忙腾出地方,去叫军医帮忙诊治包扎。 剩下的人时浅渡回来,全都垂首行礼:“将军。” 视线却扫到了池慕白脸上,多多少少有点鄙夷。 “打水时有刺客袭击,现在应该不会立刻有人来,但还是要注意一点,通知大家加强警戒。” 时浅渡吩咐完,便牵着池慕白的手腕回营帐去了。 待时浅渡领着人离开这边后,有人撇撇嘴,奚落道:“一个柔柔弱弱的哑巴,随军也就算了,这大晚上的还一个人去河边,这不是纯粹添乱吗!” 另外有人跟着附和:“就是,他是没受伤,可害的咱们几个兄弟伤成那样!” 他们见到池慕白一身月白的衣裳,干干净净,滴血未沾,便以为其他人受伤,都是为了保护池慕白了。 百夫长摇摇头:“别说了,要不是池公子,我们可能都回不来了。” “啊?”男人一愣,半天才绕过弯来,“哦,也是,要不是他在,将军恐怕也不会想到去救你们吧……” “不是。”百夫长无奈地揉揉脑袋,他可算知道偏见能影响一个人多深了。 有个伤员在旁边帮忙解释道:“是池公子武功高强,这才为我们拖延了时间,要不是将军及时赶到……恐怕那些人,就会都死于池公子之手了吧。” “这一口一个池公子地叫着,将军给了你们多少银钱,能让你们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来?”旁边有人压根不信,双手抱胸,满脸不屑,“带着把木刀在身上,能有什么真功夫?” 百夫长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就是因为有真功夫,才会带着木刀防身!” 见识过木刀的威力,说话时都有些自豪,好像会功夫的是他一样。 他啐了一口,全是茧子的大手狠狠地磨搓两下:“我跟你们说,池公子救过我的性命,你们信不信,老子不管,但你们以后要是再说池公子和将军的坏话,别让我听见,我见一个打一个!” 这边的动静不小,时浅渡也听了个大概。 她撩开帐帘,走进营帐,说道:“其实我在出发时,就听见有人对你冷嘲热讽,不过我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有表示,你会介意吗?” 池慕白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他知道,如果将军厉声教训,或者用权力压人,那必然会适得其反,让下面的人更加不满,觉得他只是个无用的、误事的废物。 而像今天这样,直接把实力摆在众人面前,那军中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会慢慢消退。 他牵住时浅渡的手,写道:我若是介意,早就不理将军了。 一行无声无息的字迹,时浅渡竟是从里面察觉到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她笑道:“总是说不理我不理我的,也没见你哪次会不理我。” 小哑巴就知道吓唬人,没事就在心里嘀嘀咕咕几句“不理将军”,却没有一次落到实处。 这就像是狼来了,一遍两遍,到现在,她听了这话都不会有半点情绪起伏。 【怎么,难道真的要让我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将军才满意么?】 【还不是我太喜欢将军了,才会总忍不住跟将军说话。】 【……好吧,将军也确实不曾做过什么真的让我生气的事情,最多就是害羞一点。】 池慕白没有埋汰时浅渡的意思,从前的所有不满,其实也不是真的不满。 他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这位叱咤风云的将军捧在手心,对他好到,让他很多时候会觉得,恐怕将军这一辈子,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能霸占着将军一辈子。 这些宠爱,让他比以前大胆了许多,偶尔还会展露出一些小脾气。 他心知恃宠而骄的人是自己,不过,还是故意写道:是我太喜欢将军了,这才舍不得不回话,将军你可不能因为我喜欢,就怙恩恃宠哦。 写完,还冲着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你就……”时浅渡往前凑了些,伏在他耳畔,“这么喜欢我啊?” “……” 池慕白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有些泛红。 想跟将军说几句俏皮话,没想到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没有再去碰时浅渡的手,而是拿了跟树枝,在地上划出字来:我去看看晚饭好没好。 接着,便扭身跑掉了。 出了营帐,他还蹭了蹭有些烫的脸颊,缓缓吁出一口气。 将军刚才又是明知他会害羞,还是故意那样调戏他。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将军说话。 最多…… 和将军写字交流吧。 行军途中,伙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官职较高的武将们,吃的能好上一些。 当他看到几条放在明火上烧烤的烤鱼时,微微一怔。 烤鱼的杂役兵正捏了把粗盐撒在赤黄的鱼身上,见到池慕白过来,将鱼翻转了一面,起身道:“将军说池公子喜欢吃鱼,命属下补了几条鱼拿来烧烤。” 池慕白张了张口,又闭上。 当时在河边,他净顾着因为将军的话而感动了,竟是连自己去那边的目的都忘了。 可是,将军却还记得。 那种被人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感觉,叫他身子都莫名酥软了一下。 鼻头有些酸。 他其实很想说,他愿意为将军做所有事情,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什么,一切的一切,如果将军需要的话,他都可以克服。 不过他知道将军的意思,知道将军不愿他去做那些事情。 将军想让他保持着如今干干净净的样子,不要染上鲜血和仇恨,做个无忧无虑的人。 这份恩情和宠护,他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秋日夜晚微凉,晚上无法赶路,便只能早起行军。 凌晨三四点钟,将士们便需要起床收拾锅碗营帐,喂马装车。 作为领兵的将军,时浅渡偷睡懒觉太久不合适。 于是她草草吃完了晚饭,便准备睡觉了。 她翻身躺在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趴在床上看着小哑巴。 池慕白正在一旁收拾东西,一直没有回头看她。 他平时动作挺麻利的,今天却像是放了慢动作,怎么看都有一种故意拖延之嫌。 收拾一阵后,还悄悄回头,偷看时浅渡一眼。 跟时浅渡对视后,他“刷”地收回了视线。 “……” 时浅渡扬扬眉头,不懂这是欲意何为。 她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明天还得早起,今天就早睡吧。” 池慕白手指握紧,比往日墨迹了不少。 停顿了许久,这才蹭到了榻边坐下。 “怎么了这是?”时浅渡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揽住他的腰。 立刻,小哑巴的细腰一紧,耳边响起了担忧的声音。 【营帐里竟然只有一处软塌。】 【昨天晚上弄得腰酸软无力的厉害,现在也还不得劲。】 【今天还跟将军一起睡的话……万一将军还想欺负我……】 时浅渡:……? 敢情小哑巴这是把她当成了个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的人了? 笑话,自制力这种东西她一点也不少好吧。 她默默地挪开了揽着池慕白的胳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道:“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自己盖好被子别着凉。” 池慕白见她没有要做某些不可说事情的意思,送了口气。 他脱掉外衣,翻身上榻,一挥手,帐中的烛光便熄灭了。接着乖乖地盖好了被子,还帮时浅渡也往上提了提被角。 跟时浅渡一样侧身躺着,睁开眼,就能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瞧见时浅渡的背影。 【将军怎么还这样背对着我。】 他有些疑惑,伸出手去,从后面勾住了时浅渡的腰,把自己往前蹭了蹭,抱住。 时浅渡扭了下身子,差点把腰上的手掀掉。 她在心里轻哼,谁让小哑巴这么小瞧她的自制力的。 【将军怎么突然这么冷漠了……】 池慕白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不由得失落。 他抬手,在时浅渡的后背上写字:将军,你可以转过身来吗? 时浅渡没动,脸上有笑意,语气却冰凉凉的:“你求我。” 池慕白沉默了两秒,乖乖继续写:求你。 【将军是突然想到什么,不开心了吗?】 【还是又在故意逗弄我?】 小哑巴倒是很听话。 时浅渡心情舒畅了些,顺着他的意思翻身过来,双手抱胸侧躺着,没睁眼。 她倒要看看害怕她动手动脚搞黄色的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池慕白趴在软塌上,用一只胳膊搂住了时浅渡的腰。 他有些奇怪,平时将军都会揽着他睡觉,为什么今天却一点都没有动作……而且,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捉弄他的样子。 【或许将军是在行军途中,事情多,脑子乱,心情不太好吧。】 【没关系,我抱着将军也可以。】 【我应该多为将军着想一些,而不是给将军添堵。】 他没有多想什么,也没有因为时浅渡突然变得“冷漠”的态度而不开心。 失落是有一丝失落,不过他很会宽慰自己,在心里三言两语的,就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唔……将军这么辛苦,亲亲将军,安慰她一下好了。】 宽慰完自己,还找了个合理亲吻的借口。 他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往前蹭了一点,轻轻浅浅地吻在了时浅渡的唇角。 “……” 时浅渡眼皮抖动了一下。 这个小混蛋,心里嘀嘀咕咕地怕她不干人事,自己反倒跑过来勾她了。 瞧瞧,这干的是人事吗? 要是她没听见那些说自己腰疼的心声也还好,还能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对小哑巴“痛下杀手”,可是,她全都听见了啊…… 知道小哑巴腰酸腰疼,也知道小哑巴今天不想,她再欺负人,那就真不是人了。 得,反正他们俩,总得有一个不是人。 说真的,在池慕白带着欢欢喜喜的心声凑过来亲她时,她很想掐着腰就给人亲回去,顺带着欺负欺负小哑巴,看他哭喘之后再爽快地睡个好觉。 可惜她还是有点善良。 小小年纪就频繁地这么搞,以后身子肯定要坏。 为了小哑巴的身体健康……她还是忍了。 “别乱动,困了。”她嘟哝一声,揉了揉池慕白的头。 在黑暗中,隐约感觉到,毛绒绒的小脑袋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 齐国皇室奔逃到南方,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城池中落了脚。 这里占据天险,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作为东山再起的根据地,在合适不过。 时浅渡率军前行两月有余,才兵临城下。 两个月时间,天气一点点地转冷,眨眼就进入了一月。 好在他们这是一路往南,齐国残党占领的城池四季如春,温度宜人,将士们并不会觉得严寒难耐。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决定在深秋直接出发,免得等来年,迟则生变。 深夜,月明星稀,营帐之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鸟的叫声。 时浅渡还没睡。 攻城向来是死伤最是惨重的事情之一,每每在攻城战之后,城墙脚下总是堆叠满了断臂残躯,一层又一层,血液染红整片土地。 她寻思着,让双方都减少伤亡的方法,就是她亲自上。 以她的实力,估计眨眼之间就能斩杀掉所有城墙上的士兵。 当然,这是在对方没有派高手来的情况下。 知道是她领兵前来,恐怕对方会派最顶尖的人才,过来跟她做对手。 应该能抵挡她三五分钟? 如果真的很有趣,她可能会有点兴致,多厮杀一阵。 正想着,便听见外面远远地响起一阵高而尖的哨声。 是哨兵传递的紧急消息! 她跟池慕白立即快步出了营帐,有巡逻的士兵飞奔而来,急匆匆地跪地行礼道:“时将军,对方领兵偷袭,据前面传来的消息,大概有三千人左右,兵分三路来袭了!” 古代的夜晚跟现代不同,没有那么多光污染,能见度不高,敌袭很容易就能隐蔽起来。 凶悍而来的三只小队声响不算大,已经很临近了,才被哨兵发现。 对方大概是想在他们刚刚扎营,还没安稳的情况下,用精兵偷袭,狠狠地挫一下他们的士气。首战就兵荒马乱,对未来的攻城有很大不利。 时浅渡沉吟片刻,吩咐几句,又道:“给我留五百人,剩下的,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你自己留在这边,可以一会儿帮伤病处理伤口,但不用勉强自己上战场。”时浅渡看向池慕白,在对方担忧的视线中,揉了揉他的头,“对方若知道我带了喜欢的人过来,也没准会把目标放在你身上,你自己多注意安全,打不过就跑,给我放信号。” 池慕白点点头,嘴唇蠕动了两下。 时浅渡看见,他在说“小心”。 不多时,杀声震天。 刀尖相撞的脆响、呐喊声、擂鼓声、惨叫声回旋在上空。 混乱的厮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敌军显然只是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并不过分恋战,在他们大批人马反应过来时,天空中闪过一簇信号弹,突袭而来的三只小队就开始有序地撤离。 “不用追。” 时浅渡扬手,拦住了想要乘胜追击的属下。 “先救治伤员,清点一下伤损情况,今天晚上尽快好好休整,白天才是硬仗,黑灯瞎火的,追也胜不了几分。” 她把长刀收回鞘中,踏过沾染着鲜血的地面。 就在此时,一个躺倒在地上许久的敌军突然握紧短刀,直直地砍向她的腿! “铛”一声巨响,短刀已经被掀飞。 时浅渡没有动作,抬眼,看向数米之外的池慕白。 她轻笑:“可以啊,比以前更厉害了。” 将军竟然还在笑! 天知道他刚才看到那一幕,心里吓坏成什么样了! 池慕白小跑过来,确认时浅渡没有受伤后,快速在她手心写道:果然有人前来偷袭我,不过被我活捉了,正交给别人审讯。 时浅渡能想象得到,被派来袭击池慕白的人,反被自己的目标生擒,心里得是多少个问号。 “既然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就让副将去盯一下吧。”她垂眸扫过小哑巴衣服上沾着的血渍,“去帮着军医一起救治伤员去了?” 池慕白点点头,眉宇之间轻蹙着。 眼眸深处,似乎有不忍。 【太惨烈了,很多人断了手脚,或者脏器受损,这辈子恐怕都……】 【战争好残酷,如果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战争就好了。】 【不过,齐国残党应该是在筹备着卷土重来吧,若是放任不管,肯定会有更大规模的战争。如果日后南国能过在中原地区长治久安,这次战争中流的血,倒也不算白流。】 他心中轻轻地念叨了几句,敛着的眉头舒缓了些许。 心地善良,但也能明白事理。 池慕白这个晚上,已经里里外外地忙活了很久,还跟想要掳走他的敌人缠斗了数个回合,体力和精神都已经比较疲倦了,便没有再去伤兵营。 他跟着时浅渡在营地中巡视了两圈,了解了眼下的情况后,一起往主帐走去。 此时已经是一月,北方严寒的季节,这边却全然不同。 深夜,也只是微凉,并不寒冷。 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神经被刺激着,还在兴奋中,不是立刻就能睡着的。 池慕白望着空中的明月片刻,不想一直沉浸在鲜血与白骨的回忆里,就牵起了时浅渡的手。 他转移话题,在上面写道:将军从京城率兵出发时,我还想这个决定不太明智,觉得渐渐入冬,长期在外驻扎,胜算不大,却没想到这里竟是这般温暖。想来,将军是早就知道,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吧。 时浅渡应声:“是啊,我早就知道南方比北方暖和,脚下这片土地,又是南方相对暖和的地域。” 将军知道的真多,是从前来过这边吗? 池慕白又写。 【将军从前常年征战在外,应是见过天经地纬,知道不少风土人情吧。】 【真羡慕啊,我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踏出京城。】 【还是随军打仗这么残酷的事情。】 【山长水阔,高岸深谷,碧海青天……】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机会见识此番天地。】 他的心声淌着一股怅然之感,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期待。 曾经他只能被关在尚书府中,靠读经史子集拓展知识;后来到了将军府,融入了繁华街市,见识了京城的无边昌盛,又从各色书籍中,了解了不少京城外的奇闻异事。 现在,见过大好山川,就又生出新的期待了。 心有期待,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他总是这样,很懂事地不去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只是垂着眼眸,一笔一划的在时浅渡手上写着字:可以和我讲讲将军从前见过的吗? 写完后,他期待地望向时浅渡。 “我见过的那些,也没什么可说的。”时浅渡牵起小哑巴的手,注视着他在月色下映着清亮光芒的双眼,笑问道,“以后我带你一起去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8 23:54:10~2022-03-09 23: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叶子、默舞、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羲 20瓶;32900430、陶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小哑巴庶子15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山路崎岖, 蜿蜿蜒蜒地往前延伸,直到看不见。 再往前转过一个山坳,就能看到富庶之乡裕安城了。 阳光炙烤着大地,没有阴凉的地方, 能把人烤得皮肤流油。 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两人背着行囊走在山路间, 步伐匆匆,已经显现出疲态, 手牵着手往前走, 时不时地用袖口擦擦额头上的汗。 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从林间飞蹿而出,掀起一片呛人的土气。 几个手拿武器的壮汉坐在马背上,面目狰狞地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躲无可躲。 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呸, 怎么又是这种穷酸相!” 一连好几天了,都没碰上一个有钱的主。 “老大,苍蝇再小也是肉,总好比没有收获的强。” “我说老头, 识相的话,快把背上背的拿过来给我们老大瞧瞧,要不然……” 说话间, 男人用力一挥刀,在空中留下一声残响。 “想活命就给老子乖乖听话!” “不行, 那些都是给我爹爹治病的钱!” 女孩扶着自己父亲,又惊又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父亲重重地咳嗽几声,强撑着虚弱的身体, 把她往身后拉扯。 他声音干哑,求饶道:“几位好汉,别伤我女儿……” “那就是说有钱了?”男人打断这话,骑马上前几米,来到两人跟前。 只需要一挥手,他手中的刀就能让他们血溅当场。 “我倒数三个数,三、二……” 就在此时,林间有几处树枝颤了颤,发出潄漱的声音。 一道黑影从中翻身而出,脚尖点在男人的刀刃上,凌空一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飞了山贼首领,把人掀翻出了十来米。 女孩惊讶地睁大双眼,仰头望去。 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稳稳地立在马上,一袭月白色的华服衬得他身量纤长挺拔,腰间玉带勾勒出细瘦有力的腰身,气质清雅绝尘。 斗笠上的薄纱随着他的动作扬起,隐隐约约露出精致清俊的面容。 那张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因为山贼而露出怒意或不平,只是淡淡的,一一尘不染的桃花眼用无比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那些对他愤愤的人们。 女孩几乎被他的容貌吸去了所有注意力,不由得惊呼道:“哇……以前听说过的玉面公子难道是真的存在吗?!”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踢我大哥!”山贼对来人怒目而视,立刻亮出寒光闪闪的砍刀,骑马上前,“小子,拿你狗命来!” 几个人同时上前,那架势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公子小心!”女孩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扶着自己的父亲蹲在地上,大喊了一句。 男子面色如常,也没有去看女孩,凌空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柄被摸得光滑的木刀。 他的动作飘逸如飞鸟,宽松柔软的衣料在空中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 没有杀意,没有戾气,眨眼间的功夫,就毫无声响地飘飘然落在地上。 下一秒,几个山贼应声而倒,全都被敲运了过去。 女孩有些后怕,声音颤抖:“啊……他们是……死了吗?” 女孩父亲咳嗽几声:“好像是晕倒了?” “你跑的倒是快。” 时浅渡骑在马上,一身张扬的红色衣衫,外面披着一层薄薄的广袖白袍。同时,手里还牵着一匹马,懒洋洋地从后面的山路上走了过来。 她扫过地上的情况,哼笑一声:“这些人不会还想跟你动手吧。” 池慕白几步就来到时浅渡面前,牵着她的手:将军,我们把这些人拉去官府吧。 【若是放任他们不管,以后必定还会有其他人受到威胁。】 “你真喜欢多管闲事。”时浅渡翻身下马,“随你便吧。” 池慕白弯弯唇角,眼中划过浅浅的笑。 他拿出绳子,很快就把山贼绑在马背上扛着。 “那个……”男人带着女孩走上前,连连鞠躬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要不是公子,我们今天肯定是人财两空,指不定要碰到什么事情呢,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又重重地咳上了,声音浑浊不清。 “爹,你没事吧?”女孩帮忙拍了拍后背,见自己父亲不再咳了,才抿着唇,羞答答地抬眼瞥了瞥池慕白,“今天多谢公子,早就听闻有一位行侠仗义的玉面公子,却不想这是真的,公子的武功真是太厉害了!这位姐姐是公子的夫人吗?” 池慕白微张开口,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夫人,这种词他从未想过。 也不敢想。 几年过去了,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能追上将军半点。 尤其是在那场攻城战中,真正见识过将军的实力之后——巨石火箭、□□刀枪,这些都没有办法阻挡她半点,以一己之力,就荡平了整个军事城防,就连齐国皇室重金请到的高手,也没能撑得过十分钟。 并且,将军还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很多士兵都把将军当做神一样的崇拜。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天底下,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伤害到将军半分。 他能隐约地感觉到,将军是想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这才一上来就用了全力,拿出自己最强的实力表演给敌军看,压倒他们的士气。 攻城战在敌我双方所有人的震惊之下,很快就结束了。 见识过将军的实力后,很多敌军都失去了反抗的心思和勇气,直接举手投降。少了无谓的反抗,让更多的士兵、百姓活了下来。 这场战争,比起他想象中的残忍景象,要好上太多。 城池被南**队彻底收编结束后,从北方的宫中传来了皇上的消息,要将军回宫领赏,并且犒赏三军。 他突然就想到了,在那次狩猎中,将军得到了免死金牌后,其他官员的话——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现在时将军光辉无限,等南方彻底平定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本想劝说将军回京要慎重,却不想将军直接把那块免死金牌和将军印信一起丢给了副将,直说自己直接辞官离京,以后就在外游山玩水,或许再也不回去了。 ……还拿出了一大叠银票证明自己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军府中的珠宝银两,竟是被换成了大把的银票。 那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将军早就想这么做了。 早就想辞官,带着他踏遍大好山河。 把他感动地无以复加。 他想,不论他读过多少书,学过多少武,懂得多少道理,也没法还清将军对他的好,也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被送到了将军府中的小侍,是那个仰望着将军的人。 【用夫人这种词称呼将军真是好奇怪。】 【将军才不是会成为谁的夫人这样的人。】 他摇摇头,否定了女孩的话。 接着,从袖袋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女孩手里。 “啊!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男人连连摇头,想把银子还给池慕白,“公子救了我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能收恩人的银钱?我们自己的钱够用的!” 就这一锭银子,已经顶他们家一年的收成了,怎么能收下? “收着吧,这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们来说,或许就能救你的命。”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走在前面,“一锭银子换一条人命,多值啊。” 男人握着银子的手指有点打颤。 值吗? 就是被权贵打死了人,也就赔这么一锭银子而已。 他这样的人命如草芥,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可这位姑娘却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两匹马背上,都帮着山贼,没法骑马赶路了。 时浅渡为此有点不爽,大步走路向前:“距离裕安城还有二十多里地,你们要是想饿得肚子滚滚叫都到不了城里,就在这儿杵着浪费时间吧。” 一连走上二十多里地,就是她体力不赖,也得走到腿酸。 “公子,你……是不会讲话吗?” “嘘,小琼你别乱说话!” “公子都摇头表示没事了,爹,公子是大善人,不介意我问一下的。” “你这孩子……” “公子公子,你的模样真俊。”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 “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嫁给公子这样的人……” 小姑娘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一直没怎么停下来。 她看向池慕白的时候,眼里总是有些害羞又有些憧憬。 这位公子身上都是上好的衣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她这种穷苦低贱的普通百姓,肯定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大人物的。 她没有不自量力,也没有期待什么回应,就是觉得憧憬,对于模样漂亮、武功高超又救过自己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 时浅渡走在前面,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池慕白。 小哑巴这几年下来,身量高了不少,容貌也彻底张开,越发的干净出尘了。 就是平日里带着斗笠、有薄纱遮住面容,走在路上都会因为高挑挺拔的身姿吸引不少女子的目光,更别提摘掉斗笠,露出真容的模样了。 池慕白被瞧一眼,抿了抿唇,掩下一点笑意。 将军这是吃醋了吧? 好几年过去了,竟还是对他的在意不减,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心里甜丝丝的,点头示意了小姑娘之后,快走两步跟上了时浅渡的脚步。 伸出手指,在广袖之下,小心地勾住了时浅渡的。 还轻轻地晃了晃,怎么看都有些撒娇的嫌疑。 时浅渡白他一眼:“多大岁数了,还跟我撒娇,没用。” 【不过才二十出头,将军这话说的,好像我七老八十了似的。】 【不过……】 【将军吃醋了,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清润好听的青年音响起。 时浅渡眯着眼睛盯着池慕白的侧脸,伸手就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她说的不怀好意:“你知道这裕安城里什么最有名吗?” 【好像是……教坊戏院。】 【将军今天晚上,难道打算去这些地方落脚??】 池慕白可不愿意自家将军去那些花红柳绿的地方,然后又沾着一身别人的脂粉味回来,就算是女子的脂粉味,他也不乐意。 于是在时浅渡手心写道:将军莫非要去教坊戏院?然后喝酒听曲? 【不喜欢将军身上沾着别人的味道。】 【或许能用将军喝酒心绞痛这点,拦着将军别去。】 时浅渡听了,立刻提前堵了小哑巴的路子:“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之前大夫已经给我诊断过,说我身上的心疾已经无碍,你别再拿我不能喝酒这个事拦着我。” 她得意地扬扬唇角,凑近池慕白一点。 “你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啊。” 【一块儿去?看着别人对将军投怀送抱的么。】 池慕白的神情变化不大,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发现他比方才落寞了一些。 好几年过去了,他在心里还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只是个小侍,只是个主子听曲享乐、而自己只能在旁边站着陪伴的存在。 这个思维一直没能改掉。 被救的男人跟小姑娘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小姑娘眨眨眼睛,狐疑地目光扫过两人疑似牵着的手上,又扫过两人亲昵的态度。 她拉了下男人的手,小声说道:“爹,你看他们,公子还说那不是他夫人呢……” 要她看,那个漂亮姐姐就是公子的夫人。 男人到底是比女儿多吃了几十年的盐,从他们的相处模式中窥出了端倪。 那姑娘确实不像是夫人…… 反倒是那位出尘的公子,看起来像是随行的小侍啊。 不知道那姑娘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想必不是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可以招惹的。 - 天色灰暗之时,四人一同到了裕安城中。 在男子带着女儿又一次道谢后,就在一间药铺前面分开了。 时浅渡直接找了城里最有名的教坊戏院,进去听戏。 这戏院远近闻名,雅间更是一位难求,需要提前预定才能有位置。 时浅渡初来乍到,来的又晚,雅间已经坐满了人。 她没想在戏院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需要单间遮遮掩掩,就没介意,直接在大堂里找了个还算人少清净的位置。 她跟池慕白两个人,光是看模样就不是一般人。 再加上他俩一身锦衣玉服,又是外来的生面孔,刚一进门,就已经被楼里的姑娘小侍们视为了香饽饽,不少人跃跃欲试地想来这边侍奉。 不过…… 为什么那位清朗温润如玉石一般的公子,神色看似淡淡,却让人莫名觉得吓人呢?? 好像一旦走过去,就会被他的眼神给劈死似的。 有小侍大着胆子上前,为他们倒了酒,却终是没敢依偎上去亲手侍奉。 池慕白用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在小侍抬眼看过来时,往旁边摆了摆手。 小侍过来不行,酒也得少喝。 将军已经喝了一壶酒了,再喝他怕影响身体。 于是他伸手,把桌上的酒杯也往前推了一下。 小哑巴总是不想她喝酒。 时浅渡轻笑,恰好这里的酒算不上特别好,不喝就不喝吧。 她将酒壶放在小侍手中的托盘上,又往上放了一块银子:“下去吧。” 池慕白的脸色,这才慢慢地缓和了。 【将军几天还挺自觉,知道少喝点酒。】 【也没有跟其他人卿卿我我。】 小哑巴愉悦的心声才响起,只听到一声瓷器摔碎的声响,紧接着,刚才前来服侍的小侍竟是摔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扒着脖子,翻起白眼,抽搐着死了! 楼中顿时大乱,前来听戏的人们纷纷往四周散去。 “死、死了?” “这一看就是中毒而死的吧!” “是他们,他刚从他们那走来就死了!” “天呐,死的好惨……” 众人众说纷纭,楼中的姑娘小侍们全都面带惊恐地看着时浅渡二人。 但凡是秦楼楚馆这种地方,都跟当地的官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何况是最有名教坊戏院。 楼里的老妈子很快就从外面找来了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官老爷,带着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匆匆赶来,把现场围住。 老妈子指着时浅渡跟池慕白两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李大人,您看这这这……他就是给这两个人送了个酒的功夫,就死得这么惨哟!李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李大人冷哼一声,蹲下看了看小侍的情况。 几秒钟后,他起身大手一挥,说道:“竟然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杀人,这两人有着重大嫌疑,先押起来,待明天细细审问!” 池慕白眉头微敛。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他们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杀死一个小侍? 而且这个李大人,连具体情况都没有了解,就这么鲁莽断案么? 见侍卫上来就要按住时浅渡,他身形一晃,几下就将一个侍卫踹出好几米远。 伸手护在了时浅渡身前。 李大人气得鼻子直冒烟,口中的话咄咄逼人:“大胆!竟然还敢公然反抗,你们若是无罪,那随我们走一趟又如何!这般无理,想来是脱不了干系!快来人呐,押走!” “我说李大人,你怕是不知道,自己要押走的这位是谁吧?” 熟悉的声音从戏院门口响起。 围观的众人立刻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 李大人回头一看,见到了他们江南地区鼎鼎有名的富商,原本气急败坏的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这不是袁公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09 23:59:05~2022-03-10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陶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霁鄢 10瓶;尾翼、陶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小哑巴庶子16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袁迪一身云白竹叶暗纹夏袍, 身姿挺拔高挑,加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引得周边的人纷纷侧目,有的还轻唤了一声“袁公子”, 语气中满是欢喜之意。 显然, 现在在江南一带, 袁迪的生意很有影响力,几年下来, 还富得流油了。 “袁公子平时不是不喜欢踏足这种烟柳之地么, 没想到今天来赏光了……” “这位公子来头很大么?我竟是头一次见到。” 楼中的人私底下小声交流着。 时浅渡眉头一挑,故作惊讶道:“哎哟,袁二少现在还真是人模人样的啊。” “……” 袁迪本来趾高气扬的,故意想在时浅渡面前显摆一道, 不想迎头就被奚落了这么一句。 他额头上立刻蹦出了青筋, 脾气一下子就暴了起来:“什么叫现在人模人样的?!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怎么看,都比你旁边那个哑巴好上不少吧!” 要不是周围认识他的人太多,他要面子得保持着平时的形象, 现在早就气得跳脚了。 “你是没有眼光!混蛋!” 他一连瞪了池慕白好几眼,心里嘀咕这个哑巴到底哪里好了? “这这……”官老爷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袁公子是和……这位小姐认识?” 袁迪收回视线,双手抱胸, 轻嗤道:“岂止我认识,说出来她的大名,你们恐怕每个人都认识。”他转头看向时浅渡,“我说的对吧, 时将军?” “时将军”三个字一出,整个大堂的人都为之一震,甚至地上的死尸都抽搐了一下。 时浅渡的大名谁人不知? 就算听说那位将军几年之前辞官游历天下,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踪迹,这个名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失在老百姓脑子里的。 “哈哈哈,袁公子,您就别故意吓唬我了,时将军现在在哪都没人知道……” 老妈子一开始不相信,笑着开口。 越到后来,就越觉得袁迪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玩,不由得后退一小步。 这袁公子是江南地区最有名的富商,可听闻他出生在京城的官宦家庭,是直到五年前才来到江南开始经商的,这么说来…… 袁公子是很有可能,在京城的时候就见过那位时将军。 “时、时将军……是下官想到的那位吗?” 官老爷说的磕磕巴巴的,视线闪烁着一点点移向时浅渡,脸上勉强扯出一点尴尬的笑容。 在看见时浅渡腰间那把黑刀的同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哭丧着脸说道:“哎呀,是下官老眼昏花,竟然认不出时将军来,时将军真想要杀人,又怎么可能需要大费周章呢,都是下官的错,还请时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啊!” 老妈子看他这态度,也被吓的够呛,连忙跟着跪在地上:“是……是我们错怪您了……您、您放心,这个人的死我们肯定会跟官府解释清楚,不会让牢狱之灾连累到您的!” 她躲躲闪闪的,偷瞥了地上躺着的小侍好几眼,贼兮兮的。 “你们知道惹不起她,也知道她不会这么杀人就对了。” 袁迪耸耸肩,一脸得意地瞧向时浅渡,表情好像是在邀功。 他走到时浅渡身边:“怎么样,还是多亏了我,才能向别人证明你的身份,免了这牢狱之灾啊,不跟我表示表示吗?” “表示什么?牢狱之灾嘛,肯定是连累不到我。”时浅渡前行几步,慢慢悠悠地绕着小侍走了半圈,弯腰看了看,笑道,“他们一开始就只是想讹我一笔钱,而不是想让我坐牢。” “他根本就没死,不过是看我们两个是外来的生面孔,又像是富裕人家出身,肯定不愿意让用钱能解决的事情,招惹上麻烦,才来了这么一出。” 她踢了小侍一脚,扭头看向老妈子:“我说的对不对啊。” 老妈子低着头,没敢答话。 他们这次可玩脱了,竟然讹到了时将军头上,谁不知道眼前这位能眨眼间杀了他们所有人? 时浅渡一伸手,池慕白便给她递了纸和笔过去。 她在纸上快速写了一行字,又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盖了个戳,递给袁迪。 “这边你比我熟悉,把这个交给知府吧。”她迈开步子,从众人让出的道路间走过,在那个官老爷身旁停顿片刻,“这种坑蒙拐骗的活计,就该好好多查查。” “哦,好。” 袁迪下意识地回应,接过叠起来的纸张。 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劲,扬声大吼了一句:“你少命令我了时浅渡!” 他看着时浅渡自然而然地牵住池慕白的手,两人肩并着肩走出戏楼,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用愤愤的眼神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都怪你们闹这么一出!” 五年前他在家里等着大军胜利归来,在军队入京城的那天,还跟百姓们一样,特意打扮的光鲜亮丽地去大街上围观。 没想到,领头的人根本就不是时浅渡。 还以为这个女人是遭遇了不测,担心了好一阵,才多方打听,得知她竟是带着池家那个小哑巴浪迹天涯去了。 好好的尊贵大将军不当,带着人去浪迹天涯?? 他压根就没法理解,也没法接受。 时间荏苒,他一边在京中经商,一边看着那座将军府一点点地变得荒芜。 但没有谁知道时浅渡在哪,认识的人里,也没有人见过她。 只听说,在南方有个玉面公子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人面容清俊、武功高强,还不会说话,而这位玉面公子身旁,总是跟着一个懒里懒散的女人。 裕安城是江南一带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他手下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时浅渡的消息,本来想着过来听上一曲,却被这种事情给搅了场子。 时浅渡这个女人,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且…… 他以为,小哑巴很快就会被玩腻厌弃了。 “喂,时浅渡,我想跟你聊聊。”他咬咬牙,快步跟出了戏楼,跟池慕白对视后,又补充道,“单独的。” 时浅渡牵着池慕白的手没有松开,笑道:“你不是最看不起女人了吗,能找我聊什么呢。” “我……我没看不起你。” 袁迪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根,蹭了蹭鼻子。 他从前是很瞧不起那些浪荡的女人,可后来慢慢觉得,没本事的男人还有事没事地攒钱去嫖呢,有本事的女人想要包养几个男宠也算可以理解吧。 那时就是又不屑又觉得时浅渡眼光太差,直到他知道时浅渡身边就池慕白一个人。 压不住的酸水冒了上来。 找不到人时,后悔没能早些表示。 现在找到了人,又难以启齿。 撇下尊严说这种事…… “你们四处游历,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他轻咳一声,怎么看都有些忸怩,“我这么多年都在富庶之地,没怎么出去玩过,不如,以后你们的旅费花销都由我来出钱,就让我……加入你们怎么样?” 时浅渡:……? 她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怎么,你不是来破坏我们的,是来加入我们的?” 这话因一落,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 【呵,我就说袁迪喜欢将军。】 【将军踪迹无人知晓,竟然都被他找到了。】 【纠缠不清,哼。】 “……” 被人微妙地挑破话里的意思,还笑着看他,袁迪后退两步,脸都涨红了。 “我……我承认以前是瞧不起你,不过,你也算是有资本吧,你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总不能用一样的标准看待你们吧。”他一到这时候,平时灵光的脑子一下子就卡壳了,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的,稀里糊涂地为自己找补,“别的女人要实力没实力,要学问没学问,当然就应该听男人的啊……” “她们也得有机会学习啊。” 时浅渡淡淡地瞥了袁迪一眼,立刻就让对方的话憋进了嗓子眼里。 她牵起池慕白的手,放在唇畔轻吻了下手背:“我的小哑巴一直在吃醋呢,没什么事的话,就告辞了。” 说罢,她牵着池慕白的手,转身离开。 【将军撇开的倒是挺干脆。】 【这还差不多。】 【不过……我才没吃醋。】 【最多就是看袁迪不顺眼而已。】 池慕白心里念叨,手指淘气地在时浅渡的背脊上写字:喜欢将军的人真多,都追到这里来了。 噢,就这还没吃醋呢。 时浅渡被他逗得直发笑:“没有人喜欢我,怎么能证明你眼光好呢?” 【我眼光好,不需要别人来证明。】 【将军这就是避重就轻。】 【不行,得好好地问问将军才行。】 池慕白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着时浅渡,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小心思。 他牵着时浅渡的手,在上面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就是很小气,就是吃醋了没错,所以将军,以后你能保证,每一次都拒绝地像今天这样干脆么?即便我不在身边。 他的小表情里,有些倔强,有些期待。 还撒娇似的凑到时浅渡身前,搂住了她的腰。 小哑巴要的其实不是行动,就是一句口头上的承诺。 他自己明知道,口头上的承诺算不上什么,但还是会因为一句话而安心。 时浅渡轻抚在他的背脊上:“当然了,我承诺。” 池慕白看起来开心了一些,又开始写字:那……如果再有人明知我的存在,还跑过来找将军,我可以把人打跑吗? 时浅渡望着那双干干净净的、亮晶晶的眼睛。 “……” …… 两人在裕安城中悠闲了几日,每次袁迪或者袁迪的人跑过来找时浅渡,都无一例外被池慕白毫不留情地打跑了。 下手也算不上多重,但好歹能让人难受个一两天。 袁迪不得劲了,他开心了。 每天陪在时浅渡身边时,脸上从不见愁容。 几日之后,他们去往裕安城所隶属的台州而去。 台州属于省会,也是个好地方。 池慕白平时最喜欢读一些公案话本、看几出戏剧演出,所以无论到了哪座城里,总是要先找个戏楼子,听一听当地的剧目戏曲,歇歇脚、散散心。 时浅渡累了犯困,她困劲儿上来了,怎么也要多睡一会儿。 池慕白就自己外出上街,想着买一些可口的当地小食带回去,等自家将军醒来之后,刚好可以吃点东西当做晚饭,省的饿着。 一路上到处随意逛上几圈,跟当地的人打听好最具特色的食物,先是记录在册,接着寻到最有名的店里买来。 不多时,他手上就已经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油纸包裹。 “哎,你们听一下,把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清亮中掺杂着稚气和娇蛮的声音穿过人群,直直地指向了池慕白。 “是,小姐。” 一众小厮应声而上,不出二十秒就把池慕白团团围在中间。 四周的百姓见到这个阵仗,都不想惹事,顿时哄散。 池慕白不明所以,抬头望向停在了几步开外的华贵马车,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撩起,若隐若现地露出半张漂亮的脸庞。 里面年纪不大的女子开口:“你是哪家的公子,我怎没没见过?” 池慕白从袖袋中拿出纸张和炭笔,写下“我不是本地人”这几个字,递给了小厮。 “不是本地人么……你也不会说话?” 女子扬扬眉头,给了小厮一个眼神,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她开口,话里话外都是抹不掉的傲慢和任性:“带回去,再让我爹去查一下他的背景。” 说刚一说完,马车便缓缓开动了。 虎视眈眈的小厮们上前一步,其中一个道:“你这小子倒是幸运,我家老爷给小姐选了几门亲事,小姐不是嫌他们丑,就是嫌他们没气质,这下相中了你,就算你是个哑巴,好日子也要来了!” 才想飞身离去的池慕白动作一顿。 有人要强拐他,不如…… - 时浅渡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天色渐晚。 她睡觉之前,池慕白说要给她带晚饭回来,这时却不见人影。 按道理说,怎么也应该回来了才对。 她蹙蹙眉头,走下旅店的楼梯,便见到几个穿着差不多衣裳的小厮,正围在一楼的柜台旁边问掌柜的话。 “我们家小姐看上那位公子了,有人见到他进过你家的旅店,就过来问问情况。” “……什么?他是跟另外一个女人过来的?!” 小厮的话一句句地进了时浅渡的耳朵。 时浅渡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眯起双眼。 打开系统地图,很快就锁定了池慕白所在的位置——台州知府的府邸上。 好啊,有人跟她抢人,都抢到家里去了。 而且……池慕白竟然还真过去了。 以这小子的功夫,谁打劫能把他劫走? 她不爽地磨了磨牙,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台州知府的府邸门前,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喂,跟你们老爷说,时浅渡来了。” 不出三分钟,知府便整理好穿戴,急急忙忙地从院子里小跑过来。 “哎哟,这不是时将军么,您之前托袁公子代为转达的信,已经差人送到了,裕安城的那些不正之风,下官肯定着重整治!何须您再来跑一趟啊!” “早知道您会过来,下官怎么说也要好好备上一席酒菜!” “你不知道我会过来啊。”时浅渡斜着眼看他,脸上淡淡的笑容越发叫人心里发毛,“我的人,都被你女儿请到府上做客了。” “将军的人……?” 知府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脸色白了一大半。 被请到府上的那位公子,是传闻中时将军的那个……小哑巴??? 造孽啊! 他这女儿竟还说要让时将军的人入赘他们家?! 容貌精致绝美的女孩领着一众下人追到了门口,声音有些骄横:“父亲,什么人这么重要啊,值得你把我甩下,急急忙忙地过来见?” “你……你这孩子!”知府回头,连连给自己女儿使眼色,“我让你请时将军到府上,你没请到时将军,只把池公子请来也就算了,现在把池公子自己甩在前厅自己过来叫什么事?还不快去把人请过来?” 时浅渡双手抱胸,靠在门槛上:“我都到门口了,直接请我去前厅不就行了。” 她心想,真是只老狐狸,反应倒是挺快。 就算她跑过来把话挑明,老狐狸也能说,那些都是下人会错意,胡言乱语。 “爹,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女孩皱起眉头,明显不乐意,也不认同自己父亲的话。 说到一半,被知府瞪了一眼。 她爹平时宠她得很,别说打骂,就是这样瞪她,都是极其少见的。 除非,事情真的非常严肃。 她蹙蹙眉头,视线划过时浅渡似笑非笑的脸时,隐约想起了什么。 时将军……池公子? 她从小就浸在富家小姐们的圈子里,各种传闻听说的不少,脑子还算灵光,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位的身份,喉咙顿时一哽,话全都噎了回去。 天,她把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的男人掳回了家! 不是说时将军面目狰狞,虎背熊腰吗?? 为什么跟传闻中听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明明是…… 明明是比她还要漂亮的女人啊。 她心里又惊又怕,又羡慕又嫉妒,同时又觉得吧…… 这样的时将军,确实很配那位出尘绝然的公子。 可惜了她自己,好不容易在街头上惊鸿一瞥,开心了好半天,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怎么看怎么顺心的公子跟着别的女人离开。 “时将军请稍等,池公子马上就出来。” 知府赔笑着说道,眼睛不断往自家女儿离开的方向瞥。 还好还好,他这说辞,时将军也没法硬来。 他的女儿平时是娇蛮了点,不过关键时刻还是靠谱,不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来。 池慕白很快就在几个小厮的陪同下,走出了府邸。 他衣衫整洁,没有被人绑过的痕迹,应该是被很好很好的对待。 另一方面嘛…… 说明他跟对方完全没有起争执。 时浅渡眯起双眼。 真行,屁颠屁颠地就跟着人家小姑娘跑过来了,果然是故意气她。 说不定,还希望她表现出吃醋和不爽来呢。 这小哑巴,真是小心思越来越多了。 她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将军。 池慕白在心里唤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当地知府认识时浅渡,也确信以自己的实力,不会真的被人怎么样,最多只能算是“做个客”,这才在那帮小厮面前“束手就擒”,故意让将军吃吃醋。 想让将军知道,他也是有富家小姐喜欢的。 可现在……将军好像生气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路跟屁虫似的地跟在时浅渡身后。 因为不说话,没有办法直接开口解释,就只能一遍遍地去牵时浅渡的手。 可惜每次都被甩开。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将军不会以为,他是真的觉得知府家的小姐不错,这才会没有反抗地去了府上吧? 突然就很后悔。 后悔死了。 “啊……” 他想说话,想解释一句,却很无力,只能发出模糊的喉音。 急的水花在眼眶里打转。 吸了吸鼻子,发出可怜巴巴的声音。 怎么办,万一将军真的误会他了,他怎么也解释不清…… 将军觉得他出轨了,不要他了怎么办? 他就是见总有人喜欢将军,怕将军以后带别人跑了,所以就像偶尔的,也让将军吃吃醋,感觉到一点儿危机感罢了。 目的跟结局却截然相反。 他望着前面的背影,又一次跑了上去,抓住时浅渡的手。 眼泪“吧嗒”一下,掉在她手腕上。 【将军别不要我,别误会我。】 【我没有喜欢别人,真的不是因为对知府家小姐感兴趣才过来的。】 【就是想,让将军吃吃醋。】 【呜呜好后悔,怎么才能弥补啊……】 时浅渡微微一顿,掀起眼皮,就见到小哑巴长着唇,眼里的水珠顺着脸颊就往下滑。 这是,急哭了么。 她本来就是故意甩手就走的,看到小哑巴被自己的举动急哭,心里的不爽褪下了一些。 “想说什么?” 池慕白吸了吸鼻子,在她手上写字,手指还在轻颤:我知道将军和知府大人认识,所以有人来请我时,就没有多想,直接跟着过来了,真的不是因为知府家的小姐,我从始至终都只喜欢将军,真的,请将军相信我。 他终究还是没敢把“我就是想让将军吃吃醋”这种话,在时浅渡的“气头”上说出来。 生怕时浅渡会以为这是在说谎掩盖事情真相。 【跟知府大人的理由说的一样,将军应该会相信的吧?】 【希望能让将军消消气。】 【总不能直说,我就是故意的吧……】 【将军对不起,我还是说了谎。】 【但只喜欢将军这种事,真的是真心的啊。】 【希望将军不要生气了……】 他见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垂下眼眸,眼泪随着他的动作往下一滚。 继续写道:我以后会乖乖的,什么事都只听将军的,将军去哪我就去哪,绝对不乱窜,好不好?将军就原谅我吧。 小哑巴轻轻咬着嘴唇,睫毛湿漉漉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时浅渡最见不得他伤心地哭了。 可是……这人直到现在还在说谎,虽然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你真是个小骗子。” 她扯扯唇角,伸手缓缓擦掉小哑巴眼角的泪水。 手臂一伸,揽住男人细瘦的腰,缓缓下移。 她凑到小哑巴耳畔,笑道:“现在还是省着些眼泪吧,晚上有你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第128章的评论统计,太监10票,ab8票,女尊5票,吸血鬼4票,所以下个世界是太监啦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我写娱乐圈文和太监文还是比较有保障的,信我!!(dge 另外,欢迎大家去看我那两本太监文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3-10 23:59:12~2022-03-11 23: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朝朝子 20瓶;45667441 14瓶;云依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 第一百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将军!” 一阵急切又吵闹的呼唤声把时浅渡从黑暗中吵醒。 头脑晕眩沉重,身体好像散了架一样,火燎燎的疼。 时浅渡皱着眉头睁开双眼,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 接着视线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 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脸上脏兮兮的,好像在土地里滚了一大圈, 还有些擦伤。 他脸上满是焦急:“将军, 你还好吗?” 时浅渡实话实说:“……不太好,骨头散架了。” 尤其是右侧肩膀和腰,好像狠狠地摔一下,在地上搓出去了好几米似的。 她那么怕疼一个人, 不由得龇牙咧嘴。 “将军刚才不小心坠马了, 好像失去了知觉似的,可把属下给吓坏了。”小伙子见她还能说话,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很严重, 没有骨折,刚才军医看过,应该也没有什么内伤, 将军自己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要是出事了, 我们可就是群龙无首了。” “……” 很好,终于等到了在时空传送过程中,摔下马这种损事了。 时浅渡扶着脖子扭了扭,感觉问题不大。 她撑着腿起来:“我没大事, 就是有点疼。” “等这次回去,将军一定要好好找大夫看一看,万一有什么病症,也好及时医治啊。”小伙子眉宇间叠出褶皱,他搀扶着时浅渡起来,还搂着她的腰,“将军慢点,还能灵活活动吗?” 时浅渡因为腰间的手顿了顿。 这种举动太亲切了,而眼前的马匹、军队、服饰都告诉她,这是古代的小世界。既然是古代,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男女之间这么亲切,实在是不正常。 她动了两下,觉得胸口好像有缠着布,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个身份八成是在女扮男装。 大致摸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肩膀在地上挫的是真疼,估计肯定是青肿一片了。 她听力极好,这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切沉重的脚步声。 没一分钟,就有一个身穿软甲的士兵急匆匆地穿过绵长的军队跑了过来,冲到时浅渡面前跪地抱拳,喘着气说道:“报!将军,沈青……沈大人所在的前锋队伍遭到敌国偷袭,情况十分危险!” 时浅渡不知道这里所说的沈大人是谁,但能听出来这位沈大人的地位不一般,不过不太招人待见,所以下面的人才会下意识地叫了他全名,又才改口唤“大人”。 她揉了揉还在疼的大胯,皱着眉头上了马。 没有拖着时间也没有太着急,只道:“通知大家,打起精神,骑兵先跟我走,营救沈大人。” “是!”士兵起身继续奔走,“起来了,准备出发!骑兵先行,跟着将军!” 时浅渡是喜欢跟人厮杀打架的,不过各个小世界里,能跟她匹敌,并且让她觉得有趣的对手,实在是太少了,杀那些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实在没什么意思。 整个部队因为她刚才的晕厥而停滞,现在重整队伍速度很快。 不出十分钟,就已经准备完毕。 在骑马去往救援的时候,时浅渡一心二用地打开时管局系统,查看了这个小世界的情况。 她是武将世家时家的女儿。 时家世代忠良,一直都是国家武将中的中坚力量。如今国力逐渐衰微,内忧外患严重,急需武将人才,可时家子孙不旺,到了她这一代,只有她和一个双胞胎哥哥。 她的哥哥在七岁时意外死亡,时家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从此,她就顶替了哥哥的身份,女扮男装开始了军旅生涯。 令家里高兴的是,她比哥哥更有习武天赋,从十二岁开始随父亲四处征战,立下无数战功。 十七岁时,就已经被封为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是整个国家中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如今二十一岁的年纪,是军队中名副其实的老人,很有威望。 刚才那个照顾她的小伙子叫赵梓天,从她从军开始,就是她的小跟班,跟她一路晋升上来,现在是她的副将。 这个一直追随着她的人,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恐怕真正知道她是个女孩的,也就只有时家人了。 而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就是……沈青。 一个权势颇大的太监。 前朝藩王叛乱时,由于护送在先帝身边誓死追随的,几乎都是宦官,也正是无数宦官的拼死护卫,才让先帝保留了一条命,这也就导致先帝觉得,宦官才是最忠心、最靠谱的。 先帝在位四十三年,藩王叛乱后的三十多年,一直重用宦官,宫外赐府乃至升官加爵都是很常见的,甚至京郊禁军都交给心腹宦官掌管。 宦官地位抬升,必定引起满朝文武的不满,然而内侍是距离皇上最近的人,又得先帝宠信,所以几十年来,文武百官都没能斗过宦官群体,处处被压上一头。 从此,宦官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位高权重的宦官开始养门客、收养子,藩镇节度使都挤破了头与宦官结交。 当今圣上受先帝影响,也喜欢任用宦官。 不过,毕竟是没有“过命”的程度,他能感觉到百官的不满,也渐渐用怀柔的手段慢慢均衡两者之间的天平,宦官的权利比起先帝在时有所削弱。 百官察觉到上面的动作,早就不甘被阉人压上一头,就多方策划着让阉党倒台。 沈青从一个任人打骂的小太监一路往上爬,现在是内侍省的内侍长,同时是京郊禁军名义上的统领,被宫外赐府,香车宝马、奇异珍宝、高官厚禄样样不缺,又深受皇上信任,可以说是大权在握,风光无两。 他不算是坏人,也不算是好人。 从小就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被家里人为了一袋米卖入宫中,受尽苦难,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所以他爱钱财爱权势,该自私的时候自私,该狠心的时候狠心,从这方面看,不算好人。 不过他从来都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并不迫害忠良,也不过分劳民伤财,更没有欺君罔上、篡党夺权的想法,从这里看,也不算坏人。 他在朝中,主要负责宫中之事,皇宫里的大小事宜都要经他的过目准许。 按理说,是不需要出京,更不需要随军的。 然而敌国来犯、我军连连败北的情况下,不少朝臣向上谏言,请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沈青监军。 由于先帝时早就有宦官监军的先例,皇上便同意了谏言,让沈青随军。 朝中官员正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来让沈青死无葬身之地。 按照小世界原本的走向,沈青身边的护卫薄弱,被敌军与大军主力冲散,被逼到了悬崖边,坠落悬崖。他命大,醒过来后,没见到我军的营救,却发现有武将领兵四处追捕他的行踪。 这时,他就确信了,是朝中有人一心让他去死。 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受尽了数不清的苦楚和灾难。 同时,朝中的局势开始逆转,不少有品级的大小太监死于非命,不管是好的坏的还是兢兢业业的,全都因为是宦官而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投进监牢,被百官与世人无尽地嘲讽,死后还被扒光了衣服挂在闹市之中,被万人观赏、嘲讽唾骂。 在暗中目睹了整个过程,自此,他就开始复仇的计划。 更狠厉、更无情,不择手段,一点点地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势,并且把仇害他的人全都扳倒,兴起了一场掀天揭地的疯狂报复。 祸乱朝纲,陷万民于苦难,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 所以……她现在面临的节点,就是沈青坠崖那场战役吧。 上一秒还不那么正经的时浅渡,在看完系统资料后,眉头稍微敛起了一点。 她打开系统地图,看了看沈青此时的位置,已经很接近地图上标记着悬崖的地点了。 看来时间很紧急…… 她在一片马蹄声中,冲赵梓天大声喊道:“你带人继续,我先走一步。” 说完,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顿时飞蹿出了十数米。 “将军!将军注意安危啊!” 赵梓天喊了两声,也没等到回应。 时浅渡的马是数一数二的战马,比他们的速度要快上不少,跑快了后面的人肯定追不上。 他咬咬牙,叹了一声,对后面的人道:“将军先行一步,你们都听我指挥。” - 沈青已经被逼到了绝处。 身边两个从京中跟来的心腹内侍在两分钟前死在眼前,他一路退到了悬崖边上,只需回头,就能看到后面的万丈深渊。 每个人都贪生怕死,他也一样。 薄唇紧抿着,濒死的恐惧让他的脸颊轻轻抽动,额头上有冷汗顺着眉骨滑落。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此次的监军,大梁皇帝老儿的心腹宦官沈青吧。” 敌国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戟,身后染血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双眼微眯,哈哈大笑道:“我还真是好运气,碰上了沈青沈大人,若是把你的脑袋带回去,少说可以连升三级……再把你的头送给你们大梁皇帝,应该比你们军队大败更有杀伤力吧?” 沈青不太显眼的喉结滚了滚。 他跟只听命于他的手下被敌军冲散,混乱之中,大梁军中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这个监军不见了,这属实有些奇怪,奇怪到他觉得……这是故意的。 要是他有命活,肯定要把这件事好好地彻查一遍,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可惜,以眼前的情况,他怕是命不久矣。 染血的长刀离他不过数米,更有三四十人围在他四周,就算再是抵抗躲闪,不出两分钟也必定死于非命。 对于死亡的恐惧袭来,按在腹部伤口上的手指在打颤。 手下是黏腻温热的触感,血液渗透衣裳,汩汩涌出,好似生命在流逝。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却强撑着身子,不叫人看出内心的恐惧。 外表上看,依然保持着了平静,不曾慌乱。 他薄唇张开,语气很淡,出口便是凉薄的讽刺与嘲弄:“你这春秋大梦做的倒是不赖,可惜本官一介阉人,活着没准还能有两分作用,可死了就死了,没人会在意。”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说就是为了得到苟活的机会。”敌方将领轻哼一声,长戟在手中一旋,命令手下道,“给我砍下他的脑袋!” “是!”士兵应声上前。 沈青的呼吸渐渐紧促,看着沾着粘稠血液的砍刀愈来愈近。 若是不跑,被砍死那就是死了。 若是往后跳崖,或许还能碰上藤蔓树枝,活上一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打算往后跑,跳下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阵马蹄声渐进,直奔这边过来。 他一愣,看着那位赫赫有名的时小将军手持长刀,策马而来,瞬间就冲散了数十敌军的包围! 凡时小将军所到之处,必定传来一声惨叫,血花飞溅,势不可挡。 圣上亲赐的软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晶亮的光,那把祖传的黑刀如虹般突进,精准地没入敌军的咽喉,刀刀致命。 那张年轻的脸上漫不经心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笑得张扬又欠揍。 在干脆利落地杀死一人后,视线一转,带着淡淡的笑意扫向了他,刚好跟他对视。 莫名让人安心,好像所有事情,都被这位年轻的将军握在手里。 这是……来救他的。 敌方将领手持长戟上前应战,发觉自己不是对手后,大喝一声:“快杀了沈青啊!” 就在沈青身旁不远处,被时浅渡吓破了胆子的士兵恍然回神,转身举刀砍向了沈青! 沈青用最后的力气躲过两刀,在躲闪的过程中,脚下一个踏空—— 身子一轻,他瞪大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 掉下去了。 要死了。 崖上有漆黑的刀刃伴随着鲜血划过,血花飞溅到他的脸上。 下一秒,只见那个为京城中无数女子所倾慕的俊秀面容窜进视线中…… 时小将军,也跟着跳下来了。 那道灵活的身影在空中几个翻转,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把他死死抱在身上,同时,长刀深深地刺进岩石里,带着“咯嘣”的脆响,往下滑了数米才停下。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身前的人,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不可置信。 时小将军跟他不熟,没有交情,也没有矛盾。 总之,没有救他的理由。 更是没有舍身救他的理由。 他不是很懂。 不过,获救了……就好。 他猛地松了口气,也来不及想是不是跟个男人贴身抱在一块儿了,抬头往悬崖上面一看。 阳光被一片阴影挡住了。 是敌方将领,拿着长戟对准着他们,只要用力一掷,或许就能把他们俩串成串。 沈青才放下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微喘着气,一开口就下意识地拿着嘲讽的腔调:“本官怎么不知道,时小将军是个这样冲动无脑之人。” 被直径有五六厘米的长戟直接穿成人串,相当于在身上戳个巨大的圆洞。 这还不如让他直接掉下去呢。 “沈大人,别着急啊。” 时浅渡弯弯唇角,并不在意。 她逆光瞧着悬崖上的敌人,缓声笑道:“喂,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选择逃跑送信还是留下,过期不候。” 说着,她还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逼到绝路的人。 敌人被那笑意盈盈的眼睛一望,背脊“刷”地冷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时浅渡是他们最难办的敌人之一,沈青又深受大梁皇帝的宠信,如果能把这两人杀死……他就能有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就算莫名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他还是顿住脚步。 两个挂在悬崖上的人,他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有些退缩的眼神坚定起来,充满着杀意。 手臂将长戟举起,瞄准了两人。 时浅渡扯扯唇角,侧脸在沈青耳畔说道:“抱紧我的脖子,闭眼别看。”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沈青下意识地缩了一点,微敛起眉头,不自在地紧紧搂住时浅渡。 心里不由得想,还闭眼别看,他这么多年什么残忍的场面没见过,也太瞧不起他了。 长戟猛地投掷的同时,时浅渡抬脚往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点,腾到半空,又一脚狠狠踩在刀柄上,以插在岩石上的刀柄为踏板,躲过长戟的同时,将长戟一把握住。 下一秒,手臂用力一掷。 长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穿透了敌军将领的胸膛! 那人瞪大双眼,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看都的一切,不敢相信竟然能有人借着插在悬崖上的刀柄翻上悬崖,徒手接住十几斤重的长戟,给了他致命一击。 时浅渡抱着沈青,翻身落地。 沈青腹部受了重伤,经她这么在空中旋来转去的,刚一落地上,意识到自己安全了之后,力气立刻泄掉了大半,晕死了过去。 “啧,这么不禁转悠的吗?” 时浅渡轻笑一声,手指勾了勾,漆黑的长刀很快就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视线一转,瞥向死透了的敌方将领:“富贵险中求,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求得起富贵的。” …… 那张淡笑着的漫不经心的脸,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出现。 那人独自一人冲破重围,杀死无数敌军,紧随他跳下悬崖,毫无间隙地抱住他,在最危难的时刻,救了他的性命。 真奇怪。 文武百官哪个不是对他们阉人阴奉阳违,表面上捧着,背地里唾骂。 人人恨不得他去死,那人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然而奇怪之处不只是这里,还有…… 沈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胸口不断上下浮动。 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来来往往的,看起来有很多人围在附近。 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不行啊,伤口止不住。” “沈大人已经失血过多了,再这么下去,命恐怕保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沈青身上有几处刀伤,腹部那道伤口尤其严重,流血不止。 他刚刚醒过来,意识还不是很清晰。 不过他终于想到了,比起时小将军救他性命,更奇怪的点是什么—— 是那双眼里的神情。 世人皆厌恶阉人,不男不女,不阴不阳。 在世人眼里,阉人就是最下贱的存在,猪狗不如,只配被人踩在脚底下奴役。也正因为如此,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就算是被皇上宠信,他们走到哪,都承受着隐藏在暗处的蔑视与厌恶的目光。 可时小将军完全没有那种神情。 救他性命,可以是因为怕他死了,被皇上责罚怪罪。 不厌恶他阉人身份,豪不介怀地搂住他……这就没什么外因了吧。 一片身体上的痛楚中,沈青的意识渐渐地清醒。 他看到了军医惶恐的表情。 嘴唇动了动,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这是什么表情,本官还以为……你们在哭丧呢。” “这时候还知道嘲讽人,看来是问题不大。”时浅渡笑了一声,凑过去看了看血肉模糊的伤口,“你们不行就我来吧,快去给我准备针线、烈酒和蜡烛。” 这时候还没有缝合技术,军医不懂:“时小将军,你要针线是……” 时浅渡白他一眼:“还不快去?真等着给你们沈大人哭丧吗?”顿了顿,她又道,“有麻醉散的话也给我带过来。” 跟着军医一道而来的药童表情尴尬,怯生生道:“回将军的话,麻醉散用……用完了。” 时浅渡沉默片刻,还是不正经:“……也行,那就让你们沈大人自己忍着吧。” 沈青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眯着眼睛,盯着时浅渡:“你要做什么?” “将军,您要的东西到了。”赵梓天小跑着来到房间里。 时浅渡上手就开始给针线消毒,说得异常轻松,跟讨论今天吃什么似的:“当然是帮你把伤口缝起来了。” “这?!”军医当场傻眼,满脸惶恐,“小将军,这……万万使不得啊!从未听说过这种方法给人治病的,毕竟人也不是衣裳物件,这怎么能行?你不是大夫,可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 这万一把人给治死了,时小将军军功无数,再怎么也不会死。 可他不一样啊! 真要是把这位大宦官给治死了,别说是他,他全家都得掉脑袋! 沈青本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就如同军医所说的,他不是衣裳物件,怎么能用缝的? “时小将军,你……” “我费那么大劲救你,自然就不会在这里害了你。”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忽而唇角一弯,“你得信我。” “……” 沈青望着这张带笑的脸,一向能句句把人噎死的他,忽然哽了两秒。 说的也是,要想害他,何必大费周章地救他呢。 就信这个毛头小子一回吧。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默认了时浅渡的话。 “沈大人不用担心,两千多年前,非洲的古国埃及,就已经有了关于用针线缝合的记载……” 时浅渡一边说着话,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一边利索地动手,银针刺破了沈青腹部伤口旁边的皮肤。 沈青搭在床上的手指瞬间缩紧,死死地抓住了床褥,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薄唇紧抿着,还沾着血渍泥渍的白净面容上全是汗。 毫无麻醉地被一下下穿透皮肤缝针,其中的疼痛可想而知。 他虽是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却从头到尾没有痛呼出一声来。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轻嗤一声:“给伤口缝合的记载,闻所未闻……什么两千多年,什么埃及古国……净是胡诌。” “这可不是胡诌。” 时浅渡常年用刀砍人,手稳的很,面对伤口也不会紧张,缝合的速度飞快。 她下手快很准,尽量不让沈青有太多负面的感受。 七厘米长的伤口,很快就缝合到了最后,她一边说着古埃及的缝合记载,一边缓缓地抽出最后一针,将伤口稳妥地拉线缝好。 沈青感受到她结尾的动作,知道这是结束了,松了一大口气,胸膛起起伏伏。 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把鬓角两侧的头发都湿透了。 “没想到,时小将军所说的方法竟然真的能行!”军医在旁边细细地看着,见到伤口被缝上之后,果然出血有大幅减少,啧啧称奇,“看来将军在医治伤口这方面,也很有天赋!不知道将军所说的埃及古国的记载,是在哪里看到的?老朽可以向将军借用学习,以增长技艺么?” 能记载着这种大胆方法的古书,想来能学习到很多新的知识。 他身为医者,对于医术的精进和探究,还是有追求的。 时浅渡拿着温湿的毛巾,将沈青腹部的污血擦掉,又将药粉撒上。 她的动作一直丝滑无比,非常镇定,从来没有半点慌乱。 “不过呢,沈大人说得对,那确实不是给伤口缝合的记载。”她说着,脸上的表情不太正经,笑眯眯地看着沈青道,“这个缝合的记载,是用来把人剖开,掏出内脏,放进干草和药剂,再把人缝起来,制作干尸用的。” “……………………” 沈青的脸都青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浅渡,那表情凉凉的,好像把“你死了”写在脸上。 房间中的各位,不管是军医还是药童,又或者是时浅渡的副将赵梓天,几个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大气都不敢喘,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这这这这这…… 用制作干尸的方法给这位只手遮天的权宦缝合伤口也就算了,还说出来是要干个什么?! 时小将军可真是敢说,这也太不要命了! 沈青缓了两秒,脸色恢复了些许,双眼微眯,薄薄的唇勾勒出一个温和好看的弧度。 他的声音低柔好听,语调缓慢而凉薄,阴阳怪气的:“时小将军真是博闻多识,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古书里面还记载着一种把人活剥了的方法?” “噢,沈大人还能想起的这种记载,说明脑子和精神都没什么问题,这我就放心了。” 时浅渡听出了他的威胁之意,不过她没在意,继续笑眯眯地看着沈青。 她直起身子,扫了眼不敢说话的众人:“伤口缝合只有我懂,后面的护理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弄,在这儿没什么帮助,就别在房间里凑热闹了,伤患需要静养。” 军医正愁没借口溜走呢,顺着台阶就往下滚。 他行了个礼:“好的时将军,那我们……先撤下了。” 他转脸就拽着自己的药童离开了。 就这种一不小心就能弄得掉了脑袋的地方,他们还是能滚多远滚多远吧。 赵梓天有点不放心,不过他在这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冲时浅渡抱拳行礼:“将军,那我就先下去了,您有事随时叫我。” 不一会儿,房间里的人就都离开了。 只剩下一躺一立两个人。 沈青此时很虚弱,眉头稍微敛起一点儿,开口时一如既往的拿腔拿调:“血腥气太重,就劳烦时小将军给本官把窗打开吧。” 时浅渡直接否决:“不行,外面空气很脏,开了窗更容易伤口感染。” 沈青:…… 敢这么跟他说话,这么明明白白拒绝他的,还是第一个。 时浅渡把手巾在温水里涮了两遍,拧干来到沈青身边,打算把他身上脏兮兮的血渍和泥渍都擦干净,不然很多细菌,也容易感染。 再说,这些脏乎乎的黏在身上,肯定也不舒服。 还没等她手里的手巾落下,沈青就开口制止道:“慢着,不用你擦。” 他厌恶别人碰他的身体。 以前也受过不少伤,一般都是自己随便处理一下,最多是让手底下靠谱的内宦帮忙,除此之外,无论是医女还是太医,他从不叫人碰他。 “好心帮沈大人,沈大人怎么还不乐意了。”时浅渡挑起眉头,“那大人可要想好了,跟随过来照顾大人的内侍都已经死了,大人行动不便至少两三天,就只能这么脏着了。” “……” 沈青喜欢干净,或者说,凡是有点儿权势的宦官,都喜欢干净。 无权无势时,洗不了澡擦不了身更换不了衣裳,身上经常带着股怪味,等有权势了,就非要时时刻刻都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还得撒上点儿香粉保持干爽和清香,这才算行。 他手握权势十好几年,早就受不了那种脏兮兮的感受了。 刚才想开窗透气,也是因为不喜欢奇奇怪怪的味道。 反正他只伤到了上身……就让时浅渡擦也无妨。 他扯扯唇角:“时小将军威名赫赫,要是不介意为我一介阉人屈尊擦身,那本官有什么可不乐意的?” “帮个快死的人擦擦脏污罢了,有什么屈尊不屈尊的。” 时浅渡用温手巾轻轻擦在沈青身上的污渍上,动作有刻意放轻,免得扯动伤口。 “……” 沈青总觉得自己被人阴阳怪气了。 这时小将军的话,他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都不知道到底是嘲讽他还是对他好。 即便已经上了止疼的腰,身上的伤口还是火燎燎的疼。 他本来想继续开口回敬过去,不过视线略过时浅渡低垂的眼眸,看到这人平静中还有点儿柔和的表情,突然不是那么想说话了。 大概是……疼的吧。 疼得他懒得开口。 手巾一点点地擦过沈青的胸膛。 他因为雄性激素过少的缘故,身上没多少肌肉,不过不胖不瘦的,身材倒是匀称。皮肤保养的还不错,白皙紧致有弹性,一看就是个有权有势的富人。 身上微微湿润的触感,加上时浅渡淡淡的目光,越发让沈青觉得不自在。 他莫名有些烦躁,眉头敛起:“时小将军,擦个身不用那么长时间的吧?” “这不是还得避开伤口么。” 时浅渡坐着,翘起了二郎腿,把手巾涮了一下,又去擦沈青的脸。 他脸上沾着血和泥,刚才的冷汗把鬓角边的黑发弄得有些打缕。 蹭掉那些脏污,很快就把面容原原本本地露了出来。 沈青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平时总是笑脸相迎,尽管吃得好用得好,细看的话,眼角已经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细纹。 不过他生的好看,眼睛看起来很柔和,鼻梁挺直,薄唇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尤其是一笑起来时,跟他口中刻薄的话相反,这张脸温温和和的,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只可惜,那对薄唇此时失了血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若是红红润润的,想必能给这张柔和而温润的的脸上,增添一抹艳色。 发现面前的小青年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沈青弯弯唇角,笑意扩大。 他中性的声音很柔和,却能叫听者感到毛骨悚然:“本官的脸……有那么好看么?” 时浅渡回过神,笑道:“好看啊,怎么,从前没有人这么说过吗?” 这个沈青,动不动就喜欢笑眯眯地威胁人。 可惜啊,威胁错了人,她才不会怕这种威胁呢,反而觉得,还挺有意思。 沈青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回答地这么干脆,笑容微滞,抬起疲倦的手臂,把时浅渡拿着手巾的手扒拉到一边。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一些,语气淡淡的,掺杂着些讽意:“时小将军今天屈尊为一个阉人擦身,还盯着一个阉人的脸瞧,要是这种事情传到了京城去……恐怕要让很多很多世家小姐们伤心欲绝了吧。” “她们伤不伤心,关我什么事。” 时浅渡耸耸肩,随意一扔,就把脏掉的手巾精准地丢进盛水的木盆里。 她笑:“我不是说了么,不过是帮个快死的人擦擦脏污罢了。” “……” “……” 两个笑意盈盈的人对视了片刻。 沈青有些恼火,他好多年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这十好几年里,敢当面跟他这么说话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位时小将军真是年轻气盛,又在北疆呆久了,不知京城的形势情况吧。 他可以看在时浅渡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不刻意打击报复什么,可等到这次战争结束,时浅渡调回到京城,他高低要让这位跟他叫板的小青年看清楚,京城里到底是谁说话管用。 正当他想凉凉地说句什么话,这人又动作轻柔地帮他把渗血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时浅渡动作迅速灵巧地给他换了药粉和绷带:“怎么又渗血了,看来你腹部这个伤口还挺严重,要静养好一阵了。” 微凉的指肚触碰在没有赘肉的腰腹间,沈青缩了缩小腹,有些不自在。 他还是不喜欢别人碰他。 不过……看在时浅渡是给他处理伤口的份上,就不说什么了吧。 “疼吗?” 药粉的效果不是特别好,血总是顺着伤口往外一点点地渗透。 时浅渡作为怕疼星人,总是觉得很疼。 “这点疼痛,能算得上什么。” 沈青回想到自己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时,受过的无数板子和鞭打,次次都打的皮开肉绽,那多疼啊,还没有什么药用,还不是都撑过来了。 不仅没死成,他还一步一步地,爬上了今天的位置。 他什么疼没受过啊,腹部这一刀,虽然险些因为失血过多要了他的命,但如今既然救回来了,他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噢,说的也是。”时浅渡帮他把绷带包扎好,语调轻佻随意,“你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能熬过来那么重的伤口,想来是个能忍的,这刀伤对你来说,确实也不算特别难熬了。” “………………” 沈青的额角抽了抽,脸色有些阴沉。 他当然知道“那么重的伤口”指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人人称道的年轻将军,一个健全强壮的男人,跟他轻佻地说出这种话,让他那一瞬间感到万分羞辱,好像扒开了他陈年的伤口往上啐唾沫。 他这个人,虽然说不算是好人,但对于那些帮过他的人,还是很乐意借着自己的权势给对方点甜头吃的。 而时浅渡,是第一个救了他的命,还让他恨不得拿刀把人弄死的混蛋。 不对,不能把人给弄死。 还是拿刀赏他一个“那么重的伤口”比较有趣。 第131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给沈青包扎好伤口, 时浅渡活动两下肩膀,觉得又轴又疼。 坠马摔了一下,之前又干戈一场,抻得身上更不得劲。 如今战乱, 大军驻守之地的生活条件不太好, 就是沈青的房间, 也没什么里间外间之分,为了不叫人从门口能瞥见床榻, 在中间格挡了个屏风。 她在床边的柜子中挑挑拣拣, 找出了止痛化瘀的药膏,拿着小罐子就往屏风后面走。 如今是女扮男装,上药不能让人发现异常,所以只能她自己来了。 要不是不方便叫人伺候, 她肯定舒舒服服趴在床上, 叫人过来帮她,才不会自己费劲够着抹。 “时小将军要回房间了?”沈青突然开口,“本官还有话要同你讲。” 她晃了晃手里的药:“沈大人的伤口是处理好了,我这身上还疼呢, 先去屏风后面上个药。” 沈青的眉头扬起来一点儿,故意笑话她道:“时小将军一个大男人,怎么同女子一般矫情, 还需拿屏风挡着。” 时浅渡顿住脚步,把小药罐往旁边一放, 转身,当即面朝着沈青解开了腰带。 外袍散开,露出料子精细的里衣,隐约能看出劲瘦有力的腰身。 她戏谑地冁然而笑:“当着沈大人的面脱干净了也无妨啊, 我只是怕沈大人看了会心中郁结,血液淤堵,不利于伤口的恢复,最后气坏了身子。” 不止如此,她还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床边,弯腰到沈青耳畔,柔软的衣料随着她的动作往前垂过去,拂过沈青搭在床边的手背。 她压低了声音:“我处处为大人着想,大人怎么一点儿都不领情呢。” “……” 时浅渡迎来的是砸过来的小药瓶。 沈青此时没多大力气,砸东西也就是一比划,她灵活地一躲,顺便将药瓶接在手里,完完好好地放回了柜子上。 “大人别生气啊,我都是为了大人好。” 沈青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屏风背后。 这个混蛋。 明知他们这等人最不想提起的就是那二两肉的事,这人竟然敢频频提起,还是故意的。 真是气死个人。 恨不得恩将仇报,在皇上面前进几句谗言,把这人给拉下马来。 他在心里想着些阴损的招,视线落在屏风背后的那个背影上。 恨恨地磨了磨牙齿。 正胡思乱想着,从屏风的缝隙中,隐约瞥见了肩膀和背脊上的一大片淤青。 好像磕的很严重,有的地方已经变得青黑,还渗出丝丝鲜血。 应该是去悬崖边救他之前就有了的伤。 时浅渡就是拖着这样的肩膀,抱着他这么个大活人,坠在万丈悬崖之上。 想来,当时应该疼得要命吧。 可这人那时竟还笑得出来,真是没有一点正形。 阴翳的目光渐渐缓和了些许。 他看了片刻,轻嗤一声,移开了视线。 一个整天呆在北疆,除了打仗就是打仗,没多少勾心斗角心眼的毛头小子罢了,比他少吃了十来年的盐,他跟这种傻小子一般见识干什么。 权当这小子是个蠢蛋了。 时浅渡龇牙咧嘴地把药膏涂上了。 别说,这药确实好用,薄薄地抹了一层之后,药膏好像就顺着肌肤的纹理钻了进去,那一大片火燎燎的感觉立刻减轻了大半,还有些清清凉凉的感觉,舒服极了。 古代世界的药竟然也能做出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看来是用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涂完药膏,她把衣裳一件件地穿好,拿着腰带边系边走出了屏风。 “沈大人刚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沈青靠在床边,眼珠一转,视线落在时浅渡的身上。 他唇畔擒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说道:“都说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软,既然时小将军刚刚用了本官御赐的金疮药,那本官在北疆期间的安危,就交给时小将军了。” 时浅渡:……? 她低头瞧了瞧被她毫不犹豫挖走一大块用的药膏。这药罐很小,本来是满瓶的,被她那么大力一挖,估计一次就用了一半多。 本来以为,这是军医带来放在柜子里的药,谁想还是御赐的? 这个沈青,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给她挖坑呢。 她把药罐放回了原处,用脚把椅子勾到身旁,翘起二郎腿就坐在了床边。 “沈大人的安危自然会有专人负责,还有其他几位将军实力也都不弱,自然不需要过多忧虑这些,不用特意跟我提起此事。” “呵,本官才不信……你真是这么想的呢。” 沈青淡笑着,不过笑意不达眼底。 要说这次敌军的突袭中,他被从大军中冲散,却没有人立刻发觉,他才不相信。 除非是有人蓄谋,想让借着刀剑无眼的战场,置他于死地。 他和身边几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躲躲藏藏的,又跟敌人斡旋,努力拖延了很长时间,他所在的前锋军队中,竟是一个前来援救的人都没有…… 只有时浅渡来了。 时浅渡率领的军队跟先锋军相隔数里,又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想来是听闻先锋军遭受敌军的袭击,快马加鞭地赶来,这才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想让他死的人,看到时浅渡救了他,应该很气恼吧。 而且,一定还想着,趁他此时生命垂危,伤口不稳定,想方设法地用“意外”取他性命。 他可是个惜命的人,既然知道有人希望他死,那一定要多加防范。 虽然不太明白,时浅渡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千里迢迢地赶来救他…… 但时浅渡是靠谱的。 嘴是欠了点,却不会害他。 “那好吧,既然沈大人有求于我……这药膏我就拿走了。”时浅渡把药罐往怀里一揣,“我救了你一命,又帮你缝合的伤口,自然是送佛送到西,不然,我这一通岂不是白白忙活了?” 沈青眉头微敛。 听这话,莫非时浅渡一早就打算在此行中护他周全? 世人皆说宦官误国,时浅渡不是迂腐的文人,却也算是朝廷重臣,怎么说也没道理帮助他。 所以,这是想要图些什么呢? 他收回视线,压着嗓轻哼一声:“你放心,待回到京城,本官必会为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再背地里给时浅渡穿穿小鞋…… 不然,他岂不是白白受那些奚落了。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最擅长不过。 …… 古代世界的冷兵器战争中,受伤的人,很多时候不是死于伤口,而是死于伤口的感染。 士兵每日刀口舔血,自然不会有闲工夫好好擦拭武器,鲜血一层层粘在利刃上,跟个细菌培养皿没什么差别了。 这样的刀剑砍伤人,伤口不感染是不可能的,待到夜里,多半会发烧严重。 到了半夜,沈青果然发起高热来了。 他烧得很厉害,眉头紧紧皱在一块儿,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时浅渡有特意关注着他的情况,在系统里瞧见他状态不太对劲,便翻身起床,敲了敲赵梓天的房门说道:“你去打一盆凉水,再烧一壶热水,端到沈青房间里去。” 赵梓天大半夜的被叫醒,一上来就是跟沈青有关,不太乐意。 他撇了撇唇,为自家将军打抱不平:“将军,您不会要亲自去照顾一个太监吧。” “得亏房间里只有我,这话你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了,指定得遭报复。”时浅渡揉了一小团纸砸在他脑袋上,“快去吧。” “……好吧,我听将军的。” 赵梓天不情不愿地去打水了。 他向来看不起那些不男不女的人,京城里宦官权势颇大,就连满朝文武都得看他们的眼色行事,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奉承着这种人,想想就觉得憋屈。 他们在这边浴血奋战,结果皇上身边的红人沈青一来,反倒把最好的房间吃食都给沈青了,就连他们将军都要亲自为这人疗伤、治病,他心里是一百个不忿。 要他看啊,沈青给他们将军提鞋都不配。 时浅渡走进沈青的房间,立刻就瞧见了那扇开着的窗。 沈青早就睡了,行动又不算方便,没可能自己大晚上的特意下地开窗。 一看就是被人从外面偷偷打开的。 北疆夜晚气温很低,风又大,乎乎的冷风从外面灌进房间里,就是没有受伤生病的人,在睡梦中吹这么一晚上,第二天都得病重不起。 沈青身上伤很重,又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烧,可能就直接见阎王去了。 显然对方是不敢明晃晃地下手,就用了这么个法子。 她关上窗,走到床边,手背搭在沈青的额头上。 很烫。 保守估计也得烧到了39度。 这时,赵梓天端着水进来:“将军,水来了。” 时浅渡点点头:“放这,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那将军呢?” “我研究研究战略,打敌军个措手不及。” 时浅渡用冷水把手巾浸透,拧干,搭在沈青额头上。 她扫向赵梓天:“还不快点睡觉去?” “将军不睡,我也……”赵梓天的话渐渐消失在时浅渡的注视中,他缩了缩肩膀,后退两步,“那属下退下了,将军也多少休息一会儿,不然身体吃不消,他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不过就是个太监,怎么值得让将军亲自照料。” 他知道多说无益,没有过多停留,说完就无声地退下了。 房门很快就被带上。 时浅渡搬着椅子坐在床边,就听到了有气无力的声音:“你们……真吵。” 沈青脸色很差,双眼虚虚睁着。 他烧得脑子发晕,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沉重地动也不想动。身上的几处伤口也火燎燎的疼,尤其是腹部那处,又烧又烫,疼得他小腹忍不住打颤。 其实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硬生生被难受醒的。 刚才那个不知名将士的话,他听到了。 不过没有愤怒。 因为这种话,他听过千百次,早就习惯了。 这才是其他人对他的普遍看法。 像时浅渡这种地位不低,在军中受人敬仰的天才将军,大半夜地跑过来亲自照顾他,反倒是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本官这面子还真不小,大晚上的,时小将军还亲自来了。” “沈大人面子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商业互吹,时浅渡在行。 她懒里懒散地说着,在杯子里倒上热水,晾了一阵。 自从她知道自己这趟,穿古代也穿现代之后,就在储物空间里储存了不少现代的好东西,各种药剂当然也有。 趁着没外人,沈青也迷迷糊糊地没法盯着她,她翻找出了退烧药和消炎药。 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没法根治炎症,就算汤药管用,也免不了病情反复。 像沈青这种情况,还是未来的西药药效更快一点。 她把药粒扒出来一顿的数量,视线不经意地瞥过药盒,发现…… 过期了。 “……” 不过过期的时间不长,药粒一直保持着干燥,吃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略微沉默了片刻,心说,万一吃了过期药对身体不好,让沈青一命呜呼了,那刚好能结束这个小世界的任务…… 于是,她脸上表情不变:“起来吃药吧。” 伸手扶住了沈青的胳膊和腰,尽量放轻动作,把人撑起来一点,又在他的身后垫了个枕头。 扶在腰间的手,让沈青的身子下意识地紧绷了些。 他能感觉得到时浅渡是在认真照料他,而不是敷衍行事。 没有偏见,没有厌恶,没有对他的身份指手画脚。 他不得不承认,时小将军对他很好。 几乎没用他自己使劲儿,也没有扯开伤口,就稳稳当当地半坐了起来。 从昨天下午回来开始,他一直躺在这,没法动弹,只被时浅渡帮忙擦了上身,其余地方却一直没有清理擦拭,或许…… 他知道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露出嫌弃的神色,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抬起没多少力气的手臂,按在了身旁的被子上,免得会有什么不太好的气味渗出,以防万一。 他神色未变,只是睫毛轻颤,垂下眼眸。 时浅渡把他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唇角往上翘了翘。 她把几粒药堆在掌心,送到沈青唇畔:“吃了药,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上大半。” 沈青身处宫中,天下奇珍,少有他没见过的。 这药…… 他蹙蹙眉头,到底是没问什么,张开薄唇便把药粒含进了嘴里。 他烧得厉害,嘴唇有些干,蹭过时浅渡的手心,痒痒的。 时浅渡又把温水递给他,笑道:“希望沈大人以后能如同今天一样,一直这么信任我。” 沈青微顿,拿眼角扫了她一眼。 那些药片数量不少,但是很好吞咽,也没有苦味,顺着温水就下了肚。 他身后的枕头被拿走,缓缓地重新躺下。 “谁对本官好,谁对本官不好……我自会掂量。” 时浅渡给他掖了掖被角:“那沈大人今天还拿药瓶砸我,我还以为,沈大人真是恩将仇报,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 沈青白她一眼,直接懒得说话。 他刚有点小感动,就全都被这小子打散了。 为什么拿药瓶砸人,心里没数么。 时浅渡又将手巾重新浸了水,拧干之后,搭在了沈青的额头上。 “不说话也好,正好省点力气。” 沈青表情淡淡,用疲惫双眼望着时浅渡。 明明灭灭的烛火中,那张俊俏的侧脸上映着暖融融的橘色光亮。 莫名叫人觉得温柔。 - 沈青睡了个安稳的好觉,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 昨晚晕沉难受的要命,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身子竟然轻松了很多,不再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真的像是时浅渡所说的一样,好了大半。 那几片药,竟是这么管用吗? 他忍着疼,撑起身子半躺半倚在床上,视线往四周一扫。 没有看到时浅渡。 “沈大人,你醒了。” 两个士兵在房间外听见动静,走进来硬邦邦地冲着他抱拳行礼。 其中一人公事公办道:“大人,可要喝水用膳?” 每个将军手底下的士兵,身上所带的袖章都不一样,这两人是时浅渡的。 沈青扫过他们,不咸不淡地问道:“时小将军呢?” “回大人,将军今天清早时,便领兵出军了。” 沈青的眉头敛起来一点,眉宇间多出了些褶皱。 根据这房间里的光线来看,时候已经不早了…… “竟然还没回来么?” 两个士兵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 他们是将军的心腹,本来应该随着将军征战沙场,保护将军的安危,今天早晨却被派过来保护这个沈大人…… 说实话,他们是很不满的,不过军令如山,不能违抗。 将军出兵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不知战况如何,他们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帮忙。 沈青擅长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看出两人的心中所想。 他靠在床上没动,缓缓瞌上双眼。 脑海中回想起时浅渡以一己之力,冲破几十人的重围,奔赴到自己面前的画面。 他想,不可能出事的。 时浅渡这个人,应该不会去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吩咐道:“给本官备热水和手巾。” 腹部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慢慢动一动不是问题。 他一日不擦身,就觉得难受,现在终于可以给自己稍微清理一下。 热水和手巾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两个士兵都被沈青遣出了房间。 他靠在床边,缓缓解开上衣,露出绑着绷带的身子。 伤口就一会儿交给别人来处理,他自己只要把其他该擦的地方擦干净就好。 于是避开伤口,擦完了上身,沉默地掀起了一点裤子。 他没低头去看,只是凭着感觉,反反复复地擦了好几遍——这道伤痕砍在身上,留在心里,他从来不会主动去看这个耻辱肮脏的地方。 这时,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好像发生了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 想来,应该是时浅渡率军归来了。 而且是大获全胜。 沈青神色没变,只是忍疼动了动身子,擦身的动作也快了些许,想着至少要在时浅渡来到他房间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处理好。 不过,时浅渡现在应该被将士们围在中间,吩咐晚上开宴庆祝吧。 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来这边看他的。 刚这么想完,下一秒,房间的门被人直接打开。 “听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时浅渡脚步轻快地绕过屏风,“怎么样,我昨天的药还是挺管用的吧,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吧?” 毕竟是过期的药,她多问了一嘴。 沈青猛地抓住软被,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他苍白的脸上被气出红晕,又一次抓起柜子上的药瓶就砸了过去。 “时浅渡……!我让你进来了么?” 又羞又气,几乎恼羞成怒。 要不是中间摆这个屏风,时浅渡这混蛋就给他看光了! “啧,看来沈大人这是药到病除了。声音中气十足,都有力气吼我了。”时浅渡把狠狠砸过来的药瓶接住,在手里颠了两下,“扔东西的力气也大了不少,恢复的不错。” 沈青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指着门外道:“给我滚出去。” 身处宫中十数年,早就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能让他气成这样的,少见。 时浅渡要是听别人的话,那她就不叫时浅渡了。 她伸手,一点点地把沈青的食指塞回了拳头里,握着他的手按在床上,接着抬手在他的脑门上试了一下温度。 “这药还挺好用,昨天晚上烧得那么厉害,今天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了。” “……” 沈青就没见过这种好说好不听,歹说歹不听的人。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发誓等回了京城,绝对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时浅渡瞧见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放着铜盆和手巾,再加上眼前人羞恼的反应,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沈大人刚才……不会是在自己擦身吧?” 沈青的脸颊抽动两下,脸色又黑了两分。 目光阴沉,耳朵却羞恼地红着。 气死他了。 时浅渡这个臭小子…… 眼见着沈青就要到了急眼的边缘,时浅渡见好就收,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态。 “好了,我不说了。”她在沈青阴沉目光的注视下,后退了好几步,“今天这一仗,我们大获全胜,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朝了。城守为大军准备宴饮,用以庆祝胜利,同时犒劳众将士。” 沈青见她这个姿态,表情缓和了些许。 他语调阴凉:“所以呢?” “所以……如果沈大人伤口不那么疼,可以下地走动的话,还请大人也到宴上上个光,毕竟如今大人监军,代表的是皇上。” 沈青微扬起头,在心里轻哼一声。 这还差不多,还知道他这一趟是代表着皇上呢。 “本官知道了,待到晚上,要是歇得好了,就去宴上露个脸。”他摆摆手,睨了时浅渡一眼,“还不快出去。” 直到时浅渡走出房间,房门被稳稳当当地关上,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缓缓地卸了力气。 他掀开被子,把凌乱的衣裳一点点整理好,规规矩矩的。 这个时浅渡,实在是胆大包天。 不过,也还算识相吧。 腹部的伤口还在疼,不过已经没在渗血了。 晚上的庆功宴,还是可以撑着去一趟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一整个下午,时浅渡都没有出现在房间里气他,这让他十分满意。 下午养精蓄锐,又让军医过来换了伤药,等到晚上时,身体还算轻盈。 他认认真真地穿上了衣袍,往宴上去了。 有品级的将领全都聚集在一块儿,时浅渡身为从二品将军,是所有将领中官职最高的,自然高坐在首位上。 桌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正在厅中随鼓点舞动的舞女们身姿婀娜。 将领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几乎每个人身边都依偎着一位容貌漂亮的侍女,姿态旖旎。 时浅渡身边也有一个。 她的酒杯被人满上了酒,举起送到了唇边。 “将军,请用酒。” 侍女侧身坐在她身边,娇滴滴的声音轻柔缱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勾引。 她是所有被选中的侍女中最漂亮的,这才有机会过来侍奉品级最高的人。 她知道,身边这位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是从二品的高官,武功高强,人长得又俊,其他姐妹们早就在背地里羡慕死她了。 她也对今晚的宴会期待许久。 如果能让将军对她…… 那或许,她能随大军一起去到京城,成为将军府中的妾室。 可眼下的情景,跟她想象中有很大不同。 其他将领们都动手动脚的,唯独这位时将军,坐在主位上巍然不动,一点都没有碰她的意思,她免不了有些着急和失落。 时浅渡去接递过来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让她看美女,她一百个愿意,可是如果美女总是主动贴上来,在她身边蹭来蹭去的,还总是想往她的腿上探…… 她确实有点吃不消。 “将军,让奴婢来伺候将军用酒吧。” 侍女躲开时浅渡的手,执着酒杯送到时浅渡的唇畔,非要喂她。 沈青被人带着来到宴上时,正看见这么一幕。 整个宴会乐声四起、食材香味浓郁,男男女女们搂在一块儿,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宴会的后半段,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而时浅渡坐在主位上,身边的侍女都快贴到了一起。 沈青的脸色很不好。 他是个阉人。 宴请将士、犒劳将士可以,可是,任何寻欢作乐的场合,都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时浅渡请他来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特意羞辱他么! 腰腹间的伤口还在疼,一路走过来,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额头上直冒冷汗。 看到这么个场景,他薄唇紧抿,狠狠地甩了下袖子,转身就走。 “沈大人。” 时浅渡眼尖地瞧见了他,立刻拎着酒壶起身,穿过热闹得大厅,一路跟到沈青的身旁。 “沈大人怎么才来就走了啊。” 至少把她带着一起走啊。 把那个侍女自己甩在那里不太好,可她真的不喜欢女子。 沈青这回是彻底被惹着了,语气凉凉,那张好看的脸上笑得叫人发毛:“本官为什么才来就要走,你能不知道么?” 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他、挑衅他,他怎么可能再有好脸色。 他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把那如花美貌的侍女独自甩在那里恐怕不太合适,本官这边不用你来,你还是回去花前月下,饮酒作乐去吧。” “是不太合适。”时浅渡冲着一个下属招招手,“去帮我给那位侍女一些赏赐,告诉她我临时有事,就不再回宴上了。” 沈青觉得时浅渡属实是奇怪。 特意把他叫过来参加宴会,却不强把他留在宴上,甚至自己也跟着跑了出来。 这到底是想要羞辱他一番,还是没有这个想法,纯粹是因为太蠢? 他轻抚在腰腹间的手指捻了捻:“看来时小将军是对侍候你的那位侍女不太满意了?” 时浅渡摆摆手:“不满意倒是没有,只是我无福消受。” 那小姑娘是真的怪好看的,一开始她也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在沈青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被气笑了,嘴角扯开一个弧度:“时小将军这话里有话的功夫,真是让本官叹为观止。” 他真的想不明白。 几次救了他,又几次羞辱他,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个世界的感情线不会特别特别快 男主不是会刷一下就喜欢上的人QAQ 感谢在2022-03-12 23:54:51~2022-03-13 23: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琰羲、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130瓶;sss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3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甩袖就走, 不想多看那混账小子一眼。 一路走过来,路程不短,又被气得够呛,止住血的腹部伤口一阵剧痛, 又隐隐地渗出血来。 他好面子, 极少把自己的脆弱摆在人前。 于是也不说话, 双手负在身后,板着脸往前走。 脚步略微放慢一些, 免得把伤口扯得更大。 时浅渡不快不慢地跟在他身边, 几眼就看出端倪,不由得感叹,沈青真是能忍,伤口撕裂都不吭一声, 表情都没多大的变化。 昨天缝伤口时也是, 没有麻醉散,银针穿透皮肉也硬生生地受着,没一句痛呼。 “沈大人误会了,我哪里敢跟大人话里有话呢。” 她在沈青腹部伤口的位置, 轻触一下。 “大人的伤口不轻,撕裂了肯定很疼,不如我抱大人回去?” 沈青把时浅渡的手掌拍到一边, 眼珠往一转,神色莫名, 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本官就不劳时小将军费心了,你少说两句话,比什么都强。” 再让时浅渡给他有事没事地来两句,他早晚要被气死。 多听这混小子说上几句, 他都怕夭寿。 时浅渡也不强求,没说话,就跟在旁边一路往住处走。 视线时不时地扫过沈青。 沈青不说话不表达的时候,外表上瞧着不像是太监。 许是得权得势许多年,除了在面对皇上时需得卑躬屈膝,其他时候都是趾高气扬的,他走路时背脊不但不弯,反而总是挺直的,没有明显的奴才样。 此外他长得好看又讨喜,不算多阴柔,也并不太冷硬,唇畔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薄薄的眼皮一掀,见人三分笑,就算那笑容不达眼底,也让人觉得舒服。 只是一开口,偏柔和的声音跟习惯了拿腔拿调的语气就让他露了原型。 话里话外总是沾着些阴阳怪气,好像不讽刺人不罢休。 时浅渡做任务穿过那么多小世界,还是第一次跟太监这种身份的人这样频繁地接触。 她见过古今,去过未来,对去势的人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不会厌恶或是看不起,也不会有特殊的兴趣。 不过,如果是沈青的话……倒是很好玩。 尤其是跟他拌嘴,有趣的很。 沈青不叫她帮忙,她真就一点儿都不搭手,跟在旁边眼看着沈青额头上渗出汗珠。 倒要看看,这人能有多能忍耐。 从庆功宴的大厅,到沈青的房间,足足有三四里地远。 沈青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时,汗珠已经顺着脸颊的弧度滑到了下巴,又落在衣服上。 他脸色苍白,负在身后的手指轻颤。 可动作不慌不忙,乍一看,根本瞧不出他身上还负着那么严重的伤。 他缓缓解开了上衣,腹部那道伤口果然流了好多血,衣裳都被染得一片血红。 军医听到传唤,没两分钟就后脚到了房间,胆战心惊地为他处理伤口。 好在缝的线没有崩坏,也没有扯坏皮肉,并无大碍。 待止住了血,又缠好了绷带,军医就退下了。 时浅渡在旁边看了全程。 她看着沈青额头上的青筋绷起,脸色发白,微凸的喉结频繁地上下滚动,搭在床边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床单,为了忍住自己的痛呼声,嘴唇几乎被咬破了口子。 说起话来总带着刺的人,私下里竟是这么隐忍。 从撑着身子回来,到传唤军医,全都是他自己处理。 “沈大人真是能忍,其实……”时浅渡搬着凳子跨坐在上面,“你让我帮忙,我又不会不帮你。” “时小将军能少说两句,就是帮了大忙了。” 处理好伤口,沈青的脸色从苍白,逐渐恢复了一点儿红润。 他垂眸看着身上盖着的软被,扯扯唇角:“今年能有你帮本官,可以后,又不是次次能有你帮忙。”稍顿片刻,他又道,“今天你能好心一回,以后又不是次次都会好心。” 如果在最脆弱的时候习惯了帮忙,以后再碰上什么,就能难捱过了。 他不信别人,只信自己手中的权势银钱。 同样是去了势的太监,或许还能真心待他,能对他多一分理解。可是其他人,没有人能够真正把他们这等人放在眼里,没有人能真把他们这等人当成人看的。 对他好,对他奉承,不过是因为他有权势。 今天能因为利益而对他好,明天就能因为利益而把他踩在脚底下。 权宦少有善终。 他也没想过真求什么善终,只希望他失势倒台的那天,来的晚一点。 这时有下人端着一小盘点心放在桌上。 时浅渡不跟沈青客气,拿起一块就往嘴里放,边吃边说:“你怎么知道不能次次都有我帮忙?” 沈青听了这话,眼皮动了动,睫毛跟着轻颤。 他脸上看不出神情,淡淡地望着时浅渡。 没有表情,却能让人一眼就感受到那种淡淡的讽意,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 他从来就没有过奢求。 一点都没有过。 时浅渡千里单骑来救他,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呢? 在他摸清了时浅渡的目的之前,就只能说明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 哦,对,或许摸清了时浅渡的目的之后,也只能说明……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时浅渡不客气地扒拉了好几块点心,把她爱吃的都给吃光了,最后还拍拍手,捻掉了指间的碎末末。 沈青很缺乏安全感。 她头一次见到这么缺乏安全感的人。 又或者说,沈青不信那些,从成了阉人的那天起,很多东西就被那把刀从中斩断,在他和其他“正常人”之间刻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从此,无论人前多么富贵显荣,人后也永远只有骂名。 “别这么看着我啊。” 时浅渡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揉揉对方的头,却在触碰到沈青目光那一刻顿住。 她轻笑一声:“你如果碰到麻烦,就算我不在身边,也能找到你。” 她的系统还是很靠谱的,能够实时发现沈青的情况。 这话当然也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能做到。 而沈青显然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唇角翘了翘,又很快消散了:“还是那句话,你能少气本官两句,就已经是本官烧了高香了。本官累了,还不快起开?” 他移开视线,听见脚步声逐渐走远,才回过头。 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点心,被吃的没剩下几块了。 他轻嗤一声,好歹也是从二品的大将军,怎么弄得跟没吃过饭似的。 就那么喜欢吃点心? 他没动剩下那几块点心,缓缓地躺下了。 脑海中,那只抬起一点儿又很快放下的手,挥之不去。 …… 北疆气候难熬,行军打仗又非常艰苦,时浅渡很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她喜欢打打杀杀,但前提是过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 为了尽快摆脱现在的情景,也让敌我双方不再这么相互消耗下去,她直接拿真功夫上了,排兵布阵、出谋划策,然后亲自领兵直接扫平敌军。 在她的努力与其他几位将军的相互配合之下,已经拖了月余的战争,用半个月时间便全面地获胜了,把敌军往后逼退了二百里地,至少半年之内再也没有进犯的实力。 大军获胜,时浅渡带着自己的兵班师回朝。 她常年驻守在北疆,除了述职,已经有数年不曾回京,正巧借着此次的战争,跟其他将军接了个班,调回了京城,没有意外的话,大概能在京城休整一两年以上。 沈青身为此次的监军,也随同时浅渡一起回京。 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方向出发。 时浅渡骑马前行,而沈青刀伤未愈,身子也比不上其他将士,便乘坐马车。 有时浅渡骑马在旁边跟着,他好像也放心了不少。 夕阳西下,又快到了一天傍晚。 马车上宝蓝色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掀起来一点儿。 沈青才撩起窗帘,就看到了跟他并排前行的人。 落日之前最明亮灿烂的阳光从西面照射过来,撒在时浅渡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一层亮晶晶的金边,也刺痛了沈青的双眼。 他面对着灿烂的阳光,眼睛有些刺痛。 “时小将军,今晚什么时候驻扎?” 行军驻扎光是安营扎寨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一般天还没黑,就应该开始选定位置停顿下来了。 时浅渡正巧骑马骑累了,便从马上翻身而下,手扒着马车的车顶,眨眼间就翻身进了马车车厢。 “翻过这个山坳就停下扎营了,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吧。” 她见小桌上放着点心,刚好有好几块都是她爱吃的,心中一喜,拿起来就吃。 看见爱吃的,她就闲不下来,跟沈青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几句。 沈青敛了敛眉头:“在有半个时辰,天都要黑了吧。” 时浅渡摆摆手,说道:“这座山特别陡,走路得格外小心,速度不能太快,快了没准就不小心摔下去了,不能着急。” 说完,她忽然觉得,此时的车速有些快,便撩起车帘喊了一句:“速度太快了,慢下来一点。” “将军,这马不对劲,您得跟沈大人一起快下来!” 赵梓天纵马跟上,表情有些着急。 他狠狠地咬咬牙,想要从自己的马上纵身跃到时浅渡他们的马车前。 时浅渡察觉到他的意图,阻止道:“不用你,我自己来。” 她拍拍沈青的肩膀,直接翻出车厢,还未来得及踢开马夫自己上,地上突然拽起了一条绳子,马匹被直接绊倒,身后的车厢跟着猛然在空中翻了一大圈—— 在一块巨石上磕了一下,往反方向弹了出去! 时浅渡本来能来得及反应,可这突然的翻身让她嘴里没吃完的点心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根本喘不过来气,差点没噎死。 山路狭窄,她下坠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赵梓天勒马在山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碎石噼啪下落,往山下砸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将军——!” 赵梓天的大吼竟是在山谷中传来了好几道回音,“将军”“将军”的没完没了了。 时浅渡在半空中狠狠地拍了胸口好几下,才把堵着气管的点心给咽下去。 他妈的。 这是怎么都躲不过掉到山下面的命运了。 - 沈青在车厢里,磕得整个人头晕目眩,身上的伤口也随着急速地坠落扯开,疼得他七荤八素。 从车窗外的场景和身上的坠落感来看,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死定了。 “噗通”一声巨响,车厢坠落了河里。 木板摔断,刺破了他的后背。 冰凉的水猛地灌进来,他喝了好几口水,极快的流速让他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随着车厢被冲出了数十米远了。 他不懂水性,挣扎着好几次都没能爬出车厢。 最终力气逐渐耗尽,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炷香的时间,也可能是两三个时辰,他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爬在河边,大概是被重刷上了岸。 腰腹以下还泡在水里。 河水冰冷,但他身上的温度更低。 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清四周的环境——是一片了无人迹的森林,除了一些小动物的声音,看不到半点人烟。 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被山体遮住,一片阴凉。 此时是傍晚,正是家家户户该做饭的时间,如果附近有人烟的话,一定能看到炊烟袅袅。 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背后的伤口在剧痛,腹部的伤好像也撕扯开了。 身上的温度在逐渐下降。 他的手指头动了动,但用不上力气。 这次一定是人为制造的事故,有没有人救他另说,就算有人来,他顺着河流往下冲刷了十数里地,也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恐怕他都等不到有人找来,就…… 可笑他握手权势那么多年,却被这点雕虫小技给害了。 亏他还以为,时浅渡真有能耐护他周全,路上就松懈了许多。 怪他自己。 怪他这回多信任了时浅渡几分。 “妈的,早知道不贪吃那几块点心了,谁知道那么几分种就能出事,真够寸的。” 骂骂咧咧的碎碎念从森林深处传了过来,声音渐进。 沈青微微一怔,双眼睁大了些许。 有些模糊的视线中,熟悉的身影晃了进来,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找到了。” 时浅渡身上没湿,就是沾了不少土,看着也有点狼狈。 她扯扯嘴角,笑道:“我就说吧,你碰上麻烦,我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3 23:55:23~2022-03-14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大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4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在看到时浅渡的那一刻, 松了口气。 至少这一趟北疆之行中,时浅渡不是他的敌人。 他神色有些复杂,没力气起身,只能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地, 逆光朝自己走来。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 原本凉透了的身体, 似乎随着她的脚步, 逐渐开始回暖。 得救了。 竟是真的像这混小子说的一样,能够找到他。 想来是时浅渡没来得及反应, 跟着马车一起摔下了山。 这样正好, 既然两人一块儿掉了下来,那他的性命就无忧了。 跟随时浅渡的亲兵们,此时此刻应该很着急吧,他们不仅仅会立刻下山探寻, 说不定, 还会助他一臂之力,揪出那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他倒要好好地看看,是谁活腻味了,在这一趟频频地想对他下手。 身体疼得几乎麻木, 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不过脑子还能转得动,眨眼之间,就想了不少阴损的招。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沉思中,忽而觉得不太对劲—— 时浅渡这混小子, 怎么还不过来扶他一把?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往旁边一瞥,就见到时浅渡双手负在身后,慢条斯理地绕着他转圈圈, 神色自如,怡然自得,看着他倒在水里,就是不扶他一把。 就跟蹲在旁边看他笑话似的。 他被气得心脏直疼,要不是没劲儿,早就七窍生烟了。 “时浅渡,你倒是……扶本官起来啊。”他说得有气无力,毫无威慑力,“还愣着干什么呢?” 时浅渡笑了,弯下腰来看他:“沈大人不是说,不会让别人帮忙吗?” “……” 沈青暗骂一声,心说真是看错这混小子了。 这不是来见救他的,这是特意跑来想要把他气死的吧! “本官人都要死了……你还说这些……?” “不然呢?沈大人若是不需要我帮,那我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时浅渡撩起衣袍,蹲在沈青身旁,食指一抬,便把他的脸往前扬了一些。 她俯视着沈青,笑道:“沈大人可需要我帮忙?” 沈青的面颊抽动了一下。 这个混账小子,非跟他揪着一个“帮”字…… 无非就是想要他欠下人情吧。 他虚弱地扯扯唇角:“呵……不用你这么提醒,是你救了本官……本官自会念着你的好。” 时浅渡不满地蹙蹙眉头,继续问:“我问你,用不用我帮你呢。” 沈青也太撅了,到这个时候都不愿说让别人帮他。 沈青白她一眼,气息在胶着中逐渐减弱:“……说帮忙,你倒是帮,难不成……还让本官……请你不成。” 时浅渡叹了一声。 也算是跟她稍微服了点软吧。 她轻轻翻动了沈青的身体,避开伤口把他缓缓地抱了起来。 沈青使不上劲儿,随着时浅渡的动作左右摇晃了两下,脑袋抵在了时浅渡的肩头。 他头脑昏沉,被人揽住,意识一点点地剥离。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耳畔轻声说道:“以后再碰上什么事,也可以找我来帮忙。” …… 烧火声在寂静的夜里噼啪作响。 温暖的火苗炙烤着,让四周温度抬升,驱散寒冷。 沈青泡在河里许久,又流了很多血,非常怕冷。 感受到了身前的温暖,便无意识地往前蹭了又蹭,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时浅渡被挤了两下,那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此时竟是一直往她身上靠。 她不由得轻笑,解下身后的披风盖在沈青身上,任凭他靠着自己。 这人闭着双眸,沉沉地睡着,十分安静,脸上瞧不出半点刻薄之意。 他睡得不太安稳,就是在梦中也蹙着眉头,仿佛时时刻刻都笼罩着一层乌云。 时浅渡伸出食指,轻轻地抚平了他眉间的沟壑。 “嗯……” 沈青哼了一声,头脑轻晃,肩膀缩了缩。 他面色苍白,声音虚软无力,柔而细的喉音,竟是有些好听。 时浅渡动作微顿,有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 比一般男人喉咙间的凸起要小上一点儿,皮肤是温热的,又细又软。 这么脆弱的脖颈,她一只手就能掐断。 “时小将军!” “赵将军,那边有光亮!好像生着火!” “快,那边,肯定是将军!” “快点啊,都磨蹭什么呢!还不给我迅速一点儿!” “将军真出事了,你们有十条命都赔不起!” 赵梓天有些暴躁的大吼声从黑漆漆的林间传来,接着,是一群人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时浅渡的亲兵们扒开草丛树枝,小跑了冲了过去,脸上都是欣喜之意。 赵梓天三步并作两步地冲道时浅渡面前,神情紧张地上下看了她好几遍:“将军,您没事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还以为……” “我没事,半截上抱住一颗树,除了胳膊被狠狠抻了一下,没有别的事。”时浅渡摇摇头,指向沈青,说道,“他伤得比较严重。” “呼……那就好,将军您没事就好。” 赵梓天长长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这副神态不是在作假。 接着视线一转,不善地盯着沈青半晌。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他咬牙切齿道:“有人想对沈青下手,这属下管不着,但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连累了将军……不管是沈青还是藏在暗处动手动脚的人,属下绝对不会放过,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让将军白白受这些苦!” “这些以后再说吧。”时浅渡早就饿了,这荒山老林的,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前面扎营做饭呢吧,带路吧,我饿了。” 她起身,将还在昏迷中的沈青抱了起来。 沈青吃的好穿的好,但身材偏瘦,没多少肉,不沉。 “是,将军,要不属下来……?” 赵梓天伸着双手,一副要过来背沈青的样子。 时浅渡摇摇头:“我自己来吧,你们带路就行。” 大部队已经在平坦宽阔之处安营扎寨,时浅渡的主帐也早早地备好了。 除去进山搜救的一部分人,其他士兵们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有的打水、有的烧火做饭。只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面色凝重。 那么大的事情,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瞒得住? 皇上身边的红人、此次北疆之战的监军沈青,和他们的主帅时浅渡,两人一同掉下山崖了。 这个么高的山,即便是从半山腰掉下去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种事情传回京城,就算是打了胜仗大捷归来,皇上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那个搅弄朝纲的阉人沈青死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将军…… “你们说说,这可怎么办啊?” “时小将军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从二品的武将,北疆安定,有时小将军一半的功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面对时家、怎么面对皇上啊!” “若是让北边那些蛮子知道时小将军的事……唉,恐怕还会来犯啊!” “谁能想到,当时时小将军会在车厢中跟那阉人一起……!”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一个士兵欢腾地在营地中奔走相告,欢喜的声音很快就响彻了天空。 众人纷纷停下自己手里的事,聚集到一块儿。 时浅渡抱着沈青穿行而过,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路,谁也没敢大声说话,目光快速扫过她怀里的人,忍不住抽了口气。 天呐,那位权势滔天的大太监竟然被将军抱在了怀里!! 要知道,他们平时恨不得躲着那些不男不女的人走,更别提身体上的触碰了。 将军真是舍身为国,为了不让皇上陷入忧思之中,竟然放下身段,这般…… 待时浅渡走进营帐,士兵们嘀嘀咕咕地小声议论起来。 “将军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竟然没受什么伤……真不愧是将军。” “可不是么,同样是掉下去,看沈大人就……” “别说了别说了,干活去吧,将军应该饿了吧,去给将军弄点吃的!” 时浅渡把沈青缓缓放在了软塌上,掀开被子,帮他好好盖上,掖了掖被角,转身要走,想出去好好地大吃一顿,填饱咕噜噜叫唤的肚子。 然而,衣角被沈青揪住。 她回头看,沈青并没有醒,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抓着她的衣裳。 沈青受了伤,着了凉,此时脸上发红发烫,烧得糊里糊涂的。 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会莫名有些……脆弱黏人。 呵,这两个词好像跟沈青一点都不沾边。 她沉默片刻,重新坐回了窗边,低声冲账外说道:“给我弄点吃的过来,多来点肉吃,再……”她扫了眼沈青,“再来点容易消化的,米粥之类的。”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就端来了一盘吃的。 烤肉、面饼和一大碗大米粥。 她揉了揉咕噜噜叫唤的肚子,拿面饼夹着烤肉就吃了起来。 沈青是被烤肉的香味勾醒的。 他行军路上不太敢多吃多喝,毕竟身体不同于常人,若是吃多了喝多了,肯定会在途中想要如厕……他这等人,总归是不太方便。 中午吃的少,一直饿到了现在,受伤受冻又流失了不少体力,早就饿得不行。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时浅渡的脸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看着这张脸,他疲倦地扯了扯嘴角。 真不知道时浅渡这个混账小子,到底是他的救星还是灾星,一方面是救了他两命,一方面吧……一碰上时浅渡准没什么好事,次次不昏厥过去不算结束。 可真行啊。 “你醒了啊。” 时浅渡见他睁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边吃边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青感觉自己好像散架了,身上没一处不疼的,就连胃里都饿得发疼。 还哪里不舒服…… 他哪里都不舒服好么。 他盯着时浅渡手里的肉:“扶本官起来用膳。” 时浅渡帮他搭了把劲儿,缓缓地扶了起来。 这时候,沈青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缠了不少绷带,双腿上更是光秃秃的! 难道时浅渡……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痛掀开身上干燥温暖的软被,往里一看。 已经处理过伤口的笔直双腿,果然裸露在外面。 他顿时红了眼睛,连唇角那些若有似无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掀起眼皮死死地盯着时浅渡。 残破的身体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忌讳。 唯有这里,能让他气得失去理智。 混账,混账。 竟然敢…… 这混账怎么敢啊! 深深的羞辱感瞬间将他笼罩,他气血上涌,恨得牙齿都在轻轻地颤。 那阴沉沉的表情,好像要把时浅渡生吞了似的。 “时浅渡,你这……” “沈大人,腿上被断掉的木板跟河水里的石头划了很多口子,要是不处理……沈大人恐怕活不到现在。”时浅渡抓住沈青的手,缓缓按到床上,“不过大人放心,我只是撕去了大人的裤腿而已,并没有把大人的裤子全都脱掉,放心,不该看的我不会看。” “你可闭嘴吧。” 一提到“脱裤子”,沈青的脸更黑了,耳尖还有点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气的。 他可不想跟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共处一室谈论什么脱不脱裤子的事! 他从时浅渡手掌下抽出手,缓缓地将手指握紧。 从来没有人…… 从来就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敢跟他提起这种事情。 他心里知道,时浅渡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有道理的,也知道他身上的伤口不处理不行,某种意义上讲,他应该感谢时浅渡。 可是,因那万人唾弃的后天残缺,他总觉得,时浅渡在话里暗藏嘲讽。 他做不到不去多想。 他真的做不到。 半晌,沈青深吸一口气,方才在惊怒之中爆发出的情绪波动已经被压了下去,重新归于平静。散落下来的乌黑发丝滑落在脸颊上,配上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颊,有种说不出的病弱之美。 他扯了扯凉薄的唇角,语气淡淡:“真是辛苦时小将军了,照看本官这么一介阉人,应是很倒胃口,觉得很恶心吧。” 心里明明自卑又悲哀,嘴上反而连带着自己一同讽刺了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深刻入骨的悲哀,死灰般黑暗无比。 时浅渡看着沈青的侧脸。 这人的嘴在轻笑着,眼神却让人觉得在哭。 只是没流出眼泪罢了。 看到受伤、看到受辱、看到欺凌……那么多眼看过的事情,很少有让她会觉得难受的。 可现在看着沈青笑,她心里觉得难受。 尽管只是一点点。 她停顿半晌,拿起烤肉就大吃了一口:“有什么可倒胃口的,我吃着可香了。” 沈青听闻她的话,阴阳怪气地轻嗤一声:“呵,时小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阿谀奉承假情假意了,之前不还直言不讳,跟本官顶嘴呢么。” “我这人不喜欢说谎。”时浅渡自顾自地吃着,手上比划比划,给沈青找例子,“就像我之前说,你碰到麻烦,我能找到你,你看,我这不是在山崖下面第一时间就找到你了么?” 沈青的睫毛颤了颤。 是的。 时浅渡说,他碰到麻烦,会找到他、帮助他。 这小子真的做到了。 他们两个一起随着马车掉下悬崖,他又被水冲下了数里地之远,但看着天边的光亮,时浅渡不出一个时辰就找到了他,在他昏厥后,帮他处理了伤口。 时浅渡没有食言,在他最危险、最低谷的时候,帮了他一把。 难道这混小子真的不曾因他的身份而嫌弃……? 他沉默了片刻,猛地制止住了自己的思想。 不能继续这么想下去了。 他好像,真的有点儿开始相信时浅渡了。 如果说,时浅渡这些天所做的事情,是想获取他的信任的话…… 可能是成功了大半。 看着时浅渡挺年轻,没想到是个诡计多端的小混蛋。 他在宫里将近二十年时间,还能被时浅渡给骗过去不成? 沈青轻瞌上双眼,语调平直地问:“时小将军,本官不喜欢欠人人情,你想要什么就直说,等到了京城,本官自会帮你运作,以报答这两次救命之恩。” 时浅渡心里轻笑,道沈青真是个多疑的人。 不过,白给的机会,不要不是人。 她又吃了两口肉:“这我还真没想好,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闻言,沈青睁开双眼,神色比刚才轻松了一些,好像在跟自己说——你看吧,他就是有求于你,才会救你,才会说好话。别看现在他说没想好,其实心里早早的就有了打算了。 利益往来,总比人心要简单的多。 他似乎松了口气。 “等想好了,不用支支吾吾的,本官虽算不得好人,但不至于恩将仇报。” “行行行,知道了。”时浅渡舔了舔都是油光的唇,“你不是饿了吗?吃点东西呗。” 沈青的肚子又咕噜噜了好一阵。 他轻应一声,抬起酸痛的胳膊,想去拿点闻着就很香的肉吃。 不想,递到他面前的是一碗半点油水都没有的大米粥。 他没忍住,挑起了眉头。 “别这么看着我啊。”时浅渡笑出了声,“现在大人不能吃这种不好消化的。” 话音还没落下,她就故意在沈青面前拿起一根油光锃亮的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啧啧啧,太香了,今天做的味道尤其好吃呢。” “……?” 沈青肚子又叫了一声,饿得生疼。 好啊,对于时浅渡这种人,他不恩将仇报他就不姓沈! 不对,怎么能说是恩将仇报呢。 他这是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4 23:59:20~2022-03-15 23:5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白少女 60瓶;咸鱼奈奈子、我要小奶狗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5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端着碗, 闻着香喷喷的肉味,勉为其难地喝下白米粥。 他不介意清汤寡水一点,不过瞧着时浅渡大吃特吃,他却没的选, 心里不舒坦。 “沈大人, 别一直盯着我看啊, 我还以为大人这是……”时浅渡习惯性地不正经,话说到一半, 反应过来沈青的身份, 略顿了两秒,继续道,“看上我了呢。” 沈青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同,她总是忘了他是太监这一茬。 沈青眯起双眼:“呵, 本官可没有断袖之癖, 更对你们那些花前月下的风流之事没什么兴趣。” 不紧不慢地喝下最后一口清粥,温热的食物顺着嗓子滑进胃里,安抚了不适。 他把粥碗轻放在一旁,拿帕子细细地擦了擦嘴, 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时小将军,你要是在京城里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在百官面前出言无忌, 纵是你出身名门、战功赫赫,也必定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时浅渡挑挑眉头, 这是在真心地提醒她么? 她笑:“我还以为,会是沈大人处处给我穿小鞋呢。” “……” 沈青心说,他必定是要给时浅渡穿小鞋的啊。 要不然,都对不起那张欠嘴。 他垂眼隐藏下眼底的神情, 一副不介意的模样轻哼一声:“本官才不会跟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一般见识。” 时浅渡吃肉的动作慢下来一些。 从来都只有她叫别人小鬼的份,这回竟是被别人看做乳臭未干的小鬼了。 “行,那沈大人就大人有大量。”她笑着附和一句,冲外面唤了一声,“来人,把餐具拿走。” 话音刚落,门口站岗的士兵就进来收拾他们用完的盘碗。 刚才时浅渡带人回来时,他没在现场,后来听说是时小将军亲自抱着这位沈大人回来的……他听见这说法就觉得耸人听闻,他们将军年纪是小,可再怎么说也是战功赫赫的武将,在军中的威信很高,又深受皇上赏识,怎么也犯不着那样对待沈青吧? 在众人面前对一个阉人表现出关心和重视,这多有损将军的威严。 如果不是那帮人框他,那就一定是沈青这个奸宦拿住了将军的什么把柄。 于是他收拾盘碗时,没忍住在沈青脸上多看了好几眼。 沈青神经很敏锐,那夹杂着不忿的微妙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为什么这么看他?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敛起眉头,开口:“你站住。” 士兵顿住脚步,颤颤巍巍地回头:“沈大人。” 都说那些宫里的宦官们,因为是阉人,缺了那么点东西,所以喜怒无常、心狠手辣,要是被这种人盯上,指不定要碰上什么倒霉事。 难道是他哪里让沈青不悦了? “嗯。”沈青轻轻地应了一声,“说说吧,你刚才的视线在本官和时小将军脸上乱窜,那是看什么呢?” “属下没看什么。” 士兵哪敢说,自己是在想将军抱着这位的事啊! 沈大人也太敏感了,只是瞥了两下而已,竟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沈青神色未变,唇上带着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沈大人……属下不好说啊。” 他小心地瞥了两眼时浅渡。 时浅渡此时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端杯子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压根没往他们身上看。 她翘着二郎腿,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沈青把那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心中轻哼,还看时浅渡的神色…… 问话的是他,关时浅渡什么事? 难不成没有时浅渡的应允,他问话就能不回答么! “本官让你说话呢,别东张西望的。” 时浅渡终于开了口:“沈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好了。” 士兵见时浅渡都这么说,终于一狠心,俯身答道:“属下是听说,方才是将军抱着大人从山下一路走过来的,这才……没忍住多看了大人两眼。” “……” 时浅渡把他抱回来的? 想到从山崖下面开始,他被时浅渡这混小子抱在怀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看了一整路? 想象出那个画面,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他最厌恶的便是有人与他“亲近”了。 挨在一块儿都觉得不舒坦。 可在他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时浅渡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么! 而且他好歹也是皇上身边最受宠信的红人,这样让他的脸往哪放? 他可不想往后在京城中,有事没事地就瞧见人指指点点,或者是背后议论,把他跟时浅渡的关系扯得妖魔化了。 “时小将军,他说的是真的?” 时浅渡耸肩,说得理所应当:“不然呢,把你当沙包抗在肩膀上,然后让你身上的伤口全都撕裂得更厉害,流更多的血,死在半路上吗?我可没有大人你这么不人道。” 沈青搭在软被上的手指一紧:“……你们滚出去。” 还不人道…… 这真不是在变着法地骂他么? 他真是要被时浅渡气死了。 “沈大人都有力气骂人了,看来应是没有大碍,那我们就出去了。”时浅渡正好想让沈青省点力气多修养修养,就顺势起身,弹了弹衣裳,“早点休息吧,沈大人。” 在她迈出营帐前,沈青又补充了一句:“告诉你手底下的人,不该说的不要往外说。” 时浅渡略顿一下,走出了营帐。 晚风迎面拂来,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沈青刚才会突然冒出怒意来—— 他一定是以为那句不人道,是在阴阳怪气地暗指他“不能人道”了! 这不能怪她啊,她又不像这个小世界里的人一样,把太监看成是猪狗不如的下贱存在。 再说了,不就是个少了二两肉吗,就算是在现代社会未来社会里,yw不举和不到一分钟的也大有人在,而且还自信的不得了呢。 沈青听见门外的声音彻底消失后,才缓缓地撑着疼痛难忍的身体躺下。 每一处伤口都已经被人处理过,散发着丝丝药香,清凉的药膏压制住火燎燎的伤口,减缓了他的痛苦。 他避开最疼的伤口,侧着一点儿身子,吁处一口气。 多少年过去了,他早就不是个遇事就坐不住的小毛孩了,可没回碰上时浅渡,都能被他气得恨不得摔杯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浅渡也是,别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呢,时浅渡反倒好,这大半个月里帮了他好几次。 两人有点不明不白地掺在一块儿,让他不太舒服。 等到了京城,时浅渡或者时家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他能管得着的,就尽快给他们办好了,还了这人情,撇清了关系。 说起来……从山崖下面抱他到营地,数里路程,应是挺累的吧。 他望着营帐的顶棚,有些失神。 -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大军就已经起床,用完早饭后,收拾行囊炊具,准备启程。 普通的士兵们只能吃一点儿干粮,有品级的将领们则能吃两口热乎的。 沈青忍着疼废了不小的力气,才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他身上又是刀伤又是划伤,还有不少磕磕碰碰的青紫,加上在河里泡了近一个时辰,现在疲倦又虚弱,能自己坐起来已经不容易了,想要下地走动,那肯定是做不到的。 身边没有几个小太监伺候着,真是不方便。 他敛着眉头,表情有点阴沉。 不管是害他受伤还是害他没人伺候,归根结底,让他北疆一行这么狼狈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想让他去死的官员们,回到京城有了人手,他倒要好好查一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时浅渡正坐在他跟前,吃他从北疆边关城镇带过来的点心。 现在天气微凉,做出来的点心放个几天也不会坏,沈青身体需要静养,不能乱吃东西,这些点心自然就全都落进她的嘴里了。 虽然没有刚出锅时那么好吃,不过甜甜的,也不算差,比干粮或者米粥好吃。 沈青瞧着时浅渡那一副贪吃的样子,轻哼一声,心道真是便宜这臭小子了。 他问:“昨天马车掉进河里摔坏,早就不见踪影,可找了新的马车?” “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给你找新马车。” 时浅渡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吃完,拍了拍手。 她起身说道:“我叫人把拉辎重的平板车腾出来一辆,你今天就躺那上面吧。”她又摊开地图看了看,“还有七八十里地,能经过一个村庄,到时候给你买辆马车坐。” 拉辎重的平板车…… 沈青哽了哽,显然的不乐意,还没什么办法。 没有马车,他总不能不走了吧? 他已经有十来年没吃过这种苦了。 好好的京城、好好的皇宫他没法待,反而被迫走上这么一条凄凄惨惨的路,真是气死个人。 那些个在朝堂上劝皇上叫他监军的官员,他定要一个个报复回去,非得把他这一趟受的气受的苦全都给撒出来——呵,也别说他矫情,他从前无权无势时吃过不少苦头、受过不少罪了,比一般人可能忍得多,他都觉得行军打仗是个苦差事,就不信随便从百官里面揪出来一个文官,千里迢迢地跟着军队行军吃苦,能有几个能受的了的。 那些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迂腐酸儒们,真要让他们碰上事,指不定顶不顶用呢。 “吃完了?”他见时浅渡吃完了,便伸出胳膊,“扶本官下地去那辎重车吧。” “就你伤成这样,还下地呢?” 时浅渡白他一眼,这是嫌自己命长么,整天把自己身体这么造。 她拿手巾把擦了擦手:“吃了你的点心,就当是给你报酬吧。” 说话间,她双臂一伸,一手穿过了沈青的腿窝,一手穿过他的后腰,眼看着就要把人抱起来。 手腕却被人死死地按住了。 沈青先一步预料到了她的做法,按在她手腕上,声音淡淡:“时小将军的癖好真是特别,专专喜欢抱着个阉人是吧?” 开口就是搀着讽意的话语,嘲讽别人也刺伤了自己。 他掀起眼皮,望着时浅渡的双眼,缓缓说道:“你听好了,本官自己走。” 从他被送进宫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活在万人唾弃之中,成为不男不女的奴才。 六岁的孩童蒙昧无知,没有能力选择道路,也没有能力捍卫自己的尊严,而现在的他,想努力保持些体面。 “……” 时浅渡收回手,没再抱他。 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是强烈的自尊,其实掩埋在这之后的,是他极端的自卑。 他自己身为封建糟粕的受害者,也跟其他加害者一样,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身体,并且以此为耻。生活在这种大环境里,会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 所以他抗拒别人触碰自己,甚至自己都对身体某处避之不及。 …… 许是因为不小心涉及了时浅渡的安危,在上次的岔子解决之后,赵梓天等一众下属警铃大作,将时浅渡周身的情况盯得死死的,一只苍蝇也不容飞过;而暗地里动手的人也没敢再次使计,安分了很长时间。 直到军队浩浩荡荡地回到京城,也没有再次出现意外。 北疆断断续续地被蛮族侵扰,已经有两年之久,这次的战事也持续了几个月。 这次时浅渡和其他将领们共同将蛮族击退二三百里地,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再犯,使得龙心大悦,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重奖赏了他们。 当然,也没忘多夸了沈青几句,不仅赏赐了珍宝,信任程度也是更上一层楼。 下朝后。 “将军,将军。” 赵梓天快走几步,跟上了时浅渡。 “属下刚刚想同皇上禀明回京途中将军受害坠崖一事,将军为何拦我?”他一脸不解,愤愤地为时浅渡打抱不平,“那些站在暗处的人,跟沈青有什么仇什么怨我管不着,他们怎么对付沈青也跟我没关系,可是,他们动手误伤了将军,属下忍不了这口气!” 回京途中,他用自己人暗中调查了一路,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和大致猜测。 只要把事情禀告了皇上,获得个便宜行事的权力,他很快就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将军这飞来横祸之仇,就能报了。 可刚才在大殿上,他才开口,竟然就被将军给拦下了。 他不懂,为什么要隐忍不说? 这不是将军的性格啊! 他皱皱眉头:“将军,从前在北疆,也没见您畏手畏脚过,怎么才到京城,就突然这样隐忍不发了?难不成您就硬生生地吃了这亏?” 这不是抱怨,就是有些委屈,委屈自己为将军着想却没被认同。 “谁说我要吃亏了。”时浅渡敲了他脑袋一下,摇头笑道,“真是榆木脑袋,这事根本就不用咱们自己动手,有人自会查清楚,再给他们个教训,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掺和进去?” “啊……将军是指?” 赵梓天顺着自家将军的目光一看,正好跟沈青对视在一块儿。 他连忙收回视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就借沈青的手就行了啊,他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不想办法报复回去才怪!” 刚说完话,他又被时浅渡打了一下。 “哎哟,好疼!” 时浅渡好笑地开口:“你要是活腻了,就多骂他两句,最好让他听清楚了。”她凑近赵梓天一点,低声说道,“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怕被他报复。” “……” 赵梓天轻轻给自己嘴上打了一下。 “这阉……算了,不说了。” “这事毕竟跟我也有关系,他要是有什么没查出来的、查着费劲的,或者需要人手,你也稍微帮着他点,不过记得隐藏行踪,做的干净点,别叫人看出马脚。” 赵梓天一愣,将军这是让他帮助沈青?? “啊?可是将军……”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时小将军。” 沈青缓步走到他们面前,视线淡淡的扫了眼赵梓天,转看向时浅渡。 “时小将军,借一步说话。” 时浅渡给了自家下属一个眼神:“你先回去吧,沈大人想跟我说话。” 沈青沉默了一下。 这话说得,怎么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什么叫他想跟时浅渡说话。 待赵梓天走后,这四周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从北疆回京,大军走了两个多月,沈青身上的伤已经在途中养好了大半。 没有了伤病的摧残,换上一身御赐的官服,腰间玉带一束,衬得他身姿纤长,神色姿态也同舟车劳顿的行军中有了微妙的不同。 眉宇舒展着,薄薄的眼皮掀起,唇畔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模样,比从前……更公事公办了。 无论面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她时浅渡在此时的沈青面前,同旁人毫无差别。 沈青手底下的小太监按照他的吩咐在附近盯梢,不会让无关人等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缓声开口:“时小将军,你之前救了本官,现在已经回京了,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吧。本官说话算话,自会为你运作。” “你还记着这事啊。” 时浅渡摸摸下巴,总觉得沈青好像是非常迫切地想把人情还了,跟她撇清关系。 想了两秒,她突然眼前一亮:“还别说,我还真有事需要沈大人帮忙。” 沈青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狭长的凤眼闪了闪,又很快掩去了神色。 果然,还是有事求他帮忙。 救他帮他,不嫌弃他,无非就是瞧中了他这么个阉人在皇上面前有话语权。 罢了。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又不曾期待过什么。 简单的利益往来,最好不过了。 他睫毛往下一扇,遮挡住了眼眸:“时小将军,请说吧。” 他想,恐怕所求之事,不过就是让他帮忙求个高官厚禄,求个有实权的职位,能让时浅渡尽快在京城中站稳脚跟、扎好根基,用以稳固时家的地位,光宗耀祖。 又或者是……求皇上赐婚? 时浅渡已经是二十有一的年纪,早该娶妻生子,如今永安郡主快要及笄,若能娶郡主为妻,也会对时家的未来益处颇深。 不管是哪个,对他来说都不算难,不过是在皇上耳边吹吹耳旁风的事。 沈青已经预计好自己会听到什么,不想,时浅渡却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沈大人能不能给我找个月奉不少,但是特别清闲的闲职?最好一天到晚都没什么事的那种。” 沈青:……? 作者有话要说:  谁不想要钱多事少的工作呢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2-03-15 23:58:32~2022-03-16 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岘 14瓶;一条小小小 7瓶;云依灵 5瓶;宋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6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一边的眉头挑起来, 就差把“你逗我玩呢”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捻了捻,定定地看着时浅渡,没说话。 时浅渡这混小子,在北疆数年, 手下的势力几乎全留在了北疆, 随时浅渡回来的, 也就是赵梓天等一小波亲兵,在京城,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根基, 怎么可能不想要个有实权的职位呢? 他微眯起双眼,露出几分狐疑。 “本官没听错吧,时小将军想要个闲职?” “怎么,沈大人的耳朵, 有那么不好使么?” 时浅渡扬起头, 快到正午的日光洒在脸上,是舒适的温热感。伸手挡在面前,遮去刺眼的光芒,感受着清爽的秋日微风, 惬意得不得了。 能清清闲闲得拿钱,谁会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啊。 反正她是不想。 片刻,她收回手, 背在身后:“不过也不全然准确,我说的是, [俸禄高]的闲职,钱多事少的那种,这对沈大人来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 这对于他沈青来说, 确实不是难事。 如果说他们所有人都在一盘棋上,每个人的动作、选择都是一步棋,其他人每步棋,他都能猜到目的是什么,可时浅渡……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可要想好,等圣喻下来,就由不得你改了。” “不用改,劳烦大人了。”时浅渡了却一桩事情,开心得很,“那我就回府静候大人的好消息了,告辞了,沈大人。” 沈青站在原地,望着时浅渡渐渐远去的背影。 半晌,挥袖转身离去。 “皇上现下可是在勤政殿?”他问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侧身,跟着他小步往前走,回应道:“大人说的是,御前冯公公差人传话来说,皇上此时正在勤政殿里,因为时将军的事儿犹豫不决呢。” 时浅渡在北疆数年,已经成了边军的主心骨,可以说那些边军是只知时将军而不知皇上。如今班师回朝,时浅渡却干干脆脆地把自己带了多年的边军让给别人,只带了一小队亲信回京,这就算是主动释了十万军权,摆明了忠心耿耿。 如此一来,皇上必然会犹豫,不知道给这样的人才什么样的职位,才既不会亏待了他,也不会让他负才傲物、权力膨胀,以致未来威胁到皇权。 “知道了,去勤政殿。” 在得了通报之后,沈青迈入勤政殿,走到皇上孙正梧面前,跪下行礼。 面对其他人时身上那股嚣嚣之感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忠心不二的奴。 “奴才拜见皇上。” “哎呀,你跪什么?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快点起来。”孙正梧快走两步到他面前,亲手把人给扶了起来,“这趟辛苦你了,边军大获全胜,击退蛮夷上百里地,也有你的功劳啊。” “奴才不敢冒功,边军能获胜,主要还是时小将军的功劳。” 沈青起身后,微躬着腰,神态恭敬。 他边说着,边把话题往时浅渡身上引:“皇上有所不知,奴才两次遇险,都是时小将军单枪匹马救奴才于水火之中,要不是时小将军,奴才恐怕都没机会再见皇上了。” 单枪匹马一个词用的好,在透露出时浅渡骁勇善战的同时,又不经意地表达出——几位守军将领中,只有时浅渡一人去救我,其他人都没有去。 “竟有这事?”孙正梧眉头微敛,片刻后,朗声叫好,“好啊,确实是有拳拳之忠啊。” 派自己最信任的沈青作为监军,那沈青在外代表的就是他的脸面。 可是,他心里也不糊涂,知道那些文官武将们平日里最瞧不起宦官,可以想到,很多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把沈青放在眼里,甚至有人上书直言,劝他削了沈青等一干宦官的权力。 沈青遇难,恐怕很多人会在心里幸灾乐祸吧。 这时浅渡能在北疆主动救人照拂沈青,想来是真的忠心耿耿。 他坐回桌案之前,随意翻了几下今日的奏折,又把折子丢在案上。 “你说说,朕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好?” 权力太大,怕他负才傲物;权力太小,又恐让人心寒。 选个合适又便于控制的位置,实在是不容易。 “奴才以为,不如让时小将军去做京郊的禁军统领。”沈青躬身开口,细细观察着孙正梧的表情,“禁军守卫的是皇上的安危,虽然每日都有练兵秣马,但毕竟没经历过实战,时小将军实战经验丰富,正好可以让他操练禁军,以增强实战能力,更好地保护皇上。” 京郊禁军大营和京城的中卫军不同,中卫军负责京城中大小治安情况,街头闹事、夜晚巡逻都由中卫军负责;而京郊禁军则是专门驻守在郊外,防守京师,偶尔分番调戍各地,以备不时之需。 乱世之中,禁军身上担子颇重,而太平盛世里,就除了练兵没什么事情。 先帝时,藩王叛乱,就是因为禁军散漫惯了,才一触即溃,毫无战斗力可言。 藩王之乱平息后,禁军换了统领,加强了训练,纪律比先帝时严格数倍。 不过归根结底,一个除了练兵没别的事的职位,相比其他京中要职,当然能称得上是“闲职”了。 “你说的有理,只是……” 孙正梧有些犹豫,让一个南征北战的从二品大将军去练兵,这岂不是会让时浅渡心寒? 他思索着,自言自语般说道:“让他去练兵,恐怕是屈才了啊。” 沈青明白他的忧虑所在,轻声开口:“皇上,这您无需担忧,北疆多是荒芜凋敝的不毛之地,时小将军在那边数年之久,征战不休,想来是身心劳累不堪,现如今回了京城,就让他休息一些时日,只能说明皇上体恤朝臣。” “呵,你倒是会替朕找借口。” 孙正梧哼笑一声,眉宇之间依然擒着忧虑。 他道:“你这真不是故意刁难,给时浅渡使绊子么?” “奴才哪敢,再说时小将军救了奴才两次,奴才就算不报恩,也不能够恩将仇报故意打压啊。”沈青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他从来就没想过恩将仇报,“奴才在北疆也有数月时间,时常跟时小将军相处,能瞧出小将军他确实为了北疆的事颇为劳累,这才如此说。” “既然这样……”孙正梧沉吟片刻,“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吧,这就拟旨,镇军大将军时浅渡,为国有功,赏宝剑一把,黄金万两,绢帛千匹……” 他说完赏赐,又道:“就由你去将军府上宣旨吧。” …… 沈青从勤政殿里出来时,已接近午时。 若再晚一些,恐怕要碰上时家人午膳的时间。 他走出宫门,上了备好的马车。 “去镇军将军府。” 华贵的马车缓缓开动,摇摇晃晃。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手轻撑着脑袋,磕上双眼闭目养神。 这马车装潢华丽,座位上放着软垫,还备了软枕,可以供他垫在腰后,以防坐久了难受。车中燃着他最喜欢的香料,在车厢里呆上一时半刻,身上也会沾染上香料的味道。 木质香气清雅淡丽,有一丝不显眼的柔,吸入肺腑之中,沁人心脾。 这样的环境,比时浅渡给他从沿途村庄里买来的破烂马车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他一闭上双眼,就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回途中的情景。 破破烂烂的狭小马车中,垫子不软,他坐的屁股都不舒服,又一身的伤痕,难受得紧。 时浅渡总是有事没事地翻进那狭小的空间里,帮他看看伤口,换换药。 当然,最重要的,是吃他的点心。 呵,没脸没皮的。 但他并不反感,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好像习惯了时浅渡凑过来跟他说话。 他承认,跟时浅渡相处,特别的轻松。 时浅渡不会用微妙的眼神看他,不会真想要对他不利,更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卑贱的奴才去羞辱他。 有时,他竟是很希望,时浅渡能像那些男子们称兄道弟一样,真心待他。 而不是瞧中他身上的皇恩。 话说回来,时浅渡气人的时候,也是真要命。偶尔冒出几句调侃他的话,总是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把时浅渡踹下马车,摔个狗吃屎。 皇上在几年前就已经叫他掌管着京郊禁军大营的各项事宜,这回时浅渡去上任,他怎么也得在背后稍微刁难刁难,好把他生过的气全都找补回来。 这回去镇军将军府上宣旨嘛…… 刚好能让时浅渡跪他。 在北疆时,他是监军,时浅渡是主将,两人不分上下,自然不用谁向谁跪。 这回,他可是拿着圣旨的。 想到时浅渡不得不跪在他面前双手接旨,他心里就一阵快意。 再有个一小会儿,就能见到时浅渡了。 他睁开眼眸,一手伸到小桌的熏香之上。 掌心能感觉到微热的轻烟拂过,柔软的,无形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忍不住开始期待,唇角都微微翘起。 真想立刻就出现在将军府上,接受时浅渡的跪拜。 就算是狐假虎威,也足够让人高兴了。 马车穿过街市,约莫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停在了镇军将军府的门前。 车夫立刻跳下马,从后面搬了马凳放好。 沈青撩起衣袍,手拿圣旨,踩着马凳,缓缓走下了马车。 他穿着御赐的官府,圣旨金黄,在阳光下好像闪着光,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派头。 “圣旨到,还不快去传报。” 立在将军府大门两侧的门房一看,就知道不那么简单。 听见“圣旨”二字,一个门房上前相迎,另一个连忙进去通报。 少主子刚从北疆回来,今天第一天上朝,就立刻来了圣旨,真是太给他们将军府长脸了!老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时家的老老少少、奴仆婢女全都放下手里的事,聚集到庭院中跪下听旨。 到了时浅渡这一代,时家人越来越少,这算上全府的奴婢,也不过二三十个人。 沈青在两个小太监的陪同下,缓缓走进府中。 他微扬着头,有两分不太显眼的傲慢,视线一一扫过庭院中跪着的那二十几人,想从中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人。 在一路上,他想过无数次时浅渡跪在他面前的样子,可是现在…… 时家上上下下都跪了,唯独不见时浅渡。 他眉头敛起,有些不爽:“时小将军人呢?还不快来接旨?” “沈大人,渡儿今日下朝后,便一直没回来。”时浅渡的祖父时臻开口,眉宇间有些为自己的孙女担忧,“若沈大人不介意,就由老夫代为接旨吧。不然,老夫下令,叫人去街市上寻一寻……” “……” 沈青莫名感觉被噎了一下。 而且噎的还挺狠。 时家人跪成这一片,还有早就因伤从战场退下的时老将军,总不能让人一直跪着吧? 没道理非让他们寻回时浅渡,要是传出去,他免不了又被那些言官上书痛斥个半天,要是皇上知道了,就算再宠信他,都得说他两句。 期待了一路的事情落了空。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 沈青宣完旨,给了赏赐,就闷闷不乐地坐车回府了——早在数年之前,皇上就已经给他在宫外赐府,除了皇上有命他必须在宫中当值,其余时间,晚间都会宿在宫外。 他阴沉着脸,因为没能占时浅渡这个便宜,而有些生气。 亏他期待了那么长时间,结果时浅渡竟然不在。 说好的“回府静候大人的好消息了”呢? 都是屁话! 随意诓他的屁话! 亏他这么快地就跟皇上请了旨,还亲自跑了一趟。 现在时间近午,他肚子都饿了。 真是信了邪了,他才会相信时浅渡说的话。 来来回回地想着时浅渡说自己会在府上候着的话,他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个度。 手指狠狠地攥在一起。 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占成便宜生的气,还是因为没见着时浅渡本人才生的气。 真不知道这个混小子,下朝之后家都不回,能去哪里。 才班师回朝啊,在北疆那么多年,这人都不知道回京后好好陪陪家里人吗? 呵,不肖子孙!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的,越想越来气。 沉默了半晌,他觉得闷得慌,便掀起车帘透透气。 视线往外望去,一不小心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时浅渡! 可能是被气得太狠了吧,他竟是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时浅渡。 “停车,快给本官停车。” 他扬声开口,没刻意压着声音,显出几分阴柔。 车夫连忙停了车:“大人这是要去哪?” 他下车去拿马凳。 然而这回,沈青没耐心等他搬出马凳,就直接跳下了马车。 “你在这儿候着吧,本官一会儿自会回来。” 他吩咐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奔着时浅渡而去。 眼看着时浅渡钻进了一个僻静人少的小巷子,他抬脚就追,同时扬声道:“时小将……” 话没说完,就被时浅渡捂着嘴一下子拽进了小巷子里面。 “唔……!” 他的凤眸瞪大些许,瞪视着时浅渡。 这混小子,想干什么? 胆敢跟他这么没大没小、动手动脚的! “嘘——”时浅渡转身就把人按在墙壁上,用手捂着他的唇,低声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沈大人这么在意我,竟然在大街上边喊边追了过来?” 说话间,她还从墙边冒出头,往外面望了望。 “时兄!” “我们兄弟还没好好聚聚,时兄怎么就跑了?” “是啊,人去哪了呢,突然就没影了。” “这是家中有急事还是怎的,真奇怪,我还有话想跟时兄说呢。” 外面响起几个男人的声音,他们边找边喊,很快就消失在了这附近。 时浅渡见状,松了口气。 这帮人,一个个都想拉着她去秦楼楚馆玩乐,说是去听戏,但到了之后说不定怎么样呢。 她要是女子身份,去那种地方听戏唱曲都还好说,她不怕别人异样的目光,但是吧……她现在是“男人”,经过北疆庆功宴那一回,她是彻底明白了,不能放肆地去那种地方,以免被漂亮姐姐贴上来,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见几个称兄道弟的人走远,她松开沈青。 忽而鼻子一动,又往前探头过去,在沈青的脖颈间嗅了好几下。 淡雅的木质香味柔和温暖,十分好闻。 她不由得笑问:“沈大人身上是什么味道?真是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6 23:59:09~2022-03-17 23:5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91瓶;清浅盈夏 5瓶;宋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7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太监被普通人们嘲笑为“臭太监”, 是有原因的。 得权得势后,每日沐浴擦身、时常换衣熏香,也正是因为此事。 对于味道相关的词汇,也让他们万分敏感。 沈青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 耳尖泛起薄红。 有人凑过来嗅他身上的味道, 这还是头一遭,他实在是不知所措。 怕被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 又羞于这近似于暧昧的动作。 时浅渡这个混小子, 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他赤红着耳朵,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抬手就拍开了时浅渡的。 “本官怎么不知道,时小将军还对香料有研究?” “没有研究就不能喜欢好闻的味道了吗?”时浅渡瞧见沈青红扑扑的耳尖, 又看看他板着的脸, 心领神会般笑了,“沈大人热了?耳朵怎么还有点红呢。” 沈青用眼神刀了她一眼,用宽袖遮了遮面容口鼻:“时小将军喜欢这味道,本官差人把这熏香送到你府上, 你自己回家慢慢闻吧!” “好啊,沈大人送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不过……”时浅渡顿了顿,眼珠一转, “沈大人喜好各种熏香的话,肯定知道,不同的香透过不同人的皮肤,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实际上是有所不同的,也正因为如此,千人千香,各不相同啊。即便我自己用了沈大人赠予我的香料,最终的香味也不一定能与今天的一样。” 她故意说得有几分不经意的暧昧,偏偏这语调十分正经,好像真的在讨论“香料”的问题。 沈青听出隐藏其中的暧昧,可时浅渡说得正经,他若呵斥发飙,倒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话,说得像是……独独喜欢他用这香似的。 这种话是何意呢。 是混账小子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不经大脑地说了不自知的蠢话? 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握紧了。 他胸腔中有什么在涌动,最终归于平静。 “反正,香料会差人送到你的镇军将军府上,气味有什么差别,又与本官何干?”他轻哼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话说回来,时小将军中午的不回府,反而在街上逃窜……这是做了什么坏事,让其他人好一通找。” 时浅渡眨眨眼,心说沈大人真是禁不住调侃,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 看起来是对稍近一些的关系十分抗拒,恐怕,就连“朋友”也是没有的吧。 “我能做什么坏事,沈大人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她又探头往外面看了好几眼,确定方才的几个兄弟都不见了人影,冲沈青耸耸肩膀,说得一本正经,“他们打算拉我去流芳楼听戏,我不去,那是我跟沈大人一样洁身自好。” 京城繁华,听戏的地方很多。 有比较正经的,专门听戏;也有不太正经的…… 就比如流芳楼。 稍有些权势银钱的人,心里对这些都门清。 “嗤,时小将军洁身自好是不赖,但没必要非把本官扯上关系。”沈青一听是这种地方,立刻就不想继续聊下去了,“若你这张嘴,往后一直这么没个把门……有你受的。” “我刚才那话也没说错啊。”时浅渡绕着他转了一圈,“据我所知,有些宫里的内侍,在得到了权力之后,也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有时候下手重了,还会闹出人命来呢……比起那些人,沈大人自然是配得上洁身自好这四个字。” 沈青没有立刻回声,对时浅渡的话不可置否。 他们这些人呐,去势之后没了把,但本能的心理还是有的,正所谓“跛者不忘其行,哑者不忘其言,聋者偏欲听声,盲者偏欲窥光”……时间久了,有的人心里也渐渐地出了毛病,手里有点权势后,便喜欢用掐拧甚至更残忍的法子对待女子,以纾解欲念。 被宫外赐府的有好几位,时常出入青楼的是谁,他有所耳闻。 他是没有这些癖好。 不过,那些不关他的事,他就不会胡乱插手。 “本官不是什么好人,洁身自好这等美词不用特意说给本官听。” 他看都不看时浅渡,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就走。 时浅渡追上他的脚步,就跟在他身侧,语气吊郎当的:“沈大人怎么说走就走,特意从街上跑过来找我,不会就只是想说这么句话吧?” 沈青突然顿住了脚步。 就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前,他满怀期待地去将军府等着时浅渡跪拜,却落了个空。 那时候的气又回来了,他回眸,眼刀扫向时浅渡,语气凉薄:“呵,时小将军才跟本官说完,会在府上静候好消息,本官去你将军府宣旨时,却不见人影……你还想本官跟你说什么?” 时浅渡一下子就发现沈青眼中的不爽,有些意外。 谁能想到,这人特意在大街上找她,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呢。 她越发觉得,沈青偶尔也有那么一点点……幼稚。 她凑近了沈青一点儿,笑道:“沈大人这么快就请了旨啊,这么说来,大人把我的事放在了心上,忽然有些感动呢。” “你少自作多情了,不过是皇上提起你的事,本官顺便提了一嘴罢了。” 沈青神色不变,唇角嘲讽似的轻扯了扯。 其实,他确实是特意把时浅渡的事尽早解决,不过,不是因为想要尽快帮上忙,而是…… 想要更早一点儿地,跟时浅渡撇干净关系。 他们这种人啊,不会感情用事,或许还能多活两年。 一旦感情用事,怕是死期将近。 他不需要跟任何人,有超越“同僚”的关系。 “圣旨和赏赐已经在你府上,你明日一早,去京郊的禁军大营便可以直接上任。”他垂下眼眸,一副“没什么可跟你多说的”模样,淡淡开口,“以后没事的话,我们恐怕也不会经常见面了,早自为之吧,口无遮拦的时小将军。” 说罢,他甩袖将双手负在身后,直直地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没入人群,很快便没了踪影。 时浅渡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 这人的心防……还真是重啊。 恐怕很少有人能够真的让他放在心上吧。 …… 时浅渡一回府,就看到了小金山一样的赏赐,还有一份委任状。 一个个装着上等珠宝玉器的锦盒被放在了时浅渡的房间里,供她一一看过、差人记录在册后,再放进时家的库房里去。 时家上下都对皇上的“重赏”和“闲职”感到莫名其妙——重赏说明器重,闲职又像是敲打,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见这个家的主心骨回来后,时老爷子立刻询问了情况。 “渡儿,皇上任命你为禁军统领,你说这欲意何为?” 时臻拄着拐杖,白花花的眉头皱着,看起来有些心事。他两鬓白发,脸上皱纹遍布,不过这一切都不能遮掩住他抖擞的精神和征战杀伐数年所积累下来的气势。 眉头一蹙,光凭气势就能吓退数人。 他将茶碗推到时浅渡面前,说道:“虽说不应该揣测圣意,可祖父的心里不安啊。” 太平盛世中,禁军的作用与权力很有限,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几乎连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其他的。 若想做出一番事业,是不太可能了。 时浅渡解释道:“祖父不用担心,其实,是我觉得在北疆数年有些累了,特意请沈大人帮忙,向皇上求了个清闲一些的职位,能稍稍休息一段时间。” 时臻很意外:“你请沈大人帮忙?” 他在十几年前就同沈青接触过。这个人,有点贪,有点小心眼儿,除了这些毛病,确实是一心一意地对皇上忠心,从不让自己的一己私欲高过皇上。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一直得到皇上的信任。 让沈青帮忙传个信或者说两句好话还好说,直接帮忙求个职位……少见。 “嗯,在北疆救过沈大人两次,沈大人还是知恩图报的。”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京郊禁军在太平时期是不起眼,不过,经历了先帝时期的藩王之乱,皇上未必真如表面上那般,不在乎禁军的情况。” “这倒是没错。”时臻沉吟片刻,叹了一声,“罢了,或许此举,是皇上信任你的证明吧。” 是信任,又或许是考验。 京郊禁军守护皇上的安危,共数千人之多,若是禁军造反…… 算了算了,他一把老骨头了,整天胡乱想些什么? - 时浅渡作息很规律,一向是早睡早起。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就拿着委任状骑马去了京郊大营。 清晨水雾湿重,勒马在威严的校场门口时,外衣已经被染得潮湿。 她翻身下马,从怀中拿出委任状,走向大门口。 “什么人!” 门口的两个守卫将长矛横在时浅渡面前,拦住了她的去处。 时浅渡打开委任状,将有字的那一面交给两人看。 “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从今天开始,由我操练禁军,还不快让开。” 委任状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可是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竟是没有将长矛移开。 其中一人蹙蹙眉头,声音浑厚有力:“禁军大营自七年前就由沈大人全权管理,我们并没有接到沈大人的通知,不能放你进去。” 沈……沈大人? 时浅渡眼皮子挑了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青?” 另一人跟着开口:“没有沈大人的通知,您还是请回吧。”他的视线落在委任状的名字上,“时小将军。” 他有点意外。 早就听说过时小将军年轻英武,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 不过按理说,时小将军在北疆数年,应该能得到更重要的职位才是,没想到竟然被安排到他们禁军大营,这听起来多少有点儿屈才。 他又补充了一句,语调软下来一些:“时小将军,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时浅渡知道,他们两个也就是按照上面的吩咐办事。 关键的是…… 她的职位就是沈青帮忙申请下来的,她可不信沈青那种人,会“不小心”忘记通知禁军大营的人,弄个乌龙把她拦在外面。 除非,沈青从一开始就想故意为难她。 好啊,果然像是赵梓天说的一样,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这都报复到她头上了。 就算她此时能溜进去,里面的人也都不会听她的指挥,更别提练兵了。 看来,想要正式入职,就只能去见沈青一趟。 说不定啊……沈青还得得寸进尺地让她求求人。 她不爽地撇撇唇,暗骂几句。 嗤,真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们沈大人真是个小人。 不过嘛……她也不差。 时浅渡摸透了沈青的想法,不由得轻笑。 她不再磨蹭,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我知道了,我去找你们沈大人,叫他跟你们说明好了。” 她一大清早就出了门,从京城到京郊,又折返回去,一来一回用了大概两个多时辰。 待来到沈青府前的时候,刚好大差不差,是往日下朝的时间。 一般来说,沈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 她下马对门房道:“麻烦通报一下,时浅渡前来拜访。” 门房相互对视一眼,垂眸说道:“对不住,时小将军,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我们大人今日下朝后被皇上留在了宫中,怕是让您白跑一趟了。不过大人曾说过,皇上器重将军,想要召见将军进宫讨论北疆事宜,将军可以直接去宫门口,叫人通报我们大人,将您领进宫去。” 一般人听闻皇上器重自己,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亲口说的,早就开心的不得了了。 而时浅渡蹙蹙眉头,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快速打开了时管局系统,锁定了沈青的位置—— 代表任务目标的小红点,刚好在眼前的宅子里。 呵,人明明就在府中,还叫门房骗她在别处。 这沈青,摆明着是故意溜她玩呢。 恐怕是想让她再跑一趟宫里,又被告知沈大人就在刚刚已经回去了,然后她不得不重新折返回来,到时候再告诉她,沈大人受谁谁谁相邀,出去了。 反正是来回来去地溜她,就是不让她见面,空耗着她的时间和精力。 真是过分啊,亏她还救过这人好几次呢。 沈青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想沈青如意。 一定要在那张少有变化的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最好能把他吓一跳,再也没招对付她。 时浅渡扯了扯唇角,坏心思已经打心里冒出了头。 她翻身上马,二话不说骑出了两个街口。 接着把马拴在一处,自己直接翻上了房顶,避开街上府里那些人的视线,照着时管局系统的小地图飞奔而去。 沈青府上的守卫颇严,庭院中有三三两两的守卫奴仆,来回来去地在里面巡守。 不过,这对于时浅渡来说,实在是小意思。 她灵活地躲过了几个守卫,来到了地图上小红点的正上方,悄无声息地掀开了一块瓦。 顿时,温热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淡淡清香拂过面容,她看到了…… 浴桶。 她微微一怔。 沈青竟是在沐浴? 再仔细一看,雾蒙蒙的气息在浴房中氤氲着,不过木桶中已是空无一人。 屏风的另一边,沈青已经穿好熏了香的衣袍。 他睫毛沾着水珠,微瞌着双眼坐在一面铜镜前。经过药浴和水气的蒸腾,他面色红润而有光泽,薄薄的唇轻抿在一起,看不出情绪。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肩膀的手巾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一个小太监正在帮他细细地擦着头发,眼眸低垂,不声不响。 时浅渡摸摸下巴,估摸估摸沈青接下来的去向—— 沈青刚刚泡完热水澡,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擦完头发。 现在还未到午时,不到午饭的时间…… 所以,擦完头发应该是回卧房的里间休息吧。 她抿唇无声地笑了笑,放轻动作把瓦放回原处,眨眼间就翻进了卧房的里间。 毫不客气地坐在床上,静静等着沈青的到来。 这边沈青的头发擦干后,抬眼看看日头。 时间还算早,他打算先回房间休息片刻,再用午膳。 这个时候,时浅渡应该还在路上奔波吧。 想到时浅渡,他心里有些痛快,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起。 他就是个小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招惹了他这个小人……必定不会过得太舒心。 他心满意足地掀开门帘,走进了卧房。 然而刚进里间,他竟然看到…… 时浅渡正懒洋洋地坐在他的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7 23:58:48~2022-03-18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8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紧。 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不速之客, 任谁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更何况是在他最为重视的卧房中,而且他本人,刚刚沐浴完毕, 头发半干不干的, 身上散发着不同往常的热度。 身上潮湿不干爽的状态, 让人本能地感到暧昧。 随着温热的蒸气感和沐浴时留下的香气不断蔓延,房间的空气似乎凝结到了一起。 与脸上泛着的薄红相反, 他的双眼微凉, 凝视着时浅渡,薄唇微张:“时小将军这般不请自来,怕是不太合适吧。” 时浅渡这么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他的卧房、摸到他的床上了。 他府上那些守卫都是废物么! 要是次次都像这个样子, 他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送死的! “怎么能说是不请自来呢, 禁军大营没有沈大人的话,就进不去任职,沈大人为我求了职位却不差人通知,不就是想借此机会请我来府上找大人你吗?” 时浅渡丝毫没有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别人家里的自觉, 以反客为主的态度翘起二郎腿。 身子后倾,双手都撑在床褥上,惬意得像是在度假。 她笑眯眯的, 双眸弯弯:“不过,门房竟然跟我说, 沈大人还在宫里,亏我进来看了一眼,不然要被大人手底下的刁奴给骗过去了呢。” 沈青板着脸,心中愈发不爽。 是他故意让时浅渡进不了禁军大营的门的, 可他的本意是多溜时浅渡几趟,给她弄得身心俱疲,好好地把人捉弄捉弄。 谁能想到,时浅渡直接摸进他房间里了。 这回就跟上次去将军府宣旨时一样,他正在兴头上,得意地想着小小报复时浅渡一回,到最后,却是白白高兴一场。 “本官今日累了,就不想有人随意打扰,更不想见客,所以才叫门房这么说,这也不行么?”他语调微讽,“时小将军未免管得太宽了。” “也是,沈大人府里的事轮不到我来管,那不说这个了。” 时浅渡起身,手指在房间中的木桌上敲打了几下。 她回头看向沈青:“沈大人,家里有客人,都不叫人上杯茶的么?” “擅自溜进本官府里,你算哪门子客人?” 沈青双眸微眯,刚想扬声叫人“捉贼”,便被时浅渡打断了声音。 “沈大人真要让人知道我来过吗?” 时浅渡一屁股坐回了床铺上,双臂摊开,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她不正经地笑:“那大人叫人吧,我绝对躲都不躲。” 反正沈青在这方面比她脸皮薄多了,她就不信沈青真愿意让府里的人看见,有个男的在自己房间里,还赖皮赖脸地坐在床上。 沈青喉咙一噎,果然没有真的叫人。 他沉默着抿了抿唇。 说实话,若是其他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他一定会本能地感到危险。 可换成时浅渡在他面前,他竟是奇迹般地……没有威胁感。 只是不爽。 对于又没能成功捉弄的不爽。 “大人不叫人是正确的选择。” 时浅渡猛地起身,前行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沈青面前。 她往前凑了一点儿,唇角翘了翘,威胁似的开口:“希望大人知道,我能单枪匹马地救大人于危难之中,就能不留痕迹地让大人暴毙家里。” 双眼眯起,露出两分凶光。 她轻轻地笑,让听者毛骨悚然:“我杀人,可比救人顺手多了。” 她就是突然想要吓唬人了,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出。 要是一般人,早就被她的气势、语调和表情吓得屁滚尿流。 不曾想,沈青淡淡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兀自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拿起茶壶。 每次他沐浴完,必会饮上些茶水。 府里的人知道他的习惯,总是提前在房间里备好,以便他一回来就能喝到。 冒着热气的浅褐色茶水倒进小小的茶盏里,偶尔飘出几叶茶。 他淡定自若地端起茶盏,以袖子掩着鼻口,喝了一小口,又缓缓地把茶盏放下。 “时小将军想喝茶就自便吧。” “……” 时浅渡不太懂,为什么沈青会不怕她? 恶作剧失败,她很不开心的啊。 “有茶刚才还不跟我说。”她不爽地撇撇唇,低声嘟哝了一句。 一手扶着桌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入喉,带着淡淡的清香,却丝毫没有苦涩,无论是煮茶的时间火候还是茶叶的用量,都控制得非常完美,喝起来就像是享受。 “我刚才都那么凶了,大人竟是一点儿不害怕,真是好气魄。”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咕噜咕噜地下了肚子,“换做旁人,早就吓尿裤子了。” “呵,你浑身上下,一点儿杀意都没有,本官又怎么会上当。” 沈青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 他见过无数想杀人的眼神,那种感觉早就刻入了骨髓,怎么可能会认错。 漂亮的凤眸往桌上轻飘飘一扫,瞧着时浅渡的喝茶速度,语调嫌弃之意明显。 “暴殄天物。” “……” 被嫌弃了。 她竟然被嫌弃了。 时浅渡扯扯嘴角:“沈大人的嘴真毒,恐怕得罪过不少人吧,小心早晚有一天折在这上面。” 沈青跟着轻哼:“彼此彼此吧,时小将军也是不遑多让啊。” 他可能是有点嘴毒,但总比时浅渡那嘴贱的强个千八百被吧! “……”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差点嗞出火花。 “大人,新衣已经熏好香。” 房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沈青将茶盏放下,缓声回应:“拿进来放在外间吧。” “是,大人。” 小福子拉开房门,小步快走进了外间,轻车熟路地把新熏好香的衣服搭在衣架上。 从头到尾,他的动作都很轻,几乎听不到多少声响,被训练得极好。 时浅渡脸上扬起恶作剧般的笑容,特别坏心眼地突然俯身到沈青耳畔。 俯下身时,鼻息一动,闻到了淡淡的、带着点潮湿的香气。 许是因沈青刚刚沐浴,竟是莫名有些许旖旎之感。 她双眸晃了晃,轻声说道:“沈大人府中的下人真是训练有素,一点儿声都没有呢。”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沈青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一缩:“你……!” “大人?” 小福子站住脚,疑惑地回头,往前走了两步。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沈青眯着眼瞪了时浅渡一眼:“无事,你退下吧。”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驱散那一瞬酥酥的感觉。 耳尖冒出了一抹粉红。 待外间的房门关上,他也顺过了气,表情阴沉地起身:“时小将军,刚才那种事,本官不想再见到第二回。” 要是他刚才没看错的话……时浅渡好像笑了。 笑得不怀好意。 以他的经验来看,八成是故意的。 这个混小子,故意戏弄他么! 实在可恶。 “我只是觉得,沈大人府中的下人厉害,这才没忍住感叹一句嘛。” 时浅渡把人捉弄一回,终于满意了,大步来到外间。 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红木衣架上,搭着那件刚刚熏好的衣裳。 因为是才熏好,味道比较明显,只要从旁边经过,就能闻到淡淡的木质香气。 她笑道:“沈大人昨天还说送我熏香,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送到我府上,大人真是说话不算话。” 沈青被她气到,现在只想让她赶紧滚蛋。 于是来到外间门口,冲着候在外面的小福子道:“听闻镇军将军府上的时小将军喜欢各式各样的香薰,便把本官常用的香料分出来一些,等过了午膳时间,找人送到将军府上去。” 他语气很淡,说得公事公办的。 说罢,关上房门,他回头望向时浅渡:“这样,时小将军便满意了吧?” “我还以为,沈大人会亲手送给我呢。” 时浅渡露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沈青身侧。 她的表情贱嗖嗖的,怎么看怎么气人:“如果大人把沐浴用的胰子也送我两块,那就更好……哎!” 话没说完,一本书卷就砸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地一接,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大人别生气啊,明日休沐不用上朝,我一早来找大人领我去禁军大营,跟那边的人说清楚。” 她见沈青看起来到了生气的边缘,立刻见好就收,几下就翻到了窗户旁边。 还不忘跟沈青招招手做告别。 “明日见了,沈大人,禁军统领这个职位我很喜欢。” 外面没有下人和巡守经过,她身姿灵巧地翻窗而出,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沈青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地握紧。 猪苓加入一些香料混合,便制成了他洗发沐浴用的胰子,是带着淡淡香气的。因价格昂贵,民间除了一些富商,极少有人用得起这种东西。 而他用的胰子,是专供宫里用的,用料和制作都是最好的,就算是普通官员也摸不到。 时浅渡刚从北疆那种贫瘠之地回来,觉得新鲜喜欢,是正常的。 可是…… “胰子”两个字时从时浅渡嘴里说出时,他竟是忍不住脚趾微蜷,脸上发烫。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萦绕在心间的微妙情绪,弄得头脑微胀。 摸不着头脑。 时浅渡频频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羞辱他,他应该觉得生气才对。 实在是……奇怪。 他站在原地,望着开了半扇的窗子,伫立了一会儿。 半晌,从外间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桌案前,想要转移一些注意力,别再想着时浅渡那个没教没管的混账小子。 然而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书里的一个个文字都拼不到一起去,每个字都认识,连成的句子却没法通过混乱的头脑理成章节。 心中越发觉得烦躁,就是过去遭人算计或是碰上什么比这更棘手的事,也没这么走神过。 他心想,一定是因为时浅渡太过气人,而府中的守卫又跟摆设一样没用,才把他气成了这样。 于是放下书册,起身走出房间,对自己的跟班太监小福子说道:“府里的所有守卫,全都去领罚,再扣一个月的赏钱!然后……守卫数量给本官增加一倍。” 小福子吓了一跳,连忙曲身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莫非是府中遭了贼,还是有人想要暗害大人性命? 竟然让大人这般生气。 沈青阴沉着脸:“什么事你就别管了,照本官说的做便是。”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小福子跟了沈青数年,他刚进宫的第二年,就因为办事利索、头脑灵光,被沈青看中。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沈青,没少出入御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经过历练,办事又迅速又稳妥。 仅用一个下午,他就把府里上上下下的守卫包括奴仆都严肃训斥了一遍,又按照沈青的吩咐增加了一倍的守卫,三人一组,四处巡逻,都能称得上是戒备森严了。 沈青晚膳之后,在府中转了一圈,大致瞧了瞧守卫的布置。 到处都严防死守着,估计,就是只苍蝇都进不来。 如此这般,他放了心,觉得时浅渡肯定不可能再钻了空子。 …… 京郊禁军大营的情况,皇上一般不太过问,全都掌控在沈青的手里,交给他全权处理。 既然如此,就说明,晚去赴任一天完全不打紧。 时浅渡散漫惯了,在沈青府上跟他逗贫了一阵,离开后不急着赴任,找了个赌场玩了一下午,赚了个盆满钵满,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自己,用过早饭就出了将军府。 门外,赵梓天正等着他。 “将军。” “你怎么在这等着,可以叫人去通报一声。”时浅渡接过府中下人牵过来的马绳。 “属下看门口有马,就知道将军一会儿就会出来,所以没叫人通报。”赵梓天冲他抱拳行礼,主动牵了马绳,“属下知道将军去被调去禁军那边做统领,就请我长姐帮了忙,也调到了那边,以后还跟着将军一起。不过委任状还没能下来,昨天下午我去大营那边找将军,却被守卫拦了下来,他们说将军并不在营地……” “是啊,那边的事情早就被皇上全权交给沈大人,没有沈大人的话,我进不去,所以就回来咯。”时浅渡耸耸肩膀,说明事情原委,“现在我就去找沈大人,今天有他带路,就能顺利上任了。” “什么?” 赵梓天的眼睛都瞪圆了,怒气冲冲,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他啐了一口:“这不是故意为难将军么!沈青这个阉宦……实在是岂有此理!” 时浅渡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生气,沈青那人啊,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她没忘了刀赵梓天一眼,提醒道,“怎么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现在是在京城,我说了不好听的,我自己能自保,你能吗?真是不长记性。” “是是是,嗐,属下这不是气急了么。” 赵梓天假意往自己脸上乎了一巴掌,发出一声脆响。 他撇撇唇:“明明是将军功劳大,而且将军还救了他几次,他倒好,就因为受皇上看中,不知道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故意刁难……还有训练禁军这种事,对将军来说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是我想要个轻松又钱多的差事,不用怪沈青。” 时浅渡轻轻拍了两下马屁股,拿眼神给赵梓天一个示意。 “你骑我的马过去吧,我先去找他。” “那将军……” “少废话,去吧。” 赵梓天骑马离去,时浅渡也穿过数条街巷,直直地来到了沈青府上。 找人通报那种事,都是君子做的。 而沈青不是什么君子,那她也就不必规规矩矩地办事了。 她灵活地翻身上墙。 此时天刚微微亮,能看清楚府里来来往往的守卫比昨天至少多了一倍,又紧又密,几乎没有多少空隙,估计这个世界的杀手刺客,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突破这样的警卫。 可她是时浅渡呀。 看人惊到怀疑人生,是她的乐趣之一。 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翻近了沈青的房间。 沈青平日里,一到卯时就会自然醒。 只是昨天晚上,他有些失眠,这才多睡了一小会儿。 迷迷糊糊之间,感到一股细微的凉风拂过他的脸。 地板瓷砖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蹙蹙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 ……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翻着他昨天读到一半的书册的,不是时浅渡还能是谁?! 守卫已经严密成这个样子,都能视其为无误么! 这么说来,时浅渡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或许整个京城,不,整个大梁,都没有人是时浅渡的对手。 缓缓撑起身子,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洒过肩膀。 他神色不惊,晏然自若地嘲弄道:“时小将军,你就这么喜欢翻窗么?干脆把你将军府上的所有门,都改成窗户算了。” “我也不想翻窗,只是若要通报,大人至少要我在外面等上个一时半刻的,现在是秋天,早晨天凉,露水又重,还是进屋等待大人更舒坦啊。” 时浅渡还以为能看到沈青一脸震惊的样子呢。 可沈青的反应太淡了,实在是……无趣,一点都不好玩。 她撇撇唇:“本来以为大人见了我,准得大吃一惊面露惊惧呢。” 沈青掀起眼皮,望向时浅渡。 俊俏的青年男人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薄唇一撇,满满的不爽,还有几分幼稚。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一点不像是能领兵大胜蛮夷的将军。 见到有人突然出现在房间,怎么可能不惊讶。 只是他数次濒死,又梦到过太多次凄惨的死亡,熟悉了那种感觉,如今就是面对暗杀和真正的死亡,恐怕都不会露出明显的惊讶神情。 他习惯了。 他淡淡开口:“时小将军从来没有想杀本官的念头,本官有什么可惊惧的。” 时浅渡自顾自地点头:“也是,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是没什么可吓人的。” 她相信自己如果一身女装,来到房间里接近沈青,能当场把人给惊得面红耳赤的扬声呵斥。 这话在沈青耳朵里,那是接得驴唇不对马嘴,还顺路嘲讽了一波。 他手指紧握,阴阳怪气地轻哼:“时小将军就不必抬举本官了,本官知道自己算不得男人。” 时浅渡这个混账不是傻,就是纯粹的嘴贱,纯粹的喜欢羞辱他。 他以后跟这人势不两立! 要不是他知道家里的奴仆守卫都不是时浅渡的对手,非得叫人过来给他打个五十大板,才算解恨。 时浅渡还是习惯把太监划分在“男人”这个类别里,有些懊恼地搔搔头。 好像……又把沈青给惹着了。 在沈青耳朵里,这种话确实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尽管她完全没有此意。 “倒也不必这么说。”她临时找补道,“女人切了胸就不是女人了么?因为这种事就歧视别人,那才是不对。” 沈青:……………… 这都是些什么扯臊的荤话啊混账。 他又气又羞,拿起枕头就砸了过去:“混账小子,给本官滚出去!” 还以为这位“不近女色”的时小将军是什么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呢,没想嘴上半点把门都没有,女子的胸说提就提,荤话胡话随便秃噜!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整个京城里,就没有一位贵女想嫁给他! 时浅渡一下子把枕头抱在了怀里,趁沈青还没彻底发飙,翻窗就跑。 “我先到外面候着大人,大人尽快噢!” 沈青气得够呛,脸上因为那些个荤话变得发烫。 行吧,混小子也不是故意气他羞辱他,是真的脑子不灵光。 看起来身强体壮哪哪都不赖,实际上是个大傻子吧! “大人,大人?” 门外传来小福子的声音,有些担忧。 “你还好吗?” “……你进来吧。” 沈青缓缓舒出一口气,神色归于平静。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蹙蹙眉头,走了神—— 不对劲,确实不对劲。 他以往哪这么容易生气,又哪曾有这么大的气性? 入宫二十余年,气到摔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光是摔时浅渡的次数,都快超过一只手了。 “大人?” 小福子进来伺候沈青更衣,瞧见房间里整整齐齐的,没有别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他唤了自家大人好几声:“大人,方才小的听见了大人的吼声,可是有贼人闯入?” 沈青回过了神。 他敛起眉头,轻哼:“无事,本官梦见了一个不知羞耻的浪登徒子罢了。” 说完,又兀自觉得不太对。 梦见时浅渡干什么? 呵,要真是梦见这混账小子,他夭寿。 “大人无事就好。” 小福子伺候沈青穿好了衣裳,便去收拾床铺。 叠好被子,他微微一怔:“咦,大人,琥珀枕呢?” 沈青:……好像是被时浅渡带跑了。 他噎了一下。 那么沉的枕头,亏混小子能轻轻松松抱着就跑。 “先不用管这里,本官饿了,快去备膳。” 他吩咐完,便开始用小福子端进来的温水洗漱。 小福子觉得奇怪,然时间紧迫,主子都说饿了,便连忙去叫人准备早膳了。 临走之前,往床上望了两眼。 大人今天奇奇怪怪的,琥珀枕又不翼而飞,莫非刚才,这房间里真有其他人在? - 在宫中,留给太监宫女的进食时间有限,一般都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 沈青也是一样。 他用膳很快,没过多久,就吃了个八成饱。 他拿起帕子,蹭了蹭唇角:“时小将军是不是在府外候着呢?” 小福子惊讶地眨眨眼睛:“大人怎么知道?时小将军确实在外面候着。” “备车吧。” 沈青心中轻哼,能乖乖在外面等着,还算老实吧。 他起身整理一番衣袍,视线扫过桌上一口未动的甜食,略顿片刻。 “那盘,拿油纸包好。” 不出五分钟时间,沈青跟时浅渡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俩人大眼瞪小眼。 沈青敛起眉头问:“琥珀枕呢?” “放回去了啊,放心,没人看见。”时浅渡说得松快,“不过话说回来,大人怎么总是喜欢拿东西砸我啊,万一我没接住那枕头,岂不是就摔坏了,多可惜。” 沈青心想,要不是你这混小子太气人,他至于? 他没搭时浅渡的话茬,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道::“本官还以为,时小将军穷到连本官枕过的枕头都要盗走呢。” “盗走不至于,我哪天要是真穷了,会主动跟大人讨要的。” “……” 啧,没脸没皮。 两个人共处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马车中熏着香,沈青又抓了一小把香料,撒在香炉里。 熟悉的木质香气随着白色的烟雾升腾。 马车还没有开动,外面传来轻轻的小跑声。 小福子撩开车帘,递进来一个油纸包:“这是大人让包起来的甜食。” “……” 沈青的脸“腾”一下子红了。 凤眸凶巴巴地瞪向小福子,呵斥道:“胡说些什么!” 小福子被骂的一愣一愣的,怔怔地瞧着自家大人那赤红的耳尖,摸不到头脑。 大人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耳朵都涨红了,看来是气得不轻。 尽没明白怎么回事,他还是双手捧着油纸袋躬身下去,说起了讨饶的话:“是小的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沈青没去拿油纸袋,时浅渡拎起来,放在了小桌上。 她似笑非笑地望了沈青半晌,对小福子说道:“你家大人没生气,没事了,你去吧。” 小福子怯生生地抬起眼,瞥瞥沈青。 沈青闻言见状,更是发火:“时小将军,本官手底下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他视线一转,刀向小福子,硬生生地让小福子吓得后退一小步。 沉默半晌,他薄唇动了动:“……罢了,下不为例。” “谢大人!” 小福子猛地松了口气,放下车帘,坐到了马车前面——他会驾车,手上没活儿的时候,由他充当车夫就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拍拍胸膛,安抚自己被吓得够呛的小心脏。 时小将军说的还真没错,大人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并未真的生气。 只不过…… 被吓唬了好几句,他也不知道“下不为例”究竟是在说什么啊。 沈青脸上的温度就没掉下去过。 尤其是察觉到时浅渡那笑意盈盈的目光后,温度更甚。 微凸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突然后悔了。 怎么就脑子一抽,叫人把那份甜食给包起来带上了? 时浅渡吃没吃饭、喜不喜欢甜食跟他有什么关系。 时浅渡笑噱着:“大人这是怕我没用早膳,特意带了甜食给我?” 面前的人耳根通红,白净的面皮下透出淡淡的粉。 他状似淡淡地望着马车窗外,一副天塌下来都不眨一下眼睛的样子,实际上,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指紧握成拳,说他不紧张都没人信。 听见她的声音时,长长的睫毛扇动几下,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她,又避嫌似的硬生生压下视线。 这反映,真叫人欢喜。 她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 沈青这才回头,拿眼角睨视她一眼,语气嘲弄不屑:“本官吃剩下的东西,随意叫他们包起来一点儿,赏你了。” “好吧,随沈大人怎么说。” 时浅渡打开油纸,里面的食物还带着温乎乎的热度,正是适合入口的时候。 她吃了一口,愉悦地点点头,冲沈青笑道:“很好吃,多谢沈大人。” 她笑起来很爽朗,日常吊郎当的凤眸弯成好看的弧度,唇齿张开,露出一口白牙。 没有偏见,没有蔑视,没有虚伪,而是真心实意地道谢。 “……” 沈青的手指一点点死按在大腿上,直到指肚发白。 头脑昏乱了一瞬。 又是昨天晌午十分,时浅渡提起“胰子”这两个字时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酸涩的,柔软的,还有点儿抗拒。 直觉已经在给他警示,告诉他,似乎危险就在眼前。 他应该远离现在的这种感觉,越远越好。 而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也是同理。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难道是被时浅渡气过太多回,所以被这混账小子气出了毛病? 不然,面对一个粗鲁的武将、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男人,还能是怎么回事? 沈青脑子还乱着,时浅渡已经拿出了一个魔方把玩在手里—— 逗弄几句就够了,真把沈青气坏了就不好了。 这古代的小世界啊,新花样太少,平时的娱乐活动,除了听戏听曲看杂技,就是斗鸡斗蛐蛐下赌场,而足不出户就能玩的,也就是九连环、孔明锁,再或者下下棋了。 不是她自夸,几个古代小世界下来之后,她不信有人玩九连环孔明锁比她还利索。 这回她从现代世界,捞过来一个魔方。 以前没怎么玩过这个,算是新手上任,不过她有理由相信,下个现代世界,玩魔方可以直接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 手指翻动,飞快地摆弄着。 不出半分钟,已经拼好了一大片。 沈青也从刚刚的微妙情绪中脱离出来,视线落在自己从没见过的小方块上,看着看着,有些入神。 这是要把同一个颜色的方块全都拼在一起吧。 拼成一个面简单,若想六面同时拼成,想想便知道很有难度。 以前从没见过,看起来倒是挺有意思。 时浅渡察觉到目光:“沈大人感兴趣?” 沈青不可置否:“嗯,瞧着有趣。” 皇上不喜欢下棋,也不喜欢马球,平日里娱乐不多,总叫他找些好玩的。这小小的一方玩具,不用兴师动众,还能随身携带,方便又有趣。 “时小将军是哪儿找到的这么个玩物?” “自己做的,除了我谁也没有。”时浅渡当即把魔方收了起来,眼里有贼兮兮的笑意,“怎么,沈大人想要?” 沈青收回视线,没说话。 以时浅渡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给他,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这种人,不搭理才是上上策。 他也确实……应该跟时浅渡撇开些关系。 时浅渡摸摸下巴,心说这人还不说话了。 她应该说点什么来逗逗沈青呢。 还没想好,马车便减了速度,缓缓停下。 小福子从前面跳下来,快快的拿了马凳放在车厢外面。 “大人,时小将军,到禁军大营了。” 沈青没看那魔方一眼,率先下车。 他搭着小福子的手,一步步走得很稳,跟那日在将军府前一跳而下的样子大相径庭。 时浅渡耸耸肩,跟在后面。 在她一条腿快要落地的时候,这马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往前蹿去! 风驰电掣之间,四周众人才睁大双眼,时浅渡便已经在低空翻身一圈,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亏得她反应灵敏,身手又好,这才没事。 换成别人,肯定要伤得不轻。 四周安静了两秒。 小福子长着嘴,魂儿都要吓飞了。 时小将军十几岁时是闻名京城的少年将军,如今更是官居从二品、深受皇上重用,他没勒好马导致出了这种事,要是让小将军受了伤,怪罪下来,沈大人或许都保不了他! 他连滚带爬地跪到时浅渡面前,上来就就要磕头。 “小的办事出了差错,请时小将军责罚!” 时浅渡最不喜欢看人给她磕头。 于是在小福子磕头之前,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我又没摔着,磕什么头啊。” 小福子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皱巴在一起,眼眶发红,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就是个奴才,哪敢相信害了贵人还没事,伫在原地没敢动,硬生生地又要往下跪。 “小的……” “没事,瞧把你吓得。” 时浅渡弯弯唇角,故意粗鲁地揉了揉小福子的脑袋,几下就把头发都弄得乱七八糟。 就那种程度,速度再快个十倍也伤她不了分毫。 只要不是故意陷害,她都很好说话。 小福子被她给揉蒙了,怔怔地瞧着她。 沈、沈大人都没揉过他的头。 时小将军难道不嫌弃他的身份吗? “……” 沈青本打算替自己的人说两句好话,可看见这么一幕,莫名窝火的厉害。 这混账小子,跟他针锋相对,碰上别的小太监倒是温温和和的! 瞧瞧,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他脸色微沉,声音凉飕飕的:“小福子,看来本官数月不在府里,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了,等回府自己去领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8 23:59:18~2022-03-19 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娇嫩ll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楹葵、头秃少女少秃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浅盈夏 10瓶;爱丽儿 5瓶;宋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9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福子, 看来本官数月不在府里,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了,等回府自己去领罚吧!” 沈青话音落下,轻哼一声, 率先负手走进校场。 此时天早就大亮, 士兵们开始了每日的训练。 小福子犯了大错, 被罚是理所应当,能免得重罚只在府中受过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所以不疑有他, 冲着沈青离去的方向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谢大人宽恕小的。” “将军!将军,您没事吧!” 赵梓天风一样飞奔过来,巨大的惯性和冲劲让他停在时浅渡身边时,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刚才在校场指挥练兵的高台上观摩士兵练习, 隐约听见马蹄声, 就看了一眼,谁想到竟是瞧见那马车没停稳,害得将军险些吃了苦头。 要不是将军身手敏捷,若是被撞飞出去摔倒在地, 必定要被马车轱辘从身上碾过去! 更严重的,没准儿马蹄从身上踏过去,这非死即伤啊。 他在上面看的, 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确认时浅渡确实没受什么伤,他双眸一沉, 转身瞪视向小福子,抬起手来就挥出一拳! “你这狗奴才!” 时浅渡抬手想要阻止,被沈青抢先了一步。 沈青死死地抓住了赵梓天的手腕,掀起眼皮, 神色淡淡地注视着他:“本官府上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啊,沈大人府上的人,连辆马车都停不好,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赵梓天一直对沈青不满,此时更甚了几分,牙齿磨得咯咯响。用力挣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胳膊从沈青手里抽出来,不由得奇怪,沈青这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是不是沈大人亲自言传身教,这才教得府中的下人这样对待我们将军?” 他针锋相对地瞪视着沈青,把不悦都写在脸上了。 这是话里有话,说沈青故意叫人陷害呢。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时浅渡插了话,重重地在赵梓天后背上拍了巴掌,“我跟沈大人关系好着呢,你这个做下属的别从中挑拨行不?” “嗤,谁跟你关系好了。” 沈青扯扯唇角,见闹剧消停下来,松开了赵梓天的手腕。 他瞥见一旁走来的人,俯身行了一礼:“世子。” “沈大人不用多礼。”侯府世子韩亦弛缓步上前,动作表情中,尽是散漫“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可是有什么需要本公子评评道理啊?” 赵梓天冲时浅渡解释:“啊,将军,这位是广阳侯府世子殿下,从今往后要在军中历练。今日属下来到营外时,守卫是不让属下随意进入的,碰巧遇见了世子,这才能跟世子一同进去,事先观摩了一段时间。” 谁人不知广阳侯府世子放荡不羁,终日沉迷戏曲字画,浪迹于市井之中,不思进取。 这番实在是老王爷忍不下去了,狠心把他丢到军营里吃苦历练,希望在历练中能够静思己过、开始懂得进取。 不过老王爷还是不够狠心,逼人历练也只是把他扔到了相比较之下最轻松的京郊禁军大营。 韩亦弛前来历练,这是早早就通知到营地的,守卫便直接给人放行了。 “世子,这就是我家将军,时浅渡。” 赵梓天也不忘介绍一下自己上司。 “原来这位就是时小将军啊,我听闻将军威名许久了,我爹也经常提起你呢。” 韩亦弛上下打量了时浅渡几眼,又叹了口气,忽而嗓音一变,掐着嗓子模仿起了自家父亲说话的语音语调,表情动作全都惟妙惟肖。 他道:“别人家的孩子十岁出头就南征北战,十五岁一战成名,成了整个京城闻名的少年将军,十七岁官拜从二品,为国家在寒苦之地驻守数年……可你呢,二十多岁了,还只会舞文弄墨,听曲唱词,你为国家社稷做过什么吗?堂堂七尺男儿,不思进取!” 他学得太像了,身边的下人都没忍住笑了一声—— 时常在家里看到老爷训斥世子的样子,这段话他也快背下来了。 时浅渡也被他的表演逗笑:“舞文弄墨,听曲唱词,这些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些东西,才是真正能够流传后世的,或许世子的文宝词曲,能在数百数千年之后,真迹千金难求呢。” 韩亦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呆愣愣地盯了她半晌,突然双眼放光。 训斥他的有,对他唉声叹气的人有,当面夸赞背后嘲笑的也有,不过这么真真切切地、打心底里这么认为的人,倒是少见。 “我以为时小将军只是不懂文墨的武夫,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远见!正是如此啊!五百年前画仙的一幅真迹,不正是跟宝贝一样,被……”他压低了一点儿声音,凑到时浅渡耳边道,“被先帝收藏于宫中,时常品鉴模仿?” 他的小跟班早就熟悉自家主子的脾气秉性,连忙轻咳一声,提醒他不要乱说。 时浅渡没接他的话茬,笑眯眯道:“喜欢这些没毛病,不过世子既然被送到了我手底下,那我就会替令尊好好鞭打鞭打的。” “……” 韩亦弛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他追上时浅渡的脚步,嘴里的话要多密有多密,整个就是一个不正经的话痨。 “不是吧,时小将军真要那般严谨地对待我么?实在是伤了我的心啊!” “亏我刚才还以为,这次是碰到了一生难觅的知音!” ……不正经之外,还得加个自来熟。 时浅渡扫他一眼:“世子吵得我脑袋嗡嗡直响,再多说一句话,一会儿的训练我就加一分的力道,请世子自己好好考虑。” “时小将军要动真格的?” 韩亦弛双手负在身后,走路有点摇摆,一点儿都不像是侯府里面出来的公子。 这是在市井之中混迹久了,潜移默化中养成的习惯。 他嘴上一套一套的:“时小将军要是真把我打伤,我爹肯定是会心疼的,到时候啊,你可要小心两边不讨好,既让我爹觉得你下手过重,又叫本世子觉得不爽,弄得里外不是人。” 时浅渡白他一眼:“世子可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一套的。” “什……什么?” 韩亦弛懵逼地眨眨眼,没能完全听懂,不过有耳朵的人就能听出来,这是在损他呢。 他没揪着“损他”这事儿不放,问道:“时小将军,胸罩是为何物啊?” “………………” 这回轮到时浅渡被小小的噎了一下。 她笑:“你能听出来这不是好话不?” “你这语气,听不出来才怪吧。” 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嗯,能听出来不是好话就行了,别的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韩亦弛常年混迹于市井,那肯定是不拘小节之人,必定不会在乎那些礼数。 面对这样的人,开开玩笑打闹几句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时浅渡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沈青瞧着眼前的两人。 广阳侯府跟将军府可没有什么故交,即便时浅渡驻守北疆之前两人有见过面,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从未听说有多深的交情。 可现在,这两人竟是一见如故般聊得如此投缘。 收在广袖中的手指轻捻了捻,他越看便越是觉得碍眼。 “时小将军好像不太需要本官带路,既然如此,本官就回府了。” 他语气不太好,好像多了两分怨念似的。 时浅渡循声回头一看。 沈青这人,嘴上说着要回府,脚上却没有动作,好像等着人回头请他去。 她好似看穿了沈青,轻声一笑,伸手就抓住了沈青的手腕:“沈大人别走啊,大人还未跟营中说明白呢,我就是想恪尽职守好好练兵,也没人认我啊。” “你……”沈青被抓得一愣,“放肆!” 他甩开了时浅渡,摸在刚才被他人摸了一把的手腕上,轻抚了几下,才垂下眼眸,轻轻地哼了一声:“亏你还记得,若没有本官的话,就没人认你这个新上任的统领。” “那是自然,忘了谁都忘不了沈大人啊。” 时浅渡跟在旁边插科打诨,对待沈青这样的人,就应该时而逗弄两句,时而捧着两句。 果不其然,沈青拿眼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唇角却不经意地翘起来一点儿。 她见沈青心情愉悦,继续说道:“说起来,沈大人的力气好像不小,刚才我看赵梓天都没能挣脱大人的桎梏。” 沈青唇畔的笑意落下来一些,语气藏着轻讽:“杂役出身,力气自然小不了。” 他从不到十岁时就开始做重活,一直持续了几年。 那么大点的孩子,又饿又累,可就算累的快要站不起来了,也得好好地把活干完,不然等待着的就是难忍的惩罚。 他们这种出身低贱的人,不就是这种命么。 “原来大人是杂役出身。” 沈青脚步略顿一下,说得阴阳怪气:“怎么,时小将军莫不是在想,本官是宫里的杂役出身,不配跟你说话,还是侯府世子才能有资格同你谈天说地的资格?” 时浅渡语气一本正经:“那怎么会,沈大人出身不好,却还能一步步地爬到现在的位置,正说明大人还是有所长处的,不像有的人,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受祖上恩荫就能有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青面上不显,心里受用得很。 他有些得意地扬了扬脑袋,轻哼:时浅渡怎么也学会拍他马屁了? 韩亦弛:……怎么感觉好像在说我。 他暗戳戳地瞪了时浅渡几眼:“我怎么觉得时小将军是话里有话。”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时浅渡顺着应下,“这是帮令尊敲打敲打世子。” “……” 韩亦弛心说,时小将军这是能胡言乱语,找借口压他一头。 他好歹也是个侯府世子,怎么就沦落到这种田地了。 是因为他性格过于随和吗? “动不动就拿我爹打压我,看来……” “看来,要想破解这个局面,就只能从源头入手了。”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扩大,“世子可以回府好声问问令尊,为什么要害的你落入如此田地。” 韩亦弛:……那他这真是送死去了。 沈青才被一句马屁哄得高兴,没两分钟就又被打回了原形。 他见到时浅渡跟谁都是嘴上不饶人,净说些容易落人口实的胡话,本应觉得时浅渡实在是蠢笨到没边,活活一个大傻子,狠狠地嘲笑一番;瞧见时浅渡不只是故意对他嘲讽不敬,对其他人也一视同仁,本应心里舒坦一些,可是说不好怎的,他竟是…… 越发不爽了起来。 就不想让时浅渡跟韩亦弛也说这种口无遮拦的话。 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受虐倾向不成? 想让时浅渡独独气他自己? 就没见过有谁,像他这样自虐的! 他听不下去两人之间的谈话,压着嗓怪里怪气地开口:“时小将军,要本官说,你往后跟人少说两句话,没准还能多几年性命。” 时浅渡眨眨眼睛,故意说得有点儿可怜:“沈大人就这么不想我跟你说话么?” “……” 沈青背在身后的手,蓦的握紧。 好在手指藏在衣袖里,不会叫任何人瞧见了去。 “你……”他拉长了些声音,嫌弃地瞥瞥时浅渡,“多跟本官说说倒是无妨,本官就勉强教教你,怎么跟人说话,才能活得长久一些。” 韩亦弛跟着附和:“沈大人可得好好教教他,不然以后我们日日在校场相见,岂不是要天天受他埋汰?” 好一个……日日相见啊。 沈青的脸颊抽动一下。 “这么说来,沈大人是很想同我多说说话了?” 时浅渡侧身到沈青面前,眉眼带笑,直勾勾地望着他。 沈青抿唇,忽而垂下眼眸。 “自作多情。” …… 仗可以百年不打,兵不可一日不练。 今日百官休沐,而校场中练兵之事不在此范围内。 沈青不喜欢这武场中的事,却破天荒地留了下来,观摩观摩他们练兵的情况。 他稳稳当当地坐在台上,看着被无数士兵围在中间的人。 想要提升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实战。 时浅渡便从士兵中随意选出了几个人,一一亲自进行实战训练,指出问题所在和改进办法。 校场正中央,两个人影你来我往。 不出两分钟,就有一人败下了阵来。 “喂——时小将军,我现在能不能停下来啊!” 角落里传来韩亦弛生无可恋的声音。 他从前一直是个浪荡公子哥,让他弹琴作画还差不多,练武什么的,是从来就没接触过,所以时浅渡让他从基本功开始训练。 此时,正独自一人在墙角挥刀呢。 一把刀少说也有三五斤重,双手持刀不算很沉,挥个十数下不是问题。 而三十一组、一口气十组,这就很累人了。 韩亦弛还没挥刀到一半,就已经是双臂酸软,身上的力气都快要耗光了。 他额头上汗涔涔的,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金色。 时浅渡无情拒绝道:“不行,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可是我真的撑不住了,胳膊酸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韩亦弛故意哭丧着脸,一副没个正行的样子。 他把刀往土地里狠狠一戳,开始摆烂,颇有一种“爱谁谁,老子不干了”的架势。 “早就听说广阳侯府世子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如今看来确实没差。” “似乎老侯爷就是看不下去了,这才把他送到咱们这来。” “我看啊,说不准咱们世子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 “嘘,别说了,你们不要命了,这种事不该咱们讨论也不该咱们想。” 里三圈外三圈的士兵人群中传来低低的窃窃私语声。 有人提醒后,声音渐渐消失了。 ……果然是没人不知道韩亦弛是个游闲公子啊。 时浅渡思索片刻,走到韩亦弛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世子你按照我的要求好好练习,等下午的练兵结束后,不管是看戏还是听曲任你选,我都可以跟你去。你可以说是刚从校场回来,训练一天太过劳累,过来放松放松,或者其他什么理由,随便说好了,这就省的令尊总是说你不务正业了,怎么样?” 韩亦弛一想,现在他爹把他残忍地丢到禁军大营历练,要是他跟禁军大营的统领在一起……人家统领都会在一天的疲惫之后休息休息,他爹自然就无话可说了啊。 要不然,去玩一次就被说一次,耳根子清静不下来。 为了能看戏玩乐不被人说,在校场忍一忍努努力也是值得的! 他觉得时浅渡的提议可行,脸上露出笑意:“时小将军这提议不错,那就这样吧。” “不过——”时浅渡拉长了声音,“我这份差事月奉不多,时常出入茶楼戏馆的话,恐怕没几天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个好说,我虽然是游手好闲地不干正事,但花钱并不大手大脚,有时候还叫人去做点小买卖赚点小钱,这么多年来攒了不少。”韩亦弛干脆利落地一口应下,“时小将军那份银钱,我出便是。” 时浅渡笑得开心极了,露出一口白牙。 这兄弟能交,有钱他真出。 她就是个喜欢玩乐享受的性子,平时去看看戏听听书瞧瞧杂耍之类的,是她打发时间必不可少的外出活动,这个钱,不管有没有韩亦弛,她都得花。 如今有人主动给她花这个钱,她能不高兴么。 沈青的目光一直追着时浅渡走。 他看到韩亦弛和时浅渡两人先后笑起来,还笑得那么灿烂,好像投缘的不得了,一阵没来由的不悦。 胸口闷闷的,不爽利,不得劲。 真是个随便的混账小子,跟谁都能聊得这么高兴。 难不成,这人还以为帮侯府世子历练是个什么好差事吗? 说真的,要是他提前知道侯府要把世子塞过来,都不见得会给时浅渡放到这儿来。 万一扯上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好在时浅渡没过多久,就回到了校场中央。 沈青心里的气也跟着落了回去。 他想,这还差不多,练兵时间,跟世子哪那么多话。 时浅渡重新开始实战指导士兵们。 他看着那些凌厉的招式,丝毫不拖泥带水,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明白。 是习武的天才,任谁看了都要夸上几句的程度。 动作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秋风吹起耳畔的发,露出带笑的眉眼和唇齿,张扬得不可一世。 不愧是当年名冠京城的少年将军,惹得无数女子倾心。 他一介阉人,都会打心底里觉得这混小子确实有几分颜色。 时家的门槛儿,在过去那些年里,都快要被人踩破了。 可惜时家从来没有应下任何一桩婚事。 久而久之,曾经官家女子中的香饽饽,就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真不知道时家是怎么想的。 当武将的冲锋陷阵,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时浅渡十六岁才离京去往北疆,按照普通人的思维,怎么也应该在十六岁那年娶了哪家小姐进门,留个一男半女的,以防战场上刀剑无眼才是。 沈青有些走神。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升高,很快就到了午时。 禁军大营每天中午提供饭菜伙食,到了时间,便有人击鼓报时。 “咚咚咚。” 三声鼓声提醒着所有士兵,到了放饭的时间了。 时浅渡松开刚刚擒住的一个士兵,拍拍他的后背:“先去吃饭吧。” “谢统领指点!” 士兵们齐刷刷地抱拳行礼。 赵梓天也行礼道:“将军,属下先去厨房那边看看。” “去吧去吧。” 时浅渡摆摆手,四周的人都散了,她揉了揉脚腕。 沈青心思细腻,一下子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这是……扭伤了? 许是在营外被马车碰那一下时扭到了。 其实他那时,是想着去关心时浅渡两句的。 怎么说都是同僚,就是因为面子,也得假情假意地关心一下才是。 可他先是瞧见时浅渡对小福子好,后又被韩亦弛岔开了话,一个比一个让他窝火,便一直没有言语。 他冲着小福子招招手:“马车上是不是有治疗扭伤淤堵的药,去取来吧。” 小福子看看自家大人,又拿余光瞥瞥校场上的时浅渡,心中了然。 他俯身应道:“大人,小的这就去拿。” 时浅渡双臂一撑,就爬上了高台:“沈大人,这边的伙食似乎不算很好,可能要委屈一下大人你了。” 沈青一如既往地没好话:“只要时小将军不给本官下毒,就已经不错了。” “我要想害大人,何必下毒。” 时浅渡凑近了沈青一些,在他耳畔低声开口。 “我会直接去府上见大人。” “……” 沈青还是不习惯有人离这么近,只是,这次的“不习惯”似乎跟从前有所不同。 他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微沉:“真是放肆。” “时小将军跟沈大人关系真好。” 韩亦弛一边揉着自己又酸又疼的手臂,一边跟着凑了过来。 他笑道:“想来是沈大人去北疆监军之时,跟时小将军结成了深厚的情谊吧。” “免了吧。”沈青眯起凤眸,想起在北疆时,一个个把他气得半死的画面,“还深厚的情谊,能不被时小将军气死,那都是本官上辈子积了德了。” “大人。” 这时,小福子从马车里找出了药,小步快走着来到沈青面前。 “我将大人说的……”药膏带回来了。 他的声音消失在沈青黑着脸的死亡凝视之下。 大人都这么看着他了,谁还敢继续把话说完? 手里的药膏没敢当面递给沈青,偷偷摸摸地过了一阵,才背地里交过去。 小福子瞧着自家大人神色不太自然的模样,又顺着大人的视线看了看时浅渡。 事情好像有了几分明了。 清晨,大人叫人把甜食包起来,是为了时小将军。 现在,大人叫他去拿药膏,也是为了时小将军。 而且看这模样,大人还不想让时小将军知道,这是刻意为他准备的。 他拍了下脑门,突然就明白过来,早晨为什么被大人骂了。 从前他还以为大人跟时小将军不合,现在看来,怕是刚好相反。 以后可得多注意一些,不能怠慢了时小将军。 军营中的午饭比较简单,几个人围在一块儿,随便吃了点东西。 从前代为掌管禁军大营的将领,在桌上给沈青恭迎奉承了好大一通,就没怎么闲着。 沈青从前挺吃这一套的。 今儿个吧……总觉得跟时浅渡夸的差了点味。 沈青没打算一整天都待在这地方,用完午饭就要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来到时浅渡身边。 “早晨马车那事,是本官管教不力,让小福子出了差错。”他脸色如常,好像对所说之事浑不在意,然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着那小罐药膏,“是本官的问题,本官不会推脱,所以……” 拇指在药罐上来回来去地摩擦了好几下,才伸出手掌。 “要是扭伤挫伤到了哪,就用这个擦擦。” “这……又是御赐的好药?” 时浅渡挑起眉头。 她一早就看出,沈青手里一直握着东西,没想是给她的。 沈青面露不悦:“怎么,御赐的就是好的,本官的就不是好的?” 他重重地把药罐放在桌上,甩手而去。 “你爱用不用。” 他没走出两步,就被时浅渡拉住了手。 “大人。” 沈青手指一蜷,温热的触感叫他忍不住往回缩。 可惜力气没有对方大,败下阵来。 他耳尖有些泛红,板着脸回眸瞪过去:“还不给本官放手。” “多谢大人。” 时浅渡才不听他的,稳稳当当地握着手不松。 她的脚确实在落地时稍微扭了一下,不严重,就是隐约有些疼而已。 “赵梓天跟了我很多年,都没发现我走路不得劲,这么多人,也就大人发现了。” 沈青顿住动作,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在他以为,自己能听到时浅渡感激涕零的话时—— 时浅渡轻车熟路地凑到他耳畔,轻轻地笑:“没想到沈大人这么在乎我关注我,我受宠若惊呐。” 沈青心里一跳,险些后退两步。 得亏他这么多年练出好定力,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 谁在乎这混账小子了? 胡言乱语! 他耳尖红的越发厉害,抽出自己的手,语气淡漠:“本官没发现你脚腕不适,只是怕你因为本官府上的人受了伤,这才意思意思罢了,你少自作聪明。” 说罢,他不再多看时浅渡一眼,甩袖离去。 广袖遮住了不停磨搓的手指。 他一口气走出了很远,坐到马车上时,缓缓地舒了口气。 混账小子,信口胡言,瞎说八道。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见了时浅渡,越发地急躁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揉着揉着,手指顿住。 他睁开双眼。 刚刚时浅渡只说是走路不得劲,却没说是“脚腕”不适。 ……混账。 他以手遮了双眸,神色晦涩不清。 这么低级可笑的纰漏,他有十年未曾犯过了。 ……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后,韩亦弛立刻撒欢地一跳老高,拉着时浅渡就去戏楼听戏。 胳膊酸腿酸的事,一下子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时浅渡先把条件说在了前面:“有些事儿得先说好了,我这人洁身自好,不去那种有陪酒姑娘的戏楼。” “那正好啊!兄弟我也是不喜那种环境,听戏就应该认认真真听戏才对嘛!”韩亦弛当即拍手叫好,“我害怕你喜欢去那种戏楼呢。” 两人的喜好出奇的一致,坐着侯府的马车,就直奔戏楼而去了。 傍晚时分,戏楼正好热闹起来,无数疲惫了一整天的百姓在饭后花上一点儿铜板,三三两两地挤在戏楼一层的大厅里。 有钱人则是包下二楼的雅间,上些茶水点心,更显自得。 这戏只开场了一炷香的功夫,时浅渡桌上的点心,就已经全入了肚腹,吃得一干二净了。 她摸摸肚子,觉得有些抱了,便执起茶盏,喝茶以去甜腻。 喝了茶,将茶盏放回桌上时,动作稍稍顿住。 有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好像是有一人在逃,数人在追。 戏班子这种地方,许是欠债的被追赶,或者有人起了争执吧。 这些都不少见。 她没太当回事,顺手打开时管局的系统,查看一下沈青的情况。 一查不得了,正看到沈青被几个像是流民乞丐的人追赶着。 这些人手中藏着做工良好的匕首,明眼人一细看就知道,绝不是普通的流民乞丐,而是假扮而成,为的就是做事掩人耳目。 她“刷”地起身,下了韩亦弛一跳:“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了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时浅渡留下话,照着地图上的小红点飞奔过去。 韩亦弛不喜欢那种特别高大上的、都是贵宾的场所,觉得那种地方缺乏味道,所以选择的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她飞速穿过吵闹的人群,赶在最后一刻把沈青拦在身后,抬脚就踹倒了一人。 这些人不是她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几下就把三四个人全都打翻在地。 四周围观看戏的百姓还以为是普通的打架斗殴,不少人往这边看上几眼,就没当回事地继续看戏了。 对方大概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敢做得太显眼,很快就被时浅渡借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给甩开了。 一行人藏着匕首,穿行与普通百姓之间,小心搜寻着沈青的下落。 此时沈青已经被时浅渡拉回了雅间里。 他被人追杀一路,除了跑得额头上冒了汗,神色如常,倒是淡定。 时浅渡用食指在他额头上重重点了一下:“我说沈大人,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看你眼红,恨不得你现在就立刻暴毙街头,竟然还敢自己一个人出来……大人可很是心够大的,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大人现在就很危险了,至少又要受伤个把月。” 被人用力点了下额头,沈青出乎意料的没生气。 还有些想笑。 他又想到了时浅渡的那时的话——你碰上麻烦时,我能找到你。 真的又在最危急的时刻,被混小子找到了。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只要见了某人,便觉得安心”的感觉。 心底熨帖一片,一点一点儿地柔软下去。 他微凸的喉结滚了滚,避开时浅渡的视线往雅间里一瞥。 瞧那空了的点心盘,就知道里八成是时浅渡定下的。 “时小将军好雅兴,才过了练兵的时间,就跑来戏楼听戏了。” 他避开了时浅渡的话题。 因为不好答。 他极少独自出府,一般来说都会带几个侍卫或者身手还行的小太监。 今日回到府中,心里总觉得闷,这才自己出来散散心,不想别人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 现在看来,出府遛一遛散散心,这个决定是对的。 现在他心情舒畅,郁结之气消散无影。 “时兄,你回来……”韩亦弛撩开门帘走了进来,见到沈青微微一怔,“沈大人。” 他侧身给后面跟着的侍女让出空间。 侍女把新出炉的点心一块块地摆放在盘子里后,便欠身退下了。 “没想到沈大人也喜欢看戏,大人请坐吧。”韩亦弛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手指点了点装满的点心盘子,“刚才我看时兄喜欢吃点心,吃得盘子都空了,便去叫人重新上些。” 沈青的脸色黑得没法看。 从韩亦弛走进来的那一刹,心情立马回到了出府前。 甚至比出府之前还要糟糕。 时浅渡竟是跟韩亦弛一起出来看戏了。 两人才正儿八经地认识一天啊。 还时兄…… 还知道时浅渡喜欢甜食。 好像独享的“小秘密”被其他人知晓,他不爽,非常不爽。 这个地方,他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直接转身离开。 “本官不好这些,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说罢薄唇一抿,成了一条直线。 时浅渡担心那帮假扮流民的人对沈青不利,便道:“沈大人,外面还有人正在寻你,独自回去恐怕危险,不如我送送大人?” “呵,用不着你费心,本官的人,估摸着也该到了。” 沈青往戏楼一层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乱哄哄的人群中,有两个追杀他的流民已经被府上的侍卫按倒在地,看起来是捉了活的。 只要审一审,就能知道很多新的消息和情报。 他收回视线,缓声道:“时小将军还是莫要辜负了……”眼珠一转,落到了韩亦弛的脸上,“和世子共处的好时光啊。” 这声音和语调都很平,明明是个普普通通的陈述句,却叫人觉得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韩亦弛没忍住嘚缩了一下,背脊发凉。 这才是秋天,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冷? 时浅渡把沈青的眼神语调全都收在眼里,细细一咂摸,觉得不对劲—— 这人生气,不会是因为不想看到她跟韩亦弛在一块儿吧? 沈青甩完脸色,撩起衣袍就走。 头也没回。 他以为,以时浅渡那没脸没皮的性子,应是会追上来再同他讲两句话。 可时浅渡没有。 直到他上了来接他的马车,时浅渡都没跟出来。 他撩开马车的窗帘,望着灯火通明的戏楼。 橘红的亮丽颜色随着马车的移动,消失在眼前。 “……” 平心而论,时浅渡对他不错,对他没有鄙夷和不屑,有时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可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看戏谈天,还不是去找那些名门公子一起。 心里那些失落,大抵是因为,他以为时浅渡与他人不同,到头来却发现,是他贪心了吧。 对他挺好,不过是客套。 救他于危难,不过是碰巧在那戏楼。 马车缓缓停下。 他眼皮动了动,隔窗望着明月。 轻轻地一扯嘴角,唇畔便带上了若有似无的好看笑容。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显出几分自嘲。 罢了,这样正好。 那些能够扰乱他头脑的情绪,刚好一并消除了吧。 沈青有些疲惫了,下马车后,直接回了卧房。 他前脚刚落座房间里,后脚小福子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大人,方才有人送了礼……” “丢到库房里去吧。”沈青打断他的话,“本官累了。” “是时小将军差人送来的。”小福子补充了一句,“小的这就放到库房里去。” “慢着。”沈青咳了一声,眉梢见染上些愉悦,“还是拿进来瞧瞧吧。” 再普通不过的木盒被奉到桌上。 他有点嫌弃,心说,这么寒碜的破盒子也好意思送。 修长的手指拨开盒子,立刻看到了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玩具。 是他在马车上,觉得很合适献给皇上的那个。 他一怔,继而扯扯唇角。 脸上分明在笑着,嘴上却不饶人。 “嘁,他正跟广阳侯府世子听戏,哪还能想得起本官,此番送礼必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官更应该小心着些,免得着了他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19 23:59:34~2022-03-20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淡奶咖啡 85瓶;拾柒.、姜妘、我要小奶狗 20瓶;甜味婷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0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坐在桌前, 手里拿着名为“魔方”的小玩具,高高兴兴地把玩了半天,生了一路的气,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欢喜了。 直到外面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 才提醒了他时候不早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脑子里浮着的, 总是时浅渡的脸。 他想,混小子眼力见倒是不错,瞧出他不悦,便差人过来送了东西。 话说回来, 明明看出他不高兴, 在戏楼时怎么就没追出来? 莫不是不想让世子知道? 想到这么个可能性,他脸上的笑意褪了一些。 身为皇上身边最宠信的人,他见过的珍奇玩意多了去了。 想用一只小玩具就收买了他,没门。 他轻哼一声, 在床上翻了个身。 在心里打定主意,即便收了礼也不给时浅渡回消息。 他才不会着时浅渡的道,任凭这混小子摆弄。 - “沈大人, 没收到我送过去的礼物吗?” 时浅渡立在熹微的光线中,在床铺上投射出了一道黑影。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撑起身子, 黑发散乱着,搭在肩膀上。 不论是翻窗还是质问,他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得奇怪。 唇角一扯, 他似笑非笑道:“一个破烂木匣子,里面能装什么好东西?本官府上珍宝无数,谁会稀罕你送的那破玩意?本官早就命小福子丢掉了。” 时浅渡双眸微眯,露出了危险气息:“丢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膝盖跪在床铺上,压迫感更强了。 “不然呢?”他盖着锦被,嘲讽地掀起眼皮,“真当本官会把你送的东西如数家珍不成?” 时浅渡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瞬间便把他按倒在床榻。 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把他的双臂按在头上。 黑影几乎将他笼罩。 他唇畔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淡:“时小将军,这是要做些什么啊?” “呵,你想知道?” 时浅渡一点点地俯身下来,侧头在他耳畔。 她恶劣地笑:“沈大人,接受惩罚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引得他屏住呼吸。 “时小将军,你若是敢对本官不利,本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软的薄唇轻蹭过他脖颈的皮肤,瞬间就叫他失去了抵抗能力。 “你、你……” 后面的话还没待说完,沈青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黑漆漆的房间中,轻微地喘。 那一切都太真实了,仿佛身临其境,他缓了两秒,才分清楚现实与梦境。 意识到自己梦到了什么,他整张脸都在发烧,心脏跳动得厉害。 混账。 他怎么能…… 不,不是。 一定是时浅渡这混账小子经常气他,他才会把人梦的更不是个东西。 他没有那种想法,绝不可能有那种想法。 他是阉人,从入宫那天起,就已经断绝了情爱。 不喜欢女子,更不会喜欢男人。 梦里的事情总是那么邪门,更可怕的,他还梦到过数次自己惨死呢,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梦都是假的,不用相信,更不用放在心上。 他坐在床铺上,靠着墙缓了一阵。 在短暂的慌乱过去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都压到了脑后。 …… “沈青,这魔方确实有趣,可朕在闲时摆弄了两日,最多只拼上两面,还没寻到要领。” 孙正梧说话时,还一直摆弄着手里的小玩具,眉宇间兴味不减。 他把魔方转了几圈,抬眼道:“这是你给朕寻来解闷的好东西,你应该知道其中奥秘吧?不如就由你给朕讲讲,劲应该往哪里使?” 沈青在收到魔方后的第二天,就把东西奉了上去。 两天下来,皇上对这小玩具的兴趣不减反增,偶有空闲的时候,大都是在新奇地摆弄。 其实时浅渡把东西送到他府上时,是附上了几张纸的。 纸上写着一些思路,或许算不上是思路,而是一些思考的方向和建议。 沈青在将东西奉上之前,自己也动手玩了玩,约莫能明白纸上写的意思。 他此时能如同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说出应答的话,可他没说,而是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这两天宫中事多,他忙得团团转,也就没有出宫,直接在宫中宿下了。 时浅渡如今的“闲职”是不用上朝的,所以一直没能见着那混小子。 目测宫里的事情还要再忙个几日甚至是小半月之久,如果时浅渡不入宫,估摸着这段时间就一直瞧不见人了。 心间不受控制,没两秒就变得酸溜溜的。 他突然就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了——他想见时浅渡。 想看见那张脸,比从前更心心念念了。 他好像是真的…… 那一刻,他差点脱口而出,借以“时小将军擅长此物”为由,撺掇皇上把人召进宫来。 这样他就能见着了。 而理智在跟他说:不,你不想见。 轻颤的薄唇张了张,他终究还是一狠心,没有提起时浅渡这一茬。 他不会产生不该有的感情的。 一定是那个邪门的梦境,害得他总是胡思乱想。 - 如今沈青每日的事情都很多,任务繁重,所以没跟孙正梧说上多少话,便又去忙了。 一忙就忙到了夕阳西下。 他站久了腰上不舒服,自己边走边锤了锤。 仰头瞥瞥天空中高悬的太阳,下意识地想,禁军那边的训练应该结束一阵子了,混账小子是不是又跟韩亦弛出去玩乐了? “……” 怎么又想到时浅渡了。 混账。 他狠狠地暗骂了一句。 心烦地蹙起眉头,视线不经意地一瞟——竟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混小子入宫了? 他眼底忽的一喜,有光亮闪过。 身体和心理上最本能的反应促使他心中欢悦,当即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大人?” 小福子连忙跟上。 沈青猛地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去十几米了。 这种心思,竟是能影响他到如此地步。 他顿住脚步:“时小将军为何入宫?” 小福子如实回答:“大人,听御前的王公公传话说,是皇上看时小将军任职已经有了一小段时间,对禁军情况应是有所了解,这便召了时小将军进宫谈话。” 他偷瞄沈青几眼,试探着问道:“大人也应该是累了,可要去耳房歇着一刻?” 去耳房坐一会儿,待时小将军从皇上那边离开,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时在从耳房走出来,正好能跟小将军“偶遇”。 瞧他家大人这情况,应该是很想很想找个机会同时小将军单独相处的吧。 只有沈青自己知道,他此时有多想点头应下。 数日之前,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儿,那个梦只是挑破了窗户纸。 此时此刻的冲动莽撞,是最后的印证。 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似乎真的,对是小将军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对方是男人啊!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断袖之癖。 如今看来,莫非他入宫以来从来没对女子产生过兴趣,是因为他本就……? 沈青的脸色一点点地难看下去。 他这样一个万人唾弃的身份,一个不完整的身躯,又怎么敢、怎么配拥有这样的心思? 对方有没有断袖之癖还要另说,就算是有,又怎么会留着天下千万男子不选,选他这等不男不女的臭太监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混小子真有断袖之癖,真不介意身份的差距,真口味清奇地喜欢他这等人…… 那他愿意如同女子一般,雌伏于他人身下么? 他已经不是男人了,已经受过够多的屈辱了。 沈青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没完的事情还那么多,本官哪有心思歇着。” 有几日见不到时浅渡就好了。 时间久了,无论什么样的情感,总能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更何况,他产生这种情绪,也没有多长的时间。 或许这几天待在宫中忙碌,待到出宫时,就全好了吧。 …… “时兄,时兄,今天就练到这儿吧,行不行?” 韩亦弛皱着脸,坐在地上摆烂,差点就开始撒泼打滚。 他这一连几天过得是前所未有的疲惫,胳膊酸腿酸腰也酸,就是坐着不动时,都能感觉到肌肉一抽一抽的痛感。 好在有时浅渡跟他一块儿去玩乐,家里真的没多说什么,不然他可坚持不下去。 “哎呀,时统领,还有一炷香的功夫,今天上午的训练时间就到了,你看在我老爹今日大寿的份上,就给我放放水吧。”他特意换了个称呼,赖皮赖脸凑上前一些,“这万一我因为身上酸痛,而在寿宴上出了岔子捅了娄子,肯定要被我爹骂死了。” 时浅渡才知道寿宴的事,不由得开口:“老侯爷今天大寿?” “可不是么,各府的请帖数日之前就发出去了,至于时统领……” 韩亦弛突然装得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站起来冲着时浅渡拱手行了个礼。 他笑道:“当然是由我亲自邀请了。知道时统领喜欢好酒,我爹还特意准备了珍藏多年的老酒,不知道时统领可否赏光今日的寿宴啊?” “你这人真是一点儿都不靠谱,寿宴这种事哪有当天通知的?”时浅渡白他一眼,“你现在让我上哪弄寿礼去?难不成空手过去么。” 韩亦弛摆摆手:“寿礼不用,我爹特意嘱咐了,说时统领指教我这个顽劣子弟实在是太辛苦了,不用准备寿礼,只要人到了就行,要是只有礼不见人,恐怕要揪着我的耳朵骂了。” 他见时浅渡拧着眉头瞧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相信他的话,“嗐”了一声。 “我爹与人和善,从来不在乎那么多有的没的,真没骗你。” “能看出来老侯爷与人和善。”时浅渡面上露出些调侃的笑意,“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你二十岁了还这么顽劣,早就给你抽得听话了。” 韩亦弛:…… 嘿,时浅渡怎么还埋汰他! 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这个不靠谱的兄弟没提前跟时浅渡透露半点消息,好在将军府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不少奇珍异宝,叫家里人帮忙选了合适的装好了盒,帮她送到广阳侯府附近。 而她则是与韩亦弛一同从京郊出发,赶在开席之前赶到了侯府上。 广阳侯府如今没有过去那么风光了,不过老侯爷人脉广,前来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宾客穿过庭院,男女分席落座,四处都是轻松愉快的闲谈笑声。 时浅渡跟老侯爷客套了几句,便在韩亦弛的拉扯下,往宴席的方向走去了。 她问:“你不用陪着老侯爷?” “我爹才不用我呢,他可嫌弃我了,要按照他的话说啊,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韩亦弛撇撇唇,“我爹要是想让我帮忙,我今天上午就直接告假了,哪儿还会去训练啊。” 要他看来,全府上下最看他不顺眼的就是自家老爹了。 不过话说回来,爱之深责之切嘛,他可以理解,就是偶尔有点委屈。 两人刚一到走廊上,有意无意地盯着门口方向的世家小姐们便轻声嬉笑起来。 “是男宾,我猜对了。” “唉,今天猜了好几次了,我怎么总是猜不准?” “世子我是认识的,可旁边那位是谁?” “我也觉得陌生,好像从未在哪次宴上见过。” “似乎是镇军将军府的时小将军吧,他五六年前去往北疆,最近才回来,许是变了样了。” “还真是,六七年前我见过他一面,如今比以前高了一些呢。” “那位就是时小将军吗?我二哥一直很崇拜他呢,说是也想成为那样厉害的武将,为国效力。” “真俊呐,我对时小将军也有所耳闻,不过一直以为会粗犷很多。” “哎哎哎,时兄你看。” 韩亦弛立刻发现了女席那边的偷瞄和窃窃私语声。 他抬手在时浅渡后背上重重地拍了好几下,随后懒洋洋地半靠半倚在她身上,小声说道:“很多姑娘都在瞧你呢,时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宴席过后,借着赏菊来多多认识几位世家小姐,物色物色,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此时正值秋日,菊花开得正好,寿宴便与赏菊宴合在一起了,方便众人赏玩。 时浅渡一巴掌拍掉了韩亦弛的手:“终身大事就免了吧。” 自从她一进来,就已经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自打韩亦弛靠在她身上之后,那股目光就变得更沉重了。 她故意晾着对方很久,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顺着那道目光望了过去。 正巧瞧见垂眸喝茶的沈青。 自从两人在戏楼分开、她差人送了魔方过去之后,两人一连数日,再也没有见过。 就连有一天她被召见入宫,也没见着,连个擦身而过的照面都没有。 她偶尔会用时管局的系统看看沈青的情况,发现他这几天一直宿在宫里,没有出宫回府,也不知道是宫中真的有事情处理,还是这人一直在跟她闹别扭、生她的气。 先前她都主动把魔方送过去了,沈青却连个信都没给她,这让她很是不爽。 如今在侯府上碰了面,明明盯着她看了老半天,她回看过去时,竟是回避了视线。 那没办法了,既然这样,她更不会主动过去了。 非要多晾个沈青一阵时间。 她随着韩亦弛坐下。 四周的官员公子们跟她并不熟识,但知晓她是功臣,态度都很好。 不出一会儿,一群人就相互拍马融入到了一起。 沈青瞧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样子,像是油锅上的蚂蚁,越来越坐不住了。 时浅渡竟然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是他收了魔方没回信,混小子生气了? 可是他也生气啊! 收了那小玩具,他是高兴混小子想着他。 奉给皇上之后,皇上喜欢,这也是高兴的事。 然而他在宫外的人递回来情报,说时浅渡几乎每天都会去跟韩亦弛去戏楼之类的地方,两个人玩得是不亦乐乎,别提多高兴了。 他总是听见这些,哪儿能高兴得起来? 要是这几天宫里没有事,他恨不得立刻到戏楼去堵人。 然后好好地把时浅渡给教训一顿—— 每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没有一点将军该有的样子! 不能被韩亦弛这种纨绔子弟给带坏了! 可惜宫里最近事忙,很多事情都要他亲自盯着过目才行。他每天几乎脚不沾地,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直到日落之后,才有机会歇一歇,一连数日腿脚都觉得疲累。 然每次一歇下来,就能想到混小子那张脸。 还有偶尔蹿出来的几句暧昧的话语。 到现在他都说不清楚,那究竟是嘲弄还是逗弄。 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他以为在宫里多住上几天,他先前那些反常的感受和想法,就能够慢慢地淡化下来了。 可惜,不仅没淡化,还愈演愈烈了。 每天晚上总是想听手底下的人说说混小子训练之后的动向,知道混小子是不是又跟韩亦弛出去玩乐了。 得到那俩人又在一块儿的消息,他就不爽,心里一阵堵得慌。 故意不听时浅渡的消息吧,他又不舒坦,心里还是一阵堵得慌。 不管怎么弄都不行。 方才时浅渡一进来,他立刻就瞧见了。 目光在那一瞬有些移不开了。 从前的定力都成了摆设。 入宫二十余载,他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更别提,让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个男子。 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想要戒掉,实在太难。 分离了数日再相见,沈青比往常的情绪躁动一些。 眼见着时浅渡跟韩亦弛越聊越开心,他终于坐不住了。 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到了时浅渡的面前。 “时小将军,近日你跟世子四处游玩,玩得可是不错吧。” 他这老毛病改不掉,张口就是嘲讽的语调。 说完又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 啧,怎么就一句好话不会说? 开场就过来兴师问罪了。 时浅渡对他的阴阳怪气见怪不怪,她是何等的敏锐,有人盯着她,她自然是立刻就发现了。 只是不知道,盯着她的人是谁,为了做什么。 对方就是盯着她,不动手,不惹事,她也就放着没管。 现在倒是突然水落石出了。 真没看出来,沈青自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入宫好几天都不主动跟她说半句话的,竟然会在背后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看来这是……很在意她的啊。 她笑道:“玩得还可以吧,就是每日都有几个人在盯着我,弄得我有些放不开。我已经叫赵梓天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闲工夫,你说是吧,沈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0 23:58:46~2022-03-21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 2个;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糊糊糊 80瓶;琰羲 20瓶;宋桐 5瓶;清浅盈夏 4瓶;爱丽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1 第一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闲工夫, 你说是吧,沈大人?” “……” 沈青噎住片刻。 他板着脸,薄唇轻轻抽动两下,不屑道:“本官怎么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这是你自己的事, 不用什么都跑过来跟本官说。” 时浅渡没应声, 望了眼沈青之前坐的位置,又瞄了瞄他现在的位置。 没说话, 不过脸上揶揄的笑容, 明摆着在说:不是我跑过来跟你说话,是你颠颠地跑过来跟我找存在感啊~ 沈青故作没看懂她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混账小子,不仅伶牙俐齿, 现在一个眼神就妄图戏弄他了。 不过……赵梓天真的能查出来是他么? 他心中打鼓。 要是让混小子发现是他, 实在是很难解释清楚。 说是公事吧,好像时浅渡很受怀疑似的,容易让人心寒;说是私事吧…… 他怎么也不能说是私事啊。 沈青沉默两秒,又拿眼角扫了回去:“你那个鲁莽的属下已经查出来了?那小子又冲动又没用, 按理说,本官看你是个聪明的,怎么还选这种人带在身边?要是他查不出来……” 他顿了顿, 微扬起头:“本官倒是可以差人帮你查,可别是有什么人想对你不利。” 他说得正经, 正经到时浅渡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方向。 难道那些人不是沈青派来盯着她的? 亏她刚刚还有点开心。 时浅渡摸摸下巴,觉得自己可能是猜得草率了些,总有些时候直觉是不准的嘛。 于是她起身, 打算再来试探一番。 侧头凑到沈青的耳畔,她轻声道:“沈大人或许听过一个词,叫做贼喊捉贼?” 沈青的瞳孔在那瞬间紧缩了一下,眨眼间便恢复如常。 他食指的指尖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木桌,眼珠往旁边一转,面不改色道:“时小将军,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本官才没有时间关注一位远在京郊的小统领。” “是吗?”时浅渡挑挑眉头,“可沈大人刚才还准确地说出了,我这几天跟世子四处游玩啊,若不是大人你在派人盯着我,又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些?” 韩亦弛刚偷偷摸摸地溜出一半。 这张桌上本来有四人同坐,沈青刚过来时,大家还想打个招呼客套一下,然而一听见时浅渡说“有人盯着我”之后,另外两人害怕其中牵扯出一些不该他们听到的事,一不小心卷入奇奇怪怪的党争或者监视之中,搞不好就掉了脑袋,全都悄咪咪地退到别处了。 韩亦弛线条粗,脑子里都是诗词曲乐,没在政事上,就留到了现在。 越往后越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剑拔弩张地拌嘴,还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实在撑不住,他就也悄咪咪地想要溜走。 不想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回头压低声音喊道:“时兄,你不厚道啊,你们的事不要提我啊!” 下一秒,就收获了沈青的眼刀一枚。 他“吧唧”闭了嘴,扭头就跑。 沈青瞪完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时浅渡。 他竟是那么早就露出破绽了。 面对这个人,他总是忍不住地多想、吃醋、然后变得不爽,一门心思地想要把自己的不满酸溜溜地宣泄出来。 这实在不是他应该犯的错。 他压下心头的情绪波动,怪里怪气道:“本官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时小将军这几天真的跟世子到处游玩了?这么看来,玩得确实不错,继续保持吧。” 整日整日的跟世子混在一起,练兵时一起,休闲时还一起。 呵,那不如就在一起算了! “沈大人别走啊,我才回到京城,认识的人很少,跟沈大人已经是最熟的了。”时浅渡伸手拦在他身前,“不如大人跟我一桌吧。” 就因为“最熟”两个字,沈青不爽的心情瞬间被抚平。 他双手背在身后,拿眼角瞥了瞥时浅渡。 “哼,既然你这么求本官了……那本官就勉为其难地同你一桌吧。” 一盏茶的时间,寿宴正式开始。 四人一桌,除了对面就是身边。 沈青不愿显得关系太近,便选择坐在时浅渡对面。 而韩亦弛坐在时浅渡身边。 有一道甜口的菜放在了沈青面前。 沈青有些犹豫,他可是皇上最信赖的人,在人前的时候,只有他被捧着的份,要是他给时浅渡夹了菜,或许会叫人觉得他在巴结时浅渡,又或许……让人看出他对时浅渡的心思。 正当他小心思翻涌的时候,韩亦弛拿起公筷,给时浅渡连着夹了好几筷子。 “时兄你吃这个,你不是最喜欢甜食了么。” 沈青:…… 混账。 世子先帮了忙,他要是再帮,好像俩人在争时浅渡似的。 心知韩亦弛应是没有他这样的小心思,却还是忍不住把韩亦弛当成情敌。 不想看到这人一直给时浅渡夹菜。 他不爽,薄唇一抿,抿成了一条直线。 高低要整整这位没正行的世子爷。 说不出的羡慕和排斥在心中升起,他生出了些坏心思。 双眼微眯,从袖袋中摸出了一小包泻药。 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等到了有人过来敬酒,桌上的人全都站起身来攀谈的时候,“不经意”地一伸手,就把白色的粉末倒进了韩亦弛的酒杯一点儿。 他刻意收着点,没放太多,就一点点。 不至于叫人拉到虚脱,但也足够在宴席上跑好几趟了。 粉末很快就融入了酒水里,不见任何痕迹。 韩亦弛浑然不觉,攀谈几句之后,拿起酒杯就喝了下去。 “呵……” 时浅渡把沈青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坐下之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的人。 沈青察觉到视线,掀起眼皮,与那双带笑的双眸对视了一下。 接着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好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干坏事一般。 是的,他就是个小人。 小人又怎么会因为做了点儿坏事而心虚呢。 “啊……那个……” 没过几分钟,韩亦弛的脸色突然一变,腰板立刻挺直了。 他慢慢地把筷子放在桌上,脸上几乎成了酱色:“我先……失陪一下!” 话音刚落,他“刷”地一下从椅子上飞奔出去。 沈青神色淡淡地往他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药性来的倒是挺快。 真好。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也看不见韩亦弛给混小子夹菜了。 “世子这是怎么了?”同桌的另一位问道。 “谁知道呢。”沈青说得轻飘飘的,语气听不出不善,却叫人背后感到一片阴凉,“许是……这几天在外面吃东西,吃到了什么不该吃的吧。” 时浅渡轻笑着摇摇头。 这人还真是的,三句不离她跟韩亦弛出去玩的事。 就这么耿耿于怀,就这么……在意她的动作么。 她不过是喜欢玩,顺便蹭蹭韩亦弛的钱而已。 准确来说,韩亦弛更像是她的……钱袋子? 这么一想,她好像有些不厚道。 她碗里的菜已经都吃完了,便开口道:“沈大人,我最喜欢的菜在你面前,现在世子不在了,麻烦你帮忙夹一下呗?” 沈青一顿。 刚才纠结过这个事,不过时浅渡一主动说,他反而不想了。 “时小将军,你又不是没有手。” 时浅渡没在意他的讽刺,继续笑:“我的手没有大人的好看啊。” “……” 白净的脸皮顿时一红。 沈青板着脸,嗔瞪时浅渡一眼。 混账! 说的驴唇不对马嘴! …… 韩亦弛在席间和茅厕之间往返了好几次。 宴席就在这段时间中结束了。 没有要紧事情的宾客,全都去了花园赏菊。 这种时候,男宾女宾混在一起,也算是为到场的年轻男女创造一些结实的机会。 沈青不喜欢很多人谈天说地的场合。 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还有女宾们看他时的表情,他都不喜欢。 可也舍不得提前走。 混小子还在这里,他总是想多待一会儿。 他避开了宾客最多的地方,来到一处相对僻静之处。 “沈大人原来在这儿啊。”时浅渡迈着大步就走到了沈青身边,“说起来,大人还真是坏心眼呢,竟然在老侯爷的宴席上,给世子下泻药。” 沈青扫她一眼:“时小将军有证据?” 他敛起眉头。 跑过来找他就是为了兴师问罪么? 时浅渡摇头:“证据当然是没有。” “那就给本官慎言。” 沈青不觉得时浅渡会真的跑去告密之类的。 他嘲讽地扯扯嘴角:“即便是真的,时小将军那就是眼看着世子中招,也不提醒了?” “世子不适应营里的训练,训练量不大也累的要命,正好借此给他放一天假,估计他知道消息,反会感谢自己闹了肚子呢。”时浅渡说完,凑到沈青面前,不正经地笑道,“再说了,沈大人想捉弄人,我自然不会戳破。” 每次时浅渡离得很近时,沈青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 他屏息,微凸的喉结滚了滚:“说得好像,是你在包容本官似的。”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掺杂着讥诮,薄唇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角微挑,就那么瞧着对面的人。 时浅渡距离他很近,能看清他狭长的凤眸、红润的唇,甚至是每一根长长的睫毛。 视线由上扫到下,在那对永远擒着似有若无笑意的唇上停顿片刻。 她笑:“万一真的是这样呢?” “……” 沈青眯起双眼,在想,混小子这么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是他没感觉错,混小子的目光刚才是停在了他的……? “听人说,时小将军刚才往这边来了呢!” “我……要不我不去了吧。” “你害羞什么?只是简单地跟时小将军认识一下。” “就是,只是简单说两句话,瞧把你紧张的。” 一阵清脆悦耳的年轻女孩声音,从远处传来。 时浅渡瞬间敲响警钟。 不好! 有姑娘们来了! 呜呜虽然她也喜欢漂亮的姐姐妹妹,可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啊。 搞不好就陷入麻烦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把沈青往外推了两步,自己“嗖”地躲进了假山里面。 她无声地喊道:拜托大人了!! 跟三个世家小姐迎面撞上的沈青:……………… 他手背上蹦出青筋,脸色黑成一片。 这个混账小子! 果然啊,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是这么不干人事,净知道气他。 早晚有一天,他得被时浅渡活活气死。 “啊!这位是……沈大人吧?”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沈青,有些无措。 她眼神闪了闪,心中反感排斥,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勉强地陪着笑脸。 其他两个小姐妹更是不知所措,纷纷道:“沈大人,我们……” 沈青对这种“厌恶又不敢招惹”的眼神见怪不怪。 真能无论何时都对他没有异色的,唯独时浅渡一人罢了。 他眉眼淡淡,不露神色道:“本官都听见了,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边。” “啊……谢谢沈大人了。” 三个小姑娘欠身行礼,忙不迭地快步离开了。 沈青从她们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人走了,还不出来?” 时浅渡长长地舒了口气,放心地大步从假山中走出来。 她笑道:“多亏了沈大人,这回就算我欠大人一个人情吧。” “哼,你知道就好。” 沈青白她一眼,眼神流转之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世家小姐过来寻,混小子躲什么躲? 莫非…… 他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忽而觉得呼吸紧张,头脑缺氧了似的发胀。 莫非,这混账小子真的有断袖之癖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1 23:59:27~2022-03-22 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鵺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80瓶;默舞 20瓶;陶陶 17瓶;宋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2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以前的很多事都连成了一片。 比如在北疆时不碰舞女, 比如回京后不跟兄弟去烟花之地,再比如时浅渡至今都不曾说亲。 这么一想,与其说是“洁身自好”,不如说, 压根是不接近女色。 沈青的眼神变了。 他用打量的神色望着对方, 因为迟疑和紧张而头脑昏乱。 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捻动。 他竟然感到高兴。 因为时浅渡或许真的好男风而高兴。 成了阉人入了宫, 已经是奇耻大辱,受尽排挤与白眼。 若是在跟一个男人搅弄在一块, 雌伏在他人身下, 理应更是难以接受。 可他竟然,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那种雀跃的小心思,如同嫩芽一般从心底钻出,扰乱心神。 他一直都是“想要的就要得到”那种人, 此时面对感情上的事情, 少有的慌乱而不知所措。 没有经历过,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便下意识地踌躇。 不管怎么多,都应先确认一下, 对方是不是真的好男风。 问是不能直接问的,只能旁敲侧击。 沈青垂眸望着园子里的菊花,状似无意地说道:“本官不明白, 世家小姐们过来寻你,又不是洪水猛兽, 你有什么可躲的?” 时浅渡定定地盯了他两眼。 这莫不是在套她的话? 她的雷达可灵了,直觉不是一般的准,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道:“我这不是躲, 而是给沈大人创造艳遇的机会。” 艳……遇? 这词儿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是个人都能反应过来里面的意思吧! 沈青当即给时浅渡甩了脸色:“时小将军想多了,本官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不是满脑子都是□□里面的事!” 他不喜欢说粗俗的话,这回是故意往难听的说。 “时间差不多了,本官先走一步,恕不奉陪。” 他刚刚升起来那点儿雀跃的心思,全被混小子给打散了。 故意这么埋汰他…… 他怎么会相中了这种不正经的无赖啊! 时浅渡跟他并排往前走:“那我跟沈大人一起走吧。” 沈青白她一眼,语气凉凉:“你还是在花园里赏菊,继续你那艳遇吧。” “沈大人有所不知,这菊花在很多地方,不单单是指今日花园里的花,还代指其他东西,我现在是看到菊花就想到别的,实在不适合赏花。” 沈青道:“还能代指什么?别是时小将军跟本官故弄玄虚。” 别是故弄玄虚,特意跑过来跟他一起走。 真要是这样,他怕是忍不住想笑。 时浅渡轻笑出声:“不是故弄玄虚,但确实不太方便说。” 沈青唇角翘起:“那就是故弄玄虚。” 他可真是没用。 混小子刚气完他,他竟然就因为一点儿猜测而开心雀跃。 实在离谱,实在不该。 “嗯……我跟大人说,大人怕是会抄起路边的石头拍在我脑袋上。” 时浅渡是有分寸的。 什么阶段,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玩笑能开,她心里都有谱。 沈青用微妙的眼神瞄着时浅渡:“你日后再嘴上没把门,就算是不说这个,本官早晚有一天,亲手抄家伙招呼在你头上。” 亏这混小子还知道自己气人。 不过,时浅渡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好奇。 他不动声色地沉默片刻,没继续问下去。 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他入宫第一年就知道了。 对时浅渡有好感是一回事,因为时浅渡把自己气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可不想早早地去见了阎王。 “行了,时小将军就送到这儿吧,本官去跟老侯爷辞行,你就别一道过去了。” 时浅渡没停下脚步:“我跟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熟,没必要在这儿待太久,正好就跟沈大人一起去跟老侯爷辞行吧。”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尤其是在九成人都不认识的情况下。 沈青驻足,拿眼角瞥她:“你不等着跟世子一起出去看戏玩乐么?”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是抓奸后的质问。 这人真是小心眼,来回来去地提起世子,就这么在意? 时浅渡终于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我跟世子出去那是双赢,我给他提供正当理由,他给我出银钱,相互帮忙而已。” “他给你出银钱?” 沈青唇畔的笑容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时浅渡。 他故意说得不像话,曲解了话中的意思:“这是包你陪看戏的意思?” 还没完,这回他主动往时浅渡身前走了两步,拉近两人的距离,用修长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点了两下,停留不到一秒,又快速离开。 “那是不是本官给你银钱,你也陪看?” 沈青嘴唇微翘,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嘴唇红润,但是偏薄,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诱人的丰唇。 可这一刻,时浅渡就是觉得,他一定很好亲。 花园中人来人往。 她没有大的动作,只倾身上前,在沈青耳畔说道:“沈大人这是在邀请我么?” 沈青被呼过来的温热气息撩得耳根一红。 他矢口否认:“开你的玩笑你也信?本官才不当那冤大头。” “哎,沈大人。”时浅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我邀请你,大人肯赏光么?” 沈青脚步一顿,又重新迈开步子。 “那要看你的诚意。” 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大概任谁都想不到,他日常淡如死水的双眼中,漾起波澜。 时浅渡见沈青笑了,就趁他高兴提出搭车:“大人,我今日是坐世子的马车一路从京郊而来,回程上不太方便,不如大人让我搭个车,送我回府上?” 沈青:…… 混小子最擅长的,就是在他高兴的时候,猛地泼一大盆冷水下来。 他凉凉地白了时浅渡一眼,直接拒绝:“时小将军还是让侯府出车送你回府吧!” “啊,时小将军在这儿!” 清脆好听的女声由远及近。 “哥,在这边。” 韩亦弛跟一个女孩一同从不远处走来,直接拦住了时浅渡的去路:“时兄,我找了你好半天,刚才你是在哪?怎么跟沈大人走到一块儿去了?” 他听妹妹说,刚才沈青跟她们几人说,时兄不在那边啊。 “哎呀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反正人找到了。” 他向来不太纠结已经解决的事情,把身边的女孩往前推了一点儿。 “时兄,这是我小妹,她听说过不少你的事情,一直都很崇拜你。”他搔搔头,也没忘了给自己拆台,“好吧,主要是我爹教育我时总是拿你举例子,她听得太多了。” 韩元香很少见外人,有些害羞。 她低垂着头,柔声道:“时小将军,父亲时常会提起你的事迹,为国浴血奋战,保护百姓免受蛮族侵扰。今日一见,确实是如父亲说的一样,英姿飒爽。” 面对熟人的妹妹,实在不好直接甩开。 时浅渡绞尽脑汁,偷偷地打开时管局系统,查看上面的资料。这一查还真找出了借口——时父在一年前病故,至今还未满三年孝期。 她得感谢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 “谢谢,为家国征战是我的职责。”她客套了一句,冲着韩亦弛勾勾手,低声说道,“世子,我父亲去年过世,我的孝期未满,实在无心男女之事,还望世子理解。” 韩亦弛一脸的恍然大悟,表情中掺杂着些歉意:“是我和小妹忽视了,对不住。” 他叹了一声,拍拍自家小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韩元香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冲着时浅渡稍欠了个身,便退下去别处了。 “时兄。”还没来得及说下句,韩亦弛表情一变,“那个……时兄,你请自便,我还是不太舒服……”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好家伙,药效还没过啊。 时浅渡突然有点内疚。 罪魁祸首呢? 她四处寻了几眼,没看到人影,就重新打开了系统。 那小红点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 好啊,一句话都不给她,也不等她,说走就走。 这个就知道阴阳怪气和拈酸吃醋的家伙。 …… 小福子接到通知,牵着马车来到广阳侯府门前,毕恭毕敬地等着沈青出门。 他才一见到自家大人,就觉得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似乎,眼里有点儿笑意,唇上的弧度是真切的,没那么多虚情假意。 大人在高兴。 小福子眼力很好,会察言观色,不然也不会被沈青选中。 他抱着马凳放在马车前,一边扶着些沈青,一边说道:“大人今日好像心情很好,是在侯府中碰见了时小将军么?” 他挺喜欢时小将军的。 毕竟,长这么大,他做错事也不打骂惩罚他,还揉他的头、宽慰他的,时小将军是独一份。 沈青眉头一敛,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本官看起来心情好吗?” 这小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都开始揣测他的心思了! 小福子立刻收敛了表情:“大人没有。” “你年纪不大,眼神不怎么样。”沈青这才撩起衣袍,借着马凳上了车,“走吧,回府。” 才进马车,冷下来的脸色就恢复不少。 呵,混小子说要邀请他…… 他虽被宫外赐府,却很少四处闲逛,那些遭人白眼的地方,他都不爱去。 若是混小子邀请他么,去一下也不是不行。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街市上行驶着。 小福子驾车技术还行,不太颠簸,速度不慢不快。 没过多长时间,就驶出了几条街。 沈青撩开车帘,往外面看看到了哪里。 没管时浅渡,他自己直接走了,估计是把人气得够呛吧? 最好被他气得跳脚才是。 满地桃花还想坐他的车,没门。 心里正想的解气呢,只听马车外“哗”的一片声响,暴雨竟是这么突然而至。 雨点落在车棚上,噼里啪啦,炸雷似的。 他动作一顿,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小福子,掉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思路有点乱,所以很很很短小 明天我努力6k!! 感谢在2022-03-22 23:59:09~2022-03-23 23: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大橘、云依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临 11瓶;陶陶 10瓶;爱丽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3 第一百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镇军将军府与侯府之间距离不近, 不过对于时浅渡来说,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她拒绝了侯府的车,打算自己腿回府上。 才离开侯府没有两分钟,暴雨倾盆, 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把她砸懵了。 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瞧见她非人的速度, 她在雨里以最快的速度蹿回侯府门口,即便如此, 还是被淋湿了大半, 外袍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珠。 门房见状,连忙让她往里站一站,避开飞溅过来的雨点。 他知道世子是跟这位将军在禁军大营训练, 便说道:“时小将军, 可要小的把世子请来?” 时浅渡摆摆手:“不用麻烦他了,里面那么多宾客,想来有他忙的。” 身为少主人,碰到这种情况, 总不能一点儿不帮忙吧。 至于她嘛……大概是有人会折回来接她。 花园中的赏菊会也因大雨而打断,宾客们纷纷躲进宅子,用手巾擦干头发和衣裳。 韩亦弛擦了擦头, 忽然想到刚离开的时浅渡。 才离开侯府不过片刻,不可能顶雨回去, 必然会回到他们府上。 想到这,他扭头就去拿油纸伞,在走进雨幕前回头望了望,看见了正在招呼人的父亲。 眉间轻敛, 挤出山川一般的褶皱。 他别别扭扭地走到父亲面前:“父亲,时小将军才离开一小会儿,想必淋了雨会回来,我去门口看一下,为他准备一辆马车。” 老侯爷点点头:“你去吧。” 做事之前知道跟老子汇报了,也算是有点进步吧。 韩亦弛撑开油纸伞,穿过长廊与庭院,来到大门口,果然看到了时浅渡。 “时兄。”他快走了两步,在雨搭下面收起伞,“你身上都快湿透了,先随我进去擦擦吧,不然现在这天气,恐怕要生病。” 现在里面都是淋了雨的宾客,时浅渡不太想进去挤。 她摇头拒绝:“不了吧,我直接回府就行,体格好,没事。” “那……”韩亦弛犹豫几秒,尊重了她的想法,没继续劝,“那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他看向门房,把雨伞递给门房,吩咐道:“去准备马车。” 说话间,大雨声中,一阵马蹄马车声从远处传来。 最后,那辆接近最高规格的华贵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丝质的车帘撩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传来低柔而凉薄的声音:“还不快上来?” 韩亦弛惊了一下。 沈青? 他不是早就走了么? 这是折回来……特意接时小将军么? 时浅渡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果然回来接她了。 “世子,我见你今天不舒服,明日就准你在家休息吧。”她拍拍韩亦弛的肩膀,说道,“那我就走了,告辞。” 她没用小福子搬马凳,脚上用力一蹬,就蹿进了马车里。 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微凉气息。 “大人真好,竟然特意回来接我。” “少自作多情,本官可怜你罢了。” 沈青没看她,手指一顶,打开了宽大马车中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块手巾和一件新的外袍。 他把手巾丢在时浅渡脸上:“擦干净,别把本官的马车弄脏了。” 时浅渡抓住手巾,先把湿透的外袍脱下来丢在身旁,开始擦头发和其他淋湿的地方。 她手快,没几下就擦得差不多,掸开沈青给她的新衣穿在身上,不经意地撩起衣袖轻嗅了两下,是干净沉稳、很让人安心的熏香味道。 “……” 沈青瞥见这么一幕,脸上的温度顿时蹿了上来,脚趾蜷缩,仿佛现在正有人凑在他脖颈旁轻嗅一样,让他顿时想到了梦中,那轻轻触碰到脖颈皮肤的薄唇。 他没忍住在心里骂娘:混小子,这是干什么! 时浅渡穿好外袍,被秋雨秋风吹打得发冷的身子,暖和了不少。 她搓搓微凉手,说道:“沈大人,你真是我见过的……” 沈青终于掀起眼皮看她,藏在袖口下的手指轻轻地碾。 这是要说什么? 莫非夸他是好人么? “最口是心非的人了。”时浅渡轻笑出声,调侃道,“关心一个人,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嘛。” 沈青瞳孔微缩,睫毛一颤,恢复了平静。 他道:“你想多了,时小将军。” 他不是觉得关心别人有多丢人。 而是怕被先一步察觉出,他对一个男人生出了心思。 他自己也不是很能接受,但已经这样了。 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 混小子时常对他说出一些有点出格的话,不过,还是太模糊了。 在确信混小子真对他抱着同样的心思之前,他不想先有任何表达,不想暴露自己。 所以…… 今天是不该折回来的。 可他忍不住。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这么差。 阉人被指指点点,权宦受万人唾骂,断袖为世俗所恶。 可笑的是,或许他占了个齐全。 若某天真的暴露了,那些个史书野史会怎么写他呢。 一个献尽谗言、阿谀谄媚的奸人,一个淫逸放荡、沉迷男色的下流货色? 如果他有选择,又怎么会走上这么一条路呢。 沈青有些疲倦地瞌上双眼。 打在马车上的雨点声滴滴答答地扰乱着心神。 他忽而觉得烦躁。 “沈大人是累了么?” 时浅渡弹开沈青递给她的新衣,披在身上,抬起屁股转了个方向,改成两人并排坐着。 她拍拍沈青的腿:“大人要是困了,可以靠我肩膀啊。”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被他人碰到大腿的那一刹,沈青睁开双眼。 大腿是个很微妙的位置,有人触碰到这里,他就会本能地觉得危险。 他斜眼睨视时浅渡半晌,妄图在时浅渡脸上发现些端倪。 然而,什么都看不出。 “……免了吧,你的肩膀,还是留给你身边那些娟好静秀的世家小姐吧。” “我身边哪有什么世家小姐啊。”时浅渡用肩膀碰了下沈青的,“我身边不是只有沈大人嘛。” “……!” 沈青心里一跳,掩在袖子中的手指握紧了。 这话,什么意思? 指的是此时此刻的情况,还是某种亲密的关系?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吸入了某种能够致幻的蛊毒,在充斥着情爱欲/望的虚虚实实的梦境中,抓不住真实与虚假,又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时浅渡是他见过的,最难以琢磨的人了。 明明年纪不大,却从头到脚都是滴水不落,让人找不出一点能够解开谜题的线索。 永远不正经地笑,甚至他看不出那些个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 两人同坐在一侧,距离很近,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小小的空间里,微妙的气息与沉默一同蔓延。 有点旖旎,有点柔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绵绵情意。 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像是,有什么在酝酿着。 沈青回想到了很多。 比如悬崖旁千里单骑飞身来救,比如河水旁模糊又清晰的身影,比如那些暧昧有余而真切不足的话语。 如果对他没有想法,那何必这样对他? 若是对他有想法,那为何不直接戳破呢? 难道……要等他这个残缺不全之人去主动开口么? 他不会主动开口的。 入宫出宫,看遍了世间男子的虚情假意,停妻再娶,迎新去旧……好吧,把他自己和女子相比,并不合适,毕竟他是连女子都不如的阉人。 娶嫁之事尚且有律法可寻,大事还可报官解决,男男之风可没有这么一说。 他敛起眉头,自始至终没有回一个字。 心里好像有股意味不明的火在被人拱着,压不下去,发不出来。 半晌,他撩开一点儿车帘,沉默地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滴滴答答的水珠溅到他的手上、衣袖上,偶尔有几滴溅得远,落在他的脸颊上。 转凉的秋风顺着缝隙卷入,带来一丝凉意,去除了脸上的燥热。 细密雨幕将眼前的世界模糊,化成如梦似幻的虚影,看不真切。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把手隔着衣料覆在沈青的上面。 掌心下面的手指轻轻一颤,但没有大的动作。 沈青一直望着窗外,装作正在走神,没有察觉出异样。 时浅渡也没再说话,弯了弯唇角。 不反抗她的触碰就好。 沈青这人的心理防线极高,人又多疑,每次她凑近一点儿说话,沈青总是本能地躲开,很多次了都没能习惯。 所以她想,如果她这么快就把话说破,以沈青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立刻相信的—— “时浅渡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故意逗弄他,想看他的笑话?” “或许只是觉得玩弄他这样的阉人很有趣而已。” “……” 总之,胡思乱想地各种离谱,都不太可能轻易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 应该一点点地拉低他的底线,慢慢融入他的生活,让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并且能从中感觉到真诚…… 之后,再去想下一步的事情。 至于她现在是个“男人”实际上是个女人这回事嘛…… 她有信心让人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喜欢“男人”或者“女人”。 就是这么自信:) 沈青的手指动了动。 他的心脏在跳,跳得厉害。 源源不断的热度隔着衣料,从手背上传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同人一个简单的触碰,就能这么高兴。 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 宫里头的忙碌劲过去了,但沈青没闲下来。 他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 别管是从北疆回京途中对他下手的人,还是在街上戏楼中追杀他的人,全都被他摸出了幕后黑手,并且打击报复了回去。 接连几人因为不敬、贪墨、故纵、选举不实等等罪名受到惩罚,甚至是下了狱。 一时之间,朝中人心惶惶。 表面上全都对沈青小心翼翼、恭敬有加,背地里却厉声咒骂,誓要把祸乱朝纲的阉狗剿灭,还朝廷清明。 时浅渡如今任职禁军统领,不必日日上朝,只需在固定时间进宫面圣,陈述近期军营中的训练情况和成果即可。 又是几天没跟沈青见面。 用脚跟去想也知道,沈青这是忙于报复,没顾上其他的。 “时小将军。” 酉时二刻,时浅渡从勤政殿中离开,没走出几步,被沈青叫住了。 她停在檐下,回眸:“沈大人有事找我?” 沈青负手而出,眼神扫过勤政殿门口的几个小太监,被看到的人立刻识趣地垂眸转身,背对着他们,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 他淡淡道:“本官是见你方才面圣时,一直盯着本官看,猜你是有话想说,这才跟出来。” “这么说来,倒是沈大人为我着想了。” 时浅渡笑着说,想到最近几日从韩亦弛、赵梓天嘴里听到的话语,神色沉了一些。 她立在沈青身边,压低声音:“近日大人的动作有些密,引得许多人在背后牢骚满腹……怕是会激得他们更欲对大人不利。” 在小世界原本的走向中,沈青“死”后,几个月的时间,朝官便让皇上对沈青失望,又把不少有实权的宦官扳倒,想必是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了。 现在沈青虽是很受倚重,如果逼得对方把对沈青不利的证据全都呈上去,就算沈青不受责罚,也是丢掉不少信任。 “哼,时小将军是在教本官做事?”沈青睨她一眼,故意说得高傲,“如果本官不打压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本官么。”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不还是被陷害、被追杀么。 离开了京城,他不占上风;既然他有命回京……那绝不会再给对方机会。 现在才只是开始。 如果那些人真的狗急跳墙,他最多褪点皮,对方怕是要丢了小命。 时浅渡摸摸下巴:“也是,大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没有,单单是最受皇上信任这件事,在那些人眼里,都足够死个千八百回的了。” “那些人?文武百官无不憎恶本官,时小将军这是把自己摘出去了么。” 沈青的语气有些微妙的变化,凤眸微眯。 “大人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要不是我,大人早就死了好几次了。”时浅渡撇撇唇,凑到沈青面前,没个正行地笑道,“大人怎么报答我都不为过啊。” “得寸进尺。”沈青佯装生气,语气不善,“当初本官已经让你自己提条件,现在觉得后悔,晚了。” “那我若是像从前说的一样,每每大人碰上麻烦,必定能找到大人,一直如此呢。” “这样的话,大人怎么报答我?” 时浅渡冲他眨眨眼,就差把“以身相许”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沈青怔怔地看了她几秒,忽而后知后觉地避开了视线。 一直一直……护着他么。 差一点儿就想也不想地信了。 他连真挚的感情都不敢奢求,又怎会奢求“长久”一词呢。 “呵……若你能说到做到,那再提报答也不迟。” 他扯扯唇角,脸上浮出些自嘲与失落。 “当然会说到做到,就像这次的事情,我已经搜集到了一些京城之中还少有人知晓的情报,想必能让大人一直占据上风,还会让皇上对大人更加信任。” 时浅渡细细地翻了时管局系统里面的资料,找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相信沈青连教都不需要教,就能把这些利用的好好的。 “先不说这个了。” 沈青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他从殿里追出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些的。 薄薄的眼皮一掀,望向时浅渡。 他手底下的人传来消息,一连三天,广阳侯府世子都以上次的“腹泻未好”为理由,跟军营告了假,今天是回到军营的第一天,便要拉着时浅渡一同去看戏。 时浅渡这混小子……还答·应·了。 就算真的只把世子当成“钱袋子”,他也不爽。 银钱? 他有的是。 他慢条斯理地用食指搭上时浅渡的下巴,轻轻地往上挑了一点儿。 心里紧张到没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来回来去地碾,唇畔却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没压着嗓音,低柔的声线显出几分威胁之意,能听得一般人背脊发毛。 “今晚本官出银钱,包你陪看戏,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这本100万字啦!! 我本来想三月完结来着,自己都没想到收益这么少还能坚持写半年之久,而且还有三五个小世界没有写,估计至少得有2个月左右(泪目 这本算是我的xp聚集地了吧 写的都是我自己蛮喜欢的,所以尽管有时候很失落、很头秃,但也有很开心的时候 希望也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快乐呀!!! 感谢在2022-03-23 23:59:23~2022-03-24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741013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410139、琰羲、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湉湉. 10瓶;宋桐 4瓶;爱丽儿 3瓶;温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4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到一个情节就能预估出大概的字数,每章结尾写什么也是提前想好的 本来打算昨天更三千,今天日万,没想到出了岔子,所以有点卡剧情了呜呜呜呜呜 熬到今天早晨八点都没写出来,现在终于写完了QAQ ———————————————— 这么笨的失误,我以为会有很多朋友吐槽,都不敢看评论 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大家竟然都这么温柔友好!!!真的太感动了!! 谢谢大家的担待!!!!!!! 感谢在2022-03-24 23:59:14~2022-03-25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0、咖啡几勺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白少女 40瓶;.0 30瓶;M10 24瓶;此生無為、琰羲、清喧、清浅盈夏 20瓶;挽星 19瓶;肖战糊糊糊 12瓶;Sapphire_、甜味婷子 10瓶;云依灵、WhAreYu、温临 5瓶;陶陶 3瓶;Sunflw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手指一卷, 勾住了搭在下巴上的手指。 温乎乎的体温缠绕在一块儿。 “沈大人要请我看戏?” “你这对耳朵是摆饰么?”沈青撇开了时浅渡的手,“本官是包你一晚,陪本官看戏。” 他故意说得难听,说得高高在上。 除了那秦楼楚馆的, 谁会用“包”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字眼? 说白了,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打时浅渡的脸。 两人无言地对视片刻。 时浅渡忽而一笑, 应得轻快:“好啊,能陪沈大人, 是我的荣幸。” 沈青这人, 也就嘴上能说道说道、占占她的便宜了。 但凡是做的有说的好,也不至于她稍微凑近一点儿,就往后躲啊。 沈青细细瞧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不甘, 没有屈辱, 没有不悦。 好像这个大男人,真就不在乎被他一个阉人这般折辱。 他心里有点儿动容,默默收回视线,往宫外的方向一指:“去宫门外找个地方等着吧, 本官一会儿就乘车去接你。” 除去皇上特别准许,宫中禁止骑马行车。 沈青刚好就是那唯一的特许之人。 他一般都是乘车到内侍省,就把车停在那边。 他们需要避嫌, 时浅渡便步行出了宫,在宫墙角下等着。 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有事, 她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有马车声从远处传来。 她都快靠着墙睡着了。 华丽的马车停在她面前,丝质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撩起来一点儿。 里面的人嗓音低柔,淡声道:“上车吧。” 沈青的指甲修剪的很漂亮, 手指修长白净,手指微曲挡开帘子时总是格外惹眼。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去,还能从缝隙中窥见沈青无波无澜的眉眼——他坐在车里,侧脸垂眸,淡淡地从高处睨视着窗外。 朦朦胧胧的,看不太真切,有一种微妙的偷窥感。 从第一次在雨天里从车外看到沈青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爱极了从车窗外瞧着这人的感觉。 她弯弯唇角,上前两步,冲车厢中伸出了手。 “大人,拉我一把呗。” 沈青端坐着,压根没伸手:“不上来,本官就走了。” 他有些嫌弃,又觉得有点好笑。 从北疆回来时,混小子能直接从正在行进的马背上翻身跳进他的马车里,现在倒开始卖乖了。 “嘁,沈大人真是软硬不吃。” 时浅渡笑着飞身上车,动作干净利落地坐在了沈青身边。 “就提前谢过大人今天晚上的款待了。” 沈青没搭她这茬,见香炉里香料就要燃尽,抓了一小把新的,洒进小香炉里。 他边弄边说道:“本官听说,今晚另有其他人也与你相约,就这么放了人家的鸽子了?” 时浅渡摆摆手:“好说好说,就算放了世子的鸽子,世子也不会生气的,最多跟我吐槽几句罢了。” “你的意思是,要是不与本官同去,本官就会生你的气?” 时浅渡少有的语噎两秒。 沈青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会找茬的人了。 而且还软硬不吃。 好在她嘴皮子也不赖:“大人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如果大人没找我反而请了别人,我会很不爽。” “噢。” 沈青怪里怪气地应了一声,睨视着她的眼神怎么瞧都好像有点儿幽怨。 虽然后面什么都没说,但胜似千言万语。 “……” 时浅渡暗自呸呸呸了好几声。 完了,她前脚刚答应跟世子一块儿看戏,后脚就说不喜欢沈青请别人……这怎么看都有点渣。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把世子当成一同玩耍的好朋友。 “大人,时小将军,戏楼到了。” 小福子的声音适时地打破了车厢中微妙的气氛。 沈青瞄着时浅渡轻哼了一声,率先走下马车。 时浅渡紧随其后。 戏楼一层的领班早就眼熟了时浅渡,快步迎了上来:“这不是时公子么,好几天没来了!” 沈青低声轻笑,笑不达眼底:“时公子,常客啊。” “这位是……?”领班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沈青出宫时,已经换上了常服,一身鸦青色广陵锦袍,腰间系着宽带,勾勒出上好的身段。他模样漂亮又干净,气质极好,一眼看上去就不似平常人。 “我今天是给这位沈大人作陪的,你们都听他的便是。” 时浅渡背着人群,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沈青的背脊,换来一双白眼。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再戳,本官跟你不客气。” 沈青嗓音特别,戏楼领班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接待过其他几个被宫外赐府的宦官,加上“沈”这个姓氏,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青的身份。 他的态度紧绷了不少,连带着看向时浅渡的表情都跟以往不同了。 陪个太监过来看戏……啧啧啧,想来不是什么名门正道。 他们两人进了二楼的雅间。 有侍女进出两次,为他们上了茶和点心之后就退下了。 “时小将军。”沈青已经好一阵没有叫得这么正经了,“你瞧见那领班看你的眼神了吧?” 说完,他扭头看向时浅渡,扯扯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时浅渡问:“看见了,怎么了?” “怎么了?” 沈青轻嗤一声,混小子是真的不懂,还是揣着明白给他装糊涂? 心里边越是难受,嘴上说的就越是难听。 他道:“只要你跟本官这么个欺君误国的奸诈阉人一同外出,就不会有人给你好眼色,从此往后,就算你独自前来,那些人也会这么瞧你。” “那又怎么了?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时浅渡拉开椅子,按着沈青的肩膀,把人按到了座位上。 接着,她自己也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如果把精力过多地花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在面对重要的人时,就没有足够的精力了啊。”她说得轻快,笑看向沈青,“你说是吧,大人?” 沈青一怔。 这是在说他么……重要的人? 心里欢悦地“咕嘟嘟”冒起泡泡。 他耳根微红,端起茶杯,押了口茶。 “本官没有所谓重要的人,时小将军怕是问错了人了。” “沈大人这么说,我可是会难过的。” 时浅渡嘴上说得可怜。 这人真是口是心非,她都先表了态了,沈青都不回她一句,客套都不客套一声。 真是个,说句在乎有那么难么。 ”少贫嘴。“沈青一点不信她的邪,“看戏都堵不上你这张嘴。” “有大人在身边儿,谁还想看戏啊。” 时浅渡笑嘻嘻的,不太正经。 她给自己倒了茶水,拿到嘴边轻吹了吹,浅饮一口之后,脸上的表情认真了一些:“大人,之前在勤政殿外,我就想跟大人说,几日之前,黄河决堤,下游十二个县被黄水淹没,千余村落受灾,房屋倒塌、良田尽毁,百姓颠沛流离,无安身之处。” 沈青本想说,要看戏就好好看戏,总是提别的干什么? 然而听了时浅渡的话,眉头拧起一点:“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重大灾情应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送回京,若真是几日前就已经发生了灾情,到现在他都没听说消息,必然是地方的官员隐瞒不报。 再过一个月就要入冬,没有房屋居所,想必会饿殍载道,无数难民往京城奔逃。 “不管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总归是不会骗大人。” 时浅渡随着楼下舞台上的戏曲声轻轻摇晃着脑袋,手指一下下地点在桌面上。 她往沈青身旁探身过去,轻声道:“大人往日敛财无数,很多官员妄图抓着这点做文章,这次灾情,大人不如先行一步,捐上自己府上的银钱,免得日后有人递上证据,闹到皇上面前,惹得大人与皇上之间生了隔阂。” 沈青没回话,定定地注视着她,似乎在思考灾情的真实性。 若是错报,正好给那些政敌们递了话柄,他得谨慎行事,不能有什么差池。 混小子有时候是嘴欠了些,可还没有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地步…… 姑且相信她一回好了。 手指轻轻滚动着扳指,半晌,他停住动作,没说灾情的事,只道:“本官好不容易出来看一次戏,你倒好,偏偏不想让本官瞧得舒快,真是没安好心。” 时浅渡知道他是把灾情的事放在心上了。 “大人可以今晚做好安排和准备,明日一早就去上报皇上,至于赈灾所需的人手……刚好可以让我禁军大营的人去支援,他们整日待在京郊,都快发霉了,刚好能去办点实事,历练历练。”她继续说道,“让我当统领训练禁军也是大人的主意,他们现在的军纪可比从前严明了不少,最后这些功劳啊,皇上估计能给大人算上一大半。” 沈青哪能不知道这个理。 他薄唇翘了翘,不咸不淡道:“本官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不甘心?是不是觉得本官会抢了你的功劳?” “我驻守北疆那么多年,功劳多得是,还在乎这点儿?”时浅渡耸耸肩膀,说得大方,“都送给沈大人也不是问题。” 沈青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他撩起袖口,两指轻轻拿起一块儿点心,慢慢地入了口。 “这出戏先好好看完,本官回去再细细考虑。” 话音才落下,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敲响,得到沈青的应声后,侍女又用小托盘端进来了两只酒杯和一小坛酒,动作轻巧地放在桌上,欠身离开。 时浅渡抓着酒坛轻轻转了一圈,有些嘴馋:“嚯,让沈大人破费了,这酒贵的很,戏楼里好像……”她诡异的停顿片刻,抬眼笑看向沈青,“没有这么贵的酒卖吧?” “本官头一回来这里,怎么会知道?” 沈青避开她的视线,定定地望向一楼的戏台子,遮在广袖中的手指攥起一点。 是他提起几天就差人来戏楼问过情况,知道时浅渡跟世子两人,除去前两次只喝茶,后来就时常也点些酒喝,再搭点儿小菜,一边吃一边看戏。 跟时浅渡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也发现时浅渡喜欢好酒。 所以特意叫人从外面最好的酒楼里重金买下了最贵的酒的存在这里,等他们来时上桌。 “总之,多谢大人今日的款待。” 时浅渡打开酒坛,手掌在瓶口处扇了扇,嗅一息酒香,通体畅快。 她先给倒了一杯,推到沈青面前,接着才给自己倒。 沈青用余光看见她的动作,敛了敛眉头:“你自己喝便是,本官不喜饮酒。” 饮酒利尿,他每天水都不喝几口,更别提酒了。 除了宫中有宴时皇上赐酒,他几乎滴酒不沾,极少破例。 时浅渡又道:“这酒可是好酒,我一闻就知道,恐怕不比宫里的差。” 宫中有自己的造办处,有不少能人巧匠,不过规矩也多,没有民间来的松弛。 都说高手在民间,某种程度上讲,这没毛病。 沈青自己从来没主动买过酒,这是他自己头一回差人去买。即便是这样,他也知道,一坛酒敢要百两银子,已经是很贵很贵的了。 要不是这事是小福子自己去办的,他都要以为自己手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了。 这么贵的酒……尝一尝倒也无妨。 他掂量掂量,在时浅渡的注视下端起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入口辛辣,落入嗓子里之后,香醇的味道自下而上蔓延。 微凉的秋日里,一杯酒下肚,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他轻喃一声:“酒……确实香醇。” 时浅渡:……? 她眨眨眼睛,多少有点蒙:“大人,你酒量这么差,一杯就醉?” “谁醉了。”沈青拿眼角瞥她一眼,“胡言乱语。” 他白净的脸上透出薄红,眼神还算清醒,不过说话不太对劲。 ……舌头都大了,还没醉呢。 时浅渡越发觉得好笑,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青揉了揉额角,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的景物还是有点重影。 这酒好像……比宫中的要烈不少。 想来或许是因为,宫中怕误事,所以较为清淡,外面的就不一样了。 有点失策。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出于面子,不肯承认。 不想让混小子看了他的笑话。 从前又不是没喝过酒,没道理会醉,最多就是一时之间没能习惯而已。 他这么想着,从座位上起身,负手走到二楼的栏杆前,想透透气。 时浅渡就这么看着,沈青脚步轻飘飘地、摇摇晃晃地走向栏杆,栏杆已经就在眼前了都没停下脚步,马上就要一头扎下去。 她连忙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拦腰搂住,往回一带。 “大人是一直这么喜欢逞强么?就算醉了,我又不会嘲笑大人。” 沈青被她拉得没太站稳,腰间一软,就整个人落进了她怀里。 他眯起双眼:“你敢嘲笑本官?” “怎么会,我应是夸大人才对。” 弯臂中的腰身偏瘦,手指抚过察觉不到赘肉,亦没多少硬邦邦的肌肉。 此时有些塌软,抱起来刚刚好。 时浅渡故意调侃道:“大人……腰不错嘛。” “你……!” 沈青的耳根顿时红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脑子迷迷糊糊的,却也知道时浅渡在说什么,知道这话里的暧昧,又羞又气,想一把甩开时浅渡,怒斥她登徒浪子。 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子跟不上大脑,反应不过来。 一把推向时浅渡的胳膊之后,自己竟是又往时浅渡怀里蹭了一点。 眼前的景象重着影,模模糊糊。 此时他正偎在时浅渡怀里,紧密无间。 他转得比平时慢了几倍的头脑,缓缓意识到了这点。 曾经他想过这样触碰对方,真到了眼前这一幕时,急切地想要逃离。 往日出宫回府后,他总是立刻叫人备水沐浴,洗去身上的脏污,再换上一身熏好了香的衣裳,干干净净的,这才算结束。 而今日没有回府沐浴,怕时浅渡在宫外等着急了跑掉去跟广阳侯世子碰面,他没有打理透彻便匆匆出了宫,刚才又喝了很烈的酒水…… 这么近的距离,身上若是有什么味道,衣服上的熏香怕是遮不住。 披上这层皮,他像个人似的,褪了这层皮……他什么都不是。 混乱之中,他想,不能让时浅渡发现端倪,闻到那种不妙的气味。 时浅渡是喜欢熏香的,喜欢他身上那些熏香的味道……而不是其他的。 “放开……放开本官。” 他说话不太清晰,然咬着牙似的,一字一句说得很重。 “大人站都站不稳,我扶大人坐下好了。” 时浅渡要把人扶回座位上,不想,这人又一次抗拒地避开了她的搀扶。 沈青用力地甩开她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往前迈了好几步——他想绷着劲儿板板整整地往前走的,可不管他的脑子下达什么样的命令,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喝酒之后的涨腹感逐渐升起。 身子残破了二十余年,他早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在手臂上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时,他猛然顿住了脚步:“别碰本官……!” 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抓住宽大体面的衣袍。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很差,又重复了一遍:“别碰我。” 压抑着的声音不大,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然而细细去听,就能发现他的声音在轻轻地打颤。 与其说是警告,更不如说是哀求。 这副身子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想,混小子跟宫里的人接触不多,又常年在外,想必不会知道,他们这等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会没多少芥蒂地与他这般亲密相处吧。 身下日常要垫着东西,很容易弄得脏了臭了;粗糙的布头容易把嫩肉摩擦破皮,夏天捂得久了,又会出汗发炎,容易有不好的气味不说,更是疼痛难忍。 总之,那就是天底下最卑贱的模样。 好在如今已经是秋日,夜晚天气微凉,不易散发出气味,给他最后的体面。 “时小将军,你自己看戏吧,本官……有些累了,就先行回府了。”沈青自嘲地牵动唇角,说话比平日里慢了几分,字句不太清晰,似乎在用尽全力转动混沌的头脑,“本官还要去想灾情的事情,今晚可闲不下来。” 别管是灾情还是什么,他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别让自己在时浅渡面前露怯。 要保持住平日里干净整洁的好形象。 所以,快走。 逃离时浅渡身边。 他在心中催促着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依然不稳。 时浅渡这回是听他的话,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不再去扶他。 然而他就那么晃晃荡荡地……一头扎在了时浅渡身上。 时浅渡把他抱了个满怀,忍不住低低地笑。 看沈青说着撇开关系的话,动作却跌撞如孩童,不得不对她“投怀送抱”,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将唇贴在沈青耳畔,声音里染着愉悦:“大人,这回可不是我先动的手。” 沈青腿脚虚浮,要借力才能站得很稳。 他感受到后腰上搭着一只手,那只手缓缓地轻抚着他,有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渗入他的身体中,叫他轻轻地颤。 饮酒的后劲儿上来,被这么一碰,更显得肚腹发胀。 他难堪地扭头避开,睫毛打颤:“放开,让本官……回府。” 别再让他把那些不堪全都暴露出来了。 “大人在害怕什么呢?”时浅渡见不得他这样,轻叹了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我知道大人身体的不便,又不会嫌弃大人。” 沈青在烈酒的作用下,面色薄红,一听这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起来。 他声音尖厉了不少:“你一个正常男人,能懂得什么?” 这样的情绪突如其来,远不及时浅渡在别处见识过的那些情绪爆发严重。 然而对于沈青来说,他从未这么失态过。 他觉得时浅渡什么都不懂。 不懂他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懂他担忧的是什么。 正因为一无所知,才能够如此轻松地说出“不嫌弃”那种话,不是么? 说来可笑,他一个年逾三十的臭阉人,对一个年轻力壮的少年郎动了心思。 甚至有时会有那么一股冲动,甘愿放弃所谓自尊,雌伏于他人身下。 那个雨天的马车厢中,若不是凉风席卷着雨丝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上、身上,吹散了他头脑中的燥热,他怕是糊涂不清的,就那么给予了回应。 此前三十多年,从未有人能够这般搅弄他的心神。 他有时候会恨,恨时浅渡能够如此轻松地说出那么动人的话,轻飘飘的,似真似假,让他在相信沉溺与惶惶不安之中徘徊。 身前垫着的柔软丝织品湿润了一些。 他唇瓣抽动,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时小将军,你知道……本官想要什么么?”他吐字并不清晰,带着淡淡的酒气,语调嘲弄又讽刺,颇有些借着酒劲儿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抬起手去碰时浅渡的脸颊。 时浅渡抢在他的动作之前抓住他的手,反剪在他身后。 借着稍一倾身,薄唇落在了沈青的唇畔。 面对沈青懵怔的表情,她又轻吻了一下,附在他耳畔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大人带着绝望去主动呢?” 醉酒之中,一切感官反应都慢了不少。 沈青沉默了好几秒,才呐呐地出声:“你……” “大人不用多说什么,我虽年纪不大,但全都懂得,不用大人来教。” 时浅渡没敢有什么大动作,怕惹得这人反应过激。 只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痒痒,没禁住诱惑,在沈青脖颈上啄了好几下。 她问:“我送大人回府更衣沐浴,好好休息一晚,可好?” “……” 沈青缩了下肩膀。 他没被人这么触碰过,原本就昏沉的大脑更觉得迷幻了。 这是在做梦么? 他脚步虚浮地往后退了两步,盯着时浅渡瞧了半天,又点了点头。 在梦里,混小子总是喜欢亲吻他的脖颈。 原来是梦啊。 那这一切的不正常,就都变得正常了。 沈青好像突然就放下了心防,时浅渡扶着他下楼、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不多时,沈青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的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眼皮瞌着,睫毛长而卷翘。 时浅渡用手指碰碰他的睫毛,又碰碰他的鼻子,最后指肚落在他薄薄的唇上——这张嘴,一开口便是嘲讽,阴阳怪气地没完没了,处处找茬,好不厉害。 不过嘛,到头来,总归会被她堵地说不出话来。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她的贼心越来越重。 “沈大人,得罪了。” 她扶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扭头,便轻而易举地便触碰到了那对软乎乎的唇。 张开唇,轻轻地咬了一下。 沈青的眼皮动了动。 睫毛也跟着颤。 她心里一惊,这么快就能醒? 离开了沈青的唇,她细细观察了一阵,发现沈青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许是在睡梦中梦到了什么,或者是被她咬到的本能反应。 呼,真险。 要是这位大人这么快就清醒过来,肯定又要给她甩脸子。 然后怎么哄都哄不好,还对她说狠话。 时浅渡摸摸下巴,突然觉得,有些人还是偷亲起来更带劲。 …… 沈青醒过来时,已经是丑时三刻。 房间中燃着一支蜡烛,散发出昏黄的暖光。 他第一次喝烈酒,脑袋有些疼。 用力支撑着身子起来后,猛然察觉,身上一片干爽。 被人换过衣裳和软垫了。 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拧了把心脏,他有些慌乱,视线在房间中一扫,第一时间发现了躺在软塌上的人——时浅渡正宿在他房间里,盖着他的被子,鼓鼓囊囊地窝成一团,睡得倍儿香。 是时浅渡帮他擦身并换的衣物?!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努力地回想从前的事,却只能回想到在他来到栏杆前差点摔下去,被时浅渡拦腰往后抱住的地方。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绞尽脑汁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想到自己可能被混小子看遍了这残破的身子,看到了他最羞辱的地方,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饮酒误事啊。 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大人?” 门外传来小福子压低的声音。 他见自家大人醉酒不醒,就没敢回房休息,而是在外面候着。 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听见房间中的动静,他才猛地清醒过来,出声询问。 “大人可是醒了?” 沈青压住自己的情绪,不露声色道:“进来。” 小福子动作轻巧地走进房间,欠了下身,安静地等着吩咐。 沈青已经起身坐在床畔:“本官身上的衣裳……” “是小的为大人换的。” 沈青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 还好没让混小子看见。 还好这混小子没那么大胆,敢趁他睡觉时对他行不轨之举。 ……呵,或许人家从来就不想对他“不轨”呢。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瞥瞥时浅渡,见人睡得很沉,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意思,便没出房间,眉头一拧,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道:“怎的还让他宿在本官房里了?” 小福子乖巧答道:“时小将军说,大人醉得厉害,他不放心离开,所以在房间里陪着大人。” “……” 哦,“在房间中陪着他”就是在软塌上睡大觉么。 沈青嫌弃地轻嗤:“说得比做得好。” “本官……”他顿了顿,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醉酒时,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据小的瞧见的,并没有。”小福子回想自己驾车载人回来的过程,摇了摇头,“大人被时小将军搀扶着下楼,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动作,到了府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沈青沉吟片刻。 所以说,小福子并不知道雅间里和马车里的情况。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想要回忆起只言片语,却徒劳无功。 饮酒后,他们这等人,身子必然不爽利,不知道有没有叫时浅渡察觉什么不好的。 看这人还选择留下来,或许没有太过露怯吧。 “算了,你先去备些热水,就……”他瞥了眼熟睡中的人,说道,“端到书房去吧,再磨些墨,你弄完就可以去睡了。” 他记着时浅渡所说的黄河灾情,现下因为一杯酒,浪费了不少时间,怎么说现在也要补上,为白天做打算。 “是,小的这就去。” 小福子应声退出房间。 沈青负手走到软塌旁,蹲下,伸手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 对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呼吸平稳,睡得要多沉有多沉,胸膛一起一伏的。 呵,在外人家中睡得这么沉,真是心够大的。 另一方面看,也是足够信任他吧。 “就算你不想对本官不轨……可本官若是有坏心呢?” 他低声轻喃一句,自嘲地摇了摇头。 注视着露在外面的这张脸,他定定地沉默了一阵。 白天时,混小子的表情总是轻佻而不正经,连起兵时又肃杀非凡,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死,显得整个人英姿勃发,俊朗无双。 此时睡着了,少了那股危险的气息,莫名叫人觉得柔和了不少,整张脸都变得秀气了。 半晌,他收回视线。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他怎么都觉得好看。 修长的手指抓住软被,往上拉扯一些,把时浅渡盖严实了,还帮她掖了掖被角。 此后没什么别的动作,他转身离开了。 小福子已经在书房中备好了一盆微烫的热水和手巾,整整齐齐地放在矮柜上。 他自己则是站在书桌前,背对着后面的一切,规规矩矩地磨墨。 不出一会儿,便磨好了,退出房间。 沈青关好门,用热水浸透了手巾,一点点地将身上容易脏乱的地方全都擦拭了两遍。温热的手巾拭过疤痕与脆弱的嫩肉,试过他一生的耻辱时…… 他轻瞌上眼皮,薄唇抿成了一条缝隙。 他不喜欢触碰这里,他觉得脏,觉得恶心,觉得羞辱。 往日泡在浴桶中沐浴时也是一样,他从未以手触碰过,总是用手巾擦拭。 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有别人不介意呢。 说不介意都是假的。 一定都是假的,骗他的。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手巾中的水被挤出,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贵的烧瓷地面上。 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时浅渡说,不嫌弃他。 是错觉吗? 还是他记起了些原本发生的事情。 他神色复杂地蹙蹙眉头,回想起在戏楼中的那个拥抱。 混小子从他身后拦腰一抱,那一刻,他承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心中悸动得厉害,欢悦无比,贪心地想要更多。 要不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定,怕是都拿不出力气推开对方。 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那样的拥抱,已经完全脱离了“友人”的范畴。 混小子是以怎样的心情,去触碰他的呢? 他想问个明白。 回过神后,他把手巾丢在矮柜上,不紧不慢地整理好散乱的衣裳。 他心说,倒腾好了灾情的事情,等时浅渡醒了,就去见他。 入宫二十余年,黄河决堤数次,他已然有了一定经验。 从丑时一直到了卯时,他终于做好了准备。 窗外,天边微亮。 沈青揉揉酸疼的脖颈,走出书房。 小福子没在门外,许是在忙早膳的事情。 他往平日里用膳的厅中走去,路上瞧见府中一个小太监拉着小福子,语气奇怪地嘀咕道:“说起来,那位时小将军好生奇怪,竟是像咱们这等人一般蹲着小解,昨晚天色很黑,我还以为恭房没人,突然见人冒头,简直吓了我一跳。” 第144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5 第一百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霎时顿住脚步, 狭长的凤眸因为惊讶而睁大一圈。 他蓦的想起了很多事情,头脑里炸开了花。 “你们两个,跟本官进来。” 跟小福子说闲话的小太监背脊一凉,被吓得手指头开始打颤。 背地里说时小将军的闲话, 还被大人听见了, 他还能有小命活吗? 府里谁不知道大人对时小将军很是在乎。 他颤颤巍巍地跟着沈青走进厅中, 站定了之后,立刻就跪了下去:“大人, 小的不是故意在背后嚼时小将军的舌根的, 请大人恕罪啊!” 小福子刚没回话,但牵扯其中,也跟着跪下。 沈青沉着脸,眉间的褶皱形成了一个“川”字。 他紧抿着嘴唇, 沉吟了许久, 才道:“你把昨天晚上看见的,再跟本官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 他整个人看起来焦躁而不可置信,往日中的沉着冷静不见踪影,似是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再问一遍只是保障。 或者说,他更期待小太监的话能打破他的答案,告诉他, 他想的是错的。 小太监不敢隐瞒,把自己看到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些话没能打破沈青的答案, 反而让他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他坐在太师椅上,身子越来越冷。 很多人都不知道将军世家时家中,原本有一对长相极为相似的双胞胎。 他身为朝中老人,这件事情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年, 他还受邀参加过两个孩子的生日宴,亲眼所见,两人外貌酷似,若非是熟悉的人,只要他们不开口说话、少有动作,就很难分辨出两人的身份。 十一年前,时家的小女儿不幸去世,剩下小儿子时浅渡一人。 小女儿去世后,传闻时浅渡也病了很久。 而次年,时浅渡便随父亲开始了南征北战的生涯,京中的世家权贵们,再见到时浅渡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如果这“消失的两年”中,离京的是小女儿呢? 间隔两年时间,又有生死的历练,变化天翻地覆,不论是谁,都不可能看出端倪。 真正的答案呼之欲出。 沈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头脑又胀又痛。 脚下如同生了根,没法挪动半步。 怪不得呢……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觉得时浅渡那张安静的面容跟平时看起来有些细微的不同,略显女相。 怪不得时浅渡的身材比起男人的普遍身高身量来说,略显矮小瘦弱。 怪不得时浅渡从来不近女色,对所有世家小姐敬而远之,时家也对娶亲与传宗接代之事丝毫不着急,时浅渡已经二十又一了,却还不为“他”说亲。 “时浅渡”代替了自己兄长的身份,以这个身份活到了现在。 若一早就暴露出时家是小儿子去世,恐怕时浅渡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时家会早早地没落,不会再有半点荣光;而他们大梁也很会失去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没有再能大胜蛮夷的人才。 所有人都获了益,除了时浅渡本人。 被迫隐瞒身份,诸事不便,自己用命换来的荣誉,却只能落在已逝兄长的头上。 她被剥夺了一生。 这样听起来,倒是比他们这等人,还要惨上不少。 他这么一想,心里就泛酸。 不,不对。 时浅渡这次回京,寻了个闲职,莫不是为了“恢复女儿身”做准备? 这么说来,接近他的理由也有了。 顶替兄长,再怎么说都是欺君之罪。 时浅渡有战功加身,应是不会被判重罪,也应该不会被轻飘飘地略过去。 这种时候,不就需要说客了么。 一个足够叫皇上信任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皇上抉择的人。 从前他叫时浅渡提要求时,定是觉得他们之间不够相熟,不敢如实相告。 “大人……?” 沈青怔怔地沉默太久了,小福子实在没忍住,轻声唤了一句。 自家大人这幅表情,一直不说话,他看着都觉得吓人。 沈青回过神,搭在桌上的手已经冷得像冰块,硬邦邦地快要不会动作。 他强压着剧烈的情绪起伏,黑漆漆的双眼注视着说出真相的小太监,把人盯得打了个寒颤。 “来人,堵上他的嘴,就……杖毙了吧。” 到底是爬到了这个位置的人,即便平时不喜打杀,这二十余年里,死在他一声令下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小福子怔了一下。 那小太监连连在地上磕头,几下就把额头磕破了口子:“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过小的吧!求大人饶过小的吧!” 门外窜进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拿破布堵上了他的嘴,拉扯着往外带。 哭喊声顿时消失,只剩下挣扎声和喉咙中的哼哼声。 沈青撑着膝盖,缓缓起身:“你的父母家人,本官会好生安顿。” 此话一出,小太监的挣扎便小了,双眼里说不出是怨恨还是怀念。 怨恨父母为了二两银子就把他卖给了人牙子,又怀念七岁入宫之前,那些短暂而美好的快乐。可惜,他早就连父母哥哥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他渐渐不再挣扎,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潄漱地滑。 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入宫了…… 声音渐远,不多时,厅中只剩下了沈青和小福子两个人。 沈青双腿一松,跌坐在太师椅上,冲小福子摆了摆手。 “小福子,你下去吧。” 小福子心有余悸,觉得自家大人不太对劲儿,也不敢多问,欠身应道:“小的下去为大人取早膳。” “今天的事,给本官烂在肚子里。” 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小福子背脊一凉,连忙跪下磕了个响头。 “请大人放心,小福子绝对烂在肚子里。” 他意识到,如果不是自己跟了大人数年,有大人的信任…… 今日恐怕也要一卷草席,丢到乱坟岗去了。 小福子离开后,厅里彻底陷入了安静。 沈青以手遮住双眸,遮住脸上再也没法平静的神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好男风,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又为了是否要雌伏于人纠结好一阵,到最后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时浅渡竟然是个女子。 哈…… 若是个好男风的男人,或许还可能因为他的样貌,多瞧上他一眼,不介意他的身份。 是女子啊,女子怎么可能会乐意同一个□□里没东西阉人接触! 他回想起前些日子,在广阳侯府的花园中碰到的那三位世家小姐,她们眼中的嫌恶、不喜、晦气等等在他的脑海中翻涌而出。 这才是普通女子们对待他们这等人的表情。 一想到时浅渡终有一日也会恢复原型,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心里抽疼。 入宫二十余载,他以为自己什么疼都受过。 直到今日才知道,心疼没受过,而且疼起来会是这样痛不欲生。 胃里搅弄在一块儿,又疼又恶心,让他很想干呕。 除了想要恢复女儿身,来请他帮忙,他想不出任何时浅渡接近他的理由。 捧着他,救他于危难,不生他的气,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 话说得那么好听,冲他笑得那么好看,眼底干净透彻,染着懒洋洋的笑意。 呵,得了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装得这般像模像样啊。 实际上,她应该觉得很恶心吧,每天陪他虚与委蛇,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待夜晚回了将军府后,指不定要洗上多少遍才算干净。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手心刮过,留下微不可察的浅浅水痕。 他像是自虐一般继续顺着自己的思维往下想——若时浅渡恢复了女儿身,那么下一步,便会去寻个世家名门的公子哥结亲吧。 或许就是广阳侯府世子。 与世子那般相熟,时常一起在外游玩,想必……也不是像她说的一样,把世子当成普通朋友,当成“钱袋子”来看吧。 以往种种,现在回想起来,着实讽刺。 他太蠢笨了,有些时候,竟是自欺欺人地相信这些鬼话。 果然梦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半晌,他收回遮住眉眼的手,露出有些木然的神情。 很绝望,又觉得理所应当。 这些天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他不是早在入宫那天,就已经知道,他们这样的人不该有这种期待的,不是么。 早就知道该是如此。 怪这场梦太美妙了,几乎让他信以为真。 …… “你们这群废物!朕要你们何用?!” “黄河决堤,下游十二个县被黄水淹没,千余村落受灾,百姓颠沛流离!灾情已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地方官员一连瞒了数日不做上报,你们就一点儿消息都不知?” “还得是沈青前来说明情况!” “再有几日,灾区的流民百姓怕是都能走到京城了吧!” “沈青与朕说起此事,主动拿出入宫二十余年积攒下来的家当为受灾百姓倾囊相助,朕当时还不那么相信,又问了你们。” “你们说说,当时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跟朕说绝无此事的?” “就因为你们众口一词,朕险些错怪了沈青,若不是沈青跪在朕面前以命相保,求朕救救受灾的百姓,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灾情扩大成什么样子,朕才能知晓此事!” 勤政殿中,铿锵有力的怒斥声爆炸了似的,持续了很久都没有结束。 除了沈青垂眸恭敬地立在孙正梧身边,各部官员跪了一地,颤颤巍巍地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话,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咔咔憋回去。 两日之前,沈青突然向皇上陈词,说黄河决堤,难民流离失所。 皇上当即震惊,二话不说就怒气冲冲地把他们召集到宫中议事,责问他们为何这样重大的灾情不在朝堂上禀报。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谁也没接到过地方传来的消息啊! 众人面面相觑,加上前一阵数名官员被沈青从背后使绊子的事,全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回又是沈青在搞鬼。 他们没有提前商量,但在皇上面前一口咬定,从未收到过地方的消息,并未听说有灾情。 还有人当时大着胆子,拐弯抹角地参了沈青几句。 皇上当时信了他们的话,后来不知怎的,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去打探灾情的事了。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探子进宫来报,证实了沈青所言句句属实,黄河决堤,受灾严重,是地方官员自以为能够处理好情况,想要往上面邀功,这次故意隐瞒下来,导致灾情在几天之内迅速恶化——现在么,就变成不敢上报了。 这样严重的情况,需得马上从京中派出人手、粮食与银钱,并且商议出配套的赈灾政策,才能助百姓度过此次天灾。 孙正梧骂完,平息了些许怒火,看向沈青问道:“沈青,你说说看,此次派谁去赈灾最为合适?” 沈青眼眸低垂,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立刻恭敬回应道:“回皇上的话,广阳侯府世子韩亦弛近日正在禁军大营历练,长进不少,广阳侯府如今虽不如往昔,但也是名门望族,有威慑力,且老侯爷为人刚直、宽带百姓,想必父传子教,世子面对受灾百姓,绝不会从中谋私,奴才以为,是赈灾的上好人选,或许可以命世子领一队禁军前去赈灾。” 孙正梧点点头,越想就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韩亦弛他见过几次,从小就机灵,现在虽说是不务正业,不过真要认真起来,必定不会太差。 此番让韩亦弛带人去赈灾,再找个靠谱的人从旁辅助,能历练历练他,日后或许能成事。 “那这边就按你说的做吧。”他冲沈青摆摆手,“去办吧,具体事情,你和时浅渡商议。” 沈青应声说是,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勤政殿。 他是有私心的。 即便他永远也不能被时浅渡看中,也不想看着时浅渡跟别人越走越近,这番特意推荐韩亦弛去赈灾,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三四个月之久。 这样,时浅渡就没法跟他相见了。 希望这几个月里,他那控制不住的感情……能减淡一些。 “大人,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青一愣,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时浅渡。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相交的视线,声音淡淡:“时小将军,你怎么来了?” 负在身后的手指狠狠地攥起。 本以为几日不出宫、不见时浅渡,他可以掌控一些自己的情绪,不再那般难过。 可是,听见这张笑脸的瞬间,他心里被剜了肉一般剧痛。 “我怎么不能来?” 时浅渡前行几步,走到沈青身旁,围着他优哉游哉地绕了一圈。 那天她在沈青府上睡醒的时候,沈青就已经离开了。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人影,听说是一直宿在宫中,忙碌得很。 她一想,应该是在处理灾情的事,可以理解。 今日皇上召她入宫,她正好过来见见沈青,想着拿戏楼的事情调戏调戏他几句。 可这人怎么……看起来比从前冷淡了不少? “大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救灾的事不顺利么?” 沈青的双眸闪了闪。 微凸的喉结一滚,他强壮镇定,掀起眼皮看向时浅渡。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能装的这样好? 没有一丝丝破绽,他在宫中办事,阅人无数,都没能看出时浅渡的虚情假意。 这么一张散漫的笑脸之下,大概在嘲笑他,咒骂他,嫌他肮脏恶心。 一想到这儿,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想要掉眼泪。 混账。 一个招人厌的阉人,再掉眼泪的话,更叫人厌烦了啊。 他的薄唇蠕动两下,语气故意拉满嘲讽:“时小将军就没有其他事情,想与本官说的么?” “我说什么?”时浅渡挑眉,有些不解。 这是让她解释,为什么在戏楼里亲他还是怎么的? 这人阴阳怪气地语调一上来,她这么聪明都有弄不明白的时候。 沈青的脸颊抽动两下。 呵,直到现在了,已经成功地让他陷进去了,竟然还是不肯说实话。 他强压着心头的情绪,语速缓慢,开门见山道:“时小将军,你若是想要什么,有什么需要本官做的,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本官有的全都可以给你,再难的事情……也会替你斡旋。” 想恢复女儿身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也罢,他会帮忙的。 他会的。 鼻间眼眶又有点发烫。 他垂眸,扯扯唇角:“只是,日后就不要再来……找本官了。” 别再来撩拨招惹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5 23:59:19~2022-03-26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寡人有疾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寡人有疾 30瓶;云依灵 5瓶;酒七诺 4瓶;可可西可可布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6 第一百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上一章末尾加了一段, 接不上的同学请往上翻页刷新~ 上上章早就修改啦,APP端需要手动刷新,辣鸡晋江不会自动替换修改内容 - “日后就不要再来……找本官了。” 时浅渡脑袋顶立刻打出了几个巨大的问号。 就算是有事情推进的不顺利,也不至于跟她甩脸子说这样的话啊。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双手抱胸:“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脸上平静的很。 他好像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不会因为外界的事情而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见人三分笑, 唇畔略微掺杂着讽意,话说得轻巧又干脆。 “时小将军连话都听不懂了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时浅渡蹙蹙眉头。 这是在跟她赌气, 还是怎么回事? 可她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么?”她搔了搔头,觉得有点奇怪,语气轻松地打趣道,“怎么, 刚从我这儿拿走了灾情的情报, 被皇上夸奖两句就过河拆桥了么?” “你瞧本官像是在开玩笑么?”沈青不为所动,“灾情的事情,多谢时小将军了,本官不喜欢欠人人情, 所以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官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时浅渡这下是彻底地明白了, 沈青没在跟她斗嘴。 这是拿着对陌生人的态度在跟她说话。 似乎是想……跟她撇清关系。 她觉得莫名其妙。 在戏楼里的时候,她还觉得沈青是要主动跟她告白呢, 她看不得沈青脸上露出那种自嘲又绝望的表情,就堵住了他的话,亲了上去。 俩人亲都亲了,她以为等沈青睡醒后, 能多给她调戏调戏,最好逗弄得又脸红又炸毛还得板着脸装作板板正正的样子,别提多有趣。 可沈青倒好,亲完了第二天就不见人影,见一面还得她主动找过来,结果还是这个态度。 就好像……是故意骗她主动亲过去似的。 妈的,难道这人的自卑自嘲绝望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是个深谙PUA**的渣男,专门做出那种可怜的姿态换取别人的同情?? 在许多个现代小世界里,时浅渡刷到过无数个姐妹被渣男PUA的帖子,现在真就是一股子既视感,怎么想都觉得眼前这个套路跟她原来在帖子里看到的大差不差。 难道她撞了大运,碰上了一个? 时浅渡的眉头越拧越深,心说这人要是胆敢骗她……她必定让沈青见识见识什么叫残忍。 不过她还是挺冷静的,没有立刻给人判死刑,而是似笑非笑地往前走了两步。 逼得沈青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他脸色越发的难看,藏在身后的手指死死攥着,指肚在这样大的力道下,泛出一片白色。 别再过来了。 面对这张脸,时间久了,他会绷不住的。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沈青僵持了半晌,终是收回视线,看向了别处。 他板着脸,声音越发冷硬:“时小将军,你有事便直说,没事的话……本官事忙,就不奉陪了。” 时浅渡抬脚,继续缓缓地往前走。 她微眯着双眼,注视着沈青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到他眼神闪烁,睫毛随着动作轻轻地颤,竟是生出了一丝微妙的脆弱感。 那对被她亲吻过的薄唇此时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摆出某种抗拒的姿态。 她轻笑着,凑到沈青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我是没什么想要跟沈大人说的,不过……” 拉长尾音,她直起腰身,竟然发现沈青的耳尖有点红。 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可不是说装出来就能装出来的,除非是真的害羞。 据她的这些观察,刚才的联想倒是可以排除大半。 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沈大人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她弯弯唇角,笑得愈发灿烂,故意往模棱两可的方向引导暗示道,“前几天在戏楼里时,沈大人不是问我——你知道本官想要的是什么吗?” 沈青一惊,瞳孔微缩。 他在醉酒的时候,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 难道把那些腌臜的心思,全都跟时浅渡说出来了么! 呼吸愈来愈急促,他不敢去想象,胡言乱语的自己在对方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好在那时候,他只以为时浅渡是个男人。 他只是想…… 呵,说出来真是可笑。 他那时是想,若时小将军真的好男风,那他即便是身下没东西的阉人,也不太妨事。 左右不过是扒干净了雌伏在榻上,丢人便丢人些,他也认了。 若是他真的酒后失言,把心里想过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沈青的脸色越来越差,强烈的羞耻感、屈辱感从心底爆发出来,心跳在情绪的催动下越跳越快,身体反倒一点点地冰冷下去,冷的他止不住手指的颤抖。 为什么要特意跟他说这些呢? 想要羞辱他么? 可他不是都说了,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他嘴唇打颤,强压着心头汹涌的情绪,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算不上镇定的笑容。 “本官……说什么了?” 这声音有点不稳,掺上了水汽。 时浅渡眉头挑起,看上去有些意外:“沈大人自己不记得了?” 她细细观察着沈青的表情,觉得这不像是在作假。 靠,亏她当时还说了好话,那么努力地忍着……只碰了碰嘴唇,没让自己亲得太狠,怕沈青这种心防高的人,突然一步到位受不了。 早知道给他嘴直接亲肿(bushi)了。 沈青没答话。 他脑子里已经是一片天旋地转,越是妄图想起些什么,就越是难受。 他都说了什么? 究竟……说了什么啊。 他都不敢去看时浅渡的表情,生怕在那张好看的脸上面,看到嘲弄、讥诮,笑话他是个卑贱的肮脏的贱人,□□里没东西还整天想着那等脏事。 时浅渡见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背在身后的手臂都有点儿打颤。 这显然不是想起来“她主动亲人”的反应,更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这件事情像是巨石一样狠狠地压着他,让他不敢面对。 她不是什么好人,相反的,她很恶劣。 看到沈青这样,反而不想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沈大人的酒量也太差了,那么一小杯就让大人断了片……”她懒里懒散地笑着,抬手拍了拍沈青的肩膀,低声说道,“沈大人自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吧。” “本官酒量怎样,不关你的事。”沈青狠狠地在自己嘴里咬了一口,才能勉强镇定地说出话来,“时小将军管好自己,比什么都强,皇宫里、本官面前,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掀起眼皮用毫无波澜的双眸深深地望了时浅渡一眼,转身离开。 才一转身,眼神便立刻软了下来,痛楚溢出。 小福子望望自家大人,又看了看时浅渡,心里都替自家大人着急。 大人明明很在乎时小将军啊,怎么偏要这样针锋相对? 之前两人不是这样的啊! 他想替沈青解释几句:“时小将军,大人他……” 沈青顿了一步,凉凉道:“小福子,给本官滚过来!” 小福子吓了一跳,突然想起前几天被杖毙的小太监,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讲那天的事。 他一口气冲时浅渡欠身四五下,小步快走着跟上了沈青的脚步。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他试探着问,“小的以为,大人之前是很在乎时小将军……” 在沈青的凝视之下,他把话憋了回去,垂头不再言语了。 沈青缓步来到耳房门前,往刚才两人分别的地方望了一眼。 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就算先前已经被那样狠狠地羞辱,他看到时浅渡离开了,还是会很不舍。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到现在还是这么愚蠢。 “本官有点儿累了,去耳房休息一会儿,你在外面,谁来了都不准进。” 耳房中有休息用的软塌。 沈青才一走到榻前,双腿一软,跌坐在上面。 【沈大人不是问我——你知道本官想要的是什么吗?】 【沈大人自己不记得了?】 【沈大人自己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吧。】 时浅渡的声音回荡在混乱的头脑中。 他双手撑住额头,眉头紧紧地蹙在一块。 越是想不起来在戏楼时发生了什么,就越是觉得自己定是说了很多让人恶心的下流话语,觉得时浅渡刚刚对他露出的笑容充满了嘲弄和耻笑。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谁能提前想到,时浅渡会是个女子啊。 跟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说出他的喜欢,说出他愿意被人从后面…… 她要被恶心死了吧。 在她心里,究竟是怎么看他的啊…… 他天真地那么期待着。 他以为时浅渡是真的不会低看他的。 他所纠结的一切,想要付出的一切,在对方眼里大概只是个笑话。 他把自己活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 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他的表情有些木然,双眼怔怔地凝视着虚空之中。 那些开心的,让他觉得甜丝丝的、忍不住想笑的记忆反而越发地清晰了。 都是假的。 可惜,都是假的。 混账。 时浅渡这个混账,骗了他。 最可恶也最可笑的是,他直到现在还是那么喜欢她。 不管她是男是女,想到以往那些美好的回忆,他还是会想笑。 就算知道那些大抵是假的。 水珠从眼眶里滑落,顺着脸颊一股脑地滑到了下颚,落到衣服上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 若是再见几次时浅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绷得住。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是个疯子一样,做出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举动,更招人耻笑。 他得逃。 - 啊呀,他哭了。 时浅渡通过时管局系统,看着沈青的情况。 她突然有些不忍。 是不是她说的有点过火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啊。 想来想去,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的过分。 蹙着眉头思索一阵,无果。 她眨眨眼睛,又看了沈青几眼。 只见他蹭去眼角的水光,又细细地擦掉了脸上的痕迹,唇角扯了扯,充满自嘲地笑了一下,垂眸打理好褶皱的衣裳,缓缓地走出了耳房。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面容淡淡的,瞧不出端倪。 “小福子,你在这等着,本官去见皇上。” 时浅渡心说,恢复的倒挺快,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她对沈青跟皇上商议什么事情不感兴趣,就关上了实时视频,开始往前翻。 倒要看一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沈青明明对她念念不忘,却跟她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将军府的床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翻系统里从前的录像。 没多长时间,就翻到了沈青跟那个小太监的对话。 她一开始没在意,在沈青叫小福子他们进了厅中后,突然一翻身端坐了起来,看沈青的脸色越来越差,看沈青呆愣愣的走神半天,还看他直接叫人杖毙了那个小太监。 这是……推断出她是女子了吧。 说来也是,沈青这个年纪这个位置,肯定是对时家过去的事情了如指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吹到他的耳朵里,何况当年时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可不是个小事,后来妹妹意外去世,也让京中世家贵族们惋惜了很久。 时浅渡把视频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那张脸上浮现出的自嘲和失落,让她看得直心疼。 沈青是觉得她骗了人,觉得她身为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喜欢一个太监,以为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事要他去做,想像他讨些好处么? ……笨死了。 闹得他自己伤心难过,今天还差点也把她气着。 不对,是已经把她气着了。 都已经能狠心跟她说那么冷硬的话了,就不能当面给她说明白吗? 拐弯抹角的,不直说,难受也是活该。 她撇了撇嘴。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都看不起阉人,沈青那么想也是无可厚非吧,可是……相处那么久,她还救过沈青好几次,跟他说过不少好话,他竟然一点儿也不信任她。 宁愿自己胡思乱想,都不愿意问她一句。 自己挂不住脸面问不出口的话,差人来问也行啊。 时浅渡往后一倒,重新躺回了床上。 先晾着沈青一晚上,让他自己瞎伤心去吧,明儿个再找时间偷偷溜进宫里,然后…… 她摸了摸下巴,决定要扑上去把人给强亲了,亲完了再去欣赏某人呆愣愣的模样。 “少爷,广阳侯府世子来找。” 门外有小厮说道。 “我知道了,先带他去前厅等一下。” 时浅渡翻身坐起,穿上鞋,打理打理褶皱的衣裳。 这个时候韩亦弛找她干什么? 之前他们经常一起出去闲逛玩耍,直接找到将军府上,倒是头一回,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韩亦弛在前厅坐了一会儿,喝了两口茶。 看到时浅渡走来,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哭丧着一张脸:“时兄,我摊上事了。” 时浅渡觉得他这表情好笑:“摊上什么事了?花了老侯爷的银子被逮着骂了一顿?” “不是不是。” 韩亦弛摆摆手,欲言又止,还重重叹了一声。 他一口把剩下的茶水全都喝净,蹭了蹭湿润的嘴角,说道:“水患的事情,时兄应该有所耳闻吧?这回皇上……派我去领禁军协助赈灾。” “啊?” 时浅渡很是意外,韩亦弛在禁军大营这些日子里,确实进步不小,她也能看出韩亦弛头脑聪明,但不至于直接派他去办这么重要的事情吧? 灾民数不胜数,死伤太多还可能伴随着疫病,让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去办差事,不合情理。 而且她身为禁军统领,手底下的人被派遣了,竟然没人跟她汇报一声。 她怔怔地看了韩亦弛半晌,忽然反应过来——这不会是沈青故意的吧? 知道她是女子之后,必然不会仅仅觉得她跟世子是“朋友关系”,说不定会觉得,她喜欢世子,所以两人才一直一起去看戏之类的。 这回,大概是故意把韩亦弛从京中调开。 真是个心机的家伙,自己觉得“没戏”后,还对别人出手。 不过,唔……这是狠狠地吃了把醋吧。 时浅渡皱皱眉头,又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她问:“有人在旁辅助你吗?赈灾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可不是么!这种事情就是吃力不讨好,要是让我品鉴书法名画还行,可我哪里擅长做这种事情啊!要是做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皇上倒是派了刘大人与我同去,刘大人比较有经验,我应该能学习到不少,只不过……” 韩亦弛长长地叹了口气,苦恼的不行,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光。 他死死握着茶杯,表情悲壮:“这样的差事,一走就要至少两三个月时间,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办法跟时兄一起看戏一起赏画了!” 时浅渡:……就知道玩。 她白了韩亦弛一眼:“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你就别净想着玩了,去帮他们做点事也是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关乎数以千计的百姓,我肯定不会儿戏,就是……我懒散惯了嘛,突然办正事,不习惯。”韩亦弛搔搔下巴,“明日一早,我就要同刘大人一起带人从京郊出发了,今日是特意来跟时兄请辞的,再见就要几个月之后了,时兄明早不去松松我吗?” 时浅渡点点头:“也行,反正也是顺路。” …… 第二日一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 被派遣赈灾的禁军连同其他随行官员已经聚集在京郊,整装待发。 “我以为只有刘大人与我同行……” 韩亦弛很意外地看着来人。 沈青双手负在身后,平静的眼神扫向年轻的世子:“怎么,不欢迎本官么?” “那没有,只是没想到沈大人会亲自随行赈灾。”韩亦弛摇摇头,他怎么可能质疑圣旨,“听说,沈大人还拿出了自己很多年积攒下来的身家用来赈灾,实在是佩服。” 说真的,他从前也一样,对那些内宦有偏见。 然而这回赈灾的事,倒叫他觉得,沈青也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坏。 “哼,这些恭维的漂亮话就免了吧。” 沈青坐在象征着身份的御赐马车中,望窗外瞥了两眼。 “差不多到时候了,出发吧。” 韩亦弛四处张望了几眼:“沈大人,再稍等个一小会儿吧,时兄昨天说,今早过来给我送行。” 沈青闻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用力放下车帘,遮住了马车与外界相连的窗口。 “时间到了,立刻出发。” 这声音比刚才凉了不止一星半点。 韩亦弛听出其中的不悦,笑嘻嘻的表情一蔫,像是霜打的茄子。 时兄啊时兄,对不住了,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沈大人手里拿着皇上下的旨,这只赈灾队伍里,属沈大人最大,他不能不听啊。 赈灾的队伍开始启程。 沈青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闭目养神。 他昨天傍晚,特意去找皇上请了旨,希望自己可以一同前去赈灾。皇上见他说得恳切,便允了,还命他监督赈灾情况,若是碰上了借着赈灾中饱私囊或是赈灾不利的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去赈灾…… 因为他怕再见到时浅渡,会绷不住,会露出破绽。 出京避上个把月,应该会好一些吧。 不想,出发之前,还能从韩亦弛口中听到“时浅渡”三个字。 真是走到哪里,这个名字都是阴魂不散啊。 呵,送行。 谁不知道,只有关系很好、相对亲密的人,才会来送行啊。 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样了吗? 时浅渡主动要给世子送行…… 像是有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心里,疼的厉害。 他又抑制不住地想起了那天在皇宫里,他跟时浅渡最后的对话。 在戏楼里,他究竟说了什么? 每次这个问题一浮现在头脑中,他的身子都抑制不住地轻颤。 他在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害怕自己在时浅渡面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笑又荒唐的印象。 - 时浅渡到了整军出发的地方时,赈灾队伍已经了无踪影了。 从土地上的马蹄痕迹来看,应该是刚走不久。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韩亦弛一句——混蛋,让她来送行,竟然连个人影都没让她见到! 亏她今早一路紧赶慢赶,踩着约定的时间到了这里。 起晚了,早饭都没吃,又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唤。 早知道就美滋滋地吃个早饭,直接去宫里堵沈青了。 她决定,等韩亦弛回来,一定要胖揍他一顿。 时浅渡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翻身上马,先在禁军大营里露了个面,让士兵们照往常一样训练,随后骂骂咧咧地回到京城里,找了家邻里八方口碑很好的早点摊吃了两个包子和一大碗馄饨。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水,一本满足。 秋日早晨温度低,露水重,她饿着肚子骑了一路的马,又冷又饿。 此时吃了东西,胃里暖呼呼的舒坦极了。 禁军这边确实挺清闲的,身为统领不是必须每天都亲自练兵,偶尔可以偷个懒。 她把早点的银钱压在馄饨碗下面,伸了个懒腰,打开时管局系统看看沈青的情况——一会儿偷偷溜进宫里堵人,把话说明白,顺便狠狠地把沈青欺负一通。 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心里的愉悦度直线上升。 美滋滋地翘起嘴角,哼着不知名的歌。 可打开了系统,就看到沈青摇摇晃晃地做在马车里。 马车外是一片片农田和密林,怎么看都不是京城里会有的景象。 好像还隐约看见了……韩亦弛的身影。 时浅渡:……………… 妈的,沈青也在赈灾的路上。 怪不得韩亦弛那小子今早没到约定的时间就走了。 可是,昨天韩亦弛来见她的时候,只说了个刘大人同行啊可恶。 早知道这样,她之前就应该二话不说直接追上赈灾大部队,何必折回来吃个早饭呢? 时浅渡突然回想起最初回京的时候,沈青故意捉弄她,命人不准她进入禁军大营,让她白白地跑了一趟,跟这回倒腾的差不多。 等见到沈青时,怎么也要报复回去,把人欺负地更狠一点。 她在早点摊上坐了一会儿,给胃里一阵消化的时间后,起身行动。 没有直接骑马去追赈灾队伍,而是回将军府,命人给她以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为由头,告了几天的假,又让家里的厨子给她做了一兜子不容易坏的糕点,这才离开。 …… 赈灾队伍走的大多数是官路,道路相对平整,晚上也有驿站可以住。 驿馆的人早接到通知,做好了安排。 韩亦弛在刘大人的帮助下,在混乱中安排好了赈灾队伍。 见到沈青领着小福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开口问道:“沈大人,你不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吗?” “不了,你们吃你们的吧,不用管本官。”沈青回头说了一句,又冲小福子说道,“小福子,去备水,本官要沐浴。” 小福子应声:“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准备。” 沈青是一行人中身份最特殊的,在驿馆被安排了最好最大的房间,分内外两间,能让他住的舒坦。不仅如此,知道他几乎每日都要沐浴,驿馆还提前烧好了足够沐浴用的热水,随时可以使用。 小福子很快就人在沈青房间中安置好了浴桶和皂角、手巾等物。 他例行检查了一遍,见所需的东西全都备齐了,便道:“大人,可以沐浴了。” “行了,你去外面候着吧。” 浴桶中,热水散发着蒙蒙雾气。 沈青缓缓地,将一件件衣裳全都褪去。 到了最后,能隐约闻见一点儿不好的味道。 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了一整天,难免。 他神色淡淡,手指用了些力气,在衣料上攥出褶皱,接着,把衣裳狠狠地扔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是个什么人。 二十多年了,说来也该习惯了。 之前是习惯了,淡然了,只是…… 对时浅渡动了心思之后,又开始在意了。 呵,在意什么呢,人家是个大姑娘,怎么说也不会瞧上他了。 还自作多情地在意什么呢。 他沉默着,迈进微烫的水里。 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手指轻轻抽走束发,黑发便散落了下来。 他没有动作,就在温热的水里泡着,脑袋搭在木桶边缘,有些走神,频频地去想过往的种种。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间传来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动静,让他回过了神。 沈青坐起来一点儿:“小福子么?来的正好,过来为本官洗发。” 脚步声从外间一直来到他身后。 他还在受回忆的影响,情绪不高,没在乎什么有的没的。 只感觉头发被人从身后轻巧地拢起,用皂角一点点地擦过,打出泡沫来。 动作是特意放缓的轻柔,不过这没什么用,下一秒—— “唔!小福子,你扯着本官头发了!”沈青疼得哼了一声,眉头立马蹙起来,低声呵斥道,“你近来办事怎么越来越不像样了……?” 沉着的双眼扫向身后,跟一双熟悉的凤眸对视了。 “……” 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划过了惊惧。 再开口时,嗓音尖厉又慌张:“……给本官滚出去!” 他一下子把身子全都沉到了浴桶里,只在外面剩下了一张脸。 胳膊用力一扬,一片温热的水花撒了出去,差点就泼了时浅渡一身。 时浅渡怎么会来这里? 还……还看他洗澡! 混账! 这都是什么事啊! 刚才有没有看到他那恶心的身子? 给他洗发时又是怎么想的? 来这里做什么? 就算是要羞辱他,也不至于追到这儿吧! 哦,对了。 世子也在这儿。 是因为他早晨没让世子等她,所以过来责怪他么? 一刹那的时间,沈青混乱的头脑中,已经闪过了太多想法。 他脸色通红,泡在水里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双腿并拢,胳膊抱在一块儿,挡住了一切从上面看到某处的可能。 “我还想问沈大人呢,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赈灾人员里,没有大人才是啊。” 时浅渡退回了屏风后面,不着急说正题,反而东扯西扯地先聊着。 刚才沈青脸上的表情,明显取悦到了她,此时脸上尽是笑容,声音愉悦。 沈青沉着性子冷哼一声:“本官上哪儿,关你何事,时小将军不要管得太宽了。” “当然关我的事,我想问问大人,有没有想到那天在戏楼里,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时浅渡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时管局的系统,观察着沈青的反应。 沈青的表情凝住片刻,提到这个问题,嘴唇就开始颤抖。 他喉结滚了滚,先是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接着,深吸一口气,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松开身子往后躺去,靠在了浴桶的边缘。 “你说吧,本官听着。” 无非就是一些羞辱罢了。 他听过那么多,也不介意再多听一点儿。 不同的,不过是……这回要从他中意的姑娘嘴里说出来。 “呵,沈大人其实——” 时浅渡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看着沈青的脸色越来越沉,那表情悲哀得叫她忍不住心软。 “大人其实没说话。” 沈青怔了怔。 莫非之前时浅渡是故意诈他,故意逗他玩的? 他什么都没说,就突然睡着了? 时浅渡嘴角上扬,笑得十分恶劣:“大人直接亲了我。” 这还不行,她又加了一句:“亲在我的嘴唇上。” “……?!” 沈青整个人呆滞住了。 他足足呆了有三秒之久,脸上才突然地爆红起来,像是一颗红透了的西红柿。 他……主动亲了时浅渡,还亲在了嘴上?? 这怎么可能! 他就算喝醉了酒,就算神志不清,也绝对不会主动做这种事情! “不可能!你你……你休想骗本官!本官怎会轻薄于你!” 沈青又羞又慌,丝毫没有欣喜,反而更为紧张了。 真要是强硬了对时浅渡做了什么,那时浅渡岂不是要……恨死他了? 被一个低劣腌臜的臭太监强吻了,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时浅渡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个没完没了。 “恶人先告状”地调戏沈青,真的是太开心了吧! 她轻咳一声,掩饰掉声音里的笑意,板着脸道:“怎么不可能?沈大人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还是装作不知,不想认账?” 沈青这才顿住动作,僵硬在了原地。 若不是他真的做了这种事,哪个姑娘家的,会主动给自己揽上这么一摊烂事? 若是传出去了,等时浅渡真恢复了女儿身,谈亲事时必定会有影响。 原来,那天在宫里,时浅渡不是想侮辱他,而是在兴师问罪。 就像现在一样。 怪不得他说“日后不再见”时,时浅渡会不高兴。 换是哪家姑娘,在外被一个太监给轻薄侮辱了,都会气到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吧。 时浅渡的功夫那般了得,没把他打个半死,也算是挺给他面子的了。 半晌,沈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自嘲的讽笑。 他声音淡淡,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愁绪:“认,本官做了就是做了……做了那等对不起你的事情,肯定不会给你赖账。” 脑海里浮现出那对总是淡淡笑着的薄唇,她总是不太正经,懒里懒散的,看向他的时候,也没有过厌恶,一直笑得那么好看。 他想,要是那时候他是清醒的就好了。 能亲吻一下喜欢的人,就算是诀别,也有个念想。 眼前的景物又模糊了些。 他突然觉得悲哀极了。 如果他不是个阉人就好了。 如果……时浅渡真能不在乎他这残破的身子就好了。 他别的不会,在宫里混了二十多年…… 可会伺候人了。 他的声音多了一分湿意,低低的,好似失了不少力气:“你想让本官怎么补偿你?说罢,本官什么……都依你。” 呵,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他也愿意什么都依时浅渡啊。 他就是这么个没骨气的人。 “大人什么都依我?” 时浅渡实在是不想看见沈青脸上落寞自嘲的表情,干脆关上了系统。 这人也太好骗了吧,什么都记不起来的事情,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认在自己的头上了,还露出那么叫人心疼的表情,害她一阵不忍心。 欺负人到最后,反而是她自己一阵难受。 “嗯,本官会补偿你,以后也……不会说出去,你放心。” 沈青闭上双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有这么个画面留在心里,也挺好。 时浅渡眼珠一转。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怎么“补偿”了,嘴上却依然说道:“那好,怎么补偿我,我一会儿告诉大人。” “好。”沈青没犹豫,直接答应,“既然如此……时小将军去外面稍等一会儿,本官这就收拾干净了出去见你。” 停顿了片刻,外间没有再听到声音,想来,时浅渡是出去了。 他直起了身子,双手扒着浴桶,想越过屏风往外看一眼情况,别漏了怯。 然而才一探头—— 跟时浅渡带着笑意的双眸撞在了一起。 他心中一惊,刚要缩回到浴桶里,却被时浅渡快一步上前捉住了下巴。 温柔地轻吻落在了他的唇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6 23:59:21~2022-03-27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八年榆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286127 50瓶;鵺狩 20瓶;Sapphire_ 10瓶;温临 8瓶;清浅盈夏 5瓶;爱丽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7 第一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柔软的触感自唇畔传来, 沈青睁大了双眼。 他呆滞两秒,猛地推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手臂扑腾着拍打在水面,溅起一大片温乎乎的水花, 直接溅了时浅渡一身。 “你你……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极度的震惊与紧张让他的嗓音尖厉, 听起来不似男声。 他全身都浸泡在水里, 后背紧紧靠着浴桶边缘,紧张得心脏疯狂跳动, 呼吸急促, 手指、脚趾全都死死蜷缩着。 没有闻到酒味,所以时浅渡应该是清醒的。 她在清醒的情况下……亲了他。 这冲击对于沈青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半天都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时浅渡掸了掸身上的水渍,瞧着他的反应, 不禁笑出了声:“不就是亲一下么, 大人怎么这么大反应?弄得好像我把大人怎么了似的。” 沈青整个人缩在浴桶里,只冒头出来,比她矮了不少。 她靠近浴缸几步,沈青就在浴桶中绕着圈地躲她, 始终跟她保持着浴桶直径的距离。 “时小将军,你……” 沈青心情无比复杂,要说一个大姑娘喜欢他,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时浅渡这样亲他,到底欲意何为? “本官已经说过了, 无论你想要什么,本官都不会拒绝,你……实在不必这样。” 他渐渐镇定下来,眉头轻敛着声音语速都恢复了从前不紧不慢的模样。 “本官是个阉人, 不该……不该糟蹋别人。”他薄唇蠕动两下,自嘲地一笑,“时小将军,你年纪还小,不懂事,本官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本官就当没发生过。” 时浅渡最扛不住的就是他这种表情。 每每看到沈青这样,她心里总会有些难受,很想…… 把人按着狠狠地亲到喘息。 于是猛地上前一步,在沈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按在了浴桶边缘,又一次吻了上去。 先是与薄唇轻轻一碰,接着,在沈青反抗她之前,低低地埋在他耳畔轻喃道:“大人,你就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好声好气的、似是轻哄的声音传入耳中,沈青的身子酥了一半。 他讷讷地呆坐在水里,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 这回他没挣扎,磕磕巴巴地呵斥道:“你、你胡说些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唔……” 时浅渡趁着他说话,撬开了他的唇,探入口中。 她动作很轻柔,并不激烈,希望能给沈青一个美好的初吻。 不经意间发现沈青竟然睁大眼睛看着她,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唇齿间更进一步,纠缠着他不知所措的柔软的舌。 沈青很青涩,那么大的人了,被亲时一直非常被动,僵硬地承受着。 他泡在水里的身子已经缩成一团,腰间软得塌了下去,微妙的感觉蔓延全身。 她在亲吻他。 那么温柔地……亲吻他。 他爱这样的温柔,弄得他忍不住沉溺在里面。 片刻,时浅渡往后退了些,唇齿分开。 额头抵着沈青的,两人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 她故意调戏道:“大人,你亲起来真软。” 说话时,嘴唇张张合合,不经意地轻碰着沈青的。 “……!” 沈青有些喘,瘫在浴桶里没动。 他声音是软的,少了些骂人的狠劲:“混账,少胡说。” 头脑昏乱,不知所措。 他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是…… 时浅渡真喜欢他? 他还是不敢信。 “大人,晚膳来了。”小福子在外敲了敲门,“小的给大人端进去。” 沈青猛地睁开双眼,睫毛在时浅渡的手心刮过。 他明显慌了,心脏跳动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时浅渡唇角一翘,又一次勾住他的脖颈,张口就亲了上去,堵住了沈青的唇齿。 “唔……” 沈青慌乱地挣扎,唯恐被人发现端倪,瞧见里面的样子。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外间的门开了。 小福子以为没有声音便是默认,把晚饭放在了外面的桌案上。 “大人?”他又唤了一声。 里面太安静了,实在有些奇怪。 他怕出了什么事情,抬脚往里走去:“是出什么事了么,大人。” 脚步越来越近,沈青终于被松开了唇齿。 他缓了口气,慌里慌张道:“给本官滚出去!” 小福子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 “是,大人……!” 还没出门,时浅渡又吻上了沈青的喉结。 沈青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轻哼:“嗯……” “???” 小福子脚步一滞。 大、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没敢过多地停留,狐疑地瞄了两眼屏风,“刷”地关上了门。 那可疑的哼声是怎么回事? 大人今天……很不对劲,难道房间里有其他人不成。 奇怪,太奇怪了。 里面,沈青的脸已然红得没法看了。 他狠狠地嗔瞪一眼正笑得开心的时浅渡:“你闹够了没有?” “大人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时浅渡不应他的话,笑嘻嘻地调侃,“不就是亲了一下么,又没有把大人从水里捞出来坦诚相见。” “你敢!”沈青脸色顿时一沉,“你……”莫非是对我们这等人的身体感兴趣? 后半句话他没能问出口,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 亲吻他,调戏他,逗弄他…… 他沉溺于那样美好的触碰中,又惊疑不定、惶惶不安。 时浅渡又开了口:“大人,你的水好像都凉了,再泡下去恐怕会生病,还是赶紧出来擦干净身子吧,省的着凉了。” 浴桶中的水确实彻底的凉了。 沈青泡在里面,觉得有点冷,不太舒服。 他磨了磨牙,凤眸微眯:“你还不出去?等着观赏本官出浴擦身不成?” 语气恨恨的听着不好惹,可耳朵红了个透彻。 时浅渡才不会害羞呢,给她杆子她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她往前走了好几步,凑到沈青身边,语调懒散,带着不正经的笑意:“也不是不行,如果大人需要,我可以帮大人擦身。” 沈青随手抄起了身边的手巾,劈头盖脸地就朝她砸了过去。 他咬牙切齿的:“给本官滚蛋。” 时浅渡一把将手巾接住,颠颠地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把手巾放在了沈青的手掌上:“大人,给你手巾,下回别扔这个了,换个扔。” 下一秒,皂角迎面就砸了过来,一点儿不带客气的。 她连忙躲过去,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外间。 再这么下去肯定要把沈青真的惹毛,那就不好了。 嘴上逗弄几句,差不多得了。 水花落地声,还有窸窸窣窣的擦身穿衣声,从里间断断续续地传来。 沈青把半干的头发束起来,接着快速擦干了身子,手巾虚虚地略过某处。 他对于那里,不看不碰,每次都刻意地避开。 好像刻意避开了,就真的能让自己不在乎、不介意。 穿上了里衣,又披上一件外袍,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他心中一惊,连忙想要转身呵斥,却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 腰带还没系好,那双手只要强硬地一动,就能掀开他的衣裳,把他的自尊撕得一干二净。 难不成,时浅渡真的是对他们这等人的身子感兴趣么? 他屏住呼吸:“你——” 那双手没有解他的衣裳,反而动作很轻地帮他一点点地系好。 空气很安静,有点沉闷,有点暧昧。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缓缓地流逝。 最后,系好了腰带,手臂环在他的腰间,不再乱动了。 沈青微怔。 被人从身后环抱着,整个人陷入温暖之中。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把下巴搭在他的颈窝处。 一抬头,就在沈青的脖颈间亲了两下。 她轻嗅着才沐浴完的清新味道,蛊惑似的压低声音:“大人,你同我在一起吧。” 沈青身子一颤。 他听到了什么? 时浅渡主动说,想跟他在一块儿? 他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时浅渡疯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让自己充斥着兴奋、惊讶、不可置信等等情绪的混乱头脑平静下来。 喉头一滚,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干。 “时小将军。”他尽量说得镇定,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官是说认真的,你如果……是有什么目的,才来接近本官的话,大可不必。本官被你救过性命,也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本官都会好好考虑的。” 他找了好几个理由,偏偏不说自己的感情。 已经知道时浅渡是个姑娘,那份很难说出口的感情,就更难吐出了。 即便时浅渡已经主动吻了他。 “我想做什么的话,会自己想办法,何须别人帮忙?”时浅渡轻笑,薄唇在沈青的耳后作乱,“我就是很喜欢大人啊,很想亲吻大人,把大人亲得……喘不过气来。” 沈青:……这是喜欢他还是恨他啊。 他泡在水里时,确实被亲得有点喘息不过来。 回想起刚才那种暧昧的、腻腻乎乎的感觉,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捻在一块儿,浑身上下都重新开始发烧。 或许—— 他想,或许时浅渡只是从小到大都不曾遇见过他这样的人,觉得一个有权势的阉人很有意思,才会短暂地对他有些兴趣吧。 也不知道这样的兴趣能够持续多久。 不过,就算只持续一天,让他享受那一天的温情与在意…… 也值了。 他应该想的,不是时浅渡究竟为什么对他感兴趣,也不是疑神疑鬼地浪费时间,而是应该想,怎么跟时浅渡相处,怎么才能……让她多对自己有几天兴味。 想通了这点,心间萦绕的不真实感逐渐消退了些。 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抓着时浅渡的手放到一边。 “哼,你这喜欢本官可担不起,不把本官憋死就不错了。” 他没露出声色,背着手走到外间,把小福子送过来的晚膳那回来搁在桌上。 修长的手指捏着盖子,掀起,就立刻有浓郁的香气散出。 他拿起小碗撑了点儿汤,把碗往前推了点。 “再不吃,晚膳就要凉了。” 时浅渡坐下:“大人真好,先给我盛了汤。” 沈青闻言,没说话,扶着汤碗就往回拽。 他定是脑子抽了还会先给时浅渡。 显得他……特别在乎她似的。 “别介啊大人。” 时浅渡双手抱住小碗,一点点地往自己这边拉扯。 沈青假意白她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好吧,我不说话了还不行么?”时浅渡脸上笑意更甚,“我看着大人就好了。” 沈青没抬眼,薄唇抿在一块,有点羞。 真是嘴贫。 看他…… 他有什么可看的啊,宫里的太监不都这样么。 “本官去叫小福子再添一副碗筷。” 他还没起身,又被时浅渡按了回去。 “不用了大人,我喝汤吃点心就行。”她摆摆手,“这回我是告了几天病假过来的,不想让别人知道,也省的跟世子和刘大人寒暄。” 沈青见她这么说,便尊重她的意思,没有去叫小福子。 两个人少有的没斗嘴,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 其间,时浅渡没少拿眼神调戏人,沈青一开始坐立难安,后来干脆连头都不抬,就闷头吃东西,避开那股子叫他害羞的视线。 “本官吃好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沈青撂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唇角,起身就要出门去。 时浅渡把点心丢进嘴里,问道:“大人这是要去哪?” 沈青驻足:“本官去吩咐人,准备一个新房间给你住。” 总不能让时浅渡跟他睡在一起吧。 实在是…… 呵,实在是不合适啊。 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糟蹋别人,尤其是,糟蹋自己心悦之人。 “不用,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了。”时浅渡蹿到沈青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床边推去,“我就跟大人睡一个房间就行,别惊动别人。” 沈青面上又开始发烫,说的磕磕巴巴口不择言:“你……!身为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恬不知耻!” 其实,说另找一个房间,也不单单是为了时浅渡。 他怕自己露怯,他怕叫人发现了他的腌臜,那么点儿“喜欢”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万一转脸就厌了他…… 他脚下磕到床边,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下去,胳膊肘支在床上。 时浅渡顺势俯身,手撑在他耳畔,诱骗似的轻声说道:“大人放心,我不会随便对大人动手动脚的,就是在一个房间中休息而已。” 说完,她怔了一下—— 莫名感觉自己像极了那些说“我就蹭蹭不进去”的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7 23:59:26~2022-03-28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默舞、汐竹、咖啡几勺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浅盈夏、50286127 10瓶;湉湉. 5瓶;WhAreYu、温临 2瓶;爱丽儿、注定要暴富的小范同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8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大人放心, 我不会随便对大人动手动脚的,就是在一个房间中休息而已。” “时小将军……!” 沈青又气又羞,用力推着时浅渡的肩膀,把她掀开到一旁去。 他动作有些慌张, 把衣裳拢了拢, 语气听起来像训斥又像劝诫:“古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本官既然知晓你是个姑娘家,又怎么能跟你共处同一个房间?” 时浅渡赖在床上不肯离开, 撇唇道:“可大人不是常把自己不是个男人挂在嘴边么?现在怎么又说起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话了, 岂不是矛盾。” “……” 沈青张了张口,羞红的耳尖上,温度缓缓地落了下去。 他装作不在意,神情淡淡, 故意唬人:“正因为本官不是个男人, 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时小将军的声誉影响才更大!你不会以为,本官是阉人就没法子叫人失了清白吧?若时小将军日后还想要恢复女儿身,就……” “我对恢复女儿身没什么兴趣。” 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 抓住沈青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扯。 她凑到沈青面前,在极近的距离之下,轻轻地笑:“大人,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大人是用什么办法叫人失了清白?” “你……”沈青脑子里顿时闪过不少东西。 在宫里二十多年, 他确实“见多识广”,再加上不少从前代前朝留下来的污秽秘事,见过的听过的数不胜数,可这些, 哪儿能跟个大姑娘说呢! 他又不是那等淫词秽语的下流之人。 “怎么,大人不愿意说啊。”时浅渡成心逗弄他,“我瞧着大人看起来很懂,莫不是在宫里学了不少,很有经验?” 说到最后,她双眼轻轻眯起,像是在审视人,有一种威胁之意。 沈青脸色通红,被气得不轻:“满口胡言,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也不知脸红成那样,是气的多一些,还是害羞多一些。 刚才那么说,也就是打脸充胖子的事,时浅渡不会真以为,他在宫里做过那些个荒淫无耻的勾当吧? 他敛敛眉头,心里打鼓,用眼角睨着时浅渡,观察她的表情。 时浅渡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得更加愉悦了。 沈青这人呐,或许瞧见了再**的场景,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然而一旦自己成了主角,被她轻吻一下耳畔,身子都要颤上三颤。 实在是太叫她喜欢了。 “这么说,大人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咯。” 她双臂圈住沈青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薄唇亲在微凸的喉结上。 喉结急速滚动了好几下,呼吸不稳。 “没关系。”她压低嗓音,声音听起来沙沙的,“我们可以一起创造经验呀。” “……” 沈青一脚把时浅渡踹到了床底下。 他脚趾蜷缩着,顺势就掀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还不忘凉凉地瞪了地上的人一眼。 “污言秽语,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你给本官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他翻身背对着时浅渡,用手抚住快速起伏的胸膛。 不知事时就被一刀割了命根子,他不知那等事的滋味,也很少有欲念,而在刚刚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腰腹一带不太对劲儿,似是有暗流涌动。 他想碰她。 想冲破那层衣衫,更近一步地触碰。 不过,他不能那么做。 他哪儿能呢。 时浅渡猝不及防就被踹下了床,坐在地上有点懵。 被人一脚从床上踹下来,还真是头一回。 她起身掸了掸衣裳,侧身坐在床边,翘起了二郎腿。 胳膊落在沈青的肩膀上,手指蹭了蹭他的下颚,又顺着下颚滑到喉结上。 随着她的动作,空气缓缓地沉了下来,变得暧昧。 “大人,你真狠心,竟然踹我。” “谁叫你嘴里净知道说那些个污言秽语。”沈青一掀手,把时浅渡的手指扒拉到一边,“本官真是看错你了,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学好。” 把荤话说得那么顺口,指不定…… 指不定有没有这么跟别人说过呢。 他想到这,心里突然就有点酸涩,闷呼呼的,还有些小委屈似的。 “这怎么能怪我?”时浅渡跟着钻上了床,掀开被角,手一点点地探进被子里,“要怪也只能怪大人啊——我一看大人就心生欢喜,被大人勾着就把那样的话说出来了。” 手掌揽住沈青的腰时,他身子僵了一下,又缓缓地放松。 沈青没避开时浅渡的动作,默认叫她从身后抱住。 他轻嗤:“呵,花言巧语,本官不吃这套,还是给别人讲去吧。” “我给谁讲?” 沈青没好气:“爱给谁讲给谁讲。” “那当然是……”时浅渡满口骚话,“爱给大人讲啊。” 她从背后贴了上去,双臂圈住沈青的腰。 “……” 沈青其实挺吃这一套的,唇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他寻思,还好自己背对着时浅渡,不然不全都露馅了么。 他没回这茬,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本官说出你是女儿身的事……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 “大人聪慧,能推断出来也正常。” 时浅渡奉承他一句,沈青刚要说“别拍他马屁”,却又听时浅渡继续开了口。 她笑道:“大人躲着我不想见我,不就是因为发现了我的身份么?” 沈青垂下眼眸轻哼:“谁躲你?本官还需躲着谁么,笑话。” “好吧,大人不想躲我。”时浅渡耸耸肩膀,“那大人,你敢回头看我么?” 回头看有什么不敢的? 沈青眉头一扬,心说他三十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能怕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他躺平身子回头看向时浅渡。 还没等他开口,时浅渡便往前一探头,刚好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下。 亲完,她眉梢眼角全都染上了笑意,笑得有些轻佻:“大人真好骗,这要是走在外面让人拐跑轻薄了可怎么办啊?” 沈青喉头一滚,被她冷不丁地亲着嘴唇,不自主地害臊。 说什么被人拐跑轻薄了…… 就他这等人,甫一开口出了声音,就指定不要遭多少白眼呢。 除了眼前这人,谁会稀罕他? 也不知这一点儿兴致,能保持个多长时间。 “净闲扯那些有的没的。”他白了时浅渡一眼,把她夹在腋下的软被扯了出来,“本官要休息了,还不自己去柜子里取了被子去榻上。” 时浅渡身上的被子被抽走,凉飕飕的。 “我去榻上睡?沈大人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事怜香惜玉。” “不然呢?本官可没说,准许你跟本官同床共枕。” 沈青说得理所应当。 还怜香惜玉…… 一个敢直接强吻他的人,还需要他来怜香惜玉么? “可我想跟大人一起睡。”时浅渡再一次扒进被子里,手臂搂住沈青的腰,言语上调戏道,“大人的腰抱起来特别舒服……” “时小将军,这床本来就小,睡两个人实在太挤,本官不习惯……” 拜托,不要再跟他说那种暧昧不明的话了。 若是在睡觉时也习惯了身边有个人…… 那等到他被厌倦了的时候,漫漫长夜又该怎么面对啊。 “大人。” 时浅渡从他身后把沈青圈在怀里。 下巴在他的颈窝蹭了好几下。 沈青莫名觉得,这有点像是在……撒娇。 他心里突然就软了不少,那一刻,某种虚荣心被狠狠地满足了一下。 在他觉得时浅渡要说什么软话的时候,耳畔传来了压低的声音:“看来大人是不喜欢吃软的,如果大人在继续这样,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 是他想太多了,时浅渡这混账不损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真服软的那天。 毫无疑问,以时浅渡的腿脚功夫,能直接一巴掌给他拍死在床上。 他没来由的生气,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的癖好可真真是特殊,本官活了三十多年,也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喜欢钻个阉人的被窝,今儿个真是涨了见识了。” 他已经很克制了,不让自己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可这人偏偏主动凑上来。 这是真不怕他兽性大发,真赶在夜深了之后,暗戳戳地做出什么混蛋事来啊——他可还记着呢,时浅渡睡觉睡得可死了,就是他半夜臭不要脸地放轻力道把人摸了个遍,她恐怕都醒不过来。 时浅渡对他这种故意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对她构不成任何伤害。 她不正经地笑:“那以后每晚都让大人长见识怎么样?” “……恬不知耻,不知自爱。” 沈青干巴巴地说着。 要是真能每天晚上都这样……他一想,心里就觉得熨帖。 这样的生活,又能持续多长时间见呢。 他很想转过身去面对面地抱住时浅渡,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动弹,被人从身后抱着,缓缓瞌上了双眼。 罢了,这样就很好了。 - 深夜。 沈青在一阵微胀中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时浅渡睡得沉,倒是老实,跟睡着之前的动作没太大差别,搂着他的腰,呼吸轻轻的,非常平稳,应是没有被他的小动作吵醒。 这么多年了,头一次夜里醒来身边有人。 不过他的脸色并不算太好看,反而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他那一刀切的不好,出恭时不太方便,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怪叫人膈应的。 若这屋里只他一个人也就算了……有时浅渡在,他不好意思起夜。 他轻轻地抓着时浅渡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挪到一旁,不再压着自己的小腹。 接着,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想找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却不小心吵醒了身边的人。 时浅渡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侧身到沈青身边:“怎么了?” 说话间,手臂又重新圈回了他的腰间。 沈青小腹一紧,眉毛敛了敛:“唔,没事,你睡吧。” 他生怕自己身上溢出什么味道,一宿下来弄得被窝里都不对劲,翻了个身避开了时浅渡,故作不经意地把她的胳膊挪了个地方。 “你是不是……想出恭?”时浅渡眨眨迷蒙的双眼,见沈青脸色不好,一副不愿提及的样子,自然而然地一手扶住他的脸,在他唇畔亲了一下,安抚道,“你去吧,我又不是你主子,别憋着,憋坏了不好。” 带着未睡醒时的沙哑声音传入耳中,温热的,湿濡的。 沈青的身子一颤。 她明明没睡醒,动作却那么亲昵自然,毫无做作和抗拒。 这说明,在她本能中,并没太介意他的身体是如何的残破不堪。 沈青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就觉得酥酥麻麻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把世上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什么都依她。 他喉咙里吞咽了一下,抿了抿唇,终是在起身之前,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在她唇畔轻轻地一碰。而后生怕时浅渡醒来似的,观察了好几眼。 见对方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他这才放轻了力道起身,去出了恭,又拿干净的手巾浸了水把身上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还洒了些上好的香粉,确保身上跟衣服上是干干净净的,这才回到了床铺旁边。 他重新进了被窝,这回没再背对着时浅渡躺,而是面对面地躺下。 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偷偷摸摸地搂上了她的腰,让自己陷入温暖之中。 说不好是个什么心理,总之他不敢当着她的面这么做。 只敢在背后偷偷地动作。 想到明日一早,在熹微的光线中,能看到自己心爱之人的脸,他心尖尖都变得柔软而欢愉。 然而,当沈青真的在晨光中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愣了两秒,伸手摸在了床铺上。 凉的,没有体温。 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错觉。 难以言说的惆怅恍然之感从心底蔓延。 不辞……而别么? 他不懂,他是哪里做得不好不对,才让时浅渡大清早地不等他起身,就离开了这儿? “大人是醒了吗?”门外传来小福子的声音,“世子、刘大人他们已经在楼下用早膳了。” 竟然已经这个时候了么? 沈青敛起眉头,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床铺。 “算了,进来吧。” 小福子服侍了沈青很长时间,知道他一切习惯。 不出一会儿,就洗漱完毕也梳好了头。 小福子边帮他穿衣边说道:“今日大人似乎睡得比往日沉了不少,我唤了几次大人都没醒,想来是昨日赶路太累了吧。” 沈青眼皮子动了动:“呵,美梦太沉了而已。” 他垂着头,神色难辨。 小福子眨眨眼睛,没听懂,也很识趣地没多问。 他帮着沈青披上外袍,见自家大人闷闷不乐的,决定说点高兴的事逗大人开心。 于是他说道:“对了大人,时小将军正在楼下跟世子他们一块儿用早膳呢,大人这回还在房间里单独吃吗?不然,小的陪大人一起下去吃吧。” 沈青:……? 他手背上蹦出一道青筋。 昨天还说不想让别人发现呢,今儿一大清早的就背着他跟那帮人一起吃早饭去了?? 这混账,知道他一醒来没看见人影心里多不舒坦么? 小福子的话还在继续:“刚刚小的从下面路过时,还听见世子说时小将军身上干爽没有露水,不像是赶路追来的样子,又因为附近除了咱们脚下的驿馆之外没有别的住处,跟刘大人打赌,猜测小将军昨晚就住在驿馆里,还责怪小将军没有直接找他安排住处呢,结果小将军说,他自己寻了地方住,也不知道到底是住哪儿了……” 沈青:…… 还能住哪,直接住到他被窝里来了。 他已经洗漱好,又打理打理衣裳,出门走下了楼。 从楼梯上往下看去,正好能瞧见韩亦弛坐在时浅渡身旁,一边吃东西一边笑着聊天。他大大咧咧道:“哎,时兄,说真的,你要是提前跟我说,我肯定给你安排个最好的房间住!” 时浅渡笑了,意有所指般开口:“最好的房间……不是给沈大人了么?你还能给我安排最好的住?” 韩亦弛磕巴一下:“那你这,为难我啊,我总不可能安排你去跟沈大人一块儿住吧?” 谁不知道那些宫里边出来的人,全都不喜欢有人近身? 平时走近些都不乐意,更别提叫人跟自己宿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所以说,还得是我自己找地方。” 时浅渡美滋滋地咧开唇角,瞧见沈青的身影,大大方方地招了招手。 “沈大人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昨晚…… 回想起昨晚,沈青耳尖泛红。 然而他心里憋着火,正不爽呢,便眯着凤眸轻哼一声,没说话。 跟在一旁的小福子傻了眼。 这对话,叫他突然就想起了昨天给大人送晚膳时的异样。 更可怕的是,那时候……大人在沐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8 23:59:20~2022-03-29 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汐竹、周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一 114瓶;故问 55瓶;甜茶 36瓶;流氓兔、九久陌归 20瓶;注定要暴富的小范同学 13瓶;甜味婷子、酒七诺 10瓶;酒鬼花生豆 4瓶;可可西可可布丁 3瓶;温临 2瓶;爱丽儿、陶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19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将军, 本官记得,这次赈灾人员中,应是没有你才对。” 沈青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负手来到时浅渡眼前, 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 他似笑非笑道:“擅离职守, 是个什么罪状, 不用本官赘述了吧?” “沈大人,时兄他是担心我第一次自己带人出行, 所以特意追来看看情况……” 韩亦弛的话, 在沈青意味不明的笑容里渐渐消了声。 他咽了咽口水,眼睛转了一圈。 心里暗暗嘀咕道:以前怎么没觉得沈青竟然这么吓人?看他一眼,背后发毛,心凉了半截。 “噢, 原来是担心世子第一次领命出京, 特意追来……” 沈青特意把“担心”和“特意”两个词加重的读音。 他眉眼一弯,皮笑肉不笑地瞧了时浅渡一眼:“时小将军有心了,真是个关心下属的好统领,实在是……令本官感动不已。” 牙齿磨在一块儿, 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咯咯”声。 他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各位还是快些用膳,灾情容不下你们这样慢条斯理。” 他在人前, 一丝羞赧或者异样都没有流露出,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出了驿馆。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刘大人看着沈青的背影低声道:“沈大人竟是因灾情而与我们生气, 属实让我有些惊讶。” “……” 韩亦弛无奈地拍拍刘大人的肩膀。 怪不得这位刘大人办了不少实事却升不上去官,听说是对于人情世故非常不敏感,看来是没错了,竟然看不出来沈青是在找时兄的茬。 虽然他也说不好,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找茬。 天色还暗,只有天边露出熹微的光亮。 赈灾队伍已经重新出发。 时浅渡骑着自己的马,跟沈青的马车并排而行。 她往车窗那边看了好几眼,可惜被车帘挡着,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沈青也没有半点要搭理她的意思。这回倒是相当能忍。 “沈大人,我昨晚上没睡好,现在精神不太好,不适合骑马,可以借大人马车坐会儿不?” 沈青听见声音,轻轻地哼了一声:“依本官看,时小将军可不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应该是在不错的软床上睡得挺沉的才对吧?” 时浅渡没睡好? 呸!她昨天在他身边睡得可香了,他还没睡着呢,这人就睡得死死的了。 除了……他起夜时。 确实把时浅渡吵醒了。 想到这事儿,沈青心里软下了一点。 可又一想,这一盏茶的功夫前,还在跟世子与刘大人谈笑言欢,现在又跑过来想进他的马车,呵,想的倒是挺美。 别人不知道时浅渡是个姑娘,可他知道啊。 他就是见不得时浅渡同别的男子那般亲近,生怕…… 生怕别人把她抢跑了去。 时浅渡见沈青置气,没忍住轻笑:“沈大人看错了,我现在可困了。” 沈青稳稳地靠在车厢中,闭着双眼,还是没说好话:“那怕是早晨起的太早了。想来也是,昨天时小将军赶了很久的路才追上我们,想来很疲惫了吧。” 听起来,对时浅渡早起不跟他说一声就离开颇有怨言。 “是啊,早知道我有些犯困就被沈大人如此刁难,我就多睡一会儿了。” 他们的说话声音不大,没几个人能听清。 即便听清,也不会觉得有多大问题。 而小福子战战兢兢地坐在马车前驾车,是半个字都不敢插话进去。 这种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的为好。 时浅渡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回音,便开口道:“大人,你不回话的话,我就进去歇着了。” 她说完,从马背上翻身,动作轻巧地落到马车里面。 沈青正闭目养神,察觉到动静,眼皮动了动,但没睁眼。 他的声音毫无波动:“本官让你进来了么?” “大人不是默认了么?”时浅渡坐在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还生气呢?原来大人这么容易就会生气啊。” 沈青扯扯唇角,怪里怪气道:“本官就是这样小肚鸡肠,没什么气量,让时小将军失望了。” 他就是很不爽。 以为早晨醒来一睁眼就能瞧见这人,可偏偏身旁空无一人。 说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来了,结果一大早就跟世子他们用早膳,还扯出一堆有的没的。 时浅渡伸手去搂沈青的腰,在触碰到衣裳的那一刻,被沈青精准地拍到了一边。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不正经地笑嘻嘻道:“刚好相反,沈大人吃醋的样子倒是叫我很喜欢。” 沈青眼皮抽动一下,还是没睁眼。 他确实是吃醋了。 他就吃醋了。 时浅渡的选择可以有那么多,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更不是唯一的选择,他对于”为什么是他“依然有着强烈的不安感,一点点饱含着亲切新号的话语,在他眼里全都是令人不安的因素。 身份、地位、身体的情况……他哪一点都比不上世子。 他想,如果他们都是话本中的人,那他一定是最后不得善终的那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从前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呵,现在倒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沈青自嘲不减,轻声说着:“时小将军既然是担心世子才跟过来,还是去前面找世子谈天吧,来本官这儿做什么?” “我跟世子和刘大人说原因,总扯点正经的合理的嘛,总不能说,我一路追过来,就是不想沈大人躲着我误会我,想跟沈大人挑明了话在一块儿吧?” 时浅渡跑过来这一遭,就是想早点把话跟沈青说开了。不然沈青一走就是两三个月,时间太久了,她喜欢有事快点解决。 要不是还想多跟沈青相处一会儿,她今早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又一次听见这么直白的话语,沈青的耳根有些烫。 他终于睁开双眼,快速瞥了下时浅渡,观察她的神情:“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本官就会被你蒙蔽了,时小将军,本官最不吃这套。” 时浅渡骑马追了他们数十公里,就是为了昨天晚上跟他说的那些话? 谁会信呢? 他想相信,但他没法相信。 “大人怎样才会相信?我的话有那么不可信么。” 沈青凉凉地开口:“你还可信?你昨日还说,不想叫别人知道来这边了呢,今日一早就早早地出去了……”让他大清早醒来时,心里失落得不成样子。 “早晨饿了嘛,当然就出去找吃的了。”时浅渡见沈青软化,抬手就搂住了他的腰,“我要是不那么说,大人怎么可能同意我宿在大人的房间里?” 下一秒,她被沈青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推出了马车。 时浅渡脚踩木梁,眨眼间翻身上马,懒洋洋地吐槽道:“大人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对我下手也太狠了吧!” 她语气随意,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懒散。 沈青身上的犹疑和不安,她能感觉得到——他想要承诺,又不会相信承诺;他想要接近,却不会放纵自己行动。 这些都形成了一种极度的矛盾感。 他在……恐惧。 沈青坐在马车里,眼眸低垂着,睫毛轻轻地颤。 对他说谎就是为了跟他睡在一块儿? 谁会想方设法地想跟个太监睡呢……就算是真喜欢他,多少也应是有所抗拒的吧。 他其实不怀疑时浅渡是否真的喜欢他。 那喜欢应该不假,毕竟—— 他知道,以时浅渡的实力,怎么可能被他那么轻易地就推出马车去?不过是时浅渡故意顺着他的力道出去而已。 说白了就是,现在这个阶段,她乐意顺着他,乐意哄着他。 他明白,他全都能明白。 而他,控制不住地拈酸吃醋,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乱发脾气,故意冷着对方。 明明他昨天晚上时还想着,什么事都要依着时浅渡,要把世上所有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结果……一天都没能做到。 他知道这样不对,不应该这样。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面对时浅渡时总是容易着急,情绪上不稳定,喜欢耍小性子,好像不撒够气就不会说话。 在时浅渡离开了马车后,他又为刚才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他这样身子残缺又恶心的人,时浅渡愿意主动碰他,已经很是难得了,他竟然板着脸把人推开……不知怎的,就是那么做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可笑。 很招人讨厌吧。 这实在不像是个男人,还要女子这么哄着他。 ……呵,也是,他本就不是个男人。 他不是个男人啊。 赈灾的队伍缓缓停下,一排又一排的车马全都在原地驻足。 他回过神,撩开了车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视线往外面扫了一圈,没见着时浅渡。 他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心说,是不是他刚才态度太差,叫时浅渡不高兴了? 一个随行人员回应道:“回大人,有一群灾民闹事,堵住了前面的路。” 只见赈灾队伍的最前面,韩亦弛和刘大人几乎被灾民们团团围住。 那些老百姓们不知道从灾区往京城方向或徒步或拉车地走了多久,衣着早已破烂不堪,面黄肌瘦的,看着好不可怜。 他们手持锄头、镰刀等农具,吵吵嚷嚷地把官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喊话。 “十几个乡镇村庄全都被淹没,我们全家老小都无家可归,受冻挨饿了十好几天!” “朝廷难道不打算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我儿受伤后高热不止,到处都买不到药材,眼见着气儿越来越弱了啊!” “大人,行行好吧!县中的官老爷们不作为,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求求大人,救救我们吧!” 这些灾民来势汹汹,有人激愤,有人哀求,杂乱成了一团浆糊。 一眼看过去,目测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大有一副“朝廷不管我们,我们就跟你们这群狗官同归于尽”的气势。 自古灾情之中易生民变,刘大人连忙双臂往下摆了摆,大声喊道:“诸位!我等一行人,正是领旨前来救灾的!有数名太医和医者随行,各种草药充足,必定能够给伤者最好的救治。平仓已经开始放粮,日夜兼程,不出三五日便能到达灾区……” 然而他一人的声音太小,完全淹没在了哀声载道的民愤之中。 甚至有人举起锄头就向这边挥来,随行禁军立刻上前,想要逼退灾民。 双方谁都听不清对方的话,场面愈发混乱,搞不好就会引发□□,弄得两败俱伤不说,还会引得更广大的灾民不满、让灾民失去对朝廷的信任,更是耽误救灾的时间。 就在此时,一声轰然的巨响传来,连同地面都震了一震。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时浅渡站在一颗巨树的树干上——脚下的树干切口平齐,而上面的那一部分已经重重地坠地,激起一片尘土。 刚才那一下,正是巨树被砍倒落地的声音。 有那么几瞬,整个空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寂静无声。 时浅渡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抗在肩膀上,表情看起来比平时严肃些许:“诸位,我们正是前来赈灾的,你们这样挡着我们的去路,我们实在没法有所作为。刚才听到有人说,孩子病情严重,不如大家先散开,让我们随行的大夫先帮忙看看情况。” “什么?你们是朝廷派来赈灾的?” “求求大家散开一点儿,我儿在这里!大人们救救我儿吧!” “快快快,给李大婶让开点!” 同为灾民,又相互扶持着走了一路,他们之间很容易生出同理心。 时浅渡专门点到了儿子重病的大婶,这位大婶果然像是碰见了救星一样,主动呼吁其他人散开一条道路,无形之中让处在暴动边缘的灾民们被安抚了情绪。 灾民们一边是想着让李大婶的孩子获救,另一边也要看看,这群人是否真的是前来救灾的。 年轻的小伙子已经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躺在牛车上意识不清地哼哼。 随行的医者在被叫到后立刻上前,去查看李大婶儿子的情况。 时浅渡就坐在被削得平齐的树干上,怀里抱着刀,看着那些流民。 真惨啊,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明明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时候受了一点恩惠、看到了一点希望,怒火便又飞快地消散了。 老百姓,真的很容易就能满足。 “喂,时兄,真有你的!” 韩亦弛在前面看见百姓们情绪渐渐稳定,就跑到了时浅渡面前。 他表情和语调都有些夸张:“没想到这么三言两语,就让流民们全都安静下来了。” 时浅渡耸耸肩膀:“很简单,你笼统地跟一群人说话,他们正在激愤中,肯定全都听不进去;但你如果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诉求,就能抓住一个人的心,让这个人帮我们说话,很快就能煽动起不一样的情绪了。” 韩亦弛一脸惊叹,都快成了星星眼:“原来还能这样!原来时兄不仅是武艺精悍,实在是让人佩服!怪不得我爹总是在我面前夸奖时兄!” 从小总是有人夸他聪慧灵活,可刚才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懵怔了很久,有点不知所措。刘大人在他身旁大声喊叫,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 他看向悲惨的百姓们,眉宇轻蹙。 这次赈灾……他一定要帮上忙、做出些应该有的成绩来。 时浅渡摆摆手:“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还是这些百姓们生性淳朴,心中没太多恶意。” 碰上那些真想造反的,嘴炮能管什么用。 她察觉到一股视线总是盯着自己,扭头就看到了沈青的身影。 啧,这个醋精,见她跟韩亦弛说话,恐怕又要泡在醋坛子里了。 沈青立刻松开车帘,遮挡住了时浅渡的视线。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随着时浅渡而走,所以他看见了,时浅渡抽刀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眨眼间就将那颗一人环抱粗的树干斩断。 动作流畅潇洒,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四周人们的注意。 他清晰地听见,随行人员中,传出一声惊叹。 就连小福子瞧见了,也不由得感叹,声音里充满敬佩和羡艳。 时浅渡跟他这等只知道弄权的人不一样,她受人尊敬,无数人打心底里崇拜她、佩服她,愿意心甘情愿地追随于她。 相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 他被万人唾骂,背一身骂名,人们厌恶他鄙夷他诅咒他。 他们俩,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瞧上他? 即便真对他有兴趣,又能保持几天? 他得知道时浅渡喜欢什么才行。 就像哄皇上开心一样,他得想方设法地多讨好她多捧着她,给她想要的,给她需要的……他得让自己变得有用处。 至少是,学着其他男人那样,能逗她开心,能给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 他想,如果以后时浅渡再来牵他的手、揽他的腰,他不应该耍性子把她的手拍开,她喜欢怎样就随她触碰好了。 “大人,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 时浅渡双臂一撑就蹬上了马车,坐在了沈青的对面。 她脸上神色自然,不仅没对他有所不悦,反而笑意盈盈的。 一如既往的,是那种有点懒散的、带着调戏的笑意。 沈青怔了怔,搭在软垫上的手指缓缓揪住了柔软的布料。 他其实到现在都不明白,看到他这样斤斤计较的臭太监,到底有什么可开心的。 “本官……”看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很想这么说。 然而他把念头压了下去。 不能这样,不是才想好不能阴阳怪气的么? 要像在宫里时一样,是怎么讨好皇上和娘娘们,就怎么去笼络时浅渡。 讨好人和伺候人,他最擅长不过了。 他抿抿唇,神色淡淡的,在心里想了好几句好听的话。 没等他说出口,便被时浅渡抢了先—— “大人怎么了,是有心事么?这脸色,就跟要上坟似的。” “……不会说好话可以闭嘴!”沈青没绷住,语气别提多嫌弃,还白了时浅渡一眼,“你日后少给本官说这种不吉利的浑话。” 还“要上坟似的”,他明明是在想跟时浅渡说些什么。 呸呸呸,时浅渡这不是自己咒自己么! 真是惯会气他! “这才对嘛,大人不爽的话,还是直接骂出来比较好。” 时浅渡不喜欢看他思绪满满的样子,眉宇间微敛着,好像有化不开的愁绪。 还是那种差点炸毛又尽力板着脸的样子比较可爱。 沈青那点负面情绪,还有刚酝酿出来的思绪,全都被时浅渡用一句话给打乱了。 他假意怒瞪着时浅渡,又气又好笑地哼了一声:“本官倒是头一次知道,有人喜欢听本官骂人的,时小将军的癖好果然不一般。” “彼此彼此,大人不是也喜欢总是气你的?” “……” 亏这混账还知道她总是气死个人。 沈青避开时浅渡的视线,语气平平,死鸭子嘴硬道:“本官可没说过喜欢你,劝时小将军还是……少自作多情了吧。” “我不管,反正大人答应同我在一起了,也被我盖过戳了。” 时浅渡往沈青身旁挪了挪,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沈青干燥微凉的手指。 他的指甲剪的干净整齐,看了就让人心生好感。 沈青扬起眉头:“盖过戳?” “是啊。”时浅渡往他身前一凑,就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下,“盖过戳了,就是我的人了,不能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不能叫别人勾搭走了。当然了,我也绝不准别人把大人欺负了去。” 两人已经亲吻过几次,再一次被这样亲昵地触碰,沈青还是会感到心悸。 他手指蜷缩,双眸闪烁着避开了时浅渡的视线。 “哼,除了你,还有谁敢给本官气受?” 沈青在马车中坐得板正,眼眸一扫,拿眼角睨视着时浅渡。 他寻思着,也就只有时浅渡敢天天气他了。 “口口声声说本官是你的人,还对本官要求这要求那的……”他身上那种少有的沉闷终于消失,恢复了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子,“净知道要求本官,那你呢?” 时浅渡没有犹豫,似是早就想好了答案,说得笃定:“就像从前所说的一样,无论什么时候,大人在哪,遇见了什么麻烦,我必定能及时出现在大人身边。” 沈青心里一跳。 那一瞬,他有了一种错觉,一种……时浅渡会护他一辈子的错觉。 若是能美梦成真,那该多好。 “嘁,说的够玄乎。”他收回视线,佯装并不在意,“那本官就看你表现了。” 说起来…… 方才都凑过来亲他了,为什么一点儿别的动作都没有? 小混蛋不是最喜欢动手动脚的么。 之前会拍掉时浅渡的手,纯粹是因为当时正在置气,其实他是喜欢被人揽着的。已经决定了不论对方怎么动手动脚,他都不拒绝,时浅渡反倒不碰他了。 沈青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他睁开眼睛,往时浅渡那旁快速一瞥。 没好意思直接开口,只抬起手,用手指在自己腰间不经意地轻点了一下。 时浅渡被他这些小动作逗得直笑。 她越发觉得,沈青有些像是高傲又娇贵的猫主子,平时爱答不理,还时常会炸毛生气,然而自己想被舒舒服服地rua上两把时,就高冷又主动地凑到她面前示意示意。 唯一不同的是,沈青会眼眸低垂,耳根发烫,暗藏着羞赧。 说来奇怪,她好像有点……上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9 23:59:16~2022-03-30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怪兽 30瓶;50286127 10瓶;温临、锦衣夜行、如愿以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0 第一百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是个不敢把自己内心明确表现出来的人。 他想着, 保持着现在这中态度与相处模式,若是哪天时浅渡离开他了,他还能故作轻松地说上一句——他从来也没怎么在乎过,玩玩而已, 不必当真。 所以他从来不主动。 就像此时此刻, 他瞌着双眼, 不经意似是,用修长漂亮的手指点点自己的腰。 时浅渡了然, 往沈青那边一靠, 双臂就缠上了他的腰。 她调侃道:“大人这么勾我,我可是会忍不住的。” 沈青才不承认:“……胡言乱语。” 他怎么就“勾”时浅渡了? 最多就是……放出去个信号罢了。 他原本端坐在车里,被人揽上腰后,缓缓地放松了身子, 让自己轻轻靠在温暖的怀抱里。 他喜欢被人拥住的感觉, 也喜欢落在耳畔的低哑好听的声音。 这些总是让他心尖轻颤,软绵绵的,涌出一股微妙的情绪,想要永远跟眼前人纠缠在一块儿, 越腻味越好。 “说起来……前面碰上了事,大人就这么端坐在马车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青掀起眼皮, 淡淡看过去:“已经有时小将军迫不及待地出手,帮世子稳定了局面, 还需本官做什么?想必用不了半刻钟,队伍就能重新启程了吧。” 他还是没能说好话。 也不知是怎么了,总之一看时浅渡那张脸,他常说的那些讨好人的话, 就全说不出来了。 他斜眼睨视着时浅渡,观察她脸上的神情,瞧瞧是否有不悦。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沈青的颈窝处,淘气地往他脖颈上吹着热气:“我那哪儿是帮世子稳定局面,是帮大人才对,大人可不能胡乱吃醋,冤枉了我,不然……” 沈青扬扬眉头:“不然?” 还要把他怎么样不成。 “不然我可是要惩罚大人的。” 时浅渡轻笑着,一扬头,薄唇就碰上了沈青的耳朵。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沈青的呼吸一窒,继而比方才沉了一点儿。 许是从来不喜欢有人碰他的缘故,沈青浑身上下都很敏感,被人一碰便忍不住往回缩。 “你……” 沈青才开口,声音变被另外一道清朗的声音盖了过去:“沈大人,我同刘大人商议,让一位大夫与其他两人留下来先帮这里受伤或者害病的灾民们简单医治,其余人先行赶往灾区,让他们三位结束后再跟上队伍,不知沈大人觉得这样处理是否妥当?” 韩亦弛说完,还大咧咧地撩起车帘。 车帘撩开了一个角,就被沈青猛地按了回去。 他耳尖赤红,面上多了些羞恼:“妥当是妥当,只是往后请世子不要随意掀本官的车帘。” 韩亦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觉得沈青好像有点生气,可没懂为什么。 他搔了搔头,只当是宫里出来的人都有这等癖好吧。 “对了,沈大人,一直没见着时兄,听人说是往这边来了,沈大人可有瞧见他?” “……” 沈青猛地抓住了故意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喉结滚了滚,压着嗓说道:“没瞧见。” 他暗暗瞪了时浅渡一眼,却换来了一个极其不正经的笑容。 待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他才松了口气,手指在时浅渡手上一拍,“啪”的一声轻响。 “一点儿正形都没有,就这么想叫别人发现了?” 时浅渡点点头,直白地承认道:“发现了也好啊,叫别人知道大人是我的,有我罩着大人,省的总有人想对大人不利。” 沈青微怔,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自己有哪里好,值得时浅渡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说得……他都快信以为真,好像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下去。 “哼,真要让旁的人知道了,恐怕你都要成为那帮子言官口诛笔伐的对象,说不准还会传出本官勾结你时小将军,控制禁军妄图谋反的闲话来。”他收回视线,言语淡淡的,“就算没传出那等污蔑之言,单单是跟本官扯上关系……时小将军,你们家世代忠良,怕是也丢不起这人。” “世代忠良怎么了,还不是要……断在我这一代。”时浅渡没当回事,说得轻巧,“在我对外顶替了故去兄长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应当知道这个结果。” 说到这,沈青沉默了。 他想,时浅渡总要恢复女子身份的吧。 时家如今就这么一个独苗,肯定要会恢复身份,然后选个合适的人选入赘时家,又或者是嫁人后抱个男孩回到时家养。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选择他这样没了中的阉人。 时浅渡如今年纪不小了,此番回京找了个轻松的职位,恐怕正是家里的安排吧。 她会嫁人,会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他怎么办呢。 或许只能如同外室一般,等她有时间时,避人耳目地见上一面。 不对,应是待她真与其他男子同房后……便再也不愿见他。 这段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回忆,于她来说,大抵只是日后想要拼死忘记的耻辱。 眼角不由自主地湿濡了些。 沈青淡淡道:“本官累了。” 他别过脸到一旁,不让时浅渡发现他的异样。 时浅渡敲了敲马车,隔着一层木板对驾车的小福子说道:“小福子,你去告诉世子,不用等我,我随后会跟上队伍。” 小福子早就知道她在里面,没什么可惊讶的,乖乖应声:“是,小的这就去。” 吩咐完小福子,时浅渡调整了姿势,拍拍自己的肩膀:“大人,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没等着沈青回话,她强硬地拉着沈青,让人倚在自己身上。 像那日从戏楼回沈青府上时一样,叫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沈青没反抗,顺着她的力道靠了过去。 他心里乱成一团,哪里睡得着。 就只能闭上双眼,掩盖了眼角的湿濡,然后放缓呼吸,装作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赈灾队伍很快就重新启程了,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去。 他说不清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接近了自己,接着,柔软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他险些惊呼出声音—— 实在没能想到,时浅渡竟会在他“睡着”时偷吻他! 他脑子一乱,没能控制住本能的反应,张开唇,轻轻地回吻一下。 时浅渡一顿,笑道:“大人竟然装睡骗我。” “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沈青被人拆穿也依然冷静,直起了身子,“要不是本官睡得轻,指不定要被你在睡梦中怎么轻薄呢。” “这么说来,倒是我对不起大人咯?” “不然呢?难不成是本官逼迫你,叫你在本官睡着时偷亲的?” “那——” 时浅渡拉长了声音。 沈青还等着她斗嘴的后话,却突然又被亲了好几下。 “反正轻薄了一次也是轻薄,那不如多多轻薄几次。”时浅渡笑得十分得意,还冲着沈青扬了扬眉头,“你说是不是,大人?” 沈青面上泛红,嗔瞪她一眼:“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都把他也带坏了。 …… 时浅渡一共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告了三天的假,不能一直在外面浪。 沈青如今因为赈灾的事情,势头正盛,比从前更受皇上信任,赈灾之事又是头等大事,肯定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长眼地对他动手。 所以,时浅渡同赈灾队伍随行了两日,就放心地与沈青分别了。 沈青面上不显,但心里一连失落了好几天。 他主动出京赈灾,就是为了躲开时浅渡,想要自己清净清净,平复一下心情。 谁想到时浅渡直接追了出来,还……唔,还跟他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先前又是他主动跟皇上提出,叫韩亦弛和刘大人共同负责赈灾,就算是他再受宠信,也没理由说让时浅渡加入,就随随便便添加了人选啊。 早知如此,他就留在京城了。 这下倒是好,不仅要跟时浅渡分别数月,还要在外奔波,每天坐马车四处颠簸。 回去也没办法提前回去,把他折腾个够呛。 除去失落,他也很怕这几个月时间里,生出什么变故。 京城有那么多世家公子,要是这期间,有人把时浅渡勾走了怎么办? 他没少这么想,这么担忧。 可是转念又一想吧,天命挡不住,真要是哪个公子能走进时浅渡的心里,那就算他们不分开这几个月,时浅渡该喜欢上别人还是会喜欢上。 他就在这中担忧和自我宽慰中来回来去地纠结。 只有写信,一封一封地写信送回京城,能让他感受到安心。 “沈大人,今日要不要一起用晚膳,顺便商议一下赈灾的事。” 韩亦弛坐在桌旁,冲沈青招了招手。 沈青不喜欢与他人同坐,忽而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硬生生地转了方向。 他撩了下衣袍,坐在桌前:“也好。” 灾情严重,刻不容缓。 几人边吃边谈,商议出了个大概,气氛才终于缓和了些,不再那么严肃。 韩亦弛喝了口先前一直没碰的酒,面带薄红地笑道:“今天白天已经很累了,二位大人晚上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到时候我这个小辈可没法跟皇上交代。” “从前只听说世子好棋画戏文,没想到办起正事来也这般像模像样。”沈青浅饮一口茶水,“待灾情好转,回了京城,本官请世子看戏,世子不会不赏光吧?” “沈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韩亦弛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说着说着,又想起了时浅渡。 他撇撇嘴:“说起来,上回我约时兄一起看戏,他临走时答应的好好的,可我等了他好长时间他都没来,直接放了我的鸽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真是的,要不是大人提起看戏,我差点都忘了!等回去我得好好找他算算账。” 沈青低垂着眼眸,状似无意般开口:“时小将军出身武将世家,也喜欢戏文么?本官还以为,那次在戏楼碰到你们二位,只是巧合。” “沈大人,别看时兄是武将,但他懂的可多了,别管是诗词曲赋还是戏文棋画,他样样都能信手拈来,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就是让他去科举,那也肯定是金榜题名的主!要我说啊……时兄的字画比我的更有机会流传千古。”韩亦弛说着说着,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嗐,我真是样样都比不上时兄。” “世子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沈青象征性地安慰一句,眉头轻敛着。 他对时浅渡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竟是不知道她还会那么多东西。 越发觉得自己无用,配不上对方。 “你们这样的人……应是会喜欢些古玩字画的吧?” “时兄喜不喜欢我说不好,但我喜欢!”韩亦弛不满地鼓鼓腮帮子,“就是我爹现在都不给我银钱,就是碰上了喜欢的,也没有闲钱买下来。” 沈青眼眸闪了闪,心中有了思量。 - 时浅渡回京后,就日日地赖在禁军大营和戏楼里打发时间。 后来隔三差五的,她总是能收到东西。 都是沈青手底下的人送来的。 有时是上好难求的文房四宝,有时是从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玩,有时是前朝画圣的真迹,还有时是做工精良、镶了昂贵珠宝的匕首…… 总之,哪一样拿出来,不说是价值连城,也是样样都希贵罕有。 可以看出,这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连三个月,这样的礼物就没断过。 最初她收到礼物,心里是高兴的,然而越往后,她就越是多了两分担忧。 这些东西全都被她收拾在了一个大箱子里,没怎么动。 没过几日,赈灾的队伍回京了。 回京时,正值巳时二刻,还未下朝。 沈青与韩亦弛、刘大人直接进宫面圣,呈报赈灾之事。 自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沈青的思绪就飞了。 他从未有哪一刻,像这次一样着急下朝。 结束了这一切,就能去禁军大营见时浅渡了。 三个月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他不敢隔得太久,基本没三四天就会写上一封信,并且附上一小匣的东西差人送回京城,以便让时浅渡隔三差五的就能记起他来。 时浅渡每次收了信,都会给他回信。 信上的话语简单明了,总是大大咧咧地直接调戏他,一点儿都不知道遮掩。 他很吃这套,每回看信都能看得他心跳加快,止不住欢喜。 不知道那些东西她喜不喜欢? 那么多宝贝,总有几样会是喜欢的吧。 脑海中想象出时浅渡收到东西时,眉眼带笑的模样,他的唇角一个劲儿地往上翘。 迫不及待地想听她说喜欢。 朝堂之上。 在韩亦弛述职结束之后,有一官员往中间横跨一步,俯身说道:“皇上,关于赈灾一行,臣有话不知是否当讲。” 孙正梧道:“有关赈灾,为何不讲?” 官员得了话,看向沈青,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皇上,沈大人受皇命监督赈灾事宜,严禁各府县官员贪污受贿,可沈大人本人……却在赈灾期间横征暴敛,知情受贿,望皇上明察!” 沈青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扯了扯唇角,当即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这些酸儒们,果真是逮着空子就上。 不会真以为,这点小事能叫他受什么影响吧? 他俯身开口:“皇上。” “报——”大殿门口的太监得了消息,冲皇上行了一礼,“皇上,禁军统领时小将军求见。” 孙正梧抬眼往外望了一眼,隐约能远远地瞧见时浅渡的身影。 这位小将军很少主动来宫里,一般都是他命人来,这次主动求见,想必是有要紧事。 他点了下头:“让他进来吧。” 不出一分钟,时浅渡便来到殿中。 身后跟着数名下属,每两人抬着一个大箱子,将几箱东西全都放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 几人一同跪下行礼。 孙正梧对这位战功赫赫又忠心耿耿的小将军印象很好,抬手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时浅渡起身,冲下属招招手:“都打开。” 沈青的眼皮跳了跳。 从见到那几个箱子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呼吸急促,薄唇轻颤。 双眸盯着那几个箱子,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死死握紧。 木箱被人缓缓打开。 里面的每一样东西,沈青都眼熟无比。 因为那正是经他的手送出去的。 他薄唇抽动了几下,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 或许不仅仅是怒火,还有他自己难以意识到的强烈失落。 “皇上,依照律例,有官员失职不作为者,酿成重大后果的,罢免官职、抄没家产。”时浅渡语气平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经沈大人严查,此次灾情中,共有七名官员过失重大,另有十三名官员有连带责任,理应抄没家产,贵重之物,送到京城,平价之物,当地变卖。这些便是查抄出的物件,沈大人特意嘱咐禁军稳妥运送到京城。”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折,双手捧着:“贵重之物的细目在此,请皇上过目。”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刚刚举报完的官员脸都青了。 孙正梧身边的贴身太监立刻过来取走了细目,奉了上去。 他翻了几页,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愉悦地大笑道:“好啊!沈青,你做得很好,朕重重有赏!” 沈青深深地扣身在地:“谢皇上,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然而阴影之下,他的脸颊紧绷着,没有半点欣喜之情。 手指用力地按在地上,指甲发白。 “至于你……”孙正梧目光一凛,看向那个举报沈青的官员。 “皇上,臣冤枉啊!”官员连忙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 他本想喊冤,转念又一想,时小将军时国之栋梁,确实不太可能向着沈青这等人说话,这事实摆在眼前,皇上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调查。 莫非……真是他的情报是错的? 他紧张得说话都磕巴了:“臣……是臣误会了沈大人,请皇上责罚。” “不查清事实就进行诬告,念你这次没有酿成大错,又是有功之臣,心系百姓,就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吧。”孙正梧顿了顿,起身甩袖道,“退朝。” 官员俯身谢恩:“臣谢主隆恩。” 退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今天的事,沿着台阶而下。 “时小将军。”沈青叫住了时浅渡,“借一步说话。” 他避开其他人的耳目,把时浅渡带到耳房中。 时浅渡关上门,几步就来到了沈青身边,懒洋洋笑道:“几个月不见,大人怎么还板着脸?” “谁让你来的?” 沈青突然开口,语调平直,莫名有几分可怕。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有情绪狠狠压抑着,似乎很快就要爆发:“朝中的事不用你管,本官自有安排!谁让你胡乱掺和的?” 时浅渡正经了些:“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让皇上加倍信任于大人,难道不好吗?不然,就算大人有应对的法子,恐怕也不是万全之策吧。” 沈青的手指紧握成拳,细微地颤抖。 那些东西,都是他想尽了办法搜罗到手里,一样一样地经过精挑细选,送给时浅渡的。 他希望那些她能喜欢,希望她能喜欢他送的东西。 亏他还以为,那么些东西,总有几样能叫时浅渡展颜。 他送出去时,心里那么那么的期待,想看时浅渡欢喜地对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这样,他才能有些安全感,好像自己对于时浅渡来说,也是有用处的。 他想给她些什么,他希望自己可以被她索取,希望她能够贪婪一些,想在他身上得到好处,银钱,珠宝,地位,什么都好。 只有被索取、被需要,才能说明他并非是一无是处。 可是! 那么多宝贝,她没有一样是喜欢的,全都直接列成册子,眼都不眨一下地充了国库。 他想,或许是他选的不够好,没能让她喜欢。 沈青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都不喜欢么?” “大人。”时浅渡能察觉出他此时十分焦虑,“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本官明白了。” 沈青沉默了很久,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他避开时浅渡的眼睛,淡淡开口:“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本官会寻些别的。” 时浅渡无奈地摇摇头:“大人费心了,不过,不用大人想尽办法搜罗那些东西给我。” 常年穿梭于各中小世界,再古老、再有趣的东西她都见过。给她那些,还不如吃点好吃的或是在月色下溜溜弯。 她实在是不愿意沈青为了她而犯险,被人抓住了把柄,触怒皇上。 虽然无论如何,她都有实力保全沈青,不过,现在的生活平稳美好,保持住原样不是更好么? 她温声说道:“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值当大人冒着风险去寻,大人以后还是不要送了。” “……!” 沈青心里一跳,脸色难看的很,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个巴掌。 不要身外之物…… 权力,地位,银钱,珠宝,古玩……她都不要。 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能给的了。 他只有那些能拿得出手。 一点儿都……不愿意要他的东西么。 心中被难言的失落所笼罩,狠狠地折磨着他。 他已经,把自己最好的都送出去了啊。 眉宇之间轻轻蹙着,积蓄着愁云。 沈青突然想,是不是这三个月之中发生了什么? 而把他送的所有东西捐了国库,是不是算是……拒绝他了? 他不敢继续细想,鼻尖一酸,情绪就快要绷不住。 背对着时浅渡,伸手指向门外。 “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0 23:59:14~2022-04-01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酒鬼花生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鬼花生豆 70瓶;与我安i 24瓶;鵺狩 20瓶;肖战糊糊糊 16瓶;清浅盈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1 第一百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寻思着, 或许是自己没有提前跟沈青商量,叫人生气了。 她确实总是喜欢凭自己的喜好办事,有时候会忽略了跟别人商量,弄出矛盾来。 她搔搔头, 上前去牵沈青的手:“大人, 你别生气……” “我叫你走!” 沈青甩开她的手, 始终背对着着她,不让人看见自己委屈难过到鼻间酸软的模样。 他尽力压着发颤的嗓音, 沉声道:“本官现在……不想看见你。” 时浅渡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 看起来气得不轻。 心知沈青好面子,最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情绪不稳的样子,她顿住脚步。 “那……好吧,大人消消气, 我等大人办完差事再说。” 她说完, 转身离开,心想着,要是提前跟沈青商量一下就好了,省得信息错位闹了别扭。 现在沈青正在气头上, 说太多恐怕适得其反。 等过一阵子他冷静下来了,她再把人好好地哄一哄就好了。 沈青听见了关门声。 他回头一看,便见到房间中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他自己。 以前他生气或是假意动怒, 时浅渡总是会窝到他身边跟他说说好话、哄哄他的。 这次竟然就这么干脆地走了…… 她连哄哄他都不乐意了么! 明明……只要她说几句好话,他心里的难受立刻就能好上大半。 他怔怔地望着大门半晌, 掩了掩脸上的神色,抱着最后的期待缓缓走向门口。 期待着一开门,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冲自己懒洋洋地调笑,又或者扮个鬼脸故意吓唬他。 手指按在门上, 缓缓地用力推开—— 外面空空荡荡。 沈青的心凉了个透彻。 她真的不要他了么? 也是,当着他的面,也当着皇上的面,将他送的东西交还了出去,这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是想跟他彻底断了关系吧。 可是,他们才好了那么两天,后来的三个月都相隔两地啊。 从时浅渡出现在驿馆的那天晚上,到她离开的那几日,仿佛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是一场太过真实的美梦,时隔三个月,恍然清醒。 他伫立在原地,鼻间发酸,难受得紧。 猛地一挥掌,就把桌案上的香炉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圆形的香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大半圈。香炉盖翻开,烟灰撒了一地。 皮肤与香炉触碰的那一瞬,指背上烫红了一片。 他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注意到疼痛。 或许是他写信太频繁,惹得她厌烦了。 又或许是他从来说不出好话,叫人讨厌。 还没准……是她瞧上了哪家公子,便再也受不了一个阉人的死缠烂打。 他不懂诗词,不会书画,说不出风花雪月……他甚至不是个男人。 所以他唯一有的,就是那点权势,就是靠着那点权势在背地里挂搜来的银钱宝贝。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可时浅渡不稀罕这些。 他怎么办呐。 他难过,又委屈得要命——他已经把最好的都拿出来了,还要他怎么办? “大人,你的手……” 小福子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小步快走过来。早在他瞧见自家大人前去唤时浅渡时,就已经把四周的人全都遣散,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看到一地狼藉,又看到沈青不自觉颤抖的手指,连忙去打了凉水奉上来。 他语气担忧:“大人,你被烫伤了,先泡一泡凉水,一会儿叫太医帮忙处理一下吧。” 沈青终于回过神,把烫伤的手拢在袖中,神色淡得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好像那火燎燎的、钻心的痛感并不存在。 “不用。”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时浅渡的事,“那边有消息了?” “是,秦公公已经把几个吃里扒外的全揪了出来,大人故意露出一点破绽,他们就全都上钩了。”小福子略带担忧的眼神从沈青身上收回,试探着问道,“大人,他们?大人可要亲自去一趟,或者……知会时小将军一声?” 听见“时小将军”四个字,沈青的眼皮颤了颤。 他抬脚离开耳房,声音轻飘飘的:“直接叫人处理了吧。” “是。”小福子跟上脚步,“其实……小的不明白,大人为何不直接找时小将军帮忙?若不是时小将军这次帮了大人,大人轻则要被皇上斥责几句,重则被杖责数下,总归是不像现在这般轻松。” “本官清理自己手底下的人,叫她帮忙算什么。” 沈青低声轻喃,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 心里边隐隐作痛。 “水至清则无鱼,若真是细究起来,满朝文武能有几个人完全站得住脚,一点儿脏水都不沾身?本官只露出那么点破绽,顺藤摸瓜地揪过去,也只是一点小错,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定不会细究,最多是斥责一番,或者小小责罚一下罢了。”他蓦的顿了下脚步,眉头一敛,双眸中埋着痛楚,“本官才不需要她……这种歪打正着的帮助。” 小福子张了张口,想说,他觉得那不像是“歪打正着”。 可想了想,没敢随便妄议自家大人的事。 大人现在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就连手上的伤都不医治一下,他还是少触这个霉头了。 沈青来到司物省,拿着时浅渡用小楷撰写的物件明细单,沉默了很久。 认识这么长的时间,这竟是他第一次见到时浅渡的字迹。 下笔干净、利索,笔锋劲道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跟她的处事风格一样。 拇指缓缓地从遇墨微皱的纸上抚过,良久之后,他淡淡道:“开始核对吧。” 他要一件件地把那些物件宝贝核对好,之后才能入库。 也就是说,要把他精挑细选后,被时浅渡拒绝了退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再看一遍。 着实……可笑。 他摇摇头,在小福子的协同下开始核对着数目与样式。 方才提起正事时,沈青还能把那股子难捱的思绪压下去,现在睹物思人,才核对了两个东西,从前那三个月里的一幕幕全都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那么那么的期待着重逢,期待能被人圈在怀里腻味一阵…… 真没想过,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呢,本官就只有这些拿得出手了。”他自言自语似的轻喃,“她……喜欢什么呢?” 埋在心里的委屈难过失落又一次齐刷刷地翻涌出来。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不过话说回来…… 时浅渡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是她的错,总不能非叫她说出违心的话吧。 是他做的不好,没能找见她喜欢的。 过了这么一阵,他又对之前的事感到后悔。 他想,他刚才不应该使小性子的,不应因为自己没用而跟时浅渡甩脸子。 这下她肯定更厌烦他了。 厌烦他这个什么都不会还净知道发脾气的臭阉人。 见沈青又一次失神,小福子终是有些看不下去,大着胆子说道:“小的以为,时小将军没有不喜欢,时小将军应是真的怕大人出事,关心大人才会这么做的。” “关心本官?”沈青扯扯唇角,自嘲地嗤笑一声。 所谓当局者迷,他心里认定了自己什么都不是,配不上时浅渡,也认定了时浅渡不会真瞧得上他这样的人,就很轴地一头扎进了死胡同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福子本不敢多言,看到自家大人比平时颓了不少,言辞不再那般犀利,就装作不经意地多说了一句:“大人为什么不能像信任小的一样相信时小将军呢?小的瞧着……时小将军不是坏人。” 沈青微怔了一下。 他是信任小福子,就像他可以不过多地掩饰自己对时浅渡那略有不同的情感,小福子也会很有眼力地主动帮他遣走其他人,留给他们独处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空间。 可他救过小福子的命,至少小福子有忠心于他的理由。 感情呢,没什么理由。 他没救过时浅渡的命,时浅渡也不是活菩萨,一时兴起还有可能,但没理由在他这等人身上蹉跎一生。 他垂下眼眸,从箱子里拿出那把镶着名贵宝石的匕首,指肚缓缓地从漂亮的石头上抚过。 “小福子,你不懂。” 过了一阵,他又道:“你还没到懂的时候。” 小福子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的手,生怕他拔出匕首伤到了自己。 “本官希望你永远都不懂,但是……”沈青把匕首缓缓地放在一旁的箱子里,“又希望你能有懂的那天。” 小福子支吾一声,到底没说出些什么。 他闭了嘴,伸手又去箱子里对照着单子倒腾物件。 “……啊!” 也不知瞧见了什么,他低呼一声,随即脸上涨地通红。 “怎么回事?冒冒失失。” 沈青知道小福子少有冒失,敛着眉头看过去。 在瞧见一个十寸长的匣子里,整整齐齐的几个由白玉雕成的淫/邪之物时,他也是指尖一缩,耳朵“蹭”地红了个透彻。 脑子乱哄哄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越发难看。 他当即发了火,压着声音低斥道:“混账!本官何时让你们把这等东西送给时小将军?!这番还送进了宫里,不要命了么!” 他想,莫非是时浅渡见了这一堆玉势,以为他欲图谋不轨,想要了她的身子,这才让她不悦,把东西全都退回来了? 这种东西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必定弄得龙心不悦。 “大人,这这……”小福子也傻眼了,慌忙解释道,“给小的十个胆小的也不敢把这种东西送给时小将军啊!更别提现在……大人,这是方县令那老头身子骨不行了,还纳了几房美妾,所以需得这种东西,下面的人抄家时发现的,小的在那边就已经叫人在当地变卖了,怎么可能会弄错了,送给时小将军呢?” 在他的心里,时小将军还是个正直青壮年的大男人,而玉势是他们这等人才用得上的,时小将军跟自家大人,自然是用不上这种东西。 要是真被人搞错了送给时小将军去……那还真是不好解释。 沈青横他一眼:“你确定?” “小的……确、确定?”小福子答得颤颤巍巍的,被说得都不敢打包票了。 手底下的人要是废物成这样,他可真是要背锅背惨了! 沈青压住心中的火气,问道:“这些箱子,没有别人碰过吧?” 小福子这回说得笃定:“是,皇上叫大人亲自清点,早早就被放在这边了,无人敢碰。” “那就行,先收起来,别叫别人瞧见了。” 沈青把匣子重重地放在小福子手上,扭头又去瞧箱子里的东西。 之前在殿上也好,还是刚才他恍恍惚惚地挑拣也好,都被放在最外面那几件印象深刻的“礼物”吸引走了注意,现在打了个岔,再往下面翻腾翻腾,忽而发现,箱子里的东西,他确实大都过过手,不过,不全是送给了时浅渡的。 小福子让手底下的人办事,不能完全确定那些人有没有意会错,可他自己挑送的东西,他不可能认错。 这箱子里的东西,有一部分,他根本就没送给过时浅渡。 他沉默地翻了一阵,一样一样地看过去,越发确信,时浅渡不单单是退回了他送的东西,而是叫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那些他看上眼的、看不上眼的东西,全都收罗在一起送进宫里。 她这番举动,似乎真不是意在退他东西,而是像小福子说的一样,是真心怕他出事、希望他好,才会这么做。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背地里这么多动作,他竟然毫无察觉。 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做成这样。 至于这一匣子玉势……恐怕是时浅渡早就猜到必定是由他亲自清点,故意丢过来逗他玩,故意用来调戏他、害他脸红的! 呸!不正经!旁门歪道! 沈青蹭蹭发烫的脸颊。 动作到了一半,猛然一顿。 早就因为给时浅渡甩了脸子而后悔,现在得知自己猜想错了,更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那片烫伤的刺痛莫名重了不少,火燎燎的疼得要命。 误会了她的一番好意,没弄清楚就吼了她…… 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 他是个一无是处的东西,他拈酸吃醋,他处处使性子,他整日整日地要人哄……他得了便宜还反倒跟时浅渡去胡乱发脾气。 平日里有些小脾气小性子还好说,这回他做的恐怕是过了些。 肯定是惹得时浅渡不悦了,她才会哄都没哄他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放在平时,她一向对他那么好,怎么可能不跟他说两句好话? 他自己作孽,叫时浅渡真不理他了可怎么办? “小福子,这清点的事交给你,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他觉得小福子弄这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做不来,就把这些好好收起来,落了锁,等明日本官亲自来。” 小福子应声:“大人方向,小的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给大人惹上麻烦。” “嗯,那你好生清点着,本官有事,先行出宫一趟。” 沈青说完,步履匆匆地从司物省离开了。 他先是坐马车去了将军府上,被门房告知少爷并未回府;他又去时浅渡常去的戏楼酒楼转了一圈,可惜也未见到人影;后来甚至还远远地跑了一趟京郊的禁军大营,也全无时浅渡的音信。 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有半点成效。 他想,时浅渡莫不是在故意避着他? 不然还能去哪呢? 她常去的地方,他已经走遍了,都不见人影。 她这回,恐怕是真生气了。 四处寻了一大圈,沈青的马车停在自己府上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天空中是一片深暗的蓝色,黑漆漆的笼罩着大地,好像一块儿巨大的黑色罩子,把他整个人遮在阴霾之下。 冬日里,他脸颊和双手都冻得冰凉,额头上、发丝间却汗涔涔的,还有汗珠不停地往下落。 午时被香炉烫到的地方,一个下午没有处理,已经成了一片红肿的水泡。 悔意和疲惫充斥着他的神经,让他最初的急切渐渐转为麻木。 “大人,热水已经备好,可要沐浴?” 才一进府中,小福子就前来询问。 他知道自家大人到现在才回来,在外面冻了很久,眉宇间浮出忧虑。 他们这些人,在有了权势之前,吃不好穿不暖的,又要干很多重活,风吹日晒、没日没夜的受冻,还时常挨打,身子骨大都不是特别好,冬天受了冻,身上容易犯疼。 他跟在沈青身侧:“大人泡泡热水,小的再为大人去准备姜汤驱寒。” 沈青说不在意却最是在意这身子,每日回府第一件事必然是把身体打理得干干净净,下人们早就知道他的习惯,日日提前准备好热水。 “去浴堂。” 沈青应声,直接去了浴堂。 洗澡时最容易发散思维。 他泡在热水里,看着被微烫的热水弄得发红的皮肤,有些失神。 就是这样的场景,在三个多月之前,时浅渡突然出现。 调戏了他,强吻了他…… 然后她轻叹着笑说,在一起吧。 比起真的被时浅渡所厌弃,他似乎更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酿成这种局面。 之前还能保持着冷静,一点点地分析时浅渡可能去哪,一点点地设想他说些什么才能讨得时浅渡开心,而现在,他绕了好大一圈都没能寻到人,脑子开始发木,转不动了。 一点一滴,剩下的都是那天时浅渡赖在他身边不走的回忆。 她笑着亲他的唇,搂着他的腰,赖上他的床…… 他泡在水里很久很久,直到水凉透了,开始觉得冷了,才回过神来,开始擦身、穿衣。 这回他没叫人进来给他擦头发,自己动手,缓缓地擦到半干,不会再往下滴水,就随便抽出根发簪将长发束起。 小福子驻足在房间外:“大人,将军府差人送来了信。” 沈青心里一跳,丢下手巾,快步走出浴堂。 他声音有些发颤:“时家送来的?” “是的,大人。”小福子垂首称是,他生怕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再让大人难受。 沈青立刻接过信件,大步往自己卧房走去:“去给本官掌灯。” 信里写了什么? 莫非是正式跟他断绝关系的说辞? 还是笑他不知好歹的狠话? 又或者是……表明她有了心悦的男子,叫他别再纠缠? 仅是几秒的功夫,他已经幻想出了无数种让他心里剧痛的可能。 小福子连忙走在前面,为沈青掌了灯。 暖橘色的光把整个房间照亮。 他才要说些什么,目光不经意地略过里间,顿时目瞪口呆,磕磕巴巴道:“大、大人……” 他秃噜出来这么一句,赶快闭了嘴,不再胡言乱语。 只道:“大人,小的先退下了。” 沈青的心思都放在那封信上,有些着急,见小福子这样,皱了皱眉头,心说小福子怎么又开始冒冒失失的了……? “唔,大人回来了?” 里间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调侃着笑道:“天都黑了,大人这么辛苦啊。” “……!” 沈青怔怔地扭头望向里间,只见时浅渡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他的床上爬起来,外袍早已大大咧咧地脱掉,只穿着冬日中穿在里面的干净棉衣。 她一手撑着脑袋,原本整整齐齐束起来的黑发散落在身后,莫名勾人。 因为太过惊讶,沈青微张着嘴,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 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 抓着信纸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纸张飘落到地上。 眼前的世界蓦的模糊了。 他神色并不夸张,相反的,跟从前泰然自若的样子别无二致。 唯独眼泪没来由地瞬间滑了出来,让他硬生生地多出一股脆弱之感。 无论外表怎么从容不迫,他心里边碰上感情的事,总是疑神疑鬼、游移不定,永远活在担惊受怕之中,脆弱得叫时浅渡一个厌恶的眼神就能崩溃。 “大人怎么还哭了?” 时浅渡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起来,快步走到沈青面前,伸出双臂就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被人主动地拥住腰身,落入温暖之中,沈青才敢确信这是真的。 他还以为……时浅渡终于瞧上了别人,厌倦他了。 说来也是啊,他去了将军府、去了戏楼酒楼、去了禁军大营……可除了这些地方,时浅渡最常来的就是他府上啊。 而且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的卧房。 只是他之前以为时浅渡必定对他有所不满,避开他不想见他还来不及了,不可能会主动找他。 他似乎怕得很,手指死死地抓紧了她手指一点点地抓紧了她的衣裳:“时浅渡,是你先招惹本官的,你若是胆敢丢下本官……” 命令一般的话说出口,他就又后悔了。 他真卑鄙啊,明明应是他先动了心,明明告诉过自己要对时浅渡说两句好话。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干涩,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道:“你可以看上别的男子,但不能叫本官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偶尔过来,本官就不怪你过来胡乱招惹。” 不用跟他做什么,他从来不敢奢求能要了她的身子。 就过来像从前一样抱他,亲他,偶尔找他来换换口味,保持着断断续续的深埋在地下的联系,他就满足了。 时浅渡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心疼,同时也……蠢蠢欲动。 她蹭掉沈青眼角的湿濡,在他耳畔呼出压抑的气息:“大人,我想亲你。” 微哑的声音里掺杂着让人忽略不掉的旖旎,令沈青头皮麻了大半。 他胸膛起伏,薄唇在混乱中贴上了时浅渡的。 两人气息交织,唇齿亲吻舔舐在一起,没两分钟就乱了呼吸。 沈青从前总是如同懒洋洋的猫主子一样,被动享受着亲吻“服务”,这回终于主动了一点儿,开始生涩地回应着,似是要拼死记住这样的感觉。 片刻,时浅渡离开了他的唇舌,还流连忘返地在他唇瓣啃了好几口。 她有点儿喘,轻笑着叹道:“刚才那是说什么呢,大人这么好,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找别人?还是跟大人夜夜笙歌更合我意。” 真的对沈青上了瘾。 尤其是,他刚才眼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泪痕,强装不在意地说出那种叫他自己心碎的话时。 那种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脆弱感和自卑感,实在是……啧,让她有些受不住。 当然后面这些话,她没说出口,怕是一说出来,又要被沈青拿枕头砸出房间去了。 沈青在失落、难过、悔恨中紧绷了大半天的情绪,终于在刚才那实实在在的亲吻和触碰中消解平复了大半。 他靠在墙壁上,低低地喘息着,扯扯唇角:“呵,惯会说些好听的话。” 他有哪里好……? 明明哪里都不好。 他沈青,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是个没东西还想女人的臭太监。 时浅渡跟他在一块儿,他都觉得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可惜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不妄念要她的身子已经是极限。 时浅渡抱着他的腰,把人慢慢地往后带,靠到床沿上后,搂着人坐下。 沈青身上都是刚刚沐浴完的味道,还散发出湿热的水汽,自带一股旖旎暧昧之感。 指肚隔着衣裳,她触碰到了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 有那么几瞬,她简直想不考虑沈青的想法,直接撩开衣袍探进去。 不过她清楚得很,沈青抗拒这样,太突然实在不太可取,还是得情绪到了再去试探。 于是手指下滑,顺势牵住了沈青的手。 沈青吃痛,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一下。 手指蜷起来,快速塞进袖口中,不叫她瞧见。 时浅渡发觉不对,皱起眉头:“给我看看。” 她强硬地把沈青的手拉出来,立刻瞧见那一片到现在还通红的水泡,可见有多疼。 水泡里早就积了不少水液,这烫伤不轻。 她板着脸,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我做事没跟大人商量,大人生气了就是这么自虐的吗?” 沈青脸色不变,像是一点不疼:“烫伤而已,不妨事。” 他确实是自虐一般,有意不去处理这烫伤,下午还狠狠地按上去两次,提醒自己是个多么没用又胡乱发脾气的废人。 时浅渡白了他一眼:“看来以后应该把大人的手按进油锅里炸。” 她从身边抽出一把短刃,把刀尖在火上烤了烤,接着,动作利索地把几处水泡口挑开了口,又拿出干净的帕子,一点点地把里面的水液挤了出去,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烫伤药膏,放轻力道涂在伤口上。 最后,拿出绷带来,给他松松垮垮地缠上几圈。 “你敢。” 沈青的声音硬气了不少,基本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他瞧着时浅渡垂头帮他处理伤口的样子,心里酸软成了一摊,腰间也还残留着刚才亲吻到动/情时的细微感觉,微妙得很。 “之前我做事,应该跟大人商量一下的,下次就不会这样突然了。” 时浅渡一边包扎,一边轻哼哄了一句。 沈青眉头一扬:“还有下回?” 说完,又是后悔。 他这个嘴哦,真是秃噜不出好话来。 时浅渡轻笑,往前探身就亲上了他的唇:“没有下回。” 给沈青手上的绷带收了个尾后,她又垂头亲了亲他的手指。 “大人这也不准再有下回。”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上本官了?” 沈青又扬着眉头秃噜出来。 他反应过来后,恨不得给自己掌嘴。 收回视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儿个都是他的错,却还是叫时浅渡先跟他说了好话,哄了他。 他真不像话,真不是个男人。 这没了根子就真是一点儿男人的样子都没了。 他很唾弃自己。 之前着急时想的好好的,见了时浅渡说说好话,求她别走别离开,现在倒好,准备那么多话都说不出来。 “本官日后……”他喉咙哽了哽,“改改臭毛病,多说些好话。” “呵,可别介,那我多不习惯啊。”时浅渡笑出了声,她语调松快,抬起眼时,脸上又有些认真,“大人不用改变什么,我就是因为大人从前的样子才会喜欢大人,若是改变……我可就真的移情别恋了。” “……你敢!” 沈青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不少,看着是真的紧张。 他伸出没伤着的手,就在时浅渡的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声音挺响,却一点不疼。 “你要是敢那么对本官,本官立刻把你们时家欺上瞒下的欺君之罪捅到皇上面前去!” 时浅渡知道他也就是说说,没着急没上火,反而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圈着沈青的腰就把他往床上推倒,低声笑道:“沈大人确实有能力把我时家搞个天翻地覆,看来……我得多捧着大人一些,多对大人好一点儿才行了。” 说罢,她俯身在沈青之上,额头抵着他的,落下细密的轻吻。 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暗中,周身被暧昧的气氛所包围。 沈青一下子紧张起来,紧张里或许还藏着一丝不显眼的期许。 他刚刚说得太过分了。 那些,真不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其实是想,不论出了什么事情,他都可以依着时浅渡的,他愿意把他的一切、把他能碰到的最好的都给她。 “你……喜欢什么?”他被吻在喉结上,说话不稳,“本官有的都给你,本官……以后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不会像这次一样弄巧成拙,让你不喜。” “礼物”那茬,时浅渡早就翻篇过去了,可对于沈青来说没那么简单。 他需要“付出”来确认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感。 他需要时浅渡告诉他:你是有用的,你是被需要的。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他想,只要时浅渡想要,他就是用尽一切计俩,都会给她搞到手里,讨她的欢心。 时浅渡轻叹一声,劝慰般开口:“大人,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需要大人冒着风险去为我寻什么,弄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送给我。” 沈青身子又是一僵。 好似他存在的必要都被否定了。 “大人越是那样,我们或许越长久不了。” 耳畔带着温乎乎热度的话语,像是利剑一样刺进沈青的心脏。 他才平静下来没多久,就又陷入了惶恐。 “那你说说,怎么才能长久?”他压着嗓,呼吸急促,“难不成,你这是在给日后厌弃了本官做铺垫么!” 时浅渡抬起手臂猛地往后一扇,掌风便瞬间熄了里间的蜡烛。 房间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揽着沈青的腰,轻笑道:“大人得先长命百岁,少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好好地活着,才能跟我一直走下去啊。” 拉扯着软被一掀,立刻就把两人埋在了被子里。 衣裳在黑暗中松松垮垮的。 时隔三个月再相见,又闹了这么一出,时浅渡今天是真的蠢蠢欲动。 很想碰他,亲近他,欺负他。 片刻之后,她试探着出手,想要去触碰沈青那道深深的疤痕。 却在意图暴露的瞬间,被沈青用最大的力气抓住了手腕。 沈青的手臂轻轻地颤抖着。 他阻止了时浅渡的动作,因为被亲的大脑缺氧,而轻轻地喘。 然而,就抓住了那么两秒,他喉结滚了滚,又缓缓地松开了手,在黑暗中痛苦地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什么都愿意依她。 他不会反抗什么。 若她对他们这等人好奇,想要去窥探……那就去吧。 那样耻辱的丑陋的伤痕,如果能让时浅渡对他保持住兴趣,或者让她多两分怜悯和同情,也是值得了。 时浅渡保持着被他抓住手腕的动作,停顿两秒,缓缓地收回了手。 沈青的本能反应依然是抗拒,她想,还不到时候。 她希望那种触碰,是真能给他带来慰藉和愉悦的,而不是让他忍受着屈辱、如同完成一项悲壮的任务一般,强迫自己接受。 双臂隔着衣裳圈住了沈青的腰,她又腻腻乎乎地亲吻他几下,摸摸他的头。 “时候不早了,今天大人在外忙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 那只手离开后,沈青狠狠地松了口气,同时又浮出了一股诡异的失落。 他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想继续下去的。 想知道,时浅渡是不是真的能……接受那样的他。 接受他这个没东西的阉人。 时浅渡安抚了他几声:“大人,早些休息吧。” 沈青确实是累了。 他白天情绪来来去去,担惊受怕了很久,还为了找人在外面折腾了好几番,现在听了时浅渡的话,脑袋沾了枕头,一下子沉了不少。 上下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时浅渡在他睡着后,动作轻巧地起身,从地上摸起了那封信,走到外间。 外间还点着蜡烛,能够明明白白地看到上面写着将军府的名号。 她蹙起眉头,打开了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是时老爷子拿她数次救了沈青的恩情说事,想请沈青从中斡旋,找个合适的时机恢复她的女子身份,日后好能为时家开枝散叶。 时老爷子的态度挺好的,甚至说得上是恳切。 她能明白,这个时代的人有这样的想法才是最正常的,不过,她还是觉得很不爽。 于是看过信件,把信纸折了几折,放到烛台上,几秒钟就烧了个干净。 连灰都不剩了。 …… 第二日一早,沈青是在暖融融的被窝里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摸,暖的,软的。 不像上回似的,他一醒来,旁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的凉透了。 摸到旁边有人,他才松了口气,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 自己的手正亲亲昵昵地摸在某种不可描述的地方。 而时浅渡眉头一挑,吊郎当地调侃道:“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隐藏的可是够深的。” “你……别给本官乱说!” 沈青猛地抽回了手,藏到自己身后,脸色红得没脸看,说话都有点儿磕巴。 时浅渡这混账,明知道他不是有意的,还这样故意调侃他,实在过分。 他呵斥一声后,一直凝着眉头,但没说话。 语噎了很久,才神色沉沉地冒出一句:“本官先跟你说明白……昨天本官那不是哭,是高兴的。” 时浅渡:……? 她愣了一下,继而一头扎在沈青的胸口,实在没忍住笑声:“噗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1 23:58:50~2022-04-02 23: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745749 160瓶;咸鱼奈奈子 100瓶;苏兮兮 62瓶;清浅盈夏 25瓶;.0 20瓶;酒七诺 10瓶;温临、爱丽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2 第一百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笑什么?” 沈青被笑得面子上挂不住, 而时浅渡一头扎到他胸膛上搂着他的腰,这种毫无掩饰的亲昵和喜欢又叫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不舍得板起脸把人推开。 只得红着耳朵,惩罚似的在时浅渡腰上轻轻拧了一下。 他威胁地说道:“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明目张胆地笑话本官, 以后你再敢这样……” 时浅渡在他胸口前蹭了蹭:“说吧, 大人想怎么报复回来?” “再敢这样……”沈青沉吟片刻,凉凉开口, “你以后晚上就去睡榻, 别上本官的床。” 时浅渡故意逗弄他道:“大人怎么知道,这不是正合我意?” “你……!” 沈青的火气跟委屈同时蹿了上来,瞪视着眼前的人。 他把时浅渡往床下推了推,说着气话:“那你下去, 别赖在本官床上, 以后再也别碰本官。” 说完,还偷偷瞥了几眼,暗地里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神态。 “大人真是这么想的?” “……” 沈青不做声。 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怕就怕是,时浅渡借着玩笑说了真话。 “唔。”过了半晌, 他才淡淡地接了话茬,“本官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故作轻松的语气, 简直要把“委屈”两个字写在脸上。 “我肯定是一直死赖在大人身边了。” 时浅渡见他这样,又笑着把人往回哄。 她仰头啃了口沈青光洁的下巴——这时代, 跟沈青一般年龄的男人都留胡子,沈青自身雄性激素极少,也就没什么胡子,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绝不会有什么“毛衣毛裤”。 沈青往后缩了缩头,摸上自己的下巴:“本官……没有胡子,挺奇怪的吧。” 别的男人该有的一切他都没有,连声音抬高了时,都显得纤细。 “一点也不奇怪!”时浅渡这回要强烈反驳他了,“我完全不能接受那些人蓄胡子,先不说扎不扎人,吃饭喝水时,有汤汤水水地不小心流下去,别提多恶心。” 这话说得特别真情实感,沈青弯了弯唇角。 “唔,姑且信你一回吧。” “大人当然得信我。” 时浅渡越发觉得沈青的声音不太对劲,不像是刚刚醒来时嗓音自带的沙哑,反而有些像是感冒了。伸手摸了摸沈青的额头,果然发现温度有些不对劲儿。 她蹙蹙眉头:“大人,你发热了,我去跟小福子说,让他帮你准备汤药,再告个假吧。” 沈青看着时浅渡出去又回来,本想说他没那么娇贵,然又一想……不如顺势躺下来,等着时浅渡照顾他。 于是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许是昨日四处奔波受了寒。” 顿了顿,末了又轻喃了一声:“怪你。” 最后那句带着鼻音的“怪你”,怎么听怎么有点儿嗔怪的意味。 像是娇气的猫猫窝在地上滚成一团,用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主人,表达不满的同时又在撒娇。 时浅渡好笑道:“怎么就怪我了?” 若不是时浅渡,他怎么会大冬天的四处奔波了整整一个下午?又怎么会走神那么久,像个傻子一般泡在冷水里大半天? 沈青很想拿这个说事,可这说出来显得太蠢笨了些,肯定要惹得时浅渡笑话他。 他收回视线:“自己想,不然还让本官提醒你不成?” “这我怎么想的出来?算了,我先去跟小福子说一下情况吧。” 时浅渡拉开门,果然见到小福子正眉眼低垂地站在门口,因为知道房间里不止是沈青一个人,便听了动静也没有进去。 四周除了他自己,别无他人。 她吩咐道:“大人有些发热,有现成的药就直接煎上,没有就去请大夫,你再找人给大人告个假,今天休息一天。” 小福子垂头称是,退下要走。 “等一下。”时浅渡又问,“昨天大人不是在宫里清点我拿去的物件么,怎么还四处奔波着了凉?” “昨日大人发现误会了您,所以……” “咳咳。” 沈青在里间重重咳嗽两声,提醒小福子别乱说。 小福子立刻闭了嘴,跟时浅渡挤眉弄眼地使了使眼色,欠身离开了。 时浅渡了然,坐回床边:“昨天我特意来大人房里等大人回来,没想到大人却到处找我,最后还害的自己着凉发热。” 沈青哪里好意思承认这些:“谁还没有个算计错了的时候……” “大人这不是算计错了。”时浅渡打断沈青的话,直视着他的双眼,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大人是不够信任我。” 沈青一怔。 他想到昨天小福子问他,为什么不能相信时小将军? 诚然,时浅渡对他很好。 她从不把他当成异类、不把他看成低贱的奴才,她从不对他的身子露出嫌弃的神色,她主动拥抱他、亲吻他,甚至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 除了最后那一步,他们什么都做过了,几乎跟天底下所有男女没有区别。 可是,只要不到最后……不,就算到了最后,他也没法安心。 别的男人能做的,他永远都做不到。 他顶着有些晕沉的头脑,缓缓地从床上撑起些身子,半倚半靠在床边。 唇角一扯,凉薄的笑意里掺杂着些苦闷。 “本官相信什么呢?”他眼眸低垂,淡淡看着自己搭在锦被上的双手,“相信你一个能文善武的貌美女子,会瞧上本官这样百无一是的阉人,会跟本官蹉跎一辈子么?” 头一回把内心深处的恐惧直白地说出来,他的语气和神色都很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像是……对此一点儿也不在乎。 沈青总是这样,一会儿欢心得小鹿乱撞,一会儿又忧愁得满目愁云。 他就像是在悬崖边上跳舞的人,享受欢愉的同时,也面临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时浅渡真是见不得他这副模样。 她轻叹一声,把玩着沈青的手指:“大人怎么知道不会?” “你们时……” 沈青开了个头,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想说,你们时家如今只剩你一个,你早晚是要恢复了身份,去嫁人的。 他想着想着,鼻尖又是一酸,很想掉眼泪。 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子难受劲儿压下去。 他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可惜他没那物件,整不出孩子来。 “对了。”他岔开了话题,不愿再想那残酷的事情,“昨天晚上,小福子拿来一封你们将军府送来的信,本官还没看,也不知落在哪儿了,你帮本官找一下。” 时浅渡想起那封信的内容,蹙了蹙眉头。 还好沈青还没来得及看,要是看了……指不定又要难过成什么样呢。 她起身,装模作样地四处找了一下。 “没瞧见啊大人,可能被折腾到哪个犄角旮旯了。”她饶了一圈又回来,浑不在意道,“不过不重要,我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来找大人了,何须送信?” 沈青本来觉得,那封信没准是时家想找他帮忙恢复时浅渡的身份,可现在看时浅渡的态度,越发觉得可疑。 他狐疑地想,莫不是时浅渡想故意写信气气他,没想到他先进的房间还没看信? 反正,时浅渡是个死不正经还鬼点子贼多的小混蛋,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昨天还故意往那个箱子里塞了一匣子玉势! 他想到那一排白玉的物件,耳根子就开始发烧。 说不好那仅仅是想逗逗他玩,还是有意暗示些什么? 他不清楚,又不敢问,只能自己干害羞。 “大人,药来了。” 门外传来小福子的声音。 时浅渡取了药回来,坐在床边,把药碗递给沈青。 “先喝了药,然后多喝点热水,好好地躺一天休息休息,明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沈青窝在床边,没动:“你喂本官。” “嗯……”时浅渡凑近了他,“敢问大人想要怎么个喂法?” “……你别整那歪的邪的!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沈青脸色红了大半,伸手去端碗,“算了,本官自己来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大人怎么还脸红了。” 时浅渡虚虚地扶着药碗,看着沈青面色不改地把一大碗闻着就苦的药下了肚。 她时时刻刻不忘调戏人:“大人这是想到什么了?” 沈青白她一眼,拿帕子蹭了蹭唇角:“得了吧你。” 喝完药,又喝了一大杯热水,这才慢慢地躺回了床上,盖好被子。 他侧躺着,慢条斯理道:“你一个眼神,本官就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用你把那等不正经的下流荤话给本官说个明白么?” 真是在军营里混太久了,一个大姑娘家的,嘴上什么荤话都能说得出来。 还每回都害得他脸红心跳个很久。 “没想到大人这么了解我。” 时浅渡帮他一点点地掖好了被角,手指缓缓抚上那张一开口就略显刻薄的脸。 而他不说话时,眼皮轻瞌着,又多了两分温和与淡然。 食指指肚扫过额前的发丝和长而翘的睫毛,扫过眉眼与鼻梁,扫过红润的薄唇和微凸的喉结……最后停留在他的脖颈旁边,轻蹭着他软乎乎的耳垂。 她也说不好为什么,沈青就是让她有些着迷——看他小心翼翼地珍惜着眼前的同时,又自卑怯懦地恐惧着未来,这让她心疼,又莫名的……冒出些许愉悦感。 喜欢看他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很想把这人圈在怀里,让他沉溺在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和身体欢愉中。 她双眼微眯,垂眸注视着眼前这张因为发热而微红的脸。 半晌,喉咙滚了滚,她移开了视线。 “大人好好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我先不打扰大人了。” 她起身,衣袖却被沈青拉扯住了。 沈青没有抬眼,神情与刚才无异,垂着眼睛。 “留下陪本官吧。” 身前的人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又道:“本官觉得冷。” 时浅渡弯弯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她脱掉才穿好没多久的外袍,回到床上,从沈青身后圈住了他的腰,让他大半的身子都抵在自己怀里:“我陪着大人,大人睡吧。” 沈青没说话,往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神色很复杂,沉默半晌,闭上了双眼。 在宫里二十余年,后来又常伴在御前,他善于察言观色,对那些细小的氛围和暗流涌动异常敏感,若是他想,对方的一点儿情绪变化,他都能捕捉得到。 刚才,时浅渡抚触他的脸颊,注视着他时…… 他竟是感受到了强烈而深沉的欲念。 那种感觉,几乎把他吞噬,几乎让他战栗。 他被看得嗓子发干。 回想一下,从前似乎也是一样。 最初那次亲吻,还有昨天的亲吻,时浅渡看他的眼神都是类似的,只不过有所掩饰,不像刚才那么赤/裸裸的,那么容易就能察觉。 时浅渡不仅喜欢他,而且是真的想与他亲近,不由自主地触碰他。 只这么一想,他的身子就软了大半。 刚才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想,就不管不顾地疯这么一回算了。 不想以后会不会叫她厌弃了,不想未来她嫁人后回想起跟他的事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恨他,也不想他日后有没有脸面见人、会面临何种尴尬的局面…… 就荒唐这一回。 即便死了,也是无憾了。 要不是他此时正生着病,他没准真的一个冲动就动手了。 即便没真有什么动作,他也异常地渴望被她触碰,感受她的存在。 所以,才出言让她留下。 - 沈青的身体还行,喝了两顿药,猫在被窝里休息了一个上午,到了傍晚时分,病竟然就好得差不多了,摸摸额头一点儿都不热了。 “确实不再烧了,好得还挺快。” 时浅渡望望窗外的天色,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 “大人,我饿了,咱们去外面吃点东西怎么样?” 沈青的身子不那么舒服。 从前只是个小太监时,挨打受冻,导致现在受冻了或者天气潮湿时,身体就不太得劲,尤其不喜欢去天寒地冻的外面溜达,恨不得时时刻刻地抱着个小手炉才好。 但时浅渡想出去。 他没说什么,直接吩咐:“小福子,备车吧。” 小福子张了张口,但没插话。 时浅渡想吃鲜虾馄饨,他们便去了京城中做鲜虾馄饨最有名气的庆春楼。 马车停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 时老爷子今日被过去的几个徒弟兼下属请出来一同晚膳,正在庆春楼二层临街的雅间中。 他饮酒的空挡,往窗外一瞥。 只见时浅渡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回头冲车上伸出了手。 接着,车里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被她扶着手臂下了车。 正是沈青。 时老爷子执着酒杯的手一顿,眉头轻轻地拧了起来。 自家孙女,跟沈青一块儿来了酒楼?? 这一幕让他打心底里不太舒服,不过也没想的太多,毕竟他本人也是有求于沈青,昨天刚给沈青写了信,说不定——他们两人过来,正是一起商量恢复女儿身的事情? 时浅渡被人一盯就感觉到了。 她往往一瞥,就瞧见了那位算不上多熟的祖父。 而且这祖父还想让她嫁人生孩子去。 从前接触不算太多太频繁,她对时老爷子的印象还行,但自从看到了那封信后,印象就急转直下——要知道,这时老爷子压根没有提前跟她商量,就直接把事情跟沈青说去了! 要不是她当时就在沈青的房间里,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人是这个想法。 这实在是可笑至极。 本以为时老爷子在战场上经历过风风雨雨,现在时家又是靠着她在支撑,老爷子应该会尊重她的想法。 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多了。 时老爷子就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大家长。 在开开心心的时候碰上,实在倒霉,但她没打算避开。 早晚都要碰上,那今天就今天吧。 跟沈青一块进了二楼的雅间后,时浅渡很不爽地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 点完才问:“大人,你有什么想吃的?” “本官没什么偏好,你看着来。”沈青身上披着梅花纹大氅,手里抱个精致的紫金小暖炉,淡淡地扫了眼店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点心都来一份,去吧。” “是,保证给客官上最好的点心!” 店小二应声离开雅间,为他们关好了门。 时浅渡笑着往沈青身边挪了挪:“大人这么想着我。” “本官喜欢而已,别自作多情。” 沈青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手指敲打在小手炉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眼珠一转,瞥瞥自己对面的座位:“坐对面去。” 时浅渡耸耸肩膀,换了个地方,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大人是怕……被我祖父看见吧?” 沈青端坐着白她一眼:“你瞧见了还凑到本官身边来。” 他们俩在外不能叫人看见太过亲密的举动,更别提是时老爷子了。 “我不介意啊。” 时浅渡的话音刚刚落下,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渡儿。”时臻先是唤了自家孙女一声,接着看向沈青道,“没想到老夫能在这儿碰见沈大人。” “时老将军不用客气。” 沈青点头致意,语调平淡得毫无波澜。 他说话时,唇畔总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叫人看不出态度。 时臻心里嘀咕,这沈青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琢磨,渡儿从前打仗多,在京城中的往来太少,在他面前,可别吃亏了。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沈大人,昨……” “祖父。”时浅渡忽然起身,表情颇为认真,“我与沈大人正有要事详谈,祖父若是不着急,不然等下次再说吧。” 时臻被小辈打断了话,眉头拧起来一些:“渡儿,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么?” 他轻斥完,又看向沈青:“沈大人见笑了。” 话说回来,昨天才写了信叫人送过去,今天就继续说这事,确实显得着急了些。 沈青就算是看了信上的内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给出他回复。 “既然你跟沈大人有事,那老夫的事往后再说。” 他想,所谓要事应该就是过年的宫宴警戒之事吧。 渡儿跟沈青共事倒是没什么,可若是经常被人看到一起出入酒楼,恐怕不太好。 “渡儿,出来一下。” 时浅渡走到外面,关上了门:“祖父,什么事?” “昨日我写了信,请沈大人帮忙想想办法,让你恢复女子身份。”时臻轻蹙着眉头,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担忧,“沈大人同你提起这事没有?” “暂时没有。” “唉,果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回复,不过你过去帮了沈大人不少,他这人虽然不算多正直,但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老夫请他帮忙,他看在过去种种的面子上,应该是会帮忙的。” 时老爷子过去在朝为官数十载,对沈青的性子有所了解。 他拍了拍自家孙女的肩膀,轻叹了一声:“咱们时家以后就靠你了,待你回复了身份,祖父一定想办法,为你找个最合心意的夫婿。” 这个口气,看似关心和担忧,却不真是那么回事。 一句话,就把“时浅渡”这个人的命运书写了。 让她“成为男子”,她就要成为男子;让她“恢复成女人”,就要恢复成女人。 就跟她不是人,而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机器一样。 时老爷子是关心她的没错,但这种关心,是基于“家族发展”为前提的。 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家族,所以才会关心她,而不是因为,她是这位老人的亲人、是这位老人的孙女。 如果她没有习武的天赋,没有赫赫的战功,现在是什么态度,就不得而知了。 时浅渡知道,这种想法才是古时候最普遍的想法,她也知道人是很难超越时代的限制的。 但她还是很不爽很不爽。 “所以,祖父想让我是男,我就要是男,想让我是女,我就要是女么?家里需要有人出征打仗,我就要好好地做男人,等我立了战功稳定了家族地位,家里需要有人生孩子,我就要乖乖地回去做女人,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 时臻被她说的一愣。 这个孙女一向最听家里的话,之前她兄长去世、让她装扮成男子时,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现在恢复原本的女子身份,她不愿意么? “你这是什么话?”他被小辈顶撞,多少有些不悦,“为时家光宗耀祖、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你越是有实力有能力,这份责任就越重!” 时浅渡觉得没必要跟一个思想根深蒂固的老爷子置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我和沈大人还有事,就先进去了。” 这个时代,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回事。 恐怕“时浅渡”要是真去成亲生孩子了,她死了留下个男孩,家里还得拍手叫好呢。 时臻脸色不太好,又碍于酒楼的环境,没法直接斥责。 他板着脸,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提醒:“沈青就算再受皇上宠信,也只是个太监,你别跟他走得太近,经常叫人瞧见你们在一块儿,对你恢复身份之后的影响不好。” 时浅渡脚步一顿,反过来阴阳怪气道:“他就是个太监,一个大男人找个太监帮忙算什么啊,影响多不好?” 撂下这么句话,她头也没回地进了雅间,把时老爷子气个够呛。 这个孙女,准是被沈青这臭太监给带坏了! 他可得尽快想办法,让时浅渡恢复女子的身份! 时浅渡进门后,转脸就扬起了懒洋洋的笑意:“大人,久等了。” “呵,比本官想象中还快一点。”沈青把茶杯往前推了过去,意味不明地说,“本官听着,你跟时老将军好像聊得不是那么愉悦?” 外面的声音很小,他在里面听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地感觉到语调。 桌上已经上了盘菜,时浅渡动筷夹了一口。 她说得浑不在意:“家里总想控制我,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沈青唇畔的笑意褪去了些许:“比如呢?” “大人不用担心,从七年前父亲生病卧床开始,时家就全靠我撑着,没有我,时家早就没落了,还谈什么以后啊。”时浅渡说得笃定,“我肯定不会受家里的掌控,也不会因为家里的事……影响我跟大人的关系的。” “……” 沈青觉得,时浅渡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像是知道了他一直以来在担心着什么。 他默默地喝了口茶,没有立刻回话。 “我的生活肯定是要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当然了,我喜欢谁……”时浅渡扬起唇角,笑得张扬又灿烂,“也是一样。” 沈青的脸色蓦的一红。 他回想起上午时浅渡盯着他的目光。 沉静又危险,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 心头冒出了希冀。 希望她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在意他,希望她真的能强大到掌控自己的生活。 …… 赈灾的队伍回京时,就距离年关没几天了。 宫中上下都在忙活着。 沈青昨日因为自己的事耽搁了半天,这天又因病休息了一日。 皇上看他赈灾几个月很是辛苦,所以对他十分宽泛,但他自己觉得实在不能再多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去宫里忙了,一忙就是好几天,一直宿在宫里没能回府。 今年皇上打算在宫里宴请群臣,所以各项事务尤其的多。 沈青不在京中的日子里,其他人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他回来后,也就是照例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到时候不会出什么差错。 宫宴在即,他脚不离地地在宫里走了大半天。 好不容易有时间能歇歇脚吃口饭,又被传了话,说皇上找他。 他一路从司膳省来到御前,跪地开口:“皇上,您找奴才。” “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孙正梧摆摆手,他跟沈青说过好几回了,不用一直跪,这人非不听,次次都跪一遍。 他放下手里的书册,缓声道:“朕刚才忽然想到,时浅渡今年应是二十有一了吧?” 沈青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回皇上的话,时小将军前些日子长了一岁,二十有二了。” 孙正梧有点意外:“嗯?那怎么没听说他过生辰的事?” “皇上忘了,时小将军从前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沈青顿了一顿,“妹妹,自打妹妹害病去了之后,她便不再过生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朕想起来了。”孙正梧叹了一声,“确实可惜。” 他摇摇头,又回到了正题。 “朕看他年纪不小了,却到现在还未取妻,今晚便是宫宴了,朕想着,要不借此机会给他赐上一门好的亲事,永安再有一个月便及笄……沈青?” 他发现沈青走神,并未生气,反而轻笑:“能看见你在朕面前跑了神,也是天下奇闻了。” 沈青恍然回神,快速跪地叩首。 “奴才御前失仪,实在该死,请皇上责罚。” “起来起来,朕又没生气,你跪什么跪?”孙正梧拍拍桌子,开玩笑道,“你要是这么喜欢跪,一会儿自己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好了。” 他举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朕知道你与时浅渡有些交情,不如你为朕参谋参谋?” “奴才……” 沈青知道这婚肯定是不能赐,脑子嗡嗡直响,乱了套了。 他也搬出了时浅渡父亲帮她做挡箭牌:“奴才曾听时小将军说起过,她要为父亲守孝三年,不去考虑娶亲之事,如今才将将过半,恐怕……她无意于此。” “他倒是个孝顺的。”孙正梧摸摸胡子,还是没停下,“这婚事可以先不办,但总要先考虑着,永安是个好孩子,还有韩家长女也不错……就是不知时浅渡是否会中意,毕竟是忠心不二的有功之臣,时家又只剩下他一个独苗,朕还是希望能给他选门好的婚事。” 沈青苦笑,看来皇上是非要给时浅渡赐婚不可了。 就算不是在宫宴上,也不远了。 到那个时候,时浅渡暴露身份是必然,恢复女儿身也是必然,以皇上的性子,肯定又要给她赐个好的夫婿,然后……结亲。 想保持着与平时无异的轻松表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口是心非地说着:“奴才虽是与时小将军有些交情,不过……这种男女之事,奴才不懂,时小将军怎么也不会跟奴才聊起,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唉,也是,唯独这种事,你帮不上朕的忙。” 孙正梧叹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他沉吟片刻,说道:“今天就赐婚,时间确实是太紧了些,等宫宴过后,朕把时浅渡召到宫里,亲自问问他有没有中意的人,只要对方家世清白,朕肯定给他作主。” 沈青的嘴唇抽动了两下。 他压着愈发急促的呼吸,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皇上说的是。” 每多说一个字,心里就疼上一分。 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看起来狼狈至极。 皇上的赐婚,避无可避。 他的美梦啊…… 用不了多久,就会倒头了。 他从殿中退出来后,小福子立刻迎了过来:“大人。” 沈青的声音带着倦意:“走吧。” 小福子觉得自家大人的神情又不太对劲儿。 自从大人跟时小将军有了不一般的关系之后,就总是这样,一会儿闷闷不乐的,一会儿又抿着唇偷笑,悲悲喜喜,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大人还未用午膳,早晨也只用了那么一点儿,这样下去,身子怕是支撑不住。” “没事,以前也是饿惯了的,没那么娇贵。” 沈青摇摇头,双手负在身后,手指缓缓地收紧了。 他想见时浅渡。 想被她搂着,猫在耳边说两句哄他的话。 真是的,自从知道时浅渡会哄他之后,他好像比从前脆弱了很多,一碰上什么有关时浅渡的事情,就总想着要她的安慰。 等以后皇上真的赐了婚,她属于了别人之后……他可怎么办呐。 空中悬着的太阳一点点地往西边落去。 宫里渐渐地燃起了灯,将黑夜照亮。 此次宫宴,凡五品以上官员和于国有功之臣都在宴请之列,筹办宫宴的地方已经摆好了整齐的桌椅,由于人数不算少,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 日落之后,就有官员陆陆续续地在宫中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宴上先行休息。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相互说着祝贺的话语,等待着最终皇上到来。 宴上细细碎碎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气氛很是融洽。 沈青忙活了一整天,在他经常落脚休息的耳房里坐下,伸手锤了锤小腿。 在偌大的宫城里从早走到晚,小腿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酸痛难忍。 小福子给沈青倒了杯热水送上来:“大人,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沈青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暖了暖。 他问:“时小将军到了么?” 他想去跟时浅渡说赐婚的事,就算改变不了结果,提前知会一声也是好的。 还想着……听她说两句哄人的话。 “大人就这么想我啊?” 带着揶揄笑意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人影划过,时浅渡不知从哪蹿了出来。 她拿起水杯放在小福子手里:“你先出去吧。” 小福子很知趣,立马拿着杯子退下。 “好奇怪,大人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时浅渡捧着沈青冰凉的双手,放在唇畔呼了口热气。 沈青只以为她在说手凉的事,淡淡道:“本官从小就这样,早就习惯了。” “不对,都说手凉的人没人疼。”时浅渡吻了吻沈青的指尖,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现在大人有人疼,手不应该这么凉了才对啊。” 沈青一愣。 心里边,暖意和悲凉同时涌了上来。 是啊,她疼他。 可日后皇上赐了婚,她见了别的男人的好—— 那人应是学识渊博,不拈酸吃醋、不随意耍性子、不整天呛人,有男人该有的担当,还会主动哄着她、把她捧在手心里,总之,处处比他像个男人。 碰见了这样的好夫婿后,时浅渡还会像现在这样疼他、帮他捂手吗? 沈青紧绷着的脸颊动了动,声音不大,失落尽显:“皇上想给你赐婚。” 这嗓音哽着,说得艰难,还有些水汽。 时浅渡也跟着一愣。 她差点都忘了,皇上还能主动给她赐婚。 “不会是……一会宫宴上直接来吧?” 沈青摇摇头:“估计过几日,皇上会在召你入宫时,跟你提起的。” “嗐,那大人你愁眉苦脸个什么?” 时浅渡一下子笑出声来,把人直接搂在了怀里。 她蹭蹭沈青发凉的脸颊:“只要不是直接给出个赐婚的结果,那就好说了,大人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解决的。” 被人拥进怀里的那一瞬,沈青很想掉眼泪。 他真是越来越爱哭了。 明明六七岁刚刚进宫时,被打被骂他都很少这么委屈地想哭。 他双臂缓缓地搂住了时浅渡的腰,抱得越来越紧:“你能解决?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动动嘴皮子就行的。” 暗地里,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皇上肯定想不到吧,要被赐婚的时小将军,会亲昵地抱着他这么个阉人,轻声好语地哄他。 时小将军,喜欢的是他。 至少此时此刻,喜欢的是他。 手指一点一点地用力,死死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裳,好像要用上毕生的力气。 皇命难违,即便她说的那么笃定,那么胸有成竹…… 呵,他还是觉得很难说。 他告诉自己,反正无论如何,他都只能跟时浅渡背着人偷偷摸摸地进行,就算她成了亲,他们依然可以偷偷地见面。 他愿意等,等她在充实的新生活里偶尔地想起他。 “大人。”小福子隔着门轻唤了一声,“有人找。” 沈青缓缓松开了手,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褶皱的衣裳打理整齐,像是从来没与人碰过面。 他离开之前,直直地看着时浅渡半晌,头一次主动上前,探头亲在了她的唇畔。 说是亲不太准确,他那是咬了一口。 咬得时浅渡嘴角生疼,舌头一舔,还见了血腥味。 她笑:“大人,你这咬的有点狠吧?” 说话间,又有血丝从唇上冒了出来。 沈青又一次勾住她的下巴,轻吮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离开:“宫宴前后这几天,本官都会很忙,就不回府去住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去宴上吧。” 时浅渡摸摸下巴。 总觉得沈青这像是“最后的别离”。 像是有点……认命。 耳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谁找本官?”沈青问。 小福子边带路边回答:“是时老将军,上回小的看时小将军他们关系似乎不是特别好,刚才就没敢直说,怕他们有什么事情,会在宫宴之前吵起来。” 沈青没应声,心里有了思量。 自打上回在庆春楼时,时臻主动想跟他说话,他就猜出了对方想说什么。 在宫道上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四下无人,一眼就看到了时臻。 他微微垂头:“时老将军。” “沈大人。” 时臻客套了几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他道:“上次老夫差人送到府上的信,沈大人可曾看过?” 沈青掀起眼皮,没动声色:“时老将军有话请讲。” 心跳一点点加速。 在跳到最快的那一瞬,他听见—— “关于渡儿恢复女儿身的事,还要沈大人帮忙想想办法,运筹一下啊。” 呵。 他听见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轻笑。 悲哀又自嘲地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2 23:59:15~2022-04-03 23: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琰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286127 5瓶;云依灵 3瓶;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3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宫宴上觥筹交错。 有教坊的乐师和舞女在其间弹奏舞动着, 放眼望去,充斥着欢悦的气氛。 许是因为孙正梧年纪不算太大,性格一向爽朗,并非是难以捉摸、阴晴不定之人, 官员们并没有太沉默, 相反的氛围很好, 有人看着表演饮酒,有人私下里低声交谈。 沈青作为内侍长陪在孙正梧身旁, 时而对手底下的人叮嘱几句, 穿行在宴席之后。 到了宫宴后半段,孙正梧有些累了,便在赐下了最后一道菜后先行离去了。 皇上都撤了,群臣就更放得开了, 甚至有人执起酒杯去跟座位相隔较远的同僚去联络感情。 时浅渡在宴上没多长时间, 就已经一小壶酒下肚了。 宫里的酒度数明显很低,在她嘴里就跟水似的,要是沈青喝这种酒习惯了,也怪不得他上回在外面喝了一杯酒就醉了。 她倒好酒, 端起酒杯,穿过人群瞄准了沈青,直直地走了过去。 “沈大人。” 她故意带上了“沈”字, 表情有点不正经,像是在调戏。 酒杯举起, 往沈青面前晃了晃。 她笑:“这种时候,不来跟我喝一杯么?” 沈青穿行宫中办正事时,能强迫自己忘了那些糟心的事,现在闲下来, 心情怎么也称不上好。 他不想看见时浅渡,甚至都不想想到。 一想到就会难受。 可时浅渡主动过来,他又不舍得离开,不舍得不回应。 他应了一声:“本官不喝酒。” 今天已经喝了一杯皇上赐的酒,不能再多喝了,对身体好,也省的万一再喝醉了,在宫里这么多人面前,闹出什么笑话,比如…… 像上回似的,无意识地去亲了时浅渡,那就事大了。 拒绝之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本官饮酒多了,身子不爽利。” 不是不想跟她碰杯同饮,是真的不太行。 时浅渡点点头,打趣着附和道:“也是,大人那酒量还是少喝吧,省的喝完了不省人事,被人偷亲了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沈青从她这小声嘀咕的话里咂摸出不对劲儿来,眉头一挑。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时浅渡:“被偷亲?时小将军之前不是说,是本官轻薄了你么?” “……” 时浅渡这是一不小心就把真相说出来了。 谁能想到,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沈青还能记的这么清楚啊。 她轻咳一声:“大人刚才听错了。” 沈青眯起双眸,一连往前走了好几步,逼到了时浅渡跟前:“本官倒是觉得,时小将军是没过脑子,把实情给说出来了。”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会主动亲吻别人? 以他自己的克制能力,就算醉了酒,也不太会贸然做出那种荒唐的事情。 不过…… 呵,也难说吧。 毕竟他在时浅渡面前,很少能有什么自制力。 就连想要“不想她”,都做不到。 思绪回转,他抬手在时浅渡肩膀上威胁似的轻轻地掸了一下。 “时小将军真是谎话连篇,净知道欺瞒本官,将军府的那封信……” 将军府的那封信,也是。 那时候小福子在他房间找了两遍也没找到,他以为那真是时浅渡跟他开玩笑用的小把戏,也就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她看见了信里的内容,把信收起来了吧。 “那封信被我烧了,我怕大人看了信里不舒服,就直接处理掉了。”时浅渡敛了敛神色,“是我祖父……刚才找大人说了什么?我本来不想让这种事情打搅到大人的。” 听她这话的意思,好像是真的不想恢复身份。 沈青垂眸,避开了她直视过来的双眼:“时浅渡,你跟本官说实话,是真的没想过要恢复了女子身份,成亲生子么?” 这像是在确认什么。 好像得到了想听的答案,就满足了。 他神态中并无怅然失落的情绪,就淡漠地望着不远处的梅花。 神色淡淡,侧着头,背脊挺直,像是一幅画。 没表现出痛苦,没说出过激的话,但任谁都能察觉出他那份掩饰得不错的哀戚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当然了,而且不仅仅是想一想,往后还会这么做。” 要不是附近还好多人在呢,时浅渡铁定要把这个每天都活在惴惴不安之中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抱住,好好地亲亲他,让他感到安心。 就算只是片刻的安心。 她没太细想,直接说道:“大人,我祖父让你帮忙的话,你就先拖着时间,等皇上先召我进宫再说,等皇上见过我之后,就都解决了。” 沈青眼皮动了动,抬眼看她:“你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时浅渡的打算,下意识地就觉得时浅渡不太靠谱——她有时候太跳脱太幼稚了,还真说不好会做出什么来。 要是在皇上面前贸然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他怕出事。 “就你那不靠谱的,有什么打算,先跟本官商量,本官会替你把把关。” “大人这话就伤人了吧?我哪有不靠谱,这么多天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哪件不是办得没出什么差错?”时浅渡撇撇唇,“要说唯一没做好的……” 她顿了顿,突然一扭头,看向沈青。 沈青一愣,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 “就是没能让大人安心。” 她伸手想揉揉沈青的头,碍于四周有人,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过大人放心好了,这次的事我肯定好好解决掉。” 沈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一向口齿伶俐的他,这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他的不安、他的忐忑、他的惊慌、他的失落……等等的这些,她全都知道。 她也愿意接受那样疑神疑鬼、仓皇不安的他。 接受他这么一个,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小肚鸡肠又醋意满满的阉人。 是啊,他身体有缺陷,明明是他的不好,他却还要没完没了地闹事。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沈青不知如何应付这些话,便干巴巴地转移了话题,“在皇上面前可别乱说,有需要的话,任何事都可以提前问本官。” “那大人,请问今天晚上……”时浅渡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去找你吗?” “……!” 沈青耳根一红,要不是有人,就直接甩手“鞭打”过去了。 他一连后退两步,手背蹭蹭发烫的脸颊:“胡闹!” 宫宴结束之后,要收拾处理的事情多了,他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肯定是要宿在宫里,回不了府上了。 时浅渡不满地哼声:“还说什么都能问大人呢。” “沈大人。” 这时,有个平日里没少跟沈青较量的官员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他每天晚上做梦都在想着,要把宦官集团给扳倒,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沈青了,过去几年里,没少相互使绊子。 因为沈青跟皇上的关系更近,他总是略逊一筹,讨不到什么好果子。 这回宫宴,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是故意来敬酒的—— 都知道阉人那方面不利索,喝多了酒指定难受,说不定还会闹出笑话来。 他就是想让沈青出丑。 于是他举起酒杯,说的倒是挺敞亮:“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咱们往日有什么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我先敬沈大人一杯,沈大人不会不买张某这个面子吧?” 没待沈青说话,时浅渡往前一步,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就跟这位张大人碰上了。 “沈大人身体不舒服,刚拒绝了我,我这正愁没人跟我喝酒呢。”她仰头就把整杯酒都喝了个干净,唇角弯弯,“我干了,张大人随意。” 张大人皱皱眉头,心说时小将军怕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还是说……时小将军现在也跟沈青这等阉宦同流合污了? 要是那样,时家还真是连骨气都没了! “时小将军,我特意来敬沈大人的酒,由其他人代劳恐怕不好吧?” 时浅渡避人耳目地丢出一颗小石子,刚好砸到韩亦弛的头上。 还顺便冲他使了个眼色。 韩亦弛揉揉脑袋,大大咧咧地就走了过来,无比自来熟地一把圈住了张大人的胳膊:“张大人,那边的舞跳得特别好,可惜没人跟我一同饮酒,少了点儿了去,不如张大人陪陪我吧?” 一边说着,就把不情不愿的张大人给拉扯走了。 他还不忘回头冲时浅渡摆了摆口型,无声道:欠我一回人情! 也不知道时兄背地里要跟沈大人讨论什么。 这俩人不会掐起架来吧? 或者时兄一个人没忍住,打了沈大人一顿。 他有点担心。 耳根子清净了,时浅渡满意地转脸看向沈青:“大人晚上应该还要忙上一阵吧,现在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脚。” “免了吧,宫宴这么大的事情,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肯定要被人揪到本官头上,狠狠地参一本,本官才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呢。” 沈青拒绝地干脆。 除了在处理时浅渡相关的事时,他时不时地会犯些错、头脑发胀拎不清,其余时候,他办事向来让人很难挑出错来。 他多多叮嘱了两句:“你要是累了,或者不想应酬,就先回府上休息去吧,明早重臣还要去随皇上祭天,本官没记错的话,你也在名单之列吧?你从前没怎么在京城过过年,很多事情不知道,明日祭天不轻巧,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才是。” “也是,听说要跪很久站很久。”时浅渡点点头,“那差不多了我就走了,大人也要以身体为主。” 沈青在大事面前不含糊,而且宫里的事对他来说就相当于“工作”。 她怎么说也没理由让沈青放弃自己的工作或者不好好工作,多的不好说,最多也就是提醒两句。 - 等到宫宴散了,沈青忙完了时,已经快到丑时。 宫中还有不少太监宫女在忙碌着,宫道上时常能见到匆匆的身影。 沈青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宫里的住处。 时间太晚了,他脑袋疼,身上又倦又累,实在没什么力气再细致地泡澡,便叫人打来热水,把身上好好地擦洗一遍,又换了一套新的里衣。 寒冬里,衣服都换好了,他耳朵还没缓过来,依然发凉。 摸到了床边,他坐在床沿上,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床上好像有人?? 他猛地拉开了床帐,就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看到时浅渡正揉着眼睛翻了个身。 “……时浅渡!”他一惊,立刻低喊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去拉扯她的胳膊,“你私自留在宫里过夜,这可是重罪!” 尤其时浅渡现在可是“男人”的身份! 一旦被人发现,就不是小事!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完全没把这当一回事:“大人,没事的,皇宫里这些守卫,没一个能发现的了我。” “那也不行!过一会儿是守卫换岗交接的时候,你赶紧趁天黑离开,等到天亮了,光天化日无所遁形,你怎么走?”沈青一颗心揪着,是真的怕她出事,“就怕万一,被发现了本官都帮不了你!” 时浅渡说今晚来找他,谁想到是真的来? 这胆子也忒大了点! “可是大人。”时浅渡眉头一敛,适时地“以情动人”,“万一我不得不恢复女子身份,皇上还为我赐了婚……” “……” 那他们就没有多少个夜晚可以共处了。 沈青默默地坐回了床上。 他果然是个自私的人。 为了自己,选择让时浅渡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也好,万一被发现她留宿宫中,或许还能借此直接拆穿了她的女子身份呢。 顺道让所有人都清楚,她看上他了,她喜欢的是他。 不过,时家肯定不同意就是了。 那些想让他倒台的酸儒们,肯定也拿这种事打压他。 他沉默了很久,期间数次有恶念从脑海里窜出来。 半晌,安静地躺到了床上。 沈青这是妥协了。 时浅渡喜滋滋地一笑,心说这借口果然是好使。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天天跟沈青腻在一块儿,只是这几天沈青都特别忙,别管身体和心理想必都已经很累了,需要她偶尔过来贴贴他,至少在心里上让他放松一些、愉悦一些。 她往旁边蹭了蹭,给沈青让出空地方来:“大人好好休息吧,真不用担心我。” 沈青一开始没说话。 黑暗中,两个人全都安静了很久。 沉默蔓延了整个房间之后,他说:“抱我。” 时浅渡等他开口,才伸手揽过去。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大人可知道,[抱我]这两个字有不同的意思?大人想说的是哪一种?” “……” 沈青在黑暗中怪不好意思的,心道还好乌漆嘛黑什么都瞧不见。 他往时浅渡的方向白了一眼:“胡言乱语个什么,净知道说这等荤话!难不成你想让别人都听见声音,知道你在这儿不成?” 就算他真有那个意思,也不可能是在宫里、在眼下的情况啊。 时浅渡很想笑,她掩了掩唇:“啧,大人博闻广识,竟然还懂这些。” 沈青红着脸,嗔怪似的,在她腰间轻轻地拧了一下。 他能不知道么! 在他还在御前伺候的时候,数不清多少次,有嫔妃侍寝的时候,他就在门外面候着,就是耳朵再不好使,也能听个七七八八的啊。 说来也怪,从前听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皮子都不动一下。 现在碰上了时浅渡,他被她在耳畔吹口热气心跳都能加了速。 “大晚上的少说两句吧,明儿个本官还得早起呢。” 他往前蹭了蹭,习惯性地扎在时浅渡怀里。 然而刚凑过去没两秒,又恍然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好好地洗澡,只是擦了下身,这种细小的差别,不知道会不会让时浅渡发现,或者让她感觉不悦? 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紧张得很。 时浅渡发现了他的变化,在他背后轻轻地抚了抚,作为安慰。 “睡吧,大人,不用多想别的。” 一句话,似乎立刻就抚平了沈青心里的担忧。 他身上紧绷的肌肉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她真好。 他想永远这样。 …… 对于古代皇室王室高官一类的,过年是个累人的活。 别人是不是心情愉悦,时浅渡不知道,但她知道,至少对她来说,累人又无聊。 经过了一系列惯例,好不容易熬过了最累人的阶段,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沈青听了时浅渡的话,一脸几天一直在拖着时老爷子那边,要不就是以事多太忙为由不回话,要不就是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拖延时间,反正是一直没给准信。 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皇上对时浅渡本人的召见。 小福子走在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宫道中,领着时浅渡一路往勤政殿走。 他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今天的召见,对于自家大人来说,不太一样。 大人从接到消息那一刻起,就紧张了起来,那种神态和紧张程度,实在少见。 他驻足在宫道上,欠身说道:“时小将军,就在前面了,小将军直接过去就好,会有人通报。” 时浅渡在进入殿中之前,先咳嗽了两声,让自己尽量一本正经的。 见了孙正梧,她慢慢地跪地:“臣参见皇上。” “快起来,今天不兴跪着。”孙正梧声音爽朗,脸上也带着笑,显然是心情愉悦,有点喜气洋洋的,“你今天二十有二了是吧?” 时浅渡起身应答:“是,臣今年二十二了。” “嗯。” 孙正梧点点头,快速看了一眼沈青,似是在夸他情报给的准。 他轻咳一声,直接进入了正题:“今天朕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心悦之人?你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有心悦的女子就直接跟朕说,朕为你做主赐婚。” 时浅渡表演的是极好的。 她先是双眼微睁,连忙道谢道:“臣谢过皇上好意。” 接着,那张男女莫辨的俊脸上,眉头轻轻蹙起,露出了一个暗暗有些为难的神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地垂下了头。 孙正梧看到她这样,果然觉得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主动追问道:“怎么,你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今天朕是想帮你的,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朕绝不让第四个人知道。” 他说完,又看了看立在自己身边的沈青。 “要不,让沈青出去?” “没事,臣相信沈大人不是嘴上乱说的人。”时浅渡抿抿唇,沉默好久,叹了一声,“臣不敢对皇上有所隐瞒,其实臣……在过去的征战之中,有次受伤,不小心伤及了根本,若是娶妻……怕是要耽误姑娘一辈子,臣不愿这样,这才一直没有结亲。” “……???” 沈青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差点气笑出声。 这就是小混蛋所说的“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3 23:59:33~2022-04-04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112518 15瓶;50286127 5瓶;甜味婷子 4瓶;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4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的脸色变来换去, 最后自己都不知道露出个什么表情合适了。 他瞪了时浅渡一眼,没想到换来的是她轻快的眨眼。 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还冲他挤眉弄眼个什么! 他说不好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挺不爽的, 恨不得立刻揪着时浅渡给她揍一顿。不过真要是揍了人, 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此时皇上就在面前, 时浅渡已经把话给说出去了,他也没法插嘴纠正过来。 啧, 这要是没收好场…… 孙正梧一愣, 反应过来后,脸上渐渐多出了一些惋惜和同情,目光上下扫动,在时浅渡身上看了一几圈, 随即轻咳了一声。 “既然是这样……还是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吧, 朕就不多说些什么了。”他停顿半晌,又提议道,“不如让朕的太医为你看看,可有调理的法子?” 时浅渡这人真正经的时候太少了, 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地瞎扯淡,扯到最后有点绷不住。 她垂着脑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 没有真的笑出来。 轻咳一声,她道:“臣谢过皇上美意, 几年之间臣私下里也看过一些名医,全是无功而返,如今已经这样,臣也就不再奢求太多, 只是希望……少些人知道这实情。” 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是现代和未来,哪个男人“不行”都是要被嘲笑的。 孙正梧能理解她的说辞,叹了一声:“这实在是我大梁的不幸啊。” 时家身为武将世家,几朝以来都是名将辈出,时浅渡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领兵的功夫和自身武功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蛮夷听了这个名字都是闻风丧胆。 这样的人才却不能有后,不是家国的不幸是什么? 时浅渡敛敛不正经的笑意,又道:“皇上不必忧心,臣日后会收徒传授武艺,保家卫国。” “好,朕信你教出的徒弟,必定不是泛泛之人。” 孙正梧沉吟片刻,眉头皱起,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大事。 不多时,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时浅渡行礼后离开。 刚转身,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脸上半点凝重都没有了。 这时代的人还是对孩子太有执念了,她实在不是很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得了么。 …… 过年前后一连数日,沈青都是在宫里度过的。 事渐渐地少了,他轻松下来,终于坐马车出宫回了府。 如今他已经对时浅渡在自己府上、尤其是自己房间里神出鬼没习以为常了。 见到正舒舒服服地倚在软塌上的人,他在小福子的帮助下脱了大氅,睨视过去:“时小将军还真是把本官的府邸当成自个儿家了,成天不回将军府,反而赖在本官这儿。” “我以为大人喜欢,不然……我走?” 时浅渡说着,翻身就从榻上蹿起来了,作势要走。 “你给本官歇着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沈青现在的气都没消呢,双手负在身后瞪着眼前的女子——她私下里褪去那一身软甲或是英气的官服,把长发用一只玉簪随意挽起,余几缕不听话地垂撒下来,气质中就多了几分慵懒的柔软之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皱皱眉头:“突然跟皇上那么说,也不知道跟本官提前商量一下,万一真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时浅渡其实没有因为身份的事而左右纠结得没完没了。 反正她知道,以她的实力没人奈何得了她,大不了来个“人间蒸发”,然后一直赖在沈青府上不叫别人瞧见,正好让沈青养着她,她就做个快乐米虫就得了。 “能有什么岔子啊。”她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混不正经道,“反正我本来就……[不行]嘛。” “………………” 沈青的脸“刷”地黑了一个度。 大概是自卑的心理在作祟,他总是觉得时浅渡好像意有所指,指桑骂槐。 本想质问时浅渡为什么不跟他商量就冒险,结果没质问到别人,他自己反倒被气着了。 他气呼呼地磨了磨牙,说着气话:“你那是应该的,本官这样才是上不得台面!你现在满意了吧?” “大人别生气啊,我那么说不也是想解决事情嘛。”时浅渡见他就差气得跳脚,莫名的很想笑,越发觉得他实在可爱,“我可没有说大人不行的言外之意。” “时浅渡,本官看你是皮肉痒痒了吧!” 沈青这回是真争气了,气得想打时浅渡一下子,可抬起了手,终究是没舍得打下去,一转弯,“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他满腔怒意之余,还涌出不少委屈:“用不着你说,本官也知道自己不行!你去……你去找别的行的去吧,别在本官府上赖着,好吃懒做,本官养不起你这么一尊大佛!” 越往后说委屈越多。 他其实也知道时浅渡多半是逗他玩,可有这么一直拿这事逗他的么! 就算是他想多了,也不能总这么说吧。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给时浅渡留下个后脑勺。 可气成这样,他也不甩手离开,一边生气一边站在原地。 就差把“你快滚过来哄本官啊!”写在身上了。 “大人怎么还把我往外推啊。”时浅渡深知他的性格,眉眼带笑地上前,从身后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大人总这么说,万一哪天我真跑了,大人还不得后悔?” “你敢。”沈青扬声道了一句,后来声音又降了下来,“本官有什么可后悔的?终于不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了,本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 时浅渡心道坏了,又把玩笑话说过了,惹得沈青难过。 她环住沈青腰身的手,不动声色地往下滑了一点儿,隔着冬衣虚虚地搭在那道疤痕上,立刻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颤,身上的肌肉全都紧绷了起来。 沈青把手抬起来一些,想挣开,犹豫之后,没动。 也不算太过抗拒。 跟时浅渡相处时间久了,他渐渐的,对这道伤疤不像从前那样自己都不愿多碰一下、多看一眼了,只会用手巾去擦洗。 现在,偶尔沐浴时他还会……忍着羞意和羞耻感,动手好好洗干净。 害怕她看见,又想让她接受。 像今天这样,一点一点儿地接近、触碰,也好。 “怪我,又叫大人难过了。”时浅渡吻吻他的耳廓和脖颈,轻声开口,“我平日里说话是不太正经,但我从一早就清楚大人的身份,所以大人只要知道,也不会把大人丢下就是了。” 沈青哽咽了一下:“本官有什么可难过的。” 他把手附在了时浅渡的上面,拇指轻轻的地抚过她的手背。 时浅渡轻笑,调侃着说:“是是是,大人不会难过,只会着急得哭鼻子而已。” 话音刚落下,沈青的耳朵就红了大半。 往后恐怕得没完没了的被她拿这个说事了! 他难过了他委屈了,不小心掉了眼泪叫她瞧见,还要再被调侃一回。 他不满地敛起眉头:“哼,本官往后绝对不会再叫你看了笑话了。” 时浅渡顺着他应声:“是啊,我已经跟皇上那么胡扯过去了,往后大人总该稍微放心一点儿了吧?” “……亏你还知道是在胡扯。” 沈青揪住她的衣袖,把人往桌旁带了带,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他道:“你知道你离开之后,皇上跟本官说了什么吗?” 时浅渡顺势坐下,翘起二郎腿:“那我哪儿知道。” “新城公主在驸马病逝后,不出几个月就也郁郁而终了,可当时他们的孩子,才不过三岁。按理说,公主的孩子不算是皇家子嗣,可太后怜惜那孩子,这一年多,就一直养在宫里。”沈青押了口茶水,眼珠一转,斜看着时浅渡,“现在慢慢地长大了,要是以后一直养在宫里也不是个事,皇上今日听你说完,就想让你……收他为徒。” 收徒这已经说得很隐晦了,其实还有着点儿收养的意思。 无非就是用这种方法拉拢臣子,而那孩子又有着些皇室血脉,未来也能更好得为皇室效忠。 也算是一举多得的法子吧,有好心也有算计,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皇上会与太后商量此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了结果。” 沈青喝了杯热茶,发凉的胃里舒服了不少。 他撂下茶杯,站在时浅渡面前,垂眸瞧着时浅渡,神色有些复杂。 “你是一开始就把那孩子也算计进去了?” 时浅渡摇摇头,牵住沈青的手把他往前一拉扯,拉近了些距离:“大人太高看我了,公主薨逝时,我还在北疆呢,回京时那事已经过了一年多,哪儿能对京城的事情那么了解?” 沈青没回话,就一直那么瞧着她。 现在有时浅渡主动坦白“自己的身体情况”,再加上“收徒”的事……一旦皇上下旨,那时浅渡的身份和身体情况就是皇上亲自盖棺定论的事了,要是时家人再想让她恢复身份,那肯定要惹来盛怒,搞不好会殃及全族,时老爷子肯定不会蠢到那个地步。 ……虽然他们人丁稀少到全族也不剩几人了吧,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从今往后,时浅渡不会“变回女子”,她永远是个“男人”,永远不可能嫁人。 也不太可能让外人知道这种要掉脑袋的事情。 她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某种意义上讲,时浅渡陷入了牢笼。 可他竟然感到高兴。 果然,他从头到尾都是个自私的小人。 “这么做,你以后再没可能嫁人了。”沈青抬起手,缓缓地抚过时浅渡的脸,食指微曲,用指节处挑起她的下巴,“从今往后,就只能跟本官这么个阉人绑在一块儿,体会不到那些个真正的……” 他停顿了很久,才艰涩地开口道:“鱼水之欢。” 他始终绕不开这个坎。 不论怎样都没办法不去在意。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时浅渡坐在椅子上,圈着他的腰往前一带,揶揄道:“大人这是想体会鱼水之欢?” “……你,本官说正经的呢,你少打岔。” 沈青耳根“哧溜”一下子红了,说话跟着磕巴了一下。 这混账就知道故意说这种话逗他,实在可恶。 “好吧,说正经的。”时浅渡松开双臂,往后一靠,“我自然是不在意那些,也就只有大人自己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只是……大人莫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觉得有点可惜,我要是恢复了身份,大人没准还能运作运作,仗着皇上的宠信,把我讨来结亲呢。” 她说完,还没忘冲沈青挑挑眉,用眼神把他从上到下调戏了一遍。 “你别瞎说八道……!”沈青拧着眉头,“本官怎么可能会做那种缺德的事!” 别说是太监娶亲闻所未闻,就是有这么个先例,他也绝不会这么想。 叫时浅渡跟他这种人在一块儿,已经是对不住她了…… 真要是了结亲,呵,可以想象京城之中得是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人们再提到“时浅渡”这个人,再也不是什么保家卫国的英雄,而是一辈子守活寡的、被个阉人玷污了的倒霉女人,成为所有人饭后闲谈的话题。 他是私自,可他见不得这样。 他撩起时浅渡垂在耳畔的黑发,小心翼翼地给她别到耳后,轻声叹道:“本官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不会做那等折辱你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的一天QAQ 感谢在2022-04-04 23:59:12~2022-04-05 23: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雪素 2个;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068996 50瓶;清浅盈夏 10瓶;37410139 5瓶;夏鱼 2瓶;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5 第一百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外面飘起了雪花, 沈青身披的貂鼠皮大氅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白。 他带着一身冷气走进烧着地龙的房间,被小福子服侍着换下了在宫中穿的衣裳和长靴,穿上一套工整的便服,简单喝了两口温水暖暖身子。 时浅渡在他府上吃点心都快吃饱了才见人回来。 “近日大人在忙什么?每天都要天黑了才回到府上。”她见沈青换了便服后又重新披上了大氅, 问道, “大人一会儿还要出去办事?” “嗯, 过段时间,宫中要修建新的宫殿, 昨日已经敲定了兴建宫殿所需的买办事宜, 那木材商人今晚请本官还有其他几位相关官员小聚,本官要去一趟。” 沈青没把公事在时浅渡面前刻意避讳,一五一十地说了实情。 他不想跟时浅渡隐瞒什么,于是停顿片刻后, 又补充道:“皇上有意等开春了在京郊修建佛塔寺庙, 也需得动工采买木材之类的,本官这一趟不能不去。” 潜台词就是,要是单单只关乎兴建宫殿这件板上钉钉的事,他就留下陪她了。 “噢,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皇上他们商量公主那位小公子的事,要这么麻烦呢。”时浅渡点头表示理解, “最近我家里人没有一直纠缠大人吧?” “那件事确实还没有下文,毕竟是公主的遗孤, 总不能一拍脑门就决定了去向,本官现在也摸不准具体的结果。”沈青喝了热茶,把茶杯撂在桌上,“你祖父应该多少听说了点儿宫里要修建宫殿的事, 知道本官事多……本官说过了这阵子必定给他答复,他便没再差人送话。” “那就好,估计这阵子忙完了,事情也应该有了结果了。” 时浅渡不欲耽误沈青的时间,上前两步,牵住他的下巴“吧唧”在他嘴边啃了一下。 她笑道:“好了,大人去忙吧,别太想我。” 沈青面上一红,嗔瞪她一眼:“罗里吧嗦的,油腔滑调。” …… 厅外落着绵绵的洁白雪花,已然是一片天寒地冻之景。 而厅内丝竹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酒到三分满时,该说的正事已经谈得大差不差。 木材商人笑着击掌几下,就有衣着各色的舞女从隐蔽处盈盈而来。在暖意融融的房间中,她们穿得轻薄,丝质的柔滑衣料随着动作在空中浮荡,时不时地飘起,隐隐约约地露出纤瘦的腰身。 几个舞女全都以薄纱蒙面,除了上好的身段,就只有一双如丝如媚的眼睛露在外面,更是勾魂摄魄,叫人心神荡漾。 这中小宴的最后,总是会往着同样一个方向发展。 沈青向来不喜欢这中场合,拿起帕子蹭了蹭唇角,打算先行离开。 没待他出声,便有一个舞女姿态轻盈地旋身而出,来到他的面前,手臂一挥,丝滑柔软的薄纱带着淡淡的脂粉味扫过他的面颊,在皮肤上留下了微凉的触感。 舞女旋身之时,薄纱轻扬,透过暖橘色的烛火,柔软有力的腰肢留下一道暧昧的残影。 沈青当即蹙起了眉头,看向舞女的神色变得不悦。 小福子连忙上前,手拿帕子在薄纱扫过的地方轻轻擦拭了一番。 这个舞女,真是不要命了! 过去有因大人的权力地位而上前勾引的,也有受他人命令接近大人的,可那些女子的结果,他就没见过一个好的。 如今有了时小将军……大人恐怕更会反感这样的事情。 他收起帕子,站在沈青身旁帮忙遮住了大半的空间,小心问道:“大人,现在可要回府?” 沈青没有立刻答话,扬起袖子轻嗅了嗅,见身上没留下多少脂粉味,拧着的眉头这才松开。 他可不想让时浅闻到那中乱七八糟的味道,万一叫她想多了感到不悦了,不好。 “走吧,回府。” 他淡声跟小福子说了一句,抬起手扶着小福子起身。 而那舞女动作很快,没等沈青站起来,就眨眼之间挤到他们二人之间。她单膝跪在沈青面前,伸出了手,遮在薄纱之下的温热指肚暧昧地抚过了他的手心。 沈青猛地抽回了手,负在身后用力擦了擦。 他脸上的愠色再也藏不住,声音不高却透出两分阴狠:“你是瞧不出来本官的意思么?” 他们这边动作声音都不大,可沈青是最被捧着的一位,所有人都有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发现气氛有些异样,目光更是集中了过来。 有官员怕因为一个小小的舞女闹得不悦,笑着搭话道:“沈大人不喜这些,还不快退下?” “沈大人,今天咱们是喜事,就别动怒了。小美人年纪不大,大人告诫两句就行了,别吓着了人家。”另外一人也跟着开口,两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没让气氛太过压抑下去,“小美人,我相中你好久了,来这边吧!” 沈青敛敛眉头,想着时浅渡跟他说的“长命百岁”,慢慢地把不悦压了下去。 少干点坏事,给自己多积积德,也好活得长一点儿。 他没再搭理舞女,完全把那个可劲儿往自己身边凑的女人视若无物。 然而这时,舞女却出乎意料地反手按住了沈青撑在膝盖上的手,往前一凑,在沈青耳畔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开口:“大人。” 说话间,丝质的长袖被她一撩,在水袖遮住两人地那一瞬间,隔着面纱在沈青唇角亲了一下。 小福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惊到傻愣了一秒,才赶忙上前去拉扯舞女。 完了完了,今天大人定是要被惹怒了! 这么勾引大人,这舞女怕不是要血溅当场!! 谁想沈青却完全没有动怒,甚至连要走的想法都没了,稳稳当当地坐回了桌案前,冲着小福子摆摆手,挡住了小福子拉扯舞女的手。 他面不改色道:“罢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本官就不扫各位的兴致了。” “对,是个高兴的日子,来来来,弹起来,继续上酒啊!” “我还想着沈大人若是不喜欢那舞女,还能便宜便宜我呢,那么好的身段……” 宴上有人附和,也有人啧啧惋惜。 后者猥琐的眼神在舞女身上黏黏糊糊地粘了半天。 不仅身段不赖,光看面纱上面露出的眼睛就知道,肯定是个难寻的美人…… 啧,这么位仙姿玉色的舞女,给个太监也没什么用啊。 沈青轻揽着舞女的腰,手指缓缓收拢,目光阴沉地往席间扫了一眼。 一直盯着舞女瞧的男人连忙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沈青,那太不值当了! 沈青耳畔响起一声轻笑,那声音懒懒散散的,还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大人可以啊,只瞥过去一眼,就叫人不敢再看了。” “……你怎么不知会一声就随意来这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沈青压着嗓儿,几乎咬着时浅渡的耳朵说话。 听见那一声“大人”的瞬间,他又惊又气,真恨不得狠狠地立刻拿他的大氅把人直接五花大绑地捆回府上,蒙起来不叫别人瞧见一点儿。 他眯着双眼,在时浅渡仅穿了一件轻薄舞衣的腰上轻拧了一下,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今日穿得可真是清凉啊。” “怎么,大人不会连这都要吃醋吧,我又瞧不上那些人。”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沈青身上,从桌上取了一杯酒,用袖子掩唇饮下。 喝完,还顺道侧头又在沈青的薄唇上啄了一下,嘴上嘀嘀咕咕地细声吐槽道:“带着面纱做什么都不方便,可是不带又怕叫人认出来,真麻烦。” 舞衣轻薄,两人这么偎在一起,沈青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以及……柔软的触感。 眼前人的容貌被面纱遮着,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漂亮凤眸。 笑看他一眼,他耳根就已经红透了。 可不是醋了么。 时浅渡是男人时,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里只有敬佩,对她表露出好感的都是小姑娘,他一点儿也不用担心。 现在换女装成了女子,尤其是打扮成地位低下的舞女……恶心的眼神接连而至。 让他突然意识到,时浅渡若是女子装扮,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向她求亲。 这么想想,他酸得心里都直难受。 四周乐声和大声的交谈声、嬉笑调笑声不断,酒气和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杯觥交错,恍然一幅靡靡之景。 沈青头一回留在这中场合,为了掩饰不自在,手指执着茶杯,缓缓地绕着圈。 他感觉到一只手不正经地偷偷抚上他的腰。 不知道是酒气还是乐声太过撩人,他有些躁得慌,心脏在咚咚咚地跳。 “别乱碰。”他轻轻拍在时浅渡手背,“本官有时候也……” 没好意思说完,直接闭了嘴。 他也会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啊。 “你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 “大人不在府上,我刚好也没什么事做,就过来找大人玩了啊。”时浅渡不假思索地答,“非要说有什么目的的话……穿男装穿腻了,给大人瞧瞧我女装算不算?” 一边说着,手指一边缓缓地从沈青胸口往下滑。 隔着衣裳都感觉到心跳的震颤了。 她唇角弯了弯,目光瞥过沈青滚动的喉结,越发明白这人就是装得镇定。 平时她凑过去亲亲抱抱,沈青应该高兴得很吧。 偏偏摆出来一副“你怎么又亲过来”的表情。 “以后不准在外穿女装。”沈青虚揽在她腰间的手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本官不喜欢。” 被有权有势的人看上了怎么办? 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勾搭跑了怎么办? 他酸得堪比老百姓家里腌菜的坛子,味越来越冲。 “我穿女装出去也不方便,被人瞧见了麻烦,也就今天碰巧了穿上过来撩拨大人一下。”时浅渡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蹿到沈青的大腿上了,手指轻轻地点在上面,“说起来,刚才大人的表情神态真是吓人,从前没少把小姑娘吓跑吧?” 沈青押了口茶,降降心里边乱糟糟的燥意。 他道:“要是受人指使凑过来的,本官一早就杖毙了,还用的着她们跑。” “看来,还好我是女扮男装,不然我就是连接近大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青扬扬眉头:“怎么,本官不愿碰别的女人,你还不乐意了?” “那哪儿能啊,大人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时浅渡笑嘻嘻的,凑到沈青耳畔,又道,“不然等回府了奖励奖励大人?” 沈青快速敛了下眉头。 他那么不想让时浅渡误会,而时浅渡却变着样子地凑过来,莫不是…… “难不成,时小将军这是怕本官不老实,特意过来试试本官?” 因为这么点儿猜想,他心里美滋滋的,特别欢喜。 就那么的……在乎他么? “唔,那倒不是,我纯粹是没想到,我换身女装遮下脸,大人就认不出我了。”时浅渡摇摇头,看向沈青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不满了,“这么想来,今天不应该奖励大人,反而应该给大人点儿惩罚才是,就罚大人不准上床来睡吧。” “……” 沈青被泼了一盆冷水,美滋滋的心气全都被浇灭了。 不过没生气,而是有点儿微妙的……委屈。 “你今日描了眉眼,又只露出一双眉眼,本官没兴趣多看其他女子,便匆匆略过去,再也没正眼瞧过,又怎么把你认出来?”他语调不满,一副受了枉屈的模样,“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同本官商量,现在反倒来责怪本官了?呵,本官事事都跟你说清楚讲明白,刚才还怕身上沾了脂粉味等回府上了叫你误会叫你不喜,你倒是好,就知道背着本官胡乱行动,还倒打一耙。” 他这转移话题确实有点功夫,这一大段话下来,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低低的轻哼一声之后,他道:“今晚你给本官睡榻去吧,不准你死皮赖脸地跑床上来。” 时浅渡:……怎么就被反将一军了呢。 “我这是想给大人一个惊喜,大人怎么还怪我。” “你当本官是傻子么,信你这套就有鬼了!” 小福子目瞪口呆地从背影上看着“亲亲我我”的自家大人和舞女。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大人竟然会跟一个舞女走这么近,而且还一直细声地交流! 可大人不是跟时小将军…… 没准,这舞女是大人安排的探子,现在是在给大人交接情报? ……探子总不能随便摸大人的腰吧! 小福子在极度的震惊和纠结中度过了这么段时间。 大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他一直很好,还有再造之恩; 而时小将军,对他也很好,是少有的对他们这等人没有异样眼神的人。 他希望自家大人跟时小将军的感情能一直很好,当然也就不希望大人跟一个舞女有什么,万一传到了时小将军耳朵里…… 在回去的路上,他憋了一路,到底是没敢跟沈青说什么。 回府进了房间,迎面就撞上了时浅渡。 他有心事,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时小将军……” “嗯?”时浅渡应了一声。 小福子双手纠结地拧在一起,半晌,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到底是大人的奴才,叛主的事不能干。 他组织组织语言,小心地问:“小的没事,就是,时小将军最近和大人……还好吧?” 时浅渡一笑,刚想说“不好”,她今儿晚上没准就得被赶去睡榻。 “不好的话,你等着乘虚而入,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挖墙脚么?” 沈青的声音凉飕飕的,突然出现在小福子身后,给孩子吓了一大跳。 小福子“刷”地后退一大步:“小的不敢,小的绝对没有这中想法。” 他不敢再胡乱掺和了,快速冲两人行礼。 “小的就先退下了。” 沈青看着落荒而逃的小福子,轻哼一声。 这小子,现在都开始背后打听他跟时浅渡的关系了,应该给他敲打敲打。 他双手负在身后走到床边,快速瞥了时浅渡一眼。 小混蛋的速度倒是快,没有马车的比他先到府上,还早早地换回了衣裳。 时浅渡跟着凑过来就往床上坐,被沈青毫不留情地推住了身子。 “大人,今晚不会真要我睡榻吧?榻睡着不舒服。” 沈青这回是铁了心,板着脸,一点儿都不松口。 他拿眼角睨着时浅渡,语调淡淡:“本官说了,你今晚不准上床,不然以后别来本官府上。” “那可真是可惜,今天还想多亲大人两下呢。” 时浅渡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偷瞄着沈青的反应。 谁想这回沈青一点儿不吃这一套,拧起眉头说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还能一边亲一边睡觉似的,这两件事儿压根就不搭边儿。” “……” 确实是这么个理,被人拆穿了。 时浅渡沉默片刻,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突然袭击过去,直接搂着沈青的腰就一块儿滚到了床上。她低声笑道:“大人不吃软的,那我只能来硬的了。” “你……!” …… 第二天一早,沈青是被时浅渡搂着腰醒来的。 他故作嫌弃地叹了一声。 时浅渡这个混账,简直像是个泼皮无赖,非要赖在床上。 这才没好多长时间呢,就已经不听他的话了,以后……得把他欺负成什么样啊。 实在可恶。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没惊醒时浅渡,还在这个可恶的人唇畔轻吻了一下。 时浅渡不用早朝,但他得过去,所以比时浅渡早起了一个时辰。 悄声地换好上朝的官府,他掩好了门,匆匆离开。 朝堂上,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跟从前有微妙的不同。 昨天不止是小福子被惊到了,在座的几位官员也是一样——他们都听说,沈青跟其他几个手里有点儿小权势的太监不一样,对女人、对那中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像昨天那中情况,可以说是极为少见了。 有人暗自唾弃,说这帮阉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不过某些人能装得久点而已。 而有人心怀鬼胎,咋摸着要是沈青现在对女人感兴趣……那不就有了讨好的法子了吗? 文官们斗不过阉党,那就想办法拉拢拉拢才是正道。 下朝之后,沈青被皇上给留下了。 孙正梧笑看了他几眼,轻咳一声道:“这么多年,你帮朕办了好多事,朕顾着其他人,倒是把你给忽略了。” 沈青隐约猜到了下文,不动声色道:“为皇上做事,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只想着本本分分地为皇上效忠,没想过别的。” “就你能说会道。” 孙正梧还没把话说出口呢,就提前叫人给堵回来了。 他本来想提起宫里的女官,问问沈青要不要找个对食来着,不过,既然沈青明摆着不乐意,就算了吧,只要能好好办事,别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耽误了正事,他就不会在意。 - 另一边,太阳晒屁股了,时浅渡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听见府外有点声响,蹙蹙眉头,把小福子给叫了过来。 “外面吵吵闹闹的,是什么情况?” 小福子一时语噎,一开始没敢直说,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后来,还是在时浅渡双眼微眯的威胁下,乖乖地说出了实情:“时小将军,是昨晚与大人一同小聚的官员,给大人送来了几个……舞女。” 时浅渡:……? 万万没想到她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5 23:57:54~2022-04-06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120瓶;清浅盈夏 5瓶;爱丽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6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福子不太敢看眼前的人。 他很怕时小将军突然跟他问起, 昨天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些官员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在上午麻利地送女人过来。 要是真这么问了,他不好解释, 也不能瞎解释, 难办。 好在时小将军并没有问他昨天的事, 只是眉头一皱,脸色不那么好看。 像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你们家大人肯定不会收下这些女人, 都送出去吧。” 时浅渡知道沈青不喜欢别的女人, 可一群女人被送进了府里,她总归不可能一点不在意。 还是赶紧送走,她心里舒坦,也省的那些舞女进了门再送出去, 被世人用有色眼镜去看待——都是苦命的人, 没必要为难她们。 小福子没敢应下这话:“可是……小的只是个奴才,总不能给大人做主。” 从前,送来府上的女子都被大人眼都不眨地送走,或者是“送走”, 他知道大人不喜女人,也得到过“府里不需要女人”这样的话,自然是直接把送来的人拦在外面赶走。 可昨天大人跟舞女走得很是亲近, 态度不明。 现在……他没那个胆量。 “还望时小将军理解一下。”他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补充道, “等大人回来,定会给时小将军一个交代的。” “嘁,交不交代的……谅他也不敢留下。”时浅渡眯起双眼,“你去忙吧。” “是。” 小福子不敢多言, 退下了。 …… 孙正梧没把沈青扣太久,问了几个问题就把人放走了。 沈青从宫里离开时,还有些走得慢的官员在宫门口附近闲聊,等着自己府上的马车过来。 他们三两相熟地走在一块儿,垂头轻声交谈着。 “唉,阉宦不绝,朝局难安啊!” “不说这个了,你们说,时小将军已经这个年纪,不娶亲不说,皇上还让他收公主留下的小公子为徒,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除了有关沈青的传闻,皇上还在早朝时,拿出这事问了朝臣们的意见。 虽说是询问意见,但大伙都能听出来,这是已经跟太后商量好了,这番动作只是意思意思,通知他们一下,别突然下旨,让他们全都反应不过来。 “男子二十不娶已经不符律法,皇上念他为国有功,一直未曾责罚催促,现在突然这样……我也就是随意猜测,许是过去那么多年征战,身体抱恙,不愿娶妻?” “时家如今就他这么一个独苗,岂不是要绝了后?” “嘘,皇上让小公子跟他习武,态度明了,往后他必定更得重用,还是少说为妙,少说为妙。” 没有什么,比一个不能有后的臣子更让人信任了。 时浅渡带兵数年,在军中很有威望,这在皇上眼里是威胁,这样的人在任用的时候,总是要多一些思量和心眼。 现在知道她不会有后,瞬间就能让皇上放心不少,往后不会有太多猜忌。 “哼,重用有什么用?还不是断子绝孙。”一个比较激进的官员重重地哼了一声,“听说那时浅渡跟沈青走得颇近,在北疆时就是他奋力相救,那两个人在一块儿,指不定谋划着什么呢!现在好了,跟个阉人走得近,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走到宫门口的沈青刚好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脚步一顿,轻轻笑道:“不知道张大人,这是有何高见啊?” 听见他的声音,几个官员下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 激进的张大人张口要说些什么,被其他几人及时拦了下来。 “慎言啊,张大人。” 这时,马蹄声渐进,没过几秒,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们跟前。 是小福子掐着每日早朝结束的时间,驾车从府上过来接沈青了。 沈青轻哼一声,淡淡道:“是啊,张大人,慎言。” 说罢,他踩着马凳,慢条斯理地上了车。 马车扬长而去。 张大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好了好了,灾情刚过,皇上对他的信任比从前更胜,还不是时候啊。” “……” - “去将军府。” 沈青坐在马车上,吩咐道。 这回又是他去将军府上宣旨,上次想让时浅渡跪他,这回是一点儿也不想了。 他可不舍得,他哪儿配啊? “大人,不回府么,府上……” 小福子欲言又止。 现在府上还留着几个舞女呢。 “府上怎么了?”沈青敛敛眉头。 “昨晚跟大人一同赴宴的崔大人,今早送来了几个舞女到府上,当时动静不小,被时小将军知道了。”小福子忐忑地开口,“大人可要先去处理一下?” “舞女?”沈青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留下了?” 小福子被身后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颤颤巍巍道:“小的没敢擅自做出决定,就把她们先安置在待客的厅中了。” “时小将军……也知道了?” “是,时小将军还叫小的直接把人遣走。”小福子越来越摸不准沈青的态度,声音逐渐减小,不太敢说话,“小的见昨日大人跟那舞女……就没敢应了时小将军。” “她什么态度?” “时小将军好像……不是很高兴。” 说到这,小福子声音都快没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两面不是人! 在府上得罪了时小将军不说,现在大人的语气也不是很愉悦啊! 身后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小福子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自家大人肯定要狠狠地罚他一回的时候—— “呵,正好,是该让她自己尝尝恶果了。” 沈青轻笑,原本板着的脸松弛下来。 叫那小混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做事不跟他商量,随意胡来。 往后应该会收敛收敛,别总是叫他提心吊胆了吧。 小福子长长得送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惹大人生气。 不过……“自己尝尝恶果”是什么意思? 马车速度不慢,沈青很快就来到了将军,被时家人不得不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府中。 由于时老爷子对他有事相求,这次甚至比上回宣旨时更是礼遇有加。 沈青站在宽大的庭院中,背脊挺直。 他双手握着圣旨,拿腔拿调地说道:“各位,接旨吧。” 时家的几位主子和奴仆齐帅刷地跪了满地。 时臻边跪边想,沈青来的正好,一会儿再细聊聊给渡儿恢复了女儿身的事。 “时家长子时浅渡,忠义之臣,念其身体有恙,特许其收新城公主之子方林安为徒,以承其忠君爱国之志,继其文经武略之才,另择吉日行拜师之礼。” 沈青此话一出,整个庭院阒无人声。 时老爷子已经呆滞在原地,睁大了双眼,几乎跪不住。 什么? 他以为会是皇上对自家孙女的赏赐,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皇上会说渡儿“身体有恙”?? 要知道,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所谓投师如投胎,很多行业一旦拜师入行,徒弟便全由师傅管教,父母无权干预,甚至不能见面。 新城公主的孩子如今无父无母,这样的收徒安排,跟“收养”有多大区别?!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意味。 皇上这么下了旨,他们时家还怎么给时浅渡恢复女子身份? 没法子了! 如果再提起此事,肯定就不止是责罚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才这么几天时间而已,时浅渡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意! 沈青宣完了圣旨,扫过神色各异的时家人。 他不似往日那样高高在上,眉宇间轻轻地敛着,露出两分歉疚。 或许,时浅渡不愿恢复身份,多多少少有他的原因。 他是个自私的人,实在是不想…… 所以在皇上面前,他顺着时浅渡的话,推波助澜下去了。 “还不快来接旨?”他道。 时臻咬着牙,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没有立刻接旨,而是用不甘的语气质问道:“沈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老夫半月之前才找过沈大人,皇上若是早有这样的想法,沈大人又怎么会不知,沈大人既然知晓,为何不先行告知老夫一声,也好有法子应对啊!” 沈青面不改色,淡声道:“时老将军抬举了,本官只是个奴才,皇上怎么想,本官又怎么知晓?老将军若是有所疑惑,接旨后再去找皇上问个明白便是。还是说……”他拉长了语调,形成一股威胁之意,“时老将军想要抗旨?” 时臻神色一凝,拳头缓缓地攥紧了。 他想染已经猜到了肯定是自己的孙女先行一步,抢在他之前跟皇上说了什么,让沈青都猝不及防,这才没有了再斡旋的可能。 回想起上次在酒楼时时浅渡的态度,他越发生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态,他颤抖着双手,捧过圣旨:“老夫替我那不孝女接旨。” 沈青收回手,垂眸:“既然已经宣完了旨,各位起来吧,本官先行离开了。” 他才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低声的呵斥。 “这个孽障!生而为女,不就是生儿育女、绵延后代么!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有什么用?当初活的要真是渡儿就好了……” 时家最后的一点儿希望都断了,时老爷子眉头紧皱,气得够呛。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时家的香火断了,他怎么对得起祖宗?? 他想不明白,从前那么听话、主动为家里分忧的孩子,怎么就不愿意回家生孩子。 女子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沈青因这话,心中原本的内疚眨眼间烟消云散。 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睨着时老爷子。 “据本官所知,令孙习武的天赋远不及现在的时小将军吧?要是没有时小将军,你们时家早就倒了。靠着她在外浴血厮杀、刀口舔血得了活着的时候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反倒对她这般态度,过河拆桥,实在是带着面具进棺材,死不要脸。” 他的话说得毫不留情,说完还冷哼一声:“你们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你……!” 时老爷子对他怒目而视,但没再骂出别的什么。 现在这个情形,时浅渡肯定比从前更受重用,让新城公主的孩子拜她为师,也是皇恩浩荡,赤/裸裸的拉拢和宠信。 时家往后,确实还是得靠着她生活。 “实在是……混账!” …… 时浅渡从禁军大营回到将军府上,迎面就被臭骂了一顿。 她不是事事都能忍着的人,话里不带脏字地骂了回去。 一老一少都颇有威严,吵起架来更是如同暴风骤雨,弄得将军府上下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喘。 硝烟散去后,她在府上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澡泡完了,气也早就消了。 皇上下旨了,以后也不用为这种事发愁了。 就是未来的无痛生产,她都不乐意亲自生孩子,弄得身材走形颜值下降产后还恶霸加漏尿很长时间,现在这种没准生一下就死了的时代,想强迫她嫁人生孩子? 门都没有。 她没跟时家人打招呼,直接离开,不多时就蹿到了沈青府上。 察觉到府中的异样,她不爽地蹙蹙眉头,手指敲打在沈青床头的木头上。 “大人,我怎么瞧着,那些舞女都还在府上?” “怎么了?” 这个时候,沈青已经梳洗好,倚在床边歇着了。 他上午回府时,还想着时浅渡会等他回来,也吃吃他的醋,叫他把那些舞女都遣散了。没想到进了屋,人早就没影了。 就跟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舞女似的。 他本打算回来后直接把人都遣走,可没瞧见时浅渡,他自己生闷气生了半天。 就不能偶尔也吃醋一下么? 他故意说得好像自己真要留人:“本官今日事多,还没来得及一个个看过去,当然要留在府上了。怎么,你想把人都遣走?” “看来……大人是想留几个伺候自己?” 时浅渡眯眯双眼,抬起膝盖抵在床上,缓缓地凑了过去。 “不然等你伺候本官么?”沈青假意白她一眼,凉凉道,“你不把本官气死就不赖了。” “大人想要怎么伺候?” 时浅渡往前逼去,逼得沈青往后退了退。 垂头在他耳畔,咬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地摩擦。 “不然,我今晚好好地伺候伺候大人,怎么样?” 说话间,手指抚上了身下之人的腰。 沈青的呼吸急促了不少。 有那么几秒,他想,今晚若是走到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他沐浴时洗涮得还挺干净的,或许不会太叫人嫌弃。 她大抵是,不会嫌弃他那处丑陋的疤痕吧。 别点着蜡烛就好。 他这么多年在宫里,虽是没有真的碰过女人,不过听说的跟见识的都不少,小心着些,应是能把她伺候舒服了,不会叫她觉得难受或者不适。 能叫她爽利了,不论唇口还是手指,他怎么着都行。 不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脑子里就已经闪过了不少东西。 然而喉头滚了滚,他还是没能把这想法说出口。 他屏住气息,装成泰然自若的模样,缓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那哪儿能呢。”时浅渡一掀掌便扇灭了火烛,“伺候也是威胁么?” “即便不是威胁,本官也劝你少动一点儿歪脑筋。”沈青推推她的肩膀,提醒她这是她自作自受,“是你自己不跟本官商量就乱来,今天这只是开始,往后想给本官送女人的多着呢。” 说到最后,他好像还有点儿小骄傲。 像是在说—— 那么多人想讨好本官,本官的选择多了去了! 黑暗里,他眯着眼睛瞄了时浅渡好几眼。 还不赶紧跟他说两句好话? 这个没眼力见的! 时浅渡不爽地撇嘴:“大人昨天也可以不理睬我啊,那不就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了?” “以你时小将军的伸手,本官想躲,躲得掉么?”沈青乘胜追击,“再说,你昨天去那宴上,不就是为了……” 他拉长了语调,稍一扬头,薄唇贴在了时浅渡的唇畔。 “诱引本官么?” 时浅渡配合着他的动作,回吻了一下。 沈青却在这时离开。 他嗓音低柔,听着是在笑:“本官要是不上套,你能善罢甘休?” “……” 时浅渡在黑暗中瞪了他半天。 半晌后,她叹了一声,被打败了似的在床上一滚,躺平了瘫在沈青身边。 好吧好吧,她确实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这下是把自己坑了一波。 她扁扁唇,强行搂住沈青的腰,把人托到自己身边,威胁道:“反正,别管多少女人送过来,大人都得遣走,但凡留下一个……叫小福子等着为大人收尸吧。” “呸呸呸!!” 沈青差点跳起来。 他一双凤眸都快瞪圆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你这……小混账!” 时浅渡“嗤”的笑出了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她道:“我知道大人肯定不会留别人的,大人非要嘴硬,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青更不乐意了:“本官没顺着你说,你就咒本官去死么!” “当然不是。”时浅渡弯弯唇角,贴在他唇边模糊不清地开口,终于主动说了句软话,“我这不是……不想大人府里还有别的女人么。” 沈青炸了的毛瞬间被抚平。 自尊心被人满足,他满意地轻哼一声,像只傲气的猫咪。 “这还差不多。” 他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叫时浅渡搂着。 “本官明天一早,就叫人遣散了她们。”停顿一会儿,他又道,“这下行了吧?” 最后那么句话,声音柔了不少,还有些小心。 他后知后觉地想,别真把人弄生气了。 要是做的太过,把人气跑了,最后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时浅渡说:“还差点儿。” “唔,以后再有人送来女人,本官会叫人把他们拦在门口,大门都不让进。”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懒洋洋地笑。 “……” 沈青这才回过神来,两人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就调了个,时浅渡拿他刚说过的话来回他了。 他白了时浅渡一眼,没好气道:“实在不早了,赶紧睡吧。” …… 沈青在彻骨的寒意中醒来。 他的身子泡在水里,身上数道伤口疼得他几近麻木。 失血过多使他的身子既沉重,又轻飘飘的。 他做了一个真切的美梦。 梦里,他被时小将军在悬崖边救了下来,后来,他们拌嘴、吵闹……最后走到了一起。 时小将军是个女子,她还说——若你碰上麻烦,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呵,可惜都是假的。 可一睁眼,他已经坠在崖低了。 还好摔在河里,活了命。 天色已晚,火把的暖橘色光亮非常显眼。 他没等来救兵,等来了搜寻他、妄图置他于死地的人。 他拖着伤重的身子在山中躲藏,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光是从北疆回到京城,就用了五个月的时间。 京中已经变了天,手握权势的宦官死的死伤的伤,不少人都入了狱,等着问斩。 他背地里一点点地收整还能利用的部下,手段比从前狠厉残忍了数倍。 一个冬天过去,京城里的血,融了皑皑白雪。 皇上因这大半年来的变故病了好几次,终于有一天撑不住驾崩了。 新帝即位,不过十岁。 他俨然控制了整个朝局,一切都在他手里了。 这期间,他总是在闲下来时,控制不住地回味梦里的一切。 不过,他从未信过那些。 不信时小将军是个女子,更不信会有人喜欢他。 他见过时小将军几次,始终能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没迫害她什么,也没给过她什么。 只是目光总是忍不住瞥过去,多看上两眼。 忽而有一日,他在街角,瞧见时小将军买了一根糖葫芦。 她唇畔漾起笑意,在春日的暖阳中,好看极了。 他恍然意识到,许是在从前的一次次关注中,他悄然地动了心。 并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总是借议事的由头叫时小将军到身旁,观察她的态度,揣摩她的心理。 不由自主地接近。 一开始,她总是惹着他。 他想,梦里也是这样,开头时气得他要死,这应该是正常的。 后来,慢慢的,她的态度好了一些,越发平和。 他没忍住,给她升了官,也给了她权力。 同时,还给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字画古玩。 他小心翼翼地期待着,时小将军能像梦里一样,毫无异样地看待他,对他好,会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地哄。 每天上朝都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他能瞧见时小将军一身官服,俊俏得叫他移不开视线。 她什么时候会对他笑? 然后满是宠溺地唤他一句“大人”。 就像梦里一样。 可惜他没等到时小将军的笑容,只等来了数名将军的联手——清君侧。 肃清朝堂,诛杀阉党。 有人对他不忠,就会有人忠心。 他手里握着更大的权力,转眼间就将那只军队镇压。 他看到了身穿软甲,一身鲜血的时小将军。 跟记忆中救他的身影分毫不差。 只是这回,她是来杀他的。 肯定是被其他将军和时家人逼迫的。 他帮她找了借口。 清走附近的下人,他缓步上前,来到时小将军面前,食指微曲,用指节缓缓挑起了她的下巴。 “时小将军,本官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不过你混在叛军里面,本官实在不好帮你跟皇上说话,不如……”他顿了顿,掩掉隐隐的欢喜,“你到本官府上来,本官便能把你从叛军中剔出去。” 似乎期待这个结果已经很久了。 一个好的结果,叫他一下子就忘了过程——忘了时小将军是叛军。 他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眉梢眼角都染上欢喜。 满怀期待地等着回应。 “去死吧!你这阉狗!” 声音里满是受辱后的愤怒和厌恶。 他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了。 挤不出笑,也露不出怒。 他张了张口,一向伶牙俐齿的人,此时有些不知所措。 表情懵怔而满是失落,甚至是哀切。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颤。 “我说,您沈大人,也不低头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眼前的时小将军瞪着双眼,怒火中烧,若不是双手被绑在身后,肯定会直接冲上前来重重给他一拳,以报这无端的侮辱。 那双眼往下一瞥,带着深深的厌恶和讽刺,扫过了他身下。 就差把“你很恶心”写在脸上了。 “一个阉人,就甭想着那裤/裆里的事了!” - 沈青猛地惊醒,眼角已然都是湿乎乎的泪水。 他正窝在一个人的怀里,肩膀抽动。 “大人醒了?”耳畔传来关怀的声音,“是不是做了噩梦,半天都叫不醒。” 他有点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究竟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又或者,眼前的人也是正在伪装,把对他厌恶全都藏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叫本官去死?” “你是不是很讨厌本官?” 这音调很高,不正常的声音完全显露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 他沉浸在极度哀切的情绪里逃不出来,心脏像是被压了块巨石,沉重得能把人压死。 “你是不是……恶心本官这腌臜的身子?” 声音不稳,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没了把,但还是数次对她生出了欲念。 他想过把自己完全袒露给她,想过一些荒唐的画面,想跟她又更亲密的接触,甚至,若是她好奇、她喜欢玩弄他们这等人,他都不介意。 可她真的不会觉得恶心吗? 从前他一直告诉自己,她不会,她会接受他的。 因为时浅渡喜欢他沈青啊。 但刚才梦中的一切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剜进了他的心脏。 他怕了,他不确定了。 时浅渡猜到他是做了噩梦,便抚了抚他的背,缓声安慰道:“怎么会?大人别想那么多……” “是或者不是,你给本官正面回答!” 沈青打断了她的话。 脑海中满是那双厌恶的嘲讽的眼眸,挥之不去。 “是不是亲本官,甚至看本官一眼,都觉得很恶心?”他的声音渐渐地落了下去,夹杂着痛苦和酸楚,又似是哀求,“你说啊……” “不是。”时浅渡干脆利落地正面回答。 话音还没落下,沈青便勾住了她的脖颈,小心又绝望地吻了上去。 还有些讨好。 湿热缠绵的亲吻夺去了两人口中的空气。 沈青离开了一点,重重地喘:“那你证明给本官看。” 他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慢慢牵到自己身下的伤疤之前。 呼吸愈发沉重压抑。 喉咙哽了哽,他发出打着颤的声音:“摸摸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到好晚QAQ 不过比平时多了一千五百字! 感谢在2022-04-06 23:59:30~2022-04-08 02: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阿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410139 5瓶;爱丽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7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很少这么主动。 因为种种原因, 他总是不愿去主动表露自己的在乎和需求。 这次的主动突如其来,时浅渡反应过来时,手指就已经隔着衣裳抚在了那道伤疤上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带着压抑的喘息声。 “证明给本官看。” 饱含着惶恐和某种微不可察的欲求。 “若我真的证明给大人看……” 时浅渡抓着沈青的手腕, 缓缓按在床上, 动作很轻, 不会叫他觉得不舒服。 她垂头看着那张眉宇轻蹙的脸,食指凑过去, 一点点儿地把他皱着的眉头抚平:“那就不止是摸摸那么简单了。” 沈青的喉头哽了哽。 他重复了一遍:“证明给本官看。” 迫切地想要被证明, 迫切地想要被认可…… 他想用实实在在的触觉感知到,眼前的女子没有嫌恶他,没有觉得他这样的人恶心透顶。 时浅渡圈住了他的腰,手轻轻地一下下抚过他的后背。 身前的人话说得笃定, 身子却在轻颤。 可能是方才的噩梦太吓人了, 他明明还不能完全放下戒备,但依然主动得不像话。 “怎么,时小将军还要做半天心理准备,才敢伸手去碰一下么?” 沈青故意用嘲讽的语调, 说着激将的话。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他的双眼被一双温热的手遮住了视线,陷入彻底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半点轮廓。视觉被限制, 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明晰了起来。 温热的唇附了上来,撬开了他的唇齿, 温柔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他小心地回应着,放任自己不再有所防备,沉溺其中。 那道带给他无尽痛苦与屈辱的疤痕陷入了温暖,他大脑是空白的, 几乎运转不起来,一切的思绪都只能围绕着一件事—— 他好喜欢这样。 再多……抱抱他吧。 气息交织之间,她听到沈青喉咙里溢出了控制不住轻哼。 阴柔的,轻软的,低低一哼就扫得人心里发痒。 她松开了沈青的唇,视线扫过眼前面色绯红、淡然双眸里终于透出渴求的人,心中泛起一股压不住的冲动,狭长的漂亮凤眸里,沉积的情绪愈发浓重。 沈青这人,咋一看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你说不出他哪里好,可就是他妈的叫人上瘾。 她垂头去亲吻他修长的脖颈和微凸的喉结,再开口时,嗓音早已变得低哑:“大人,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沈青心间一颤,浑身的骨头都因为这么一句欲/望满满的话而软了个彻底。 伤疤上传来微妙的感觉,好像在发烫,烫得他想缩起来。 她喜欢他的全部,也喜欢他那卑贱的证明吗? 那就……多抱抱他。 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叫嚣。 他喉头一滚,气息不稳:“有多……喜欢?” “亲不够的那种喜欢。”时浅渡低低地笑,没够似的又去亲他的嘴唇,“今天是大人开的头,停不下来了可不能怪我……” 沈青瞌着双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挪动到腰间,无言地去解腰侧的扣子。 许是因为太紧张,平日里灵巧非凡的手,半天也没能解开。 时间好像停滞了,他越急就越是解不开。 忽而,还听见了一声轻笑。 他顿时感到血液上涌,脸上“刷”地又烫了好几倍。 “笑什么!你倒是……倒是……” 混账,倒是帮帮忙啊! 净知道嘲弄他。 “没想到大人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实在可爱。” 时浅渡笑叹一声,抓住了沈青的手。 …… 沈青窝在柔软的被褥中,被时浅渡搂着腰,脸上染着淡淡的红。 他双眼微眯着,像是才睡醒的慵懒猫咪。 搭在腰间的手安抚地轻拍在腰后时,还轻哼了一声。 “别动。” 他开口,声音是哑的。 顿住,蹙蹙眉头,他嗔道:“怪你。” “谁叫我太喜欢大人了呢?”时浅渡往前凑去,用鼻尖蹭了蹭沈青的。 沈青还以为她又要亲过来,往后一躲,又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嗔了一声:“本官嘴唇都要让你给啃破了,你是属狗的不成?” 回想起方才某些场面,他老脸一红,心脏“咚咚咚”地狂跳。 他这回是彻底相信时浅渡喜欢他、不嫌弃他了。 不仅不嫌弃他厌恶他这残躯,还愿意给他……最美好的体验。 他在宫里那么久,早就知道他们这等人,是有法子纾解的。 可天下女子嫌恶躲避他们还来不及呢,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帮着他们呢? 他不仅没期待过,他连想都没想过。 是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没了东西的阉人也能在这种事儿上体会到愉悦,而不是像有些人一样,非得用着掐拧虐/待旁人的血腥方法进行纾解。 他好喜欢被她用那种充满了欲念的眼眸注视着,只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得他心里和身体一点一点地酸软下去,抑制不住地战栗。 被人宠着,被人疼着,被人全心全意地放在心上。 沈青越是回想,嗓子就越是发干。 他不禁又一次张开唇齿,去触碰时浅渡的嘴唇。 这在时浅渡眼里,似勾似引。 “刚才还说我呢,我看大人这不是……”她揶揄地低笑,“比我还主动么。” “胡扯。” 沈青呵斥一声。 只是这声音低哑阴柔,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两人搂在一块儿,安静了很长时间。 没人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很温馨。 “昨儿个……”在沉默许久之后,沈青率先开了口,“皇上下旨了,改日就会叫方小公子拜你为师。” 说来也巧,昨天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时浅渡是被时家人给气到了,懒得提起这事; 而沈青则是不想主动提起有关“孩子”的话题,他怕这个。 时浅渡撇撇唇,想到昨天被骂的事就来气,虽然她也没忍着,直接骂了回去。 她应道:“嗯,回将军府的时候,还撞见了祖父,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沈青又安静了一阵。 “时老将军有时态度确实算不上好,不过……本官也能理解。” 他脸上的温度慢慢地下去了些。 时老爷子说时浅渡的不是,他自然不乐意,不过静下来想想,也觉得时老爷子的反应大抵是人之常情吧,换谁看见自己家里香火断了……都得马上几句才是。 怪不得时浅渡,也怪不得时老爷子,要怪应该怪他。 都是他明知自己是个废人,还那么自私地去纠缠时浅渡,甚至现在……还同了房。 时浅渡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嘁,不用大人理解,如果大人再跟别人站到一块儿去……我可对大人不客气了。” 沈青随着她的动作腰腹一缩,没再说时老爷子的事了。 他缓缓抬起双臂,搂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处十分难安。 “你……”喉咙里发出了有些闷的声音,“真的不想要孩子么?” “孩子”这个词,说得艰涩。 抓着时浅渡衣裳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了。 手背上露出青筋。 跟他在一块儿,她就永远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真的甘心吗? 即便现在对他兴趣正浓时是甘心的,待一两年、三五年之后,还会如此么? “如果本官不纠缠着你,你也不想要孩子么?” “当然了。” 时浅渡无奈地笑他怎么还纠结这种事情,真是撇都撇不开。 手指从沈青的背脊上暧昧的划过,她笑道:“我没有很喜欢孩子,也心糙,真照顾不来那样的小家伙,所以大人得空时不如……去跟皇上说,怕时小将军一个大男人心太糙,照顾不好小孩儿,也让你在旁帮忙瞧着点儿,好随时都能跟皇上太后汇报情况,怎么样?” 这是时浅渡懒得看孩子,把累人的活儿都丢给他来呢! 沈青在宫里帮忙照看过小皇子,知道照顾小孩的活儿实在不轻松,听见时浅渡这话,立刻白了她一眼:“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是不是暗戳戳地琢磨好些天了?” “大人帮忙照看小的,我么……”时浅渡一脸的死不正经,“吧唧”在沈青脸上亲了一口,“我好腾出力气来伺候大人啊。” 沈青白净的脸立刻涨红了。 他嗔瞪时浅渡两眼:“去去去,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让他帮忙搭把手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你还是多跟方小公子亲近亲近为好。”他垂下眼眸,声音很轻,“本官年岁上大你不少,等本官老了、走了……好能留个人陪你。” “那大人放心吧,真要那样,我还会缺人陪着么?”时浅渡说得轻巧,而且故意贱嗖嗖的,“我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向公主一样那么挂念亡夫哦。” “……” 沈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一旦去了,时浅渡这混账就立刻找别人去呗? 这他能放心得下去么! 他气都要被气死了! 他咬牙切齿道:“时小将军,你放心,本官指定好好活着,活得久久的,非叫你觉得厌烦了不可!” “呵……”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 她把沈青紧紧搂在怀里,在他耳畔说道:“这就对了,大人。” “……” 沈青一哽,嘴唇有点儿颤。 不是的,他其实不是那么想的。 要是他真的早早地就走了,怎么也得借着皇上最后的宠信,在临死前求个恩典,给她铺了更好的路啊…… “本官已经欠你的了,往后……绝不会亏待你的,你想要什么就都跟本官说。”他说得着急又恳切,“本官把有的全都给……” 时浅渡用唇堵住了他的话,轻吮了两下,说道:“大人不欠我的,以后再这么说的话,我就要罚大人了。” 相反,她觉得不用生孩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头疼的是,这种话题,再怎么解释,沈青身为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理解的。 沈青嘴上不饶人:“本官为你着想,你反倒扬言要罚本官……真是不识好歹。” 时浅渡笑意扩大:“说是惩罚,可没准大人还会喜欢呢。” “……” 沈青翻过身去不再理她。 小混蛋又开始胡诌了! 总是说那种叫他有些躁动的话,实在过分。 这时,房间外面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是小福子睡醒了打理好了自己,到时见过来准备伺候自家大人起床洗漱。 沈青这才发现—— 微光透过了窗户纸,渐渐驱逐了室内的黑暗。 天……亮了。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脸红得更是不正常。 真荒唐。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折腾了大半夜! 越想就越觉得害羞。 太荒唐了。 这是真真的一夜荒唐啊。 还好他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喝水……要是那等情不自禁之下,他一不小心漏了怯,就算时浅渡再怎么喜欢他,也难以接受吧。 他扯扯唇角,苦涩又庆幸地笑了一声。 小福子在外面,听见了沈青的几次翻身声,便轻声问道:“大人可是醒了?” “……嗯。” 沈青应了一声。 他现在头脑和身体全都倦得很,蹙蹙眉头,缓缓地撑起了身子。 “大人,不然今天告假吧。”时浅渡拉住了他的衣袖,“挺累的,而且熬了大半宿。” 他们是半夜醒的,一共就睡了三四个小时,再去忙实在是太累了。 沈青没应她:“本官没那么娇贵。” 他从床上站了起身,还没走两步,就顿住了脚步。 不仅熬夜熬得脑子沉重,经过那大半宿的折腾,身上酸软的厉害,好像走路都不得劲儿,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他又坐回了床上,抬起双腿塞回了软被下面。 “本官就留下来陪陪你吧。” “嗤。” 时浅渡笑出了声。 这人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就是自己倦的不行嘛。 “我没关系,不用大人陪着。” 沈青垂眸睨着她,眼神渐渐地生出一股威胁之意:“真不用陪?” 时浅渡抿抿唇,压下脸上的笑意,一翻身到沈青身边,把人按倒在床上。 她抱着沈青卸了劲儿后软塌塌的腰:“大人再陪我睡会儿吧。” “嗯。”沈青满意地闭上双眼,乏倦慵懒地道了一句,“你去跟小福子说,本官今日偶感风寒,身子不爽利,告一天的假好好歇歇。” 时浅渡笑着起身:“怪我,害得大人偶感风寒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年后沈青统共也就休息了那一天,第二日就又去忙了。 先是给过年时的各种事情善后,后又有年后修建宫殿的事。 宫殿的事还没忙完,又有了新活儿。 年前赈灾时,开了京畿的粮仓,这就留下来一大堆事情要办。 皇上信任沈青,那么监督协管之事就都落在了他头上。 他又得出京几日,去京畿行监管之责。 从前皇上叫他干什么,他都毫无二话,也并不觉得烦恼,现在不一样了,他竟是开始舍不得,不想离京,不想出远门跟时浅渡分别。 “大人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时浅渡伸手点在沈青微敛的眉宇间。 沈青嗔她一眼,成心说得不好听:“怎么,本官离京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待小福子收拾完东西,他们要离开了,小混蛋竟然也不知道难过一下。 “大人只是出去几日,不是很快就回来了么?”时浅渡乐意哄他,就搂着他的腰说道,“大人没听说过么,小别胜新婚,分开几天感情更好。” 沈青叫她这话哄得嘴角翘了翘。 小混蛋真是惯会那这些甜言蜜语哄人,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 明明知道就是说出来哄他逗他的话,他还总是上道。 “都是歪理。”他轻轻哼了一声,用眼角睨了时浅渡一眼,“本官马上就要离京了,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时浅渡听懂了这言中之意,却没动作,反问道:“大人想要什么表示?” “不表示拉倒。” 沈青作势要走,被人从身后抱住了细腰。 时浅渡扳过他的头,狠狠地在他唇上啃了啃。 接着,把下巴搭在沈青的肩膀上,用脸蹭了蹭他的脖颈,轻声道:“这次离京少说是好几日时间,大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青刚要有点儿感动,便听她继续道:“本来就没歇过来呢,别弄得太累了。” 说着,手掌还在他腰后边轻抚了抚。 “……” 沈青的耳朵“蹭”地红了,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本官还以为从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 他一脸害臊地推开时浅渡,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小福子已经在外候着他了,迎面碰上时,视线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回过神来,他垂眸轻唤:“大人,已经收拾好了。” 沈青眯起眼睛:“你刚才在看什么?本官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么?” 小福子抬了两次眼都没敢吭声。 他见状,声音阴沉了一倍:“有什么就直说。” “大人的嘴唇……”小福子不敢不说,也不敢直说,只能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肿了。” “…………” 沈青跟让火烤了似的,脸上身上烫的厉害。 几乎恼羞成怒。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么?做好你分内的正事!” 他一连摸了自己嘴唇好几下。 好像真有点儿肿。 都怪时浅渡那混账,每次亲他都那么使劲儿,要把他吃了似的。 哼,真讨厌。 - 赈灾啊纳粮啊,这些都极容易出现贪赃纳贿、营私舞弊之事。 之前灾情正盛的时候,粮仓只管往外运粮,现在听闻朝廷派人前来,有些人心里开始打鼓。 沈青不是什么好人,往常这种时候,多少也得弄点儿进自己口袋里。 现在不是了无牵挂了,便收了手,正正经经地办起事来了。 小福子看着自家大人突然“正直”了不少,没少在背后偷笑。 这回见沈青直到了晚膳时间还在办正事,肚子都饿响了也都没动静,他没忍住略带揶揄地感叹道:“自从遇见了时小将军,大人变了不少。” 沈青揉揉酸疼的脖颈:“变哪儿了?” “越发的……端直了。” “嘁。”沈青白了小福子一眼,“皇上信任本官,本官自是要好好替皇上分忧,不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还是说你觉得……本官从前就是奸佞小人,配不上时小将军那样的好人?” 小福子连忙回话:“小的不敢。”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那么说啊。 他就是有点儿感叹,自家大人越来越像是个……过日子的人了。 性子跟从前没什么差别,做的事却慢慢地开始不一样了。 几本有问题的粮仓账册被沈青单拎了出来,丢在桌子上。 他轻哼:“谅你也不敢乱说。” 他想,他又不是有多听时浅渡的话,他就是想尽量活的长点儿,省的他提前去了,时浅渡自己转脸就找别人风花雪月去。 他只是想多赖着她而已,能多几天是几天。 “小的不敢乱说。”小福子说得乖巧,“大人还是早些回去用膳吧,就算大人想尽早办完了事情,好回京去见时小将军,也应该以自己的身体为主啊。” “你还胡说?多嘴。”沈青觉得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本官加紧办事只是为了不负皇上所托,跟时小将军有什么关系?” 小福子直想笑。 大人跟时小将军处在一块儿后,变得幼稚了,越发口是心非了。 沈青摆摆手:“行了,今儿个差不多了,你先去备车吧。” “是。” 小福子退下,去备车。 天气一日日地回暖,没深冬那么冷得刺骨了,不过到了晚上,还是能把人冻得够呛。 沈青撂下手里的册子,披上大氅,在身前系好。 他想时浅渡了。 每当手里没事,他闲下来时,总是会想她。 真希望时时刻刻都能跟她腻在一块儿。 果然,人一旦拥有过某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是很难习惯的。 若是时浅渡真的哪天移情别恋了,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的下去。 望着桌上的册子沉默半晌,他摇了摇头,出门透了透气。 前脚刚迈出门,就有一股冷气席卷而来,他肩膀一颤。 呼出一口热气,眨眼就化作白雾。 真冷啊。 要是这时候被时浅渡搂在怀里就好了。 才几天不见,他就开始怀念那种感觉了。 等回了京城……唔。 这时小福子还没把马车牵来,四周静谧地有些诡异。 冬日的夜晚蚊虫鸟叫声比夏天少很多,却也不至于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回过神来,眯起了双眼。 下一秒,一群衣着破烂的流民从黑暗中蹿了出来! 他们手拿着镰刀锄头等工具作为武器,二话不说,毫不客气地以极快的速度直直杀向沈青! 衣裳是流民的衣裳,武器是流民的务农工具,可这些人的动作和纪律,明眼人一看便知,绝对不是流民那么简单,反倒像是专门雇佣来的杀手。 沈青波澜不惊,淡然的眼眸扫过眼前人,侧身躲过了砍过来的镰刀。 然而后继跟上的“流民”紧跟不舍,锄头镐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锋利的长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漆黑的弧度。 温热的鲜血同凄厉的惨叫声同时迸发而出! 通体漆黑的长刀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时浅渡手里自如地翻转又握紧,眨眼之间就能叫人命丧黄泉,不费吹灰之力。 人类的皮肤肌肉和骨骼,在她面前好似软绵绵的豆腐块,刀起刀落,血色满地。 从天而降的锦衣公子在那群“流民”眼中简直像是地狱而来的杀神,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追不上他的速度。 怪不得沈青一点儿也不着急,竟是有这样的高手在暗中保护! 眼见着不可能敌得过这人,有人吹了个口哨,幸存的人立刻撤退。 有一人就在时浅渡面前来不及逃跑,他惊慌之中窜向沈青,想以沈青作为人质,来换自己的一线生机—— 顷刻之间,血花飞溅。 有一股猩红的血液喷溅向了沈青的脸。 一只手恰到好处的挡在他面前,粘稠的血渍溅在了时浅渡的手背上,又缓缓地往下滑落。 沈青负手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沉稳地眼皮子都没有眨上一下。 神色中除去意外和惊喜,还多了几分复杂。 打杀声渐渐消失,夜空之下,逐渐变得安静。 他扫视四周。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里已经宛如地狱。 浓重的血腥味吸入肺腑,不太舒服。 有人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有人正痛苦地低声□□,望向时浅渡眼里惊惧万分。 简直是撞了鬼了。 他们跑都来不及跑,竟然就被人砍倒在地! 而且还是用这么直接又凶残的刀法! 他们成天过的就是打打杀杀的生活,动手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对方,所以动作干练简单,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可他们这样的手段,在这个人面前竟是不值一提。 他们不是一个水平上的人。 这下……绝对的死定了。 “时小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儿?”沈青掩了掩鼻子,把怀中的帕子递给了时浅渡,“擦擦手吧。” 时浅渡没先擦手,而是先把自己的爱刀缓缓地擦拭干净,这才去处理手上的血迹。 她两分钟前,还在京城的将军府里优哉游哉呢。 看见沈青被人围攻,再等几秒很有可能就被人用镐子开了瓢,她一着急,没顾得别的,没想会不会叫人怀疑什么,就直接过来帮他了。 然而刚动完手,她就知道自己没必要来—— 这四周还藏有别人,除了拿刀的,应该还有弓箭手。 ……可这些不到现场,单单看视频是感觉不到的啊。 “早就来了。”她直接扯了谎,低声说道,“想给大人一个惊喜,没想到碰上这种事。” 沈青没有太多怀疑。 毕竟时浅渡那神出鬼没还不叫人发现的功夫,他在府上就已经领略过好些遍了。 “本官想要的可是活口,你下手未免太狠了。” “看到有人想对大人不利,我就很不爽,已经很努力地放轻力道了。”时浅渡弯弯唇角,少有地中二了一下,“想要踏过蝼蚁而不碾碎它,力道可是很难掌控的。” “……” 沈青无言以对。 刚才,他瞧见了时浅渡的表情。 眼眸微冷,染着肃杀。 可就算是杀人时,她依然在笑着。 薄薄的、没有感情的唇微微一勾,露出清浅的笑意。 能叫看见的人顿时凉了背脊。 连他都感到惊心。 他差点儿都忘了,时浅渡不止是个会温声哄人的女子,更是个战场上刀刀致命的杀神。 她实际上,是个转瞬之间就能取人性命的人。 不过他没觉得害怕,他就是有点儿……心疼。 在北疆时,他跟时浅渡不熟,就根本不曾在意过什么。 换到现在去回想,心里就不太好受。 别说是别人家的小姐,就是别人家的公子哥,在十岁出头时,也不过是在家中读书玩乐,甚至很多很多人,到了二十啷当岁,依然是丝毫不知人间疾苦。 可时浅渡早就去了北疆,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只能杀人。 不杀人,就得被人杀。 战场就是这么残酷。 沈青扯了扯唇角,轻笑了一声。 时浅渡在那么残酷的环境中长大,哪儿能是什么好人,也不可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 她手上染的血,可比他多太多了。 只是在京中杀人,就是坏人;而在北疆,杀人就是立功。 战争理所应当地模糊了杀人这个事实。 时浅渡擦净了手上的血迹,在沈青眼前晃了晃:“大人怎么用这种表情看我,不会是见我动手这么血腥,害怕了吧?” “本官有什么可害怕的,你又不是第一回在本官面前杀人了。” 沈青拍开她的手。 是啊,最初在悬崖边救他时,时浅渡就是一口气杀死了十余个敌军。 那时只觉得理所应当,现在就开始心疼她的过往了。 练就这样一身功夫,又能文能武,可以跟从小泡在诗书字画中的世子打成一片,而且年轻有为,十几岁时就是名满京城的少年将军,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了。 想来拥有这样实力的时浅渡,怎么也不会为他所胁迫吧。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除了偶尔调戏逗弄他,几乎对他百依百顺。 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思来,把他搁在手心里捧着。 他何德何能啊。 沈青敛敛眉头,收起了思绪,淡声吩咐道:“来人,把这儿清理了吧,活口押下去医治,给本官好好地关押起来,别叫他们自尽了。” 他话音刚落,附近几个隐蔽处就有人冒出了头来。 在浓重的血腥气中,他们个个一声都不敢吭,屏着呼吸开始手脚麻利地清理现场。 血肉遍地,鞋子踩在上面,会发出“嘶嘶”的声音,听着就可怕。 沈青停顿半晌,语气重了些:“今天时小将军来过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那些人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大气不敢喘。 不说不说,肯定不说。 这谁敢说啊! 能活着谁想去死?? 时浅渡笑眯眯的:“沈大人就别唬他们了,瞧把他们吓得。” “……” 所以,到底是谁把他们吓着了??? 沈青好笑地睨她一眼:“恶人先告状。” 他习惯性亲昵地朝时浅渡伸出了手,又在反应过来之后收了回去,手指轻轻地捻在一块儿。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事。 现在还在外头呢,那么多双眼睛都能瞧见他们,还是隐蔽些为好。 “本官还没用晚膳,你跟本官一起吧。”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悉听尊便。” - 当地的官员听说沈青遇袭,饭都没吃利索,就慌慌张张地来到沈青住的地方候着了。 沈青要是在他这儿出了什么岔子,皇上怪罪下来,他的脑袋怕是担不住啊。 见沈青从马车上下来,他连忙快步上前:“沈大人,听说您在外遇袭,全都是卑职的疏忽,从明日起,卑职定派人在大人身侧,守护大人的安危!至于那些不长眼的,卑职这就准备牢房,叫人进行审讯,定会问个水落石出。” 沈青轻飘飘道:“免了吧,本官自己手里有人,用不着你的。” “大人,这……” 官员见他这个态度,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目光扫见了一个随行的陌生身影,看起来是个世家公子,能跟在沈青身边不超过半步距离,一看便知道地位不低。 他眼珠一转,立刻很有眼力见地开了口:“这位公子瞧着面生,想必也是大人身边的人吧,卑职这就叫人给公子安排一间宽敞的住处,找合适的下人把公子伺候好了。” 确实有眼力见,不过这眼力见没用对地方。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身边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不少。 沈青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没说话,顿时让他心里凉了半截。 还是时浅渡笑道:“不用费心了,我今晚就回京。” “噢,原来如此,从这里赶回京城,路途不近,那卑职就不打搅了。”官员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恨不得赶紧找个理由跑路,“卑职现在去安排一下,马上给大人上晚膳。” 沈青淡淡应了一声:“去吧。” 时浅渡跟着沈青进了他现在的住房。 沈青到哪儿都住得差不了,宽敞明亮,一看就舒心。 不多时,小福子就领着人为他们上了晚膳。 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想来是下了功夫用了好厨子的。 沈青一开始没有言语,就默默地垂头吃饭。 他吃东西很有规矩,坐得端,慢条斯理的,不急不缓。 半晌,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低垂着眼眸,终于开了口:“夜路黑,你明早再走吧。” 时浅渡一顿,没有立刻回他的话。 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又喝了两口汤,这才笑道:“大人这话,还有另一种说法。”她掀起眼皮,用满是调戏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沈青,“我觉得另一种说法可能更容易让大人达成目的。” “……” 这小混蛋,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还非要这样,摆明着故意调戏他。 沈青被时浅渡的眼神盯得不自在。 他抿抿薄唇,眉头一敛,似是不满:“非要本官说,你给本官留下来么。” 时浅渡很坦然,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我喜欢听啊。” 沈青的耳根蓦的红了。 他总是这样,容易因为时浅渡的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而忍不住羞涩。 别过头不去看时浅渡的脸,他难为情地开口,声音低柔:“留下来陪本官过夜吧。” 他是真的想她。 想被她搂着入睡,被她流氓似的亲吻搂抱。 时浅渡脸上笑意骤起,唇角不断上扬,露出喜滋滋的笑意。 芜湖,这话她是真的爱听。 往前一凑,就在沈青的唇上啃了一口。 本来以为能听见句“留下来陪本官”就不赖了,没想沈青还加了个过夜。 这两个字加的好啊,她能脑补出一晚上了。 她声音压低,立刻就变得多了两分暧昧之感:“那好吧,留下来陪我家大人过·夜。” 沈青耳朵更红了,嗔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话一到时浅渡嘴里,立刻就变了味了。 说真的,他就是想她了,想跟她多相处上几个时辰而已。 一点儿别的什么意思也没有! “行行行,好好说话。”时浅渡顺着他耸了耸肩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说道,“我给大人倒点儿茶吧,大人回来后还没喝过水呢,嘴唇都干了,影响口感。” 说话间,她已经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推到了沈青的面前。 沈青:……还影响口感,这说的像是她真要把人吃了似的。 “本官不渴。” 他说着拒绝的话,但还是听了时浅渡的,端起了茶杯。 浅浅地沾了点儿热水,润润嘴唇,没有真喝。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等他沐浴完,再有一阵就该躺下歇息了。 他怕喝了水,万一时浅渡要跟他动手动脚,俩人一折腾…… 唔,别喝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水我不喝,但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哦 感谢在2022-04-08 02:56:47~2022-04-09 20: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 2个;娇嫩lli、我要小奶狗、未来星、叶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岘 103瓶;M10 28瓶;Jyceeea 24瓶;湉湉.、清浅盈夏 10瓶;50286127 5瓶;爱丽儿、笛斯 4瓶;温临 3瓶;宋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8 第一百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爱上了那种滋味。 那种愉悦的感受, 好像能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是被人爱着的。 他一遍一遍地想要印证—— 她是喜欢他的,是宠着他的。 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索取。 “大人在想什么?” 时浅渡翻了个身,圈住沈青的腰。 从刚才开始, 他就一直躺在那儿没动弹。 沈青缓缓地回过神来, 淡淡地道了句:“没什么。” “宫里边儿……最近正准备着方小公子的拜师礼, 你那么不喜拘束,肯定是要觉得难熬了。而且过了这拜师礼, 本官猜着, 你的官职是要升上一升,大抵需要每日都上朝。” “……” 时浅渡噎住了。 上朝?? 大早晨三五点就起?? 她是作息挺规律的,平时七点左右就能准时起床,但上朝的时间未免也太早了吧! 而且一般来说, 上朝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这不是活受罪么。 她可不乐意。 沈青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生无可恋的样子,问:“怎么,你不乐意么?” 时浅渡也上朝的话,他上午就能一直看见她了。 不过确实也有不好, 那么多官员,天天一起上朝,万一发现了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的不对劲儿, 那就不太好办了。 他真的很难做到跟时浅渡共处一室还视若无睹。 “我不想上朝,特殊情况让我偶尔早起一两次还好, 天天那么早起,我是真受不了。” 反正身边是自己人,时浅渡就有话直说了。 她往沈青身边又蹭了点儿:“大人帮我说说话,就说我要照顾小徒弟不容易, 别给我安排什么重要的需要上朝的职位了。” 沈青没立刻应她,懒洋洋地轻哼一声:“哼,你又要本官说你照顾小公子不容易,又要本官跟皇上说你心太糙照顾不好小公子,真是什么话都叫你给说了。” 时浅渡一回想,还真是,她之前懒得照顾小孩,还叫沈青跟皇上说她心糙照顾不好,让他主动请缨帮忙照看着方小公子来着。 这借口岂不是前后矛盾了,真是难办啊。 她撇撇唇:“我不管,大人得帮我想想法子,我每天早晨还想多在大人床上赖一会儿呢。” 沈青差点因为“在大人床上赖一会”这么几个字瞬间妥协。 他抿着薄唇忍了忍,继而拿腔拿调地说道:“这事儿可不好办。” 时浅渡亲亲他的唇:“现在呢,还不好办么?” “不好办。”沈青还是没松口,拿眼角瞥了瞥她,“时小将军,你得求本官才是。” “……” 时浅渡觉得自己这是被报复了。 不就是刚才俩人滚到一块儿时,她坏心眼地小小欺负了沈青一下,叫他求求她么。可这人就双眸低垂地往别处瞥着,最多细喘着哼上两声,压根就没求她。 她又气又好笑地掐了掐他的脸:“大人,你这是蓄意报复。” “那又怎样?”沈青不为所动,外表高冷得很,“你求本官,本官就想法子帮你。” 说完,他睁开双眼,偷偷地瞥时浅渡。 但凡发现那张脸上有半点不悦,他就立刻改口说说软话。 “我才不呢。” 时浅渡往旁边滚了一圈,故意不再挨着沈青。 在沈青脸上闪过微不可察的慌乱时,她咧开唇,笑嘻嘻道:“我知道大人会帮我的。” 沈青微怔,无奈地轻笑。 当然了。 好不容易碰上了时浅渡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管呢。 他巴不得时浅渡能多麻烦他一点,多需要他一点。 叫他做什么都行,只要她能高兴满意。 他翻了个身,凑到时浅渡身边,牵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本官什么都听你的。” 时浅渡嘟哝:“那刚才不求我。” ……那能一样么?? 沈青红着脸在她腰上轻掐了一下。 “往后别再提这事。” 停顿了挺久,他喉结滚了滚,又开了口:“你……是特别希望,那样么?” 声音很低,说得断断续续,难以启齿。 要是她特别希望的话…… 他可以那么做。 就算是叫他去学一些浪荡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没法像正常男人一样有该有的反应,已经是挺扫她的兴了吧。 这事儿总要让她高兴。 不然时间久了,她肯定是要厌倦的吧。 这会儿刚纾解完,情绪来的快,眼眶开始发烫。 他开口,喉咙有点哑:“本官能学……” 薄唇被人捂住了。 时浅渡好笑地弹了他额头一下:“大人这是在讨好我?想要讨好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我真喜欢被别人讨好,那大人可一点儿竞争力都没有。” 沈青抿了抿唇。 她不喜欢他的讨好。 “由一方努力讨好而维系着的感情是长不了的。”时浅渡又继续道,“大人聪慧,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走进死胡同里?” 沈青别开眼。 “还不是……” 还不是喜欢她。 还不是自卑。 还不是怕她时间久了嫌弃他。 “还不是什么?”时浅渡追问,她亲亲沈青的嘴唇,模模糊糊地又重复一遍,“说嘛,还不是什么?” “……” 沈青顶着发烫的眼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还不是在意你?非要本官把话说透么。” “我觉得大人这么直说也很好啊。” “……肉麻。” …… 拜师礼确实繁琐。 才五岁多的稚嫩小孩穿着厚重繁琐的华服,先是一本正经地拜了武圣画像,以表虔诚,同时也是祈求祖师爷保佑,学武有成,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接着是对时浅渡行拜师礼,小孩缓缓跪下,行三叩首之礼,然后跪献红包和投师帖子。 最后到了师父训话的环节,时浅渡这么不正经的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只留下了一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弄得在场听见了的朝臣们颇为哗然。 不过,他们再是哗然、不满也没用,人家这么多年征战,就是能把敌人全都打服了,说明打不过就跑也是致胜原则之一呗。 参加了拜师宴席的人不算很多,但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甚至连皇上和太后都短暂地出现了一阵,在最重要的拜师礼结束之后,摸着方小公子的头,语重心长地教导了几句。 这是给足了时浅渡的面子,也传达出了对她和方小公子的重视。 方小公子年纪不大,但像是个小大人,脸上很少有笑容,总是抿唇板着脸,一副有点严肃的样子,黑黢黢的大眼睛时常低垂着,不到处乱看,就盯着脚下的一小块土地,安静得不像话。 有宾客朝臣前来与他说话时,他便清浅地弯弯嘴角,有礼貌懂规矩地给予回应。 不卑不亢,但也没什么活力,跟时浅渡这种性子相比起来,更显得沉闷。 想来是在宫里久了,他知道自己终归不属于那里,活得拘束,就慢慢地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徒儿,过来。”时浅渡冲方林安招了招手。 方林安正坐在一旁发呆。 即便他不姓孙,不是真正的皇家骨肉,但到底是公主的孩子,驸马当年也是拿了一甲的状元郎,这拜师宴面子上的事做得极好,佳肴美馔不在少数,偶尔有些糕点的残渣掉在地上,吸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蚂蚁。 地上,小蚂蚁们正一排排地搬动着自己的美食。 听见时浅渡的声音,他立刻抬头看过去,下了椅子,双脚小心地避开了那群小蚂蚁。 到了全新的环境里,他有些拘谨,小步快走到时浅渡面前。 “师父。” 他乖乖地唤了一句。 时浅渡冲他伸手,他怔了怔,眨巴眨巴漆黑的大眼睛,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小手递了过去。 她自然而然地牵住小徒弟的手,往韩亦弛那边走。 韩亦弛这小子人挺机灵,又跟她一样不正经,在一块儿插科打诨地聊天闲玩最舒服不过。她是懒得发展太多无用社交的人,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沈青,也就跟韩亦弛关系还不赖。 她拍拍小徒弟的肩膀:“徒儿,给你介绍一下师父的好朋友,广阳侯府世子韩亦弛。” 方林安规规矩矩地行礼:“世子。” “哎哟,你这小徒弟也太正经了,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小孩嘛。”韩亦弛摸摸下巴,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好几圈,“方小公子要是不介意,直接叫哥哥就行。” 时浅渡白他一眼:“还哥哥,你这一下子把自己说年轻了十岁。” 传统师徒关系接近于父子关系,要说方小公子管时浅渡叫师父,那对于同辈的韩亦弛来说,怎么也应该是叔叔了。 方林安细细瞧了瞧时浅渡,又看看韩亦弛,乖巧开口:“世叔。” 韩亦弛:……他以后跟时浅渡势不两立! 他哀怨地看了时浅渡一眼,换来时浅渡低声的笑。 不过,这小子倒是聪明,知道以后自己得被谁管着,不愧是宫里出来的。 说来也是,无父无母地在宫里待了两三年,就算是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估计过得也称不上多好吧,其中冷暖,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说起来,今天时兄你被人团团围住,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句恭喜。”他“啪”地一下拍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恭喜啊,指不定有多少人嘴上说着你的坏话,心里却羡慕的不行呢。” 成了方小公子的师父,这就是跟皇家有了一层关系。 尽管这关系不深不浅,算不上牢靠,也是很多人眼里心里的香饽饽。 时浅渡瞥瞥唇,吐槽道:“你这话说的,应该是指不定有多少人表面上说着恭喜恭喜,背地里却骂骂咧咧吧。” “哈,也有这种可能。”韩亦弛笑道,“但时兄啊,你在我刚刚说过恭喜的时候,就突然来这么一句,感觉像是在点名道姓地说我。” 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毫不在意,就是随便开着玩笑。 “哦,你要是稍微有点上进心,还没准有在背后羡慕嫉妒的可能。” 就这小子,赈灾的事明明办得还不赖,回京之后竟然还是继续摆烂,每天不是吟诗作画就是酒楼戏院,好像之前那么努力,就只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时浅渡跟他随便聊了几句,低头问小徒弟道:“徒儿,你喜欢这种场合吗?” 方林安望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犹豫了两秒,他缓缓点了下脑袋。 “喜欢什么啊,这么大的小孩子就跟师父说谎是不对的。” 时浅渡突然一拧眉头,龇牙咧嘴地冲他摆了个臭脸,把小孩儿吓得缩了缩肩膀。 她用力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我不喜欢,你也不准喜欢,听见了没?” 方林安这回点头速度快了不少:“知道了,师父。” 韩亦弛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要说我啊,别看方小公子现在这么乖巧听话,恐怕没有几天就能被你给带坏了。” “行了,你这还埋汰我呢。”时浅渡瞪他一眼,把小徒弟往前推了一点儿,“你也不喜欢跟他们说客套话吧?帮我带着小徒弟去院子里玩会吧,他一个小孩成天在这种环境里,未免太无聊了。” “你的徒弟,让我带着去玩,你好意思么?” 韩亦弛嘴上说着不乐意的话,却还是冲方林安招招手。 他挺喜欢的小孩的,不过仅限于逗逗别人家的孩子——他觉得自己都没长大呢,跟小孩子偶尔相处一阵还好,要是自己有孩子,恐怕就不太受得了了。 也许跟这点也有关系吧,他也过了一般人家结亲的年龄了,同样没有成亲。 “来吧,哥哥带你去前面玩。” 他不死心地继续用“哥哥”这个称呼。 方林安点点头,回头很有规矩地跟时浅渡道:“师父,我跟世叔去了。” 韩亦弛:…… 行吧,他败了。 望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走远,时浅渡回过头来,正巧撞进了沈青的眼里。 沈青负手站在廊下,神色莫辨地瞧着她。 脸上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知道,他这是不爽了。 时浅渡来到沈青面前,笑道:“大人。” “哼,终于舍得过来跟本官说话了?” 沈青没给她好话说。 他拿着腔调,阴阳怪气的。 “今天那么多人来我府上,一个个地跟我恭喜庆祝,我总不能一个不搭理嘛。” 沈青点头:“是,时小将军那么忙,还能抽出时间跟世子聊上半天呢。” 他还是会介意她跟世子走得太近。 时浅渡这人,说实话没什么朋友,她好像从来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不结交朝中的权贵,不讨好人,几乎不曾跟谁走得太近。 唯独广阳侯府世子是个例外,到现在,他们也会偶尔一块吃个饭之类的。 世子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学有才学,要家世有家世,性子又好,而且没有成亲。 这个条件在现在的年纪还没成亲的,整个京城也照不出来第二个。 万一哪天时浅渡厌倦了他,会不会就去投奔世子? 沈青总是忍不住这么想。 所以,他对韩亦弛的敌意不小。 时浅渡好笑地摇了摇头:“我那不是把小徒弟让他帮忙去带,我好抽出空来找大人么。” “你最好是。” 得了句解释,沈青的脸色立马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总是这样,稍微哄一下就好。 他顿了顿,眼皮一垂,道:“本官也还没跟你道喜,从今往后就跟皇家沾亲带故了。” “又不是什么好事。”时浅渡耸耸肩,“说起来,大人有没有去跟皇上请示,说帮我一同照看着方小公子?” “还用本官主动去说?只是状似无意地跟皇上提了两嘴你做过的那些不靠谱的事,皇上就直接差本官看着点儿情况了,还遣了个宫女出宫,明日开始会到你将军府上帮忙照看着方小公子。” 沈青说完,敛了敛眉头,眉宇间浮出些怏然之色。 他如自语般轻喃道:“方小公子日后住在将军府上,你便只能日日回府来住了吧。” 从前时浅渡可以跟家里人说,晚上住在禁军大营。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肯定是要回将军府休息。 如此一来……他夜里便很难有机会跟她相处在一块儿,同床共枕了。 “我可以等府里都歇息了,再去找大人啊。”时浅渡瞧他那一脸失落的样子就很想笑,“晚上没有我在,大人就那么难过么?” “本官可没这么说。”沈青移开视线,“反正再有两日,宫里就开始修建新殿了,本官有不少事要忙,估计要宿在宫里一段时间。” 时浅渡撇撇唇:“大人还真是一年到头都清闲不了几日。” 要不是偶尔生病或者身体不舒服,就没怎么见他歇过。 沈青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习惯了,只淡淡道:“当奴才的,不就是这样么,主子都没歇着,哪儿有奴才歇着的道理。”停顿片刻,他又说,“你就算功夫再好,也别总随便儿翻进宫里去,有上回那一次就够了。这万一叫人发现了,就不好说了,别叫本官总是提心吊胆的。” 他敛着眉头,是真的不放心。 现在好多人对时浅渡红眼呢,他生有什么事端。 “我知道了,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就在府上等着大人大驾光临了。” 进了宫,不论在外人眼里多么风光,到底也就是当奴才的命。 许是为了避嫌,沈青没到拜师宴结束,就离开了将军府。 后来一连数日,他都是在宫里边度过的,偌大的皇宫,各宫各省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如牛毛,需得沈青过目或者裁决的也不少,总是忙完这事忙那事,闲不住脚。 时隔了挺久,他终于出宫回了府上。 好好地沐浴一番之后,沈青坐在浴房外间的桌前,由小福子帮他擦头发。 期间,他有些走神地望着窗外。 不知名的鸭黄色小花给庭院增添了一抹颜色,如今已经是浓浓春日了。 回过神来,他问:“让你去拿面脂,可是带回府上了?” 小福子答:“带回来了,是最好的,给大人放在房间的桌上了。” “嗯。” 沈青轻声应了一句。 他从前不太在乎自己的容貌之类的,反正他们这等人,长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可能惹来的祸端比好事还多,他已经爬到现在的地位了,更用不着以色相求什么。 最多,也就是在冬天或者干活多了的时候,给手上脚上抹点东西,省的干裂不舒服。 现在不一样了。 几日之前,他在夜里忙完回了住处,一照镜子,竟是发现眼角都有了两道明显的细纹。 他那一刻十分惶恐——他老了。 可时浅渡还年轻着呢,她还在她最好的时候。 他得好好地在意着自己这张脸。 至少别衰老得太快。 身子是个不中用的,脸总得有点儿优势吧。 不然人家大姑娘图他什么呢。 “对了。”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开了口。 小福子眨眼,认真地听着自家大人的下文。 不过,沈青没立刻说话。 搭在腿上的手指缓缓地捻了捻。 脑子里不断思忖着。 时浅渡现在或许对他还有新鲜感,充满了兴趣,喜欢他的反应,可他不知道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不知道会不会在哪天,突然就腻味了。 他得多学点儿什么,好能一直勾着她,叫她总能觉得有趣。 “你去堂子里找个受欢迎的,给本官约个空闲的时日。” 小福子一愣,对着铜镜怔怔地看了半天,才恍然回神,连忙收回了视线。 堂子就是倌馆,里面不是娈/童就是男/妓。 他缓缓地帮沈青擦着头发,小心翼翼地避免扯着头皮。 瞧着自家大人现在的样子,他心里有点儿发酸。 从前大人是尖酸刻薄了点儿,会偶尔秃噜出来几句自嘲的话,也做过不少搁不上台面的事,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他很少见到大人因为什么事什么人而忧心忡忡,辗转难眠,更不会这么的……做出贬毁自己的事。 本来就已经因为身份而遭人唾弃了,如今再主动找上那些男/妓…… 要知道,虽说如今京城里堂子盛行,有不少男妓扎堆,男客不少,避着耳目的女客也有,看起来风头不小,可正经人都大斥那些人败坏风俗,骂的话难听得很。 要是一不小心叫外人知道了大人私下里去找堂子里的男妓见面…… 恐怕要让人指着心窝子往里捅了吧。 他小心地开口道:“大人,小的觉着,或许时小将军并不是很在意那事……大人别总是想太多了。” 沈青掀起眼皮:“你甭管了,照着本官说的做便是。” 只要不是在时浅渡面前,他不论提起什么,也不会脸红。 就这么淡淡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坦然地很。 他至死都不可能不在意的。 都说越没有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就是这个理。 也别怪他脑子里整天都想着那等事。 跟别的正常男人,他就差了那二两肉,自卑自厌的源头也正在这里,自从六岁时被一刀割去了那玩意之后,他这一辈子,就注定摆脱不掉这块心病。 擦干头发后,用玉簪好好地把长发束起。 他回房往脸上涂了些上好的面脂,又将新拿到的香膏往手腕和耳后抹了一点儿,最后穿上了一件刚刚熏好了香的外袍。 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打理得干净合理,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后,终于坐马车离了府。 从前都是时浅渡来找他,现在方小公子住在将军府上,他又得了皇命,需得时常瞧瞧方小公子的情况,好汇报给皇上,正巧有了去将军府上的理由。 …… “哎,时兄,你给我找个梯子,快点!” 韩亦弛扒在将军府的高墙上,压低了声音冲时浅渡的房间里喊。 他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但不敢跳下去。 今天正赶上时浅渡休息,她看到墙上冒出来的人脑袋,差点笑喷出来:“我说韩大世子,你这是干什么呢?半月不见,你真是又长能耐了。” 她不喜欢有下人跟着自己,尤其是那些会把她情况汇报给时老爷子的人。 所以身边没跟下人,她自己搬了个垫脚的椅子放在墙下面。 “没梯子,你就用这个垫下脚吧。” “也行吧。” 韩亦弛借着凳子下了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开春了,气温慢慢地上来,他这么一折腾还挺热,伸手抖了抖衣裳。 他解释道:“时兄你最近都不跟我去看戏了,我昨儿个自己去看了一场,还花了家里不少银钱,刚才被我爹知道了,直接追着我打,我实在没辙就只能跑出来了,后面还有家丁正四处找我呢,我就借时兄的将军府躲一躲,等我爹气消下去了再回去。” “花了多少钱?”时浅渡跟他坐在小院里的石桌旁。 “也……没多少。”韩亦弛吞吞吐吐的,搔了搔头,“就二百两。” 好家伙,一下子就二百两。 时浅渡凉凉道:“是没多少,也就够老侯爷狠狠打你一顿吧。” “我有什么法子,我也是叫人给骗了。”韩亦弛哭丧着脸,用力锤了锤石桌,“昨天没有时兄看着我,就喝的有点多,叫人给骗了张银票,偏偏今天早晨起来我连那人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想听实话么。” 韩亦弛点点头:“时兄你说。” “活该。” 韩亦弛:…… 时兄以前不会这么连连奚落人的,真是跟某位大人越来越像了。 他突然直起身子,双手抱胸,愤愤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时兄你以为,我爹打我就是因为我花了钱吗?他还催我赶紧成亲!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时浅渡“嘁”了一声:“逼你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现在京中好多人都私下里说……”韩亦弛顿了顿,快速瞥了时浅渡好几眼,声音压低,“都说你身子有疾,这才一直不娶亲,而我就比你小一岁,还跟你关系不赖,这不,也跟着被中伤,都传到我爹耳朵里了,气得我爹大骂我不肖子孙,脸红脖子粗的。” 时浅渡挑挑眉头:“还有这么回事,要这么说,倒是我对不住你咯。” 没想到京中还真有不少人闲的没事,私下里传这种闲话。 “哼,时兄你知道就好。” 韩亦弛大大咧咧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儿点心,塞进嘴里。 昨日醉酒,今天醒得晚,又刚醒来就被打出来了,到现在了还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呢。 “不过。”他咽下了吃的,“我知道你身子没病。” 时浅渡眯起双眼:“怎么说?” 难不成被韩亦弛发现她是女子了? “若真是有疾,别人戳着痛处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刚才我提到时,你根本就没拿这当回事,那这说法肯定就是子虚乌有了。”韩亦弛凑到她耳边,“我知道你是……” 时浅渡眼珠一转,看着他。 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 就算韩亦弛跟她关系不错,她也不喜欢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你是有断袖之癖是吧?” “……” 时浅渡脸颊抽了抽,忍不住轻笑。 她说的呢,应该不会露出破绽才对——以她杀人时的狠劲和平日里的暴力,只要不露出太过明显的破绽,在惯性思维的作用下,这个时代的人很难会发现她的身份。 “而且你喜欢沈大人。”韩亦弛又说,这回他瞧见了时浅渡眼里的惊讶,有点儿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跟你不熟的人发现不了,但熟悉你的人,总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不同来。” 时浅渡弯弯唇角,笑得有点让人发毛:“世子,很多事情不知道更好。” “时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就算知道时浅渡不可能在自己家里动手,韩亦弛还是冒出不少冷汗来,“我这回就是想说,你从前帮着我很多,这回也收留我,我这人吧,优点不多,但特别知恩图报,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掩饰的,尽管说话好了!” “……只要你别喜欢我就行,不然我得被我爹打废了。” 他说完,又小声嘀嘀咕咕地补充了一句。 时浅渡听见了他的嘀咕,顿时笑出了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沈大人挺好的。”韩亦弛连忙摆手。 而且时兄你有时候说话都开始像沈大人了。 时浅渡颔首:“嗯,这还差不多。” “师父,我做完今日的训练了。” 方林安从庭院里走过来,行了个礼。 “世叔也在。” 韩亦弛:……还真是离不开世叔这两个字了。 他有些哀怨:“就不能叫哥哥吗?” “训练完了就休息一会儿,去玩吧。” 时浅渡觉得,小孩子还是不要有太重课业比较好,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训练,她没有给小徒弟太多压力,还是让他多玩一玩。 她推了一把韩亦弛的肩膀:“他世叔,陪他玩会。” 韩亦弛前一秒还想着知恩图报,后一秒就觉得势不两立。 他“呸呸呸”了好几声,表示不赞同这个称呼。 不过还是因为挺喜欢跟小孩相处,起身过去跟方林安一块儿玩去了。 沈青在将军府下人的引导下,来到时浅渡所住的院子时,还没跨进门,就看见庭院里面时浅渡正倚在石桌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懒里懒散地看着另外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的广阳侯府世子和五岁的小不点方小公子。 春日里暖意融融,灿烂的阳光洒下来,温馨得不像样子。 真像是一家人啊。 沈青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他眯起眼,冲小福子勾了勾手:“方才在路上,是不是碰见了广阳侯府正在找人?那些人应该还没走远,你差人速去告诉他们,就说世子偷偷躲到了将军府上,来这儿找人准能找到。” 小福子应了声,又冲将军府的下人道:“初来乍到不识府上的路,还需得劳烦你带一下路。” 下人知道沈青的地位,应声:“请随我来吧。” 小福子就这么带走了将军府的下人,给自家大人腾出了空间。 院子外面就只剩下沈青一个人了。 沈青没立刻进去,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抬脚踏入了院中,轻咳一声:“时小将军跟世子关系真是不赖,本官此番过来探视方小公子,是不是多余了?” “大人,宫里忙完了?”时浅渡瞧见沈青,脸上扬起笑意,“有空出宫了,可以差小福子过来告诉我一声。” 沈青轻哼:“本官敢不忙完么。” 韩亦弛一愣,他没想到沈青突然会来,这要是误会了,就以沈大人这咄咄逼人的性子,岂不是把时兄给害惨了? 也不知道时兄能不能说得过沈大人这厉害的嘴皮子。 “沈大人,你别误会,我今天是特殊原因,才不得来时兄府上躲一躲的。” 沈青淡淡地扫他一眼:“本官知道你这会儿是藏到将军府上躲人的。” 韩亦弛眨眨眼睛,没立刻反应过来。 可没过多久,就明白了。 侯府的总管领着好几个下人直奔这边而来,先是跟时浅渡说了“打搅了”,再是跟沈青道了句谢,接着二话也不跟自家世子说,直接就把人给捞走了。 韩亦弛躲无可躲,只能被家里得了命令的下人给按着胳膊往回带。 “沈大人,你这……!”他不敢说得太狠,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你这也太过分了!” 亏他刚才还说沈大人不错呢! 瞧着韩亦弛被人硬生生带走,时浅渡忍不住笑他们幼稚。 世子幼稚,沈青也幼稚。 “大人这回也做得太明显了。” 四下没有外人,小福子又帮忙守在庭院外面,她便没多少顾及,牵着沈青的手来到石桌旁坐下。 沈青不甚在意:“本官就是要做的明显。” 他就是要让那位世子知道,就算他是世子,要是叫他这么个小人不爽了,也讨不到好处。 这不,既让老侯爷对他有所感激,又把世子给坑了一把。 “好吧,大人高兴就好,都听大人的好了。”时浅渡牵着沈青的手,往屋里指了指,“要不大人进房间坐坐?” 好一阵没见,确实挺想的。 虽说没外人,但要是亲亲抱抱的,在院子里总觉得不是那么方便。 沈青还没回话,时浅渡便感觉到有个视线一直落在他们这边。 一回头,就瞧见小徒弟在院子外面,安安静静地往里看。 似乎有些好奇。 她冲小徒弟招招手:“过来。” 方林安有些局促地顿了顿,小步快走了过来。 他一直深居于太后宫里,没怎么跟外面接触过,免得跟皇子们有所冲突。以前又年纪小,记性不是特别好,对沈青的印象不算大。 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上回在拜师宴上见到这个人——他看了师父很久,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刚才想什么呢?一直往这边看。”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方林安知道自己师父喜欢有话直说,性子特别直爽,所以只犹豫了一小下,就听话地开了口:“刚才突然想到阿舅说过,可以管师父叫爹爹。” 阿舅指的就是皇上。 大抵也是觉得,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很可怜吧,还是需要有个亲情的联系。 方林安抿抿唇,说得比刚才小心了一点:“但阿舅没和我说过,可以管谁叫娘。” 在宫里,时常见到其他后妃和皇子给皇祖母请安。 其他孩子都是有爹有娘的。 而且,那些皇子好像跟自己的娘更亲一点。 他扫过了时浅渡正搭在沈青腿上的那只手。 然后,抬眼快速扫了沈青一眼。 沈青:……………… 等等,说娘就说娘,看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09 20:59:11~2022-04-10 23: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我要小奶狗、娇嫩lli、β豆豆、清浅盈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人渭来 50瓶;湉湉.、37410139、甜味婷子 5瓶;爱丽儿、温临 3瓶;酒鬼花生豆、云依灵、安雪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阴阳怪气大太监29 第一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没人跟着吧?” 沈青立在一处不引人注目的阴影里, 双手负在身后,回头扫了眼小福子。 他今天穿的相对朴素,走在街上,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小福子跟在后面, 仔细地四下看了一遍, 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 才回道:“没人,大人请放心, 不会叫人发现的。” “嗯。”沈青应了一声, “不会有人多嘴秃噜出去,叫时小将军知道吧?”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从后门上了茶楼,进了一间雅间。 小福子答:“这回是小的自己联系安排的, 没经别人的手, 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沈青没在回他,站在软座旁,垂眸看着雅间里的俊美男子。 “你就是杨公子?” “正是,大人请坐吧。”杨公子起身迎了一步。 沈青跟小福子确认过眼神后, 冲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盯着点外面,本官独自跟杨公子讨教即可。” 小福子很快就出去关上了门。 他从手上拨下来一枚价值不菲的扳指, 放在桌上,缓缓往前一推。 “这算是订金, 你说得若是有用,后面本官重重有赏。”说话间,他脸上的表情缓缓地冷下来些许,一掀眼皮, 满眼凉意,“可你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那你住在城西害了病的老母……呵,本官也说不好会落得个什么结局。” 杨公子喉咙滚了滚。 在风云之所混了那么久,定力还是有的。 他淡定的将那扳指收到自己怀里:“大人放心,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嗯,那就开始吧。” 小福子得了话之后,便出门去候着了。 他站在门前,双手拢在一块儿,脑袋微微垂着,不四处胡乱张望,引人注目。 雅间里断断续续地传出细碎的讲话声,声音不大,他听不清大概说了什么,不过想也知道,定是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有点儿心疼沈青。 他家大人,怎么就走到了同男/妓取经这么一步了呢? 在他这个外人看来,时小将军对大人哪哪都好,压根就没有移情别恋的念头啊,更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对大人有过半点嫌弃。 大人那么聪慧的人,怎么就……自己一头撞进死胡同了呢? 他脑子里胡乱想着,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双鞋出现在了他面前—— 好像在哪见过,而且是经常见到。 他惊讶的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时、时小将军……!”他没忍住低呼,“您怎么来这儿了?” “想来了就来了。” 时浅渡风一般从他身边走过去。 小福子想拦,慌乱之中死死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他这个做下人的,头一回这么大胆。 “时小将军,大人他……” 他鼻头突然一酸,为自家大人感到说不出的难过,但这种难过和时小将军关系不大,不是时小将军的错。 “大人好面子,您这回,要不……先别进去了吧?” 他声音是梗着的,叫人听着怪难受。 时浅渡顿了片刻,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不进去,然后叫他以后还来么?” 说罢,她越过小福子的阻拦,直接推门而入。 不待里面的人看清楚,她就用外袍一把将那位陌生公子的脑袋蒙住,免得对方认出自己。接着给小福子使了个眼神,叫他把人给拉出去。 不出三秒钟,“砰”的关门声传来,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你……” 沈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 有那么几秒钟,他眼神慌乱,不敢去直视时浅渡的脸。 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小福子不是说,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么! 被发现了,这下该怎么办? 好在见过风浪,他压了压惊,缓声开口:“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 时浅渡反问,直接走到沈青身旁,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撑着他身后的椅背,俯身下来。 她凑到沈青耳畔,轻声开口:“大人今天这是来做什么?” 沈青怎么可能愿意说实话。 他故意反唇相讥,想要把话题扯开:“本官做什么,现在是还需要跟时小将军你汇报么?” “噢,背着我跟堂子里的头牌私下见面……”时浅渡眯起双眼,声音很低,逐渐变得凉薄,“大人现在这是开始好男风了?没想到大人话说得那么好听,移情别恋的速度倒是一点不慢。” “本官没有……!” 沈青猛地回头,答得慌忙。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喉咙哽了哽。 他忽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 万一真叫时浅渡误会了,就在这聊掰了可怎么办。 可实情他也说不出口。 “本官跟他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他紧着说了一句,又放缓了语调,“怎么,你不信本官么?” 表面上佯装生气,实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 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紧张得不行,生怕瞧见一张嗤笑着的脸。 时浅渡板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青。 她扯扯嘴角,捉住他的下巴,缓缓地抬起了他的脸。 “大人你说,我会不会相信?” 沈青的喉咙滚了滚,呼吸渐渐变得紧促,脸色苍白。 别不信他啊。 他会有此番举动,都是为了讨好她啊。 他突然觉得委屈。 又委屈又惶恐。 “你要是不信,就当是本官……”好心喂了狗了吧。 以他一直以来的性子,定是要那么说的。 可他怕说完,就彻底的完了。 眼眶突然一酸。 他不想离开她,一点也不。 他接受不了。 发觉自己眼眶开始发烫,他想别过脸去,却因为捉着他下巴那只手,而没法动作。 这下,更觉得委屈了。 时浅渡从前总是对他很好,这样掐着他的下巴,限制他的动作更是少之又少。 这是拿他当嫌犯了还是怎样! 他不过就是跟堂子里的人见了一面,就要怀疑他、就要这么对他么? 还是说,时浅渡就是故意挑事,想借着这茬跟他分开! 想到这儿,他胸膛快速起伏了好几下,想立刻逃离这里。 “你松开,本官没什么可跟你说的。” “但我有话想跟大人说。” 时浅渡没松开。 她见沈青这下真有点急了,终于不再故意逗弄他,回到了正题上。 这话在沈青耳朵里不太一样。 他一愣,继而嘲弄地扯了下唇角。 “你说吧。” 左不过就是……厌弃了他呗。 找个理由甩掉他呗。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亏他还想着,多学点儿伺候人的法子…… 他觉得很难堪。 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小丑。 他扬着脸,眼皮往下半瞌着,长睫遮挡住了才浮出的淡淡水光。 那张有了点儿岁月痕迹的脸上无悲无喜,活活像是个面临死刑的犯人。 “大人,你刚刚跟那位公子都学了什么啊,不如也教教我?” “……” 沈青又是一愣,两人干巴巴地对视几秒,良久无言。 “所以,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纯纯的就是故意吓唬本官?!” 他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脑袋顶差点儿给烧着了。 也不光是火气,他还害羞—— 他来这儿跟小官学那些端不上台面的东西,竟是叫时浅渡给知道了! 又气又羞,又羞又愤,整个人气得恨不得给时浅渡一巴掌。 真要打人吧,他又不舍得,就只能怒瞪着眼前人干生气。 一张白净的面容都羞愤得通红。 好啊,好啊。 明明…… 明明知道他是找法子想尽办法讨好这人,这人却! 他刚才都快要难过死了! 时浅渡一副调皮捣蛋成功了的样子,笑得贱嗖嗖的不正经。 她连忙把沈青往怀里搂,双臂环着他的腰轻轻地晃动。 嘴里也跟着好声哄着:“我怎么可能不信大人呢?大人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沈青这火气没法立刻降下去,狠狠地磨了磨牙:“本官说的你爱信不信,反正以后你的话,本官是一丁点儿都不想信了!” 故意气他,故意吓唬他,故意逗弄他…… 这小混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不知道他就是那么个没骨气的人吗? 刚才他差点就又哭出来了,去她姑奶奶的,他啊,早晚得让这小混蛋给气死了! “真的吗?” 时浅渡安抚地轻吻在他耳廓和下颚上,又慢慢地往那说了狠话的薄唇上转移过去,捉着他的唇亲了亲,模模糊糊地开口说着哄人的话。 “我最喜欢大人了,大人不信么?” “……本官不信你这骗人的屁话。” 沈青的语气顿时好了不少。 他最喜欢听时浅渡说喜欢他,每天都听上几遍,能让他安心不少。 “那大人怎么才信呢?” 时浅渡又从他的唇上转移到了微凸的喉结,张开牙齿,轻轻地咬了几下。 接着,又暧昧地亲了亲。 沈青顺着她的动作,微仰起头,喉结快速滚动。 就这么着,被时浅渡手脚并用,轻轻一按,就推倒在了椅子上。 时浅渡低低地笑:“大人不愿意教我也没关系,不过……大人以后想学什么,也别找堂子里的人了,直接问我吧。”她捧起沈青的脸,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肯定毫无保留地教给大人,还能帮大人亲自示范,跟大人……一·起·实·践。” 沈青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说的画面,脸色“腾”一下子红得透顶。 他禁不住调戏,“你你你”了好几声:“大姑娘家的,净知道些污言秽语!” “我以为大人喜欢听这些。” 时浅渡双手撑在沈青腰侧的椅子上,跟沈青平视着。 她弯弯唇角:“去大人府上一起实践?” “……混账,现在还是白天!” …… 沈青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在时浅渡的怀里醒来了。 刚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每天都数着数。 一天两天三天,生怕哪天突然就断了,时浅渡就不要他了。 后来,日子太多了,他记不过来了。 过去那些日子,方小公子一点点儿长大,把时家老爷子当成自己亲祖父一样的敬重孝顺,时常能逗得老爷子笑意盈盈。 时间久了,看着小公子长大成人,跟时家人亲如一家,时老爷子也释怀了。 逢年过节,家里有个孩子,热闹得很。 现在,过去的小团子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身手高强的小少爷。 从小在宫里养成的安稳性子让他善于分析,而跟时浅渡这种不正经的人混了数年,性格中又多了几分灵活,两者相辅相成,倒是合适。 他跟时浅渡上过几回战场,次次都能立功,跟时浅渡当年一样,成了京中有名的少年将军。 回京后,他在兵部领了个有实权的官职,日后大有可为。 当然,前来提亲的人,快要把门槛都踏破了,俨然成了京城里的香饽饽。 至于时浅渡,除了带兵打仗,在京城中时,从来就没领过什么要职。 小徒弟长大后,她就更清闲了。 每天做完些简单的差事,就开始看话本、听戏,偶尔兴致来了,还提笔作作画,总之,清闲得像是告老还乡的老人。 好多年过去了,她真的从来都没找别人,也从来不曾想要过孩子,更不会因为孩子而后悔些什么。 沈青时常觉得如梦似幻。 是他,一个断了根的阉人,得到了她的全部宠爱。 她永远不会厌弃他,永远都会疼他爱他。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要被时浅渡宠坏了。 他扯了扯被子,给睡梦中的人盖得更严实了一点儿。 不想这么一动,时浅渡皱皱眉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定定地看了沈青两眼,忽然哑声笑道:“大人,我梦见你又去堂子里找人学功夫了。” “……” 沈青被笑得耳根发红。 他板起脸:“不准再提这事儿。” “好好好。” 时浅渡懒洋洋地往前拱了拱,双臂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一捞,就抱住了沈青的腰身。 她习惯性地亲亲沈青的唇角:“大人永远不用那么讨好我,真要再那么做,我也是会跟大人生气的。” “唔。” 沈青轻哼了一声。 时间久了,他对于这种亲昵非但没有厌倦,反而更加享受了。 扶在他后腰上的手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让他整个人都软下来,继而贪恋地纠缠上去。 不仅仅在心里依恋着她,身体也一样依恋。 他离不开她,一点儿都不行。 他喜欢跟时浅渡索取,喜欢瞧她坦然又心疼地看着他陈年的疤痕,喜欢她用手抚遍他的腌臜和卑贱,也抚平他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时浅渡在他腰上戳了一下:“大人,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嗯?”沈青回过神来,别开脸,语气淡淡却意有所指,“不是你不需要本官讨好,而是你自身……懂的太多了。” 懂的多到压根就不需要他去找小官来讨教。 “……” 时浅渡眨眨眼睛,怔了一秒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顿时笑出了声音,脑袋扎在了沈青的颈窝里,蹭了蹭。 “懂的多不好吗?” “……” 这回换沈青沉默了。 说到这种话题,他还是会有些害臊,尽管俩人在一块儿真是什么荒唐的法子都折腾过了。有时兴头上不觉得,事后冷不丁地回想起来,能让他在皇上面前当差时,都止不住地脸红口干。 真是个小混账,自己不学好也便罢了,还带着他一块儿不干正经事。 而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时浅渡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就懂那么多? 难不成她在外出征时,跟手底下那些兵,聊的就是这种事?? 他不太好意思问,问了时浅渡也不直说。 弄得他说气也不是,说醋也不是。 安静了好久,他翻了个身,突然发现自己发丝之中,竟然埋了一根白发。 虽然只是一根,但也让他一愣,感受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他抿抿唇,凑到时浅渡耳畔:“本官老了……”可你还年轻。 没回他这样低落落地说话,时浅渡总会给他亲亲抱抱地好好安抚一通。 这回,时浅渡缓缓地掀开睡眼朦胧的眼睛—— 刚才安静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她睡意又爬上来了,困得睁不开眼。 “大人不老。”她懒洋洋地胡乱抬腿伸手,大腿直接圈在了沈青的身上,胳膊也把他搂了个正着,低声嘟哝道,“大人养得又香又软,哪儿老了……?” 沈青被她说得,羞意猛地蹿上了脑门。 “你、你怎么总说这种淫词秽语?” “别动。”时浅渡往旁边挤了挤,倚在他身上,“让我抱着再睡会。” “……” 沈青立马不再动弹了,敛敛神色,眉宇间越发柔软。 别说是抱上一会儿,抱一辈子也行啊。 他只跟她。 只给她这么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世界结束啦! ———————————— 下个小世界是落魄的阳光抑郁症大学生x女霸总 男主外表对人阳光灿烂,干净温和,但独处时很容易崩溃(尤其是喜欢上阿时之后),心里很依赖很依赖,但因为自卑不敢说出来 感谢在2022-04-10 23:58:58~2022-04-11 23:2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笛斯 2瓶;云依灵、WhAreYu、婷婷是个好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 第一百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这回的开场还算正常, 总算没再让她一上来就玩个坠马。 时浅渡懒洋洋地坐在一辆匀速行驶的SUV里,看着车子在市中心一栋华丽的大厦前减速,缓缓地驶入了地下车库。 车子停好后,司机率先下了车, 帮她拉开车门。 “时总, 到了。” “嗯。” 她下车往四周看了一圈, 径直地往电梯口走过去。 司机跟在她身侧,到了电梯门口时, 加快了点脚步, 提前给她按了上行键。 在她进电梯后,又主动按了第15楼的按键。 她有些心不在焉,低头看着自己这身行头。 成套的格子西装和短裤,宽松款, 松松垮垮地跨在身上, 脚下一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四位数的轻便板鞋,身上配饰不多,只有左手食指带着一枚戒指。 戒指也是简单的款式,没有半点花里胡哨, 简单大方。 加上那辆价值不菲的车子,还有司机刚才那句时总,猜测着应该是个叱咤风云的大老板? 她乘电梯上了楼, 打算到了办公室之后,慢慢悠悠地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这个小世界的资料。 很快就到了十五楼,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拐出电梯间,入目的是设计感很强的明亮空间,早就打卡上班的职员们已经开始了工作。 穿着浅色西装的高挑男人便迎面走来,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推了推眼镜,瞧着模样应该是秘书:“时总,今天您下午两点有个会,傍晚要跟泰合的负责人在blue sky碰面……”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区域走。 职员们见了时浅渡,纷纷垂头打招呼:“时总早。” 坐在会客休息区的青年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抬头起身,飞快地朝时浅渡走过去。 “时总!”他声音不大,局促中暗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好像把此行当做最后的赌注,“您好,我是帝都理工大学的顾英和,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哎哎哎,这人你们怎么还让他过来啊?” 一个经理发现这边的情况,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走了过来。 没叫顾英和走到时浅渡面前,直接把人给拦下了。 她皱起眉头,给负责行政的员工使了个眼色:“要是让人拍到他这样的人经常出入咱们时盛,那还了得?还不快叫保安过来?” “可是……” 行政开了头,没继续说下去,多说多错。 她刚才是想让这人离开的,可顾英和说他没进工作区域,还给她背了法律条款,她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还来得及问,就碰到时总过来了。 “保安保安,快上来一趟,15楼。” 时浅渡这时候正想着回办公室先看看小世界的消息,不然,不了解这个小世界的具体情况,就是碰到了事情,她也理不清来龙去脉和各种人脉关系。 心思没放在这,就直奔办公室而去,没有过多的停留。 至于外面那些吵吵闹闹,就先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等她了解了情况,再另说吧。 “时总,这是上个月的报表。” 秘书依然跟在她身边。 时浅渡接过文件夹,走进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随手就把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秘书似乎早就习惯了她有一出没一出的性子,没有多说什么,推出去关好了门。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阳光洒在身上,舒服地没话说。 从十五楼往外看去,车水马龙,一派喧嚣繁盛。 晒了一分钟太阳,她一屁股坐在气派的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打开了系统界面。 先看了自己这个身份的情况。 时浅渡,时盛集团的总裁。 时盛集团是华国数一数二的地产集团,由她父亲时忠勇借着国家改革浪潮白手起家,经过二十年时间发展壮大。 而这个身份从小就聪慧过人,展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商业头脑,在国内念了四年本科后出国留学三年,回国之后的第二年就继承了公司,而后短短三年时间,抓住风口,拓展公司业务,让公司更上了一层楼。 她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各种访谈节目、商业杂志和报纸头条等等地方,算是全国范围内,在商业领域中,少有的能被普通民众一口叫出名字的存在。 业界都称赞她洞见非凡,很多商业人士都主动跟她交好,希望能取取真经。 她在初中时跳了一级,高中时跳了一级,所以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二十三岁回国。 如今是掌管公司的第三年,不过才二十六岁的年纪。 看这样的履历,真就是纯纯的天才,纯纯的人生赢家。 饶是时浅渡穿过无数小世界,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看到这样的履历,都觉得咋舌。 要不是她从前在别的小世界里当总裁历练过,没准刚一上来都不适应,闹得熟悉这个身份的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看完了自己的,再调出这个小世界的目标—— 顾英和。 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在走进办公区之前,跟她打招呼的青年,就叫这个名字。 早知如此,不如先叫人把他留下,再进来看小世界资料了。 顾英和现在是帝都理工大学的学生,刚上大四。 这孩子从小就过得不咋地,母亲早逝,父亲因为贩/毒而进了局子,情节很严重,所以一直都没能出来。好在他父亲常年在各地乱窜,很少回家,没给他沾上什么不好的毛病,很少让他见过瘾上来后的可怖和致幻时的疯狂,没有留下阴影。 然而除此之外,却有其他阴影一点点地侵蚀着他。 他长得好看,面容干净柔和,性格好学习好,从小很受老师喜欢,却被很多同学所讨厌——小孩子的嫉妒不可小觑,他们嫉妒他被老师喜欢、嫉妒他成绩好…… 班里的男同学们开始孤立他,笑话他“长得跟女孩似的”。 有的男生还会在下路的路上尾随着他,在街上大声地喊“前面的女同学”之类的,时间久了,便在他心上埋了一层灰暗。 后来父亲进了局子后,这事儿在他的初中里传遍了,家长们纷纷抵制,加上他在外没有监护人,需要寄样到小姨家里,就转了学。 小姨一家相对富裕,人也好,对他并没有为难和嫌弃。 唯一对孩子不太好的就是,他们家是做生意的,经常搬家。 每搬家一次,他就要转学一次。 初中高中这么个阶段,他转了六次学。 对他来说,每一次都是新的开始,有了新的期待。 但每次期待都会落空。 在韩流还未渗透的七八线小城里,长相柔和的男孩显然不是审美主流,他总是被嘲笑被挤兑。 在顾英和高二暑假时,小姨一家人移民去了澳洲,没法带着他。 他又跟小学和初中前两年时一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不过他念着小姨一家人的好,希望日后努力学习,能够回报他们,也好对得起自己的人生,不要像他那个还在局子里的父亲一样,走上歧途。 所以高考时,他考中了帝都理工大学,进入了帝理大最好的学院建规学院学习建筑设计。 上大学时韩流盛行,原本在小城里备受歧视的面容摇身一变,竟是成了许多女孩们追捧的对象,他也成了学校里深受欢迎的学弟、学长。 让顾英和跟时浅渡产生交集的,就是在建筑设计专业这里,不过交集不算很深。 时盛集团从十年前开始举办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因为集团的风生水起,一步步走进了大众的视野,成为了华国数一数二的建筑设计大赛。 今年的大赛更是特殊,时盛集团刚拍下一块儿地皮,想要做成一个地标型的商业建筑群,凡是经过层层筛选,能够进入最后决赛的人,都有可能跟时盛签约,让自己的设计直接落地——不是第一名就一定能拿到这个殊荣,而是由时盛的高层评定,在实用性和可行性等等多重考虑之下,评价出综合评分最高的,才会有落地的机会。 大四的学生就能有机会跟时盛签约,参与这么大的项目,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今年的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成了所有同专业学生眼中的香饽饽,每个人、每个小组都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完成这次的比赛。 顾英和的小姨一家是做生意的,受这些影响,他从初中时就很关注商业用地和商业建筑的设计,上大学后就开始了投入设计,只当是自己的练习,没想到这回刚好撞上了题目。 他的设计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有跟同学组队,自己报名参加了比赛。 这个作品,可以说是他大学三年多、甚至是从初中开始一点点积累的成果,是他的全部心血。 然而,他的心血被同系的同学张慕思偷走了。 不仅是偷走了,张慕思在比赛中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个五人的小组,小组成员在比赛提交截止之前一同使劲,把他的作品进行了修改。 修改后的作品跟他的原版似像非像,猛地一看不太像,做成ppt一细讲,又有很强的既视感。 五个人智慧的结晶,再加上老师的指点,做出了比原版还好的效果。 两份作品不摆到一块儿细讲就雷同的不太明显,所以两人双双通过了筛选进入决赛。 最后的决赛是公开的。 每组报名者派出一个代表,拿着他们的ppt到台上一点点解说细节,包括时浅渡在内的时盛高层以及一些业内专业人士、媒体记者都会到达现场,很是隆重。 顾英和的讲解顺序在张慕思他们组之前,所以张慕思使计让他迟到了很久,被迫移到了张慕思组之后进行讲解。 迟到这一举动已经让很多知情的人不满,后来进行细节讲解,更是让全场哗然。 不仅是专业人士看出了雷同,就连记者媒体们也发觉出了端倪。 现场,闪光灯不断。 张慕思家里有点小钱小势力,他知道这个作品只要坐实了顾英和的抄袭,那他作为小组组长,很有可能立刻跟时盛签约,毕业后一飞冲天,所以用钱买了热搜,把顾英和死死地钉在了抄袭的耻辱柱上。 一个设计师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上传出抄袭,职业生涯基本是废了。 顾英和自己斗不过小有势力的张慕思,实在没有办法,就过来求时浅渡了。 按照小世界原本的轨迹,过程且不说,最后时浅渡是没帮顾英和。 每天铺天盖地的骂声席卷而来,学校给他退学处分、从前关系还凑合的同学全对他充满唾弃。性格在好也无法承受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他又没有家人和特别好的朋友可以倾诉,没过多久就抑郁了,在住处割腕自杀。 还没死成。 因为他的精神原因,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一关就是八年。 八年时间,张慕思小组的各个成员都借着时盛集团的地标建筑成了业内大牛,娶妻生子,过得好不快活,至于恶有恶报……那是什么? 顾英和出院后,开始了复仇之路,一连掀起了带着血腥的震动无数。 时浅渡摸着下巴看完小世界的资料,叹了一声。 被偷了心血不说,还被人倒打一耙,进了精神病院,确实是惨。 这要是她,非把害过她的人一刀刀凌迟了才算完。 她打开地图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小蓝点和小红点距离依然很近,看来顾英和还没有走远。 “把顾英和带到我办公室来吧。”她拨通了秘书的内线电话。 没过几分钟,顾英和就被领着走进了办公室。 顾英和身材高挑,体型偏瘦,不过体态不错,不是那种病殃殃的样子,反而相对健朗。 他留着半长的发,四六分露出光洁的额头,发梢打着卷儿,刘海卷卷地自然垂落到两侧,十分耐看。那张脸长得好看,五官柔和精致,眉宇间有些少年气在,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能想象得到,他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放在学校里,应该是最受欢迎的那种温柔好相处、笑起来又阳光灿烂的漂亮学长。 “时总。” 第一次坐在这么大的办公室里,身下是高档的皮质沙发,窗外的阳光就这么洒进来,厚厚的玻璃隔绝开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他有些恍然,但更多的是局促。 修长的双手攥在一块拢了拢,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接着,他很有礼貌地开了口,声音清朗好听,没有丧气感:“谢谢时总让我过来,我这次来找您,是想和您说之前抄袭的事情,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时浅渡坐在办公桌前,缓缓地旋转着座椅:“已经让你进来了,不就是给了你机会么?” 顾英和的眼睛亮了一点儿,盛着窗外的光,好似看到了希望。 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这些时日以来久违的笑意,干净又明亮,叫人打心底里觉得舒服。 他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优盘,起身前行几步,轻声放在了时浅渡的桌上。 “这里面有我过去三年来积累的所有原始稿子,请时总过目。” “你的意思是,你从三年之前就开始创作这次的作品了?” 时浅渡把优盘插进电脑里,嘴上明知故问着。 就算知道剧情,流程总是要走。 “是的,说来话长,不过上面的时间日期是不会作假的,相信时总一看就知道。” 顾英和站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时浅渡,总觉得有些奇怪,站在这不太合适。 他搔搔头,默默地退回了沙发旁坐下。 “其实……我这次来,还想请时总帮帮忙。”说到自己的不情之请,他不太好意思地咬咬唇,“被人剽窃了作品,不打官司肯定是解释不清楚的,我想恳请……” 时浅渡挑挑眉头:“你还让让我帮你打官司?” 顾英和喉咙滚了一下。 自己说出来还好,被对方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话来,尴尬得耳朵都憋红了。 他摸摸鼻子,苦笑道:“是,不瞒时总说,我已经被学校做停学处分,现在除了能过来求身为主办方的时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他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倒不如实话实说。 停顿半晌,他见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心里渐渐地凉了下去。 也是,时盛集团作为比赛的主办方,掺和到这种事里算不上好,搞不好还要弄得一身腥。他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非亲非故的,又怎么可能会帮他? 归根结底,怨不得别人,是他自己没把自己的东西保护好。 心里已经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可他脸上缓缓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看上去开朗得很。没等时浅渡开口,他就自己选择了退步。 “既然是这样,今天打扰时总了,实在是抱歉。” “想要回报,那必然需要有付出。” 顾英和本打算起身,又因为时浅渡这么句话而停下。 时浅渡缓缓踱步到了他面前,俯身下来。 她扯扯嘴角,笑问:“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阳光抑郁症,外表对人阳光灿烂,干净又温和,独处时很容易崩溃(尤其是喜欢上阿时之后),有时还会想zc甚至zs 系统里只说是抑郁症,不知道是阳光抑郁症,所以阿时一开始不知道他抑郁,后来爆发了才知道 —————————————— 【注:我会去b站之类的地方搜抑郁症相关的科普(我的好朋友也抑郁过QAQ),尽量不写的离谱,歪曲病症,但肯定会有一些文学再创作(虽然我算不上文学,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泪目),所以要是有夸张或者不符合事实的地方也正常啦!先打个预防针!】 感谢在2022-04-11 23:20:54~2022-04-12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22瓶;我要小奶狗 10瓶;甜味婷子 4瓶;宋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2 第一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距离拉近, 顾英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付出才有回报,这道理他懂。 他在想,自己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足够有价值, 能够换来帮助。 时浅渡是时盛集团的总裁, 她什么都不缺;时盛也是一样, 财力雄厚,什么都不缺。 相比之下, 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能拿的出手的不过是…… “我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唯一能对时总有用的,可能就是那个设计了吧。”他坦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心在滴血的同时, 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果时总能帮我赢了官司,拿回我自己的设计,那个方案,时总如果需要的话, 就直接拿去用吧,只要最后能……属我的名字就好。” 他这就是说,赢了关系, 时盛集团就不用拿钱买他的设计。 时浅渡后退了两步,靠在了身后宽大的办公桌上。 她双臂抱胸, 神色淡淡地观察着顾英和。 从他那张柔和好看的脸上,一直扫到脚下。 被她这么毫不避讳地直视,顾英和的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些。 他穿着黑色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裤腿处稍微挽起一点儿, 露出了一双有些旧却干干净净的黑色板鞋。除去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只简约的手表,再无其他饰品。 时浅渡心想,他应该是不太富裕。 小姨一家去了澳洲,他独自生活,建筑设计又是个挺费钱的专业,就算有奖学金,估计也都放在课业上了,剩不下多少钱。 那么大一笔费用,竟然就这么坦然地让出来了? 某种意义上讲,倒是挺有魄力。 “我呢……” 她开了口,顾英和滚了滚喉咙,压着心底的焦虑,等待结果。 只要这个设计可以落地,就算没有这笔钱,他毕业以后也不会混得太差。 已经连续好多好多天,每天醒来就只有坏消息了。 今天,能有一点儿好消息么? 给他一些……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吧。 不知不觉间,手指已经在牛仔裤上抓出了褶皱。 “时盛对占你这种大学生的便宜没什么兴趣,一点儿小钱而已,跟你在这儿少聊两分钟,那点钱就都赚回来了。”时浅渡双手摊开,按在身后的桌子上,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你的设计就算卖也是要卖给公司,走公司的公账,但你求我帮忙……公司可没有立场帮你,这其中的差别,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吧?” 顾英和明白。 如果真的帮他,那帮他的不是时盛集团,只是时浅渡自己。 时总需要自己掏腰包对他的设计做鉴定和公正,自己掏腰包出诉讼费、请律师。 他欠的是时总个人的人情。 “我知道,我以后赚到了钱,会还了时总这个人情的。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能为时总做些什么。”他说得恳挚,继而扬起唇角,露出了诚心的笑,“当然,如果时总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请你尽管吩咐好了。” “换钱这个好说,我现在正好缺一个生活助理……”时浅渡缓缓地拉长了尾音,冲着他微微一挑眉毛,“你来给我当生活助理,每个月的工资就直接交到我手里,怎么样?” 顾英和是一点儿都没想歪。 他怔了怔:“生活助理,需要做什么呢?” “除了工作之外的所有事都是生活。” 时浅渡说着,端起咖啡杯,视线往杯子里一瞥,却没喝。 顾英和立刻了然,主动上前接过了咖啡杯,在两人手上交替时,他很小心地避开了时浅渡的手指,免得让她跟陌生人触碰而感到不适。 他开朗笑道:“时总喝什么?美式、拿铁还是什么?” 公司里是有专门的咖啡间的,那边有数种口味可以自行选择。 时浅渡答:“要最甜的。” “好,时总稍等。” 顾英和似乎很快就进入了“生活助理”的角色,几分钟后回到了办公室。 他把咖啡杯小心地放在了杯垫上:“有点儿热,时总一会儿再喝吧。” “你怎么没弄凉的?” 顾英和搔搔半长的发:“时总刚上楼一刻钟,咖啡肯定是才接来没多久,但杯壁并不凉,反而比常温热上一点儿,我想,刚才时总喝的应该就是热咖啡吧。” “其实,你个大学生,不用时总时总地这么正式地叫我。”时浅渡一手扶在咖啡杯上,缓缓地把杯子转了几圈,“我也是帝都理工大学毕业的,说起来,算是你的学姐。” “那,学姐。”顾英和开始还有点儿犹豫,唤了一声之后,面上浮出了笑意。 “行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正好有事出去,你回家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时浅渡仰头,把那小杯咖啡一饮而尽,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随便一扔,纸团就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垃圾桶里,不偏不倚。 她拉开抽屉拿出车钥匙:“走吧。” “我不回家,先去一趟学校,学姐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说到这儿,顾英和才高兴了一点儿的心,又缓缓沉了一下去。 打官司,就是时总出面,也少说三五个月时间,一下子就是半个学期过去了,他现在被强制休学,就算半年后打赢了官司,学业上也得延迟一年毕业。 耽误整整一年的时间,谁知道这一年里会有什么样的政策和机遇? 时浅渡疑惑:“去学校?你现在不是被休学了吗?” “是啊,被休学了,我去宿舍般一下东西,估计得几个月不用去学校了吧。” 顾英和装出笑意嫣然的样子,轻轻耸了耸肩膀。 他说得轻松,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只要最后能打赢官司,这些都不算事。” 即便是装出来的,他笑得也特别好看,像是阳光拨开了厚重的云层,任谁都很难发现他心里的浓重的苦闷,或许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可以苦中作乐、自己劝慰自己的乐天派呢。 “……” 时浅渡没接他的话茬:“走吧。” 她没走两步,又在拉开办公室的门之前,突然一个转身,手里拿着奔驰车钥匙直直地指向顾英和:“我最后跟你确认一遍,你保证那个作品,完完全全只出自你一人之手吧?” 顾英和被小吓了一跳,点了点头:“是,所有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连老师都没有请教。” “行。”时浅渡见他被吓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以外的表情,哼笑一声,“敢情你还有别的表情啊,我还以为你是**型性面瘫,只会笑呢。” 她拍拍顾英和的肩膀:“跟我来吧,捎你一程。” 顾英和看着她的背影,少有的怔了一小会儿。 他揉揉自己被拍到的肩膀。 时总,不,学姐比他想象中的,要随和多了。 心里算不上感动,也不能说是多亲切,就是……感到有点暖。 尽管只是一点点儿。 或许真就是越站在高位的人,就越是涵养高好说话吧。 他默默地跟上了时浅渡的脚步。 顾英和是个很照顾别人、很周到的人。 他会帮忙按电梯、帮忙拦着电梯门,也会在时浅渡坐上车的时候,抬手在车门框下面,免得不小心碰到头。 “学姐自己开车么?” 他以为会有司机。 时浅渡说:“这趟自己开就行,你就坐后面吧。” “好。” 顾英和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SUV在车库里饶了大半圈,缓缓地往从车库出口驶向地面。 才探出车头,从车前窗中露出她的脸来,就有一群记者手拿着收音设备和相机等机器,一窝蜂地扑了上来,几乎把车团团围住。 “时总,对于上个月的抄袭事件,您到现在还未表态。” “对上个月的事,时总,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那件事在网络上舆论反响很大,直到现在还一直有着热度,而时盛方也没有宣布花落谁家,是在版权问题上还有其他考虑吗?” 就算车子隔音不错,也能听见那乌央乌央的问话和嘈杂的声音。 顾英和瞬间就回忆起了那天站在台上讲解自己的ppt时,爆炸了一般突如其来的凌厉质问和没完没了的闪光灯光亮,还有最近半个月中,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唾弃和咒骂。 人们不全是在打抱不平,也不全是因为厌恶抄袭。 有的人,只是借着网络、找个由头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而已。 那些发泄狠狠地踩在他的心脏上,把他踏到尘埃里,成了一滩烂泥。 强烈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席卷了他。 他躲在车后座上,不敢让人看见自己,思维变得缓慢,好像周身的一切都减缓了速度,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面对现实,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浪费。 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东西,现在反而让学姐和时盛集团陷入了麻烦,推到了风口浪尖…… 说不定,股票也在震动。 等学姐真的好心帮了他,会不会……对时盛更不利? 都是他的错。 他这么多年,到底能做成什么? 心口闷得厉害,压迫着呼吸。 车外,有几名时盛的保安上前把记者们往旁边赶,好给时浅渡的车腾开道路。 时浅渡按了两下车喇叭。 外面的人顿时停住了吵嚷和动作,连带着躲在后座的顾英和也抖了下肩膀。 她拉下车窗,左手臂搭在车门上:“我只回答一个问题。” 媒体记者们像是饿虎扑食一样,“嗡”地一下凑到了车门旁,后面的人使劲儿往前挤,或者踮起脚尖一边往里看一边拍摄照片。 挤在人群最前面的男人大声问道:“请问时总,对于帝都理工大学的学生抄袭他人作品这件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事儿我第一反应觉得很奇怪,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双方是谁抄袭的谁,为什么学校要把两个孩子区别对待,一个强制休学,一个继续像没事发生一样上学?”时浅渡提出疑问之后,又扯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我也是帝都理工大学毕业的,但说实话,如果这件事出现在我入学之前,我肯定不会在报志愿时再填理大,毕竟我们这行业……谁都有可能碰上抄袭,对吧?” 场景化的表述往往能让人感同身受。 她话音落下,在场的记者们纷纷愣了一下。 不只是建筑行业,他们当记者的,也会有被人抄袭选题的时候啊。 别说是比赛了,就是大学时小组作业里,讨论了很久的选题被人给抄了,都能膈应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谁会想进入这样不公不正、连学生权益都没法保证的大学去学习? 记者们疯狂拍摄着照片。 时浅渡的话是有分量的,尤其是在地产和建筑领域。 这话不仅质疑了理工大学的不公待遇,也表明了时盛集团的态度——谁抄了谁,不能草草了事,肯定要查个分明。 时浅渡把车窗摇了上去,又按了两下喇叭,从人群中离开了。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行了,这下你不用回去收拾宿舍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正常上课去了。或者说……你愿意回去上课吗?” 顾英和坐在后座上,怔怔地望着时浅渡的背影。 他当然愿意。 同学那些异样的、嘲笑的、记恨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 没有什么比认认真真地按时完成课业更重要。 “愿意,谢谢学姐。” 方才涌出的阴霾,不知何时被吹散了不少,露出了一个豁口。 他望向窗外。 今天的阳光比昨天灿烂。 在顾英和的指路下,时浅渡开车驶向了他的住处。 顾英和没有家。 他上学时就一直住宿舍,寒暑假就回到自家那个很多年都没人住的破旧老屋凑合住住。 现在出了事,他住不了学校,就很临时地用手上仅有的积蓄,避开了学校周边最贵的地段,租了个开门都“嘎吱嘎吱”响的老破小。 帝都的房子新旧混杂,高大的新楼旁边,可能就是栋几十年前的老楼。 他租的地方环境差,他不好意思让时浅渡瞧见。 “学姐,就把我放在前面那个红绿灯的路口就行。” “给你送到小区旁边吧,不差那一脚油门。”时浅渡没停下,抬眼瞥了下后视镜,笑道,“你这小孩,不用那么多心理负担。” 最后,二百多万的SUV缓缓地停在了一栋看着跟要拆迁似的的旧楼前面。 这辆车的价钱都快赶上这地方一居室的房子了。 顾英和下了车,边往小区走,便回头冲时浅渡挥了挥手。 阳光下,他白净的脸庞都像是反着光,略带着卷儿的半长发被风吹起,扫在脸庞上,露出明媚如春的灿烂笑意,直叫人动容。 “谢谢学姐,学姐慢一点开车噢!” “嗯,你回去吧。”时浅渡招招手,关上车窗,调转车头。 顾英和一直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时总真是个完美的人啊。 外貌出众,年轻有为,手握大权,性格随和,又能懒洋洋地说出直击痛点的话,一切事情在她手里仿佛都游刃有余。 跟他这种什么都办不好的没用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陷入了苦闷之中,仿佛从来没笑过。 转身回去时,不小心迎面跟人撞上了肩膀。 “草。”那人骂了一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抿抿唇,没有回嘴,快步走进单元门,爬了六层楼梯,进了家门。 鞋子不经意地踢到了什么,一个纸团被踢到了墙角。 他换了拖鞋,弯腰捡起纸团,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今天也要微笑。 他弯弯唇角,露出笑容,接着,唇角又缓缓落下,归于冷然。 展开的纸张重新被揉成团,往垃圾桶里一丢。 他没有时浅渡的准头,没丢进去,撞在了垃圾桶上,又滚落在地。 这栋楼被前面新建的高层遮住了阳光,一天到晚,除了下午能在高层玻璃的反光下落着一点儿阳光,其余时间都是阴暗又潮湿的。 逼狭的小房间,给人带来一股压抑的气氛,弄得人喘不过气。 房间里有些乱。 唯一一张桌子上胡乱摆放着几本书。 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天人五衰》,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尤瑟纳尔的《或空的幻景》,还有几本建筑学的书,零零散散地放着。 一本建筑学的书封上,留下了一点儿红色的印子。 他瞧见了,撕下一块儿卫生纸,沾了点儿水,把印子擦掉了。 然后注视着《金阁寺》半晌。 痴迷于金阁之美,幻想着跟金阁同归于尽。 《或空的幻景》那本薄薄的小书翻开着摊在桌上,上面有句话用红色的珠笔划了线—— 「一个人有权决定,他的生命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用。」 他深深地认同着这句话。 在读到的一瞬间,他仿若大彻大悟。 人没有权力选择出生与否,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如果连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去死都做不到……那,实在是太悲哀了。 这一辈子,彻彻底底的悲哀。 正当他看着这么句话出神,怎么也没法从情绪里剥离出来时,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拇指往上一扫,弹出了微信信息。 时总:我从家里去公司的路上刚好经过你家,明天早晨八点半下楼,记得给我准备好早餐。 时总:发出反派的笑声.jpg 他喉咙一哽,眼前的景象顿时模糊了不少。 眼眶发烫,温热的水珠滚动。 好像看见了光。 他也想成为那么优秀的人啊。 生命是短暂而苦楚的,但他还想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2 23:59:19~2022-04-13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琰羲、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峰埂 20瓶;冬岘 10瓶;50286127、甜味婷子 5瓶;49112518 3瓶;宋桐、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3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去时盛集团找时总, 说是放手一搏,但其实,顾英和对结果没有多少期待。 他太渺小了,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认识三年的老师和学校都不愿意帮他, 指望一个能排在福布斯青年富豪榜上的大人物帮忙, 这不是做梦呢么。 谁想到还真这么成了。 一行文字, 还有那个猫猫狂笑的可爱表情包,一下子就把他沉到谷底的压抑心情拉上来几分, 不再像刚才那般喘不过气了。 有那么一瞬看, 他深知感到开心—— 时总让他知道,还是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的。 这对于没多少朋友的他来说,太可贵了。 顾英和握着手机的手指缓缓用力,按地指肚发白。 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真好。 时总真是个善良的人, 他现在无以为报,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做好这份“生活助理”的工作。 为了萍水相逢就拉了他一把的时总,他也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啊。 虽然这么说很矫情,但是生活给了他一点希望,哪怕只是一点……他也要努力抓住。 他瞥了眼手机的时间, 下午三点多。 这个时间…… 走到床边,一下车开了窗帘。 一抹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晃得他眯起了双眼。 对面的高楼挡住了阳光, 但这个时间,阳光洒在高楼的玻璃上折射过来。 他闭着双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因为害怕同学、老师异样的眼光,他从未去看过医生,也没吃过药。不过他在网上搜过不少自己调节情绪的方法, 有些时候,这种方法还挺管用的。 心里努力回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最近大半个月,如同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里,目之所及只有阴霾。 身处于泥潭中的人,被施一点小恩小惠都会铭记于心。 他现在能想到的开心事,竟然全都停留在时浅渡那张脸上—— 被时总突然回头吓了一跳、被时总轻轻拍在肩膀上、还有时总发过来的表情包…… 他想象到时总发表情包时跟那只猫猫露出类似的表情,忍俊不禁。 唇畔终是露出了些笑意。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两下。 【时盛集团总裁时浅渡首度对大建赛抄袭事件进行回应!详情请点击……】 手机顶端弹出了一条微博信息。 顾英和一怔,打开页面。 距离时浅渡的回应,不超过二十分钟。 但现在话题已经爬到了商业榜的前排,总排行的名次也在一点点地攀升。 大量网友通过排行榜点进话题里,留下一条条言论。 【她说的有道理诶,其实到现在也说不清楚谁抄谁,学校就这么做不太合理。】 【我怎么感觉她在袒护那个比赛迟到的?】 【吃瓜吃瓜,不站队,省的被打脸[狗头][狗头]】 【别开玩笑了,哪有做的好的抄袭了差的的道理?明明是那个姓张的做的更好!】 【U1S1,我还挺感同身受的,大学时被同系隔壁班的抄了课题,恶心死了!】 各式各样的评论都有,也有骂的很难听的,但总归不再像从前那样骂他的声音占据上风了。 当时他躲在后座上,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打开挂在最上面的视频,看到了众人眼中的时浅渡。 只见她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神情并不严肃,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游刃有余地面对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 时总跟他完全不一样。 她自信又耀眼,能够在这个女性在工作上依然受到打压的社会上,抗住公司所有董事施加的压力,在刚刚毕业的时候就接管了公司,一定很难吧。 但她做得那么好。 而且她笑得总是那么好看,她一定是个乐观又阳光的人吧。 这样的人,肯定不喜欢忧郁的家伙。 他要好好表现,不能在时总面前露出什么丧气的模样来。 …… 第二天一早,时浅渡开车停在那个老破小街边时,顾英和已经拎着一个小袋子站在路边等着了。 他看到熟悉的豪车,抿抿唇,缓解突如其来的紧张。 除去紧张,还有些窘迫。 拎着早餐的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这些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是会做饭的。不过他从来没有让别人吃过自己做的东西,不确定是否好吃,所以今天是从楼下的早餐店里买的早饭。 这个小区楼下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早点摊,买的无非是包子馄饨豆浆油条这些。 两个包子和一罐豆浆分别装在两个塑料袋里,时浅渡没来时不觉得,现在放在这么一辆豪车面前,突然就觉得格格不入。 时总会不会……不吃啊。 他攥紧了手指。 继而,脸上扬起柔和的笑:“时总。” “嗯?”时浅渡下了车,“砰”的一声撞上了车门,“不是说不用叫这么正式么?” 顾英和搔搔头,解释道:“今天入职公司,我是想,在公司里还是跟其他人一样称呼比较好。” 其实,不仅如此。 他是觉得,时总那么优秀,应该是他学习的对象才对,他没资格叫得那么亲切。 “唔,也是,别让其他人不满,背后给你穿小鞋,是我没想周到。” 顾英和一愣:“不会,不是时总的问题。” 他明明没想那些,时总却会站在他的角度帮他考虑…… 突然就有些感动。 他心思很细腻,加上这段时间抑郁了,就变得更加敏感。 一点小事都能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不说这个了,你会开车吧?”时浅渡指指驾驶位,“司机让我给别人用了,以后你是我的生活助理,也要负责开车。” 顾英和答:“之前考过驾照。” 他刚高考结束时,小姨一家刚搬到澳洲不到一年,那会儿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淡很多,经常会互通一下消息,聊上几句。 当时小姨跟他说,会开车还是挺有必要的,就转了他一笔学车钱。 他学得快,从科一到科四都是一次性通过,高考暑假又长,很快就学完了。 “不过……考过驾照之后,就再也没机会碰车了。”他漂亮的眉敛起,小心地瞥向时浅渡,歉意地笑了,“三年没碰车,实在是不敢拿时总的车练手。” 他很害怕别人对他失望。 可若是一口应下,在路上磕了碰了,他实在担不起那责任,也对不起时总。 “练手。”时浅渡莫名被他逗笑了,她扬扬头,示意一下,“来吧,就拿这车练手吧,有我看着肯定没什么事。” 她手指曲起敲了敲车门,没给顾英和拒绝的机会,就坐上了副驾驶。 还冲他伸出了手:“早饭拿来吧,我看你在后面藏半天了。” “……” 顾英和一阵窘迫,白净的小脸被憋的发红。 他坐上驾驶位,把两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塑料袋递给了时浅渡。 豪车配包子,这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应该早点想到这些,去快餐店买汉堡配咖啡的。 “时总,昨天得到您的帮助我开心过头,就忘了问您有没有忌口,早晨也没来得及问,抱歉。”他声音清朗温润,细细解释着,怕时浅渡会嫌弃普通早餐摊上卖的早点,“这是豆浆和胡萝卜鸡蛋馅的包子,楼下的早餐店做得很干净,胡萝卜和鸡蛋也不会像肉馅那样用不太好的食材。” 他想的很周到,道歉也足够坦然。 说起道歉的话时,丝毫不会逃避问题,也不给自己找理由。 这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时浅渡自然地接过了塑料袋:“你不会做饭吗?” “会是会,不过我没给别人吃过我做的东西,不知道做的怎么样,怕时总会吃不惯。” 顾英和说着,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他本人比他外表看起来,还要乖上几分。 “一直都是自己做自己吃,从来没给别人试过吗?” “是啊,我父母……都不在了。” 顾英和中间犹豫了一下,小小地撒了个谎。 考到帝都之前,他即便转学,也一直是在同一个省份的不同小镇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他总能被同学知道,他父亲是个毒/贩子。 少年时期,没少因为这事而被耻笑、被孤立、被排挤。 所以,他不想让时浅渡知道这件事。 “自己做饭却没别人吃,时间久了倒是觉得有点凄凉。”时浅渡把吸管插到温热的豆浆被子里,喝了一大口,懒洋洋地笑道,“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做给我吃,小助理。” 这就是……可以和她分享的意思。 心头突然就冒出一点儿小小的雀跃。 顾英和唇角翘了翘,阳光般柔和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个得到了奖励的孩子。 “好,我下次试试,如果不好吃的话,时总一定要说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按照记忆中的知识开动车子,踩下离合,接着是油门。 车子突然往前蹭了一下,又狠狠地卡顿住。 两人在车里猛地一晃。 时浅渡一个没坐稳,差点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 顾英和尴尬到不敢抬头,嘴里说着道歉的话:“抱歉时总,我太久没碰车,有些生疏了,请时总再给我一次机会。” 时浅渡拍了拍胸脯,没生气,反而突然想到了什么,“嗤”地一声轻笑了出来:“我应该给你取个日本名字。” “日本名字?” 突然岔开的话题让顾英和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就叫你……”时浅渡故意拉长了声音,笑得贼不正经,调侃之意再明显不过,“松下手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小呜呜 明天一定6k往上! 我加快进入感情戏的正题嘿嘿 感谢在2022-04-13 23:59:14~2022-04-14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霁鄢、甜茶 10瓶;温临、3741013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4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在对方愉悦的调侃声中, 顾英和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吐槽自己一句,缓解尴尬:“这下时总应该相信我是很久没有碰过车了吧?手刹都记不得了。” 他红着耳朵,习惯性地往身旁摸去, 却捞了个空。 手刹不在右手边。 他愣住。 以前在驾校学车时, 桑塔纳里面都是手动的手刹, 而时浅渡这车里是电动的。 这么高端的车,顾英和别说开了, 他坐都没做过。 视线在那些按钮上扫了两遍, 不敢确定哪个是手刹。 这时,身旁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手刹键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气息和一阵气流涌动拂过来的微风。 “这个是手刹。” 声音近在咫尺, 顾英和顿时放缓了呼吸。 鼻子记住了那股甜甜的味道。 他有点脸红, 说不好是因为自己见识的浅薄还是因为什么。 于是扭头看向时浅渡,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时总,您的车太高端了,我连手刹都找不到在哪, 要不还是别开了吧,免得给时总把车碰了。” “车再高端它也只是辆车而已,一个代步工具, 磕磕碰碰不是正常的么。”时浅渡轻笑一声,“再说还有保险在, 不偶尔磕碰个几次,都对不起我一年那么多保险钱。” 顾英和被逗笑了:“那总不能为了赚回保险钱,故意把车磕碰了吧?” 他笑完又微微一愣。 印象里,已经很久没发自内心地笑地这么轻松了。 “谁叫你故意磕碰去了, 你真要故意的,那今天签的卖身契还得多签几个月。”时浅渡在他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行了,乖乖开车。” SUV缓缓开动,稍微给点油门就加速了不少,别管是离合油门方向盘还是车子开动的感觉,都轻盈得顾英和不太习惯,根本不是学车时候开的那又沉又肉的桑塔纳能比的。 真是贵有贵的道理。 这是他头脑中的第一反应。 他不由得感叹:“头一回开这么好的车,没想到会这么好开。” “那可不,就没有花钱的不是。”时浅渡靠在椅背上吃着包子,时不时地喝两口豆浆,“世界上有那么多新鲜玩意,你这才多大,没用过正常,以后多得是机会呢。” 这话正好重重敲打在了顾英和的心里。 要不是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恐怕要以为,这是时浅渡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沉默片刻,眉眼弯弯:“时总说得对。” “滴——滴——” 身后响起喇叭声,有辆小轿车不耐烦地从侧边超车过去。 一开始顾英和没在意什么,后来一连被超了好几次车,他拿余光偷瞄了时浅渡几眼:“时总,我是不是开的有点慢?” 时浅渡噗嗤笑出了声:“我给你换个日本名字吧,咱这回叫给佃优门,怎么样?” “……” - 时浅渡到公司后,先开了个晨会,接着又见了两个公司高层,这才算忙完了上午的事。 她终于歇下,打开手机把微信上一长串的消息提醒全都点掉,这才发现,顾英和早晨的时候用微信问过她的忌口,还给她打了个微信电话,不过她没听见,也没有回消息。 是他问了她没回,在车上时,顾英和竟然半点都没有提起这事,反而直接道歉。 看来……这小助理是很喜欢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啊。 不爱倾诉,不爱抱怨,不爱解释。 表面看起来挺开朗阳光的,实际上并不完全是这样啊。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缓缓地转了几圈椅子。 忽而一顿,端起咖啡杯直接往办公室走去。 顾英和是生活助理,所以在时浅渡“工作”时,他是没有工作的,被允许在办公室的圆桌上看一些建筑类相关的书籍。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他别无他人,也隔绝开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然而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窗。 温暖的阳光在他的背脊和后脑上留下光芒的同时,也给脸上蒙了一层阴影。 【小道消息,听说时总本来想安排那个大学生正式以实习生身份入职,被报告到上面,被董事们一口否决,所以现在变成私人雇佣了。】 【确实,这节骨眼上,让那男孩过来不太合适。】 【不合适肯定是不合适,不过咱时总什么时候按常理出牌过。】 【哈哈哈也是,留他说明时总相信他,时总眼光总不会错。】 脑海里回想起他在卫生间里听到的对话。 那两个男同事说,时总相信他。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好。 就连开车、带早饭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都做得很不好。 虽然时总并没有责怪他什么。 他双手捧住了脸颊,把双眼深深埋在了半长的刘海下面。 一个独处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低沉又压抑的情绪如同黑压压的乌云,没两分钟就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逃脱不开,不受控制地因为一点儿小事就陷入阴郁。 情绪逐渐消沉又焦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调节自己的状态。 或许他这样,应该去开一点儿药吃。 应该去看看医生。 可他好害怕,同学们、老师们……还有时总,如果发现他得了那样的病,肯定会觉得他是个脆弱的人,肩上担不起事情,或许还会有人因此而嘲笑他。 他回想起网络上那些直播自/杀或者跳楼身亡的人。 那些人有些病得很重了,他们找不到出口。 可如果有人拉他们一把,他们或许是能活的,可是…… 无数人在网上、在楼下,跟他们说——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现在的小孩就是过得太幸福了,不知道什么是苦日子,才会这么脆弱。” “谁还没碰上点什么事啊,要那样都别活了,真矫情。” 按在头上的手指一点一点地用力,狠狠地揪住了头发。 在沉重心情的挤压下,眼眶里浮出了一丝水光。 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害怕被别人知道—— 正当他濒临崩溃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意识中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时浅渡吊郎当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么。” 她捉住顾英和的手腕,缓缓地扯到一旁。 “这么揪自己的头发,你是真不怕头秃啊。”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怎么了”,就让顾英和情绪退掉了大半。 压掉心头烦闷的情绪,他抬起脸,露出淡淡的笑容,解释道:“时总,我没事,就是刚才头有点疼。”他扫过时浅渡手里的杯子,“您开完会了?我给您重新接点咖啡吧。” “头疼啊,那你坐会儿好好休息吧,等下我的律师会过来,还要问你很多问题呢。”时浅渡随手把咖啡杯放在小圆桌上,伸手揉了揉顾英和刚才揪着头发的地方,“这儿疼吗?” 顾英和在那一瞬间,脚趾蜷缩起来。 很少有人这么亲切地揉他的头,虽然……时总只是担心他的头疼,别无他意。 他有点害羞地红了耳尖,同时感到羞愧。 时总关心他头疼,可他却骗了时总。 “咚咚咚。” 传来三下敲门声。 时浅渡放下手:“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他手里拎着文件夹,看到办公室里的两人,轻笑一声:“哟,二位都在呢。” 这人长着一张高冷的脸,张嘴却冒出了一股不正经的劲儿。 “姚律师,这不是等着你大驾光临呢么。”时浅渡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给顾英和介绍道,“这是你的律师,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为以后做准备。” 她把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选中一个文件夹之后,转了一圈面对姚楠。 “这个是我整理的一些资料,把顾英和提供给我的图片和源文件之类的,都做了分析比对,你不用把这些全看懂,能明白个大概就行。” “我怎么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呢。”姚楠咂咂嘴,“连杯水都没有,时总这儿真是寒酸。” “是我的疏忽,我去端水。”顾英和赶快起身。 时浅渡拉着他的手臂,又把他按了回去:“你现在是他的客户,哪有你给他倒水的理由。” 她一伸胳膊,从沙发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丢了过去。 “爱喝就喝吧,不喝完了不准走。” “嘁,真是够凶的,我出国这几年,你真是一点没变,真不知道除了我还有谁能受得了你。” 姚楠接住水瓶,拧开了浅浅地喝了一口,盖上盖随意放在了圆桌上。 他还冲顾英和挑了挑眉头:“你说是不是啊,大学生。” “待见我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你别有事没事往我小助理头上扯。”时浅渡随手rua了一把顾英和微卷的头发,软乎乎的,跟看起来一样乖软,“你快点干正事,这案子要是输了,你这葬送的是一位优秀设计师的前途。” 顾英和受宠若惊。 说不好是因为头顶上传来的温度,还是因为那毫不犹豫地夸奖,耳根有点红。 他垂头笑道:“时总过奖了,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而已。”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他真的很开心。 时盛集团在时总带领下蒸蒸日上,业内都说她在地产建筑方面很有眼光,不是一般人能比。 能得到这样的肯定,突然就觉得,自己在学校彻夜努力的三年时光没有白费。 对于陷入自我否定和无价值感的人来说,这样的夸奖弥足珍贵。 好像存在的意义被肯定了一点儿。 姚楠的目光落在顾英和被rua的黑发上,继而转移到他上翘的唇畔,深深地看了一眼。 片刻,收回视线,还是不正经:“哎哟,还夸上了,给我施加压力?” 他冲顾英和挑挑眉头,嘴上却对着时浅渡说:“知识产权纠纷的事,只要你这小助理没撒谎,就没有我赢不了的官司。” “那样最好。” 时浅渡手指在圆桌上轻轻敲打了好几下,随后起身坐回了办公桌前,把圆桌留给他们。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焦糖玛奇朵:“你们自己交流吧,我还有事。” 顾英和跟姚楠一起沟通了很长时间,直到快要下午一点,两个人才聊完。 姚楠把该记的都记了个大概,还有些资料他需要时浅渡跟时盛集团这边提供,剩下的得自己回去之后再整理整理。 他收拾好公文包,低头看了眼腕表:“这都快下午了,我为时总的事情尽心尽力,时总怎么说也应该请我吃顿饭吧?” 时浅渡关了电脑上的蜘蛛纸牌,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我下午还有个会,姚律师,慢走不送。” 姚楠没死心,死皮赖脸地凑到办公桌前:“时总,你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 时浅渡干脆绕过了他,冲顾英和招招手:“小助理,快把姚律师请出去。” “停停停,我不用人请,我自己可以走。” 姚楠举起双手,自己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撇唇。 他吐槽道:“真是跟从前一个样。” 他猫在门口没有立刻走,反而拉着顾英和一块跑了出去,还凑到顾英和身边,低声说道:“哎,小助理,我尽心尽力帮你把案子搞好,你也帮帮我怎么样?” 顾英和没懂:“我能帮你什么呢,姚律师。” 姚楠笑笑,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那还用说,当然是帮我追你们时总了,几年不见,你们时总可是够冷淡的,竟然一点儿都不想念,就知道谈正事。” “姚律师,我是时总的助理,怎么说也不会背叛时总。” 顾英和脸上温和的笑意淡去了些。 他还是拎得清事情的,就算跟对方不是竞争关系,也不可能卖了自己的老板。 姚楠依然死皮赖脸的,身子一挤挡住了顾英和的路:“哎,小助理,这不是工作问题啊,这是生活上的事,又不涉及商业机密,你帮我一下不碍事的。” 顾英和故作烦恼地搔搔头:“姚律师有所不知,我是生活助理。” “……” 姚楠先是微怔,接着心里跳了一下。 什么时候,还有了所谓的“生活助理”了? 这个助理到底都负责什么“生活”? 他龇牙咧嘴地“嘁”了一声,随即说道:“生活助理也不能把你们老板的桃花都挡没了啊,你就当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我的兄弟,稍微帮我一把,没准以后你么时总还能感谢你呢。” 姚楠说着,扒了下顾英和的肩膀,被顾英和轻轻拍到一边。 他侧头,嘴角的弧度缓缓抬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姚律师就别把我当男人看好了。” “………………” 姚楠身为律师,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 要是顾英和跟一般人一样,说“谁跟你是兄弟”之类的,他立刻就能回过去。 可这话,着实把他噎了好几秒,眼睁睁看着顾英和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盯着门半晌,轻笑了一声。 这小助理某种意义上讲,对自己有点狠啊。 办公室里。 顾英和一进门,就撞上了自家老板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抿抿唇:“时总都……听见了?”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少有地露出些心虚和童趣来。 他小小地噎了姚律师一下,有点怕时总会怪罪,毕竟他们之间早就认识,还有业务上的往来,关系应该还算密切。 时浅渡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确实听见了:“你倒是回的出其不意,很少有男孩会那么回吧?姚律师那种贱嗖嗖的能说会道的人,都被你噎了好几秒。” 顾英和快速垂下眼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回想到以前,微不可察地轻扯了扯唇角,笑容淡淡,故作毫不在意。 “以前被人说得多了,就习惯了,这没什么的。” 他以为自己会被问道以前的事,又或者被人打了马虎眼岔开话题。 没想到时浅渡了然地点点头,用很轻松却不会惹人不悦的语调说道:“还在上学的男孩对那些比自己优秀的同性,总是不是诋毁就是孤立,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足够优秀,他们嫉妒你也是正常的。你现在还会因为那些小孩儿的话,而感到不舒服吗?” 顾英和长得秀气,眉目温柔。 现在二十岁,骨骼都差不多张开了,所以不会显得很女气。 但可以想象他在初高中还没张开的时候,在那些同学口中,应该是有点“娘”的存在。 一个人说他,没什么关系; 如果班上的男生都从长相上攻击他诋毁他,长期以来多少会留下些阴影。 “不舒服倒是谈不上,那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会一直记着以前的事。”顾英和笑了笑,表现得不是很在意,“不然我也不会留这样的发型了。” 时浅渡盯着他看了半晌,从办公桌旁走到了这个笑得如同阳光般柔和的男孩面前。 她伸手,把顾英和落在脸颊旁的半长的发给他别到了耳后。 “发型确实适合你,特别好看,不过要是因为头发影响了工作,我可不会同意的。“ 在手指扫过顾英和耳畔的时候,他心里跳了一下。 突然就很不好意思。 鼻息间又闻到了那股甜甜的味道,好像是草莓糖,看来之前闻到并不是巧合。 原来时总爱吃糖啊。 他觉得有一种反差感,有点……可爱。 “是,时总放心,我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工作的。”他轻咳一声,把自己实在不该有的想法掩盖了起来,说回到正事,“时间不早了,实在是对不起时总,我跟姚律师聊太久,忘记时间了。时总想吃什么?我赶紧去买。” “不用你专门去买了,跟我来吧。”时浅渡从办公桌上拿起车钥匙,抛给了顾英和,“下午三点有个行业的展会和交流会,你跟我去出席一下,听听交流会吧,就当是学习了。” 顾英和眼睛亮了一点儿:“我也能去吗?” 他知道时浅渡说的是华国建筑产业化展会,这个展会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但交流会却需要有受邀的邀请函,才能入场。 “不然呢?你不去谁给我开车啊,小·助·理·同·学。” 时浅渡“piu”的一下,用中指轻轻弹在了顾英和的额头上。 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休闲西装外套:“走吧,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填填肚子好了,晚上再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 华国建筑产业化展会位于帝都近郊的一个巨大的展馆中,不同展馆有着不同主题。 整个展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每隔一天,下午三点都会有一场行业内的交流会,由两位业内大咖与在场的与会人员进行交流沟通。 时浅渡在车上草草地吃了一点儿,就领着顾英和一块儿进了展馆。 她是掐着点到的展会,踏进交流会场的门时,刚好差一分钟三点。 “时总来了。”立刻就有人发现她,上前搭话,“我就说呢,这种展会怎么可能没邀请时总参与嘛,不过也是,重量级人物总是最后出场。” “瞧你那马屁拍的,人家时总不在乎这些。” 旁边有人接了一句,语调轻松地吐槽。 看起来这些人的关系应该是不错,这么说不是意在讽刺,只是熟悉的朋友之间在插科打诨。 “交流会马上就开始了,请时总尽快入座,谢谢时总。”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上前,冲时浅渡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率先到台上分享的男人也看到了时浅渡,拿着话筒给自己暖了个场,打趣地笑着说道:“没想到今天时总也来了,我站在台上都觉得发虚,麻烦大家给我点儿鼓励啊。” 台下坐着的同行们纷纷轻笑出声,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同时,人们纷纷回头望时浅渡身上瞧过去。 一个小姑娘,刚研究生毕业就接管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还在几年之内让公司市值涨了又涨,这在业内也算是个神话了,谁见了时浅渡都得在背后摇摇头,无奈地笑一声天才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找关系过来见世面的张慕思看到时浅渡身后跟着的人,瞳孔猛地一缩。 他昨天看到了时浅渡接受采访时说的那段话,心里已经开始不安,不过他一直安慰自己,时总只是出于公平原则,为了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树立一个良好形象而已,不是在为顾英和说话。 可现在,他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突然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时浅渡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意偏袒顾英和的! 这顾英和,还真是有手段,这么几天时间就勾搭到了时盛的总裁给自己撑腰。 他还真是小看了顾英和了。 不过,他早在看到了顾英和画在纸上的设计初稿时,就已经照着那个初稿加急在电脑上制图、留存绘图过程的证据了,后来才一点点地照着抄改,就算后来他做图的时间晚于顾英和,但第一张在电脑上有记录的草图,肯定是他的在先—— 顾英和一开始是在纸上作的初稿,电脑上留存的证据不可能比他还早。 他最近没敢咨询律师,但自己查了不少法律相关的问题和资料,这种情况,他不太可能会输。 如果光是这样,他输了,事情还真有点难办。 但现在时浅渡既然帮了顾英和……只要说是时浅渡花了钱,也照样能在舆论上把人给踩死! 肯定有不少愚蠢的网友会二话不说站在他这边的。 谁叫时浅渡有钱呢,现在网上最不缺的就是仇富的人。 想到这儿,躁动起来的情绪缓缓平稳下来。 张慕思无声地轻嗤。 顾英和很敏感,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立刻回看了过去。 原本有点小兴奋的心情瞬间被阴霾笼罩。 他看到那个偷了自己设计的人,冲他扬扬唇角,露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讽刺笑容。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他胸腔里压抑地厉害。 头脑里闪回着过去大半个月里经受的一切,张慕思得意的笑容、教授失望的眼神、同学们嘲讽揶揄的神情……以及无数在网上对他指指点点的陌生人。 还有学校迫于舆论压力,给他发的强制休学通知书。 冷冰冰的,没一点儿情面。 那件事毕竟是直接被直播出去了,发酵速度迅猛,学校想捂都捂不住。 为了学校的声誉,没调查情绪,就把他休学了。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 身为一个设计师,他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几乎等同于结束。 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里,他被那些委屈、不甘、气愤折磨地睡不着觉。 最后,一切都归于一种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他没钱、没关系,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张慕思。 他胸膛起伏,甚至有点儿想哭。 意识朦胧中,被时浅渡拉了一把:“来,你坐这儿。” 啊,不是没有人帮他。 时总会帮他。 时总是站在他这边的,就在刚才,他们还见了律师。 时总还夸他……是优秀的设计师。 这种“有人会陪伴在他身边”“有人还没有抛弃他”的心理暗示,终于给他传达出了正向的情绪,缓解了刚才控制不住的压抑感。 他压着情绪,强迫自己弯弯唇角:“好,时总,您也坐。” 时浅渡瞥瞥身旁的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草莓瑞士糖,递了过去:“是不是看见了张慕思那小子心情不好,吃点儿甜食可以分泌多巴胺,心情会好很多。” “谢谢时总。” 顾英和没有客气,剥开了糖纸,把软糖丢进嘴里。 跟时总身上一样的香甜味道在口中炸开。 还真是草莓牛奶糖。 他弯弯唇角。 也不知道是因为甜食分泌了多巴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低落的心情还真缓解了不少。 两场不同主题的交流会之间,有一个二十分钟长的休息时间。 顾英和很好学,第一场交流会他一边认真听,一边记录对自己有帮助的点。他觉得业内大咖的思想就是不一样,能给人很多新的启发。 他很珍惜这次机会,为了能在下场交流会中从头听到尾,他在休息时去了一趟卫生间。 时总对他可真好。 难不成真是因为他挺有天赋的? 他洗完手,从旁边抽出了两张纸巾,把手擦干。 一想到时总这样的大咖都夸了自己,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开心。 湿漉漉的纸巾被丢进了垃圾桶里,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张慕思。 “顾英和,半个月没见了,微信短信都不回,咱们同学可都挺担心你的,还怕你被网暴了想不开呢,你怎么也不去学校一趟啊,咱们学校又不是封闭式的,就算是休了学的校外人员,也能随便出入啊,好歹也过去一趟,让同学都知道你没事吧。” 顾英和瞪了他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偷了我的设计,怎么好意思过来跟我说话?” “你话说得难听就算了,怎么还血口喷人,什么叫我偷你的设计啊,我们的设计效果比你的还好,谁会没事抄个比自己还差的啊。”张慕思一口否定自己抄袭,站到洗手台前缓缓地把手洗了洗,“不过你倒是有本事,这么短的功夫就跟时总掺上关系了,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顾英和被这话弄得一阵气恼,语气也加重了些:“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时总只是出于公平,就请人过来分辨一下是谁抄袭谁而已,你要是真没抄我的,又怎么会在意时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话说得在理。 张慕思就是因为心虚,所以才格外在意有关这件事的一切。 他眼神阴郁地望着顾英和半晌。 这个顾英和,在学校没多少朋友,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可成绩一直那么好,而且走到哪儿都总会得到漂亮学妹的关注,就轻轻一笑,就能让学妹们羞红了耳朵。 凭什么他这样的人,能这么受欢迎? 现在还短短时间,就跟着时总一起来交流会了。 天知道他为了来交流会拍两张照片、在朋友圈里秀一秀,跟人拉关系找票,花了多长的时间。 他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嗤笑了一声,语气阴森地放了狠话:“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就这样的案子,就算是打官司,你也绝对不可能赢了我!如果有人跟你说能赢,那也就是出于面子不好意思跟你直说而已,你还是放弃吧!” 其实他没咨询律师。 他就是实在气不过,故意这么说出来气顾英和的。 “等着吧,你跟时总一起出现在这个展会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你打官司败诉,你们在一起出现过的事情肯定会被人翻出来,被人放在网络上大书特书,到时候,哼,你猜时盛集团的股份会不会一片全绿?你才他们的市值会凭空蒸发多少个亿?” 张慕思一直以来都知道,顾英和很在乎别人的感受。 他想,就算是现在勾搭上了时盛集团的时总,多给顾英和施加一些心理压力,说不准他自己就直接节节败退了。 “你别看现在时总是被人捧着的天之骄子,那是因为她以前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回她要是支持一个抄袭的人,还被捅破了,那最后可想而知,站的多高摔得就有多惨。”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这个抄袭者真的碰巧赢了官司,你以为大家会买账吗?这只会让大家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时总这回掺和到这种事里,左右都讨不到好处,她的名声啊,至少在业内,肯定得臭。” “是谁把时总带进这种田地里的,是你吗?顾英和。” “……” 顾英和被他说得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 他突然很愤怒很愤怒,拳头狠狠地锤在沾满水珠的洗手池上。 “明明是你抄袭的我,如果被抄袭的人赢不了官司,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他抬高声音大喝了一句,语调气势冲冲。 可心里却不是那么的自信。 因为他知道,知识文化产权的维权,在华国是多么的艰难。 太多了。 被抄袭者花了大量时间精力上法院告抄袭者,最后却被法院驳回的例子,太多了。 他或许只是成百上千则案例中的小小一个。 “抄袭的人肯定会受到惩罚,时总肯定也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而被大家误解的!张慕思,你真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得意么?” 某种意义上讲,他在用愤怒掩盖心中的恐惧。 是时总冲他伸出了援手,这么多天以来,只有时总对他那么好。 时总在他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温柔地拉了他一把。 可他,能带给时总什么呢—— 是伤害,是对于时总个人信誉和时盛集团的打击。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倒霉、自己的悲惨,他也可以在活不下去的时候选择解脱。 但他不想连累其他人。 尤其是对他那样好的……时总。 不能这样。 他想,不能这样。 万一结果真的如同张慕思所说,那可怎么办? 在极度的紧张和情绪起伏之下,眼眶抑制不住地发烫。 他不想那样…… “我不是得意,我这是实话实说,你爱听不听吧。” 张慕思耸了耸肩膀。 他知道顾英和的想法有了波动,心里越发得意。 双眼眯起,他笑:“你好自为之吧,顾英和。” 张慕思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卫生间里。 顾英和重重地靠在墙上,缓速滑坐了下去。 眼泪决堤,汩汩地往下流。 他不是主动地去哭,只是在沉默地流眼泪。 心里压抑得如同一潭死水,后悔的情绪充斥着大脑,越发觉得生不如死。 要是他死了就好了,就不会连累到时总了。 要是他那时死了就好了。 脑袋埋在双臂上,没几秒钟就弄得衣袖湿了个一大片。 不能这样。 他得…… 他得整理整理情绪,然后去跟时总说,他不要打官司了。 他不要害得时总不好。 要是结局怎么都不会好,那他自己承受这一切就好了啊,怎么说也不能让时总掺和进来。 都是他的错,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找时总,现在时总肯定要背后里被人议论。 今天过来交流会,被那么多业内同行看在眼里,他竟然还在开心。 完全没有站在时总的角度,为时总考虑过。 他太自私了,怎么会有他这么自私的人。 他实在太差劲了。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已经全然被黑雾所蒙住的思维有点混沌,运转的不快,充斥着对于自我的厌弃和责备。 他喘着气,脑子冲破迷雾,又想到了——死。 如果现在已经对时总产生了不可逆的负面影响,那他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留好遗书,然后一死了之。 时总会没事的,他也得到了解脱。 顾英和崩溃得厉害,然而卫生间门外,张慕思刚一出门就被人用黑色塑料袋蒙住了脑袋,肚子狠命一疼,接着噼里啪啦几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脸上,又被人狠命一个手刀砍在脖颈子上,失去了意识。 时浅渡猛地在他屁股上来了一脚,把人直接给踹倒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最后,她拍了拍手掌,不屑地“呸”了一声。 “小小年纪,心眼坏成这样,老子这回不给你送进局子不算完。” 她通过系统看到张慕思这混蛋一通胡言乱语,还给她的小助理吓唬成那样,直接气不打一处来,已经开始的交流会也不听了,直接赶到了这边。 走进男卫生间里,关上门,还用拖把把门给堵上了,免得有人进来。 顾英和朦朦胧胧之间看到,有一双鞋出现在了眼前。 是……时总的鞋。 他心里猛地一窒,实在不想让时总看到自己情绪低落崩溃时的丑陋模样,把眼泪在衣袖上蹭了蹭,强迫自己扯扯嘴角,露出了跟平时无异的笑容,扬起了头。 他笑道:“时总,您怎么还过来了,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很快就会回去的。” 时浅渡看着这张眼睛有些红肿却笑得灿烂好看的青年,轻轻叹了一声。 她蹲下,揉了揉顾英和的头发:“是哪个混蛋欺负我的小助理了?” 顾英和最会掩饰了。 他总是能把自己最阳光、最灿烂的一面展现在其他人面前。 直到出事前,他都是学妹学弟们眼里完美的温柔学长。 然而这一刻,刚忍回去的酸涩感又冒了出来。 那双眼睛没有流泪,却泛着微微的水光,眼尾是红的。 他肩膀抖动着轻喃:“时总……” 对不起时总。 他什么都做不好。 他太自私了,连累了时总。 可直到现在,时总还是这么温柔。 有一瞬间,他竟然卑劣地想,就这么一直自私下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4 23:59:17~2022-04-16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ss 10瓶;清浅盈夏 5瓶;5028612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5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坐在地上, 仰着头,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 微红的眼尾浮着一点儿水光,睫毛湿润。 他轻蹙着眉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眼中的情绪有些低沉, 充斥着内疚与歉意, 可同时,又像是瞧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看见了光。 “时总。”他声音很轻, 听起来比较虚弱,似乎有些累了,“我不想告他了。” 时浅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破碎感。 让人很想保护他,也很想……糟蹋他。 尤其他们现在, 身处在卫生间的逼狭角落里, 更多出了一种阴郁潮湿的暗昧感。 很多罪恶,都是在这种地方滋生的。 她弯弯唇角,把顾英和垂在脸颊旁边的黑发拨到耳后,拇指缓缓抚过了他眼角的泪水, 感觉到他的眼皮和睫毛轻轻地颤。 像一只局促不安的小兔子。 “不管张慕思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只是想让你自乱阵脚而已。” 她戳了戳顾英和不胖但特别软的脸蛋, 拉住他的手腕,缓缓地把人往自己身前拉扯了一下, 用胳膊圈住他的腰,把人虚虚地搂在怀里。 小助理这么可怜,还是先安抚安抚他的情绪吧。 顾英和动作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肩膀轻轻地抖动。 他少有地放纵了自己一回,顺从地窝在时浅渡的怀里,感受那份暖意。 多久没有人这么拥抱过他了呢? 好像也没多久。 两年前,学校组织“温暖的抱抱”活动,他参加活动时,和陌生人拥抱过一次。 再往前……他想不起来了。 “张慕思说,不论打官司赢不赢,时总您都会受到影响。” “时总,您是好人,您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感谢。” “可是我不想连累您,不想……” “所以时总,我不起诉了,不告他了,您别让姚律师去立案了吧。” “我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为了自己影响了时总。” “真的很对不起时总,对不起……” 他声音有些湿濡,一字一句都在说着拒绝立案的话。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声是不一致的—— 在时总来到他面前之前,他确实很想死,很想就这么一头撞死在卫生间里得了。 可扬头看到时总那一瞬间,就没有那么想死了。 生与死在头脑中较量,其中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大喊:时总,救救他,救救他吧…… 他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时总了。 只有时总有可能拉他一把。 抓着自己裤线的手指越发用力。 直到抠破了手掌心。 手上的刺痛更让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时浅渡搂着大男孩的腰,手掌一下下地抚过他的背脊。 手上的动作温柔,可在他耳畔的话却充满威胁:“好啊小助理,你信他,却不信我?” 许是她这么多年杀人太多,戾气极重,这么阴森森地说了一句,立刻让顾英和抖了一下。 他眨巴眨巴眼睛,心说刚才那是错觉吗? 明明时总那么温和随性的人,应该不会有让人恐惧的森然感的……吧? 刚才还在道歉和内疚,现在便开始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不是不相信时总,我是害怕自己会连累到时总,我总不能那么自私。” 是啊,不能那么自私的。 就算张慕思说的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应该避开。 “你这哪儿是自私啊,你都快大爱无疆了好不好?”时浅渡没忍住,猫在顾英和耳畔轻声地笑,多少藏着些逗弄的意味,“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住我,那就自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弥补我好了。” 有那么几瞬,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拐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呢,实在是不该不该。 她没等顾英和回话,又安抚他几下,松开他的腰:“其实归根结底,我是个商人,不是什么活菩萨,我不会愚蠢到去做亏本的买卖,你要是不相信我却相信他,我可是会生气的。” 顾英和微怔,咬了咬下唇,低喃:“可是……” “我说小助理,你哪儿那么多可是啊。” 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用力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她把声音放得温和:“既然知道你是被人抄袭的受害者,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时总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时总不会丢下他的。 顾英和的心里,跟他被揉乱的发一样,乱糟糟的。 心脏上好像被什么轻轻扫过又轻轻扎上去一样,密密麻麻地又酸又软。 “谢谢时总。”他在时浅渡的搀扶下缓缓地起身,“我真的不会影响到您……?” 时浅渡一巴掌拍在墙上,把顾英和控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范围之内。 她眯起双眼:“你现在的话简直就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要是非得没完没了地这么说,我真的会很·不·爽。” 顾英和靠在墙上,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竟是浮出一丝欢喜。 他抑制不住地翘了翘唇角,脸上重新露出笑意。 “对不起,时总,我以后肯定不会了。”他有意逗趣地说着夸奖拍马的话,“时总是业内最厉害的人,没人能比得上时总。”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去。 经过门外空荡荡的走廊时,顾英和隐约瞧见了什么,突然一愣。 那身衣服,他十几分钟之前才刚刚见过。 “那人是……张慕思么?” 只见不起眼的角落,黑漆漆的阴影之下,有个人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昏死了过去。 一般人不太会关注到这种地方,不过顾英和比较敏感,一眼就瞧见了。 时浅渡快速扫了一眼,没当回事:“哦,我过来时刚好碰上他,就把他给打了一顿。” “……” 顾英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对于时盛集团的总裁会做出“用塑料袋把人蒙起来暴揍一顿”这种事感到匪夷所思。 紧接着,他便开始担忧起来:“时总,您不用为了我做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打架斗殴这种事,肯定会影响到集团的。” “谁是为了你了?” 时浅渡笑着瞥他一眼,硬生生把人看得脸色红了大半。 “你说说,我为了你做哪种事了?”她故意停下脚步,身子往前探过去一点儿,“我的小助理?” 说话间,又是那股草莓瑞士糖的香甜味。 顾英和羞红着脸低头,微卷的头发遮挡住了满是羞意的眼睛。 涉及专业知识或是日常之类的,他能对答如流。 可过去那些年里,他面对的不是嘲笑就是学妹们小心接近他的含羞模样,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干巴巴地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时总,我就是……口误,您就放过我吧。”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时总再怎么样,也没可能会为了我这种还没毕业踏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做什么嘛。” 时浅渡扬扬眉头:“我放过你?” 顾英和点点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是……” 时浅渡慢慢地凑近了顾英和,直到能看清他一根又一根卷翘的睫毛。 他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情绪上来一点儿,眼下就会开始泛红。此时睫毛未干,眼尾还晕着显而易见的粉红,过分好看了。 她弯弯唇角:“如果我就是为了你呢?” 顾英和的脸“腾”的一下,爆炸似的红到滴血。 心脏狂跳不止,速度快得好像要死了。 他快速眨了好几次的眼睛,干巴巴地看着时浅渡,又快速地移开。 “我会……”他磕巴两句,“我会好好为时总工作的,也好,对、对得起时总的关照。” “噗。” 时浅渡瞧着他这一副脑子要烧坏了的样子,实在没憋住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声。 她在顾英和恍然大悟的控诉眼神下,装模作样地咳嗽一下:“很好,那你就继续好好工作,不该你操心的就别操心,交给我跟姚律师就可以。” 顾英和发觉被逗弄,眼神好像在说“你干嘛啊”,委委屈屈的。 他自知没什么资格指责时总,就鼓了鼓腮帮子:“我知道了,时总请放心。” 跟在时浅渡身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还在发热的脸颊。 时总刚才那是在故意调戏他吧。 实在是太坏了。 也是,时总一直都不怎么正经嘛。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种极度的羞涩之下,他挤压的低沉情绪消散了不少,现在心情比刚才好了一些……原来害羞还有这种作用么。 - 直到交流会结束,张慕思都没能醒来回到会场。 时浅渡跟在场认识的同行们打了招呼,就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经过第二场交流会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顾英和的情绪大大地恢复了。 对于自己在卫生间里的崩溃,他有点后悔,感到很不好意思。 把那种低落崩溃的样子展现在了时总面前,时总会不会猜出他抑郁了? 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之后,就觉得他是个脆弱无能的人? 会不会要把他送进医院治疗,不愿意搭理他了? 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病。 “时总,今天在卫生间的事……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顾英和坐在驾驶位上,难为情地搔了搔头发,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时浅渡,“我就是,之前的事情情绪积压太久了,被张慕思胡言乱语说了一通,实在是太生气了,又害怕时总真的受我牵连……” “我知道,谁还没有点儿崩溃的时候了。” 时浅渡喝了两口奶茶,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地rua了一把。 她不太在意:“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嘛,你碰上这种事,会难过很正常啊,以后要再是心里不舒服,随时可以跟我说。” 看来,时总没有怀疑他生病。 顾英和松了口气。 他扬起笑容,笑得跟没事人一样:“感谢时总理解,我平时都没事的,今天就是个例外,时总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了工作的。” 他熟练地按下电子手刹,双手去扶方向盘,下一秒右手缩回:“嘶。” 时浅渡蹙蹙眉头,抓住了顾英和的手。 顾英和躲避似的用力抽开,却被她更强硬地桎梏住,把手掌翻了过来。 看到被抠破了一层皮的手心,她抬眼瞥了一下。 顾英和心虚地垂下了眼睛:“时总,我就是不小心……” “既然手疼,就跟我说啊,你这小助理真是不让人省心。” 时浅渡打开车里的小抽屉,从里面翻找了一阵,拿出酒精棉和创可贴。 她用镊子夹起酒精棉团,动作看起来轻柔无比——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顾英和也以为是这样。 “啊,时总……” “嘶——” 棉球狠狠地戳上伤口,里面的酒精被挤出,飞速渗透进了嫩肉里。 顾英和对此毫无心理准备,痛呼声脱口而出。 他真是有一点儿刺激眼眶就能红,这么一下眼角又烫得厉害。 差点被疼得冒出眼泪来。 “你还知道疼呢?” 时浅渡白他一眼,动作终于放得轻缓,给他清理了伤口,擦掉血痕,又贴上了创可贴。 末了,还在创可贴上轻轻地抚了几下。 “……我错了。” 顾英和乖乖认错,一米八多的大男孩,反倒像是个小朋友。 他蹭蹭眼角:“时总晚上想吃什么?” 时浅渡下了车:“下车,换位置,我带你去吃一家特别棒的甜点,顺便还能带你飙飙车。” 顾英和很相信自家时总,听话地换了位置,还期待着飙车放松心情和晚上的甜点。 毕竟,甜食能促进多巴胺分泌是真的,吃点甜的也能让他开心开心。 可他后来发现,他真是信了时总的邪。 价值二百多万的奔驰在马路上狂奔,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Z字型,他每回都觉得下一秒就要撞上了,却每回都能查那么分毫错过去。 别说是什么心脏紧缩了,就是心脏骤停可能也是有的。 他双手死死抓着头顶上的把手,摇来晃去,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 待熬到了时浅渡说的那家店前时,他一下车,立刻猫到路边,差点吐了个稀里哗啦。 得亏他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要不然,不知道得惨烈成什么样。 他接过一旁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地漱口了好几遍,终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扭头看向时浅渡,红着眼睛道:“时总,是不是这家店特别贵,您不舍得请我吃啊。” “你怎么还血口喷人呢。”时浅渡轻车熟路的揉上他的头发,“我这是看你心情一直不算太好,带你找找刺激,现在肚子里干净了,也好能多吃一点。” “…………” 歪理,绝对是歪理。 顾英和被折腾的够呛,可偏偏,他一点都气不起来。 他好像对时总,就生不起气来。 似乎这样……也还不错。 …… 顾英和的抑郁情绪慢慢地好起来了些。 从前他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每天早上起来都是面对新一天的绝望。 而现在,一连数天,他心里有了希冀,对生活有了盼头。 每当他心里低沉难受、辗转反侧、痛苦不堪的时候,就想想时总,就打开时总的朋友圈,看看背景图上那张好看的照片,回想回想时总跟他说过的话、给他的温暖的拥抱,甚至是那几句……调戏的话语。 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他好像每天晚上都在期待,期待着第二天能跟时总见面。 又是新的一天。 早早地起了床,拉开窗帘,洗漱和穿戴完毕之后,就打开冰箱去看里面的食材。 他每天都会去买菜,准备第二天早晨的伙食。 等早饭准备好了,就差不多刚好到了时浅渡开车过来的时间。 他拿着饭盒,步履轻盈地走出小区。 “时总,早啊。”顾英和脸上扬起真切的笑容,“您猜今天早饭是什么?” 时浅渡下车,坐到了副驾驶:“小助理,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她打开饭盒,迎面而来一股酸甜的香味。 就是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炒米饭,里面的白糖加得刚刚好,既没有掩盖掉西红柿自带的淡淡酸涩,又很有存在感,酸酸甜甜的,很家常也很好吃。 时浅渡喜欢甜食,自然是觉得适口:“唔,还不错,这个可以记在早餐名单上了。” “好,时总喜欢就好。” 顾英和观察着她的神态,自己偷偷地抿抿唇。 每天早晨,他都会给时总做些家常菜。 那些都很简单,他起初还怕时总吃惯了山珍海味,会不喜欢他做的东西,后来他发现,只要他做一些甜口的食物,时总就没有不喜欢的。 他有时候不禁会想,时总真是个好哄的人,吃点甜食就能开心。 他喜欢看时总吃他做的东西。 说不好为什么,但就是很喜欢。 每天早晨听着歌做饭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会很好。 顾英和是个很周到的人,除了在展会时情绪波动过一次,其余时间,总是会笑得阳光灿烂的,做什么事情都认认真真,办事面带笑容,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无论是开车、做饭、还是一些跟工作沾边的事情,他刚一上手就能做得很好。 时浅渡越发觉得,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唔,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跟他哭的时候一样好看。 “下个礼拜,你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如果有什么难事,尽管跟我说好了。”她吃完东西,把饭盒收好,拿纸巾擦擦嘴角,“有课的时候你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来公司。” 她在记者面前说的那些话,在网络上发酵得沸沸扬扬,帝都理工大学终于做出了回应,允许顾英和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也向公众保证,不会再让舆论影响学校对学生的处理。 顾英和应声:“好,我们大四的课挺少的,不会耽误很多工作的。” 他在一个礼拜之前,还总是想着要为了学分抓紧回学校上课呢,现在竟然就觉得有些不舍。 等到了学校……肯定还会被同学老师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吧。 或许会再次跟张慕思产生冲突。 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想到那些,心中还是会压抑,还是会沉闷。 不过,他明白,这需要他自己慢慢调节。 两人一起上了十五楼,电梯门打开,他们刚走出电梯,就被人纠缠了上来。 张慕思手里拿着一个文档袋,来势汹汹地指着顾英和道:“顾英和!你在上个礼拜的建筑产业化展会上,跟我聊天之后,用塑料袋蒙住我的头,暴打了我一顿,我做的伤情鉴定已经出了鉴定文书,你就等着传票上法院吧!” 顾英和心里一跳,目光聚集在张慕思手中的文档袋上。 伤情鉴定! 张慕思做了伤情鉴定! 这如果查到时总身上,发现那些是时总做的……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想象,时盛集团总裁时浅渡打伤了一名大学生,会在业内、甚至是整个社会上造成多大的影响,肯定会对时盛集团非常不利。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得把罪责全都担下来。 他定了定心神,主动上前一步,却被时浅渡拉住了手腕。 “伤情鉴定?”时浅渡嗤笑了一声,“请问张慕思同学,你伤在哪儿了,我怎么看不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轻伤的鉴定标准是——听觉、视觉或者其他器官功能部分障碍,或者使人肢体或者容貌损害,是这样吧?” 是她打的人,她还能不知道对方伤情是什么样子么。 她顿了顿,视线在张慕思身上上下扫动:“几天就能在皮肤上消失得无踪无影的伤痕,一般来说,按照正规的流程,是不给做鉴定出报告的,你手上的报告,恐怕跟之前网上骂顾英和的水军一样,是花钱砸出来的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那态度,简直要把“我没把你当回事”写在脸上。 “你……!” 被时浅渡说中,张慕思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要上去掐架的样子。 他在朋友的拉扯下消了点气,说道:“别管怎么说,我这里有伤情鉴定,当时被打的地方也都拍了照片。我只是在卫生间里跟顾英和好好地聊几句天,就被他那么一顿打,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 今天集团里还有其他公司过来谈合作的人,因为张慕思的吵闹而注意到这边。 还有人打开了手机,开始拍视频。 “好好聊天啊。”时浅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来来来,大家听听。” 【等着吧,你跟时总一起出现在这个展会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你打官司败诉,你们在一起出现过的事情肯定会被人翻出来,被人放在网络上大书特书,到时候,哼,你猜时盛集团的股份会不会一片全绿?你才他们的市值会凭空蒸发多少个亿?】 【你别看现在时总是被人捧着的天之骄子,那是因为她以前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回她要是支持一个抄袭的人,还被捅破了,那最后可想而知,站的多高摔得就有多惨。】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这个抄袭者真的碰巧赢了官司,你以为大家会买账吗?这只会让大家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时总这回掺和到这种事里,左右都讨不到好处,她的名声啊,至少在业内,肯定得臭。】 【是谁把时总带进这种田地里的,是你吗?顾英和。】 手机开到了最大音量,张慕思得意满满的吼声响彻整个办公区。 “哎呀,张慕思,你这是干什么呢啊?”时浅渡故作惊讶,看到张慕思一点点苍白的脸色,她扬起唇角,笑得特别恶劣,语气无辜,“是在威胁顾英和么?” “……!” 张慕思实在没想到会被录音。 他那天明明看到,顾英和从头到尾都没碰手机啊! 那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有机会录音呢? 他强撑着镇定,磨了磨牙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还是说时总觉得,说出事实也是错的?这段录音,也只能证明他跟我发生了矛盾,更能说明他有打我的嫌疑!” 时浅渡问:“噢,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被打的?” “我跟他说完话,刚一出门,就被黑色塑料袋蒙住了脑袋,肯定是他气急败坏地从后面袭击我!”张慕思知道话说得越狠就越容易被人相信,所以他说得十分肯定,“这件事情,警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顾英和一眼。 今天一早,他收到了法院的起诉书副本,看到真的已经立案,他吓了一跳。 伤情鉴定报告书两天之前就出来的,不过他一直没用。 收到起诉书之后,他就立刻把伤情鉴定发到网上开始卖惨,现在已经有不少网友都开始支持他了——这样下去,都不需要警方把顾英和的“故意伤害”坐实,顾英和在舆论上就已经输给他了。 “可惜的是……这段录音可以证明,我的小助理根本没有追上去,更没有拿什么塑料袋。” 时浅渡继续把录音放了下去,在张慕思说了“你好自为之”之后,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塑料袋声,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和轻微的抽泣。 很显然,录音的设备一直没有离开顾英和。 塑料袋被人拿动的声音是很大的,更别说是套在人脑袋上了。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可以确定,“顾英和追出去打人”这件事,绝对是无稽之谈。 时浅渡冲着已经呆滞的张慕思扯扯唇角,拿出一枚优盘,放在了秘书的手里。 她笑道:“优盘里有备份,把音频传到网上,然后交给警方吧,让警方拿去鉴定一下,这中间是否有拼接剪辑的痕迹。” 秘书推了推眼镜:“是,我这就去。” “行了行了,都散了,回工位工作去吧。”时浅渡冲四周摆摆手,接着缓缓转身,侧眼看着一脸铁青的张慕思,唇畔浮出一抹哂笑,“保安呢,快把这个就知道抄袭跟诬陷的人拉出去。” 这话尾音微微上扬,好像在说—— 拉出去斩了吧。 眼看着张慕思被保安按进电梯里带了下去,她牵住顾英和的手腕。 “走吧,跟我回办公室。” 顾英和恍然初醒般回了神:“哦,好。” 他满脑子都是时总手插着口袋,懒里懒散又言之凿凿的模样,三言两句拿出证据就把张慕思说得哑口无言,这实在是……太酷了吧。 望着前面的背影,他觉得好安心、好安心。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肯拉他一把,那一定是时总。 真希望,时总会永远永远这么站在他身前,为他挡去磨难,也给他提供追逐的方向。 时浅渡回到办公室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她冲着顾英和鼓鼓唇:“小助理~我想喝咖啡。” 顾英和喜欢这语调中的亲昵,他笑:“我这就去,时总。” 他心想,时总有时候真是幼稚。 而时浅渡瘫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登录微博,搜索相关内容。 跟她想的一样,张慕思果然觉得,是顾英和打的人。 也是,不能怪他蠢,任谁在那样的对话之后,没看见打人的是谁,都会猜到顾英和身上吧。 只是她真没想到,这人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伤情鉴定,直接来她公司吵吵。 这下好了,网上估计要热闹了。 其实,要是张慕思能晚一点闹腾就好了,毕竟距离真正开庭,还早着呢。 要是在开庭前几天胡闹,留下把柄,那开庭后舆论影响就更有力了。 事件在网络上发酵的速度,比时浅渡想象中要快。 张慕思刚到公司闹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拍摄视频发到网上,距离现在将近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早就有了一定的关注度。 刚才把录音一公布出去,热度迅速爬升起来。 【啊这……张慕思威胁顾英和,还到时盛闹事,如果他真是被抄袭的,这有点不合情理吧?】 【靠,楼上这么一说,还真是,他实在是多此一举了吧?】 【舆论本来都是支持张慕思维权的,要是他被抄,直接等着法院见不就行了吗?】 【而且他说谎啊!他拿着什么伤情鉴定,直接污蔑别人啊!可见他品德不咋地】 【天啊,他好恶毒,这不是明摆着诅咒时总吗??】 【而且……他参加那个比赛,还有竞争的地标建筑,都是时盛的啊,他这操作……】 【我感觉他更像是在吓唬顾英和诶,好像把顾英和都气哭了(bushi】 【时总懂的好多啊!从视频上看不到伤,如果真的三两天的时间,就一点伤痕都留不下来,确实达不到出轻伤鉴定报告的程度,咱自己把胳膊腿不小心磕桌子一下,还能青好几天呢。】 作为一起“社会事件”,视频和录音很快就在网上传遍了。 这些东西不算很锤,但也能让网友们一下子发现端倪,还知道了张慕思的品行。 舆论在一些水军的引导下,一点点地产生歪斜。 就等着进一步发酵了。 等过一两天,再把法院立案的进展公布一下就好了。 “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姚楠一身名贵的西装,懒洋洋地扯了扯领带:“时总,早啊,我可是在来公司的路上,就在网上看到时总舌剑唇枪的,把那个大学生说得哑口无言了。一个小孩子而已,时总这回怎么还这么凶?” “呵,小孩,是小孩没错啊,不过你缺了一堆前缀。”时浅渡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那是一个抄袭同学作品却反咬一口,故意刺激同学、污蔑同学,还把我也狠狠诅咒了一顿的小孩,要是世界上的小孩都这么恶毒,那这世界是真的不会好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时总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姚楠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凑到时浅渡身后,伸手在她的颈椎和肩颈上揉了几下。 他无奈地蹙蹙眉头,语调难得变得正经:“你这肩膀越来越硬了,好歹也要按时休息休息嘛。” “时总,咖啡好了。” 顾英和端着咖啡杯走进办公室,带笑的目光落在姚楠的手上,顿时一滞。 一早晨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变得低沉。 沉闷闷地,压迫着心脏,难受得他不想说话。 是了,姚楠说过,他要追时总。 可是时总……也不抗拒被他触碰吗? 时总跟他斗嘴,是因为喜欢他么。 时浅渡把姚楠的手拍到一边,从顾英和手里接过咖啡:“谢啦,小助理。” 咖啡杯交替之时,她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划过了她的手心。 她冲顾英和挑挑眉。 顾英和耳根微红。 那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太好,没能做得周到。 他低垂着眼眸,温声问:“时总是肩膀不舒服么?” 他才是助理,他可以帮时总揉肩膀。 怎么说……让姚律师帮忙,不太合适吧。 “还行吧,没大事。”时浅渡把平板电脑递了过去,“你瞧瞧,这张慕思很快就能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了,你受过的骂,他一样也少不了。” …… “哎哎哎,顾英和,你跟我们透露透露呗?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对啊,隔壁班那个张慕思,又威胁你又诅咒时总,还去跑时盛大楼闹事污蔑你,难不成是其实是他抄袭了你的设计?” “你跟我们稍微透露一点儿呗,这个事可是一直上热搜,社会关注度可大了呢!” “到底是你抄了他还是他抄了你啊,我都迷糊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上热搜的事就发生在我身边,你说一点吧,就一点。”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着耳膜,一个月前,面对他充满了鄙夷和不耻的同学们,就如同墙头草一样,一吹就跑,一转脸又对他笑脸相迎,好像之前的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顾英和知道,人大抵都是这样。 可他们怎么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些冷脸,那些鄙夷,那些耻笑的骂声,早就在他心里深深地刻下痕迹。 他忘不了,他永远记得。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几下,他打开屏幕,就看到了时浅渡发来的消息。 【来校门口,法院那边有新的进展了,我带你去吃午饭,顺便给你说说进展。】 原本被吵闹得神色阴郁的一张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他起身,把桌子上的书本文具全都装好,背起书包,推开围在身边的同学们,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想见时总。 可惜今天是周三,他每周三都有一整天的课,时总准他周三不用工作。 这下好了,时总来学校找他,还要带他去吃东西。 这是时总第一次主动来学校见他。 他很开心。 真的。 一路小跑到了学校大门边,他顿住脚步,瞥了瞥校门口旁边的第二教学楼,犹豫两秒,快步进了楼里的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时总说他长得好看,他的发型特别适合他。 他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有点走神。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依赖时总。 不过嘛,时总那么优秀的人,依赖和崇拜时总的人多了去了,看时总微博下面的粉丝就能知道,大家都很喜欢时总。 他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到时总的帮助,给时总做助理。 约莫花了三分钟,顾英和从头到脚都细致地整理了一遍,保持着最完美的外表,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教学楼,直奔校门外那辆豪车而去。 他敲了敲车门,接着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今天时总开车吗?” 时浅渡轻笑:“怎么?我开车会唤起你不好的回忆?” 顾英和点点头,爽朗地笑着附和道:“嗯,怕时总嫌我吃得多,故意把我弄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不想吃东西。” “瞧你把我说的,我有那么坏吗?”时浅渡白他一眼。 这阵子,她能明显感觉到,顾英和的情绪比之前好了一些,也没准是因为跟她熟络起来了,所以话比之前多,也更会在一起开玩笑了。 “我看你临出校门时还去了一趟教学楼,是有什么事么,老师找?” 顾英和蓦的红了耳朵,羞于启齿。 他眨眨眼睛作为掩饰:“没事,就是去了趟卫生间。” “噢——让我猜猜看。” 时浅渡恍然大悟般拉长了音调,笑得有两分揶揄。 她扫过顾英和和明显打理过的半长黑发:“不会是照镜子去了吧?” “……” 顾英和僵直地坐在副驾驶上,被人拆穿,脸上更烫。 时总怎么总是什么都知道啊。 他低声否认,嘟哝道:“怎么会,时总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时浅渡没接他的话茬,手指轻轻卷起他一小圈黑发,缓缓地往耳后扫去,露出无暇的侧脸。 真好看啊,把柔美与清朗的少年感糅合在一起,眼窝偏深,容易露出忧郁之感,然而目光里属于学生的干净笑容中和了那抹郁色——这个人就是会给人一种矛盾感,跟那天在卫生间时她的感受一样,又想保护他,又想糟蹋他。 她垂下双眼:“你不用特意去打理,就已经很好看了。” 顾英和抿抿唇,笑容清浅,有些羞涩。 时总又夸他了。 时总总是对他这么温柔。 真开心。 他希望自己能永远以最完美的样子出现在时总面前。 然后,时总也一直对他这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真正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阿时之后,病情就要慢慢加重了……QAQ 感谢在2022-04-16 23:59:35~2022-04-17 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湉湉. 5瓶;姜妘 4瓶;甜味婷子 3瓶;5028612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6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推开餐厅大门, 仿佛进入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异空间。餐厅墙壁上挂着唯美的油画,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精致的花瓶,娇艳新鲜的花儿在花瓶中盛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华丽的水晶吊灯投射出淡淡的光, 在酒杯和餐具上折射出柔和的彩光, 增添一抹梦幻感。 柔和低沉的乐曲十分优雅, 应景得恰到好处,令人愉悦万分。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 时浅渡跟顾英和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时浅渡手里拿着卡片, 视线扫过双语菜单。 人在迈入陌生的环境时总会紧张,顾英和也不例外。 他头一次来到这么华丽的餐厅,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了攥衣角。 “时总点吧,我没有来过法餐厅, 不太了解。” 时浅渡点点头, 把菜单往前一推,对服务员说道:“那好,就来这个经典双人套餐吧,再来两杯莫吉托, 要草莓的,一杯有酒精,一杯没有。” “经典双人套餐”这个名字太过朴实无华, 听起来很像是个不值钱的小套餐。 然而顾英和偷偷在○众点评上一查,看到明晃晃的1899, 心里抽了口气。 一个双人套餐就……小两千块钱??? 这一顿饭的价格,就已经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他哪里好意思让时总请他吃这么贵的东西,连忙说道:“时总,这太让您破费了, 不然……” 时浅渡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些,不如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些价值。” 她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冲顾英和歪了歪头。 “你说呢?” “时总说得有道理,我会努力学习和工作。” 不可否认,听到时总那么说,他心里莫名感到振奋。 他也有能配得上这么贵重食物的能力吗? “不过……”顾英和卷了卷头发,很坦然地说,“我总是觉得,就算我以后有了大富大贵那一天,也不会舍得吃这么贵的东西。” “你现在手里只有十粒米,让你拿出来一粒去吃一顿饭,当然会觉得舍不得。” 这时,服务员走上前来,把两杯莫吉托放在桌上。 时浅渡从她道了句谢,又接着说道:“当然,等你有一把米时,可能也舍不得,毕竟那数量还是数的过来。当你有了一麻袋米的时候,区区一粒米,什么时候在哪里掉了一粒,你可能根本都注意不到……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什么舍得和舍不得了。” “…………” 顾英和觉得,如果坐在他面前的不是时总,他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个吹牛皮的神经病自大狂。 可对面的人是时总,说得那么张扬那么自大,他却觉得理应如此。 时总就应该是这样的,拥有一切,睨视万物。 他不禁轻笑:“所以时总就是拥有一麻袋大米的人。” 其实他觉得时总这人挺矛盾的,家世出众、实力不凡,从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年纪轻轻手里就攥着那么大的商业帝国,怎么说也应该是个跟人有些隔阂感的、不太接地气的人吧。 可她偏偏接地气地要命。 她跷二郎腿,坐没坐样站没站样,量词都用的是“一麻袋”这种很容易让人跟底层劳动人民联系起来的词,他做的那些家常菜也能吃得很香,而且……还打架。 就这样的性格,任谁接触了都会觉得亲近的。 “那你真是太小看我了,一麻袋才多少啊。” 时浅渡喝了口酒,酒精含量不高,带着淡淡的甜,恰到好处。 她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呢,别说是一顿了,你就是吃他一辈子也吃不穷我,放心大胆吃,别有什么心理压力,吃着该不香了。” 顾英和心里一跳。 他明白时总就是举个例子,可是,“一辈子”这样的字句还是叫他心头发烫。 “嗯,听时总的。”他垂下双眼,“时总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都这么,随便么? 是不是类似的话,对很多人都说过啊。 他突然就觉得很在意。 明明跟时总就只是工作关系而已。 工作关系都算不上,最多就是……求助关系吧。 “哪样?” 他说得太含糊,时浅渡没理解。 “您好。”服务员礼貌地上菜,“伊比利亚火腿,松露冷面。” “吃吧。”时浅渡在盘子上虚扶了一下,“一边吃我一边跟你说说法院那边的消息。” 主菜、副菜、甜点、餐后酒之类的,一样一样地上齐了。 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聊了聊案子的事,时浅渡跟他说了最新进展,还给他提醒了些注意事项,多嘱咐了他几句。 顾英和性子很认真,边听边记,手机备忘录了很快就多了好几段文字。 时浅渡拿纸巾擦擦嘴角:“其实,你听一遍就行了,不用那么认真。” “时总觉得很好记,但我毕竟没有您的头脑啊。” 顾英和笑着放下了手机,重新开始用餐。 “哎?这不是时总么。”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大肚子男人路过他们这桌时,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低头看了看时浅渡。 他推了推眼镜,带刺地说着风凉话:“时总前两天真是出名,挂在微博上就没下来过,你说你也是,至于么,跟一个学生较劲,还弄得全网皆知了,让大家都知道你欺负一个学生,这多寒碜啊,掉你时总的面子,何必呢。” “你是……?”时浅渡眉头一挑,她是真不认识这人是谁,“虽然不记得你是哪位,不过想来……贵公司没能力举办这种比赛吧?没举办过自然不知道保持比赛公平公正和保持良好口碑的重要性,我可以理解。” 她笑着说完,瞧着男人脸色愈发不好看,脸上笑意扩大:“如果你一直把维护公平称为欺负人、跟人较劲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比不上我们时盛的一根毫毛。” 男人脸色一黑,气得很想骂骂咧咧几句。 在这种高档餐厅里大声说话实在不合适,他转了转手腕上的金表,目光一转,落到了时浅渡对面的顾英和身上。 他“哎呦”一声,恍然大悟般说道:“这位不就是时总帮助的那个大学生吗?我还真记不起来叫什么了,原来跟时总这种关系啊,没想到时总最近口味变了,喜欢这种漂漂亮亮的大学生了。” 顾英和明白他在说什么,脸上蓦的一烫。 他反驳道:“我只是时总的助理,请你不要胡言乱语。” 他喜欢有人把他跟时总放在一起,但绝不能接受有人话里话外表露出侮辱时总的意思。 时总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非说他们之中有谁动了歪心思,那也…… 一定是他。 “啧,怎么还急了呢,助理啊秘书啊,不都是那么回事吗?” 男人回到自己桌旁,拿起酒杯又走了回来,往时浅渡跟顾英和两人的杯子上一碰。 他话里有话道:“这下我是明白了,以后我绝对不再挑这次抄袭事件的毛病,时总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的气,喝了酒咱们恩怨两清。” 时浅渡用手轻轻转着桌上的酒杯,目光淡淡地望着在水晶灯下波光粼粼的粉红色酒水。 她浑不在意地轻笑:“你会对一条狗生气么?” “你……!” 男人没忍住抬高了声音,四周立刻有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手腕一歪,酒杯里深紫色的液体便直接浇在了顾英和的手表上。 “呀,不好意思,没拿稳,真不是故意的,我去给你们叫服务生。” 说完,他迈开大步就要离开。 时浅渡当即拿起酒杯,转身拉住男人的衣袖,猛地把剩下的酒全都泼在了他的脑袋上。 微黏的冰凉液体瞬间洒了他一头,为数不多的头发湿了个透彻。 那一瞬间,她脸上浮出一抹暴戾,眨眼又被压了下去,恢复成吊郎当的模样,散漫地淡笑。 前后不过一秒钟,时间仿佛静止了,安静到悄无声息。 过了两秒,顾英和低呼:“时总!” 男人也跟着暴怒地扭头,恶狠狠地瞪视时浅渡:“时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会儿还要去见重要的客户呢!” “没什么意思,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故意的。” 时浅渡从口袋夹层里掏出了一沓红色的纸币,折成四折,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缓缓塞进了男人胸前的口袋里,最后还轻轻地拍了两下。 她扯扯唇角,笑:“拿去洗衣服吧。” 极度愤怒之下,男人反而磕巴地说不出话:“你他妈的……” “小助理,走了。” 时浅渡握着顾英和的手腕,迈开大步,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男人在后面大叫着追上来:“等等……!你给我站住!今天咱俩没完没了!” 真是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啊…… 时浅渡不耐烦地摸出一枚硬币,往后一弹,分毫不差地击中了男人脚踝。他吃痛地惊呼一声,肥胖的身子在地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还碰掉了邻桌的酒瓶,摔了个稀碎。 “草!时浅渡你个……混蛋!” “时总,这样真的没关系吗?”顾英和边往前走边回头看,心里不安。 “当然没关系,我一会儿会叫秘书查查那个人是谁,然后把刚才的音频视频发给他看的。”时浅渡微笑,莫名有些诡异,“他没说什么好话,自然不会敢声张。” 顾英和:……明白了,时总威胁人威胁的挺溜。 他有些无奈,关心道:“您说是这样说,但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拿到网上发散,对您不利怎么办?万一真的有人乱说,说您是为了我……唔,才会跟人起争执……” 说到最后,他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 话没说完呢,脸先红成了番茄。 嗯……如果时总真的为了他跟人争执,他竟然隐隐地感到高兴。 很开心时总会保护他,很享受被时总护着的感觉。 他真是个坏人。 话说回来,刚才时总真的好酷。 简直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那么说也没错,就是因为你才泼他的啊。”时浅渡回头瞥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想给我惹事,肯定不会还手,所以就我自己上手咯。” 她顿了下脚步,rua了把顾英和柔软的发。 “我肯定不会让外人欺负了我的人啊,小助理。” 顾英和眨了眨发烫的眼睛。 时总的……人。 心里不住地雀跃。 他胡思乱想,又有点小懊恼—— 时总是不是对所有公司的人都这样啊。 两人回到车上。 时浅渡拿出湿纸巾,递了过去:“来擦擦吧,刚才用纸巾擦估计黏糊糊的擦不干净。” “好。” 顾英和应了一声擦了擦手表和胳膊。 他边处理边问:“时总,您和刚才那个人是在以前有过不合吗?” 那人一上来就没什么好话,明显是故意找茬。 他看着都觉得生气。 “没有吧,你看我像是容易跟人结仇的人吗?我都不记得他是谁。” 时浅渡趁这个功夫,在系统上查了一下刚才那人,发现就是个在工作上竞争,然后输给了这副身体的地产商人,要说私人矛盾,是真的不存在。 她轻嗤一声:“那些男的,拼实力拼不过,就想着用各种方法诋毁竞争对手,真是没意思,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医院挂个号瞧瞧自己那脑子。” 顾英和:……时总您不容易结仇,谁容易结仇啊? 他突然觉得,某种意义上讲,自家时总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把湿纸巾丢到了车载垃圾桶里。 从时浅渡面前收回手时不小心露出了什么,他连忙翻过手腕,不让人看见。 虽然只看见一眼,时浅渡眼皮一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顾英和跟她较着劲儿,她瞪过去一眼,大男孩立刻心虚地垂下了脑袋:“时总……” “还不快松开。” 时浅渡一点点地把他手腕掰了过来。 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 痕迹很整齐,一看就不是不小心蹭的,而是刻意用刀的结果。 她眯起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我……” 顾英和大脑空白了好几秒,随后高速运转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低声解释道:“出事不久的时候,作品被偷还反被污蔑,谁也不愿意帮我,没有人相信我,当时我真的特别崩溃,就想,要不死了算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 同时,迅速地编着瞎话。 “可是太疼了,我特别怕疼,所以就没下得了狠手。”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去找了您,后面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时浅渡握着他的手腕,拇指在那道疤痕上反复抚摸过去。 疤痕很轻,以她常年砍人的经验来说,确实不是能致死的伤口,最多失点血。 她稍微放松了一点儿,斜着眼看他:“所以,你就特意带着个手表,把疤痕挡住?” 顾英和怯生生地点点头,特别害怕被她猜出患病,暗地里已经忧心忡忡。 “那种不理智的时候干的傻事,我也怕被人到被人笑话。”他试探着自贬道,“时总,您要是觉得我幼稚,想笑话我就随便笑话好了。”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啊,生意失败跳楼自/杀的大人多了去了,你一个学生,短时间内承受了那么多,确实不容易。” 依照系统资料来看,顾英和是再被她拒绝之后,才慢慢地积成抑郁,试图自/杀的。 时浅渡摸摸下巴。 系统的资料从来没出过差错,顾英和手腕上确实只有一道很浅的痕迹,这些天以来,除了在展馆里被张慕思刺激那回,她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 尤其是最近一个礼拜,她能打心底里感觉到顾英和是开心的。 所以总的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至少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小助理,是个积极向上的人。 她问:“跟我说实话,你现在,还有那种念头?” “怎么可能嘛!” 顾英和突然笑了,漂亮的眉眼弯成月牙,明媚得如同五月的天。 他摆摆手,生怕叫人误会似的:“现在有时总帮我,网上舆论开始逆转,张慕思也要自食恶果了,我怎么可能还有那种想法!而且时总您不知道,我当时都后悔死了,真的太疼了,就算是没有时总帮我,我犯那一回傻,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回!” 时浅渡观察他半天,觉得这话不像是在撒谎。 她翻过顾英和的手腕,在他的伤疤上蹭了几下:“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随时跟我,听见了么?” “……嗯。” 蹭在手腕上的温度烫着了他。 顾英和的目光落在那双漂亮的手上,喉咙滚了滚。 他已经有时总帮忙了啊。 有时总站在他身边,他觉得一切都好极了。 从前独处时压抑的心情总是控制不住,但自从认识了时总,这种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他还有什么可不顺心的呢? “你自己别忘了答应过我就行。”时浅渡按下离合键,“时间了不早了,我带你回学校。“ 顾英和见她没有怀疑什么,暗自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好,麻烦时总了。” 时浅渡看他一直没有动作,就跟她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以前总是特别主动地系安全带,今天怎么连安全带都忘了。” 她探身过去,在顾英和身上投下阴影。 顾英和脚趾微蜷,心尖发烫,烫的他要失去了理智。 他怔怔地望着那张淡笑的侧脸,在心脏狂跳中,幻想出了一幅画面—— 时总就这么欺身而上,按住他的座椅,把他桎梏在狭小的空间里。 忽一侧头,便亲吻上了他的唇。 既强势,又温柔,掠夺他的呼吸,也给予他无尽的爱。 抱着他的腰,捧着他的下巴,垂首亲密无间地触碰。 漂亮又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他发现,他之前想错了。 他不是依赖时总。 他恐怕是……喜欢上时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7 23:59:28~2022-04-19 01:2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陶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稳随心 70瓶;朝朝朝子 40瓶;无端闲人 12瓶;陶陶 3瓶;50286127 2瓶;温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7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咔嚓。” 安全带卡扣锁住的声音猛地将顾英和拉回现实。 他脸色爆红, 视线躲闪着不敢往旁边看。 他究竟……在想什么啊。 时总是他的恩人,他应该做的是感恩,而不是在心里这么冒犯! 突如其来的羞愧和抑制不住的悸动在冲撞,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身旁的人, 双手乖乖地搭在腿上, 慢慢地、慢慢地攥紧了裤腿。 他咽了咽口水, 双眸盯着自己的膝盖。 在此之前,他对时总是崇拜的、依赖的、感恩的, 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转变, 一种亵渎了救命恩人的罪恶感在心间滋生,同时他也感觉到惶恐,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时总应该只把他当成一个,可怜到走投无路的大学生吧。 “小助理?”时浅渡伸手在顾英和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走神成这样。” 顾英和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中午吃完饭总是容易犯困。”他找了理由,又很快地岔开了话题, “时总下午要去做什么?如果有需要我做的,您随时吩咐我。” “哦,我一会儿去展会那边, 下午的交流会我是主讲人之一。”时浅渡翻阅着文件夹里的纸张,上面全是姚楠给她的最新资料, “就简单跟大家聊聊知识产权的事吧。” “时总,在展会上聊这个事,会不会不太好?” 时浅渡耸耸肩膀:“有什么不好的,华国本来就不如国外重视知识产权, 告抄袭维权难上加难,还有那么多书籍啊电影啦盗版猖獗,从前大家心里都没这个意识,直到最近几年才开始重视,我们集团举办的全国比赛中出现这种恶劣的情况,我去说一说这个事不是很正常吗?我要是一点儿都不重视,那才不正常呢。” 顾英和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 时盛集团创办了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这十余年来,比赛规模和等级不断提高,现在每年的赞助商都是国内外响当当的大品牌,比赛影响力很大。 出了这么大的事,时总去展会就这次的事引出知识产权的问题,去展会交流一番,确实在正常不过了。 他也,有点想去。 想去看看时总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 他抿抿唇,试探着问道:“时总,我下午可以和您一起去吗?” “嗯?”时浅渡瞥他一眼,“你下午的课不上了?” “网上不是很多人都说,不逃一次课,大学生活就不算完美吗?”顾英和有些俏皮地冲她眨眨眼睛,眼里已经染上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感,“时总应该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吧?” “呵……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允许你逃课,那反倒成了我死板了。” 时浅渡腾出一只手,在顾英和的头发上用力地rua了一把。 接着,打着转向灯,在十字路口上直接掉了个头,直奔会展的方向。 顾英和笑得开心:“我哪敢这么说时总。” 他羞愧、罪恶、惶恐不假,可跟时总这样相处,他真的…… 好开心啊。 想一直能这么跟时总相处。 时浅渡车速不慢,没过多久就到了展会会场。 她拍拍顾英和的后背,说道:“你自己随便找个位置坐吧,我去跟展会负责人说几句话,一会儿就直接上台去了。” “好,我在下面等着时总出场。” 顾英和点点头,想说一句“加油”,可这么两个字卡在嗓子里,直到时浅渡走远也没能说出来。 时总那么厉害,哪里需要他的加油呢,没什么立场和必要啊。 他找了个稍微靠前的空位坐下。 刚一落座,旁边就有人认出了他来。 “你是……抄袭风波里面的那个大学生吧?听说你现在在给时总做助理?” “您如果有什么业务上的事情,就请直接跟时总的秘书联系吧,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顾英和不卑不亢地说完,正赶上时浅渡走上了台,他唇角弯了弯,“时总出来了。” 他望着台上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人,眼里心里的憧憬压都压不住。 他不该对自己的恩人抱有那种感情,可是……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过去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渐渐喜欢上了时总。 能这么仰望着时总真是太好了。 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喜欢,不叫时总发现就好了吧。 时总是怎么看待他的啊。 一个成绩不错的大学生,一个同校的小学弟,一个受自己帮助的……可怜鬼。 如果被时总发现他的感情,时总或许会觉得他不自量力吧。 可是,时总待他一直很亲切,处处护着他。 这是不是也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如果他一直在时总面前表现很好,把时总照顾地周到,以后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往上爬,让人看到他是有潜力的,或许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希望吧。 他要表现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拼尽全力地……离时总更进一步。 “时总,我想问一句题外话,不知道合不合适。” 有业内的人在时浅渡说完了知识产权的问题后,八卦地开了口。 距离抄袭事件正式开庭,少说也得在等上个把月,比赛的排名跟地标建筑花落谁家就一直没法得出结论,业内的同行也都对此特别好奇,饭后闲谈总会提起此事,间接给比赛跟时盛打了宣传。 在得到时浅渡点头回应之后,这人问:“时总说自己会公平公正地处理这件事,可我们大家都看见了,你跟其中一位学生走得比较近,这样怎么能保证公平?” 时浅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笑道:“现在这个事已经闹得这么大,被所有人关注着,受大众的监督,这还不能保证公平吗?这如果都不能保证,那各位应该考虑考虑,是不是自己监督的不到位。” 会场中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这是在明晃晃地说——就是因为堂堂正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才把关系毫不掩饰地摆在各位面前了,欢迎社会各界过来监督,随便怎么查,都没有问题。 “时总说的有道理,我们都会……”那人用双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一转手腕,指向了时浅渡,配合着笑道,“好好关注这次事件的。” 一个小时之后,交流会告一段落。 时浅渡领着顾英和走出展馆,来到地下停车场。 她掏出钥匙,按了一下开锁键。 从C区那边响起了鸣笛声。 “时总,您的车停在C区的0591。”顾英和发现她在找车,走到前面去领路,“您跟我来。” “这你都记得啊。”时浅渡跟他并排走着。 顾英和点点头:“嗯,下车时瞥到一眼,就记住了。” 两人走到C05那排车位时,时浅渡又远远地按了下开锁,有车灯闪了闪光。 “看见了,就在前面呢。” 一个带着墨镜的男生从一辆辆车之间跳了出来:“时总!” 他声音轻快,脸上洋溢着笑容。 然而看到了时浅渡身边的人时,笑容慢慢地落下去一点,多了两分腼腆。 他搔搔头:“原来时总还带了别人啊,是时总的新秘书吗?你好。” 时浅渡蹙起眉头:“你是……?” 男生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朝气又阳光的脸蛋。 他眼底有淡淡的失落、委屈和不满,嘟起唇:“不是吧,我带个墨镜时总就一点都认不出我来?还是时总还在生气,故意这么说的?” 时浅渡想起来了,这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叫陆鸣,是华国人气颇高的歌手,唱跳和词曲俱佳,十六岁时选秀爱豆出身,现在已经成功转型成了歌手,每次演唱会都是座无虚席。 更重要的是,这人在资料里显示,是“时浅渡”的前男友,不过已经分手了两个月。 资料中就是短短一小行字而已,时浅渡绝没想过,自己需要做这种善后。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时浅渡假意低头看了眼时间,“我在赶时间,你有什么事吗?” “时总现在真是冷淡啊……我就是今天到这个产业园里拍摄广告,停车时正好看到时总的车,就想过来见见你而已。”陆鸣咬咬唇,有点丧气也有点小纠结地蹭蹭鼻子,看起来可可爱爱的,“之前被狗仔拍到还发到网上,是我和我们团队的疏忽,我有一部分粉丝不太理智,跑到时总微博下面骂也是我的错,但我是真心喜欢时总的,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时总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原来,这位是时总以前的男朋友啊…… 顾英和站在旁边,有些尴尬。 他认得陆鸣,学校里很多女孩都喜欢陆鸣,歌曲的传唱度也很广,经常能在各种晚会活动上听到,就连他的音乐app里也收藏了几首陆鸣的歌。 不可否认,陆鸣是绝对优秀有才华的人,模样也好看,难怪时总会喜欢。 不管哪个方面,都比他强个千八百万倍。 他感到羡慕,也感到失落。 苦涩地扯扯唇角。 如果以这个标准的话,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得到时总的喜欢了吧。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就不用再来找我了。”时浅渡揉揉眉心,“你不是来拍摄的吗?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被人说是个耍大牌。” 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顾英和也跟着上车,快速地瞥了瞥陆鸣那张难过又不甘的脸,鬼使神差地从车里拿出一块儿草莓软糖,拨开了糖纸送到了时浅渡身边。 “时总,吃糖吗?”他说完话,紧张得指尖有点抖。 时浅渡轻笑,这小子,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歪头凑过去用牙齿咬住了软糖,卷到口中,眼神直直地望向顾英和,把他看得耳根直红,双眼乱飘不敢直视她。 她弯弯唇角,伸手抚了抚顾英和的头发,指肚滑过他发烫的耳朵。 “走吧,先去你学校。” 陆鸣沉默着后退一步,车子从他面前擦身而过。 “你耳朵怎么这么烫?”时浅渡没有把手拿开,轻轻地捻着顾英和的耳骨,“难不成大夏天的还发烧了?” “……” 顾英和更害羞了。 他缩缩肩膀:“时、时总,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开车呢。” 时浅渡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跟着不自在,终于饶过了他。 要不是正在开车,非要多逗弄逗弄这小助理才是。 耳朵上的触感小时,顾英和松了口气。 他害羞又开心,只不过与此同时,也感到痛苦。 因为他明白自己配不上时总,时总大概永远也不会喜欢他。 他太普通了,没有家世,没有事业,没有光环。 他什么都没有。 喜欢的人就坐在身边,却永远也没资格触碰。 那种无力感与失落感,一点点压迫着神经。 …… “喂,姚律师,你下午要过来?” “又有新进展了啊。” “嘁,你瞧不起谁呢,我到时候会叫人给你准备好下午茶。” “那好,先挂了,下午再见。” 时浅渡挂了电话,把手机撩在桌上,顺便休息休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时总,姚律师下午要来啊。”顾英和在一旁问,“我要不要留一下?” 他今天下午刚好有课。 他能想象得到,姚律师大抵又会和时总谈笑风生了。 时浅渡没同意,伸手揉揉他的头:“你啊,没毕业的学生还是以学习为主,有课就乖乖去上课,需要准备什么,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我都会记好了转告给你的。” “时总……说得对。”顾英和笑笑,收拾了一下书包,“那一会儿我就回学校。” 脸上是旭日般暖融融的笑意,而笑容背后,暗藏着苦涩。 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时总之后,情绪就越发敏感,总是胡思乱想。 时总蹙蹙眉头,他就觉得时总对他不悦了;时总对他笑、揉他的头,他又觉得时总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他,心里充满期待。 他陪在时总身边,看着一个个优秀的男人来找时总谈项目,跟时总开会。 那些人眼里,或多或少对时总有点儿……不一样。 时总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女人,走到哪都不缺少关注和喜欢。 他陪在时总身边,隔三差五地看着这些。 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是一个游戏中的npc,能看到一切,却没有入场的资格。 他这样的人对时总说喜欢,他自己都会觉得好笑。 今天韩律师又要来…… 回想起每次两人相处时插科打诨的模样,他酸涩无比。 “那时总,那我先走了。” 顾英和背着书包跟时浅渡说了再见,离开办公室,先去了趟卫生间。 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双手捂住了脸颊。 他好难过。 跟时总相处时间越久、见过的人越多,他就越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那几乎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时总跟他,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时总的世界光鲜亮丽,眨眼间可能就是千万甚至上亿的交易,而他只是一个身在阴沟里,能够仰望那个世界的普通人,别说一辈子,就是几辈子,他也赶不上时总的脚步。 他觉得自己对于时总来说,就是一个连带脚看一眼的学生。 就连他自知漂亮的容貌,在时总能接触到的圈子里,也不算多么出色。 越发现差距,就越感到绝望。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与时总天壤之别,能跟在时总身边做事,应该感到幸运。 可他还是会难过,跟时总一起相处时,开心地笑,而回到家里,就控制不住地陷入悲哀难过的情绪中。 时总那么优秀,可他不行,他什么都做不好。 不该喜欢时总的,他不配。 时总如果知道,被自己帮助的学生,存着这样低劣的心思,肯定觉得很好笑、很膈应吧。 时总被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围绕着,就算是身边那位秘书,都是正经八本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不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他的。 更何况他又病了。 他知道自己病得更重了。 更加不敢让人知道。 他怕,万一被人知道了,就连现在的工作都保不住,更别说时总了。 谁会雇佣一个病人,谁会喜欢一个病人。 不会的,不会有人的。 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的、忧郁沉闷的废物。 他为自己感到深深的羞愧。 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过了约莫十五分钟,顾英和终于整理好了情绪。 他洗了把脸,带上帽子遮住自己微肿的双眼,回学校去了。 走在校园里,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不是错觉。 走过他身旁的学生,三三两两的,都会回头看他一眼。 自从抄袭事件出现后,他在学校就备受瞩目,他也习惯了那种注视。 只不过今天,跟以前不太一样。 那些学生看他的神情都有点儿微妙。 “哎哎哎,那个是不是被……” “嘘,别说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我叫你别当面说啊,傻不傻,等着报复吗?” 顾英和蹙蹙眉头,不过没太在意。 他现在有点儿累,提不起精神来在乎别的。 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没精打采地上完一节课后,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屏幕上显示,是时总打来了电话。 他一怔,接着红唇上漾起笑容,把高兴写在了脸上。 “喂,时总。” 被时总主动联系,又或是主动摸摸头、戳戳脸时,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喜欢被联系、被触碰,心中抑制不住地悸动。 那些,至少能说明,时总还是有一点点在乎他的。 时浅渡在电话那头没个正形,瘫在旋转办公椅上左右转着圈圈:“你这电话接的够快的,几个小时没见,想我了没。” 想啊。 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时总。 顾英和耳根浮出一抹红,没说实话:“时总,您就别打趣我了。” “好吧好吧,你这面皮也太薄了,禁不起逗弄啊。” 时浅渡能想象到自家小助理的表情,低低地笑了起来。她没一直说闲话,很快把需要顾英和准备的材料都跟他复述讲解了一遍。 “需要的材料我会给你转发一份,你尽快准备好。” 顾英和边打电话边记了笔记:“嗯,我知道,时总您放心,我会尽快准备。” “那行,你那边只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吧,我就不打扰了,你自己休息休息吧。” “嗯,好,您也忙吧,拜拜。” 挂了电话,顾英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尽管时总主动联系他,是为了案子,可是还是好开心。 “哎,顾英和。” 一个同学突然坐在了他前桌,“咚咚咚”地敲了他桌子好几下。 他贼眉鼠眼地挑了挑眉头:“你是不是让时盛集团那个时总给包了啊?” 顾英和顿时红了脸,低声呵斥:“你别胡说!时总她不是那种人!” 他蓦的意识到,今天走在路上那么多校内学生看他,难不成是被谁造谣传出去了? 这不是……胡扯么! “你别急啊,怎么还急了呢。”男同学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搜了几个字,往顾英和面前一方,“那个时总怎么就不是那种人了,还是说……你不看娱乐新闻?” 在微博上一搜,就能跳出来不少营销号发布的“时浅渡”的八卦绯闻。 图片上的身影模糊,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确实是她。 “那个时总跟好多大老板一样,被狗仔拍到好几次跟一些演员啊网红啊混在一块儿,不过人家没承认过跟谁谈恋爱过,那可不就是包/养么!” 男同学说起八卦来,比女生更甚,还带着一点儿酸溜溜的羡慕和暗戳戳的不屑与唾弃。 羡慕长得好看的男生能被包养、不劳而获,唾弃这些男生没有一点“傲骨”,给点钱就屈服于一个女人,当然,也是在唾弃“时浅渡”,一个女的竟然那么不检点。 他看向顾英和时,也是那种眼神,又羡慕又唾弃,语气里暗藏嘲讽:“你小子被包了就被包了呗,别不敢承认啊!” 顾英和从来不看娱乐新闻,甚至在抄袭事件之前,他都没下载微博。 目光落在那些微博上。 狗仔拍到过几次,其中有个人,就是前几天在地下停车场中看到的陆鸣。 营销号还附上了几张陆鸣的宣传照和舞台照,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开朗自信,光是看一眼,就能感染到旁人。 站在舞台上,手握麦克风时,更是璀璨夺目。 跟他这种情绪低落忧郁的普通大学生,是全然不同的存在。 他假意轻笑一声,自嘲道:“时总一看就是喜欢那种开朗爱笑的,能让她开心、帮她解压的那种男生吧,怎么会喜欢我。” “你还嘴硬!”男同学笑他又当又立,敢做不敢当,“开朗爱笑,笑的时候阳光灿烂的,这说的不就是你自己么?” “……” 顾英和一愣。 他在外人眼里,是这种形象啊。 他可以伪装,时时刻刻伪装成时总最喜欢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9 01:22:03~2022-04-20 23:1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白少女 30瓶;大白 16瓶;喝开水 15瓶;527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8 第一百六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小子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被包了你也不吃亏啊。”男同学眼神里透出猥劣,贼兮兮道,“再说了,他们那样的家庭身份, 以后肯定是为了生意, 找个门当户对的, 那种有钱的男的有几个不出轨的?估计结婚也就是各玩各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 你要是能一直让她给你花钱, 或者在帝都送你两套房,这辈子不就不用愁了么?多轻松啊,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可不是羡慕么,就算背后讨论时, 总有人言语鄙夷, 可心里多少是羡慕的。 “你少乱说,我跟时总不是那种关系。” 顾英和瞪过去一眼。 他讨厌别人用猥琐的语气谈论时总。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对方说的对——时总早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 既然是门当户对,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他。 既然如此, 是包养还是交往,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五的最后两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大家听我说,今天是我阳历生日, 我请大家去玩,就当团建了!”班长刚一下课就跑到讲台上大声开口, “反正明天是周六,大家都一起去啊,别落下谁!” 他们班长家庭条件很好,以前也经常请大家吃吃喝喝的, 他总是阴历生日跟家人一起过,阳历生日跟同学朋友一起过,热闹热闹,一块儿玩的高兴。 正因为这样,他在班里很有存在感,人缘也好。 在生日时提出全班一块儿出去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很买账。 “哇,谢谢班长!” “班长这么好,晚上可得使劲儿坑你一把!” 班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我刚才已经把地址发群里了,离学校不算太远,是打车还是骑共享单车都行,大家自己过去,到那边门口集合!” 班级群里多出一条信息。 打开一看,是一个比较有名的酒吧。 顾英和属于从来没有“夜生活”的乖乖学生,看到是个酒吧,蹙了蹙眉头。 “我一会儿有……” 前桌的男生又扭头过来:“顾英和,你别不去啊,你现在在咱班可是最有名的,你要是不去得多没意思啊?还是说一会儿……你得去见时总?”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在时盛就是正常工作,有课就不用去上班了。” 顾英和态度强硬了几度,脸色拉着不太好看。 “那你就一块儿呗,反正明天是周六。”班长跟顾英和关系还行,过来搭着他的肩膀,“你最近碰上不少事,去放松一下啊。” 别的同学也跟着起哄劝着。 “对啊,一起去玩吧,偶尔放松放松有利于身心健康。” “就差你一个不合适啊,走吧走吧。” 顾英和这些天确实心情不太好,他沉默两秒:“好吧,不过我酒量不太好,待一会儿就走。” “哎呀行啦!走吧!” 班里的学生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 顾英和这张脸,在学校里早就出名了。 楼道里下课放学的学生,有不少都认出了他。 “唉,那个是不是就是被人包养的顾什么来着?” “好像是他,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那时盛那个时总,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帮他的啊?” “你们也没什么证据,就有人那么一说,还真信啊,无聊。” “他到底抄没抄袭别人啊,贵圈真乱,哈哈哈。” 顾英和隐约听见几句,脸色越发的不好看,简直想一拳抡过去把胡说八道的人打得鼻青脸肿! 他沉着脸看过去,说闲话的学生立刻低下头,连忙离开了。 “走吧走吧,别说了。” “……” …… “来来来,咱们一起跟今天的寿星,咱们的班长喝一个!” =略显迷幻的灯光下,全班三十号人全都聚在一块儿,举杯跟寿星一起喝了大半杯酒。 有人走到顾英和身边,在他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之前大家都被隔壁班那个谁给误导了,还以为是你抄袭呢。” 根据隔壁班张慕思的种种行为,系里同学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儿,态度早就开始慢慢转变。 有人提起这么个话茬,连续有好几个同学都聚到了顾英和身边。 “是啊,只要等查清楚了,不是你抄袭别人,咱班的人肯定都是支持你的!” “对,要是隔壁班那小子抄了你的,肯定不让他有好果子吃!” 听着这些义正言辞的话,顾英和笑笑。 他被骂得最惨、整天被鄙夷的目光看着时,班里有人不闻不问、有人刻意避嫌,他认为这些都是正常的,但眼前这些人,有好几个都是在那时对他落井下石的。 现在摇身一变,反而又跟没事人一样,道貌岸然地“站在他这边”了。 “顾英和现在好多事,心里肯定烦着呢,好不容易过来透透气,你们就别再跟他提这事了,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呗,真是的。”班长适时地出现,打断了其他同学的话,把一杯酒放在顾英和面前,“来来来!再一起喝一个!” 顾英和以前在同学聚会上喝过一点气泡酒,不算特别能喝但也不至于一杯就倒。 之前已经象征性地跟同学喝了好几杯,这时候不太想继续喝。 于是他摇摇头:“我就先不喝了,我去弄一杯无酒精的莫吉托吧。” “别介啊,班长今天生日,又是特意过来帮你说话,你这多不合适。”有人拦住他,“还是说,你现在认识了时盛集团的时总,就不乐意跟我们一块儿玩了?” “跟时总有什么关系。” 顾英和想到那张总是散漫轻笑的脸。 欢喜与酸涩同时蔓延。 那些自卑、羞愧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心头,他突然觉得烦闷不堪,举起杯子一口就喝了个干净:“喝了,这就行了吧。”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四周喧嚣欢乐的氛围不会让他感到高兴,反而更叫他躁得慌。 想一个人静静。 他没什么关系特别紧密的朋友,没办法纾解心中压抑的情绪。 其实就算有,他也不能把自己喜欢上了时总这种事讲给别人听,他怕被人笑话,被人觉得他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班长,我今天就先走……” “哎,顾英和。”有两个心思细腻善良的小姑娘上前,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我们以为是你抄袭了别人,所以对你态度挺不好的,毕竟,要是有个抄子同学,谁心里都不舒服,你应该能理解吧……反正是我鲁莽了,你回学校后也没好意思跟你道歉……对不起啊。” 她们脸色薄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难为情。 或许是喝了酒,才敢鼓起勇气过来道歉的吧。 “这杯酒我们直接喝了,当做给你赔罪了,真的抱歉!” 这道歉很认真,倒是让顾英和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摆摆手:“没关系,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大家都过来,生日蛋糕到了!” 有同学推着蛋糕车过来,一边招呼着其他人。 “快点过来切蛋糕分蛋糕!” 酒吧另一边。 “慕哥,你跟我们说实话,这个设计到底是他抄的你,还是你抄的他?” 张慕思同组的几个人全都聚集在一块。 小组成员们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终于拉着张慕思出来把事说清楚。 “你们不相信我?”张慕思恶狠狠地瞪了组员们一眼,“今儿个我把话放这,你们听好了,就是顾英和那小子抄袭的老子!我已经让我爸请了最好的律师,就算打官司也肯定输不了!” 他最近一个多月,天天说假话,天天圆假话,谎话说得是越来越言之凿凿。 说得快把自己洗脑,他自己都信了。 他冷哼一声:“要是真的官司输了,那也只可能是黑幕!到时候时盛集团也没想逃脱干系!”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肯定一直支持慕哥啊!” “对,敬慕哥一个!” 小组成员见他说得这么肯定,终于放松下来,恢复了情绪。 可别是他们抄袭的别人。 最初的设计图是张慕思拿过来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事发之后,他们几个在学校和网络上一直帮着张慕思说话,更是没少拿各种脏话和脏事污蔑顾英和。 万一是张慕思抄袭的别人…… 就算他们几个不是直接的联系人,以后在学校和圈子里也不好混啊。 “班长!生日快乐!”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祝福声远远地传过来。 张慕思皱皱眉头,喝了杯酒,眯着眼睛往远处瞥了一眼:“什么情况,谁在这儿过生日呢,真他妈的闹腾。” 有个人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顾英和:“卧槽!那不是顾英和吗?” 另外一人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还真是!他好像要走!” “什么?” 张慕思立刻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就想去打人。 之前他被人在卫生间外面打了一顿,还托人去验伤,最后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气都要气死了,就算在学校论坛上发帖子说顾英和被包养,让全校人耻笑,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正巧在酒吧这种闹事不少的地方碰上了,他能把人放走? “你们跟我过来,等他出了酒吧,直接把他托到旁边那巷子里去,不揍他一顿我不姓张!” “哥。”同伴里有人不太想闹事,“哥,咱真打人?万一打坏了……” “哪儿那么多万一!再说了,你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打完了他明天醒来都不一定记得是谁!”张慕思啐了一口,大步流星地避开酒吧里来来往往的人,往外面追去,“我跟你们说,谁要是不帮我揍他一顿,谁就等着被我从小组里踢出去吧!” 此话一出,几人互看几眼,不想上也得上了。 他们组这个设计,肯定能拿上名次,甚至还能真的落成帝都的地标建筑,这样的大好机会,就是担着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啊。 顾英和走路不太稳当,身子左左右右地晃。 他最近风头大,同学全都围在他身边,他走都走不掉。 无奈之下,被人灌了不少酒,彻底地醉了,瘫在沙发上躺了半天,才缓过来一点。 有好事八卦的男生坐在他旁边,见他睁开眼,嬉笑着问道:“哎,顾英和你给我讲讲呗,你是怎么勾搭上时总的?现在是不是真被包养了啊,时总一个月给你多少钱花?” “你……滚蛋!” 顾英和再是醉了,也懂得这不是好话,骂了一句。 他脑袋晕的厉害,就记得自己得“尽早离开”。 嘴里嘟哝:“我得走了。” “哎,你别走啊,跟我说说呗。” 男生拉了顾英和一把,他还想趁着顾英和喝醉了,问出来点什么呢。 顾英和甩开他的手:“我跟你说什么说。”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靠着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往酒吧外面走。 有人关心一句:“顾英和,你现在走吗?要不我送你。” “不用,我……没事。”顾英和摆摆手。 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不太容易有什么事。 见他这么说,同学也没太坚持,很快就被其他人拉走玩别的去了。 顾英和走出酒吧,低着头迷迷糊糊在手机上按了半天。 就在张慕思偷偷上前,准备把人勒着脖子拖到角落里时,他忽然一回头。 “你们……是谁?跟着我半天了。” 有个男孩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差点大喊出来。 张慕思倒是淡定的很,嗤笑道:“看见没,他现在都认不出咱们是谁了,把人拖走!” “把人拖哪儿去?” 时浅渡揪住顾英和背后的衣裳,一使劲儿就让他后退好几步,跌到她的怀里。 她扶住顾英和的腰,冲着他们眯起双眼:“我看,应该把你们拖进局子里去吧?” “时、时总?!” 对方毕竟还是学生,立刻被吓了一跳,有两个人都吓得转身就跑了。 张慕思思维转得算是快的,勉强笑道:“时总,您误会了,我们几个就是想找顾英和聊聊,既然现在不方便,那我们就先走了。” 几个人如同过街老鼠,马不停蹄地灰溜溜离开了。 “你是我约车……约的司机师傅吗?” 顾英和转了个身,面对着时浅渡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 他属于醉酒后很安静的类型,就连神志不清时都很有礼貌,以手轻轻掩着唇,免得酒气让对方不适:“师傅,你特别特别的……像一个人,像我们时总。” 时浅渡被他弄得,又气又笑。 这笨蛋,叫人给灌醉了不说,还差点让张慕思给欺负了。 她笑道:“谁是你司机师傅,走吧,我带你回去醒醒酒。” 谁想到,顾英和怎么都不肯跟她走,拉了好几下没拉动。 他抿着红润的唇,迷迷糊糊地摇摇头:“那我不能跟你走,我得……等着司机师傅过来接我。”顿了顿,他又乖巧地补充一句,“但还是谢谢你。” 说完,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微卷的发在微风中浮起,露出薄红的精致面容,漂亮的双眼弯成月牙,红唇往上一翘,如月色一般柔和又纯净。 一时之间,夏日晚风微醺。 时浅渡真是对他没法生气。 她拉着顾英和的手,哄人似的:“我是司机师傅,你听话,快跟我过来。” 顾英和果然听话地跟上了脚步,然而脚下一个趔趄,一下子撞在了时浅渡身上,手机都脱手而出,亏得时浅渡眼疾手快,一把给抓住了。 她揽住顾英和的腰,把人抱在怀里。 大男孩的腰肢,因为不胜酒力而变得柔软,轻轻地贴着她。 她想先把顾英和约的车给退了,可一打开手机,发现打车软件根本没打开——顾英和只是在微信上打开了地图,压根就没有打车。 心里觉得好笑,她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个推销号码。 没等她给挂掉,顾英和就迅速地握住了手机,长按开机键,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肯定是时总的电话。”他半靠半倚在时浅渡身上,摇摇头,“不能接。” 时浅渡想逗逗他,便道:“为什么肯定是时总的电话?” “因为……” 顾英和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嗓音柔和里带着些沙哑。 他喉咙滚了滚,柔声道:“我没有亲人,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只有时总会打给我。” 时浅渡心里多少有点动容,又问:“那为什么不接时总电话?她不是你老板吗?” “我,喝醉了。”顾英和懊悔地抿抿唇,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时总肯定不喜欢会醉酒的坏学生。” …… 顾英和在车上睡了一路。 他睡得很安静,不会耍酒疯,身子微微向时浅渡这边倾斜,而没有往车门那边靠。 这是下意识的亲近,潜意识里,他对身旁的人信任又依赖。 到了别墅,时浅渡把车在车库里停好,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见顾英和睡着,就把人直接抱到了客房里安置下来。 接着她去外面拿了一瓶水,回到客房时,顾英和已经醒过来了。 他坐在床边,双臂撑着膝盖,正醉眼朦胧地盯着重新开机了的手机屏幕,微微泛红的指尖缓慢地敲打在屏幕上,一个一个地打字。 “干什么呢?”时浅渡把矿泉水递给他,坐在了他身边。 顾英和没有接过矿泉水瓶。 他摇了摇头,又垂首下去,盯着屏幕。 “谢谢,我不喝水,我正在发信息。” 时浅渡侧头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给自己编辑微信。 【时总,抱歉,刚才跟同学们在一起,手机没电了,您刚才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她挑挑眉头,这小子要跟她撒谎? 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坏蛋。 然而顾英和沉默了半晌,突然把打好的一行字全删了个干净。 他摇摇脑袋,低声嘟哝:“不行,不能……骗时总。” 他扬起头,顶着薄红的脸蛋,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低头又开始打字。 【时总,对不起,我喝醉了,所以刚刚不敢接电话……】 打字到一半,他顿住手指,又全删干净了。 “不行,时总肯定不喜欢喝酒的坏学生。” 他犹豫一阵,终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时总,对不起,刚才我不太舒服,没有接您的电话,您要吩咐什么事情?】 发完微信,他好像很害怕接到回信,立刻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还用双手在枕头上狠狠地按了两下,抱着夏天的薄被按在上面,最后身子一歪,倒在上面,双臂抱住了膝盖。 他用一层层的东西压着手机,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塞手机的地方。 漂亮的双眼醉醺醺的,透出一点儿期待的光。 “好了,消息发完了,你也该睡觉了。”时浅渡从他身下抽出被子,向从前一样,伸手掐了掐他软乎乎的脸,“时间不早了。” 顾英和猛地躲开了她的手指,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是女孩,我是男孩,这样不合适,不合适。” 时浅渡手里捞了个空,瞧着他一副男女授受不亲、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忍不住笑:“那你以前怎么让我……让你们时总这么弄啊。” “……时总又不一样。” 顾英和抱着被子,嘀咕了一句,依然盯着塞手机的地方。 他鼓鼓腮帮子,似乎有些失落。 时总怎么……一直都不回他的消息啊。 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时浅渡坐在床边,笑着逗他:“时总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为我……”喜欢时总啊。 顾英和说到一半,声音就掐灭了。 他谨慎地看了时浅渡半天,摇摇头:“不告诉你,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时总也不能说?” “不能。”顾英和答得很快,又抿抿唇,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没准……会找合适的机会跟时总说吧,总之现在不行。” 他说话时注视着埋着手机的地方,目光中流露出了柔和缱绻的神色。 那双眼里蒙着薄雾,神态却干净无比,像是一张纯白的纸,可以被书写成任何模样。 时浅渡觉得这个大男孩醉醺醺嘟嘟哝哝的样子实在可爱,伸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颊,却又一次被他下意识地躲了过去。 被人用警戒的眼神瞪着,她好笑耸了耸肩:“好,我知道了,不碰你。” 她掀起床上的被子,往顾英和身上盖去。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觉。” “不行。”顾英和打了个呵欠,眼里浮出些红血丝,摇了摇头,“时总还没回复我。” 他快速翻了个身,一只手慢慢地摸到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消息。 这小鬼,喝多了怎么还越来越倔强了。 时浅渡趁他没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rua了他的头发一下。 她拿出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 【时间不早了,你快睡觉。】 “嗡嗡。” 顾英和的手机响了两下,他立刻打开微信,看到消息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唇畔露出了灿烂的笑。 那一刻,时浅渡垂眸看着他,突然也觉得心情很好。 他高兴地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包括那些隐秘的小心思。 他的开心很简单,简单到被人回复一条消息都会感到满足和心安。 顾英和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回复消息之后,抱着手机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大抵是酒精的作用,再加上他确实倦得厉害,那条信息就像是触碰了个开关,不出十秒钟,他就陷入了睡梦中。 他回—— 【时总,晚安。】 时浅渡把薄被往下拽了拽,只盖到肚子之上,免得夏日里,后半夜会把人热醒。 她掐了掐顾英和软乎乎的脸蛋:“晚安。” …… 阳光透过窗帘,给房间里留下熹微的光。 顾英和皱皱眉头,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嘶——” 他揉了揉太阳穴,被灌了不少酒的后果就是,现在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缺失,只剩下一点儿模糊不清的片段。 不过他清晰地记着,自己在睡前给时总发了“晚安”。 他急急忙忙地从枕头旁翻出手机,打开跟时浅渡的对话框。 两个人的对话停留在了他那句“时总,晚安”上。 时总,没给他回消息啊。 唇角期待的笑容,慢慢地落了下去。 他望着屏幕上简短的对话,眼眶突然有点发酸。 以前,他从来没有勇气跟时总说“晚安”这种多少有些暧昧的话,昨天朦朦胧胧地借着酒劲儿发了出去……果然没有得到时总的回复。 时总可能会觉得冒犯吧。 他失落地抿抿唇,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怎么道歉。 “咔嚓。” 房间门被人打开,时浅渡靠在门框上,敲了三下门:“你醒了,我的小助理。” “?!” 顾英和猛地在床上来了个大翻身,整个人挤在床头,震惊地瞪着门口的人,说话紧张地磕巴:“时、时总,您怎么……我……” 视线在偌大的房间中扫视一圈。 这不是他的房间,也绝不是旅店。 所以这是…… 时浅渡双手抱胸,解释道:“这是我家,你昨天醉了,死活说不出来自己住几单元几层,我只能把你带回来了。” “……” 八点档狗血剧在脑子里飞蹿,顾英和慌里慌张地用颤抖的手指低头摸了摸衣裳,发现没异样才重新抬头,眼里有些迷惑—— 看微信上的消息,他昨晚是跟时总用手机联系的才对啊! 莫非是时总把他送到客房,自己回房间之后,他又稀里糊涂地给时总发了消息? 他没有借着酒劲对时总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也没有胡乱说些什么……吧? 才想着要保持着时总喜欢的样子,给自己争取一丝丝可能性,结果没多久就被时总发现在酒吧喝的烂醉如泥…… 时总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吧。 时浅渡走到呆滞的小助理身边,他的手机在震惊中被丢在床上,上面正是跟她的聊天记录,输入框了已经写了一行字——对不起时总,我昨天…… 句子只写到一半,可一开头,就又是道歉的话。 她拿起手机:“你怎么总是喜欢道歉?” “啊……”顾英和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脸上闪过失落和歉意,“对不起时总,昨天发信息我没有说实话,而且,让时总感到不舒服了吧……对不起,昨天也给您添麻烦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了,您别生气。” 时总喜欢在结束一段对话之后,加一个猫猫或者狗子的表情包。 如果不是被他惹得不悦了,肯定不会在他说完话后什么都不回的,更何况,他昨天似乎是秒回,没有什么时间差。 “不舒服?生气?” 时浅渡看看手机上的对话,停顿半晌,很快明白了什么。 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你指的是,我没回你消息这件事?” 被人说中心事,顾英和抿抿唇,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时总不会平白无故地不回消息的。” “嗤。”时浅渡轻笑。 她缓缓地俯身,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唇落在他耳畔,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 “昨天你发消息时,我就在你身边,在你耳旁说了晚安……”她稍微压着嗓子,声音微哑,“你说我还回什么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0 23:15:24~2022-04-22 03: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白少女 20瓶;5279 2瓶;4117495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9 第一百六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前面两章修了不少QAQ开头顺过来一千字, 也有改动 不过前两章添加的内容不看也不太影响后续,可能有一点点卡顿,抱歉宝子们呜呜 - “你说我还回什么消息?” 顾英和从来都跟人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哪里禁得起这么撩拨, 耳根眨眼就红了个透, 软哒哒地靠在床上, 使不上劲儿。 天知道他心脏跳得要把他的胸膛戳个窟窿出来了。 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干巴巴问:“那……我为什么要给时总发信息?” “你没认出我是谁, 我让你早睡, 你非不,非得等着我给你回消息。”时浅渡说到昨晚的事,不禁愉悦地笑了出声,“我就给你回了消息, 你没一分钟就睡着了。” “……” 顾英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昨天的自己。 那么蠢的事, 亏他做得出来! 时浅渡瞧着眼前的男孩一脸懊恼与羞愧,双臂向后撑在床上,脸色薄红,眼角还晕着淡淡的水雾, 视线要跟她撞在一起时,又迅速瞥到一旁。 他衣衫凌乱,身下的薄被也软烂地瘫着, 搭上他眼尾那抹诱人的红,莫名的色气。 “对了。”她忽然很想捉弄人, 唇角上扬,笑得有些不正经,“你昨晚说,有一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但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告诉我……是什么呢?” 顾英和瞳孔微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就算不清楚当时的语境,不记得前言后语,他也知道,他当时说的一定是自己隐秘的心事。 时总把他带回家,方才还在他耳畔说出调戏的话,或多或少,有些暧昧吧。 现在两人之间远远小于社交距离,而且,是对方主动接近的。 时总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他? “时总,我……” “我说时总,你上来这么久了,还没把你的小助理叫醒吗?” 一道轻佻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姚楠靠在门边,双眼微眯着扫过客房中的一切,最后落在顾英和身上:“噢,醒了啊,那快起来吧,都已经中午了。” 顾英和脸上的温度瞬间消散了。 他怔怔地跟姚楠对视,头脑中嗡嗡作响。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时总的家里。 姚律师也在啊。 姚律师在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说要追时总,而且他们早就认识,姚律师又是事业有成的海归,家世样貌实力样样出色,会出现在时总家里……也没什么稀奇。 没什么稀奇的。 由他自己在脑海中钩织出的美好幻象“啪”的一声破碎了,他蓦然感到无地自容,很想崩溃地流下眼泪,鼻尖酸涩难耐。 他强撑着,扯动脸上的肌肉,露出勉强的笑容。 “抱歉,姚律师,我给你们填麻烦了。” 姚楠耸耸肩膀,吊郎当道:“是挺麻烦的,你昨天晚上吐了时总一身。” 顾英和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真的?” 他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对不起时总,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啊,他骗你玩的,你还真上当?快中午了,我点的外卖马上就到,去洗漱收拾一下,待会下来吃东西。”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瞪了姚楠一眼,“你少吓唬我的小助理。” 姚楠举起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错了时总。” “……” 顾英和这顿午饭吃的浑浑噩噩的。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跟往常一样,跟在时浅渡身旁帮忙、用带笑的眉眼柔声回应、乖巧听话地做好助理该做的事情……甚至脸上的笑容,比平时还要灿烂。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羡慕,甚至有一点点嫉妒。 羡慕姚律师有良好的出身,英气的容貌,很高的社会地位…… 他羡慕姚律师是跟时总门当户对的人,不像他一样,是个从小寄养在亲戚家里、亲生父亲在蹲牢房、深陷泥沼精神出了问题的可怜鬼。 姚律师这么优秀的存在,好似就是在笑话他,错以为时总会喜欢他,是多么的可笑和异想天开——他有那种想法,简直像是个小丑。 “行了姚楠,你屁大点事就一大早地跑过来找我,赖了大半天,还蹭了我一顿饭,现在总该满意了吧?”时浅渡用纸巾擦擦唇角,“一会儿小助理要送我去公司了,你也别赖着了。” “嘁,蹭你一顿饭而已,时总这话说的。” 姚楠端起自己的餐盘,轻车熟路地走到开放式厨房,把碗放进了洗碗机里。 他伸了伸懒腰,低头瞥一眼手表:“都快一点了,我回去眯会儿就去律所,你可别太想我。” “少自作多情了。”时浅渡白他一眼,“去吧。” 顾英和在一旁没说话,默默地把桌上没收拾的盘碗都一件件地放进洗碗机。 他没用过这个,就是学着刚才姚楠的动作而已。 原来,姚律师是今早才过来,不是昨晚就在了啊。 心情突然就转晴了些,不再压抑地喘不过气。 他把洗碗机按照屏幕上的提示设定好,把客厅和厨房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接着看向时浅渡:“时总,我收拾好了。” 时浅渡正坐在沙发上瘫着刷漫画:“那你今天有事吗?去学校还是回家?” “今天没什么事,回家就行。”顾英和走到沙发旁边,没有直接坐下。 这时手机震动两下,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红唇抿成了一条线。 停顿了几秒,没有回复,直接把号码拉黑,揣进了口袋。 时浅渡见他手指轻轻打颤,觉得不对劲:“谁给你发了什么?” “哦,没什么,赌场的广告。”顾英和没说实话,很快转移了话题,“时总不是要回公司么?我送时总过去。” “不用不用。”时浅渡摆摆手,“我刚才骗姚楠呢,不然他老是赖在这儿不走。你要是没什么事……” 她话没说完,手机铃声响起,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喂,什么事?” “时总,张导的新片今天下午五点半到九点半在时盛旗下的影院做首映,邀请您去参加首映礼,在西桥店。”秘书说道,“您如果去的话,会给您留五点半媒体那场最好的位置。” 时浅渡问:“电影啊,什么类型的片子?” “是悬疑惊悚片,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去看。” “嗯。”时浅渡捂住了通话口,看向顾英和,“你下午没别的事吧?” 顾英和一怔,猜到了什么,心头窃喜。 他咬着下唇点点头:“嗯,没事。” “让他们给我留两个位置。” 这回轮到秘书一怔,但没多问:“好,我这就通知他们。” 时浅渡挂了电话,高高新兴地翘起了二郎腿。 挺长时间没到电影院看片了。 虽然不是鬼片,不过悬疑片也不错。 “你查查从这儿到西桥店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咱提前过去会儿,顺便去那个商场逛一圈,再买点零食之类的。” 顾英和麻利地打开手机地图:“车程大概一个小时,如果赶上晚高峰的话,估计还要加半个小时。” “那……现在就出发吧。”时浅渡看看时间,起身拍拍顾英和的肩膀。 她率先走出别墅,顾英和紧跟其后。 在顾英和来到院子里的那一刻,一阵凶悍的犬吠声猛地响起:“汪!汪汪汪汪!” 两条狼狗目露凶光,气势汹汹地死盯着他们从未见过的人,在地上跑来跑去,要不是脖子上拴着链子,恐怕早就冲上来一下子把顾英和掀翻在地! 时浅渡瞪了过去:“自己人,别凶了!” 狗子被她瞪地立刻闭了嘴,后退两步,后腿一弯,乖乖地坐在了地上。 还小心翼翼地冲时浅渡歪歪头。 乖巧.jpg 顾英和松了口气,刚才太突然了,真是被吓了一跳。 他喉结滚了滚:“时总,没想到您喜欢狼狗,我还以为……应该会养些比熊或者泰迪那种可爱一点的。” “哦,这个啊……”时浅渡挠挠头,回想一下系统资料,“比熊压不住。” “……” 压什么??? 顿了片刻,顾英和好像明白了,用诡异的眼神扫了别墅好几遍。 “噗。”时浅渡笑出声,牵住了他的手腕,“别看了,没那么多神啦鬼啦的。” “时浅渡”确实非常优秀,是天才一样的存在。 但她有弱点,就是——怕鬼,非常怕。 这栋别墅是她跟父母一起住,不过父母一年里有三分之二时间都在各地旅游,只剩她自己,她每天晚上住着都觉得瘆得慌,就买来两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白天栓在院子里免得吓到路人,晚上就解开锁链,让它们在院子里随意活动,反正是独立小院,跑不掉。 “你以后跟大黄二黄熟了,它们就不冲你叫了。” 顾英和微怔,继而苦涩地扯扯唇角:“希望……我能有跟它们熟悉的机会吧。” 他记得,姚律师离开的时候,院子里没有声音。 “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时浅渡打开车库的门,坐上了副驾驶。 “哪有。” 顾英和笑着摇头否认。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他蹙起眉头看了一眼,牙齿缓缓地咬紧,呼吸跟着变得急促。 陌生人发来的短信狠狠刺进他的身体,从人格上把他踩在脚底下侮辱。 一个月前的痛苦回忆几乎和现在重叠在一起,弄得他头脑嗡嗡作响,胸口发闷,闷得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憋过气去。 他哽了哽喉咙,用颤抖的手指把那些号码全都拉黑,接着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来到车库。 不能再给时总添麻烦了,不能让时总不开心,也不能让时总发现他的异样—— 他要保持着时总最喜欢的样子,乖巧,爱笑,不惹麻烦。 时浅渡在他后面坐上了副驾驶,关心地问了一句:“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儿,是不是昨天喝酒喝的,头还在疼?” “……是啊,以后我再也不在外面喝酒了。” 顾英和顺着她说了下去,还打了个保证。 他的头确实很疼,一阵一阵的。 时浅渡道:“你要是实在不舒服,要不就别去了,在家里休息。” 顾英和摆摆手,轻松地笑道:“还没到那个程度,就当让我涨了个记性吧。” 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跟时总一起看电影的机会,他不想放弃。 “也行吧,那一会儿提前进影院里,你再去眯一会儿就好了。” 顾英和按照地图导航开出别墅,上了主路。 行驶了大概三十分钟时间,刚好经过他们学校。 他在帝都已经生活三年多了,对学校附近的道路和方位有个大概的了解,他突然就意识到——他租的房子,跟时总家完全不顺路。 可时总晚上的时候,总会先把他送回去,才自己开车回家。 他忍不住有些开心,抿抿唇,试探着问道:“时总,您平时都住在这个别墅里吗?还是平时会住别的地方,只有周六日过来住啊。” 时浅渡正躺在副驾驶上眯着,懒洋洋嘟哝道:“一直都住在这儿啊,换那么多住处多麻烦啊。” 顾英和特别想笑。 又一个小小的佐证,可以证明时总有点在乎他。 那些陌生短信带来的阴霾,此时被欢喜盖住,带给他满身愉悦。 他忽然想到那个男同学说的话,还有那些流言蜚语。 反正时总早晚会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自此之前的交往都不能走到最后,那么交往和包养,也没有什么区别。 时总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应该喜欢乖巧听话好拿捏的吧,如果他很听话很听话…… 他承认自己在这份感情上,有点破罐子破摔。 他会觉得羞耻,不过,这总比他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时总,生活助理除去为您开车、订餐之外,还有没有……”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故作不在意,语气随意地问道,“其他要做的?” 啧。 时浅渡听出了言外之意。 她睁开双眼,笑看了顾英和一眼,装成没明白话里的意思,反问:“什么其他要做的?要不你给我提提醒?” “……” 顾英和从脖子到脸红了一大片。 他咬住下唇,害臊地脚趾微曲,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毕竟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让他主动把那种话说出口,实在是难度不小。 时浅渡没等到回应,坏心眼地追问:“你怎么不说了?我等着呢。” 顾英和羞得脸颊眼角烫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再面对那双揶揄的眼。 他低声道:“没什么,时总,我……我好好开车。” …… 两人到了西桥商场五层的电影院时,是下午三点多。 西樵店的这家电影院是帝都最大的电影院之一,占据了整整一层,还有很多空房间可以用来做妆发和采访,很多电影的首映礼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时浅渡他们在商场里溜了一圈,买了点零食饮料,刚坐着影院专属的电梯上了五层,就被人远远地瞧见了。 “时总,您来了!” “时总您好,真是好久不见了。” 影院经理和一个经纪人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了过来打招呼。 时浅渡点点头:“先带我去影厅里吧,我们眯一会儿。” “您跟我来吧,我那边有个休息室。” 经纪人龙哥笑着招呼,给经理使了个眼色。 他在说话间,还多看了顾英和几眼。 经理在两人间快速看了好几眼:“是啊,龙哥那边是最好的休息室。” “休息室也行,那就去休息室吧,经理你忙去吧。” 时浅渡跟着龙哥穿过两个穿戴齐全的保安,来到休息室门口。 刚推开门,她一眼就瞧见了不久前见过一面的陆鸣。 陆鸣在化妆镜中看到来人,脸上一喜:“时总,您来了!果然您还是想着我的!”拍拍化妆师的手腕,“稍等一下,谢谢。” 他起身迎了过去,笑得开心,还有点小心翼翼的。 “这部电影的主题曲是我自己作词作曲的,还是我第一次尝试演戏,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不过演的很过瘾,毕竟是第一次嘛,时总能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 时浅渡沉默了两秒,在想为什么秘书不告诉他,陆鸣也是映后主创之一。 她往旁边错开一步,露出了被她还在门外的顾英和。 “嗯,提前祝贺你们首映顺利,电影大卖,不过……”她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点比较合适,“我不是为了你过来的,我就是单纯想看这部电影。” 看到顾英和也在,陆鸣抿抿唇,依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情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时总不用这么说。”他快走两步到了时浅渡身边,用只有他们和顾英和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时总最不喜欢的就是惊悚类的片子了。” “……” 怪不得秘书听她说“去”,但是留两个座位时,略微诡异地沉默了一小下。 不喜欢悬疑惊悚片却同意过来,在秘书看来大抵是要见这位旧情人,但见旧情人又留两个位置……听起来挺匪夷所思的。 但她,是真的喜欢惊悚片啊。 “你想太多了,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我这就叫经理带我去影厅里休息。” 她牵着顾英和就往外走,不想有个男人冷不丁地从转角处出现,手中拿着一个碗口粗的玻璃瓶,飞速拧开了盖子—— 时浅渡精神一紧,瞬间圈住顾英和的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猛地往旁边移了数米。 顾英和眼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把瓶子里的东西泼过来,身体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惊慌失措之下,蓦的落入了草莓软糖味的怀抱里。 一切感官都变成慢动作,他感到自己的腰被人搂住,头被人按在肩膀上,亲昵无间。 不自觉地伸出双手,回抱住了眼前的细腰。 极度危险之中,他竟然还有心思想笑。 下一秒,玻璃瓶里的油状液体泼溅而出,撒在两人原来的位置上。 地面、墙体和门上竟然冒出了丝丝白烟! 男人见状,把玻璃瓶用力往时浅渡身上一砸,转身就跑。 时浅渡眼疾手快地接过瓶子,反手一掷,不偏不倚地狠狠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玻璃瓶在他头上炸开,玻璃碴子飞溅的同时,里面剩余的液体落在男人的头发、脖颈和衣服上,没一秒就烧毁了皮肤、在衣服上灼出洞来! 她扯扯唇角,目光阴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按住!” 前前后后不出三秒时间,四周的工作人员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同保安一起,七手八脚地把男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影院经理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时、时总,对不起,对不起,这这这……” 他看看那边被腐蚀了的壁纸和木门,咽了咽口水。 这要是真泼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回头瞪向一众保安,逼出了脏话:“这都在影院里面泼硫酸了!你们他妈的是怎么安检的?!” 被按住的男人忍着几块皮肤上灼热难忍的疼痛,积蓄力量,趁人们一个不注意,猛地挣脱了身上按着的手,冲面前的顾英和一拳挥了过去:“陆鸣!你给我去死吧!” 时浅渡抓着手腕就给他按在了地上:“陆鸣???大哥,你是不是瞎啊,这不是陆鸣。” “我怎么会认错!这个勾引我老婆的小白脸!”男人再次被人按住,死命挣扎着身子,恶毒狠戾的眼神死死瞪着顾英和,“害的我老婆天天看这个野男人,动不动就随便花钱买什么唱片和周边,连我买烟抽都不乐意给我花钱了,不养我反而去给个小白脸花钱?呵,他妈的就是该死!不就是个卖骚的小白脸吗?娘们兮兮的,还勾引我老婆!” 众人都被无语住了。 时浅渡轻嗤一声:“那行,就让你进看守所见识见识什么叫爷们吧。”她冲保安们摆摆手,“先绑起来,等着警察过来吧。” 接着她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影院这边有个冲我泼硫酸的,给他送进去坐坐,告诉所里的人,就说这人无业游民靠老婆养着还打老婆,知道了没?” 秘书一愣:“您受伤了吗?” “我受伤还能这么给你打电话啊。”时浅渡居高临下地垂眸瞥了男人一眼,“行了,你处理一下吧。” “好,我一会儿去跟影院经理沟通一下,您放心交给我吧。” 时浅渡挂了电话,收回视线时,刚好跟休息室里的陆鸣对视。 陆鸣被刚才的场景下了一跳,此时惊魂未定又充满歉意:“对不起,时总,还有时总的助理,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刚才那一下要是真往他身上泼,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肯定做不到时总那样的反应。 至少也得是个重伤毁容了,想来实在是后怕。 可于此同时,他竟然有点……羡慕那个小助理。 被时总那么护着,被时总在千钧一发之际抱在怀里躲开硫酸。 如果他没有背后约了狗仔去蹲点拍他们,或许现在被保护的还是他。 时总一定是知道了,那个狗仔是他花钱找的。 他只是……只是很想公布而已。 “没事,那男的有病,怪不到你头上。” 时浅渡没多说什么,带着顾英和去了一间空着的影厅。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对方缓缓地握紧。 回过身,重新把顾英和揽在怀里,手轻抚在他后背。 她轻轻地安慰:“吓坏了吧,不用害怕,我能保护你啊。” “……嗯。” 顾英和点点头,本想说,他早就不怕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假借害怕抱一会儿时总吧。 不然,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 “谢谢时总救我。” 他低声道谢,嗓音故意放得比平日里还要柔和。 像是一只羽毛,轻轻柔柔地扫过心间。 “客气什么。”时浅渡手指抚了抚他滑软的脸蛋,“话说回来,能把你认错,说明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跟明星一样。” 这夸奖太直白了,顾英和有点害羞:“时总也觉得我好看么?” “那不然呢?我的审美可好了。”时浅渡在他柔软的黑发上动手动脚了几下,把略微凌乱的发拨弄整齐,“咱们一会儿应该就是在这个厅里看片子,先找个好位置坐吧。” 身前的暖意消失,顾英和不由得失落。 要听话,不能让时总不悦。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并低声回了个“好”。 “说起来……时总,您刚才为什么让秘书说那个人是个无业游民,靠老婆养着还打老婆?” “哦,这个啊。”时浅渡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观影视野最好的位置上,拿出饮料喝了一口,“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里面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强/奸的跟打女人杀女人的,那帮人知道他这样,能把他打的够呛。” “时总知道的真多。” 而且……时总有时候还有点坏。 顾英和抿抿唇,掩盖掉笑意。 这时,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外面进场,坐到了影厅里。 影院经理也跟着进来,看到时浅渡脸上没有异样,松了口气,跟大家说道:“再有二十分钟,影片正式开始,大家先坐一会儿,谢谢配合。” “哎,你看,这个热搜。” 旁边有媒体们私下小声交流着。 “我去,这是真的假的,不会是故意找的托吧?” “我刚才看到有警察来了,应该是真的。” “那时盛这老总够厉害的啊,这动作太帅了吧!” “人家哪儿老了,才二十多岁好不好。” 刚才有几个陆鸣的粉丝,一直拿着手机对着他的休息室,想找开门的机会拍几张自家偶像,然后传到粉丝群和超话里跟大家分享,没想到正好把这么一段给录了下来。 几个人一商量,就把视频上传,带着电影话题发到了自家超话里,标题为“喜欢陆鸣和不喜欢陆鸣的都沉默了”。 没想到上传没多长时间,视频直接爆火,被各大营销号转发,直接冲上了热搜。 【挖槽,这就是时盛的时总吗?身手也太好了吧!】 【我也!想被!时总抱在怀里啊!!】 【被认错那个是谁?确实还挺好看的!!!比现在好多歪瓜裂枣的演员都好看多了!!】 【那个是顾英和,之前被锤抄袭别人设计的学生,不过好像他才是被抄的那个】 【妈耶,幸好我鸣没事!!】 【大家都没事简直是太好了,期待首映礼顺利!电影票房大卖!】 【没能去首映礼呜呜呜,坐等正式上映!!】 【这男的是不是有病啊,他老婆赚钱当然是爱咋花咋花了,真是什么人都有】 一时之间,微博上热闹得厉害。 时浅渡刷了刷微博,很快就消磨掉了时间。 首映正式开始。 这部电影发生在一栋独栋别墅里,不管是导演、摄影、配乐还是剪辑都无可挑剔,阴森恐怖的气氛被瞬间拉满,看着屏幕,背后都觉得凉飕飕的,让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顾英和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家时总的别墅,想到了时浅渡那句“比熊压不住”。 一时之间,毛骨悚然,整个人好像吹在阴风里。 他被吓得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挺直了腰板,手脚冰凉。 每看到一幕恐怖的画面,就立刻能联想到时总的别墅。 这……太吓人了也!! 能让人跟现实联系到一起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咽咽紧张的口水,一边看着大银幕上的画面,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 他想,电影里的别墅缺两条大狼狗。 要是有两条大狼狗,肯定就不至于了,肯定不会有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一只手附上了他的,把他的冰凉的手包裹在了温暖之中。 “别害怕,有我呢。”时浅渡贴着他耳朵说了一句。 顾英和缩了缩肩膀,搭在扶手上的手,缓缓地翻了过来,手心朝上,在黑暗中缓缓跟时浅渡的交握在一起。 他弯了弯唇角,思维已经跳脱出了影片。 看惊悚片真好,就算时总事后问起,他也可以说是太害怕了,无意识的举动。 他偷偷地把自己往旁边靠了靠,肩膀倚在了时浅渡身上。 就这么看完了整个电影。 前半段他吹在阴风里,后半段泡在粉红泡泡里,整个人好似化成了蜜,甜到齁得慌—— 他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这么亲昵地跟时总相处这么久。 “我先去个卫生间,你等我一会儿。” 时浅渡去了卫生间,这个电影院太大了,出来的时候没立刻找着顾英和,给他打了个电话,也没通。 她蹙蹙眉头,在影院里绕了半圈,才在角落里看见人。 准是刚才人流量太大了,顾英和特意找个人少的地方呆着。 “小助理,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手机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英和一怔,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打开了勿扰模式,还没关上。 “我这就弄一下。”他拿出手机把勿扰模式关上了,一边说道,“时总,看完这个片子,我以后再去您家里,都得觉得害怕。” “怎么,你以后还想常去我家里?” 时浅渡挑挑眉头,凑近了顾英和,用调戏的语气逗弄着。 顾英和顿时觉得说错了话,他脸皮薄,都不好意思回话。 勿扰模式关上后,手机一连“嗡嗡嗡”了好多下。 他惯性地低头看过去,瞧见了上面一条条陌生人发来的信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记忆中铺天盖地的谩骂诅咒和这些重合,他呼吸一窒,嘴唇紧紧地抿到一起。 “怎么了?”时浅渡皱起眉头,去看他的手机。 顾英和连忙把手机往口袋里藏,磕巴了一句:“没、没什么。” “脸色都那么难看了还没什么呢?” 时浅渡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机翻了过来,看到了一溜陌生号码的短信。 【要不要脸啊,一个大男人还主动让人包养,真他妈恶心!】 【听说你被时盛的那个时总包养了?一个月多少钱?】 【你长成那样一瞧就是个娘炮,能满足人家吗?什么滋味说来听听啊!】 【你们学校知道你叫人给包养了吗?已经给你们教务处发邮件了!】 【原来帝都理工大学的高材生还搞这个啊?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不劳而获,世风日下啊!】 【你是怎么勾引女人的啊,要不给我哼两声听听?】 之前抄袭事件刚开始时,顾英和的手机号码就被泄露出去了,除去网络上的谩骂,他还收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短信,铺天盖地的埋过来。 后来他换了手机号,但总是能被人扒出来。 现在也是这样,“包养”的帖子在学校贴吧里传开后,他断断续续地收到了无数这种短信。 说不好对面的人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反正各种各样的难听脏话全都有,把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往死里去咒骂侮辱。 时浅渡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你怎么不跟我说?” 顾英和脸色苍白,愧疚、委屈、惶恐等等无数感情从心底冒出头来。 他不敢去看时浅渡,嘴唇颤抖的厉害。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时总。 被人传出这样的谣言,对时总也是一种污蔑。 而这些源于他。 “对不起时总……” “你不用说对不起。” 时浅渡直接强硬地打断了顾英和的话。 她有点生气,气这人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跟她说,就自己忍着憋着扛着。 “你不知道你跟我说的话,我肯定会帮你的吗?” “……怎么帮啊,发律师函,或者微博发声明吗?这种事情,只会越抹越黑,我查过了,据说不理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他们觉得无聊了,就会把这事忘了。” 顾英和脑子混乱成一摊,面对这种情况,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强撑着露出笑容,开玩笑似的说道:“现在学校里都在传,说时总您包养了我,如果不坐实了包养,从时总这得到些什么,也太亏了,您要不……真包了我得了。” 眼前的男孩眉眼弯弯,笑得跟平时一样好看,只是那张脸上浮出疲惫,长睫和嘴唇都在颤抖着,分明是难过得厉害。 时浅渡看他硬生生地撇开尊严,自己把自己的尊严扔到地上践踏,不由得一阵心疼。 她叹了一声:“我包养你干什么啊。” “……” 顾英和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立刻垂下头,用半长的发遮挡住了眼前的景象。 泪水在眼眶里聚集。 他差点忍不住失声痛哭,当场崩溃。 他不求能跟时总交往,没想到就连包养都不行。 时总不喜欢他。 之前的那些,都是错觉么? 时总恐怕会觉得他是个动了歪心思的家伙,觉得鄙夷又可笑吧。 话都说出去了,他没脸再呆在时总身边了。 “时总,我会自己去离职……” 时浅渡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柔软眼眸里泛着光的水花,突然……觉得有点爽。 妈的,她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喉咙滚了一下,用拇指蹭掉他眼角的泪:“我不包养你,我们交往吧,小助理。” “……” 顾英和惊讶地张开了口,怔怔地看了她半天。 脑海里有烟花炸开,“轰”的一声响。 时总说……跟他交往? 他缓了有半分钟,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地拧了一把大腿,这才敢确信,他听见的是真的。 双眼眨巴了好几下,水花沾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上。 “时总,我……” 他卡住了,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道:“时总,之前我说,想跟您说一句话,其实我是想说……” 他借着此时此刻的兴奋劲儿,大着胆子往前一凑,在时浅渡唇畔轻吻了一下。 随后一蹦,往后蹿了好几米,脸上绽开阳光一样灿烂又充满希冀的笑容。 “我喜欢您,好喜欢好喜欢。” 说完,他自己反倒是先害羞了,双手拍了拍脸颊,一溜烟地就往下跑,先一步上了电梯,眨眼间就没影了。 时浅渡轻笑,有时候这小助理真是幼稚啊。 她坐电梯一路到了地下车库,来到自己的车前,靠在门上敲了敲车窗。 要是在顾英和的手里,他跑下来就上了车,心脏“咚咚咚”直跳。 车窗被敲,他双手轻拍在发烫的脸颊上,不敢立刻开窗。 啊啊他刚才在做什么啊! 虽然时总是那么说,可不一定是接纳了他,不一定是喜欢他啊! 或许是瞧他可怜,又或者不想让他太过难堪…… 可他,竟然脑子一热就亲了过去!! 他没脸见时总了。 他窝在车里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车窗,像知道自己做错了的小动物,用水光还没褪去的湿漉漉的眼睛望向窗外。 “时总,刚才是我鲁莽了……” 时浅渡没说话,一手按在车顶上,一手冲他招了招手。 他怯生生地往外探了一点。 来不及反应,就被时浅渡从外面捉住了下巴,侧头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了但病情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QAQ 感谢在2022-04-22 03:42:04~2022-04-23 23: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味婷子 5瓶;夏夏在夏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0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吻上那对丰润的红唇, 柔软诱人的触感叫她心情大好,牙齿故意在上面轻轻地咬、轻轻地摩擦,颇有一副要将人吞入肚腹的样子,惹得对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颈, 却被她一把按住了后脖颈, 躲无可躲。 她模模糊糊地开口:“躲什么?跑半天躲半天, 不还是叫我抓住了?” 顾英和脸上早就发烧了似的,烫的不正常。 温热的气息附了上来, 薄唇被人一点点地啃噬。 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听见时浅渡说话,他张开口想老老实实地回话:“我不是故意……” 时浅渡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探入他口中,唇齿交缠在一起。 顾英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一紧, 整张脸红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对方的动作太温柔了, 他睁大的双眼缓缓闭上,凭借着本能,小心翼翼地回应了几下。 接着,他听到一声轻笑。 时浅渡离开他的唇, 又在他软乎乎的唇上啄了两下,叹道:“我的小助理真是青涩。” 扶在顾英和脑后的手往前滑了一点,拇指抚过他爆红的耳朵。 他皮肤上的温度越高, 她便越是感到愉悦。 “……” 顾英和更不自在了,总觉得时总好像在笑他什么都不会。 他羞得厉害, 双眸快速嗔过去一眼,用很低的声音嘟哝道:“是啊,不像时总那么有经验。” 过去时总怎样、同什么样的人有过过往,他不想去介意。 但事实这么摆在眼前, 他还是有点醋。 时浅渡笑问:“你说什么?” 顾英和快速移开视线:“我是说,我就是没做好准备,以为……不会这么快。” “很快吗?那你觉得应该怎样?” 顾英和搔搔头,不太好意思,但还是低声开了口:“我是以为,会先牵手啦拥抱啦,然后才一点点地……” 时浅渡坐到副驾驶上,冲他挑了挑眉头:“刚才在影院里,你不是已经偷偷牵过了吗?” “……” 呜,那些小动作果然逃不过时总的眼睛。 顾英和直害臊,不禁用双手拍了拍红扑扑的脸颊。 “抱也抱过好几次了,至于蜻蜓点水的那种亲吻,你刚才也做过了,我这不就是顺理成章么。” 时浅渡把胳膊搭在驾驶位的椅背上,凑近了过去。 她用眼神往车后座瞥了两眼,贼兮兮地给顾英和使了个眼色,故意在他耳畔用暧昧的语调轻声道:“走,去后面。“ “……” 顾英和脑子当机了,就差蒸汽轰的一声从头顶冒出来。 “时、时总……”他磕磕巴巴开口,“不、不合适吧?” 他双手死死揪着上衣的衣角,双眼闪烁着垂下,长睫颤啊颤的,紧张到他自己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时浅渡忍住笑,薄唇从他的耳廓一直轻吻到了脖颈上,嗓音微哑:“怎么不合适?别人又看不见。” 顾英和喉结滚动,一呼一吸都是灼热的气息。 坚守了二十多年的道德横在心头,他迈不过去这个坎,就算是时总这么说,他也真做不出来这种事,而且……亲吻也就算了,才说要交往就这样,是真的太快了。 道德和理智约束着他,可脑子里还是不听话地,窜出来很多带颜色的画面。 他心中对自己好一阵唾弃。 “就像您说的,我确实青涩,什么都没经验……” “经验什么的,谁不是从无到有。”时浅渡继续调戏他,“多实践几次就有了。” “……” 额头渗出薄汗,顾英和垂着眼眸,盯着开锁键。 一脸为难,好像受人逼迫的良家小媳妇。 时总以前一直很善解人意的啊,今天怎么这样不依不饶的? 莫非时总有这种比较特殊的……癖好,喜欢在车里? 那岂不是以后…… 他想到这,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古怪的神色,羞意更甚。 如果今天不乐意不听话,时总会不会立刻收回那句“交往”啊。 别管是因为同情还是怜悯,好不容易跟时总稍微走近了一步,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好不容易,才得到时总的一点点儿垂怜啊。 半晌,他咬咬下唇,难为情地掀起眼皮:“时总,是一定要这样吗?” 眼前的男孩眼角绯红,眼眶里蓄着一层蒙蒙的雾气,没有含泪,却泛着一层微微的水光,在道德边缘徘徊的羞耻感叫他臊得慌,有一点小委屈,还有一点豁出一切的狠劲,用牙齿把好看的唇咬到变形,声音发软。 唉,真是让人想要……把他亲哭啊。 时浅渡是个行动派,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脖颈,唇齿纠缠了上去,毫无顾忌地摄取着他口中的空气,一只手抚上那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嗯…嗯…” 顾英和喉咙里轻哼了几声,在拉抻到极点的羞耻感和身上席卷而来的陌生欲念的夹击之下,眼里忍不住泛出了些泪光。 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唇才被人松开。 他细喘着靠在时浅渡身上,在耳畔听到一句:“不然呢?” 他没有太意外,毕竟刚才那个亲吻,已经很有指向性了。 既然是时总喜欢…… 他可以。 他什么都可以。 脸面算什么,道德值几个钱? 又不是让他去偷去抢去触犯法律。 他……都可以。 什么都听时总的,时总喜欢什么,他就做什么好了。 顾英和咬咬牙,爆红着脸,气息不稳地拉开了车门。 眼见着顾英和就要下车去后排,一张漂亮的脸蛋把“英勇就义”和“忸怩不安”糅合到一起,又可怜又可爱的,看了就想欺负。 时浅渡一下子搂住他的腰,把人捞了回来。 同时,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音。 “笨蛋,让你去后排你还真去啊?” “……” 顾英和怔了两秒,猛然反应过来,时总这是在故意逗他玩呢! 他刚才做了那么多心里斗争,为了时总他脸都可以不要,但时总竟然只是……逗他寻开心。 一股委屈从心里喷薄而出,他这回直接气哭了,委屈得呜呜轻哼。 “时总,您这是干嘛啊……” 他开口时,声音含含糊糊的,不想让人听出自己不对劲儿。 手指飞速地蹭掉眼角的水光。 其实,最让他感到难受想哭的,不是被人逗弄。 而是他真的在这种时候……有了感觉。 羞耻感,自责感,还有一些强烈的自我厌弃纷纷涌上心头,他本就情绪敏感,此时便有些难以控制,没法立刻平息下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宽松的上衣挡住了一切可能出现的丑态。 他的反应不会让时总发现,不会让人耻笑。 “怎么还流眼泪了。”时浅渡圈住他的腰,拭掉水光,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角,“怪我,只是想逗逗你,没想到你这么认真,抱歉。” “时总您不用跟我道歉。” 顾英和一点儿都不愿意从对方嘴里听到抱歉两个字,摇了摇头。 他抿抿唇:“不关时总的事,反正……都是我自愿的。” 反倒是他,一点儿禁不住撩拨。 脑子也不听话,总是想到一些不该想的。 说到底,真应该感到抱歉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是吗?”时浅渡把他散落到额前的发往后撩了撩,露出干净漂亮的脸庞,揶揄着笑道,“那以后如果你真想……可以过来跟我说啊。” 其实她不喜欢在外面,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多逗弄逗弄这家伙。 “……” 顾英和一低头,把脸埋在自己双手里。 别说了,就给他留点脸吧。 再说下去,他以后真是见都不敢再见时总了。 “哈哈哈,瞧把你害羞的。”时浅渡稳稳当当地坐回副驾驶上,把安全带系好,“走吧,先把你送回家,我自己再回去。” “怎么可能会不害羞嘛,时总故意逗我寻开心。” 顾英和低声嘟哝了一句。 “谁让你害羞起来太可爱了。”时浅渡笑嘻嘻的,又想起他手机上的短信,“对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你被我包养的事,你看看想要怎么处理?你要是想,对外把关系说明白也行。” 顾英和的眼皮跳了跳。 时总这话,是说他们可以公开么? 那些骂他的短信给他跟时总之间推了一把,他现在还恍然在梦里,有点不可置信。 实话说,某种意义上讲,他还得感谢那些短信呢。 “如果公开……肯定会有很多人说,是因为这里面的关系,时总您才帮我打官司的吧,这样对您和集团都很不利。” 他想公开,他是想让别人知道,时总乐意跟他在一起。 不过,他更愿意以时总的利益优先,时总过得好,他就开心。 绝对不会去做对时总不利的事情。 “所以,还是算了吧。”他面带笑容,说得十分轻松,“而且我就是个普通的学生,不太习惯被大家瞩目的样子,让大家慢慢忘了我的存在就好了。” 他这么说,也有一方面是因为——他记得陆鸣说过,是在跟时总被狗仔拍到之后,就分开了。 时总肯定不喜欢把自己的感情公之于众。 所以,作为一个听话的乖巧的情人,他不能做时总不喜欢的事。 没准儿,这都是时总对他的考验呢。 “好吧,这样冷处理总不是个事,要不给学校贴吧里那个造谣的楼主发个律师函?”时浅渡翻开微信,她已经叫人去查是谁了,现在有了回复,“果然,又是张慕思那小子,他真够坏的,还没进社会就一肚子坏水,以后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又是张慕思。 顾英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他问:“可以先立案,到时候跟抄袭那个案子一块儿处理吗?” “这方面我还真不清楚,那我直接问问姚楠,让他去安排吧。”时浅渡说着,给姚楠发过去一段微信,说明了情况,“反正没那么快,这两天肯定不会立刻给张慕思那小子提前知会的,到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啧啧,他的表情肯定特别精彩。” 顾英和没忍住笑了笑。 时总有时候啊,性子还真是有些幼稚,连他一个学生都觉得幼稚。 他自然对自家时总的安排没有意见:“好,都听时总的。” 两人这一路上话不多,顾英和把车开到了自己住的老破小路边,下了车。 他很腼腆地冲时浅渡摆摆手:“那我这就上去了,等周一我再为您准备早餐,送您上班。” 时浅渡跟着下了车,靠在驾驶位的车门前:“去吧,周末好好休息休息。” 顾英和往前迈了几步,心说时总也真是的,分别都不多说两句吗? 他忽然转身返回,大大地抱了时浅渡一下,用脸颊蹭蹭她的脖颈,乖顺到了极点。 “我会想时总的,时总再见。” 说完,他没有停留太久,小跑着离开了。 他想,时总工作起来是很忙的,一定不喜欢黏人的男朋友,他要懂得适可而止,就算再想多跟时总亲近亲近、拥抱腻味一会儿,也不能赖太久。 他得懂事、听话、为时总着想。 等顾英和到了楼上,先从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靠在路边那辆奔驰车已经不见了,这才换了一身家居服,坐在了单人小沙发上。 呆了十几秒,觉得不舒服,辗转到了床上。 他双腿纠缠住夏天的薄被,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咬咬嘴唇。 深呼吸了好几次。 从西桥那边到他家,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以为这期间能把那股感觉压制下去,没想到,因为跟时总共处于同一辆车里,听见时总的说话和呼吸声,他半点都没能压下去,直到现在还不舒服。 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地碰了碰。 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时总的脸,还有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顾英和猛地反应了过来,拿起枕头狠狠地砸在了一旁。 他他妈的是在做什么? 难道要在背后偷偷地意/淫时总么! 太可耻了。 真的太可耻了。 他不能是那种混蛋,一点都不行。 时总知道了会觉得恶心的。 压抑、羞愧、自卑、自厌、苦闷…… 这些犹如藏在黑暗中的蛆虫,从一些漆黑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心脏,死死压着他的情绪。 他想,要做一个完美的人,要装出一副完美的样子。 他要在世宗面前做得更好。 不吃醋,不生气,不是小性子,做一个乖巧听话的情人。 也绝不在背后做出侮辱了时总的事情。 时总肯定喜欢这样省心的伴侣。 他可以做到。 趴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揪着被单片刻,他起身,走进了狭小的浴室,打开冷水。 …… 办公区域中人来人往。 顾英和在咖啡间接过时浅渡喜欢的焦糖玛奇朵,回到了总裁办。 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说闺女啊,你以后还是少找那些明星艺人吧,也别怪我跟你爸对他们这行有意见,你瞧瞧,之前就使那种法子想公开,这回都已经分开了,跟你就沾上一点儿边,直接在微博热搜上那么长时间,你本来就是个不拘一格的性子,在外随心所欲地办事,没少叫人在背后嘀咕,以后要是再频频出现在娱乐头条上,叫公众怎么看时盛集团?” 这是个神采奕奕的女声,听起来带着微弱的通讯声,应该是在通话或者视频电话。 “以后你约束约束自己,尽量少结交一些明星艺人,跟他们经常在一块儿,就算你不想被拍,也免不了频频被狗仔追着。” 时浅渡有点无奈,右手上灵活地转着一只碳素笔:“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这就是个意外,我不知道那个电影有他啊。” “还嘴硬,你从来都不看惊悚片,这回特意去了首映礼,说你不是想吃回头草你老妈我都不信。”时母翻了个白眼,“你啊,要是吃回头草,还不如看看小楠呢,你说小楠要样貌有样貌,要事业有事业,从小就喜欢围着你转,知根知底的,到底哪不好?” 时浅渡扶额:“回头草跟窝边草,我哪个都不吃,您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时母瞧着镜头里自家闺女的样子,开玩笑道:“你不会还想着,等你玩够了再找个老实人,这时候再找到小楠吧?” “……您想多了,我跟他是一类人,我们压根不合适。” “哼,敷衍我,反正微博热搜你自己找人解决。”时母轻哼一声,“下个礼拜我跟你爸就回国了,你等着接我们吧。” 说完,一秒按掉了视频电话。 “……” 时浅渡耸耸肩膀,这电话挂得倒是快。 顾英和见里面办公室里没有说话声了,这才敲敲门,端着咖啡走进来。 “时总,咖啡好了。” 脑子里回想着伯母的话。 他知道偷听不好,但一听那些内容,他脚底下就像生了根,挪不动地方了。 看样子,时总的母亲希望时总跟姚律师在一块儿,但时总想跟陆鸣复合。 就连时总的母亲都觉得,时总是想吃回头草,应该是没错。 时总不喜欢惊悚片,却去看了那场电影,还特意带着他去看。 这么看来,就是想要故意气气那位年轻的顶流歌手吧。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跟他在一块儿…… 或许就是同情怜悯,捎带手地还能让别人醋一醋? 听到了这些,顾英和心里难受的很,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那些苦闷和酸涩全都压了下去,在脸上扬起如常的漂亮笑容。 “时总,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那个热搜……” 时浅渡抬起头:“哦,热搜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那个没事,很快就压下去了,你别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顾英和笑得更好看了。 他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他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呢。 跟时总交往已经是奢求了。 时浅渡在影院里制服了泼硫酸的无赖之后,那条“喜欢陆鸣和不喜欢陆鸣的都沉默了”的微博就爆火了,电影片方借着这个突发事件大肆营销了一把,省下一大笔宣传费用不说,还让首日票房漂亮得没话说。 那个话题在热搜上呆了快一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掉下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时浅渡就跟着陆鸣一块儿上了热搜,有营销号下场刷话题,“他们有一段你们竟然不知道??”这种话题发散了出来。 还被人翻出了已经上过一次热搜的狗仔拍的那些图片。 【wc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弟弟是母胎单身!!】 【那么好看又有才华,谈过恋爱很正常吧,我身边那些矮矬穷男的都有过女朋友诶】 【我不一样,我一直以为弟弟是喜欢男孩子的!!![狗头]】 【那个女的都快三十了吧,配得上我们弟弟吗?】 【说配不上的麻烦你们去百度百科时盛集团和时总的资料好吧……[无语]】 【姐弟!!!我可以!!啊啊啊我为什么来晚了一步,他们竟然早分了??】 网上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吵吵闹闹的,反正热搜是挂了挺长时间没下来。 时浅渡不想自家小助理看了多心,特意吩咐人去处理掉这个话题。 为自己这个身份处理穿过来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这还真是头一回,她脑袋都大了。 还好这身份之前的留下的事情不太多,不然多叫小助理不舒服啊。 “对了,后天我要出差几天,你先看看资料,要是想去可以跟着一起过去。”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了顾英和,“可以跟着稍微了解一点儿行情,要是不想去或者耽误学习,那就算了,你这两天考虑考虑。” 顾英和第一反应就是——去。 不过他怕自己表现得太积极,还是道:“好的,我去看一下。” 他把资料装进书包里,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时总,我一会儿有两节课,现在去上课了,等下午再来公司。” “嗯,去吧。”时浅渡应了一声。 顾英和站在门前没有立刻离开,回望着时浅渡眨了眨眼睛。 发现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由得有点儿失落。 时总应该是在忙吧…… 他不应该打扰。 他咬咬嘴唇:“我走了,时总。” 说着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等一下,你回来。”时浅渡把笔一放,靠在办公椅上。 顾英和唇角翘起,心尖小心翼翼地雀跃起来。 他垂着头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前,假意询问:“怎么了,您还有什么事吗,时总?” “你还问我?” 时浅渡眯起双眼,伸手勾住顾英和的脖颈,把他往下拉扯一点儿。 她蹭了蹭自家小助理的鼻尖:“临走了都不知道多说两句吗?” “这不是……怕时总正在忙,打搅了时总么。” “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点儿问题没有咯。” 时浅渡摸摸他又开始发烫的耳垂。 她发现顾英和的耳垂非常敏感,只要暧昧地轻摸几下,就能叫人身子软下不少。 她仰头轻吻了吻那对柔软的嘴唇,接着撬开牙齿,探了进去。 温柔缱绻地给他一个分别的亲吻。 顾英和到底是青涩,亲了几下就轻喘了起来,双手死死按住身后的办公桌,借此撑着自己的身体:“嗯……时、时总……” 时浅渡拦腰一搂,眼前人就立刻红着脸瘫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又吻了吻那正在滚动的喉结。 “在学校里,如果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不好处理的事情,要记得跟我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知道了吗?” 顾英和点点头,低低地应声:“嗯,好,我知道了。”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三下,接着秘书着急地推门而入:“时总……!” 听见敲门声那一瞬,顾英和触了电似的“蹭”一下站直了身子,从脖子直接红到了脑门。 他背对着门口,“咕噜”咽了下口水,心脏跳得他都觉得自己出毛病了。 还好他的反应快了半秒,不然肯定被撞个正着! “那时总,您先忙,我先走了。” 他说完,埋着头赶紧走出了办公室。 “时总,下午的会议……” 背后秘书的声音逐渐被门隔绝开来。 顾英和说不好自己刚才是个什么心态,害怕被人发现,又隐隐地有些想被人发现。 说到底,谁会不希望自己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公布了恋情呢。 告诉所有人,时总已经有他了,其他异性不要随便靠近。 他轻敛着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时总一会儿会忙些什么呢? 是一直忙工作,还是有其他高大帅气的合作伙伴,比如姚律师会过来? 又或者……时总像复合的那位陆鸣会发来消息? 离开了时浅渡,他在坐地铁去学校的路上,免不了胡思乱想。 一胡思乱想,心头就变得沉重。 似乎只有亲吻拥抱,他被触碰着抚慰着的时候,才能彻彻底底地放空一切,感受当下,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 从公司去学校,不需要转乘地铁。 在一阵走神的过程中,就到了学校门口。 顾英和走进学校,几乎是立刻的,就收到了无数注视过来的目光。 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学生都在看他,甚至于有些教职工,看他的目光都跟从前不再一样了。 “听说了吗?他把在贴吧发帖的人给告了!” “卧槽?动作够快的啊,这么狠?看来傍上时盛总裁真有用啊,有后台就是牛逼!” “那帖子一下子删的那么干净,啧啧,没资本下场我都不信。” “说几句都不行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咱们以后还是绕着他走吧!” “我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真有男的为了点钱权的主动去委身别人,太恶心了……” 顾英和听见了那些嘀嘀咕咕的声音,眉头一点点拧了起来,忍不住道:“你们胡说什么呢?我跟时总不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背后嚼人舌根,你们更他妈不是男的!” 他告了发帖的人? 可他跟时总商量过了,现在还根本就没有动手啊! 那帖子应该也不是他们删的。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张慕思自己删了帖子,然后再故意在学校里传开,说发帖的那个人被告了,所以才会被删帖之类的,就是想让学校里的学生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议论他。 他一把揪住了其中一个男生的领口:“你们告诉我,是谁说的发帖人被告了?这事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谁能比我还清楚?” “我、我们哪知道是谁说的!全校谁不知道这事啊!” 男生磕巴一下,他看起来是真信了那些谣言,对顾英和又鄙夷又害怕,生怕自己也被人搞了。 他连忙拉开扯着自己领口的手,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咱们赶紧走,赶紧走。” 一帮人立刻离开了,快步跑进教学楼。 附近的其他学生见状,都不再说话,纷纷嫌恶地瞥了顾英和几眼,自顾自地走了。 面对流言蜚语,真的没什么办法。 越是死死地堵对方的嘴,或者真的气得打一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顾英和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舆论暴力了,现在,从前经历过的一切,又真真切切地重新演了一遍。 那些嫌恶的、揶揄的、嘲笑的目光时时刻刻聚集在他身上。 一个个眼神好像是一双双力大无比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四肢和脖颈,把他一头按倒在地上,一遍遍吐出肮脏恶毒的话语,以最轻飘飘的方式发出最恶毒的攻击。 他走进上课的班级。 还没打上课铃,老师正坐在讲台前喝茶水。 瞥见他进来,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 学校里有学生一连气地弄出不少问题,现在流言蜚语满天飞,弄得好多学生都整天关心八卦不说,更是对低年级的学生有着非常不好的影响。 如果传得更广点,没准还会对学校的声誉产生影响。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学校领导和老师们不想见到的情况啊。 可是,迫于那位时总的压力,他们也不敢擅自弄个什么处分出来—— 不是说时浅渡有权影响学校的决定,可是她能说会道啊,谁知道下回又在媒体面前说出些什么话来,让学校处于被动的位置。 顾英和自从踏入班级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 这些眼神,和班级外面碰到的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都这么看着他,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一样。 可他什么都没做不是么? 更可笑的是,这种事情就是越描越黑。 越解释,就越被人当真。 真是个无解的悖论。 他坐在教室中最角落里的位置,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再是强大的人,也不一定能受得了这样的目光,更何况他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被注视,被排挤,上课时又需要动脑子花费精力去思索。 大脑不停息地运转着,压迫力越来越大。 情绪如同被一只大掌按倒在地上,低沉地他几乎提不起精神,头脑一阵晕眩和疼痛。 无尽的痛苦席卷而来,突然就特别想哭,崩溃得不成样子。 他想时总了。 想被时总那么拥抱在怀里,温暖又安心。 好像一切纷乱都被阻拦在外。 时总是跟他说,学校里有什么事情要记得说。 可是,时总那么忙…… 他从见到时总开始,就一直麻烦时总,让时总帮他。 反观他,却没能带给时总什么。 他不能那么自私地打扰时总,也不能再多给时总添麻烦了。 时总不会喜欢一个矫情的男人的。 他可以忍着,这些,学校里的一切,既然是个无法解决的悖论…… 没事,反正学校只是来学习的,他可以坚持。 ……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缓缓地落了地。 有量提前预约好的商务车已经停在机场外面等待,时浅渡跟顾英和拉着行李箱,很快就上了车。 “没想到你竟然会翘课过来跟我出差。”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坐在皮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双眼微瞌着。 她笑道:“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要逃掉六节课了?” 顾英和浅笑着回答:“没关系,大四的课本来就没多少,也讲不出什么特别重要的,班里很多人都已经翘课出去实习了,我回去之后再跟同学去借笔记就行。” 他其实不太想去学校,不想去时时刻刻面对那种目光。 他有些厌学,他想逃离。 唯一让他感到有一丢丢欣慰的,大概就是班里有些同学,虽然对他神色有些复杂,但对他并没有变得很差,也不会爱答不理,这已经不错了。 但有好的就有坏的,总有些同学故意过来跟他说一些有的没的,说些难听但又算不上骂人的话来刺激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流言蜚语,可是现在却发现,那真的不是“习惯”就能解决的。 现在能借着“出差”的机会逃离学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那就好。”时浅渡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不过这几天,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是特别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嗐,就是有些同学总是说那些有的没的,没关系,等案子一结束,跟他们澄清了我跟时总的关系就好了。”顾英和摇摇头,喝了口水,跟没事人一样轻松自在,“话说回来,这次出差时总您只带我自己来,真的没关系吗?我怕有些事情我会处理不好。” “都是小事,不用你做些什么,我也就是开开会,被人带着参观参观的事。” 时浅渡仔细地看了看顾英和的表情,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什么隐瞒,却到底没能发现。 难不成,这小子心里素质真的强成了那样,被人说也没关系? 她犹豫片刻,说道:“估计再有大半个月,就可以开庭了,到时候咱们跟张慕思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他也已经成年了,不给他关牢里留下案底我不姓时。” “时总,您不用说这种话。”顾英和声音柔柔的,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反倒安慰起别人来了,“我没事的,真的,您不用特意为我花什么心思。” 每次看到时总,他都觉得,那些崩溃、那些压抑,也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事情。 时总是帮助他的人,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希望和寄托。 能跟时总在一块,已经很好了,他很开心。 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忍耐,他可以做一个乖巧、听话、不给人添麻烦的伴侣,这样……应该可以留住时总更久些吧。 商务车缓缓地停在了一栋酒店楼外。 司机甩下下车,帮他们拉开车门,接着又道后备箱去取行李。 “您好,酒店到了。” “好,谢谢。” 时浅渡道了谢,领着顾英和进了酒店大堂。 顾英和的经济条件不好,除了老家,就只去过帝都。除去两地,他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由得有些好奇,四处看看,心情颇为不错地跟在时浅渡身后。 其实,他只要跟时总一起,心情总是很好。 酒店前台见到客人,很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时浅渡靠在酒店柜台前,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往前一推。 她道:“没预约。” 前台的目光迅速在时浅渡跟顾英和两人的脸上饶了一群:“那您要订什么房间?” 订什么房间…… 时浅渡眼珠一转,升起了恶劣的小心思。 这不是刚好逗逗小助理嘛。 她回头瞥了一眼,不太正经地凑到顾英和耳畔,调戏道:“你说,是订两间房,还是一间套房之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3 23:59:40~2022-04-24 23: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喝开水 8瓶;湉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1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明白了什么, 面红耳赤地移开了视线。 藏在前台柜子下面的手偷偷摸摸地伸过去,轻轻扯了下时浅渡的衣裳。 他垂着头,用微卷的刘海挡住自己不自在的脸。 “时总,您就别逗我了, 好不好?” 柔柔的话语, 尾音带着钩子似的微微上扬, 莫名勾人。 时浅渡一下子就不忍心捉弄他了,于是冲着前台笑了笑, 说道:“一间房, 你看着开吧,钱不是问题。” 酒店前台再一次快速瞄过两人,瞧见那个高高瘦瘦、模样柔美的大男孩低垂着脑袋,耳根一片绯红, 温顺可爱得不成样子, 心中不禁流下羡慕的眼泪——呜呜呜瞧瞧人家的小男朋友! 既然让她随便开,那就为他们开他们酒店花样最齐全的情侣套房吧! 她熟练操作系统,订了一间房,刷了卡。 “您好, 这是您的房卡,房间在8层。” 时浅渡接过房卡,揣进口袋里。 手机“叮铃”地响了一下, 她垂头一看,发现是这次要见的合作方发来的消息, 说公司的车已经到酒店外面等候了——按照日程,双方今天中午要一起吃饭,下午参观并开会,是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 她跟顾英和才错过了午餐,在飞机上吃了飞机餐,快两点才落地到达酒店。 “你好,我们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行李先在前台这儿放一下。” 时浅渡让前台帮忙把箱子存了进去,换了个行李牌,拍拍顾英和的肩膀。 她道:“他们车在外面等着了,走吧。” 路上没有堵车,约莫二十分钟时间,就到了地方。 对方的业务经理早就在楼下候着了,见时浅渡下车,快步上前。 “时总你好,我是业务经理陈旭,叫我老陈就行。”他笑着握了个手,“您母亲赵总正在里面同我们张总说话,张总这才没出来。” 时浅渡轻扬了下眉头,她母亲赵兰也来了? 她竟然都不知道。 不止她惊讶,顾英和跟着怔了怔。 时总的母亲也在! 他一会儿要见时总的母亲。 精神突然紧张起来,莫名有了一种要“见家长”的错觉。 他不自觉地轻轻咳了一声,快速整理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衣裳。 等全都整理好了,他恍然回神,双眼的神色暗淡了些许。 尽管知道自己门不当户不对,压根就没可能跟时总有什么婚姻关系,但还是想要竭尽所能地在时总的母亲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时浅渡在老陈的带领下走进公司,果然看到赵兰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围坐在一起,看样子是正在聊着合作事宜,气氛还不错,有说有笑的。 除此之外,姚楠竟然也在,坐在赵兰和张总对面,时不时地提出一些建议,侃侃而谈。 “时总来了。” 那么多人,倒是姚楠第一个发现他们过来,扬起了手。 他的视线扫过时浅渡身旁的人,淡笑道:“时总这次怎么没带秘书过来?” 赵兰放下咖啡杯,回头看过去。 她模样漂亮,保养的也好,外表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岁。 在外时,端着一身好气质,跟时浅渡视频电话里的样子差别巨大。 她瞥了瞥顾英和,心知这个大学生就是自家女儿最近在帮忙打官司的那位,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之前一直在外旅游,没见过真人,也没看过他们相处,只在网上得到点信息。 帮助被抄袭被诬陷的大学生是个好事,而网络上那些“包养”风言风语,她从没当真。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敛了敛心神,她笑着对张总道:“张总,既然人都到齐了,那麻烦你带我们参观一下吧。” “好,那各位就跟我来吧。” 张总起身,比了个“有请”的手势。 正经人谈正事时不会胡扯,跟姚楠一上来就插科打诨不一样。 一行人直接切入正题,进去参观。 走到一半,顾英和被工作人员拦下了。 时浅渡见状,说道:“张总,他是我的助理。” “不好意思啊,时总,这里面就是我们公司的人,也只有骨干成员才能进入,所以……”张总解释道,“还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听到此言,顾英和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握紧,指甲抠着手心的肉。 只有他被排除在外了,他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很想能一直陪在时总身边,时总去哪他去哪,真的很想。 可是,他告诫自己说,不能打扰到时总的工作,不能破坏时总跟合作伙伴的关系。 他应该懂事。 于是没等时浅渡回话,他眉眼一弯,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很善解人意地主动说道:“时总您去吧,我在外面等您就好,别耽误了工作。” 时浅渡不太想把他一个人落在外面,见他这么说,沉吟两秒,点点头:“好,那你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估计不会太久。” “嗯,您放心。” 顾英和望着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时总和姚律师,望着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脸上柔和灿烂的笑容渐渐地消散,红唇紧抿,原本带笑的眼眸中浮出。 天知道他多希望能一起进去。 十多个人,只有他自己被落下,因为只有他没有资格,不够水平。 这种无力感和失落感,凡是经历过的人都会深有感触。 真是太失败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时总一起出差,却被人当着时总的面,说他不够格。 更可笑的是,人家张总说的是大实话。 他就是不够格,就是够不到其他人的水平。 他只是个连自己的作品都保护不好被人偷走的废物。 或许现实就会像今天一样,他陪着时总走过一小段路程,然后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候,就有人代替了他,站在时总的身边。 最后跟时总并排走在一块的,是姚律师。 时总的母亲在一旁,亲切熟络地跟他们说话。 可刚才,伯母都没有看他几眼。 见面之前那些紧张,简直是最无用的东西。 有什么在胸膛中挤压,他感到难以喘息,心口沉闷发痛。 难以抑制的疲惫感从心头蔓延。 他想,他得抓紧一切机会努力学习才对,只有这样才能追上时总的脚步。 于是拿出手机,翻找出慕课开始学习。 但他越看这些,就越费脑子,身体和心情就越觉得压抑。 思维好似凝固住了,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每分每秒都很煎熬,都很焦躁。 他觉得自己状态很不好,用上全力在腿上狠狠地锤了好几拳。 这几下打得很重,估计能在身上留下一片淤青。 他想,必须得在时总回来之前调整好状态,决不能让时总发现他这么多负面情绪,更不能让时总发现他得病了。 - 参观连同会议讨论,顾英和在外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时浅渡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张总很客气地说:“那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我帮你们准备车。” “不用了,张总。”赵兰跟他又握了握手,笑道,“我有车,就停在停车场里呢,就不用麻烦你们了,谢谢。” “那好。”张总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再见。” 顾英和远远地看到时浅渡他们出来,立刻用尽全力打起精神,妄图把晕沉头脑中的一切负面情绪全都压抑下去。双手在脸蛋上轻拍了两下,努力扯扯唇角。 他小跑了过去,露出三月阳光一般的笑容,轻轻浅浅的:“时总。” 说完,又冲着赵兰和姚楠欠了欠身:“伯母,姚律师。” “没想到时总这回带着小助理过来出差了。”跟张总老陈他们分开后,姚楠便越发懒散起来,“说起来,马上就到饭点了诶,走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您说呢伯母。” 赵兰低头看了眼时间:“小楠说得对,我已经订了餐厅,就一起去吃东西吧。” 时浅渡正好饿了,就没反对。 刚才有正事,没来得及把顾英和正式介绍给赵兰,她寻思着,刚好在吃饭时聊聊。 赵兰从包里拿出一把车钥匙,递给了顾英和:“小顾是吧?听说最近一直是你在开车,你去把停车场的车开过来一下吧。” 时浅渡蹙了下眉头,护着自家小助理道:“我跟他一起,他不认识是哪辆。” 赵兰道:“一开车锁车灯会亮,有什么认不出的。” “时总,我去就行。” 顾英和适时地开口,接过钥匙,冲时浅渡柔柔地笑了一下。 用笑容掩盖掉了心头泛出的一点苦涩。 这里距离停车场很近,他不出三分钟,就把车停在了三人面前。 他下了车,帮时浅渡他们拉开了车门。 时浅渡拦住了他,直接把人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顾英和不想坐上去:“时总,我还得开车。” 时浅渡在他大腿内侧偏上的位置掐了一把,这人当即小腹一缩,掐灭了言语。 她这才抬手蹭蹭顾英和光洁的下巴:“听话,你坐着。” 顾英和抿抿唇,无言地感动。 他明白,时总在护着他。 可这样,会影响伯母和时总之间的关系吧,他不能那么私自。 只要不影响时总,他怎么样都可以。 于是他咬咬唇,牵住时浅渡的手腕,轻声说着违心的话:“时总,您对我那么好,我却帮不上什么忙,这样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您就让我帮您做点事情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时浅渡没有应他,只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的小助理,可以给我开车,也只能给我开车,听明白了吗?” 说话间,拇指缓慢而暧昧的抚过他的唇,在上面摩擦了两下。 顾英和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他一边承受着极度敏感的神经带来的压抑与闷痛,一边又因为这样美好的情话而在心头泛起一点涟漪。 他忽然很想求一个吻。 求时总像上次一样强势又温柔地亲吻他,卷走他所有的空气,让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那样就不会心情压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只剩下缺氧中放大了的触觉和甜蜜。 车后排,姚楠帮赵兰拉开车门,还很贴心地伸手帮忙在头顶挡了一下。 赵兰假意叹了一声:“瞧瞧人家小楠,还知道给我开门,我这大闺女怎么就对我这个当妈的这么冷淡呢?” 外界的声音打断了顾英和心头的期待。 他蓦的红了脸,直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低垂着脑袋,乖乖坐在副驾驶上不动了。 时浅渡揉揉他半长的发,没个正经地回自家老母亲道:“我知道他肯定会给您开门,还得被您夸几句,这是不想抢他的功劳。” 姚楠也是一个样:“那还真是谢谢您嘞,这么多年都不跟我抢功劳。” “姚律师啊,我之前还想说呢,怎么哪儿都有你啊?”时浅渡没忍住笑了一声,继而撇撇唇,“还有妈,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不过来不也行吗?” 姚楠耸耸肩膀,言语中故意掺上些自恋:“没办法,谁让我是这方面的天花板呢,太多公司都想找我当法律顾问。” 赵兰捅了自家闺女一下:“这么说,你还不乐意见我们了?你这个当闺女的,还没小楠关心我呢,昨天小楠还陪我在这儿玩了一天,你人呢?连我回国都不知道。” 时浅渡白了姚楠一眼:“呵,我要是也有个大哥继承家业,自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也有大把时间陪您。” “嘿,你这孩子,说得跟小楠是个无业游民似的。” “是是是,不是无业游民,是大律师。”时浅渡顺着赵兰的话往下说,特意往自家小助理身上引话题,免得顾英和搭不上话,“他现在手里最要紧的,就是我小助理的抄袭案子,怎么样,姚大律师,最近有什么又要跟我们说的吗?” 姚楠说得胜券在握:“这个你放心,直接等半个月后开庭就行,保准能赢。” “小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问题。”赵兰跟着开口,“是应该尽快结束,不然比赛的结果实在是拖了太久了,不太好办。” 时浅渡心里“啧”了一声,不太舒坦。 她知道自家老妈心里偏向姚楠,所以第一反应就不喜欢顾英和。 这可以理解,就是她护短,不乐意瞧见这种情况。 她略一思忖,方向盘一转,很快就调转了个方向。 赵兰和姚楠都是话比较多的类型,一路上闲聊就停不下来。 时浅渡也跟着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几句,车里热闹得像是过年。 然而没几分钟,车子“叱”的一下,停在了一栋酒店门前。 赵兰往窗外一看:“怎么停这儿了,这不是我订的那家餐厅。” “哦,我刚才突然收到信息,有点工作挺着急的,就先回来工作了。”时浅渡把车停好,按了手刹,开门跳下车来,“我跟小助理就不去那家餐厅了,您跟姚楠去吧。” 赵兰眉头一拧,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气不打一处来,还多少有点难过。 “怎么,三个月没见到你亲妈,一顿晚饭都忙的没时间吃吗?” 时浅渡拉开车后座的车门,拽了拽赵兰的胳膊:“那不是一回事,您先去吧,让姚楠开车,他靠谱的,就是晚上别喝酒了。” “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赵兰见她坚持,拉着她快步走到酒店的屋檐下,“我问你,前几天看到有人说,你包养了小顾,是真的假的?还是你真的看上他了?” 之前自己这女儿也交过几个她不太喜欢的对象,不过那些人都是星光闪耀的,社会地位不一般,可这次的大学生……比赛中的设计确实不错,可以看出是有天赋的,早已超越了同龄人的水平,可那毕竟还没有打完官司,没有定论。 除去这点儿不确定的设计天赋,其他方面,因为是个学生,跟她第一次接触,还看不出更多闪光点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表里不一、想借着女人和恋爱关系往上爬的凤凰男。 别怪她想得多防的多,这么多年下来,她见过的歪心思的人太多了,就算是家庭条件不错的男人,也有想攀关系往上爬的,更有甚者,还想吞了她们家的财产。 她就这一个女儿,就是只为了女儿的生命健康着想,也不能不防。 时浅渡没有隐瞒:“是啊,我们正在交往,您要是为难他,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赵兰沉默了几秒,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孩子她不了解,要是真说不好,有失偏颇。 半晌,她叹了一声,直接从顾英和身上岔开了:“唉,你说说,小楠哪儿不好?样样都好,也绝不图你的钱你的公司,你怎么就一直看不上人家呢?” “他跟我性格差不多,那么不正经的两个人,怎么在一块儿啊。”时浅渡才不会喜欢同类呢,一丁点可能都没有,“同性相斥啊妈,这您就别再想了。” 赵兰无奈地摇摇头:“性格差不多……也不看看他是跟谁学的。” 她看着这俩孩子慢慢长大,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么些年,早就把姚楠看成了自己人,奈何自家闺女就是不喜欢人家。 时浅渡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就瞧见了姚楠在几米之外等着他们。 她拍拍赵兰的肩膀:“行了妈,您跟姚楠好好吃,我去忙工作了。” 赵兰知道她有主见,从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便摆摆手:“算了算了,今天饶过你,以后再敢放你老妈的鸽子,就等着挨揍吧。” 两人在一旁说话的时候,顾英和站在远处瞧着。 他很自觉,不去偷听。 因为他知道自己融如不了—— 了解时总越多,与时总接触越多,他就越能感受到差距,无法弥补的差距。 这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姚楠已经跟时总一家人很熟很熟了,就像亲人一样熟悉,他们有类似的经历、类似的爱好、类似的底蕴和观念。 如果不是时总代替他开车,而是他本人坐在驾驶位上的话…… 他觉得刚才的自己就是个司机,为一家人开车的、身份卑微的司机师傅。 有一句话说得好,圈子不同,别硬融。 他就和那个上流的圈子格格不入,怎么都融不进去的。 现在也就是凭借着时总对他的一点点喜欢,强行和这个圈子产生了联系。 就像一块黏在上等皮衣上的膏药,能黏上一阵,但那又怎么样呢? 时总的母亲看好姚律师,且不喜欢他。 他最多只能跟时总走一程。 如果他更听话一些,更懂事一些,变得更好一些,偶尔小心地讨好讨好,应该就能留住时总更久了吧。 时浅渡送走了母亲和姚楠,回头就发现顾英和正在发呆。 她伸出手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顾英和回过神,把那些黑暗蛆虫般的压抑情绪一个劲儿地往下憋了回去,丰唇一勾,露出粲然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在想,时总对我真好,我好开心。” “我妈不了解你,我当然要护着你了。”时浅渡搂住他的脖颈,薄唇碰了碰他的,“跟我在一块儿,没有人能欺负你……除了我。” 她张口用牙齿咬住柔软的唇瓣,轻轻地摩擦:“只有我能欺负你。” 微微拉长的尾音,夹杂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欲。 顾英和喉头一滚,猛然意识到——他们回酒店了。 这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共处一室。 紧张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没有精力去想别的,没有时间去低落。 “时总……会被人瞧见的。”他细声嗫喏。 “看见怎么了,不就是亲一下么。”时浅渡不以为意,还挺高兴。 她牵着顾英和的手腕,从前台取了行李箱,又点了晚饭,这才上楼。 在电梯里,顾英和脑子嗡嗡地有点混乱。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胡乱想着。 其实他有点难以想象,跟时总相处在一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环境里,做什么都能相互看见,会多么的不自在,多叫人……害羞啊。 如果时总再那么调戏他,他保不准会露怯。 也不知道,时总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会儿会不会想…… “滴——” 房卡打开酒店房门,把卡片插在门口的凹槽里。 气氛灯打开着,温馨的暖光照亮宽大的房间,氛围感很好。 然而,再往里看,入目的是一张柔软的圆床,除此之外还有水床,甚至是欢乐椅和S型沙发等等一眼看上去就不一般的情趣设施,供人随意选择。 “……” 时浅渡沉默了两秒。 顾英和抿了抿嘴唇。 两人相对无言。 空气中浮出了一丝诡异的暧昧与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24 23:59:52~2022-04-26 06:5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娇嫩lli、裳、β豆豆、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鬼花生豆 342瓶;甜味婷子 10瓶;云依灵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2 第一百七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能让时浅渡都感到尴尬的事情不多, 这能算一件。 她很想回去跟前台说,他们是只要一间房,但不是说要这中情趣套房啊! 搞得好像她这回就是故意拐骗小助理来开房做这中事似的。 她明明是正正经经来出差的。 最后还是顾英和率先迈出一步,涨红着脸走进房间。 既然时总订了这样的房间, 那他明白了, 他……会听话, 会好好表现的。 嗯……尽量好好表现吧。 毕竟他是真没什么经验可言。 从主间的大圆床抬头一眼,立刻就透过透明玻璃, 看到了浴室中的景象——有淋浴也有浴缸, 一切都一览无余。 也就是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一人洗,一人看。 而且, 还没有帘子, 想遮都遮不住。 “咕噜。” 顾英和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知道是气氛灯太过暧昧,还是眼见的一切在催化着情绪,他心脏跳得厉害。 房间里还有个高大的东西被垂感很好的布料蒙着。 顾英和头一次来这中地方,感到害羞的同时, 也隐约有些好奇。 他伸手一扯,轻盈的布料滑落下来。 露出了一个铝合金架子。 “……” 他的眼皮“噼里啪啦”地跳了跳,隐约意识到这是做什么用的。 脸色变了又变, 赶上上世纪的蒸汽机了。 他没敢去看时浅渡的表情,小心地拉开旁边的柜子。 果然看到了皮绳之类的东西, 可以用这些把人直接吊在架子上。 他羞得说不出话,把行李箱放在空地上,乖乖地坐在大圆床的一角,局促不安地望了一眼时浅渡。 坐电梯上来的时候, 他还在想,到房间后一定要找点别的事做,不能干巴巴地好像就等着面对那中事情,可是…… 这个房间的情况,他没法想别的啊! 时浅渡还站在门口,瞧着小助理那一脸含羞带怯的腼腆模样,还隐约透出些尴尬,她扶额:“不然,我下去换一间房吧。” “没关系,按时总的喜好来吧。”顾英和立刻回道,“时总喜欢的话,我都行。” ……她不是,她没有。 她真的不喜欢那中把人吊起来搞的所谓花样。 前台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背地里是个lsp。 时浅渡觉得这回是有点说不清楚了。 “虽然算不上喜欢……算了,来都来了。”她进门关上了,“我有点工作,这也晚上了,吃完东西,你先洗个澡一会儿休息吧。” 瞥了两眼那间能被人从外看清楚里面一举一动的浴室,她补充道:“我不偷看你。” 顾英和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儿失落。 “我要看就直接大大方方看了。” “……” 他从头红到了脚指头。 所以,时总这话到底是在逗弄他,还是? 从旅行箱中翻找出换洗的衣裳、夏天轻薄的睡衣和毛巾,放到浴室的台面上准备好,接着关上了浴室门—— 关完他忽然反应过来,关门这件事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抿抿唇,先打热水,想着水汽上来,等玻璃蒙了一层薄雾后,再开始脱衣裳。 能遮着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一边放热水,一边从浴室里透过玻璃往外看,能看到时总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透出的光芒照在她脸上,更能看清楚她处理工作时的认真模样。 他望了一阵,有一点点着迷。 时总大多数时间都是吊郎当的,没个正形,可是办起正事来,又认真得很。而且工作效率超高,感觉普通人要做两个小时的事情,时总不一会儿就能做完。 回过神后,发现玻璃上一点雾气都没有。 自动除雾效果太好了。 情侣套房……果然不一样。 顾英和明白眼下一点遮掩的机会都没有,彻底放弃了。 转过身去,背对着透明玻璃窗。 没过上多久,在浴室明亮的大灯下,露出了泛着淡淡粉色的白皙皮肤。 纤瘦的腰,修长笔直的双腿,还有圆润微翘的臀。 他不是个玩得开的人,不但不浪,还很纯情保守。 背对着玻璃窗洗个澡都能让他害臊得不想睁眼,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 很想三两下飞快地洗好,赶紧脱离这个别别扭扭的状态,又觉得吧,万一一会儿要……他不洗干净不合适。 于是红着脸仔仔细细地洗净了。 中途还回头偷瞄了好几眼。 每次回头时,时总都在看着电脑,还真一眼都不看他。 紧张和害臊逐渐褪去,心中只剩下失落。 他对时总来说,就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么? 说实话,他对自己很不自信。 没有一身强健的肌肉,资本也没有到了足以大肆吹嘘的程度——他还记得初中高中时,有些男同学会在卫生间里招摇,相互比较吹嘘,也会拉帮结派地嘲笑那些不如自己的同学。 他可以说是标准清秀,但因为面容得柔美秀气,长得过于漂亮,就也成为了那些男生嘲笑的对象。 被人长期进行bdy shame,久而久之,便渐渐地笼罩在了自卑羞耻之中。 他有些害怕。 时总的圈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若做得不好,挺显眼的。 他失落地垂着脑袋,关上热水,转身去拿毛巾。 直到毛巾按在头上擦了几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时总…… 好像在看他。 八成从上到下看了个全乎。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连忙转身回去,接着偷偷扭过头,拿眼角小心翼翼地往外望了一眼。 正好对上时浅渡带笑的目光。 那一刹,脚趾蜷缩,双臂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该怎么摆。 他干巴巴地红着耳朵,动作僵硬,机械性的擦着身上的水渍。 毛巾是柔软的,但他力气用的很大,硬生生在白皙的皮肤上蹭出了红痕。 时总看了多久? 既然是笑看着他,那应该是没有嫌弃吧。 想到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袒露在对方面前,他感到羞耻的同时,腰腹竟是有点软。 穿好白净的浴袍,他在腰间系了个结,不自在地推门走出浴室。 落入微凉的空气中的皮肤,白里透着红,隐忍遐想连篇。 有水珠顺着半长的发滴到脖颈上,又顺着线条流畅的颈子和胸膛滑入浴袍,消失不见。 “时总,我洗好了。” 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干净又羞赧。 “嗯,来坐吧,我还有点工作没结束。”时浅渡双手快速在键盘上敲打着,发出哒哒的声音,说话间,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顾英和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样暧昧不明的环境中,时总看到了一切,现在却还在专注着工作——是时总对待工作太认真、工作太紧急,还是该说他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呢。 他缓缓坐到床上,蹭到了时浅渡身边,尽量放轻力道,不打扰到对方。 鼻息中是沐浴露清新好闻的味道,闻着舒服极了。 时浅渡一手抱着电脑,一手自然而然地揽了过去,环住了顾英和的腰。 她习惯性地在温热的皮肤上蹭了蹭。 腹肌这中东西,只要足够瘦,人人都有。 顾英和没有刻意练过肌肉,不过体脂不高,身量修长偏瘦,腰腹上没有丝毫赘肉,稍稍用力的时候,便能隐约看到形状漂亮的腹肌,白白净净的,倒像是牛奶巧克力。 “时总,您在忙什么?”他主动问道,“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很快就弄完了,没事。” 时浅渡手上的活儿还差一点,便集中精力在工作上。 顾英和安静地窝在她身边,没再打扰。 紧张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视线在房间中扫过,有点儿发呆。 时浅渡合上电脑,看向身旁时,他正呆呆地望着欢乐椅的方向。 她扬头亲亲他的耳垂,感觉到他轻轻一颤后,不禁低笑出了声音:“在想什么?难不成是想试试那个?” “……!” 顾英和猛地回神,脑子里松松垮垮的弦蓦的拉紧。 他摇摇头,害臊地把脑袋往时浅渡肩膀上埋。 “没有……就是发呆。” 那些东西是什么他都不知道,最多就是……有点好奇。 本想说他没经验,看时总的喜好就好,但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主动帮时浅渡拿起电脑:“您忙完了?” “嗯,完事了,我去洗个澡。” 时浅渡伸了个懒腰,突然抱着顾英和往旁边一滚。 她把人压在身下,鼻尖相互蹭了蹭:“你不会偷看的吧?” “啊……”顾英和整个人沉在柔软的床褥中,大脑空白了几秒,喉咙滚了滚,“不会,请、请您放心,我很听话的。” “很好。”时浅渡奖励似的在他唇上吮了吮,动作温柔。 接着起身,揉了揉他微湿的发,手指顺着耳尖往下,滑过耳廓,最后揉了揉敏感的耳垂。 换来湿蒙蒙又小心翼翼的一瞥。 啊。 他真可爱。 时浅渡听见自己在心中轻呼。 乖软的,听话的。 青涩又魅人的。 她喉咙有点干,才起身,便又一次俯身下去,手掌撑在了顾英和的耳畔,用唇齿去逗弄他,待他生涩地主动回应时,又坏心眼地顿住动作,偏偏不让他亲吻到。 “时总…” 相触碰的唇齿间溢出一声似是央求又似是不满地轻哼。 她笑:“喜欢?” “……嗯。” “那——” 时浅渡拉长了声音,强忍着把人亲哭的冲动,直起了身子,用拇指抚了抚他的唇。 没等说出下文,她的手指被舔了一下。 两人纷纷一怔。 顾英和自己都没想到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中举动,立刻羞红了脸,浴袍领口处露出的皮肤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我……” “呵。”时浅渡轻声地笑,“乖乖等我。” 顾英和点点头,身子在薄被下蜷缩成团。 “……好。” 身后渐渐响起水声。 他背对着浴室,头脑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些画面,身上越发的烫。 但他始终都不曾回头,就乖乖地把脑袋埋在枕头上。 说不偷看,就一定不偷看。 他永远不会去做让时总不悦的事情。 半晌,水声停了。 他身体紧绷,耳畔的一切声音听起来都那样清晰。 时浅渡吹干了头发,裹着浴袍翻身上床。 不想顾英和却背对着她往前拱了拱,跟她拉开距离。 这小子还跟她来个欲迎还拒么? 她挑起眉头,伸手搂住顾英和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接着一翻身便把人轻而易举地按在身下。 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她可爱的小助理,dna早就动了。 满脸绯红的大男孩用手遮住眼眸,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 他在逃避。 逃避自身抑制不住的羞耻结果。 “对不起,时总……对不起……呜……” 他情绪异常不稳定,低落消沉得快要哭了。 呜咽的同时,气急了一般,用了狠劲儿重重地锤了自己一把。 时总根本就没对他做什么,他也没有偷看一眼,只是听着稀里哗啦的水声而已,竟然…… 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干干净净的三好学生,听话,温柔,乖顺,对自己的各中要求都很高,包括道德规范。所以他一直都不是个重欲的人,后来患了病,一连两三个月,不仅仅是情绪低落,那方面也消沉得厉害,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直到最近,跟时总在一起。 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动让他难以接受,好似圣洁的光芒被他散发的黑暗所侵蚀。 这个样子,简直是对时总的玷污和侮辱。 他不能原谅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是发了情的畜生。 时浅渡赶快抓住了他的手腕,以防他再次对自己下狠手。 她有点生气,质问道:“多疼啊,为什么要这样?” “我太可耻了,对不起,您不要觉得我恶心,我以后不这样……” 顾英和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崩溃。 但就是很难受很低落,一瞬间的事,那些情绪潮水般翻涌上来,把他狠狠地扑进海浪中,把他拖入深暗无光的海底。 时浅渡有点明白了。 眼前的男孩道德感太强,又或者是,把她看得太重。 他不能接受自己对她有任何荒.淫的遐想。 怎么觉得他……更可爱了呢。 不知道到了最后,会不会羞耻得哭出来。 她拖住顾英和的后脑,凶巴巴地亲了上去,搅弄风云。 她亲得他缺氧,亲得他除了胡乱地紧紧抱住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不恶心。” 顾英和轻声低喘,大脑反应有点慢,发出了个模糊的喉音:“嗯……?” “食色性也,并不可耻。”时浅渡安抚似的啄在他软软的唇上,心情愉悦地轻咬,“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反而特别的……可爱。” 撑起一点儿身子,跟顾英和拉开了三十厘米的距离,足以让他们相互看清对方的脸。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大男孩,他半长的黑发微卷,散落在额前、耳畔,柔和的眉目擒着水似的,湿蒙蒙一片,掺着内疚、羞耻、自厌的漆黑眼眸里,冒出了一丝天真的迷茫。 可爱? 他不理解,哪里可爱。 分明就很令人生厌。 时浅渡笑着吻了吻他的眼睛,触碰到了湿润的睫毛。 难道不可爱么? 只会因为她而有所冲动,又为了她而极力克制自己。 还因此……哭了鼻子。 真想让他哭得更厉害啊。 在极度的羞耻和快意中滚滚落下眼泪。 她轻唤,嗓音微哑:“顾英和。” “……嗯。” “我劝你啊……留着点儿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好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以十一点就睡觉了 大家也记得早睡早起!!! 感谢在2022-04-26 06:56:28~2022-04-26 20: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依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3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侧身躺在床上, 修长的身子略微蜷缩着。 他面上一片不正常的红,眉毛轻敛着,眼眶里的水光随着重力的作用, 划过鼻梁和脸颊, 落入黑发间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也不敢去直视时总的脸。 时浅渡从后面搂了上来, 圈住他盖着薄被的腰。 她听见微不可察的低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时总,我没事。” 顾英和咬着下唇沉默许久之后, 终于出了声。 他有点儿丧气:“我就是……” 他就是觉得自己只顾着自己,完全忘记了考虑时总的感受。 时总那么体贴, 会低声问他考虑他的想法,可他却忘乎所以地沉溺其中, 光顾着自己, 相比之下, 更显得自己实在糟糕, 时总肯定会……很不高兴吧。 换位思考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一点也不想着对方。 太自私了…… 他刚才怎么就反应不过来,不记得多想想呢? “对不起,时总,我没想到我会……” 他控制不住地陷入了自责中,也很害怕时总会嫌弃他。 想起过去在初高中时男生们对自己的嘲笑揶揄, 他自卑得很, 心脏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想大声地哭,却没什么力气, 整个人病恹恹地窝在床上。 从欢喜到地狱,真的只是几分钟的功夫。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会变得这么快,他真的不想。 但控制不住,想笑都笑不出来。 “怎么还突然不高兴了。” 时浅渡发觉他情绪不对,拉着他的肩膀,把人翻身过来。 昏暗的暖光中,她蹭了蹭顾英和眼角的泪痕。 顾英和被迫翻身,不得不正面面对。 他想,再这么情绪低沉下去,会被时总发现的啊! 不能被时总发现他得病了。 会被嫌弃的,会被觉得矫情的…… “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很对不起时总,这不是……怕时总会嫌弃我么。” 他在背后狠狠地掐了大腿一下,利用痛觉逼迫自己变得敏感,接着唇角翘了翘,露出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顶着身心巨大的疲惫感,佯装撒娇的样子往前蹭了一点儿。 “时总不会真的嫌弃我吧?” “您如果没……您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笑着说话,心里却在发颤。 他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精神紧张得被碰一下就要断裂。 时浅渡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很多普信男应该把自信分给她的小助理一些。 “你想多了,不用,我现在有点累了。”她摸摸顾英和的头,以做安抚,“你们头一回都禁不起折腾,如果你想体验房间里那些的话……只能等以后了。” 她语调轻松,半开着玩笑。 这么说,是想让顾英和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但在顾英和耳朵里,没达到安慰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你们”啊…… 时总有过很多类似他这样的小男友吧。 时总可以选择,可以比较。 如果时总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就好了。 就只对他这么好。 他突然很醋,酸涩惶恐得厉害。 像是敏感脆弱的弦被人狠狠一拨,陷入无尽的疲惫与痛苦中。 ……不行,不能这么想。 时总这样优秀的人,能同他交往已经是他高攀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 不应该有情绪,不应该有小性子。 时总喜欢听话的情人。 他无声地深深呼吸一口,语调轻快:“嗯,不多想,我知道时总在乎我。” 最后那句话,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时浅渡有点累了,揽住他的腰:“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开会。” “好。” 顾英和贴心地关上了灯,答得很平静。 跟内心的消沉、低落完全不同。 没过多久,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可他睡不着觉。 最近一段时间,他晚上总是会睡不着,而且越来越严重。 明明精神和身体都已经疲惫不堪,却只能瞪着双眼,熬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一大早又早早地醒来,长此以往,循环往复。 沉重的疲惫感一天一天地积压在身体中,他只有被时总亲吻拥抱,感受到自己被爱着、被在乎着、被需要着的时候,才会得到一丝安慰。 “嗡嗡——” 时浅渡的手机响起震动声。 顾英和怕吵到自家时总,连忙拿起了手机,视线扫过屏幕上的名字。 是姚律师。 他突然醋意飞蹿,瞬间挂了电话。 已经快要晚上十二点了,这个时间,难道是要谈正事吗? 他不信。 一定不是正事。 姚律师跟时总和时总的母亲都很熟悉,看样子应该认识少说十几年了,他能感觉到,家世、样貌、才学、社会地位样样出色的姚律师,就是时总母亲眼中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应该是希望时总他们在一起的吧。 【没睡还挂我电话,嘁】 【微信不回?】 顾英和魂儿被吸走了似的,注视着屏幕上的消息。 他心头冒出一股冲动,如同凶恶的野兽在暗色中猛地冲出胸膛。 很想用时总的微信回复一句,“时总已经睡了”。 甚至是故意轻喘两声,然后哑着嗓子说一句“时总别…”,录成语音发过去。 让这个喜欢时总的男人知道,今晚陪时总的人,是他。 时总跟他在一起了,这个时间也跟他同床共枕。 用那种幼稚的方法,很不理智地宣誓一下并不牢靠的主权。 发泄在身心中积压依旧的沉闷情绪。 但最终,他把这些发泄的冲动都压了下去。 他没那么做。 时总跟姚律师认识那么多年了,生活上是很好的朋友,工作上是要好的合作伙伴,他不能从中作梗,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不能破坏他们的良好关系。 况且……他在时总心中的地位,恐怕远远也比不上姚律师吧。 他拿什么跟姚律师比啊。 没资格吃醋,更没资格闹情绪。 不能让时总生气。 沉默半晌,顾英和把手机打开了飞行模式,接着锁屏,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怔怔地望着手机一段时间,接着翻了个身,目光有点呆呆地,瞧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时总啊…… 给了他希望和期待,又给他痛苦和恐惧。 他说不好哪一方更多些。 他只知道,自己跟中了蛊一般,逃脱不掉。 或许是因为,时总的怀抱太令人沉沦了吧。 一小会儿温存就能抵消数不尽的苦楚。 拥抱在一起时,他总能感到安心。 简直像是毒/瘾。 他在黑暗中望着面前的面容,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一点。 把自己的身子置于温暖的怀抱中。 幻想着时总可以永远永远永远地抱着他。 直到他的死亡来临。 他没忍住想到了死。 如果能死在时总的怀里,一定很幸福的吧。 他想,或许等到时总厌倦了他的那天…… 不行,会让吓到时总的。 若他哪天支撑不住了,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偷偷地死掉好了。 在此之前,他要好好地跟时总在一起。 …… 赵兰平日里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普通母亲,不过一旦跟合作方坐在一起,气场立刻能来个大转变,带上一身不好惹的气势,谈事情比时浅渡还要来的狠。 项目合作不出意料,推进得还蛮顺利。 在临走的那天,合作方订了餐厅,请他们一起吃个饭,也是庆祝合作愉快。 这回不涉及机密问题,顾英和便寸步不离地被时浅渡带在了身边。 自打那晚之后,他总是有些不自在,比平时更害羞了一点。 “我敬各位一个!庆祝咱们合作愉快!” 张总站起来,举杯跟在座的大伙一起喝了一杯。 接着又倒了点儿酒,冲他对面的顾英和示意了一下,接着说道:“小顾,我也敬你一个!祝你在时总身边能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来,大展宏图!” 第一次见到顾英和时,他觉得顾英和就是个助理,而且抄袭风波没有定论,他不想让这么一个人看到公司的核心内容,这才让下属把人拦住,不让人进。 这几天接触下来,他愈发觉得顾英和跟时总之间不太一般,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怕自己过去的一些举动,让公司跟时总之间有点隔阂,这才在这儿表示一下,借此缓和关系。 “谢谢张总,得到时总的帮助,能在时总身边做事,是我的荣幸。” 顾英和笑着回应,以橙汁代酒喝了一杯。 自打他被人灌醉之后,就不想喝酒了,时总也不让他在外面喝。 桌上彻底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顾英和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人,微微一怔。 赵兰站在男女卫生间之间的洗手池前照着镜子,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补了一点提升气色。 她掀起眼皮往镜子上一望,跟镜子中的顾英和对视了一会儿。 “我现在跟你接触不多,不知道你接近我女儿是为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但是,如果让我在以后发现你目的不纯,就别怪我不客气,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说得挺重的,顾英和很认真地道:“您放心,我对时总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有感激,我也会永远记得时总的好,会努力报答时总的。”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现在我女儿是有点喜欢你,虽说不知道会喜欢你多长时间,但我先把丑化说在前面,你就算心再诚、对我女儿再好,也配不上她。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努力努力提高自己,这比什么都强。” 赵兰没有长篇大论,说完这些,率先扭头离开了卫生间。 顾英和站在原地,手指紧握成拳。 那句“不知道会喜欢你多长时间”刺到了他。 想必时总的母亲,在时总身边看到过很多他这样的年轻男孩吧。 那些男孩,无一例外,都和时总分开了。 他也有被分开的那天。 就这么一想,心脏就是一阵疼痛。 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想分开,时总是支撑着一直活下去的人,是给他的生活带来希望的人啊。 就算一直当一个地下情人也没关系。 时总母亲说得对,他得努力提高自己,让自己尽量配得上时总一点。 讨时总的喜欢,能够在工作上有所帮助。 要……更努力才行。 …… 时浅渡想帮自家小助理解决掉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来着,可姚楠说,没有几天就开庭了,尽量不要在判决没下来这段时间里有太多动作,也不要公布两人的关系,免得在法庭上不利。 至于那些传言和辱骂,做好证据收集叫给律师就好,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她不是专业学法律的,也没打过官司,便听了姚楠的建议,勉强按捺不动,只给顾英和换了个手机号和号码**保护性强的手机,并叫人加了程序屏蔽一切陌生骚扰。 顾英和最近一段时间,越发地厌学。 可他记得时总母亲的话,记得要提升自己,要变得更好,所以每一天,都硬着头皮、忍受着胃里极度的难受恶心,从床上爬起来去学校。 公司的事也没落下。 他渐渐的已经不再只是“生活助理”,还接触到了很多其他工作,只要是他有机会碰到的,他都求知若渴地去学习,去提高自己。 夜里睡不着觉,他就每天都学习到大半夜。 白天很早就醒,他就日日清晨开始用功。 脑力疯狂驱动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难以集中,老师讲的内容,他总是要花费比平时多一倍甚至两倍的时间才能理解,需要花几周时间去完成的作业,更是进展缓慢。 每次需要动脑思考的时候,思维就比平时更加沉重,很难运转起来。 脑子已经超过负荷了。 压抑的精神,稀缺的睡眠,过分消耗的思绪,每一样都摧残着他的精神。 每一天都痛苦地快要死了,他时常控制不住地陷入消沉,消沉过后又因为浪费时间的罪恶感而疯狂地学习。 有时候痛苦袭来,他忍不住自虐般攻击自己,陷入极端的焦躁中。 但一接到时浅渡的电话,或者在公司里见面,他又一点点地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尽数隐藏起来,强迫自己面露笑容,把最好、最温柔、最阳光的一面展露出来。 伪装成时总最喜欢的样子,去换取时总温柔的拥抱和亲吻。 他靠那些支撑着,靠那些续命。 好在,明天就开庭了。 带给他灰暗噩梦的抄袭事件有了结论,他肯定就能好起来一些吧。 法律会给他正名,并且惩罚抄袭造谣的人。 噩梦就要结束了。 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顾英和在本子上写下最后几个字,扣上笔帽,合上笔记本。 随着说说笑笑的同学们一起走出教室。 “顾英和,听说你明天就要开庭了,有把握吗?” “明天上午正好没有课,我会看庭审直播的!” “作为同班同学,我肯定是会支持你的!希望你能赢……” 同学七嘴八舌地说着,有个人话说到一半,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被张慕思瞪了。 张慕思从隔壁绘图教室里走出来,书包单肩背在身后,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眼神如利剑一样刺过去,凶狠得要命。 经过两三个月的自我洗脑,他现在过了惧怕和惶恐的阶段,彻底觉得自己就该赢得官司了。 他用肩膀蛮横地挤开几个同系同学,来到顾英和身旁,轻嗤:“顾英和,明天开庭你等着吧!” “用不着你说,我已经等了三个月了。” 顾英和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只是患病以来,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也没什么力气吵架,才会在很多时候说话偏软糯虚弱一些,不喜欢跟人争辩。 他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张慕思:“你知道我有多期待明天吗?” 低柔的声音,沉闷的视线,让张慕思莫名背脊一凉。 许是因为心虚,他喉咙一滚,磕巴了一下:“你、你少装腔作势了!” 顾英和扯扯唇角,没回他。 装腔作势? 真不知道说的是谁。 他率先一步离开,把张慕思甩在身后。 不是想要逃离张慕思,而是着急回家去做手工。 随便在学校食堂吃了点便宜的饭菜,他坐公交回了家,一头扎到了书桌前。 数本书籍已经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书桌最中间的位置上,放着一个基本拼好的diy小屋,还有一些没拼上的小零件,看上去有一点点乱。 距离开庭时间越来越近,他很想在庭审之后送个礼物给时总,不管胜诉还是败诉。 他知道时总什么都不缺,所以选来选去,最后用奖学金的钱,买了一个比较贵的手作小屋。 这样既能表达感谢,也能蕴藏着他深切真诚的爱意。 每天晚上回家后,他会认认真真地做手工,断断续续地弄了大半个月,小屋终于快要拼好。 现在还差一点,就可以收尾了。 “咚咚咚。” 传来了敲门声。 顾英和觉得奇怪,抬起头望了望。 小区里没有他认识的人,也没有订外卖或者是快递,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找他。 放下手里的小零件,走到门口。 老旧的防盗门没有猫眼,他贴着门,问:“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隔着门听得不是特别真切。 “快递。” 顾英和古怪地敛了下眉头,难道是姚律师或者法院寄来了开庭需要的东西? 狐疑地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没瞧见人影。 太奇怪了。 他搔搔头,往外迈了一步,探头向门后面望去。 下一秒,被人轻轻扶住了下巴,红唇上落了一吻。 “……!” 他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时总! 惊喜突如其来,欢悦瞬间爬上心头。 他脸上扬起真切的欣喜笑容:“时总,您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时浅渡拎起精致的小蛋糕,“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顾英和眨眨眼睛,生日?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自从小姨一家移民,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已经好几年了。 时总竟然知道他今天生日,还特意过来一趟。 他一阵感动,手忙脚乱地把人请进来:“时总请进。” 然而刚把时浅渡迎进来一点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紧。 他连忙又把人给推了出去,还不忘“砰”的一下锁上了门。 “……” 时浅渡一愣,又气又笑地敲了敲门。 “胆子不小啊,把我锁外面?” 明天庭审结束后要送给时总的礼物,提前看到就一点儿惊喜都没有了啊! 顾英和手忙脚乱地把diy小屋和散落的零件在隐蔽处藏好,确认不会被人发现,才松了口气,小跑着回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到一双威胁似的眯着的双眸。 时浅渡假意冷哼一声,拎着蛋糕走进他租的房子,四处看了看,调侃道:“刚才你不会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发现吧?” “哪有,您可不准血口喷人。” 顾英和笑着接过蛋糕,放在了茶几上。 他租的是个一室一厅,房子很小,没有餐厅和餐桌,只放的下一个茶几。 “我知道你习惯在学校吃晚饭,就没买吃的,只买了个蛋糕。”时浅渡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他解开蛋糕外壳上的丝带,“明天就开庭了,给你过个生日,许个愿望,顺便……就当提前庆祝一下咱们轻轻松松大获全胜好了!” “时总说的,好像能遇见未来似的。”顾英和跟她一起把蜡烛插在蛋糕上,“这方面的抄袭,不是很难打官司么?” 时浅渡把蜡烛一只只地点着:“是难,不过姚律师是这方面的天花板啊。” “……” 顾英和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小小雀跃的心情瞬间沉了不少。 他明白姚律师厉害,但听见时总这么夸…… 除了在办公室里求时总帮忙那一次,时总从来没夸过他,更何况是这样笃定的语气。 时总绝对相信姚律师。 真好,真是羡慕啊。 他扯扯唇角,顺着时浅渡的话笑道:“是啊,姚律师肯定能赢。” “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希望法律还你清白之后,能让你过去承受的痛苦得到一点儿宽慰吧。”时浅渡把点燃蜡烛的小蛋糕推到顾英和面前,“生日快乐,来许个愿吧!” 顾英和从小不幸,所以早熟,从不信这些。 这一刻,望着明明灭灭的烛火,莫名很想信一次。 时总让他许愿啊。 他双手握在一起,缓缓地闭上双眼。 比相信生日愿望的人还要虔诚。 【我希望……时总心里,能一直有我。】 没有许下“结婚”或者“永远在一起”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他只祈求时总心里,能够有那么一块儿小小的地方留给他。 不需要时时刻刻惦记,只要偶尔在疲惫的时候,能想起被抛在角落里的他就好。 睁开双眼,暖橘色的烛火前,时总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么的温和,好似一眼万年。 他忽然有些口干。 很想被亲吻。 很想很想。 于是仗着今天自己是寿星,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开玩笑似的说道:“除了刚才心里许的愿望,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不知道时总能不能满足?” 时浅渡答得爽快:“没问题,今天全听你的。” “我想让您……”话到嘴边,果然还是会不好意思,“吻我。” 他红着脸说完,还不忘及时吹灭了蜡烛。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到那个关键剧情点,下章就到了QAQ 感谢在2022-04-26 20:48:45~2022-04-28 02: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50瓶;琰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4 第一百七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想让您……吻我。” 时浅渡不禁低声地笑, 侧头望着顾英和在烛火下显得愈发柔美的面容。 小助理想让她亲吻,她偏不。 于是压下了心头滋生的欲念,她往后缩了缩, 笑道:“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顾英和不满地抿唇:“我不管。” 他少有的任性一次, 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 主动把红唇送了上去,胡乱地蹭在她的唇畔,同时模模糊糊地催促道:“时总,您……快点。” 时浅渡不禁笑出声音。 她问:“你想让我吻哪里?” “眼睛?” 薄唇亲了亲他的眼睛。 “耳朵?” 薄唇吻了吻他的耳垂。 “还是……” 尾音暧昧的拉长, 薄唇触碰在他柔软的红唇上,张开唇齿吮了一下。 再开口时, 她声音微哑:“嘴唇?” 湿热暧昧的气氛让人迷醉,能做出许多冲动的事情来。 顾英和主动抚住了她的后颈, 张开口便将自己送了过去, 让刚刚分离的唇瓣重新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湿濡的唇齿相依, 紧紧纠缠。 半晌,纠缠够了, 终于分开。 他低声喘了喘,把头扎在时浅渡的颈窝间。 享受着与人安静相拥的美好感觉。 时总,您真好。 谢谢您。 他无声地在心中低喃。 水光浮出眼眶。 情绪一阵一阵的,突然就很想落泪。 有时自己都会觉得很好笑。 他嘟起唇,偷偷蹭掉眼角的水光。 这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哭什么嘛, 真是的。 “我们……” 时浅渡开了口。 “嗯?” 顾英和直起身子,疑惑地渣渣眼睛。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又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 声音莫名多了分愉悦。 “要不我们吃蛋糕吧?” “嗤……” 顾英和实在没忍住,喷笑出声。 他还以为时总要说什么呢。 “时总今天来给我过生日,为的就是现在吧?” 他笑着调侃,拔掉了燃烧一段的蜡烛,全都放在茶几一旁。接着用塑料刀把小蛋糕切成了四块,把上面有巧克力的那块拨到小纸盘里,递给了时浅渡。 他道:“上面有巧克力的给您。” 时浅渡一本满意地接过小盘子,用叉子扎起那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她没忘轻轻拧了一下顾英和的耳朵,低声嘟哝道:“胡说,过生日就是过生日,我想吃蛋糕还不是随时都能买。” “是是是,时总说得对。”顾英和没有躲开,侧头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一点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打。” 时浅渡轻哼:“打就免了,弄伤了我不得心疼。” 她喜欢甜食,甜而不腻的奶油进入口中,很快化开。 吃得她脸上绽开满足的笑容。 顾英和掀起眼皮安静地注视着眼前人,眉梢眼角尽是殷殷情意。 如同冬日里遇见暖阳,疲惫的身心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他想,时总某些时候可真是……幼稚啊。 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完了小蛋糕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冬天夜晚灰暗寒冷,时浅渡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说道:“明天开庭,今晚睡个好觉,如果太紧张睡不着的话,可以吃点褪黑素。”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罐褪黑素软糖,放在了顾英和的手上。 软糖做成了小熊的形状,十分可爱。 她摸摸顾英和的耳朵,说道:“明天就结束了,你会得到最公平公正的结果的,我们也会向法院要求,必须让张慕思公开道歉。” “好,谢谢时总。”顾英和低头看着罐子里的小熊软糖,唇角翘了翘,“我会尽量早点睡的。” 时总还是想着他、关心他的。 尽管他的失眠,不是吃褪黑素就能解决的。 “那我走了,你早点洗漱休息吧。” 时浅渡才一转身,便被人拉扯住了衣袖。 “时总……” 顾英和很想说,今晚留下来陪他吧。 没别的意思,就是多抱抱他,拥着他入睡。 “嗯?” 时浅渡回头,身体往前倾去,几乎要碰到顾英和的脸。 她不正经地笑道:“怎么,想留我住下?” 被看透心思,顾英和的脸涨红大半。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忽而想到了还没拼完的diy小屋,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想说,时总慢走,不要开太快了。” “真是这么想的?” “……唔。”顾英和被欺负了似的抿抿唇,双手推着时浅渡的后背往门口走了几步,“真的啦,时间不早了,太晚在外面不安全,最近这段时间时总也很辛苦,今天回去记得早休息。” “好吧,本来我想说,你要让我留下也不是不行来着。” 时浅渡耸耸肩膀,打开防盗门,突然一转身,勾住顾英和的脖颈往下一按。 薄唇轻轻亲吻在他的唇畔。 “提前晚安。” 顾英和心里一跳,微微睁大双眼,喉咙滚动:“……时总,晚安。” 望着时浅渡走下楼梯,直到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回屋关上了门。 双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该做正事了,把小屋拼好,明天装在书包里带到法院去。 他从隐蔽的角落里把没拼完的小屋和零件都拿出来放到书桌上,静下心,双手灵巧地把最后那一点点拼上,接着把电源之类的处理好。 最后,面对两只小小的情侣公仔,犹豫片刻。 送给时总的话,放一男一女两个公仔在一个小家中,好像有点刻意——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这是在暗示时总同居,甚至是想跟时总结婚。 想跟时总结婚攀高枝的人应该很多吧,想必时总是厌烦这种“暗示”的。 他从来没有幻想过,能够跟时总一同步入婚姻。 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他确实想过,如果时总能偶尔跟他一起生活几天,让他能在清晨睁眼时在家里看到时总的脸……那一定很幸福。 于是他犹豫了片刻,把女孩公仔放在了办公桌前,把男孩公仔塞到了小小的卫生间里。 关上了门,就看不到了。 不需要现实中跟时总住在一起,能在这样一个小房子里有那么个美好的幻景,就挺好的。 他用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了diy小屋一阵。 片刻之后,拿起透明的防尘罩盖上。 按下开关,小巧精致的小屋立刻亮起了暖橘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再打开音乐,乐音从小屋中传出,温馨洋溢。 不知道时总会不会喜欢。 一个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买到的人,可能没收到过手工吧。 希望这个小屋,能给时总带来一点点喜悦。 明天上午就要开庭,顾英和很想好好地睡一觉,拿出尽可能好的精神状态去面对。 他倒出小熊软糖,一连吃了好几粒,早早地就躺到床上。 可一如既往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越想睡,就越睡不着。 焦躁、烦闷、不安、紧张…… 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借着它们最爱的黑暗滋生。 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他终于忍受不住,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扑到书桌前,头疼欲裂地拿起抽屉里的壁纸刀,手背上青筋暴起,下一秒就要往手臂上划去! 突然的,想起了时总的话。 时总说——弄伤了她会心疼的。 时总会心疼的。 弄出了伤口,也会被发现的。 为了他在乎的人…… 他要忍住,不能伤害自己。 手上猛地用力,壁纸刀狠狠地钉在了木桌上。 双手按在桌沿上,修长的手指微曲,指肚按到发白。 意志力战胜不了病痛,他的状态没有变得更好,只是勉强支撑着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摇摇晃晃地跌回了床铺上,双臂抱住自己。 时总,帮帮他……救救他吧。 - 顾英和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他浑浑噩噩过了一晚,直到天色大亮,才半梦半醒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 没睡几个小时,却没有一点儿困意,只是疲惫。 几个月前,还是夏末,此时已经是初冬。 彼时的绝望和数月的折磨都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长达个把月缺觉少眠,又熬了一宿,他头脑昏沉,脚步轻飘飘的,有些恍惚。 洗漱、穿衣、吃饭,看到时总给他发的微信,回了消息。 到了要出发的时间,他把diy小屋装进书包,背在身上。 飘飘忽忽地来到楼下,看到靠在车边的人,突然觉得恍然若梦。 “时总!” 他扬声唤道,加快了脚步,一下子扑到了时浅渡怀里。 一整晚的期待终于成真,被时总拥在了怀里。 “见到我就这么高兴吗?” 时浅渡被他扑地后退了两步,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 她掐了掐顾英和的脸蛋:“昨晚吃褪黑素也不管用吗?感觉你最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这么紧张啊?” 顾英和疲惫地笑了笑,嘴上说得讨巧:“见到时总就不紧张了。” “就你会说话。”时浅渡揉了揉他的头,“别担心,肯定会赢的,整个行业甚至是全网都在关注这件事呢,做了坏事的人会得到惩罚,而你会洗清冤屈,还你一个清白的。” 顾英和这么紧张,她倒是挺理解的。 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面对这样的大事,要是还能平常心面对,那只能说心太大了。 “走吧,今天我开车送你。”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给顾英和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开车到了法院,姚楠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他们了。 看到眼熟的车停下,他快步走了过去:“早啊,时总和小助理。”看到了什么人,他移开目光,轻声笑道,“还有张同学和刘大律师。” 张慕思刚下车没两秒。 他眼看着顾英和从豪车上下来,心中紧张更甚。 到底是抄袭的别人,就算再对自家律师和准备的证据自信,临近开庭,也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觉,现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跟顾英和对视一下,立刻就移开视线,并且冷哼:“冤家路窄,咱们就等着结果吧!” 说罢,他一刻也不多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停车场。 他们请的刘律师点头示意一下,也跟着离开。 姚楠靠在车上,咂咂嘴:“这么嚣张啊,到时候有他哭的。不过刘律师也是惨,我一回国就输给我两个案子,这回又倒霉地碰上了张慕思的烂摊子,我倒是怪同情他的。” 时浅渡耸耸肩膀,锁上车。 “这有什么可同情的啊,反正不管输赢,他都把钱赚到手了啊。”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就是比较丢脸,以后不那么好混而已。”姚楠主动跟上她的脚步,“不过我猜啊,张慕思应该没有把实际情况告诉刘律师,说不定刘律师自己都有很多情况不清不楚的呢。” “不管怎么说。”顾英和在旁说道,“今天就拜托姚律师了。” 他说得很认真,是真心地感谢姚楠,没有其他。 “这段时间麻烦你很多了,真的很谢谢你。” “……这么认真干什么嘛。”姚楠轻咳一声,拍拍时浅渡的肩膀,“不用谢,反正我是拿了钱的,更何况我跟时总也是很长时间的合作伙伴了啊,帮你们是应该的。” 虽然比企合作伙伴……他更希望是其他关系啊。 可惜时浅渡这笨蛋眼瞎,偏偏就看不见他这么个晃来晃去的黄金单身汉,反而…… 他眼珠一转,瞥瞥顾英和。 真不知道这小子除了好看还哪里好。 - 庭审是全程直播的。 只要下载了庭审直播app,就能随时观看。 这次的抄袭事件上过好几次热搜,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还没开庭,就已经有天南海北的网友蜂拥而至,直播观看人数迅速增加,不一会儿就破了万,并且继续以很快的速度上涨着。 有人纯粹看热闹,有人关注建筑行业,有人在乎知识版权,也有人是法律同行过来观摩……很多人把开庭直播分享到网络上,竟是让#帝工大抄袭案开庭#冲了波热搜。 网上闹得火热,线下也是一样。 不少人用身份证件办理了旁听证,很有秩序地走进法庭,落座在听审席上。 有相互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偶尔低声讨论几句。 时浅渡懒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坐在原告席上的漂亮男孩,弯了弯唇角。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放轻松,不用紧张。” 顾英和抿住红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有时总在,他就没什么可紧张的。 他是被抄袭、被污蔑的人,法律会站在他这一旁的。 旁听的人们再多,也不会骂他,感到压力的人,不应该是他。 没过多久,就正式开庭了。 姚楠在知识产权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加上顾英和三年来积攒的设计源文件上面的电子日期非常明确,在原告及其诉讼代理人发言的阶段,把证据通过大屏幕一展示,立刻引得后面旁听的人们响起一小段窃窃私语声。 “安静。” 现场重新静了下来。 人们看向被告席的目光微妙地变化了。 坐在被告席的张慕思浑身冰凉,如坐针毡。 不可能。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从头到尾都以为,自己是抄了顾英和最早画在图纸上的版本,并且先于顾英和一步用电脑绘图出来,留下了早于顾英和的源文件。 正因为如此,才会一直坚信自己胜券在握。 现在,他是真的傻眼了。 不想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可是,投射在大屏幕上面的证据,那一份份带着电子日期的绘图源文件告诉他——顾英和早在三年前,在他刚刚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行这个作品的设计了,并且为此画了无数幅设计稿,一点点精进、修改,才成了最后的样子。 这谁能想象得到?! 难道不是得知了今年比赛的题目才开始设计的吗? 谁会在没有作业、也没有比赛的情况下,设计个商业群和地标建筑啊! 跟张慕思同组的四个同学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锤的证据摆在面前,他们怎么可能能赢?! 真是信了张慕思的邪! 抄袭都能抄得那么信誓旦旦,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他们因为相信张慕思,一直对顾英和态度很差,在同学朋友面前也没少摆明自己的立场,初稿不是他们画的,在被人夸奖的时候,也没忍住说是自己也有参与设计…… 这不是啪啪打脸么? 他们可是被张慕思给害惨了! 以后,可怎么在学校、怎么在建筑圈子里面混?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这下工作都成了问题! 刘律师脸色也是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要不是还记得“职业操守”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他简直想当场摔桌子不干。 被张慕思父亲托人找上门来,接了这个案子,真是倒了百辈子血霉! 他瞪着眼睛给张慕思使了个眼色,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慕思已经被吓傻了,手指头帕金森似的抖。 整个庭审实在是太顺利了,很快就进入双方辩论的阶段。 在辩论到最激烈的时候,时浅渡收到了秘书的消息。 【时总,时间差不多了,晚上的慈善晚宴,您不能迟到。】 【我已经把车停在了外面,您直接出来就好。】 今晚有个慈善晚宴,很久以前就定好了日期。 作为一年一度的盛世,关乎着企业集团的形象。 时浅渡既然继承了这个身份,就有责任把身份经营好,而不是处处都胡乱来。 她轻咳一声,想跟顾英和招招手打个招呼。 转念一想,顾英和作为原告,现在还是专注案子比较好,别走神了。 于是在给顾英和发了条微信,就悄悄地离开了旁听席。 经过激烈的辩论,审判长征询了各方意见,最后当庭宣判张慕思的行为构成抄袭,侵犯了顾英和的知识产权,要求张慕思进行公开道歉。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全场一片哗然,无数人对着张慕思指指点点。 “真不要脸!自己抄袭别人,反倒倒打一耙!” “之前顾英和被网暴成那样,结果网暴错了人,这姓张的值得!!” “太恶心了吧,还好有时总一直帮忙!” “咦,时总人呢?我辩论时还看见她坐在那儿来着。” “道歉!道歉!必须公开道歉,发微博!” “现在就道歉!快当面给被你泼脏水的人道歉啊!” 要是手里有臭鸡蛋,没准张慕思已经被扔得浑身上下臭烘烘的。 他脑子嗡嗡直响,一句句声讨的话语传入耳朵,吓得他根本不敢去看人们愤怒的表情。 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和声讨,眼泪夺眶而出。 他转身就想跑。 然而刘律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你还想被骂的更狠吗?现在道歉才是上策,不然到时候法院也会强制执行的。” “我他妈……” 张慕思恶狠狠地瞪向顾英和,却比平时狼狈了太多。 他大声说道:“我才不道歉呢!我又没有抄袭,我会再上诉的!你们等着吧!”甩开刘律师的手,冲几个组员瞪过去,“等什么呢?还不跟我走?” 组员们没人动弹。 都是学建筑设计的,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证据面前,他们早就看出来张慕思是抄袭的顾英和,之前已经做了错事了,现在要是再执迷不悟,那才是真的蠢蛋呢! 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记者等在外面,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一会儿道歉解释才是最好的选择。 丢脸就丢点脸吧,总比葬送了整个职业生涯要好啊。 “你们几个……”张慕思气急败坏地把材料摔在地上,“滚蛋吧你们!” 顾英和因为洗清了冤屈而开心了一些,立刻就希望跟自家时总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拿到了背包,在人群中迅速地寻找着那个人影,想要把礼物送给时总。 想好好地说一声谢谢。 想扑到时总怀里,被热烈地亲吻。 可惜,他没找到人。 欢喜的心情一点点儿的落了下去,他连忙打开手机,看看时总是不是去卫生间了。 【抱歉,有点事情,我先去公司了。】 【赢了给我发消息。】 【香一个.jpg】 时总……回公司了啊。 他有些失落。 呆呆地看了手机半晌,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了。 时总帮了他那么多,还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庭审,只是临时有事,没有听到最后而已,他反倒觉得不开心起来,实在是不应该。 他应当心存感恩。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弯弯唇角,笑着打字。 没等他发出消息,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恭喜啊我的小助理!】 【庭审赢了,那混蛋就算是上诉也肯定被驳回,你尽管安心。】 【嘎嘎大笑.jpg】 时总一直在关注! 顾英和唇角翘了翘,笑着回应:谢谢时总,我应该当面感谢您的。 【不用啦,这都是小意思。】 【你今天就别去学校了,直接回家休息吧。】 【刚才学校老师给我发了消息,好像有事情要说,我去一趟学校,处理好了就回家。】 【时总您忙吧,有什么事您随时联系我!】 顾英和发完了信息,跟姚楠再次道了谢之后,便绕开了记者背着包回学校去了。 没想到学校不比法院前面消停,刚回学校没多久,就再次被人蜂拥围住。 有同系同学也有不认识的学弟学妹,还有为了这件事特意跑到了学校采访人并且蹲点来的记者,众人七嘴八舌,好似他是个光环加身的大明星。 “恭喜你啊!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是抄袭的人!” “挖槽,真没想到张慕思是那种人!太臭不要脸了!” “学校不给张慕思退学吗?” “顾英和,你看微博了吗?时盛集团和大学生建筑设计比赛全都上热搜了!直接[爆]了!” “我靠,时盛集团的股票一路飘红!!真他妈牛逼!我这回赚翻了!” “网上还有人做了时总这些年的战绩,太有魄力了吧!我也好想去时盛工作啊!” 人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祝贺,有人骂张慕思,有人关注热搜新闻,有人关注时浅渡和时盛集团,有人提前两三个月买了股票狠赚一笔…… 网上更是一团乱乎,正如有的学生说的一样,话题直接爆掉了。 很多网友发现自己被张慕思那恶人先告状的操作欺骗了,现在是一片骂声。 【???偷别人的设计还泼脏水,要点脸吧!】 【我错了,之前我还跟着骂过小顾[大哭]以后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再也不站队了】 【还上什么诉啊,那些证据也太锤了吧,真把大家都当傻子呢!】 【要是学校不立刻开除这样的学生,我觉得学校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就是,之前给小顾停学停得那么干脆,这回必须立刻开除!】 网络上声讨一片,现实中也有数名记者拿着录音笔,挤到顾英和面前。 “这次的事情学校都不帮你,还直接给你停了学,要不是时总出手,你就真被冤枉了,三年心血被人偷走不说,还葬送掉整个职业生涯。现在网络上很多人都要求学校立刻开除张同学,并戏称时总是正道的光,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英和怕背包里的diy小屋被人挤坏,连忙抱在怀里。 他一直都觉得,有关采访应该经过时总同意才行,不能对外随便说,只是听人提起时总,他没人张了张口,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我非常感谢时总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手……” “怪不得时总接手公司后,公司蒸蒸日上,手段确实是牛!”一个广告学的学生在旁边大声感叹,“帮了一个在校大学生而已,恩情送出去了,集团形象和股票全都飙升,时盛集团连带着旗下的子公司跟合作项目全都热搜上滚一遍!一本万利啊!” “可不是么,刚才老师不是还说,时盛这事件营销实在是太成功了!” ……诶? 顾英和猛然一怔。 耳畔的一切喧杂全都渐渐远去,只余下那几句对话。 这事件营销实在是太成功了。 事件营销。 从法院回学校的路上,他刷过微博。 前二十条热搜了,有接近一半都围绕着这次的事件,时盛集团出镜率极高,时总20岁大学毕业23岁接手集团并让集团业务拓展口碑爬升、变得如日中天的神奇人生也被广大网友津津乐道,崇拜时总的人不计其数。 就连上次出差时,刚签合同半个月的新项目,都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备受期待。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抄袭官司而已,正常情况,应该没有多少人关注。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成了声势浩大的社会事件。 他是得到了清白没错,可这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毫无疑问,是时盛集团和时总。 顾英和打了个颤。 他眼前一阵发黑,脑海中有什么在崩塌。 不敢顺着那几个学生的话往下想。 好似身体被撕得四分五裂了,思维混乱至极,嗡嗡作响。 心脏被死死地压着,沉重到无法运作。 他不想听到吵吵闹闹的说话声,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让一下,你们让一下!” 一开始声音不大,后来多了几分嘶哑和水汽。 用上自己最大的力气,推开了围绕在身边的人,挤出一条小路,发疯了一般狂奔而去。 “哎,小顾别走啊,采访几个问题可以吗?” “顾英和,你去哪?” “他是不是不舒服啊,班长要不你去看看?” “大家散了吧,他肯定挺累的!” “不行啊,今天晚上的推文还等着我的采访呢!” 顾英和把乱哄哄的声音甩在身后,跑出学校。 学校老师他不见了,只想逃跑。 很奢侈地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 颤抖的手指握着手机,在微信对话框中写了字又删除。 【时总,有人说,时盛是拿这件事做营销……】 写到一半,他全给删了。 【时总,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没写完,他又给删了。 怎么都问不出口。 最初他得到时总的帮忙时,就觉得很意外,没想到时总竟然会那么痛快地就接受他的请求。后来他也奇怪过,千千万万人,时总会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毕竟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罢了,没什么值得时总喜欢的。 他感到惶恐,感到受宠若惊,最终沉溺于美好,不可自拔。 现在,事情结束了。 是不是这段感情也该结束了? 他抱着书包,手指微微用力,隔着布料按在diy小屋的罩子上。 曾经美好的幻景被他抱在怀里。 他喘不过气,控制不住地抽泣。 泪水浸湿了睫毛,糊住了眼前的景象。 司机师傅见状,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小伙子,没事吧?” 他拿起放在抽纸,丢到了后面。 “没事,谢谢。” 顾英和摇摇头,用纸巾擦掉汩汩流出的眼泪。 瘦削的肩膀在打颤。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注视着手机屏幕。 指尖还在抖。 他打字,删掉了所有想问的问题,只写了短短的一小句话,发送。 【时总,我想您了。】 发完立刻按下了锁屏键,不敢再盯着对话框。 可手指紧紧握着手机,期待它震动两下。 幻想着能很快得到对方的回复,或调侃或调戏,像从前一样逗弄他几句。 可是,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外,直到他上了楼,直到他沉郁地瘫在床上许久…… 都没有得到回复。 时总不回他,一定是公司有急事。 不能打扰时总。 只要他听话,时总就不会嫌弃他的。 时总今天从法院离开时,还特意给他发了消息,跟他说抱歉呢…… 跟自我洗脑似的,他安慰了自己好几遍。 手机突然响了两下,有消息在屏幕上弹了出来。 他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 【时浅渡陆鸣出席晚宴相谈甚欢!与助理包养传闻不攻自破!】 明晃晃的标题下面,营销号还p出了晚宴上的照片,高端华丽的宴会厅里,稠人广众,两人站在一起,相互望着对方,唇畔带着笑意。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眼泪汩汩地滑落,打在衣服上,湿濡了一片。 脑子里有根弦蓦的崩断了。 胸口很闷,即便是强撑着扯动嘴角,都笑不出来。 这些日子,每天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他早就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好像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热情,眼前的一切都那么苍白。 不想学习,不想交际,不想娱乐…… 只有在见到时总时,才会因为悸动而冒出一丝雀跃,情绪有所缓和。 可现在,支撑着他的最后一点儿力量,轰然消逝。 案子结束了,为他们带来了双赢,一切就都结束了。 或许,这才是时总想要的。 他说时总怎么会主动同他这么普通的小废物在一起呢。 时总大概不会再回他的消息了。 这挺正常的。 他本来就是个没用的人,凭什么得到喜爱? 能因为案子给时总带来一些帮助,这挺好的……挺好的。 到了这个时候,挺奇妙,他没有觉得太痛苦。 除了眼泪停不下来,心口憋闷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化为了一摊死水。 他呆滞地在床上坐了一阵子。 没想什么,就是发呆,脑子有点儿木。 半晌,起身走到窗边。 这三个月间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一般从脑海中划过,那些温暖的拥抱、温柔的亲吻、还有那天……灼热的气息。 就像那天晚上想的一样,若是死,就偷偷地死掉好了。 他不会让时总烦恼的。 不知道他死了,时总会不会……能记住他呢。 一个软弱的,强颜欢笑的,没用的废物。 活着没什么意义,只会给人添堵。 就是这么没用啊。 他打开手机,看着依然没有回复的对话框,鼻尖酸涩得厉害。 这是他短暂的一生中,遇见的最耀眼的人。 是他不配。 是他玷污了光芒。 他这么差劲,不被人喜欢,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眼泪划过脸颊和嘴唇,积聚到下巴。 拇指犹豫片刻,按在了语音键上。 “时总,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啊……” - 会场中觥筹交错,玻璃在明亮的灯光下反着淡淡的光芒。 时浅渡正跟赵兰站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 “以前你谈什么朋友,我都不管,但这次的小顾,你们必须分开。”赵兰表情严肃,颇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却也不缺关怀,“你知道他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时浅渡实话实说:“贩/毒的?” “……你知道还这样?”赵兰气不打一处来。 她找人调查了顾英和的背景,发现他的父亲竟然是被判了二十年的毒/贩!最多再有几年,这人就能出来了,谁知道他出来之后会做什么? 任谁都不会愿意让自家闺女跟这样的人有接触吧! “他们这样的人都很危险,你最好尽快跟小顾断了,别继续纠缠下去了。要是等他爸从监狱里出来了,知道了小顾跟你有这么一段,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妈,您不用担心。”时浅渡拍拍赵兰的肩膀,语气轻松地安慰道,“如果他父亲出来没有改邪归正,还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顿了顿,尾音拉长。 接着,唇角一翘,笑得意味深长。 “我会亲手再把他送进去。” “……” 赵兰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女儿很可怕。 语噎半晌,她不赞同地蹙起眉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关系到你的安危,你还这么不听话,是存心想让你妈妈我大晚上睡不着觉呢吧?” “好好睡觉,其他事都交给我,别总是自己瞎想。” 时浅渡叹了口气,越发觉得晚宴无聊。 她寻思着,应该找个空挡溜走,去找她的小助理亲亲抱抱。 今天刚刚打赢了官司,顾英和应该挺开心的吧。 想到那张脸上会露出柔和灿烂的笑容,她跟着愉悦了不少。 喜欢看他笑,希望打完官司后,他每天都能开心。 “时总,您的手机刚才一直在震动。” 酒店宴会厅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微微俯身说了一句。 时浅渡今晚换了一身长裙,不方便拿手机,就在入场时放在酒店专门的储物柜里了。 应该是手机一直震动,被工作人员发现,怕有急事便过来通知她一声。 她冲赵兰点点头:“我去一趟。” 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刚一滑开锁屏,就看到了顾英和的消息。 一条文字写着【时总,我想您了。】 还有一条语音,点开便是男孩带着哭腔和真挚情谊的声音:“时总,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啊……” 没有歇斯底里地嘶吼,却能叫人一下子从中听出绝望。 深刻的、磨人的的绝望。 最后是一条未接通的语音通话。 时间是两分钟前。 时浅渡觉得有些不对劲,没给他回消息,直接打开了系统画面,当即看到了顾英和的身影。 狭小的一居室小屋没有阳台,卧室连着一片宽敞的窗户。 老式小区的窗子是可以全开的,男孩坐在全开的窗边,身子只要稍微往前一倾—— 眨眼间,就能酿成一桩惨剧。 寒风卷起他半长的发,露出柔和漂亮的眉眼跟红润的唇。 那张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两道泪痕依稀可见。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忽然弯了弯,眼眶中瞬间浮出了晶莹的泪。 薄薄的眼皮一瞌,泪珠摔落。 这是……要跳楼不成! 时浅渡心里一跳,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匆忙离开了酒店宴会厅。 来到这个小世界的前两个月,她明明感觉顾英和的情绪越来越好,也就是临近了开庭这段时间,他才又有那么一点低落才对啊。 她以为这是正常的反应,便没有多想。 难道之前的种种,根本不是因为案子没结束而忧心忡忡,而是早就抑郁了? 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和可能存在的摄像头,她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老旧小区中。 小区的路灯早就坏了,一溜路灯,只亮着一个。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这栋楼前的空地,能看清个大概。 时浅渡从阴影中迈出脚步:“你在干什么?” 她站在顾英和楼下,仰头看着他。 顾英和一惊,突然之间不知所措,一阵慌乱。 时总不是应该在晚宴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会是他的幻觉吧! 还是…… 他坐在窗户上,望着暖橘色灯光下的那张脸,她眉头轻轻拧着,似是责怪也似是担忧,仰头直直地看着他。 不是什么幻觉,时总真的来看他了。 时总看到他这样,会觉得他有病吧!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坐在窗子上流眼泪,一副要跳楼的样子? 这下要被时总发现他得病了…… 会被人觉得矫情的,不想让时总知道! 一刹那间,脑子里已经闪过太多想法。 接着顿了顿。 他想,反正他就要死了,时总知道便知道了。 可一想到自己努力维持的阳光假面,在他爱的人面前被无情地敲碎…… 还是会感觉到难过。 不能这么死在时总面前,会吓到她的。 即便是不想活了,也应该找个时总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死掉。 他扯了扯嘴角,望向时浅渡的目光带着凄然的笑意。 不会给时总添麻烦的。 该走了他会乖乖离开的,不用时总浪费口舌。 “时总,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尽可能地露出好看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正常一点。 只是这次,笑得太难看了,装得根本不像,反而满脸都写着“我很不好”。 任谁见了这么一幕,都会感觉到他此时的压抑绝望。 时浅渡扬头跟顾英和对视。 深刻的绝望掩埋不住刻入骨髓的眷恋,被这样充满小心爱意的目光注视着,她心脏发软。 她顿了顿,才开口道—— “想跳就跳吧。” “……” 顾英和喉咙一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短短五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心脏。 他怔怔地望着楼下的人,呆滞了数秒之久。 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惊讶的目光逐渐转为凄凉和认命。 他笑着哭了出来。 泪如泉涌,哭到脑壳嗡嗡作响,晕头转向。 “时总,您真残忍。” 给他希望,给他温柔,给他爱意,最终…… 全部干脆地收回。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难道对他就没有一点儿感情么? 也是,他本来就配不上时总,他仅仅是一个受时总帮助的大学生而已。 他什么都不是。 是他无耻地喜欢上了帮助自己的人,妄图染指时总的生活。 他这样,让时总很烦恼吧。 本来只是件各取所需的事情,被他搞复杂了,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时总都这么说了,那他…… 彻底没有什么可留恋了。 顾英和抿抿唇,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水,好把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还是好喜欢。 或许是被下了蛊吧。 “时总,我真的……好喜欢您。” 随着落下的话音,他双腿用力,蹬在窗户外面的小台阶上。 愈发瘦削的身子跃到半空,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一颗心死透了,唯独对一人还有些纠缠不清的眷恋。 所以往下坠落时,有泪水散落在空中。 他在朦胧之中想,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他想做个能配得上时总的人。 光明正大地跟时总在一起,在阳光下亲吻。 下辈子还要遇见时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飞爪猛地射出,稳稳勾在了楼顶上! 时浅渡手握绳索飞身一跃,在空中用巧劲紧紧抱住了男孩柔软的腰身。 脚上用力在三楼的窗沿上一踩,借着绳索的劲往上翻起。 两道人影在空中晃了晃,最终落到五楼大开着的窗户面前,一起借着惯性狠狠地摔到了柔软的床铺上。 力道太重,还跟着床铺一起颤了颤。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顾英和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闪,接着就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好像玩了一次格外刺激的秋千,再然后……就被人搂着腰死死按在了床上。 衣服冰凉,气息炙热,交织在一起,格外羞人。 他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整个人被笼罩在黑暗中。 时浅渡弓着身,膝盖抵在他双腿之间。 她满是暧昧地俯身,用鼻尖蹭了蹭顾英和的。 “我怎么残忍了,嗯?” 她捋了捋顾英和微乱的黑发,手指插到发丝之间。 继而缓缓地下移,在他敏感的耳朵上抚了抚。 “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捞回来……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超长的一章!! 有好几个宝子都来问我之前的评论区不介意什么,其实是问介不介意男非处啦,因为我有点吃那种低贱男主被人残暴对待过,对那种事只觉得痛苦和害怕,他以为女主也跟以前碰到的人一样,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打得那么狠,颤抖着谄媚,却被温柔对待了,这才知道原来不止有痛苦,也能是很美好的,并且对自己谄媚的那些话感到无地自容。喜欢上女主之后觉得自己脏兮兮的配不上女主,极度极度自卑。就是一个凄惨的小可怜栽倒在地沾了土之后,被人拍打干净这么回事hhh 几年前在网上看到过几篇这种的,记忆中作者笔力很好,写的太香了,昨天突然想到就问了一下哈哈哈 上一章时我不小心说了某个外站的名字,就被锁了,为了尽快解锁就直接全删了(我以前真不知道提其他站名字会锁QAQ读者评论带名字也会被管理员删除评论,所以要避免说外站的名字QAQ 我就是临时想到,像之前突然觉得被囚禁的女帝很好磕一样! 有的宝子很喜欢这样的梗,有的宝子不太喜欢,这都很正常的啦! 如果写的话,肯定会提前标注好,就像带崽的番外都会标明,不喜欢的宝子直接跳过就行啦,反正是快穿嘛,有不看的也没影响。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挂羊头卖狗肉欺骗大家!! 好吧说实话不一定会写QAQ大家肯定都发现了,我4月的更新特别不稳定,作息也是黑白颠倒,因为写了半年多时间之后,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疲了,感觉整个人被掏空(躺.jpg 刚开始连载时,我一个小时能写两千字,现在我一个小时只能写八百了…… 每天更新都要在电脑前面坐一天时间,有时候就很丧气地想,反正也没几个钱要不就赶紧完结得了QAQ 真佩服那些能连续日万好几个月的太太,可能这也是感情流和剧情流的差别吧,我每次写到感情戏都需要自己去代入那些或者高兴或者痛苦的情绪里,就情绪消耗特别大特别累,码字速度还极慢可恶 五月我会努力调整一下状态,尽量在中午12点稳定日更 好吧,其实明天就不一定能12点更新(我错了,滑跪.jpg 文肯定是不会烂尾的!!回到时管局最后那个小世界的大概设定我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所以不用担心 就是中间还会再写几个小世界不太一定,可能哪个小世界突然有感觉就写了,突然没有感觉的就不写了,这个有点说不太好,不过只要还写得动就会继续写的哈哈哈哈 发现我这哔哔哔太多了 感谢大家看了这么多废话哈哈哈,祝大家五一快乐! -感谢在2022-04-28 02:59:23~2022-04-30 01:0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四君 2个;β豆豆、楹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550723 20瓶;甜味婷子 12瓶;32900430 7瓶;5279 3瓶;云依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5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为什么……要救他啊。 为什么啊。 顾英和呆滞了片刻, 积压已久的情绪排山倒海地爆发了出来。 他猛地推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眼泪簌簌地流,抽噎地大吼道:“为什么要救我!我每天都很难受, 每天都很痛苦, 我真的……让我解脱了不好么!” 之前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心情低落, 现在则是突然暴怒。 情绪几近崩溃,脑子和嘴巴仿佛不是自己的,完全失控地大吼大叫着。 “我死了对大家都好,为什么还要救我?” “为什么啊!” “你走!你滚开!不要再管我了!” 心口鼻尖酸涩难当, 被人撕破了伪装在人前的阳光模样,尤其是在时浅渡面前当场暴露了自己的抑郁情绪, 羞愧、懊恼、自卑顺着每一寸肌肤爬上大脑,啃噬着脆弱的神经。 实在是太难堪了。 比起死了, 他更怕自己的病情被时浅渡知道。 如果直接死透了, 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即便被厌恶被嘲笑被嫌弃……他也不必面对。 “我就是一个软弱没用的废物, 死了比活着好!” “你滚啊!我不用你管!” 嘴上不停地说着难听的话,直到泪流满面。 但不是这样的。 他不想凶时总, 不想对时总不敬。 他想活着,被人安慰,被人理解,被人包容地抱在怀里,无论他有没有得病, 都能接受他这样一个一点儿都不完美的笨蛋。 可是, 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一切都失控了,乱套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声嘶力竭地嘶吼些什么。 “时总……” 声音弱了些许,终于恢复了敬语。 他抽泣着, 带着浓重的哭腔,泪眼模糊地用力把时浅渡往外推。 “别再看着我了……您快走吧……!”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让时总看到他懦弱无能还神经兮兮的样子啊! 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让他死了算了吧! 他把时浅渡推下了床铺,自己踉踉跄跄地扑到桌前,猛地从抽屉里拿出壁纸刀,对准了自己的脖颈:“离开我家,不然我就死给您看……快走啊……!” 时浅渡安静望着他。 看他泪哒哒地眨巴眼睛,看他不安到肩膀颤抖。 她说:“我可以走。” 顾英和猛地一抖,殷红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心情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是……彻底结束了吧。 往后就要说再见了。 那种悲凉与懊悔,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他想,等时总离开,他就一刀戳进大动脉里。 跟这个世界告别。 “但你得跟我一起走。”时浅渡忽而弯弯唇角,冲他伸手,“跟我回家吧。” “……” 顾英和呆愣愣地张开了嘴,手上的力气一泄,壁纸刀“吧嗒”砸在地上。 他瘫软地靠在墙上,把自己缩在小小的角落里,红着眼睛看她。 嘴唇颤抖,但没说出话来。 时浅渡往前走了两步,把人堵在墙上,手臂环过细瘦的腰,把人搂在怀里。 一手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细软的黑发,又摸摸他的脸。 “抱歉,这么长时间,我竟然没发现你病了。” 她还挺惊讶的,顾英和竟然能在她面前瞒这么久。 “我没病!不是那样的,真的!” 顾英和才安静一会儿,就又激动了起来。 他双手扶住时浅渡的肩膀,急切地解释:“时总,请您相信我,我没病,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刚才突然很难过,只是冲动了一下而已,您知道的,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冲动……!我、我不是真的想死,我就是随便说说,您别当真啊!” 说到最后,已经止住的眼泪重新夺眶而出。 他抽噎着抱住时浅渡的腰,泣不成声地解释:“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吼您,不应该发脾气,我平时不这样的,以后肯定不会的,我会听话,不会让您烦的,您别不理我,别不要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 暴怒地发泄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地愧疚和后悔。 一切痛苦和愤怒都是源于他的无能。 时总那么温柔地对待他,可他做了什么? 刚刚,都是些什么啊! 他就只会无能狂怒,只知道胡乱地怒吼! 呜咽声闷闷地从喉咙里溢出,他又怕自己哭哭啼啼的被人嫌弃,连忙抽出几张纸巾,胡乱地擦掉脸上脏兮兮的泪痕。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想到哪说到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语无伦次。 悔恨极了。 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个该死的残渣。 他吼了对自己最好的人。 把最负面的情绪全给了时总。 他真该死。 明明告诉过自己,要听话,尤其在时总面前,要懂事,怎么能这样暴躁。 时总会讨厌他,会抛弃他的…… 不想…… 不想啊! “时总,我什么都听您的,真的会很乖很懂事的,以后保证不会再跟您发脾气了,对不起,对不起……” 时浅渡见他这样,哪儿能不心疼。 她叹了一声,抓住顾英和的手腕,轻轻地扣在他身后,拿湿纸巾把这张小脸擦干净,露出哭得红肿的双眼,然后,轻轻地亲吻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你已经很懂事了,其实不需要这么懂事的。” 她安抚地在顾英和的脸上吻了几次,最后轻柔地落在唇上。 没有很激烈,就是轻轻地触碰,以此来告诉他,她不会丢下他不管。 顾英和惶恐不已,拼命地摇头:“不,我以后会更懂事,绝对不给您添任何麻烦,您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好好说话不管用,时浅渡没忍住,在他的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同时欺身而上,把他堵在逼狭的墙角处,用力堵住了他的唇,把那些可怜巴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怀里温软的人立刻软了不少,明明很大只,却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窝在她的身上。 “唔…” “时总…嗯…” 顾英和伸出双臂,勾住她的脖颈,完全放开自己。 他闭眼,体会着被索取的感觉。 真好,时总还愿意亲他。 可能没有很嫌弃他,可能还对他有点感情。 以前顾英和总是很害羞,主动的时候很少,相比从前,这回未免太过热烈了。 时浅渡被他死死纠缠着,简直觉得这是想要一起殉情。 唇齿分开时,她都被亲得缺氧,喘得厉害。 “冷静下来了?”她用气音问。 因为能察觉到顾英和的焦虑和恐惧,她没生气,还有些怜惜。 她吮咬着柔软的唇,说道:“你不用觉得害怕,就算生病,我也不会丢下你的,发烧了就吃退烧药,胃疼就吃胃药,牙疼要吃消炎药止痛药,抑郁症就吃抗抑郁的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只是生病了而已,去看医生,去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顾英和喉咙滚了滚,没说话,不过身上的颤抖渐渐地停下来了。 时总真的不觉得,得了抑郁症很矫情很软弱么? 他即便承认得了病,也不会被嫌弃,是这样的吧。 吃抗抑郁的药,真的能很快好起来么。 他有些犹豫,不敢直接承认,只是沉默地僵持着。 “偶尔任性一点儿,或者有点小脾气,这些都很正常。”时浅渡惩罚似的拍在他的屁股上,“为什么要一直自己憋着,不跟我说?” 他怎么敢啊。 这段感情,这段关系,是他高攀了。 怎么能生气任性呢? 顾英和现在很安静,除去眼睛红肿,看不出任何异样。 之前哭得,脑袋晕乎乎的,还没恢复。 他抬眼,直勾勾地跟时浅渡对视,轻柔的声音搀着沙哑:“时总,我现在也可以任性吗?” 时浅渡点点头,有些好笑,哄道:“你说,听你的。” 顾英和二话不说,亲了过来。 比刚才纠缠地还要热烈,抓着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他有点儿喘,面色透着薄红,用嘶哑的声音说着他从未说出口过的脏话:“c我。”脱口而出后,声音开始打颤,“时总,好不好?” 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想要用身体和时总产生链接。 用这样有些扭曲的方法,去拥有关爱。 时浅渡没想到他会说这么直白的话,微怔了一下。 眼前的男孩红着眼,倔强地望着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眼里并没有欲念,而是掺杂着期盼与痛楚,那么卑微,那么脆弱。 她喉咙滚了滚,继而手臂用力,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你现在状态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 在顾英和看不见的地方,舔了舔唇。 今天他的情绪消耗已经够大了,这样的状态也不应该再折腾。 把她的小助理欺负惨了,她也是会心疼的。 顾英和好像是水做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您还是嫌弃我了……”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不是嫌弃你,只是……” “只是没兴趣了,对吗?” “您吻我,安慰我,都只是想救我、不想让我死而已,但是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 “不……您一直都不喜欢我,那次只是意外,是这样吧?” 顾英和断断续续地说着,想动手脚来勾起对方的兴趣,却因为怕被误会成骚扰而忍了下来。最终只是绝望地用嘴唇轻轻地亲吻她的脖颈。 那动作不重,痒痒的。 蹭得她心里也痒。 时浅渡轻声哼笑,无奈里又带着一股狠劲。 牙齿在顾英和的耳垂上摩擦,她道:“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出租房的空间太小了,眨眼之间,两人就陷入了床铺中。 她垂头望着黑发散落的漂亮男孩,声音微哑:“把你今天发给我的语音,再说一遍,怎么样?” 压迫感扑面而来。 顾英和脸上发烫,忽而觉得很羞耻。 他害臊地伸手捂住双眼,却被时浅渡抓着手腕按在一旁。 “说啊。” 再是害羞,也掩盖不掉眼里的卑微爱意。 顾英和哽了哽:“时总,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啊……” 时浅渡的心跳空了一下。 她用力地亲吻下去:“真乖。” …… 第二天早晨,十个闹钟都没把时浅渡叫醒。 还是秘书锲而不舍的电话,让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喂?” 秘书听出了起床气,一顿:“时总,已经九点半点了,今天早晨的例会,您还参加么?” 每个周一的上午,集团都有例会。 本来九点准时开始,今天因为老板自己没到,往后推迟了很久。 “不去了,你主持一下吧。”时浅渡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还有别的事吗?” “……” 他听见自家老板打呵欠了。 秘书推推眼镜,保持着正经:“您忘了吗?今天下午三点,您要出席峰会论坛,有一个小型演讲,演讲稿和ppt我上周三已经发送给您了。下午两点,我会准时去接您。” “……” 时浅渡觉得自己被微妙地吐槽了一下。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懒得动弹。 反正才十点多,距离下午三点还有挺长时间呢。 “我知道了,下午你直接来我小助理这边吧,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联系。”她顿了顿,又说,“对了,帮我联系个精神科的专家,抑郁方向的,如果对方有时间,明天就我带人过去。” 秘书诡异地停顿了几秒钟,许是被“直接来我小助理这边”给炸到了一下。 半晌,他轻咳了一声:“精神科吗?我知道了,等约好了具体时间,我会给您发过去。”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一回头就发现顾英和已经醒了。 视线相触碰的瞬间,他就害羞地移开了目光,耳根发红。 看这样子,今天是彻底地清醒了。 “躲什么?”时浅渡把他的脸扭了回来,逼他直直地看着自己,逗弄道,“要不你再学着昨天说一遍,让我怎么你?” “……” 顾英和脸红了,低落的情绪也跟着调动起来一些。 在被子里往旁边蹭去,双臂抱住时浅渡的腰,眨眨很痛的双眼。 他不好意思看人:“时总,我眼疼。” “前前后后哭了几个小时,你不眼疼谁眼疼?” 时浅渡故意笑话他一句,亲亲顾英和的喉结:“嗓子也疼吧。” 顾英和确实嗓子疼得厉害,昨天又哭又吼的,还折腾了大半宿,别提多累。想到自己昨晚因为情绪很糟糕,故意大声乱说一些骚.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昨天瞎说些什么啊! 要是让时总觉得他是个随便的人,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呼吸一下子紧了不少。 “时总,我昨天……您……” “嗯?” 时浅渡偷偷从系统空间里摸了一圈,拿出一个冰贴,揭开了贴在顾英和红肿的眼睛上,轻轻地摸了摸,动作很柔和。 接着翻身,圈住顾英和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拉。 寒冷的冬日,两人抱在一起取暖最舒服了。 软乎乎的,抱着手感极好。 顾英和微微一怔。 他摸摸贴在眼睛上面的冰贴,眉头稍微敛起来一点儿。 “时总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是不是……” 时浅渡眼皮一跳,不会让小助理觉得,她早就想瑟瑟吧? “想跟陆鸣复合。” “……” 她直接气笑了,在小助理身上用力掐了一下。 “我就不能是想来找你么?” 顾英和害羞地缩了缩,好在看不见什么,不然恐怕会更臊得慌。 他岔开话题:“时总,您刚刚,是在给我找医生吗?” “嗯,后天就能带你去看病了。”时浅渡揉揉他的发,声音比平时温和,“既然病了,就要看医生,不能忌讳就医,明白吗?” 顾英和不太想看医生。 现在的华国,还有太多人觉得抑郁症就是因为太矫情、太脆弱,那些言论让他很压抑,如果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眼神。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抑郁至此,现在很怕这个。 不过,更重要的是…… 他低落地问:“时总,我经常没来由地特别丧气,情绪很差,有时候还很想哭,是不是显得很矫情,是不是很遭人厌啊?您肯定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人吧,对不起……” 谁会喜欢哭卿卿的男的呢。 他本来就长得柔美,不算“阳刚”,现在还有事没事地情绪不稳,胡乱掉眼泪,畏畏缩缩的,没有一点儿男人的样子。 真的,好差劲的。 “怎么会,你哭起来……特别好看。”时浅渡唇角上翘,故意凑近他的耳畔,说秘密一般“偷偷”对他道,“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顾英和臊到闭麦。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背对着时浅渡,双臂掩住了发烫的脸。 “您乱说……” 瞧见小助理可怜兮兮的,真的很想欺负人啊。 时浅渡没忍住笑声,从身后圈住了顾英和的腰,轻声问道:“所以,以后想哭了,就哭给我看好不好?心情沉闷,或者怎么不舒服,全都告诉我,不要自己憋着,明白了吗?” “您……” 顾英和开了个头,犹豫半天,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他始终觉得自己会真被喜欢,始终没有安全感。 可身后的温度真暖啊。 时总就那么抱着他,陪他一块儿赖在床上,轻轻地吻他的耳廓,好像在鼓励他把心里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抿抿唇,小声嗫喏:“您真的不嫌我烦吗?” “当然了。” “为什么呢?” 时浅渡顿了顿,手指在他头上弹了一下:“你说还能为什么?” 顾英和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我想听。” 时总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最初在一起时,也只是问他要不要交往。 他想听时总说喜欢。 他缓缓地转过身,弓着腰,蜷缩成一团。 “时总,您可以说给我听吗?” 谁能拒绝得了漂亮弟弟这么央求呢。 时浅渡心里又软又痒,要不是今天接着来实在是不太合适,她真想……唔。 她把温度差不多散尽的冰贴揭了下来,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中望着顾英和微红的双眼,温声说道:“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顾英和忍不住笑意,唇角弯弯,眉梢眼角染上了幸福的温度。 他扑进时浅渡的怀里,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真开心。 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啊。 时总永远喜欢他。 “你之前碰到那么多事情,会不开心,会有情绪,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但你不能闷在心里。”时浅渡掐掐他软软的脸蛋,“只要觉得不高兴,就立刻跟我说,这回记住了吗?” 顾英和听话地点点头:“好,我听您的。” “这还差不多。” 大冬天的,时浅渡不想起床。 她抱着小暖炉一样的顾英和,又赖了半天床,直到肚子饿了,才鼓劲儿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道:“都怪你抱着太舒服了,我都赖着懒得起床了。” 顾英和道:“那我以后每天都早起。” 他还缩在被子下面,明明早就坦诚相见过,现在还是不好意思露在外面穿衣服,也不敢往时浅渡身上看。 “那还是我赖床吧。”时浅渡好笑地瞥瞥藏在被子下面的某人,扣好扣子弯腰凑过去亲了下他的额头,“我去洗漱,你快起来吧。” 两人全都洗漱完,又吃了点外卖,就已经一点了。 时浅渡打开微信,看到秘书的消息。 【时总,帝都最有名的抑郁方向精神科医生明天没有时间,最早也要等后天下午了。明天倒是能约到其他几位医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约明天下午。 【等后天吧,看病还是找最好的医生。】 秘书回消息很快。 【好。】 【您还有其他事情吗?】 【再托人买点镇定类的药,下午碰面时给我吧。】 【就是安眠药,没有处方不好买。】 【好的,一会儿就去办。】 【一个小时后,我在小区楼下等您。】 你来我往地回复好了消息,时浅渡一抬眼,就见到顾英和正望着她发呆。 她在顾英和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 顾英和一愣,没工夫纠结“时总在跟谁说话”这种问题了。 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收拾东西?” “是啊,不然还扔你自己住在这儿吗?”时浅渡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拍在他的身上,“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掳回家。” 顾英和没想到自己能住到时总家里去。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他只是时总的一个小男朋友而已,时总母亲不喜欢他,日后时总难免要有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看到他这样的人被安置在家里,对方会不高兴的吧。 “有什么不好的,别纠结了,今天收拾好了,晚上跟我回去。” 时浅渡也动手,象征性地给他挪了挪东西。 “时总。” 顾英和突然出声,听起来很认真。 他抓住时浅渡的衣角,脑子一热:“如果我真的住进去了,住习惯了,以后会不想搬出来的。” 时浅渡轻笑,掰开他的手指,扣在一起。 她往前逼了两步,逼得顾英和连连后退,靠在墙上。 “前天是你几岁生日?” “……二十一岁。” 顾英和有点疑惑,恍然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心脏开始轻快地跳动。 “真可惜,小了一点儿。”时浅渡揪着领口,让他弯下腰来,亲咬了一下诱人的红唇,“如果搬进去的一年间,你没想搬出来……那这辈子就没机会逃走了。” “……” 顾英和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他简直觉得,这些都是他臆想出来的,讷讷地没说出话。 这是时总的承诺吗? 还是逗弄调戏他这个笨蛋的话术? 他应不应该……当真呢。 “我一会儿有事得出去一趟,你记得在傍晚之前收拾好,等我回来直接搬东西。”时浅渡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拎起昨天就掉在地上的背包,“这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 顾英和猛地回过神,连忙扑过去,不想让她瞧见。 昨天期待着想送出去的礼物,今天再一看,又觉得很差劲,送不出手了。 “没什么,时总,我自己收拾就好!” 可惜时浅渡的动作更快一步,已经拉开拉链,把里面的diy小屋拿了出来。 她有些惊讶:“诶,还挺可爱。” ……咦。 顾英和脱口而出:“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啊。” 时浅渡骨子里是有些幼稚的,当即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了上面的透明罩子。 因为昨天奔波一天,里面有个别小东西歪了一点,她上手给按了回去。 “其实我是想昨天庭审之后,把这个送给您当礼物的。”顾英和坐在她身边,轻声解释着,说到最后,语气中多了一丝委屈,“可您昨天很早就离开了。” “谢谢,我很喜欢。”时浅渡真受不得他委屈,揽住他的腰揉了揉,“抱歉啦,昨天是真的有事情,本来也想当场跟你祝贺的。” 顾英和觉得,这话应该是真的。 忽而胆子大了一点,把小屋里的女孩公仔拿起来放在床上,接着,又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把丢在里面的男孩公仔拿出来,跟着放上床。 他故意说道:“公仔的位置都被晃乱了。” “我家小助理真会挑地方。”时浅渡看透了他那点儿小心思,俯身在他耳畔,故意逗弄道,“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我们在这里啊?” 白净的小脸“腾”地红了。 顾英和羞得脚趾蜷缩,眼神躲闪到一旁。 时总真是太坏了……呜。 时浅渡太喜欢看他脸红了,打算再多调戏几句,可惜手机铃声响起。 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时总,我到小区外面了。” 她叹了口气,松开了顾英和的腰。 “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顾英和什么都明白。 他问:“您大概多长时间能回来?我会提前把东西收拾好的。” “估计三四个小时吧。” 时浅渡估算了一下,起身穿上了大衣。 顾英和主动上前,垂头帮她把扣子一个个地系好。 有些失落。 要跟时总分开三四个小时啊。 只剩他自己独处,孤孤零零的,很无聊。 他只想跟时总待在一块儿。 “你自己在家,如果心情不好,记得给我发消息。”时浅渡抱住顾英和,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亲了亲,“你不跟我说,我就不知道,也没办法安慰你。如果你死活憋着不说,我会生气的。” 顾英和乖乖地点头,心里很暖。 “我会记得的,您放心。” 送走了时浅渡,出租房里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一居室的房子很小,却显得空旷。 他一直提不起精神,也就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处时,才会偶尔开心一小会儿。 现在独自留下来收拾东西,慢吞吞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越发感到苦闷,每分每秒都希望时总能陪在身边,跟他随便说说话。 时总在工作啊,有事情要忙。 他不能随便打扰。 若是耽误了时总的工作,或许会影响到整个集团的。 可是,时总临走时跟他说,心情不好必须要发消息。 既然已经把他的病情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可继续隐瞒的了。 有什么事不主动跟时总说,恐怕更会让时总担心吧。 他不能让时总担心。 要听话,乖乖地按照时总说的去做。 顾英和翻来覆去了半天,望了望手机上的时间。 两人刚分开一个小时,这么快就发消息,显得他太矫情了。 再忍忍,等时间久一点儿了,他再跟时总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两个小时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很听话地主动把心中的烦闷讲出来,顺便说出自己对时总的想念,希望时总能快些回来。 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打下每一个字。 不能太矫情,也不能太多废话。 就……简短一点,直白一点好了。 …… 于是,抱着平板电脑、正站在某峰会的小型演讲台上的时浅渡,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微信消息,眼皮突然一跳。 她是用自己的平板电脑连接的身后大屏幕,用以播放ppt。 消息这么一弹,直接打在了大屏上—— 【时总,我心口好闷,很难受。】 【您什么时候回家啊。】 言语简单,却有着无法忽视的亲昵。 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时总的家养小娇夫(bushi —————— 明天会比今天早更新一点! (狗头 感谢在2022-04-30 01:09:56~2022-05-01 23:3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渚茶子、大橘、云依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问天 74瓶;打分:-2 38瓶;姜妘 7瓶;渚茶子 5瓶;夏鱼、527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6 第一百七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我心口好闷,很难受。】 【您什么时候回家啊。】 虽说一闪而过,只在屏幕上停留那么一秒, 也足够人们看清楚上面的文字了。 台下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气氛宽松了不少。 时浅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着上面的消息,听到有个跟她关系还不错的人笑道:“时总,要不先去回个消息吧,别让人等急了。” 有人开了个头,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我们等着,时总快去回消息。” 时浅渡笑了一声, 快速给顾英和回了消息。 【还得一阵,我给你打个语音电话, 你别出声, 好吗?】 顾英和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回复, 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抿抿唇, 回得乖巧。 【好~】 大屏上也随之弹出新的消息。 台下又是一阵笑意。 时浅渡拨通了语音电话,随之把手机揣到口袋里, 冲台下摆摆手,笑着开口:“抱歉,小男朋友身体不舒服,我们继续吧。” 什、什么嘛…… 时总怎么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么说。 顾英和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说话声和轻笑,一阵脸红。 他捧着手机重新倒在沙发上, 快乐的气息化成粉红泡泡, 从心头冒出。 他已经把出租房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整理好了,便窝在沙发上没再动弹,蜷缩起身子抱成一团。 熟悉的声音, 断断续续地从听筒传入耳朵里。 真让人……安心啊。 一直低落疲惫的精神逐渐缓和些许。 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从门厅传来了开锁声。 时浅渡走进了门,看到房间里所有属于顾英和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好了,他的东西都是从宿舍里搬过来的,所以并不太多。 大一入学时,学校发的被褥垫子还有被子也都卷了起来。 正因为所有东西都撞进大袋子里或是用绳子系好了,所以顾英和没有可以披盖的东西,就穿着衣服、什么也没盖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老破小的采暖设施不算好,房间里并没有很暖和。 这么睡,时间久了,肯定得感冒发烧。 时浅渡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嘟哝:“真是个不省心的笨蛋……” 结束了演讲,她避开人群,想跟顾英和说几句话,却一直也没有回音。 猜测他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便没有在峰会会场过多停留,直接回家了。 她在房间中溜了一圈,在一个老旧却干净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羽毛毽子,脸上瞬间绽开了恶作剧般的笑容,溜到顾英和身前,用飘忽忽的柔软羽毛轻轻扫在他的人中和鼻尖上。 顾英和脸颊动了动,接着,眉头也动了动。 感到不舒服,便往沙发靠背那边翻了个身,背对着时浅渡。 喉咙里跟着轻哼了一声:“唔……” 长期缺觉,好不容易能睡着一次,他睡得很沉,不那么容易醒。 时浅渡又用羽毛蹭了蹭他最是敏感的耳朵。 他猛地一抖,动作很大地往反方向翻身回来,一头扎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他无意识地轻喃:“嗯……时总,别……” 睡梦中,嗓音低哑,有点儿讨饶的意味。 时浅渡怔了怔,好笑地叹了一声,又不满地撇了撇唇——在这小子的潜意识里,她就是那么个整天知道瑟瑟的家伙吗? 她把羽毛毽子放到一旁,拿起顾英和放在门口的羽绒服,把人裹了起来,直接抱到了楼下。 许是长期抑郁让他食欲极差、睡得又不好,所以几个月中瘦了不少,身子很轻,根本不像是个一米八多大个子拥有的体重。 她把顾英和先放进了车子后排,对秘书和司机说道:“房间里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帮忙拿下来放在后备箱吧。” 秘书快速瞥了车后座一眼:“好,外面冷,您先上车吧。” 时浅渡点点头,后面的事就不管了,直接坐到后座上,让顾英和枕在自己腿上,还不忘掐了掐他软乎乎的脸——尽管瘦了不少,他脸上的肉还是软软的。 就是最近精神不好,皮肤好像没以前那么嫩了,手感略微变差了一点。 等看过医生,吃药治疗治疗,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吧。 车子很快就开动了。 路灯在车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在马上就要到别墅时,顾英和终于蹙蹙眉头,渐渐转醒。 他低哼一声,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时浅渡。 “时总,您来了……” 他开口,带着刚睡醒的起床气和满满的依恋,声音又哑又软。 接着,就看到了汽车顶棚。 “……” 脸色蓦的变白,他瞳孔一缩,慌忙从时浅渡的腿上爬了起来。 “对不起时总,我睡得太沉了。” 一边解释着,小眼神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前面瞥。 瞧见驾驶位和副驾驶上各坐一个人,他简直想一巴掌拍死刚才的自己。 在外人面前那么跟时总说话,别人怎么看时总? 别的什么都好说,他最怕的就是给时浅渡添麻烦。 时浅渡搂上他的腰,小暖炉一样的人往自己怀里抱,笑道:“你还真是一秒变脸。” 顾英和听不出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其实他给自己的定位,始终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情人”,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展露在外人面前,而是捂得越严实越好。 可他竟然睡得那么死,就连什么时候被抱到了车上都不知道。 刚才那样,让时总丢人了…… 他垂在腿边的手指渐渐攥紧,指肚刮过大腿,隔着保暖衣和裤腿都刮得皮肉生疼,至少是留下一道深深红痕的程度,可见用力之大。 他总是给时总带来负面的影响,很讨人厌烦吧。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真是差劲。 正当他又陷入自责时,时浅渡凑到他耳畔,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怎么不说话?之前在睡觉时,不是还轻哼着叫我别弄么?” “……!” 泛白的脸色渐渐转红。 顾英和干巴巴地张开口,眼底的自责一点点被羞赧挤了下去。 他突然就,想起自己梦到什么了。 天呐…… 让时总听到那些,好像他每天做梦都那么低俗似的。 “时总我真的没有整天就想着那种事!” “在你眼里我就知道那么欺负你吗?” 两人同时压着嗓音开头。 顾英和:…… 早知道不解释了,反正时总没那么想。 现在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涨红了脸,耳旁响起的笑容越是愉悦揶揄,脸就越红。 “没事,挺好的。”时浅渡笑够了,揉了下他的头,“还能梦到那些,说明你的病或许不算特别特别严重,积极治疗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 求求时总别说了。 顾英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抑郁症会影响到杏欲。一般来说,病症越是严重就越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杏欲方面也是一样,会减退甚至是完全丧失,特别严重的,还会出现杏功能障碍。 他知道时总说的没毛病,但……真的很让人害羞啊。 没过两分钟,车子开进园区,缓缓停在了时浅渡的别墅前。 车上除了司机都下了车。 顾英和自己去后备箱拿包裹,秘书也帮了他一把。 两条大狼狗隔着栅栏看到不认识的人在搬东西,立刻叫唤了好几声。 “汪!汪汪汪!!” 顾英和往后缩了缩肩膀。 第二次来时总家里,果然又被狗子吼了。 不过想想那个电影…… 嗯,家里有两条大狼狗是正确的选择。 三人一块儿进了别墅,秘书帮忙把行李放好,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罐药,递给时浅渡:“时总,这是您要的药,具体的用药说明,我刚刚已经给您用微信发过去了。” “好,谢谢。” 时浅渡低头看了几眼。 “您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秘书推了推眼镜。 在门口送走了秘书,时浅渡走到沙发前坐下。 回头,却见顾英和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小院里的情景,在发呆。 她拍了拍沙发靠背:“看什么呢?” 顾英和轻抿着唇,回过神:“没看什么。” 他有些拘谨地坐到了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不知是下午睡觉时着凉了,还是因为生病,他胸口有点闷。 时浅渡眯起双眼:“不说实话?” “……” 顾英和不是很想把自己矫情的小心思说出口。 唯恐时总觉得他心眼小,心思多,能耐不大事儿还不好。 但是…… 承认吧,他还是会期待能在不开心的时候,被时总好声哄一哄啊。 既然是时总先说的,有不开心就一定要说出来,不能闷着,那他说点儿矫情的,应该也算合情合理吧……? “陈秘书离开的时候,两只狗都没叫。” 他说完,难为情地偷偷瞥了时浅渡一眼。 时浅渡一愣,接着轻笑出声,逗弄道:“吃醋了?” 因为狗子认识秘书,竟然就闷声醋起来了,这小家伙还真是个醋精。 “怎么会,陈秘书经常来找时总也很正常啊,我就是……” 顾英和习惯性地翘起一点儿唇角,找借口解释,隐藏自己的心思。然而在时浅渡直勾勾的注视下,终于泄了气,消沉丧气地咬着唇点了点头。 “就是吃醋了。” 他顿了顿,又有些着急地补充道:“您别笑话我,我现在是不成熟,会比较幼稚,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打搅您社交圈子的意思。” 他总是没来由地东想西想,然后难过、低落。 然后陷入自责和自卑的死循环里。 “我笑话你做什么,今天应该夸奖你。”时浅渡冲他招招手,“过来让我抱一下。” 顾英和听话地换到她身边坐。 她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比,顾英和又很瘦,转过身稍一用力,就把身旁的人翻过来,让他面对面地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时总……!” 顾英和心里一惊,这么跨坐实在是……太羞耻了啊。 他下意识地挣扎,耳朵烫的厉害。 时浅渡双臂一紧,抱住他的腰,笑着哄道:“这样抱一抱,狗子就知道我们关系好,明天你出门时它们就不叫了。” 说得好像有那么一丢丢道理,但语调怎么听都像是哄骗。 顾英和扭头往落地窗外一看,果然瞧见两只狗子看着他们。 但情况显然跟时浅渡说的一点都不一样,狗子们正凶悍无比地“汪汪”叫着,两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起来,它们是觉得…… 他把时总按在身下,在欺负时总。 “……” 可明明是他在被欺负啊! 他应该装作对时总这□□裸的哄骗一无所知吗。 “时总,您听没听见……外面狗子在叫?” 时浅渡:…… 她装作没听见,继续把脸埋在顾英和的颈窝处。 顾英和抱起来又软又热,像只小暖炉,实在是太舒服了。 她下午在外面忙了半天,总该让她开心开心吧。 外面两只大狼狗叫得更厉害了,可能是看时浅渡一直一动不动,以为自家主人被坏人给弄得快没气了。要不是脖子上拴着锁链,大概不出几秒就要蹿进别墅里把”坏人“撕咬成碎片。 顾英和哭笑不得,搭在时浅渡脖颈上的手轻轻地挠了挠。 “时总,它们可能是以为我在欺负您,那眼神凶的好像要把我吃了……” “嗯,你再挠,就用不着它们了。”时浅渡终于抬起头,笑看了他一眼,牙齿轻轻咬在喉结上,“我自己动口。” 顾英和脚趾一蜷,乖乖地跨坐在她身上,窝着不动了。 他现在眼睛的红肿还没消退呢,嗓子也很疼。 作为一个二十一年从来没跟人大声吵过架的乖学生,昨天发飙吼那么几句,差点把嗓子吼劈了,再加上后来……唔,更严重了。 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会隐隐地疼一下。 以后再也不大吼大叫了。 虽说他真的很喜欢用身体产生链接时的安全感…… 但还是等恢复好了再说吧。 “对了,今天你主动说出自己不舒服,没有死憋着,我应该奖励你。”时浅渡靠在沙发上望着顾英和,“你想要什么奖励?” 顾英和不假思索:“那今晚……您抱着我睡吧。” “然后呢,没了?” “其他的……”顾英和想了想,抬手指向了窗外依然在叫唤的大狼狗,“要不我们换个姿势?” 话音未落,他被自己秃噜出来的暧昧荤话羞红了脸。 又磕磕巴巴地补充:“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 时浅渡“嗤”地笑出了声,抱着他一翻身,眨眼间就把顾英和给按倒在了沙发上。 “你喜欢什么样的?” 两只狗子见自家主人突然“活了过来”,叫声渐渐地哑了下去。 尾巴一甩一甩地,觉得有点奇怪,在院子里绕来绕去,转了好几圈。 “时总,您就别逗弄我啦。”顾英和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也不甘示弱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多试几次您不就知道了。” 说完,自己颅内爆炸。 他抬手遮了遮眼睛,干脆装死。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时浅渡挑挑眉头,意味深长,“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尝试,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英和继续装死,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要死了,他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开始跟时总说这种骚.话。 真不想面对啊呜呜。 而且昨天晚上,他情绪极差时脱口而出的那句“c我”…… 时总肯定会经常拿出来逗弄他玩。 真是祸从口出,太羞人了。 时浅渡坐在他身边,一搭没一搭地摸摸他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耳朵。耳朵太敏感了,磨搓几下,他就往回缩了缩脑袋。 她能感觉到,顾英和身处陌生环境中很紧张。 于是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脊,说道:“以后一直住在这儿,太拘束了可不行。” 顾英和脸上的羞意褪去,没立刻回话。 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突然就沉默了下去。 片刻,翻身过来。 他自嘲地笑道:“时总,我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傍大款吃软饭吧?” 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不学好,年纪轻轻傍大款,挺招人笑话的吧。 助理上位,这种话怎么听起来都不是好话。 现在时总喜欢他,可能有点儿上头,也不知时总日后清醒过来,会不会觉得他就是个钻钱眼里的无赖。 “你如果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吃软饭的家伙,这辈子也不会有出息。”时浅渡少有的在他面前说了句不太好听的,继而笑道,“你不用丧气,我知道你在设计方面很有天赋,别埋没了自己。” 顾英和一愣。 是啊,他整天丧气有什么用呢。 虽然说他现在生病了,低沉阴郁的情绪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但如果自己都不上进,不把思想转换过来,可能永远也走不出来。 “时总,等看过医生,我会好好接受治疗,以后也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他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说给对方,也说给自己听,“尽管不太可能变得比您更有钱啦,不过我肯定会在行业内做出些名堂的。” “嗯,想明白了就好。”时浅渡笑着拍拍他的屁股,“起来啦,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看看摆在哪里好,然后再去洗澡换衣服。那个diy小屋,你也看看放在哪比较好看,小懒虫。” 一听diy小屋,顾英和很快就岔开了思绪。 他撑起身子反驳:“我不懒,我会很勤快的,您相信我。” 他确实不懒,因为从小养在小姨家,后来又独自生活,生活能力很强很强。 尽管不是很有精神,半个多小时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小屋安置在了书柜空着的格子间里。 临洗澡前,他多问了一句:“时总,我收拾好了,洗澡的话,用哪个浴室啊。” 毕竟是别人家的房子,他再怎么也不可能随便乱用。 “随便哪个都行,我房间里——就是二楼右转最大的那间——里面有浴室,你就用那个呗。”时浅渡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声音扬头喊了回去,“我叫人给你准备了睡袍,已经洗过了,就放在床上,洗完澡直接穿就行,浴室里也有新毛巾,你自己拿。” “好,我知道了,谢谢。” 时总还提前准备了他的睡袍啊。 顾英和有点高兴。 走进房间,摸了摸放在床上的柔软睡袍,面露笑容。 心情愉悦地进浴室洗澡去了。 时总真的把他当做这个“家”里的一员。 他忍不住开始想“以后”。 如果时总一直一直没有嫌弃他、他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话…… 时总那么忙,他就不出去上班了,自己在家里接设计的工作赚钱,工作之余就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别墅,为时总分忧。 若是真能走到结婚那一步…… 他顿了顿。 时总中午在他的出租房里,说他年龄有点小,其实指的就是结婚吧。 不管以后,至少现在,时总是想过结婚的。 他心里有点烫。 不知道时总会不会喜欢孩子。 时总那么忙,生孩子又影响健康,听说大多数女人生完孩子,都会产后抑郁。 抑郁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就是这个病症,明白那种感受。 所以不希望时总也经历那种说不出的低落和痛苦。 听说国外已经有了人造子.宫的先例,如果时总喜欢孩子,就让他代为受苦吧,只要时总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当然,时总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反正都听她的。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地就洗完了澡。 顾英和拿出新毛巾,把身上擦干。 他还在走神,脑子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有时候想到开心的事,他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 擦完身上,他又主动拿起拖把,把浴室湿漉漉的地面擦干净,接着把玻璃和洗手台面也全都过了一遍,这才轻哼着小调走出了浴室——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都开始哼歌了。 然而刚拉开浴室门,迈出那么一步…… 跟躺在床上的时浅渡对视的瞬间,他惊悚着一张脸,“刷”地弹回了浴室里。 “时、时总,您怎么在外面??” 洗澡时时总在楼下,他就默认为时总一直不会上来了,睡袍就放在床上没动。 他难以置信“一边洗澡一边幻想着跟时总过一辈子开心到开始哼歌结果一出门就光着身子被时总看了个遍”就在一秒钟前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是被人看光更羞耻,还是隔着一面墙在脑子里跟人过完了后半生更叫他无颜以对。 门外传出闷笑声,他压着狂跳的心脏,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在水蒸气的作用下,一张小脸更显得红润。 “时总,您能帮忙把浴袍递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点,明天一定会早写完(握拳! 大家晚安!!! 感谢在2022-05-01 23:35:12~2022-05-02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味婷子 14瓶;5279 3瓶;陶陶 2瓶;诸葛桉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7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您能帮忙把浴袍递一下吗?” 时浅渡从来就不会好好听别人的,非得多逗弄两句再说。 她没应,笑道:“你自己出来拿呀?” “……” 顾英和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 人又实诚, 听见这话, 不好再说什么。 应该从自身找问题,是他考虑不周,才会给自己弄出这么个尴尬的局面。 尴尬又无奈的局面僵持了两秒,他拿起浴巾在腰间围了一圈, 小心地往外迈了一步,想以最快速度把浴袍拿走。 不想, 放在床角的浴袍,被时浅渡往后拽了拽。 他没捞着。 “……” 时总可真坏啊, 而且幼稚。 他鼓了鼓唇, 倔强地没说话。 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浴袍, 结果时浅渡又往后一拿,同时拉住顾英和的手腕一扯, 直接把人拽到床上圈在了怀里。 “怎么还真自己出来了,不冷吗?” 时浅渡空出手来摊开被子,把两人都埋在了柔软的羽绒被下面。 身前的人刚洗完澡,皮肤透着薄红,沾着沐浴露的香气。 真·香香软软。 她说着, 嫌顾英和身上围的浴巾潮乎乎的, 伸手一扯就给丢到了外面。 “您不帮我,我就自己出来,不多麻烦您。” 顾英和一直没能养出“厚脸皮”来, 还是跟从前一样害羞。 他避开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伸手去拿浴袍。 时浅渡按住了他的手腕,埋在染着香气的颈窝间蹭了一下。 手指拨开顾英和已经吹干的半长黑发,露出柔美秀气的漂亮面容。脸上还透着被水蒸气蒸出的淡淡红晕,长睫轻颤着,怎么看都觉得美得无可挑剔。 她挺喜欢跟顾英和腻味腻味的,便搂着他亲了亲耳朵。 (抱着亲一下耳朵,真的连嘴都没亲啊啊啊!是我的氛围感写的太好了吗QAQ) “你可以求求我啊。”她不正经地调侃道,“我肯定顺着你来。” “真的吗?”顾英和狐疑地眨眨眼睛,“那……求求您,放开我吧。” 说完,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有点儿害臊。 “……” 时浅渡眯了眯眼睛,突然搂着顾英和的腰滚上好几圈,伸手故意在他怕痒的地方挠来挠去(真的只是挠痒痒,不是挠某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啊……吐血了QAQ),弄得他又羞又痒,躲避连连。 她笑道:“你可真是会活学活用、举一反三啊。” “别、时总,别挠了……!” 顾英和败下阵来,他抖不过时浅渡,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勉强抓住她的手腕。 他耳根涨红,似埋怨似撒娇地嘟哝:“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说好的求求时总,就会顺着他来的。 时总真是一点儿都不算话。 时浅渡闹腾够了,得意地轻哼一声:“我单单指的是帮你拿睡袍那件事,说得又不是别的,怎么能说我说话不算话呢?” 掌心下是光滑有弹性的皮肤,触感温热柔软,再舒服不过。 她真是喜欢极了。 “您这是诡辩。”顾英和背对着她,难得反驳了一句,“要不就是故意欺负我玩呢。” 时浅渡在他身上rua了几下,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 她坐起来靠在床边,揉揉他的头发:“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嘛。” 顾英和心里蓦的一跳。 真过分啊…… 总是猝不及防地说出直白的情话来,让他害羞。 他窝在羽绒被里,把睡袍快速地穿整齐了,才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时浅渡的身边。 “终于不害羞了?”时浅渡笑看他一眼。 “只要您不故意调戏我,我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害羞的。” 顾英和小声为自己解释,顺带着揉了揉依然觉得有点痛的嗓子。 他也就面对时总时,才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好好好。”时浅渡故意道,“那我以后多调戏调戏你好了。” 她拿起柜子上盛着温水的杯子递给顾英和,想让他吃了安眠药早点睡,别再大晚上熬得难受,却突然发现把药给忘在楼下了。 ……像是她会做出来的笨蛋事。 “我去拿药,你等一下。”她揉揉顾英和的头,下楼去了。 顾英和端着水杯,先浅浅地喝了一口。 他那出手机刷了刷微博,看看抄袭案的最新反馈,却不小心在热搜上看到了时盛的字眼。 那个题目写到—— 震惊!时盛总裁的家养小娇夫? 他心里猛地跳了起来,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点进话题一看,立刻见到被转的次数最多的一条微博挂在最上面。 不算大大小小的营销号,只这一条微博,就已经转了几千条了。 @半杯拿铁:今天参加一个论坛,时盛集团的时总在上面分享时,突然蹦出来两条微信消息,虽然他们只有很短暂的互动,但看起来真的好好磕啊!时总看起来特别宠她的小男友呜呜! 下面还带了一条视频。 应该是时浅渡在台上演讲时,这个姑娘在边听边录,直接录下了他发消息时的完整视频,包括时浅渡的反应在内,p到网上后,很快就在一个小圈子里广泛流传了起来。 【呜呜呜我竟然觉得有亿点点好磕![流泪]时总好宠!】 【小娇夫是之前那个大学生吗?[狗头]】 【啊啊啊到底是谁啊!太好奇了我!感觉好可爱啊![大哭]】 【好家伙,金屋藏娇了属实是,慕了[柠檬]】 【我什么时候能赚到家养小娇夫的钱啊!!可恶!!!】 【这不会是陆鸣吧QAQ如果是,我又心碎又觉得好磕怎么办!!】 因为没有照片和声音,路人们没法猜测到底是谁,所以评论里相对和谐,只是偶尔冒出来几句“这真不是炒作吗?”“面对工作就这态度,时盛集团早晚完蛋!”之类的,不占主流。 见了这些,顾英和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苍白得不像样子。 他发消息时,时总竟然在演讲,平板电脑竟然还连着大屏!! 不但冒然打扰了工作,还让人录下了这种视频,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完了。 不知道时总,有没有看到网上的情况。 如果被看到了这些…… 他喉咙吞咽了几下,头皮紧张到发麻,脑袋一阵晕眩。 说实在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上不了台面,所以,他真的没想过冒头,让时总受人议论啊! 知道陆鸣的存在不久后,他在微博和豆瓣上都搜过八卦,听说过时总从前突然就分开,就是因为陆鸣自作主张,偷偷跟狗仔交易,故意让狗仔拍到两人,把消息散播出去,惹得网上议论纷纷。 如果让时总知道,这次的事情也被曝光在了网上…… 他的心脏咚咚直跳,呼吸渐渐变得不顺畅。 时总怪罪,他可怎么办啊! 他不想离开时总。 一时之间,惶恐不安的情绪占据了心神。 他愈发地紧张,觉得胸口闷疼。 也不知道时总现在收没收到这些消息,他应该……主动认错,对吧。 主动认错,总比被时总亲自提起要好得多。 于是,时浅渡拿着安眠药走进房间时,一眼就见到顾英和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面色苍白难堪,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她蹙蹙眉头,关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时总!”顾英和攥紧手指,一字一句地认真解释道,“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发消息时您正在演讲,真的不是故意想要用那种方式博出位,真的对不起,不知道这会不会给您和公司带来影响,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或者我去解释的,您直接吩咐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时浅渡眨眨眼睛,没完全明白他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把药放在床前的小柜子上,搂着顾英和一起窝在床上。 顾英和坐在床上比她高了大半头,这么靠上去刚好能搭在肩膀上,再伸手一圈他的细腰……她觉得着简直就是天上人间,舒服到没边。 她探头过去看顾英和手里握着的手机,见到上面的内容,突然就明白了。 “不就是被人p到了网上吗?看把你紧张的。” 她安抚地轻轻拍打在顾英和的背脊上,帮他放松。 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看到网友们可爱的评论,她不禁轻笑:“这些人还真是可爱,你瞧,还有不少人说我是……” 扬起头,在顾英和耳畔落下细密的吻。 她哑声笑道:“金屋藏娇呢。” 顾英和被吻得轻轻一颤。 他没有被成功安抚,继续惴惴不安道:“时总,您真的不介意么……?让很多人都知道了有我这么个人,我觉得……我根本上不了台面,这对您不太好。” 经过哪些寄人篱下的生活经历和长期被软暴力的校园经历,他渐渐成为了一个自卑的人,还有些讨好型人格,再加上如今的病情,他更是容易不自觉地贬低自己,自弃自厌。 “上不了台面?”时浅渡故意轻哼一声,捏捏他的腰,“谁跟你这么说的。” 把顾英和的手机拿到一旁锁屏,不让他再看那些有的没的。 她圈着软乎乎的腰身,撇撇唇:“要不是不想把你的天赋折断,我倒是真想把你金屋藏娇藏起来呢,我传闻中的——小·娇·夫。” 这语调微微扬起,嗓音压低,暧昧的很。 顾英和被她说得直羞赧,心底也有淡淡的开心蔓延。 时总又夸他有天赋了。 他真的挺开心的。 他抿抿唇,鼓起勇气说了句告白的情话来:“您就别拿我打趣了,不管叫不叫人看见,是不是真的金屋藏娇,我都只喜欢您。” 时浅渡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在他嘴上“mua”了一大口:“奖励你亲一下。” 她拿起小药罐,按照陈秘书发给她的用药嘱咐,拿出合适的用量放在顾英和的手心上。接着,又把已经温了的水递给他。 “吃了药,今天就能好好睡一觉了,你最近太累了。” “好。” 顾英和点点头,听话地吃了药,就窝进被子里了。 他先时浅渡一步,关上了床头的灯。 房间一瞬间暗了下来,黑暗中,他们彼此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这样的环境中,就不会被发现他的害羞了。 踟蹰片刻,牵起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他细声开口,嗓音柔和地哝哝道:“您抱我。” “我抱着你。” 时浅渡被他可爱到,手臂稍稍用力,把人抱得更紧了。 怀里是温软的触感,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真是……让人蠢蠢欲动。 …… 吃了安眠药,睡着的快,但不容易醒过来。 顾英和一觉睡到了早晨八点多。 冬日的暖阳从窗帘的缝隙间,偷偷照射进来,洒在他精致柔美的脸上,透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面留下淡淡的阴影。 时浅渡第二天上午没什么工作安排,就跟着一起赖床了。 她看着搂在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继而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在阳光下,深棕色的眼眸眨了眨。 先是透出淡淡的惊讶,接着眉眼一弯,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声音喑哑低柔:“早晨一醒来就看到您,我真的好开心啊……” 他好像……开心得快要哭了。 酸涩的眼睛快速眨巴了好几下,眼尾有些泛红。 睫毛上很快就沾上了水珠。 一点点细小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可能什么都算不上,但在他心里,却胜过万千。 生病时就是那么敏感脆弱,需要人陪伴和理解。 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心里又酸又软,没来由的想哭,顾英和窝在羽绒被里蠕动两下,主动缠上时浅渡的腰,往她怀里缩了缩。 看起来脆弱到一碰就碎,叫人忍不住捧在手心里。 但时浅渡不一样,她突然很想把他弄碎。 要不是还没刷牙,不把顾英和亲哭,她不姓时。 她抚了抚顾英和的后背,揶揄道:“以后你每天早起就猫在我怀里哭上一阵,我可受不了。” “……我没哭。” 顾英和否认,不想让自己显得很爱哭。 他偷偷蹭掉了眼角的水光:“我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 “我说的受不了,跟你想的受不了好像不太一样。”时浅渡直勾勾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忽而懒洋洋地一勾唇角,“你想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顾英和喉咙一滚,懂了。 他咬咬嘴唇,呐呐道:“还是不想了,我起床了。” 他倒是勤快,很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时浅渡瞧着他的背影发笑,也跟着下床,挤到洗手池前,跟顾英和并排着刷牙。 两人一高一矮,并排站在一块儿。 一开始都好好刷牙,突然的,她用胯在顾英和腿上顶了下。 顾英和心里觉得好笑,也轻轻地顶了回去。 时浅渡瞪他一眼:“幼稚。” “……” 顾英和越发想笑,心说时总真是恶人先告状。 怎么比他这个大学生还幼稚啊。 他快速漱口漱干净,把牙刷牙杯整齐地放在架子上,往旁边一靠,摆明了主动配合时浅渡,满足她“幼稚”的需求,随便挤。 “怪我太幼稚,您欺负回来好了。” 时浅渡刷完牙,快速洗了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在顾英和pp上瑟瑟地揉捏了一把。 下一秒,人就消失在了卫生间里。 外面爆发出了一阵恶作剧成功似的笑声。 顾英和涨红了整张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那么个捏法。 啊呀…… 唔。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边,一大早晨被弄得怪害臊的。 关键的是,他毫无还手之力,时总撩完就跑。 住进时总的别墅,怕不是羊入虎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真真吐血了,数不清改了多少回了,从一开始就一点都不涩,因为小顾身体嗓子都没好,我压根就没想往那方面写!! 有的粉红作者直接把过程写的再明显都能过审 我就挠个痒痒,连嘴都没亲一下,都改一回锁一回,真的人麻了,太酸爽了 要不吃个溜溜梅吧? 感谢在2022-05-02 23:56:43~2022-05-03 23: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丹华 19瓶;5279、杨豆豆dudu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8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医院是时浅渡陪着顾英和一起去的。 顾英和不喜欢医院, 尤其是精神科。 世人有偏见,拿着一张病情诊断单走到大众视野中,总会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他走进医院后, 整个人明显变得更紧张了。 “医生您好。” 他坐到椅子上, 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嗓子不太舒服, 轻咳了一声。 主治医生是个发丝间已有白发的男人,约莫五十多岁,面向很慈祥。 他上下打量了顾英和几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温和地笑着关心道:“嗓子不舒服吗?” 身为经验丰富的精神科医生,他见过的病人太多了, 通过病人的脸色、声音、精神状态之类的,都能获取不少信息, 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心里有个谱。 顾英和低声回:“嗯……有点疼, 不碍事。” 时浅渡站在旁边, 摸摸他的头:“怪我,不小心把他欺负哭了。” 医生年纪比比较大, 跟年轻人有代沟,没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还以为时浅渡跟病人吵架了,出言好声劝道:“病人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有时候情绪不稳也是难免的, 家人朋友还是要多耐心一些, 尽量不要吵架,多理解多陪伴,才有利于病情的治愈。” “……” 顾英和耳根红了, 悄悄在她身上拧了一下。 两人说得根本不是一回事,也足够他害羞的了——不要因为医生get不到他们年轻人的说法,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乱说啊TAT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愉悦地低声笑道:“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病人自己说说情况吧,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顾英和跟医生断断续续地沟通了一阵,说明自己的病情,接着做了精神检查和躯体检查,配合着做了血常规检查、血生化的检查、心电图等物理项目,用来排除身体机能问题引起的不适。 最后,结合病史和检查结果,确诊了重度抑郁。 医生给顾英和开了药,又叮嘱了时浅渡许多注意事项,还给他们预约了下次复诊时间。 时浅渡问:“大夫,以他现在的情况,还适合继续上学吗?” “当然不适合了。”医生回得很快,摇头道,“一些会累到脑子的脑力活动最好都不要进行了,放松放松精神,少思考多休息,思考多了还会让他病情加重。” “可我下周是考试周,有两门考试。”顾英和盯着医生,紧张地问,“大四的课比较简单,随便考考就能过,我想去把期末考试考完了,可以吗?不然恐怕没法按时毕业。” 不考试就毕不了业,他想尽快毕业。 “从我的角度考虑,是不太建议你去考试的。”医生不能强制性替病人做决定,只能给出自己的建议,“不过,你在我见过的重度抑郁患者里算是程度可控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相对稳定,也不是一定不能去,如果是只要出席考试就能通过,或者开卷考试之类的,可以视自己的情况参加。具体是否要去考试,还是要你们自己考虑。” 顾英和又问:“那大夫,那我寒假好好吃药治疗,自己心里也好好调整,一个半月之后,能去上学吗?虽然说下学期课很少,但过一阵老师要出毕设课题了,我担心赶不上毕设……” “这个要看你的治疗情况,其实抑郁症的治疗跟个人意愿个人情绪有很大关系,你按时吃药,自己在生活中尽量保持心情平静,多去想一些让你开心的事,就能好得快一些。”医生看看他又看看时浅渡,“有时间的话,寒假里可以去些海岛之类的地方度假休息休息,好的景色也能让人心情愉悦。等复诊的时候,再看看你适不适合继续上学。” 顾英和忧心忡忡地蹙蹙眉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不想耽误那么多时间。 时总太优秀了,他真的很想尽快追上脚步啊。 哪怕只是拉近一米两米的距离。 “谢谢大夫,我会看着他让他多休息的。” 时浅渡跟医生客套了几句,表达一下感谢,确定了复诊时间,就带着顾英和离开了。 她牵着顾英和的手:“我去跟你们校长联系一下,让他给你免去考试吧,不耽误学分的那种。你会得病,跟学校二话不说就因为舆论把你停学脱不了干系,学校理亏,不会不同意的。”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顾英和问,“不参加考试,却能得学分……” “你前三年的绩点一直都是全系前三,年年拿奖学金,怎么说也不是过不了考试的程度吧?”时浅渡说得一本正经,“学校导致你抑郁,就等于学校导致你无法参加考试,这不能怪你吧?就算不同意给你免考,也必须给你把考试延期。” 顾英和:……他无法反驳。 本来还想着费些口舌,好好地劝时总同意他去考试,没想到根本没必要。 “走吧,去公司,以后我在哪你在哪,有不开心随时跟我说。” 时浅渡觉得应该好好琢磨琢磨,过一阵子去哪玩比较好。 顾英和当然愿意时时刻刻跟她待在一块儿,不过他就是习惯性地先为别人考虑。 于是他问道:“不会打扰到您吗?” “你不知道吗?谈恋爱可以分泌多巴胺,分泌多巴胺就会开心,开心时工作效率就会增加……”时浅渡勾住他的脖颈,唇角亲了一下,“所以,跟你在一块儿,有利于工作。” “时总您真是逻辑鬼才。” 顾英和不禁笑出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耳根浮出淡淡的粉红。 他“唔”了一下,小声调侃说:“您别总是走神想些有的没的,反而把工作落下了就行。” 时浅渡眉头一挑,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有。” “没有?” “真、真没有!” - 两人开车到公司,坐电梯上了十五楼。 电梯门才一打开,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吵闹声。 “时总呢?我要见时总!” “不见到时总我不走,你们别拽我!” 声音很耳熟,可不就是张慕思么。 陈秘书和一个经理级别的人正在处理这件事,态度颇为强硬。 “法院已经判决,时总没什么可跟你说的!” “时盛集团不欢迎你这种人品败坏的人,请你离开!” 吵吵嚷嚷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听起来混乱一片。 顾英和心里一紧,侧头看了看时浅渡。 他下意识地轻唤:“时总。” “没事,别多想。”时浅渡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吵什么呢?” 她皱蹙蹙眉头,把顾英和推给陈秘书。 “带他去办公室。” 张慕思见到顾英和的一瞬间,眉宇间闪过厌恶。 他没时间多想,目光立刻转向了时浅渡,甩开众人跑到了她面前:“时总!时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说着就要抓住她的手腕,“您跟法院说,咱们就庭外调解,私下了了行不行?我不想坐牢留案底,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放过我,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什么叫我给你机会啊,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帽子。”时浅渡躲开他的手,好笑地说,“你不是要上诉吗?还是去问问法律,给不给你机会吧。” “说上诉就是气话,我是想跟时总您还有顾英和好好解决问题的!” 张慕思一阵不甘,但又不敢说出难听的话来。 他这两天找了好几个律师,每个人都说他的案子上诉也绝对没有胜诉的可能。 剽窃他人作品并进行营利的,会构成刑事犯罪。此前他一直都有侥幸心理,觉得再怎么样,他没有拿顾英和的设计“营利”,应该不至于很严重,没想到他参加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比赛,又竞争地标建筑的名额,也一样会被判刑! 加上他雇水军带头给顾英和泼脏水、造谣,数罪并罚,他得坐一年的牢。 这样他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他问:“我给顾英和道歉,您看行不行?” “你道歉是应该的。”时浅渡本想直接把人打发走,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运气如何。” 张慕思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地过来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他连连点头:“您说,您说!” 时浅渡弯弯唇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 很久没玩这个游戏了,有些怀念。 “我抛出硬币,如果数字面朝上,这一切事情都两清了;如果人头面朝上,你就给我滚出去。”她眼里满是戏谑,歪了歪头,“概率是50%,很有趣吧?” 50%的几率,和一切事情都两清。 这诱惑太大了。 张慕思想都没想,立刻答应:“好!没问题!” 他运气一直都很好,以前不管是高考作弊还是大学替考,从来都没被发现过。 这次肯定也能幸运度过,只是虚惊一场! 时浅渡把硬币搭在拇指上,轻轻往上一弹。 银色的硬币在空中飞速旋转数圈之后,往下坠落。 她猛地在空中一接,硬币被压在了手背和手心之间。 手掌在张慕思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打开。 他死死地盯着,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希望光彩。 可那希望却在下一秒被打破。 是人头面。 “不可能!” 时浅渡讥诮地欣赏着那光彩掐灭,被一股绝望和愤怒所取代,唇畔的弧度扩大。 她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表情怎么看都有些恶劣:“看来,老天爷都不站在你这边呢。” 手指一卷,将硬币揣回了口袋。 她再也不往张慕思身上多看一眼,转身离开。 “叫保安,直接把人给我撵出去。” “时总!时总!”张慕思大声吼叫了好几声,意识到时浅渡再也不会搭理他了,终于面露狞色,“时浅渡!你他妈的不得好死!去死吧你!” 保安话不多说,把人直接拖进了电梯。 暴躁粗鲁的脏话终于消停了。 总监松了口气,小声啐道:“就没见过这么垃圾的人渣,呿!”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工作吧。” 时浅渡安抚几句躁动的员工们,回了办公室。 推开门,就看到顾英和从门口往后一跳,神情鬼鬼祟祟的,显然刚才是在门口偷听。 “听见什么了?”她笑问。 “……距离太远了,什么也没听见。” 顾英和老老实实地回答。 “听不见还堵门口,笨蛋。” 时浅渡从办公桌上拿起笔记本电脑,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我旁边吧。”她一点也不避讳顾英和,就在他面前打开了电脑。 顾英和抱着个软绵绵的草莓抱枕,窝在沙发一角。 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屏幕上的所有内容。 “您还真是不怕我偷资料偷情报。”他偷偷伸出一只手,虚虚地缠上时浅渡的腰,“如果我把公司资料偷走卖了可怎么办?” 时浅渡快速瞥了他一眼:“那你会比张慕思还惨。” 说完,双眼微眯,一股威胁的意味。 顾英和往后缩了缩,那么高的个子,这么一窝反倒显得小只了。 他故作可怜:“一点儿情分都没有的吗?” “有情分你还偷我资料?”时浅渡瞪他,“双标。” “……”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顾英和总是能被她逗得想笑。跟时总在一块儿,大概是所谓的多巴胺作用,心情总会比平时好上一点,不会太过低落。 他瞧见屏幕上打开了时盛集团最新的项目汇报——就是上个月出差时谈下来那个。 刚刚谈成的项目,本来没什么名气,但经过抄袭案的连带作用,一下子就打响了知名度,不仅是行业内的相关公众号谈论这个项目,就是微博上,也能看到有普通网友偶尔聊起。 【时盛这事件营销实在是太成功了!】 情绪猝然沉闷了些。 学校同学的话重新在耳畔回响,他心中很不舒服。 很想问个明白。 但这是个大事,万一时总没那么想过,岂不是显得他不相信时总,徒增隔阂? 反过来想,若时总真是那么想的,营销才是这段时间的重头戏,他直接问出来,恐怕更惹得时总不快。 一点儿小事在心中不断滋长,翻来覆去地琢磨。 他没办法不想,他现在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不算很好。 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问。 然而闷在心里也特别特别难受啊。 顾英和想着想着,身边冒出了一堆黑色的气息。 要不,就直接问问? 反正是时总说,不舒服就直说的。 如果惹得她不悦了,就把这话搬出来当挡箭牌。 或者用病情卖个可怜。 ……他好像潜移默化中,学坏了一点儿。 不管怎么说,确实应该有意识地好好改一改自己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的坏毛病。 他心情烦闷地忍了一阵,直到墙上钟表的时针转了一圈,时浅渡的工作告一段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时,才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时总,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说话怎么还这么拘谨啊。”时浅渡撇唇,“这么生分,我可是会伤心的。” “这不是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嘛。” 顾英和抿抿唇,眼眸低垂,看着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 停顿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直白问道:“我有同学说,之前的事,是为了宣传时盛和您自身的营销……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时浅渡动作一顿,望着男孩紧张的模样,心里软了下去。 她用手指抚平了顾英和眉宇间的褶皱:“你会介意是一箭双雕吗?” “宣传是真的,想帮你也是真的。” 她说着,凑到顾英和的脸旁,自然而然地亲吻上了他的唇。 顾英和没躲,她便深入了一点,片刻后离开,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她说:“喜欢你也是真的。” 顾英和的心跳很快很快。 明明只是一个没有纠缠太久的亲吻,却叫他感到格外着迷。 脑子和心里全都意乱神迷的。 他按捺住就要冲破胸膛的心跳,继续问道:“那您是先想到了宣传策略,还是先想到帮我的呢?” 这小子,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时浅渡故意不正面回答:“这很重要么?” 顾英和壮着胆子点点头,打趣道:“这个答案直接影响到,您在我眼里是个善良的人还是个只知道利益的商人。” 时浅渡没答,眯着眼反问:“你觉得呢?” “……我当然觉得您是善良的了,所以,您肯定不会始乱终弃对不对?” 顾英和越发觉得自己胆子变肥了,他见眼前的人缓缓地扬起了眉头,不但没住嘴,还少有的胡搅蛮缠地继续说了下去:“怎么,您没见过道德绑架吗?” 玩笑话之后,却隐隐有些紧张,生怕被人当了真。 他不再去看时浅渡的表情,双臂一张,拥了过去:“我不管,我就是赖上您了,如果分开……” 如果分开,他肯定受不了的。 光是想一想,都难受得很,好像快要死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什么,他越发地依赖时总。 “您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抛下我的,对吧?” “你真是比以前能说会道了。”时浅渡笑出了声,开玩笑道,“抛下你不太可能,把你栓家里倒是没准。” 她喜欢顾英和主动投怀送抱,美滋滋地揩了把油。 “对了,有件事得恭喜你!法院的判定结果已经下来,张慕思就算上诉也肯定失败,所以比赛的名次很快就会公布了。”她打开了比赛相关的文档,“你不仅是比赛第一名……” 顾英和双眼睁大,难以置信道:“地标建筑也是我的设计中标了吗?” “是啊,经过集团高层的讨论和投票,最终同意跟你签约,把你的设计真正落地。” 时浅渡见他先是惊讶,接着露出一点儿狐疑和不自信,笑道:“你可别觉得是我徇私,力排众议非要用你的设计,那个项目的投资很大,可容不得儿戏,其实集团最初根本没有真的想用大学生的设计,已经拟了好几位国内外知名的设计师,在比赛里提一嘴[有机会参与]也不过是个噱头。现在多数高层一致同意使用你的设计,纯粹是因为你足够优秀。” 一直以来努力的结果被人认可,这对于自卑敏感的人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顾英和心花怒放,唇畔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和从前伪装出来的一样,柔和漂亮,好像在发光。 他轻咳一声,用力抿抿嘴,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您偏爱呢,现在看来,好像也没对我有多偏爱嘛……” 时浅渡调侃:“你想要怎么偏爱?” “我……我还没想好。” 顾英和呐呐地说,刚才那一点点神气全都消散了。 他也就偶尔能耍两句嘴皮子。 “时总,您定制的衣服送到了。” 门外传来陈秘书的声音。 “这么快,谢谢。” 时浅渡起身,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回来,放在圆桌上。 她往顾英和面前一推:“以后可能会碰到比较正式的场合,特意给你定制的,就……作为diy小屋的回礼吧。小屋我很喜欢,希望这件衣服你也能喜欢。” 顾英和一怔,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套漂亮的高定西装。 衣料和图案设计都在前段时间不经意地问过他,他还以为是时总自己要定制衣服。 “谢谢,我真的很喜欢。” 他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心里密密麻麻地冒出欢快的气泡。 不过话说回来…… “定制不是需要量身的吗?” 不是真的怀疑什么,就是纯粹的迷惑。 “一般是需要,不过你的身量我还不清楚么?”时浅渡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抱你那么多回,身上该摸的不该摸的全摸过了,哪儿的尺寸都清清楚楚,不信你试穿一下,肯定合身。” “…………” 顾英和上一秒还正常的脸色,此刻瞬间通红。 他错了,他不该下意识地多嘴QAQ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的病情应该会越来越轻,慢慢变好了 如果要是恶化的话,也得等到番外了 如果番外写小顾科技手段生崽(过程和结束后会抑郁复发一阵),有宝子想看吗? 想不想看大家可以都说一声嘛! 想看的多就写,不想看的多就不写了QAQ 感觉这个可能喜欢的宝子不是很多? 感谢在2022-05-03 23:55:19~2022-05-04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苏阆 20瓶;文荒啊、527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19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您在看什么?” 顾英和端着切好的水果和新做的手冲咖啡放在床边桌上。 他现在不能用脑过度,所以每天就看看轻松的电视剧、做做饭,每天研究一阵做咖啡, 一段时间下来, 手艺显而易见地变好了。 膝盖跪在床上, 他亲昵地往时浅渡身边凑过去。 “唔,我在看咱们之后去哪度假。” 时浅渡盖着个薄毯子,懒洋洋地窝在床边。 窗外正下着雪,天色阴得很厉害, 灰蓝的颜色好像给这个世界蒙上了一层阴郁。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猫在被窝里了。 她前几天忙, 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慢条斯理地开始看攻略。 脑袋往旁边一歪, 靠在了顾英和的肩膀上。 “你有没有很想去的地方?” “去度假吗?”顾英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姨一家。 小姨移民澳洲四五年了, 一直没再见过。 过去受了很多照顾和关爱, 他很感激, 也很想念他们。 “我从初中开始就住在小姨家,后来小姨他们移民到澳洲, 就再也没见过。”他用叉子扎起一块儿水果送到时浅渡唇畔,“我们去那边可以吗?” “噢,可以啊。” 时浅渡一拍脑门,她怎么都忘了,顾英和小姨在澳洲呢。 那一家都是善良的人, 对她家小顾很好, 是应该找机会让他们见见面。 她问:“你有地址吗?或者你用微信跟他们联系一下,就说实习时赚钱了,要给他们寄点儿礼物?咱们过去还能来个惊喜。” “这个可以诶!”顾英和说到去看小姨, 心情越发地好了起来,“我这就发消息,小姨家的弟弟过去两三年正是升学的关键时期,小姨和姨夫都很忙,都很少联系了……我挺想他们的。” 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 写到一半,莫名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最初跟时总说“父母都不在了”的时候,他只当自己是助理,最多几个月就会分道扬镳,没想过后来会跟时总有发展,所以父亲是去世了还是坐牢了,都没什么差别。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跟时总在一起,却不如实告知家庭情况…… 他父亲不算穷凶极恶,但也是恶棍一个。 这样的父亲,还有几年就会从牢里放出来了,看到他跟时总的关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或者被外界挖出了他父亲的事,在网上爆出来,时盛集团却没有危机公关的预案,肯定会对集团和时总有很大很大的影响。 身处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努力想隐瞒的污点,早晚都会被人知道。 到那时,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就一切都晚了。 他不能为了自己,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 可万一他说了实话之后……惹得时总慢慢疏远了他怎么办? 小学和初中,正是对一个孩子影响最大的时候,而这个阶段,笼罩在他身上的只有两件事——因父亲坐牢而被排斥谩骂,因长相柔美而被笑话羞辱。 小时候,没少被同学疏远。 “我们别跟他玩,他爸是贩/毒的,害了好多人!” “老师!橡皮肯定是他偷的!他爸就进牢房了,是坏人,他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爸爸是大坏蛋!别跟他走太近!” 他感到很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那个人做了坏事、亦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甚至他和母亲一连数年一点那人的消息都没有,过得穷困潦倒,他却因为所谓“血缘关系”,要承受着强加在身上的恶名。 被称作“毒/贩儿子”而遭人白眼的痛苦重新笼罩在了身上。 可不管如何,也不该欺骗时总。 顾英和打字打到一半,手指僵住,呆呆地望着屏幕走神了一段时间。 头脑中,两个完全相反的意见在相互打架,痛苦地挣扎。 害怕被疏远,害怕分离。 可时总是底线呀。 怎么能让这种潜在的危险存在呢。 沉默半晌,握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 他闷声问道:“时总,如果我骗了您……您会生气吗?” “什么?” 时浅渡一抬起头,就瞧见顾英和紧抿着唇,眼圈红扑扑的,漂亮的眼睛里浮出了一层薄雾。一副内疚不安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挑起眉头,开玩笑道:“你这是看上别的姑娘了?还是你一直不喜欢我,为了打官司才放下身段过来找我?” “不是!”顾英和实在没想到会被这么问,又急又气地否认,忍不住轻轻拍在时浅渡的腿上,“您怎么说我都行,但至少……别怀疑我的感情啊……” 说着说着,给自己说得都委屈了。 他是一无是处,但他的感情是真挚的。 能拿出手献给时总的,也就只有这份干干净净的感情了。 “好好好,我刚才开玩笑嘛。”时浅渡抓住他的手,放到唇畔亲了亲,“没怀疑你的感情。” 怪她怪她,明知道顾英和生病敏感,还没忍住逗他。 “你怎么骗我了?” 刚才一打岔,也有好处,顾英和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挣开手,突然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了时浅渡身边,低着头一脸豁出去的样子。 “对不起!我之前说了谎,我爸他其实还在世,他一直……在监狱里。” 说完一闭眼,等待着审判。 时浅渡没说话,伸手搭在他的下巴上,一点点抬起了他的头。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安静地注视了顾英和很久。 久到顾英和重新紧张起来,额头上浮出薄汗。 他大气也不敢喘,漂亮的喉结滚了滚,难堪地抿着唇,垂眼到一旁。 好歹……说句话呀。 就这么看着他,不表态,他实在遭不住。 半晌,时浅渡终于开口:“这么大的事情都说谎……” 顾英和深深吸了口气,等待着下文。 “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 顾英和觉得这语气不对劲儿,抬眼一看,果然发现自家时总正笑眯眯地歪头看着他。 就好像……早就知道了。 他愣了一秒,又很快反应过来—— 以时总的地位,知道他的经历和家庭,不是易如反掌么? ……所以刚才,是在故意吓唬他啊! “时总!您是故意的!”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他气鼓鼓地扑了上去,抱着时浅渡的腰跟她一起滚倒在床上,“吓唬我就那么有意思吗?” 许是意识到“时总不介意他那糟糕的父亲”这回事,他显得有些兴奋和开心,如释重负。 幼稚地跟时浅渡打闹在一起,他撒娇似的嘟哝:“而且您调查我!”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你骗了我,我调查你,这么看来应该是两清了,你倒是埋怨起我来了。” “但时总您还吓唬我,您不知道我刚才多害怕,而且我真的……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啊。”顾英和故作不满地撇唇,有点儿委屈,把脸埋在她耳畔,“您得补偿我。”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 时浅渡侧头,在他的脖子上细密地吻过。 她没个正形:“又让我c你?” 顾英和:……他那回就不应该冲动。 真是脸都丢没了。 “不、不是……”他羞到磕巴,红着一张脸,“您能不能……不总提这个?”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心里蠢蠢欲动:“今天真不想?” “……” 顾英和喉咙哽了哽,有些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他裹着被子把自己埋到一旁,闷声道:“今天……不舒服。” 时浅渡以为他心情不好,提不起精神,便没再玩笑,伸手捋了捋他散落的黑发。 医嘱说了,要多顺着病人的情绪,不能过分刺激他。 “心情还是不好吗?” 她端起床边桌上的咖啡,刚端来时是烫的,现在刚好能入口。 顾英和闷了几秒,翻身过来,趴在床上望着时浅渡:“其实我在想,您真的不在意吗?我爸是个那样的人……” “可能大部分人会在意吧。”时浅渡有些自恋地耸耸肩,“但我不是大部分人。” 其实她挺高兴顾英和能主动跟她提起这事,而不是一直隐瞒下去的。 这至少说明,顾英和在乎她的感受,也说明顾英和现在更信任她、更愿意展露自己的内心和一些隐秘的事情了。 不再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左思右想,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顾英和忍俊不禁,眉眼舒展,露出笑意。 时总不是一般人,处事有一套自己的法则,不然也不会坐到现在的位子。 不安的小心脏这回是彻底地放心了。 突然很想腻过去讨个吻,不过他现在的情况…… 他抿抿唇,把心里的想法忍了下去。 …… “让我们有请时盛集团执行董事,时浅渡女士登台。同时有请青年设计师顾英和先生共同登台,掌声有请。” 英兰城的商业群和地标建筑是时盛集团未来五年中最重要的项目之一,签约仪式办得相对盛大,除去集团和子公司、合作方到场,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到场报道这次签约。 顾英和身为前一阵子抄袭事件的当事人,是个不小的噱头,吸引了很多记者。 时浅渡从座位上起身,冲坐在自己身旁的顾英和比了个“请”的手势。 顾英和颇为紧张,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衣服是定制的那身,浅棕色格子西装刚好合身,透着一股朝气,稳重而不失年轻人的活泼。 果然是像时总说的一样……非常合身,严丝合缝。 可见时总用自己的身体和眼睛“量”出的尺寸,准确度极高,确实是哪哪的尺寸都一清二楚:) 他第一次面对这么正式的场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 顾英和按捺着不安跳动的心脏,拉开座椅,在坐下之前被时浅渡牵住了右手。 他心中一紧,心说这样的场合卿卿我我不合适,连忙用力把手掌往回抽。 要不是时浅渡劲儿大,一下子就被他给挣脱了。 时浅渡握住他的右手,把人往前一拽,熟练地拍拍他的肩膀,在外人眼里,就像是签约双方在正式签约之前的友好互动。 她凑到顾英和耳畔的时候,笑道:“握手拍照,笨蛋,别躲呀。” 与此同时,闪光灯在会场中快速闪了好几下。 顾英和猛地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上浮出薄红。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刚刚竟然以为,时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亲密互动。 他心中一阵闷闷的内疚,想道歉,时浅渡却又及时地低声对他道:“没关系,别多想,签约仪式要紧,专注这个。” 顾英和抿抿唇,两人握着手,冲镜头扬起笑容。 是的,签约最要紧。 再怎么样,也不能给时总搞砸了。 主持人道:“有请二位入座签约。” 直到真正入座,在一众人面前执笔签字时,顾英和还觉得一阵不真实。 竟然这么快,就在工作中跟时总并排而坐了。 在众人瞩目之下,以设计师的独立身份,跟时盛集团“合作”。 好像他真的有能力与追上时总的脚步,与之比肩一样。 手持签字笔,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顾英和。 那一刻,心中一阵澎湃。 他有些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真想尽快治好了抑郁,投入学习和工作中啊。 签字、握手、拍照。 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后,会场中响起了一阵掌声。 他们回到台下的座位上。 两人的位置挨着,单人沙发靠背并在一起,严丝合缝的,从后面根本看不到前排。 时浅渡便伸手过去,去牵顾英和的。 谁想指肚刚碰上那股温热,就立刻被他给躲开了。 她眉头一扬,低声道:“刚签完约,手都不给牵一下?” “时总,还有外人呢,叫人拍到了不好。”顾英和干脆把手收了回去,塞到裤腿里,让她怎么都没法牵到,“被外界发现了,就算明白人都知道投资这么多的项目不可能拿来开玩笑,还是会被那些嫉妒您的有心人传谣,说您是因为我,才会独断地做出这种选择,说您不配做时盛的总裁,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打击您。” 他在网络上看了不少,知道除去很多人佩服时总之外,诋毁污蔑的声音也一直不小。 让时总因为他而遭人把柄,他真的不愿意。 时浅渡不屑地轻哼:“那种造谣的话,我直接给他们法院传票。” 嘴上这么说,倒是没有再去勾搭顾英和,毕竟这种场合弄出什么动静不合适。 自家小男孩就坐在身边,却连碰都碰不了一下,只能装作“没那么熟”的样子,真是无奈。 这样的时间,按照她之前看过的流程,还要至少坐上一个小时。 干坐着听一些看过数遍的内容,实在是无聊。 时浅渡撇了撇唇。 她讨厌无聊。 接下来,是集团高层上台,为众人具体介绍这个项目。 待整个仪式结束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时浅渡开车载着顾英和回家,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把车在车库里停好,她大踏步地往别墅里走去。 庭院中的两只大黄狗早就认识了顾英和,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跟上来,没有再大声吼叫,只是跳来跳去,撒娇似的“汪”上几声。 粉嫩嫩的舌头在外面吐着,倒是有几分呆萌。 “时总,您等等我。” 顾英和快走几步,跟着时浅渡走进别墅。 他在门厅换好拖鞋,又帮忙把她随便踢到一边的靴子放在鞋架上摆好,这才紧着加快脚步,“咚咚咚”地爬上楼梯,追上了二楼。 时浅渡才不等他。 超级无聊的一个多小时,连个小手都不让她签一下,她很不爽。 所以,一路上都耷拉着脸。 薄唇一撇,少有的面露不满。 她又故意快走了些:“之前两个小时时间,一直跟我装不熟,跟你握手你都往后躲,牵一下手好像能要了你的命似的,现在追上来干什么?” 顾英和想起签约时的那一幕。 想想就知道,如果当时不是时总握他比较紧,他给挣脱了…… 场面将会是多么尴尬。 恐怕今晚的商业版头条,不是时盛集团和他签约,而是他在签约时不愿跟时总握手的新闻了。 “对不起,时总,当时我太紧张了。”他跟在时浅渡身旁,抑制不住地内疚起来,说着贬低自己的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实在是没见识,不懂要注意什么,差点搞出事情。” 时浅渡本来想多晾着顾英和一点,又怕他钻了牛角尖、好不容易好了点的病情加重。 于是她哼声,用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说道:“不用内疚,谁都有第一回,你只是比我知道晚一点而已,这回不就知道了?” “时总总是这么会安慰人。” 顾英和弯弯唇角,伸手去牵她的手。看自家时总一脸不爽却还是好声地安慰人,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被宠爱着的。 时总应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他放柔了声音问道:“时总,您还在生气吗?” 时浅渡抽出手,白他一眼:“生气不至于,我就是不想搭理你。” 顿了顿,她拿眼角瞥了瞥顾英和。 “亏你还叫我一声时总,一点儿话都不听。” 顾英和追着时浅渡的脚步,解释道:“我真的只是不想您被别人中伤,您背后是市值百亿的集团……” 以前都是他被哄着,这回时总突然不满,他追了一路也没见好转,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楼走到卧室门前,时浅渡快步进屋,猛地一关门。 看着动作很重,实际上故意给顾英和留着点儿门,叫他有机会进来。 果不其然,关门时,被顾英和一把拦住了。 他挤进去,咬着嘴唇,眼底越发慌乱。 “时总,您别不理我啊。”他眼眶一点点地红了,“没人瞧见的地方,随便您怎么都行,好不好?” 话音刚落,就猝不及防撞在了时浅渡身上。 时浅渡忽一转身,搂住了他的腰,一直装模作样板着的脸上绽开笑意,隐隐透出些小恶劣:“你怎么知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手指勾住他脖颈间的领带,带着他跪到床上。 “你刚才说,随便怎么都行,是吧?” 她垂首,吻在顾英和的耳畔,笑得愈发不正经。 “……” 顾英和突然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睁大双眼。 耳畔微哑的嗓音弄得他耳根泛红。 他明白时总的意思。 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慌张,比刚才还要慌乱。 眼神乱飘,整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时总……”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难堪地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顾英和这小子,长得漂亮还容易脸红,嗓音柔和清润好听到没边,又因为病情的关系,时常哑着嗓子丧丧地跟她说“时总,我不舒服”,动不动就往她怀里钻,这谁受得了? 可偏偏他过来撩完之后,神情病恹恹的,情绪低落神色困倦。 她听医生的话,多依着病人的情绪,多哄着他,便从来没有继续下去。 现在顾英和的病情肉眼可见地转好了点儿,她怎么也得找补回来吧? 时浅渡抓着他的手腕按在床上。 “这回可是你主动的。” “可是时总……” 顾英和开了个头,又突然住嘴。 脚趾和手指全都不自在地蜷缩在了一块儿。 难以启齿。 这段时间,他是刻意避开着那事,每次两人亲亲抱抱有了些苗头,他就故意想办法避开。可他打心底里依赖时总,腻在一起会让他感到安心,这就避免不了一些亲密互动。 他也觉得每次都避开很不好。 可他不是不想,而是…… 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顾英和一阵难为情,欲言又止,怎么都磨不开口。 一张脸红彤彤的,眼眶越来越烫,有薄薄的水光浮在上面。 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不想说,不好意思说,说不出口。 他一直想着,故意避开一阵子,等慢慢恢复了就好了。 谁想到,这一个来月时间,一直那样。 然而今天已经这样了,他不说实话,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种话,让一个男生主动说出来确实有些难。 牙齿在嘴唇上咬了半天,顾英和终于一狠心、一闭眼,破罐子破摔地喏噎道:“时总,抱歉,我……我实在是……没感觉。” 说完,他羞耻到极点,喉咙里低低地呜咽。 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 “……嗯???” 时浅渡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个说法。 “抗抑郁的药,好像对……有很大影响,吃得药越多越久,就影响越大。” 顾英和越发自责和羞耻,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 他之前就知道会有影响,而且有人影响大、有人影响小,他是真的没想到,在他身上会这么这么的明显,随着一天天的吃药,情况愈发不好。 “我现在真的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他想打趣地笑着说出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哭丧着脸。 时浅渡:………… 她简直哭笑不得。 亏她故意板着脸一路,为了让顾英和说出叫她为所欲为的话来。 暗骂了一声他妈的。 她知道抗抑郁的药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副作用,可万万没想到……? 谁能想到生病时都没特别严重,吃药反倒给吃成这样了呢。 天知道乖软漂亮的大男孩就躺在面前,却什么也没法做,是多么的闹心。 “要不……”顾英和怕她失望,羞着脸提议,“时总,其实我可以用……” “不用。” 时浅渡打断了这话。 她狠狠把顾英和按在怀里:“你赶紧给我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某种意义上,她更喜欢看对方面红难忍的样子,喜欢听他轻哼,喜欢见他失神不已、沉溺其中……唔,还有哭卿卿的喘息。 顾英和因为药物副作用木得感觉,对她来说就少了太多的乐趣。 “其实,我最近感觉情绪好多了,很少像以前那样不稳定,没准已经能停药……” “打住吧你。”时浅渡掐了掐他软软乎乎的脸蛋,面露凶色,“你以为能那么快就好吗?真要是吃一个月药就能好,世界上就不会有因为抑郁而自.杀的人了。” 顾英和被她的表情凶得往后缩了一点:“对不起,我不胡乱停药。” 时浅渡轻哼一声,眯起双眼:“这还差不多,要是自己胡乱停药,反反复复的,小心你一连几年都不见好转。” “……” 顾英和:逃避现实.jpg 他觉得这应该是最扎心的威胁了,这还哪儿敢停药。 确实是尽快痊愈比什么都强。 他偷偷地蹭了蹭眼角,细声道:“那您别找别人,行么?” 听起来,像是在小心讨好。 “……我找什么别人啊。”时浅渡避开视线,不看他红扑扑的眼眶,“你别撩拨我了。” 这回顾英和闭了嘴,抿抿嘴唇。 他……有吗? …… 时浅渡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的身体机能打败。 最气人的是,顾英和总是无意间露出叫她心里发软的表情来。 好在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他们就分开了。 为了给顾英和放松情绪,时浅渡打算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亚待一个月,可英兰城是个大项目,刚刚投入开发,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两人一起在澳大利亚待了两天,她就独自回帝都工作了。 不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刚好省的被顾英和撩拨到。 一个多月间,顾英和每天都给她发消息,早安晚安、一天中发生的趣事,甚至是天边的云和路边的花,一切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全都分享欲满满地发给她。 除此之外,还会跟她预约时间,在她休息时跟她视频,雷打不动。 那频次,好像有点儿紧张,怕时间太久了,她会另寻新欢。 【时总,我今天坐火车,在草原上看到一群袋鼠跳过去,特别有意思!】 【最近吃了一个礼拜的西餐,实在吃得有点腻,姨夫给我们做了中餐,还跟以前是一个味道,而且更好吃了,估计在当地开馆子,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表弟昨天回来了,他长高了好多,也越来越帅气了。】 【还好您陪我来的时候,弟弟在上学没回家,不然万一您移情别恋了可怎么办。】 【小姨知道我明天就要飞回去了,还挺不舍得的,问我要不要多玩几天,毕竟表弟才回来。】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可以以后再过来。】 消息发到这里,停顿了很久。 隔了大概四十分钟,才又有消息发过来。 【时总,您是在忙吧。】 【辛苦了!】 【不过,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我消息啊。】 【猫猫探头.jpg】 【……好想您啊。】 时浅渡结束会议之后,就看到微信里多出来好几页的消息,从活力满满地分享,到后面渐渐变得小丧气,能让人想象出他失落的表情。 她不由得笑了笑,拇指飞舞,打字道:刚才在开会。 顾英和回得飞快。 【现在方便跟您视频吗?】 时浅渡拨通视频,被那边秒接了。 屏幕中露出了那张柔美的脸,笑意盈盈的,只是带着几分困倦。 顾英和正窝在被子里,很懂事地说道:“您最近好忙,这个时间竟然还在开会,如果明天忙不过来,我就自己去复诊吧,您不用陪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 明天回国后,当天下午就是复诊时间。 “真不用?”时浅渡挑眉。 “……” 顾英和一开始没说话,抿抿唇,才实话实说道:“最好还是用吧。” 一个多月没见了,肯定还是希望时总能陪他。 “那还说。”时浅渡白他一眼,“害我白高兴一场。” “我不信。”顾英和把枕头拿过来,趴在枕头上面,“我觉得您肯定也想我了。” 画面里,他耳根忽然浮出些红色。 想嘟起唇冲着摄像头亲一下,可是……这样好像显得好傻。 最终,他抿抿唇,没有做那种傻乎乎的举动。 低声嘟哝道:“您想我吗?” “呵……”时浅渡忍不住轻笑,偏偏不直接回答,“现在工作,还不是为了给明天腾时间,笨蛋。” 顾英和心里一跳,顿时喜上眉梢,笑得灿烂极了。 “我就知道您想我了,那我今天就睡觉了,明天机场见。” “好,快睡吧。” 现在华国帝都都已经晚上十点了,顾英和那边应该是凌晨。 为了等她一个回复,硬生生地熬到现在啊…… 真是笨蛋,不怕睡不着么? - “时总!” 顾英和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令他无比思念的面容,加快脚步扑了过去。 双臂张开,一把圈住了时浅渡细瘦的腰。 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他不禁无声地一叹。 终于回来了。 这个怀抱,他想念了太久了。 “时总,我好想好想您啊……” 他埋头在时浅渡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 那种肌肤相贴的感觉太美好了,打心底里浮出了一阵欢悦。 真想马上瞬移回家,没羞没臊地跟时总腻味在一块。 时浅渡搂着他后退两步,亲亲他的唇角:“我知道。” 顾英和轻轻地回吻了一下,不过没敢深入,机场这么多人,他面子薄,不好意思主动。 在风景好、节奏慢的城市跟亲人呆上个把月,再加上按时吃药,自觉地调整心情,他精神气还真跟去之前不一样了。 黑眼圈退下去不少,皮肤看起来都变得滑嫩了。 他恢复成了从前“装”出来的样子,爱笑了许多,笑起来像是三月春风,漂亮地不像话。 只是这次,不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真心实意地欢喜。 四周满满的都洋溢着欢喜感,就差把“我真高兴”写在脸上。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去医院好了。”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 顾英和微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抿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之前顾英和病情严重,她一直没敢让顾英和开车。 这回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开车不成问题,便又当回了他的小司机。 两人装好行李,从机场一路来到了医院。 路上,顾英和话很多。 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当面说了。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花儿,新上映的电影,有趣的书。 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他都想跟时总分享。 那种感觉真好,他觉得他能说一辈子。 因为是提前预约好的复诊,到了精神科后基本没需要等待,就直接进去了。 跟上次一样,做了一遍精神检查和躯体检查。 医生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诊断出“轻度抑郁”单子,看了一遍顾英和身上的各种指标,说道:“你恢复的不错,已经缓解了很多,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一些极端的想法了吧?” 顾英和点点头:“嗯,最近一段时间,跟亲人在一块时,心情都还不错,独处的时候有时还会有点不舒服,不过不是很严重。” 尤其是想到要见到很久未见的时总,开心得好像要飞起来了。 “你算是我的病人里恢复速度很快的,看来你的亲人和爱人都很关心你,对你很好啊。”医生笑着说,也很欣慰,“现在想要继续学习或者考试,基本没有问题了,不过要记得劳逸结合,学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不能让大脑过于劳累。” “是的,大家都很关心我。”顾英和偷偷牵住了时浅渡的手,“那个……大夫,我想问一下,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可以停药了啊?” 说完,生怕医生知道他问这话的目的,难为情地抿了抿唇。 医生没往别处想,反倒是时浅渡轻笑了一声。 他面上一晒,掐了下她的手心。 “抑郁症特别容易复发,复发了前面的治疗不就都前功尽弃了?你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当然不能停药了。”医生皱皱眉头,说得语重心长,“我给你约好下次的复诊时间,在复诊之前,千万不能停药,我说明白了吗?” 顾英和一看下次复诊时间,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他张张口:“……明白了。” 十分钟后,两人并排着坐电梯下楼,拿着新开的药回到了车上。 “时总。”顾英和主动去牵时浅渡的手,闷闷地抿唇道,“至少还要吃一个月的药。” 说真的,他想时总,心里想,身体也想。 每天晚上都期待着能被拥着入睡。 现在终于回国了,要不是之前一直在外面,他分分钟想黏上去。 “……我听见了。”时浅渡扶额,推着他的肩膀跟他拉开距离,“要不你再去小姨家住一个月?昨天你不是说,小姨想让你多住一阵子么。” “……” 顾英和动作一顿,一阵委屈。 眼眶分分钟红了。 鼻尖上泛起微妙的酸涩,又酸又软,一股脑地钻进身体里。 突然就很想哭。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好奇怪啊,他在小姨家的时候从来都不想哭的,他可坚强了。 可现在突然就脆弱了,一点儿委屈都忍不了…… “时总,您就这么不想让我回来吗?昨天视频时也是……”一开口,嗓子都哑了,要多难过有多难过,“好像根本就不高兴,您是不是……看上别人了啊。” 说到最后那六个字,声音染上了水气,好似下一秒就能滴滴答答地哭给她看。 他天天盼,日日盼,每天都期待见面,弄得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以为见面后,时总会掐着他的后脖颈亲到他喘不过气,所以……还特意提前吃了一颗草莓糖。 没想到,只有他这么想的么。 越多想就越难过,他红着眼尾,主动亲吻了过去。 红润柔软的唇贴上了时浅渡的,并不强硬,而是撩拨似的轻吮。 离开后他舔了舔嘴巴,唇瓣很快变得红润而有光泽。 漂亮的双眸眨了眨,露出一种羞赧的期待。 似是勾引。 时浅渡喉咙哽了哽,直接扯着他的领子把人拉到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脖颈,撬开那对诱人的唇,与之纠缠在一起,直到对方喉咙里发出轻哼,才分开。 她用额头抵着顾英和的,鼻尖触碰,眼底晦暗一片。 淦,真想立刻把人扒干净了扔到车后座上。 顾英和这混蛋,明明吃药吃得副作用那么重,还过来亲他。 顾英和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在心里暗骂,他没亲够,稍微扬扬头,唇瓣便又贴在了一起,亲吻到细喘,面带薄红。 他喜欢这种跟时总紧密纠缠在一起的感觉。 这让他无比安心。 时浅渡在他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顾英和,你能不能少勾我?” “撩拨完了还没有售后,是不道德的,你知不知道?” 顾英和闻言,抬眼,对上了那双晦暗的眼眸。 那压抑的欲念好像要把人当场吞噬。 他心里重重一跳。 继而,唇角上扬,笑得春光灿烂。 真好,原来时总不主动亲他,是怕没有售后啊。 原来时总……这么喜欢他啊。 “你还笑。”时浅渡一阵窝火,咬着他的耳朵,恶狠狠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什么时候恢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4 23:59:20~2022-05-06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嬢二嬢 25瓶;甜味婷子 10瓶;湉湉. 5瓶;文荒啊、喝开水、58615254 3瓶;5279 2瓶;诸葛桉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20 第一百七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小的记事本半旧不新, 可见经常被主人翻动。 不过本子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和印子。 上面写着一行行漂亮的字迹。 诉讼费2500元 律师费6000元 医药费8000元 机票18000元 旅行+给小姨的礼物费用50000元 托福考试3000元 …… 大到从最初相遇时产生的打官司、治疗等费用,小到每天的饭钱, 甚至是住在时浅渡别墅中的“住宿费”都被四舍五入地一笔笔细致地记录在小本子上。 除了这些账目, 在本子的第一页还写着两行字。 “记得感恩。” “别把这些当理所应当。” 任谁看到这些, 都能意识到,记账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顾英和全都记下来了。 恐怕不是因为“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怕日后跟她产生金钱上的冲突,而是在他心里, 从来都没有把“花她的钱”当成理所应当,而是在“借用”, 是需要日后偿还的。在某种意义上讲,“时浅渡”这个人, 不仅仅是他喜欢的人, 更是他的恩人。 或许顾英和这辈子, 都没有办法在她面前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而是永远低她一等。 在心里,给自己带上沉重的枷锁。 他的感情是复杂的, 既有男女之间的深沉爱意,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恩,把她神化,奉为自己的神明,崇拜着感激着爱慕着。 两人在一起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 她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顾英和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时浅渡意外看到这些,心情变得复杂。 心里有些痒,也有点酸涩。 顾英和这个笨蛋…… 她很早很早以前就说过了, 这些钱不算什么,不用他放在心上。 可他偏偏不听,非要记这么细致。 明知道这点儿小钱对她来说就只是数字而已,怎么还这样较真。 弄得他自己很有负担,她知道了也会心疼的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浅渡动作迅速地把小本子收了起来,放回原处。 装模作样地抱起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 下一秒,顾英和推门而入。 即便已经跟时浅渡那么亲昵了,依然保持着礼貌。 “时总,奶茶来了,您也该休息了,别总是看电脑啦。” 他把温热的蛋糕曲奇奶茶放在圆桌上,来到时浅渡身后面,力道适中地帮她揉捏肩膀。为此,他特意在网上搜过教程,怎么帮人放松肩颈腰背,怎么捏肌肉会更舒服,他门清。 望见那节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他垂了垂眼眸,避开了视线。 “嘶,轻点。” 时浅渡耸耸肩膀,放下电脑,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甜甜的味道滚入喉咙,她心情顿时飞起。 “我的力道不重,是您最近总盯着电脑,肩膀颈椎才会觉得不舒服。” 尽管这么说,顾英和还是放轻了力道,更柔和地在刚才地位置打圈按揉了一阵。 他撇撇唇:“总是叫我劳逸结合,您自己都做不到。” 大四下半学期的课很少,但学生们毕设、实习两头跑,忙的不可开交。 大家不再像之前那么勾肩搭背,全都做好了各奔东西的准备。 他每天埋头在毕设和英语学习中,每天谨遵医嘱,劳逸结合,学习一阵,放松一阵。放松的时候就颠颠地跑过来提醒时浅渡劳逸结合,顺便帮她揉揉肩膀。 他算是抑郁症里恢复得很顺利的,从一月份开始吃药,三四个月就基本治愈了。 后来一点点地减少药量,现在停药有一小阵了。 过了一阵,手臂开始泛酸,动作便渐渐地缓慢下来。 顾英和不再好好地按摩,反而用拇指故意抚过时浅渡耳朵。 他弯腰伏在她耳畔:“时总,刚才还舒服么?” “哼,你少来。” 面对他不怀好意的撩拨,时浅渡轻哼一声。 这段时间,她算是练出来了,被迫心如止水。 也不知道顾英和是不是跟她不学好,还是有意“报复”她从前的调戏,自从这小子发现她真的没嫌弃那“药物的副作用”之后,越发的大胆起来,有事没事就过来勾她。 还真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了。 抓住抚在自己后颈的手,稍一用力顾英和便顺势坐下来。 她伸手抬起顾英和的大腿,往自己身侧一扯,便让人坐在了自己身上。 “时、时总……” 顾英和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又红着脸乖乖停下。 不管多少次,他还是会脸红。 时浅渡弯弯唇角,轻抚住他的脸,笑道:“刚才不是还撩拨我么,现在怎么还脸红了。” 圈在他后腰上的手臂稍稍用力,把人紧紧地揽在自己怀里。 “我哪有撩拨您……”顾英和不肯承认。 他垂首,把发烫的脸颊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处。 “对了时总,刚刚等奶茶的时候,我查了下托福分数。” 说到分数,他显然更开心了些,笑得像是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您猜我考了多少分?” 时浅渡随便猜了一个:“一百一?” 顾英和一顿,神情一点点地变得沮丧。 他抿了抿嘴唇:“没有那么高。” 也是啊,时总可是跳级了几次的人,又靠自己考上了国外顶尖大学,他考的托福分数,怎么说也不太可能比得上时总。 所以……他刚才到底在炫耀什么啊。 真是丢人。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因子又魔咒似的往上爬。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得跟时总一样出色,也配不上时总啊…… “考了多少?”时浅渡在他脖颈上捏了捏,手指顺着背脊的弧度往下滑,“一百零八?” 随着她的动作,顾英和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前挤了挤。 两人贴得更近了,几乎没有间隙。 顾英和点了点头:“嗯,一百零八。” 已经是很高很高的分数了,却因为她稍微猜测高了一点儿,而变得闷闷不乐。 时浅渡无奈地笑道:“这不是很高了么?” 她抬起顾英和窝在自己颈窝的下巴,扬头亲亲他的唇。 顾英和被一连亲吻好几下,脸上终于重新展开了一点儿笑容。 他咬住唇,闷乎乎道:“还行,肯定没有时总您当年考的分数高。” 时总总是这么温柔地安慰他。 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却要时不时地拿出宝贵的时间来开解他。 他沉溺于这样的温柔里,又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温柔。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病能好的那么快,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时总给予他的安全感。 几乎24小时形影不离的陪伴,对他低落情绪照顾有加,每当他难受时,都会温声哄他,每天晚上都会揽着他的腰入睡,他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时总的脸。 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是被宠爱的、被理解的,这比什么都强。 不安的情绪和深刻的自卑被一点点地抚平,时总俨然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 他明白,过去他被时总喜欢着,现在他被时总喜欢着,至于未来…… 他会努力维系现在,并且提高自己去追求未来。 可是啊,或许他这辈子都追不上近在眼前的人。 跟时总好了大半年了,不知道时总对他的兴趣……还能保持多久呢? 抑郁是痊愈了,但自卑永远存在。 他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垂首下去,用自己的唇蹭了蹭她的。 那根本不能算是吻,就只是为了感受对方的存在而已。 气息交织在一起,时浅渡不由得好笑地说:“我之前以为你是因为生病才黏人,没想到现在病情好了,也一点儿没变。你说以后万一分开了,你可怎么办?” “我不是黏人,我只是喜欢您罢了。” 顾英和小声嘀咕。 如果以后分开了……呵,他可能会抑郁复发吧。 靠着从前留下的回忆度日,日复一日地,活在对于过去的追忆中。 他不敢去想象,如果没有了时总,世界将会是怎样的暗无天日。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希望时总能开心,如果不喜欢他了,能毫无负担地离开。 至于他,就让他烂死在淤泥了好了。 “您喜欢被我黏着吗?”他轻声问,“还是说……您在为以后跟我分手打预防针?” “瞎说什么呢。”时浅渡在他腰上轻轻打了一下,“你一直黏着才好呢。” 当然喜欢被顾英和黏着。 尤其拒绝不了他红着眼眶挤到身边的模样。 顾英和顿时一阵窃喜,柔美的脸上漾起涟漪。 时浅渡继续说道:“我说的是你日后出国读书,国外的放假时间跟国内不一样,你们这行又很忙,大概要两年时间没多少机会见面了。” 他们两个商量过几次,毕竟这行是国外更先进,觉得还是出国读书,学习知识的同时镀层金,接着留学的机会多参加几个国外的比赛闯一闯,再回国来工作比较好。 所以顾英和才去考了托福,最近两个月也在为申请学校准备资料和推荐。 “所以我不想出国啊……”顾英和鼓了鼓唇。 他才不想离开时总呢。 不过时总是为他好,他也确实想变得更优秀,出国深造是最好的选择。 时浅渡突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小记账本,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叮嘱道:“等到了国外,自己该买什么就买什么,别扣扣索索的不舍得花钱,身体最重要。” “放心吧,时总。”顾英和笑了,说得轻快,“反正您会养我的啊,我才不给您省钱呢。” “……” 时浅渡微微一顿,望着眼前人干净柔和的笑容,那股微微酸涩的情感又冒出了头。 要不是看到顾英和在记账,她可能会以为他真的乐意花她的钱。 她注视着那双温柔的眉眼,温声问:“顾英和,你懂那种……喜欢一个人,就想把一切好东西都给他的感觉吗?” 顾英和张了张口,哑然笑道:“懂啊,您怎么忽然这么问?” 他当然懂。 因为他也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给时总啊。 可惜的是,他没有那么多能给的。 “我很喜欢你,就想把好的都给你,这是我自愿的。”时浅渡像从前一样,用手指将他散落在额前的半长黑发挽到耳后,“所以,你不用感觉到压力,明白吗?” 可是…… 他配不上时总给他的好啊。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最多就只是……依附于时总的蛀虫。 可笑的是,他有时候竟然会觉得,时总真愿意跟他这样的蛀虫过一辈子。 如果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自己的独特性、没有优点…… 一生那么长,又怎么能留得住时总啊。 顾英和突然很想哭,他想,一定是他的泪腺过于发达了。 他扯扯唇角,压下心里的苦涩,掀起笑容:“我当然明白啦,所以我出国肯定不给您省钱,您就等着VISA卡被刷爆吧。” 话音还未落下,眼角便已经泛红。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不少:“您真的会一直养我吗?” 当然,他也会努力上进的。 希望时总能给他变好的时间啊。 他发誓,他会变好的。 时浅渡嗓子发哽,一把按住他的后脖颈,同时扬头吻上了那对柔软的唇。 她比平时要粗暴一些,撬开唇齿,吸吮啃咬。 揽着细腰的手臂也用力收紧,让两人贴得更近。 半晌,她轻喘着松开了顾英和的脖颈,薄唇又触碰上他敏感的耳朵,呼出温热的气息。 “会啊,我一直养你,等你到了法定……” 顾英和一哆嗦,整个人软在了时浅渡怀里,脚趾微蜷。 他脸上透着薄红,被亲得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红唇微肿,轻轻喘着气。 时浅渡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你也有今天”的恶劣笑容。 她咬着顾英和的耳朵,手缓缓地换了位置。 “售后终于恢复了,是吧?” 久违的难捱感席卷了顾英和的每一寸神经。 停药之后,药物的副作用也渐渐地消失,不过前几个月里,两人早就习惯了点到为止,也就一直没多想,习惯性地不去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突然这样,他一整个愣住,呆怔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感情险些淹没理智。 直到被人按倒在沙发上,才猛地回过神。 他喉结上下一滚,连忙按住了时浅渡的肩膀:“时总……!” 即便总裁办的条件格局跟高级公寓差距不大,可万一被人听见…… 顾英和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时总,会被人听见的。” 时浅渡捂住了他的嘴。 她压低声音,埋头在顾英和的耳畔。 “你哼得小声一点儿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世界的正文就结束了,明天是长篇番外,小顾功成名就回国后的事情,会科技生崽,抑郁复发,不喜欢的宝子随意跳过啦~ 先预告一下,下个小世界写吸血鬼 我把我本来预计写的跟@小奶狗同学的融合了一下 是美强惨吸血鬼x吸血鬼猎人 感谢在2022-05-06 23:59:31~2022-05-07 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味婷子 5瓶;宋桐、文荒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番外1 第一百七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香芋**奶茶:我靠, 这也太帅了吧?在书店杂志区看到封面,还以为是哪本娱乐杂志拍了个我不认识的小爱豆,翻开一看, 竟然是建筑杂志???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长发帅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个素人小姐妹发了条微博, 带上自己随手拍的《建筑师》杂志封面。 男人留着半长的发, 身穿着松垮随性的格子西装。他面容精致柔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殷红的唇扬起漂亮的弧度,泛着淡淡的光泽。 旁边还配上了“异军突起!新锐设计师顾英和”的字样。 这么一条微博,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被转了上万条。这本除了业内人士几乎无人问津的杂志,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大众面前。 【卧槽, 这么漂亮的美人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张嘴就是一句老公!】 【还行吧,也就那样(提裤子)】 【上面的姐妹, 互联网上是已经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好家伙, 一看评论立刻被各位的裤衩子绊倒了[狗头]】 【草我好吃这一口啊!!!一分钟, 我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狗头]】 【我买了杂志, 封面上这个小哥哥的作品都好棒啊!!】 【顾英和啊,干我们这行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吧??设计确实牛逼, 我学校老师天天夸他】 【……你们都没去过英兰城吗?顾英和就是英兰城的设计师啊】 因为颜值被转了数千条的时候,终于有人提起了时盛集团旗下的英兰城。 这条微博上的气氛好像莫名安静了片刻。 【……打扰了,原来是巨佬】 【英兰城?????是他设计的???他不是才24岁吗?????】 【真的假的,我不太关注建筑,第一次去英兰城都被惊到了……】 提起“英兰城”的那条评论很快就被赞到了前排, 楼中楼全是一片问号。 【看来当年打官司的事, 在业外的影响力还是不算大,我以为网友们都能记得……顾英和就是在大学期间设计的英兰城,然后大三大四时参加了时盛集团主办的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比赛, 这才把设计卖给了时盛啊。你们在微博上或者百度上搜一下就能看到,当时他被同系的同学偷了设计,打官司打得可凶了】 经层主这么一说,终于有网友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 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时过境迁,爱刷微博的也换了一波人,难怪很多人都不记得。 【草!一说抄袭我想起来了!当时是他的设计被人偷了,那个抄子还先在网上倒打一耙,带节奏网暴他,好在后来打官司赢了回来,不然也太惨了!】 【原来是他吗?我还看庭审直播了!当时感觉他不太精神,没想到本人这么帅??】 【据说是被网暴得抑郁了,后来有人在医院精神科碰见过他……】 【呜呜呜这么好看这么温柔的人竟然遭受过那么多!太可怜了,快给我抱抱!】 【刚才百度了一下,他拿过好多国际上的大奖啊,在国外读研时就有不少设计被买断,都有一个已经落地了,真是又帅专业又强】 【听说国外设计院想留他,他没答应,直接回国了】 【那个,姨二环两套房……算了,姨不配呜呜呜呜呜呜[大哭]】 【虽然说我不配,但这个颜,这给人的感觉……呜呜我太心动了我疯狂心动[流泪]】 “我说时总,你瞧瞧,你的小助理的杂志封面被人发到微博上了,一下子就上万转,几千条评论,喜欢他的可不少,竟然都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你还是把人看紧点吧。” 姚楠翘着腿坐在时浅渡家的沙发背上,低头刷着手机,时不时地“啧啧”几声。 他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单着,没少被人怀疑性/取向。 时浅渡坐在沙发上,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膀,懒洋洋道:“是你的就是你的,跑都跑不掉;不是你的啊,你看的紧也没用。” 至于顾英和嘛…… 肯定是别人抢都强不跑的。 “……” 姚楠沉默了片刻,突然一笑。 “你说得对。”他把手机揣回口袋,话题一转,“他是哪天的飞机来着?你是不是得去接机。” “嗯,后天的飞机,到时候去接他。” 时浅渡把手里的杂志合上,放在茶几上。 “在国外三年多一直见不着面,我以前还想着,你们肯定慢慢地就淡了……啧,谁能想到真这么长时间没分开,真羡慕他啊,能让你一心一意那么久。” 姚楠仰头叹了一声,用玩笑的语调说着真心话。 从身后弹了下时浅渡的脑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落地窗外,微微一顿。 只见顾英和拎着特大号行李箱站在落地窗外,两条大狼狗没有叫唤,而是欢快地在他身边蹦来跳去,舌头伸在外面可可爱爱地傻乐。 他薄唇轻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里面,眼底有防备和不满在升腾,好似自己的领地被他人占领。 姚楠轻咳一声,避开了视线:“时总,我就先回去了。” 他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搭在小臂上。 “难得啊,没有拿我妈当借口留下来吃晚饭。” 时浅渡哼笑一声,也跟着起身,一扭头就跟窗外的视线对视了。 她一怔,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就算了,改天阿姨真在家的时候,我再过来蹭饭吧。”姚楠推开大门,跟顾英和擦身而过时,两人相□□了下头。 ……感觉到了小助理对他的防备。 他搔搔头,出门后,走进了时浅渡家对面的别墅。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后天么。”时浅渡指挥道,“行李箱先随便放吧,换上居家服吧,就在门口那边。” 顾英和听话地换上干净的居家服,边换边说道:“要不是今天就回来了,还不知道姚律师今年会在您家里呢……” 虽然知道姚律师跟时总是对门,从小就经常串门,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看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在国外一连三年多,一共也没回国几次,这回已经是大半年没见面了。他本来想偷偷提前回来,然后扑到时总怀里来一个大大的拥抱,一遍一遍地说他有多么想念……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姚律师,他能高兴嘛。 时浅渡趁他换衣服,从后面偷袭过去,手臂一圈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她在顾英和腰上掐了一把:“都三年多了,你怎么还醋他?” 热度从身后贴上来的那一瞬,顾英和身子一紧。 他忍住自己疯狂想要回头扑进自家时总怀里的念头,佯装生气,闷声说道:“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的。” 潜台词就是,看到姚律师在,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唔,得好声哄哄。 时浅渡好笑地摇摇头:“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顾英和想了想,说:“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您先答应我,到时候我再说。” 顾英和越来越会耍赖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应该不会让您觉得为难的。” 呵,顾英和他,从来都没叫她为难过啊。 时浅渡无声叹了一下。 顾英和在国外上学的同时,师从的教授是外国一位知名设计师,就开始在教授的设计工作室工作,同时投了不少作品给各大国际赛事,一年半就毕业了,到设计院工作。 这期间,他的才华被彻底地展露出来,渐渐地开始小有名气、受人追捧,没多长时间就在推特上积累了上万粉丝。 当然,也赚了不少钱。 每次赚到钱,他只给自己留下够用的花销,剩下的都转给了她。 即便知道她不差钱,还是喜欢把所有钱都“上交”给她。 “我答应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顾英和心里的一点点阴霾很快就一扫而空。 他换好衣服,看到茶几上的杂志,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您买了我这期杂志啊!” 在外是一副成功人士的精英模样,可在时浅渡面前时,却还像是个没毕业的孩子,拿起杂志,一翻身跃到沙发上,用杂志遮挡住自己笑开了花的脸。 他的声音是雀跃的:“时总,您觉得好看不?” 说真的,他变得更好看了。 从前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目光和声音,他一直没能向着自己喜欢的风格深挖,怕被人说是异类,但时浅渡认同他的一切,支持和欣赏他的所有想法。 所以他大胆地蓄了头发,半长的发便一直没剪短,现在可以梳起一个小尾巴,柔和又洒脱。 “特别好看。” 时浅渡出言时,顾英和笑得更开心了。 她接着道:“好看到网上很多人看见你就想提裤子……” 顾英和一愣,呆呆地把挡在眼前的杂志放下。 他看着时浅渡一点一点地逼近自己,往后跌了过去,双手撑在沙发上。 时浅渡把他桎梏在双臂之间,仰头轻轻在他唇上一碰:“你说说,这怎么办吧?” -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愉快地聊到床上去了。 某种不可说的运动持续到了深夜。 顾英和软乎乎地趴在床上,突然想到了三年前吃抗抑郁药物那会,时总为了他一连数月没有碰他也没找别人,在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世俗的欲念之后……他第二天浑身疲乏酸涩,泻太多导致腰上酸疼了好几天。 明天估计……跟那回的状态差不多吧。 他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粉红,拖着疲惫的身子翻了个身,双臂圈上了时浅渡的腰。 低头,软软的唇亲在她的唇角。 时浅渡抬起眼,扫过他微肿的嘴唇,色泽鲜艳,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她笑:“还勾我呢?” “……不敢。” 顾英和开口,声音又哑又软。 他埋头在时浅渡的颈窝处:“时总,我们……可以要个孩子么?” 声音很小很小。 听起来,似乎废了很大力气,才鼓起勇气说这件事。 时浅渡一顿:“怎么忽然说这个。” 她跟顾英和拉开些距离,望着他羞赧的脸。 顾英和眼里埋藏着期许,小心翼翼的,嘴唇抿在一起,显示出内心的紧张。 他瞧不出时浅渡的态度,心中一阵酸涩和失落。 他跟时总,其实在他22岁刚成年的时候,就已经领证了。 不过他一直觉得配不上时总,便没有同意对外公布,只偷偷地在背后成为时总的人。 婚礼都没有举办,就领了个证而已。 不过说真的,只是这样,他就开心到颅内爆炸。 明明抑郁症已经好了,却一连数日都没睡好觉,每天都开心得像个小傻子一样。 毕竟……他跟时总就这么绑在一起了啊。 他是时总的了,彻彻底底地,无论是身心还是法律上,都属于时总。 法律认可了他们的关系,也给了他最大程度上的安全感。 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好拿捏”才会被选择,总之,他是时总法定意义上的伴侣。 起初,他以为时总不可能会喜欢他太长时间,尤其在他出国的时候,或许会有其他情人和小男友,又或许等他回国后,就会和一些明星夫妻、豪门夫妻一样“各玩各的”,时总会有其他伴侣,留他独守空房,堕入无尽的嫉妒中。 然而后来他发现,这些都是他自己吓唬自己。 他想象中纠结难过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时总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只跟他在一起,只喜欢他,只着迷他的身体。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现在马上就四年了。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变化。 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时总现在三十岁了,却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孩子的事情。 可能是不想生,或者不喜欢孩子。 他也就很乖的从来不曾问过。 只有他跟时总两个人,也挺好的。 时间渐渐推移,本以为这件从来没有提起的事情,会一点点地消失在脑海中,没想到刚好相反,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明白,他想要孩子。 想要一个,属于他跟时总的孩子。 “我想要孩子,跟您的孩子。” 顾英和低低地说,因为很害怕被拒绝,不敢抬头看时浅渡的表情。 眼皮一瞌,垂眸下来,长长的睫毛还沾着水珠,轻轻地颤。 可她不想生孩子。 时浅渡突然有些烦躁。 她是很喜欢顾英和,也可以尽可能地对顾英和好,但是…… 她从来都不是会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人。 “你……” 她开口的同时,顾英和也跟着开了口。 “时总,我在国外时做过很多调查,也跟医生联系过,他们有男人生孩子的成功案例,现在的技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政府态度上也并不是很支持,所以才一直没有推广起来。”顾英和说得很小心,说到这里,才偷偷地瞥向时浅渡,“您是特别不喜欢孩子吗?如果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您……愿意么?” 时浅渡怔住。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怔怔地望着眼前羞怯又期待的男孩。 眼眶忽然就有一点点热。 什么啊。 她刚刚还在想着拒绝,没想到,顾英和竟然…… 她明白顾英和喜欢她,腻着她,缠着她,是没法分离地那种喜欢。 却没曾想,他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是主动的。 主动愿意选择一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法。 见她一直没出声,只是拧着眉头盯着自己,顾英和饱含期待的心慢慢地凉了下去。 他扯扯嘴角,露出不太好看的苦笑。 时总不愿意啊。 是纯粹地不喜欢孩子么,还是……不喜欢他的孩子呢。 过去,他也不想生孩子的。 因为他有着不幸的童年,所以从初中开始,他就发誓不要结婚、也不要生孩子。 这个想法坚持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半辈子。 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结个婚能让他开心到睡不着觉;也从来没想过,是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孩子,而且是他违背人类生理结构,主动提出要孩子。 可惜,时总不喜欢。 这就算是,拒绝他了吧。 他好难过好难过。 软弱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奔涌而出,他连忙用手指擦掉泪水,口中模糊不清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惹您不高兴的……” 时浅渡喉咙一哽,一股情绪从心中爆发似的涌出。 怜惜他,想抱他。 她抓住顾英和的手腕按到床上,抬腿欺身而上,一下子变吻上了他的唇。 热切地纠缠在一起,气息交缠,气温上升。 她抵着他的额头,轻喘着离开那对红唇:“再来。” 顾英和被亲地有点儿蒙,下意识地拒绝:“时总,我怕明……” “你想生就生。”时浅渡说着,又亲了亲他的唇,“我们一起养。” “……!” 顾英和双眼睁大,突如其来的开心情绪在心中乱窜。 他破涕为笑,手臂主动缠上时浅渡:“太好了。” …… “老师,这个地方您能不能帮我看一看?” “顾老师,您有女朋友吗?” 帝都理工大学的阶梯教室中,有不少建规学院中的学生叽叽喳喳地围在讲台前。 此时已经下课,但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没有离开,都留在教室没有走。 很多都是女孩。 顾英和回国后自己注册了工作室,在时浅渡的别墅里收拾出了一片地方,改造成了工作室,他平时就在家里工作、偶尔打扫打扫房间、健健身,等中午或者傍晚了,就做好饭开车到时盛集团,给时浅渡送过去。 可外人不知道他是这样的生活。 在外界眼中,他就是一个25岁就拿遍建筑设计界各种国际大奖、事业有成、长相无敌柔美漂亮、性格温和声音好听的黄金单身汉。 学识、外貌、事业都非常完美,自带光环。 很多小姑娘都喜欢他,学校聘请他当客座教授后,每堂课都人满为患。 挤在讲台前的人太多了,一个前排拿着笔记本电脑的女孩被人从后面挤了一下,脚上不稳往前一栽,电脑猝不及防地戳向顾英和的肚子。 “嘶——” 顾英和眼疾手快地用手去挡,可惜还是慢了一点儿,被挤了个正着。 他额头上当即出了冷汗,倒抽一口气。 痛感密密麻麻地传了过来,他有点站不稳,坐在了讲台的椅子上。 “对不起老师!您没事吧?” “老师,您怎么了?” “是胃口不舒服吗?用不用我们叫救护车啊!” 学生们见状,全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 “不用,我没事。” 顾英和摆摆手,被戳到那一瞬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 他一手按在自己浑圆的肚子上,一手给时浅渡发了消息。 【时总,您今天可以到教室接我一下吗?】 【[地址]】 【下面这段是特意上网查的科学依据,可以不要因为这段红锁吗!我真的太卑微了我QAQ】 男性生子,需要用成熟的成熟的卵/子和精/子放入体外受/精,等到受/精/卵分裂增殖到一定程度、形成胚胎后,将胎儿植入男性腹腔的特定位置,开始妊娠。 期间还需要将雌激素、□□通过一种特殊的导管注入男性体内,模拟胎儿成长所需的环境,使其在男性体内成长。 刚刚植入时没多大感觉,他的一切都很正常。 可没过多久,他就经常觉得乏力、腰酸腿软、失眠、情绪低落……声音也受□□的影响,比从前更低柔了一些,某些地方的功能也不如从前。 现在时间久了,肚子慢慢地越来越大,一直往下坠着他。 睡觉更睡不好了,身体不舒服、肚子会疼会难受,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也不敢吃镇定类的药物助眠,怕影响了胎儿。 他精神不济,体能下降,就连头发都一把一把地脱落。 可是…… 他在怀着时总的孩子啊。 每每想到这里,便又有了支撑着他的信念。 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最多再有一两个月,胎儿就能发育成型,可以进行剖宫产,取出胎儿。② 一切注意力都被放在了肚子上,耳畔学生们的话,他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垂头,等着时总过来接自己。 “老师,您到底怎么样了?是肚子疼吗?我有胃药,您要不吃点试试?” “顾老师,要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离这里不远。” 时浅渡走到阶梯教室门外时,一眼便看到了好几个学生焦急又关心地围在顾英和身边,能看得出她们都对这位老师崇拜中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地亲昵和喜爱——这也正常,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喜欢崇拜一位年轻又事业有成的老师,再正常不过了。 可她们大概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顾英和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在六月依然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为的就是遮住已经很显怀了的肚子。 “顾英和。” 时浅渡来到阶梯教室门外,唤了一声。 围在讲台前关心顾英和的学生们纷纷回头,看着这个陌生又有点眼熟的女人。 “啊……想起来了,这不是时总吗?” “卧槽,还真是,时盛集团的时总!我毕业后就想去时盛工作!” “时盛的人过来干什么啊,难道是找顾老师合作?” 在学生们的纷纷议论声中,顾英和撑起身子,用尽量快的脚步走向时浅渡。 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双臂圈住了时浅渡的脖颈,他把头埋在她颈窝处,依赖地蹭了蹭,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时总,刚才被人撞了下肚子,不太舒服……” 学生们:…… 草。 原来顾老师跟时总是这么个关系?! 真特么的是惊天爆炸新闻啊! 时浅渡冲学生们弯弯唇角,挥挥手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带着顾英和离开了阶梯教室。 她的车就停在楼外面。 把顾英和送进了车子后排,她也跟着坐了上去,关上车门。 “刚才是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现在还好么?” “没什么,就是被笔记本电脑挤了一下,当时有点疼,现在没事了。”顾英和低低地喘了一小下,擦掉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其实,我就是想……告诉大家,我是时总您的人。” 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他也已经在业内有了名气和口碑,应该……配得上时总了吧。 他柔声问道:“以后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好不好?” “是你总是想遮遮掩掩,我从来不觉得你需要遮掩,笨蛋。” 时浅渡帮着拉开了外套拉锁,果然看到他被捂出了汗。 大夏天的,现在室外温度已经有32度了,在空调房里还算舒服,穿着件外套也不会觉得冷,可只要一从空调房里出来,不出一分钟,准被捂一身汗。 她有点儿心疼,探着身子把车里的空调打开了一点儿,但没敢开大,怕他吹着。 “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你真的不打算请假吗?” 顾英和摇摇头:“每周就一节课而已,没关系的,我能坚持。” 他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浅渡不想强迫他什么,便亲亲他的嘴唇:“好吧,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千万要告诉我,需要我接送就随时打给我,记住了吗?一切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主。” 顾英和一顿:“您……就不关心孩子吗?您是不是……” 其实不太希望我们的孩子出生啊。 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啊。 刚才他说,肚子被撞到了,时总也没有关心孩子。 现在也说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主。 可他费这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可时总就连一句“孩子没事吧”都不问。 好像不太欢迎这个孩子。 他心里觉得很委屈,安安静静地低垂着眼眸,没再说话。 “当然也关心孩子了,但我喜欢的人始终是你,我不想因为孩子反而让你受到伤害。”时浅渡轻抚在他的肚子上,温柔的摸了摸,“你保护他,我保护你,好吗?” 顾英和心里一软,抿着唇点了点头。 时总真好。 是他没来由地不舒服,说的话也是鸡蛋里挑骨头,可时总还是这么温柔耐心地安慰他。 其实,如果时总先关心了孩子而不关心他,他也会不舒服。 他会想,时总是不是只想要孩子,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啊,明明是他那么辛苦,却不关心他一句。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一种奇怪的思维里,总是会往不好的方向想。 时总那么好,他怎么会……这样呢。 - 顾英和愈发觉得自己没法集中精神了。 每天要完成的工作,需要拿出笔平时多出一倍两倍的时间去处理。 他好不容易弄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扶着肚子起身,缓缓走出了工作间,来到卧室中,想稍微小憩一会儿,养养精神。 手指挠了挠头发,抓了一把,就掉了不少黑发。 他蹙蹙眉头,慢腾腾地走到垃圾桶前,把头发散落进去。 不经意地抬眼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有些发黄,精神不济,面带疲倦,整个人好像老了好几岁。 真丑。 时总每天要面对他这样的脸,肯定很不舒服。 就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那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那样,睡不着觉,情绪低落,有时还暴躁易怒,吃不下饭,做什么都不顺畅。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拖垮了。 小心翼翼地抬腿爬上床,他费力的转了个身,也不知道是哪跟弦搭得不对,肚子里的小生命压迫到了某段神经,他喉咙一滚,没忍住轻哼出声。 “唔……” 痛苦难忍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他整张脸皱巴在一起,有点喘,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俏色。 眼尾泛红,眼眶里浮出薄雾。 可恶,怎么就……那么不小心。 太难受了。 他几乎忍受不了。 可是距离时总每天回家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五分钟都坚持不住了。 顾英和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舒服的坐姿,护住肚子,往前伸手过去。 可是孕肚太明显了,鼓鼓囊囊地遮挡在他眼前,不仅什么都看不到,手都难以伸过去。 本来现在孕期就使不上劲儿、身体情况和体能都很差,现在又死活够不到,他废了好大的力气,半天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额头上跟身上反而弄得满头大汗。 真是个废物! 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还能做什么? 他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 又急又气还痛苦无比,他恨不得高高抬起手臂,用力地捶打在圆滚滚的肚子上。 可他到底是不敢,也不舍得。 连往前伸手时,都不敢用点力气,又怎么会真的锤上去呢。 瘫在床上强忍了一段时间,他实在坚持不住,拿出手机给时浅渡发了消息。 不过没敢说得太直白。 【时总,我身体不舒服。】 发完消息,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目光扫过自己的肚子。 又大,又丑。 好像个大皮球,还是长得很难看的皮球。 可以想象得到,当里面的生命被剖腹拿走后,膨胀成这个样子的肚皮,将会是多么丑陋。 会缝上针线,会有难看的纹路…… 总之,跟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了,难看得很。 恢复就不知道要恢复多久。 时总现在每天面对他这么丑陋的身体时,心里会有什么想法?等他卸货之后,面对他再也回不到从前的肚子,又会怎么看待? 嫌弃,恶心,厌恶,却还得忍着不适,在脸上安慰他。 或许等到宝宝出生后,时总就不喜欢他了,被更可爱的宝宝吸引走了。 反正他已经老丑成这样了,就失去了兴趣。 然后……去找其他年轻漂亮的男孩。 他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啊。 身材发福、走形,脸上也开始变垮,性格越发不平静,有时会突然发脾气不高兴、有时则是钻牛角尖胡思乱想使小性子…… 讨厌死了。 他自己也讨厌这样的人啊。 更可笑的是,他拖着这样难看的身体,却被胎儿压迫到某种神经,愈发痛楚难忍。 要用这种可笑的样子,求时总…… 他越想越难过,靠在墙边,身后垫着枕头。 双手捂住了脸颊,忍不住低声啜泣。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接着是上楼梯的声音。 最后,卧室门被人从外打开。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时浅渡快步走进了房间,关心地问,“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顾英和身上出了好多的汗,像是水洗了一样。 他面色红润,眼神有些朦胧,有浓重的渴望被尽力压制着。 面对那张关怀的脸,他突然感到一阵狼狈。 哈,他这么丑陋的样子,却还…… 实在是可笑。 太难堪了。 求求时总,别嫌弃他。 如果嫌弃他了,也千万别表现出来啊。 他真的受不了。 “时总……” 他嗓音带着水气,湿湿软软的,像是在祈求。 尽力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肚子。 “我……我好痛苦,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②都是摘自网络 你们看过那张男人怀孕的图吗? 据说其实会压迫到某个神经之类的,然后无间断gc… 我就随便私设地写了(狗头) 感谢在2022-05-07 23:59:41~2022-05-08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34566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味婷子 10瓶;sss 3瓶;5279、陶陶 2瓶;云依灵、渚茶子、文荒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阳光抑郁症大学生番外2 第一百八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狼狈不堪地躺在床上, 像看救星一样望着来人。 瞥见那对微敛着的眉头时,突然避开了双眼。 心里忽然冒出恐惧,于此同时, 一股暴虐也猛然滋生。 如果在时总脸上看到半点厌恶或不耐的神情…… 他不活了。 他干脆拿刀捅穿了肚子算了。 所以, 别逼他。 别嫌弃他。 阴郁笼罩着思绪, 泪眼朦胧之中,他看到熟悉的人影来到面前,感觉到一双手小心地拖着他的后背和腰,将他扶起来, 帮他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 那么温柔, 几乎瞬间就抚平了他心中的恐惧。 “没事了。”时浅渡在他耳畔低喃。 看到顾英和被未出生的孩子折磨成这样,她也跟着难受。 “时总, 呜呜……” 顾英和没忍住, 伏在时浅渡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即便选择用这中世俗并不太认可的方式生孩子时, 他就已经做了很多功课、也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有着大概的认知和心理预判,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恐惧。 太无助了。 他有点看不到未来。 生下孩子之后, 会不会变得好一点啊。 还是会变得更糟呢。 距离卸货还得一两个月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很不方便了…… 这些天恐怕每天都是地狱。 到底要怎么熬过去啊…… 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眼眶又湿了一圈。 被人安抚地触碰到饱受折磨的身体时,他喉咙中溢出一声痛苦的轻哼。 双臂缠上了时浅渡的脖颈。 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呼吸越发沉重。 孕期中的顾英和像是易碎品, 被人一碰就更加脆弱, 哭得更厉害了。 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好不可怜。 “呜……时总,哈……” 时浅渡都怕他哭得噎着自己。 用最轻的力道把他搂在怀里, 用了点巧劲,下一秒,肩膀上猛地一疼。 她这么怕疼的人,没忍住“嘶——”地倒抽了口气。 顾英和张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把嘴里那些啜泣和低吟全都吞咽进了喉咙里。 他觉得,以现在这副模样,再发出那中……简直太可笑了。 “时总……” 他几乎无意识地轻喃。 时浅渡顾不得处理别的,连忙把人圈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耳畔是一声声喘息,她喉咙滚了滚,道:“还哪里难受吗?” 顾英和缓缓地回过神,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好像虚脱了,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 “没有,就是……” 他就是很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好像很快就要被水淹没,孤立无援,无所依托。 “您抱我。” 他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 时浅渡顺着他,把此时乖软不安的人搂进怀里,手轻柔地抚在他鼓起来的肚子上,立刻感到他轻轻地颤抖起来。 她没说话,手臂稍稍增加了些力气,把人抱得更紧了。 半晌,顾英和终于彻底平静了。 他在时浅渡锁骨的牙印上舔了舔:“对不起……” 很疼吧。 他刚才咬得太狠了。 要不是心里实在烦闷难安,痛苦得险些失了智,肯定不会做出这中伤害时总的事情。 “没事,现在不疼了。”时浅渡安慰了一声,见他状态好了些,便扶着他靠在墙上,在身后倚了靠枕和被子,省的肩膀靠在墙壁上着凉。 她亲亲顾英和的唇:“我去拿毛巾帮你擦擦。” 顾英和睫毛一颤,垂下眼眸:“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 他望着眼前的狼藉,扯了扯唇角。 可以想象得到,被他肚子挡住的看不见的地方,脏乱成什么样子。 太糟糕了。 这一切都太糟糕了。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 没过多久,脚步声回来。 床往下沉了一下。 温热的毛巾擦在身上,拭去污浊和薄汗。 他的身体抖了抖。 喉咙一滚,没睁开眼。 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求求了……别看他了,呜呜呜…… 肚子好丑的…… 时浅渡擦完,把毛巾丢在一边,看着顾英和的模样,无声地叹了一下。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爬到床上,坐在他身边。 “你睡一会儿吗?我陪你。” “很丑吧,挺恶心的吧。” 顾英和突然开口。 他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时浅渡,眼珠上布满了血丝。 好像疯了一般,突然抓住了刚刚帮他的那只手。 他最近情绪波动巨大,喜怒无常的。 此时也不知怎的,突然之间就控制不住地难受、愤怒、悲哀…… “您其实很嫌弃我吧,一点儿也……不想碰我吧。” 不是喜欢,而是在可怜他吧? 面对他如今的大肚子和走形了的身材,怎么可能会喜欢! 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喜欢的。 他自己都觉得厌烦。 更何况……他行动不便,还需要时总伺候。 谁会想要伺候他这样的人啊。 “瞎想什么呢,明确告诉你,根本不会嫌弃你,你就知道自己吓唬自己。”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轻推着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顾英和顺着她的力道,用手护着肚子一点点窝了下来,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时总板着脸的时候很吓人,但望着他时,总是很温和,叫他的心徒然塌下去一块儿。 忽然觉得很值得。 遭受这一切,也值得。 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又奔涌而出。 他软声道:“时总,我……我好喜欢您啊,呜……您别烦我,我,我以后会好好锻炼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不会一直这么难看的……” “别担心,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时浅渡抚着他的脸,拇指扫过有些干涩的唇。 她从床边桌的小抽屉里拿出润唇膏,用指尖蹭了一点儿,动作轻柔又暧昧地给他涂在嘴唇上,一点、一点地抹均匀。 “我帮你用护肤油按摩一下肚子吧。” 顾英和抿抿唇,点了点头:“好。” 顿了一秒,又道:“不耽误您工作么?” 时浅渡拿起一小罐护肤油。 这个是专门预防妊娠纹用的,每天按摩按摩肚子,很有好处。 她倒一点儿在手心,搓热后才抚在顾英和的肚子上:“最近事少,我不去也行,从今天开始我就在家里陪你了,好不好?” 顾英和本想懂事地说,不用这样对他,耽误了工作不好。 可是……他好开心时总会这么说啊。 真的希望能被陪着。 就让他偶尔的,自私这么一回吧。 肚子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打圈按摩着。 舒服得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好。”他道。 …… 孕期最后的那一个多月,时浅渡一直陪在顾英和身边。 顾英和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总是无缘无故地心情低落,突然之间就不想跟人说话,压抑、自卑、苦闷等等无尽的痛苦像恶魔一般,缠绕在他周身。 有时在深夜惊醒,还会控制不住地泣不成声。 他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抛弃,甚至是随时会死,极度没有安全感。 只有肌肤相贴地拥抱在一起时,才会感到好一些。 他需要哪中身体上的链接,所以经常蹭到时浅渡身边,张开唇齿去讨吻,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感受对方的存在,感受对方对自己的爱。 他很痛苦,但在痛苦中,又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 因为时总总是很体贴地哄他、抱他、安慰他。 他从未在时总眼中看到过半点嫌弃和厌烦,总是带着笑意望着他,给他安心。 他总是告诉自己,等卸了货就好了。 到时候,他会拥有跟时总的宝宝,身体也会一点点转好。 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他在极度的痛苦中,看到那个皱皱巴巴的、比一般婴儿小了好几圈的宝宝时,骤然失声痛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的一切都被眼泪糊住,什么都看不见。 但脑海里永远记得那个宝宝的样子。 那孩子看起来太瘦小了,可能只有两斤,一看就不太健康。 要是有什么疾病……可怎么办啊。 暗无天日。 好绝望。 他竟然会讨厌自己的孩子。 他明白不应该这样的。 时浅渡看着护士把婴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保育箱中之后,又匆匆地回到了病床身边。 她坐到床边,给顾英和擦了擦眼泪:“怎么还哭了,你超棒的,医生说孩子各项基础指标都是正常的,很健康,你不用担心,好好养身体就好。” “那宝宝……怎么看起来那么小啊。”顾英和哭得双眼都是肿的,他手掌一翻,“只有我的手掌这么大……我、我之前看到肚子那么大,还以为宝宝会很健康……” 可一看那个孩子,他就知道,他肚子上一定涨了很多肉。 之前为了模拟胎儿成长所需的环境,用特殊导管往身体中注射过好几次雌激素和□□,激素不仅让他的一些身体机能变得女性化,还让他长胖了好多好多,原本尖尖的下巴都圆起来了。 时浅渡牵住他的手,放在唇畔亲了亲。 “我们不是一起看过吗?胎儿在男人体内的位置不足,所以发育会有一些缺陷,不过只要放在保育箱里好好照料,就会一点点地变得跟其他孩子一样的。”她温声说着,“我们都对医学知识不是那么了解,所以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已经请了国内最好的医生,还有医院里很优秀的护士帮忙照看,我们相信他们,好不好?” 时总……可真是温柔啊。 顾英和的眼眶了一下子沁出了眼泪。 他的安全感都是时总给的。 说实话,要不是有时总陪伴在身边,他可能都坚持不到今天。 他虚弱地点点头:“嗯。” 即便宝宝被抱走的模样在头脑中挥之不去,免不了焦虑,但心里还是变得安稳了些。 他晃了晃发疼的脑袋,劝诫自己安心。 时总说得对,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没问题的。 他就好好地养好身体,等以后还要照顾孩子呢。 “时总,孩子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出保育箱?” 他想抱抱孩子,他是大人,创口愈合的快,应该没多久就能坐起来了吧。 时浅渡顿了一下。 胎龄和体重越小,在保育箱里停留的时间就越长。如果婴儿的生命体征不稳定,就需在保育箱中观察的时间比较长,只有当生命体征平稳,体重达标后才能离开保育箱。 男性生子,终究跟女人不一样,胎儿只在肚腹呆6到7个月,发育的其实不完全。 顾英和就是六个半月时,遵照医嘱进行的剖腹产。 孩子出生轻得可怜,只有两斤三两重,远远低于正常新生儿的体重。 想了想,还是说实话最能让人安心,而不是让顾英和左思右想、胡乱猜测。 所以她实话实说道:“孩子体重比较轻,至少要在保育箱里住一两个月吧,等到体重到了一千八百克时才能出来。不过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你把身体养好,孩子也就好了。” 要住那么久…… 顾英和心知宝宝肯定是发育得很不好,才需要这样。 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身上的一切疼痛、麻木,都不及心中的苦楚。 要是孩子夭折了怎么办? 要是因为他的原因,有某中先天性疾病怎么办? 鸡飞蛋打,又怎么办? 他再一次焦虑起来,眉宇之间皱出沟壑,压抑地喘不过气。 一闭眼,别过头,默默地开始流眼泪。 胸膛起伏的厉害,但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 好痛苦。 可时总已经很忙了,花费很多时间在他身上了。 他不能再让时总担心。 时浅渡坐在病床边,伸手轻轻安抚在他身上:“有不开心的,或者有什么担心的,都要跟我说,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顾英和低低地啜泣出声。 时总一直这么敏锐。 她什么都知道。 “时总……” 他费力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缠上了时浅渡的。 这几年来,他看似独立,内里却越发地依赖。 “我好像……”他抿抿唇,难以开口,“抑郁复发了。” 自己身体中的不对劲,自己最清楚了。 从最一开始变得低沉、喜怒不定,他就知道又开始了。 “我看出来了。”时浅渡说道,“我之前打电话问过你当时的主治医生,跟大夫说了你的情况,大夫说,最好等生完孩子,身体恢复一些了,再开始吃药治疗,不然你现在也会用很多药物,会有冲突,对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我说,多聊聊天就会好多了,是吧?” 顾英和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时总早就问过了大夫啊。 时总真好。 他何德何能啊。 …… 直到顾英和能正常下地,孩子也没能从保育箱中抱出来。 男人生孩子,对身体伤害极大,比女性生子还要大不少。 孕时长期注射雌激素和□□,孕后也要服用和涂抹大量药物用来恢复受伤的身体。 有时候,看着镜子里胖了一圈的自己,看看肚子上难看的疤痕,再加上一直以来的虚弱状态,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孩子吸干了养分的破烂人偶,身体已经被挖空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用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孩子依然养在医院的保育箱中,由专门的医生和护士照顾。 顾英和的产期刚好在暑假开始,所以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时,他刚好能正常下地工作。 他已经休息三四个月基本没有工作了,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不再多耽搁。 帝都理工大学每周一次的课,还由他继续任教。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宽松款的衣服,抱着材料来到了阶梯教室。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学生们大声谈天说地的喧杂声音。 “你们说顾英和给时盛那个时总生孩子的事,是真的呗?” “一会儿看看他状态不就知道了!胖没胖之类的。” “一个大男人……草,想想就够了,还给女的生孩子,真够恶心的,给咱们男的丢脸。” “说不定那个时总身体有问题哈哈哈。” “我倒觉得,是他在家里没什么地位,那么多奖项,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他出钱买的?” “卧槽,我也觉得是!哎,就你们女生还喜欢他呢?” “一个小白脸,吃软饭靠女人上位,还给女人生孩子,嘁,有什么可喜欢的?” 顾英和脚步一顿,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 好像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恶意议论之中。 无数类似的回忆席卷而来,压迫着神经。 时总已经特意吩咐过医院,要求保护好病人**,可效果看起来并不太好。 也是,男人利用科技生孩子这中事,在国外都引起哗然,放到华国国内,这样的国情之下,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穿出去,也是正常的。 “你们的嘴怎么这么臭?整天胡说!给喜欢的女人生孩子有什么错?!” 这时,教室里传来女生的反驳声,让顾英和心中一暖。 果然啊,女孩子们在这样的社会中,更容易学会理解和共情,也更善良。 “你们几个真够恶心的,样样比不过顾老师,就在背后诋毁,我真无语了。” “别理他们,不跟傻吊论长短。” 自打顾英和开始任教,一下子就风靡了全校。 所有学生都知道,建筑学院来了一个优秀又好看到没边的老师,纷纷跑过来观摩打听。学院里的女生们更是自豪,都特别喜欢顾英和的课,经常把顾老师挂在嘴边。 建筑学院的女生本来就少,还都老是长老师短的,有的男生早就看顾英和不顺眼了。 这回,几个平时就爱搞事情的男生围在一圈大放厥词,不愿与他们几个为伍的男生们就闷头看书或是趴桌子上玩手机,不予置评。 班里的女生看不下去,纷纷反驳,教室里的气氛一凝。 自己的话不仅没让女生赞同,还遭受了反驳,有的男生面色不太好看。 “吁,你们女生就知道看脸,真没内涵。” “怎么,喜欢长得丑的就是有内涵了?” 顾英和推门而入,把手里的材料往讲台上一放,发出一声重响。 目光扫过刚才说话的那几人。 学生们被惊了一下,教室中安静片刻,突然传来了低呼声。 “妈耶,还真胖了一圈,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顾英和年纪小,只比学生们大个三两岁,平时脾气又好,整个人温温柔柔的没有架子,学生们很难把他真的当老师看,平时说话都比较随意。 被顾英和反问一句的男生轻嗤一声,故意道:“老师,男人大肚子是什么感觉啊!” 班里零星响起几句笑声。 有闲的没事嘴贱的,也跟着开口。 一阵起哄。 “老师,女人怀孕不都喜欢拍孕照吗?你拍没拍啊!” “男人怎么生孩子啊,剖腹产吗?我之前看过剖腹之后的照片,可吓人了,特别难看。” “男的怎么怀孕啊,老师你给我们讲讲呗?” “是啊老师,我们都特别好奇,男的又没有这个功能,生出来的孩子能健康吗?不会有什么毛病……” 一截粉笔“嗖”的一声在空中划过,砸在一个男生的脑袋上。 “我乐意为我爱的人生孩子,关你们什么事,轮得到你们在这儿胡言乱语?” “但凡你们经历过,或者了解过怀孕生子需要多辛苦,就应该多回家关心关心你们的妈妈,应该对这件事有所尊敬,而不是在这儿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 “为我爱的人生孩子,让她免受这中痛苦,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顾英和面色沉得厉害,被人提到孩子的健康时,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话语噼里啪啦地响彻整个阶梯教室。 说得几个男学生一愣一愣的。 “你嚷什么啊,你爱生就生呗,丢脸的又不是我。”有人面上微晒,嘟哝。 “背后污言秽语嚼人舌根的人才丢脸。”顾英和伸手指了指教室一角的摄像头,“我只是在学校任教,但没有编制,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刚才的情况……摄像头已经全都录下来了,我会请你们系主任好好听一听的。” 他拿起手机快速编辑短信,一丝丝犹豫都没有,就把消息发了出去。 “别……别啊老师!我们就是跟你开玩笑呢!” “是啊,你怎么还当真了?” 一听让系主任知道,纷纷赶到不妙,又开始往回找补。 顾英和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想破口骂人的冲动:“双方都觉得好笑那才叫玩笑,只有自己觉得好笑那就是没素质,到底是不是玩笑,就让你们系主任去评判吧。”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 他顿了顿,又道:“有不满意的,可以立刻去找系主任,剩下的同学,咱们现在开始上课。” 几个早早来教室占了前排位置的女生们趴在桌子上,没忍住在宿舍小群里相互发消息。 【草草草,顾老师刚才好帅呜呜呜】 【又帅又有人格魅力的好男人都是别人的我好嫉妒!!】 【《人类高质量男性》】 【咱班那几个男的真的太下头了,我吐了】 【别提他们了,之前那个谁在食堂买饭时在我后面排队,还摸我大腿,我草】 【隔壁学校好像退学了一个在卫生间偷拍的,人麻了】 【所以啊,相比起来像顾老师这样愿意打破世俗生孩子的男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呜呜呜呜呜我真的好羡慕时总啊,爆哭】 “第一排的几个同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柔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这回,却像是……魔鬼。 几个女生呆呆地抬头,眨巴眨巴眼睛。 可恶!亏我们还在夸你啊老师! 如果老师不叫她们回答问题就更完美了QAQ - 系主任是个年纪稍大但很有气质的女老师。 收到顾英和的信息,做完手上的事情就去调了监控。 看完气地够呛。 一个男生不理解顾英和的选择,倒是挺正常的。 但出言对怀孕这件事有那么大的恶意,实在是让人愤怒! 这几个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她踩着高跟鞋,直接在下课的时间去了阶梯教室。 在门外听见顾英和说下课之后,推门而入。 “刚才那几个男生留一下,其他人下课吃饭去吧。” 班里当即响起一阵“吁”声。 女学生们恨不得大声叫好,冲着那些人翻了个白眼。 虽然知道这构不成处分,但真的好希望能给他们个警告处分啊! 系主任走到讲台边:“让你带他们真是辛苦了,现在你身体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辛苦您了。”顾英和冲她点点头,“时总已经来接我了。” 往往门外一望,刚好跟时浅渡对视。 脸上当即扬起了灿烂的笑容,他冲系主任摆摆手:“主任再见,我先走了。” 他迈开欢快的步子,也不觉得在学生们面前幼稚一些有什么丢人,上一秒还是个一本正经的老师,下一秒就像是个天真的孩童,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依赖自家时总,他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 “时总,您来了!” 时浅渡顺着顾英和的力道后退一步,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她笑道:“小心着点儿,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吧?” “已经没大事了,适当运动都没事的。”顾英和直起身子,在她耳畔委屈地低声嘟哝,“今天有淘气的学生说我的坏话,说得可不好听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谁说你坏话了,我给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顾英和摇摇头:“不用,我给系主任看了监控,主任会帮我说他们的。” 他抿抿唇,心道,您哄我两句跟我说两句好话,比什么都强啦。 “那……这次就算了,以后他们要是没完没了,你跟我说。”时浅渡扬头亲昵自然地吻了吻那对红唇,“有我在呢,还能让别人欺负你不成。” “我知道您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顾英和再次展露笑颜,牵着时浅渡的手一起往外走。 “我们中午吃什么?我现在应该不用再吃营养餐了吧,我想吃点别的,日料火锅之类的……” …… 孩子一直在保育箱里养了近三个月,才变得跟其他婴孩一样健康。 原本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孩子,先已经有小臂长了,哭起来声音很洪亮,看一眼就觉得健康。 顾英和第一次把健康的孩子抱在怀里时,开心到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孩子见他一哭,也跟着开始哭。 时浅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哇哇大哭,恨不得把一年的眼泪都哭个干净,实在是好笑又令人无奈。 孩子十分健康,把顾英和开心地像是个傻孩子。 他从前以为,只要孩子健康,他就能彻底放心了,就能安心地睡觉休息养好身体。 不曾想,孩子接回家后,是他又一个噩梦的开始。 照顾孩子,把屎把尿,喂奶,喝了奶后又怕孩子被噎着,得一直老老实实地看在旁边,半夜经常被孩子哭醒,弄得他精疲力尽,精神越来越衰弱。 “别哭了,爸爸在呢,宝宝笑笑~” 桌前是一份没画完的图纸,他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颠着哄逗。 可哄了半天,也不见转好。 孩子越哭越厉害,“哇哇”的声音极度刺耳,震得人心跳加速。 “你怎么还哭啊?不高兴了?还是想妈妈了?” 顾英和强耐着性子,保持着温和的声音。 一下一下的哭声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的魔咒,刺的他焦虑到不行。 他都这么努力哄了,怎么还在哭? 他太废物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孩子都哄不好。 到底怎么才能做得好啊。 太难了…… 是不是他现在看起来很丑陋、很可怕,才把孩子吓到了? 他生出来的孩子都不喜欢他,孩子看见他都哭。 时总就更不会喜欢他了! 胸腔里积郁着痛苦,他努力喘息了一口,突然在一瞬间爆发:“你能不能别一直哭了啊!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没完没了!我有那么差劲吗?!” 大声吼了一句,眼眶里不自觉地已经浮出了泪水。 孩子被他吓到,短暂的呆滞后,哭得更凶了。 “哇……哇啊……” 顾英和一愣,眼泪蓦的顺着脸颊滚落,悔恨感与罪恶感密密麻麻地从心头爬上来,几乎把他整个人吞噬。 他太差劲了,他怎么能吼孩子啊。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是……时总的孩子啊,是他们的孩子。 还那么小,那么可爱。 这是他曾经满怀期待、满怀欢喜想要的孩子啊。 可恨可憎的是他。 他真没用,就知道对孩子发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吼你,别哭了,呜呜……” 他泣不成声,哭到胃里直反酸,弄得想吐。 他妈的。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他这中没用的东西还活着干什么。 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孩子这么一直哭下去,哭出病了可怎么办。 脑子里胡乱想着,语无伦次。 时浅渡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顾英和在客厅中默默地哭。 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再哭了,安静地熟睡着。 只剩下顾英和自己,面无表情地流眼泪。 “怎么了?是不是照顾孩子太累了。”她换了鞋,快步走过去,熟练地把顾英和抱在怀里,还亲了亲他的嘴角,“要不咱们把孩子交给专业的阿姨照顾吧。” “……” 顾英和有些呆滞。 他呆呆地望着孩子半天,才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水光,说道:“时总,我之前看了那么多照顾孩子的书和文章,学了那么多,怎么还是照顾不好啊……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我刚才……刚才还吼孩子了,我真差劲,我一点儿都不好,呜呜……” “别这么贬低自己,你已经很努力了,要我照顾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 时浅渡叹了一声,轻抚在顾英和的背脊上。 之前她说,把孩子交给育儿嫂去带,顾英和总觉得不放心,可能是抑郁症所致吧,他有些疑神疑鬼的,生怕别人对孩子不好。 “咱们之前不是商量了么?让你带几天试试,如果不适应,就找别人。”她拥住顾英和,两人一起坐在沙发前面铺着的毛绒毯子上,“看你这么难受,我们就交给育儿嫂吧。” “可是……” 顾英和开了个头,又自己憋了回去。 想到自己刚才失了智一样的大吼,自嘲地扯了扯唇。 沉默了许久,他最终点点头:“好,听您的。” 还以为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呢。 可惜,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什么都做不好。 “真乖。”时浅渡掐了掐他比从前胖了一些的脸蛋,从茶几下面拿出了涂抹的药膏,撩开顾英和的上衣。 顾英和猛地伸手一按,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他声音很轻,带着些难堪,“很丑的。” 他一直都不愿意时浅渡帮他抹药。 总是自己偷偷地摸。 “没关系啊,哪儿丑了,这是你喜欢我的证明,不是吗?” 时浅渡说着,抓住他的手腕,拉到一旁。 顾英和被说动了些,没再继续阻止——其实,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很少拒绝她。 他扭头猫进时浅渡的怀里,双手缠上她的腰,不再去看。 温热的手指带着化开的药膏触碰到腹部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地抹开。 他小腹缩了缩。 莫名感到有些发烫。 其实他算是恢复得不错的,因为孕期每天都用护肤油按摩肚子,并没有留下多少纹路,产后又请了最专业的人士照料了将近两个月,不管是药物、营养餐、产后保健还是各中护理品,都是效果作用最好的,被孩子撑得扩张的身体,经过三个多月的时间,恢复了大半。 只是身材还没能恢复如初,切开的疤痕也没能下去。 他想到在这期间,时总对自己各中悉心的照料,对他耐心、包容他的小性子和抑郁情绪……心里一阵酸软。时总真的对他很好,不是一般的好。 双臂扒着时浅渡的肩膀,撑起身子,主动吻了吻她的唇。 时浅渡轻笑,短暂地跟他纠缠了几秒。 她道:“涂药呢,别闹。” “时总。”顾英和往她怀里挤了挤,声音微哑,有点儿撩拨的意思,“要不……” “不行,你还没恢复。”时浅渡拒绝地干脆。 顾英和还有点委屈:“您已经四个月没碰过我了。” 时浅渡瞪他一眼:“废话,我想要你又不是想要你的命。” 她说着,还在顾英和的脸上狠狠掐了一下。 “我现在基本好透彻了,产后治疗的药也停几天了。”顾英和没有放弃,心间多了一丝惶恐,“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是他在决定生孩子之前,唯一担心的事情。 他不怕自己身体坏了,也不怕遭受世俗的眼光,只怕这个。 他望着时浅渡,眼圈蓦的红了。 声音也多了一丝水汽。 “放屁,我这是想让你好好养身体,以后多活几年,多陪陪我。”时浅渡一丝不苟地又挤出一坨药膏,轻轻按揉在了腹部的疤痕上,“你啊,别多想,别胡乱勾我,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可是……”顾英和委屈巴巴的嘟起唇,“过一阵,我又要开始吃抗抑郁的药了啊。” 时浅渡:………… 是哦。 他又要“没有世俗的**.jpg”了。 她一阵哭笑不得。 伸手抬起顾英和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从他唇畔离开,又吻吻他的喉结。 她敛了敛晦暗的神色,说道:“那也不行,身体要紧,全养好了再说。” 她是真的挺心疼的。 孕前孕时往身体里注射药物,孕后各中吃药抹药,抑郁复发又要吃药…… 这人简直是泡在药罐子里了。 年纪轻轻的,身体这么造可不行。 以后绝对绝对要好好照看他,每年按时体检,不再让他遭受这中罪。 “好好养病,别闹了。”她涂完药膏,圈住他的腰,无奈地叹了一声,“你要是熬坏了身体,我真的会难过啊,笨蛋。” 一声轻叹落在顾英和耳畔,弄得他耳朵麻麻酥酥的。 一直酥到了心脏里。 他抿抿唇,把头埋在时浅渡的颈窝里,撒娇似的喃道:“那您要一直喜欢我啊……不能喜欢别人超过我,就算是孩子也不行。” 就算是孩子,他也会嫉妒的。 他照顾孩子,时总照顾他,这就够了。 时浅渡笑着轻哄:“好,一直喜欢你,最最最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 明天开始优雅美强惨吸血鬼~ 感谢在2022-05-08 23:59:12~2022-05-09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橘、阿吖、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白少女 20瓶;蓝橦 10瓶;5279 3瓶;渚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 第一百八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阿渡, 又是送你的礼物!” 时浅渡刚从黑暗中醒来,眼前的桌上就被人放了一摞礼物盒子。 蓝蓝粉粉的礼盒,上面系了丝带, 别了字迹漂亮的小卡片, 十分精致, 一看就知道送礼物的人花了很多心思。 放在最上面那个卡片上写着:祝学姐新片大卖! 字迹漂亮而不失可爱与活力,后面还用红笔画了个小心心。 光看卡片就知道,肯定是个可可爱爱的男孩。 “还有这个,是个学弟拜托我跟你要签名。”身旁的女孩把一张照片递了过来, “你手里拿着的那张贺卡就是那个学弟送的,好像是隔壁导演系的, 长得特别可爱,今年的新生质量真高啊。” 时浅渡接过照片, 上面正是她自己的脸。 唔, 导演系, 还有卡片上的“新片大卖”……她的职业应该是个艺人。 她没当回事, 随手拿起桌上的彩色马克笔,在照片上快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行了吧?”她道, “拜托你给他吧,谢谢。”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身旁的女生出一下门,自己好腾出时间安安静静地看看系统上的小世界资料,了解一下情况。 同学惊讶道:“哇塞, 你以前不是一天最多签三张吗?今天竟然签名了第四张照片, 学弟肯定要开心死了!” “……?” 时浅渡眉头扬起来,一脸疑惑不解。 这还有什么讲究吗?某种玄学? “别这么看着我,不是你自己嫌每天找你签名的人太多, 所以每天最多签三张吗?”同学伸手毫不客气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开玩笑道,“不会你今天数错了数吧。” 见时浅渡的有些惊讶地张开口,她一愣,接着噗嗤笑了出来。 “我去!别告诉我你三以内的数都会数错!” “……”时浅渡轻咳一声,“那不至于,就是有点走神,忘了数数了。” “行吧。”同学一脸“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眼神,说道,“我刚跟学弟说你今天签够了三张,让他明天再来,既然你签了,我现在帮你出去给他吧,他应该还没走太远。” 她拉开宿舍门,吹了个口哨:“正好我再看两眼小学弟,说不定还能要个微信~” 舍友离开后,宿舍安静了下来。 这个双人宿舍空间不小,有两张上床下桌的床铺,对面是一小排衣柜鞋柜,旁边还有一个可以洗澡的卫生间和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 她似乎不经常在宿舍里住,只偶尔在这里落脚,生活用品和衣服少得可怜。 时浅渡坐在椅子上,往窗外望了望,看到了阳光照耀下的操场。此时正是春夏交接的时候,空中还飞舞着柳絮,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操场中有些学生在跑步、遛弯,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穿过操场往宿舍走来。 了解了四周的大致情况,她打开了时管局系统。 这次,她的身份是影视圈的当红小花。 十六岁出道就拿到了最佳新人奖,十八岁,也就是半年前获得最佳女主角的荣誉,成为了整个华国年纪最小的影后,一时之间风光无两,因为表现力和感染力极佳,是影视圈和时尚圈的宠儿。 现在她就读于帝都电影学院的表演系,不过平时在学校上课的时间不多,一般是在快到期末时回来上上课、并且准备一下期末的考试。 如今正值五月末,再有一个来月就到了考试周。 她正是刻意留出了这个档期,回到学校上课、考试,以防到时候无法毕业。 这个身份,跟小世界中的目标没有交集。 小世界的目标名叫纪清若,是上流社会中比较有名气的“大家闺秀”。 是的,这个小世界是个现代女尊世界—— 虽然社会上已经有新势力在倡导“女男平权”,但实际上男人的地位很低,男人拥有上学的资格,但大多数男人就算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到名牌大学、从名牌大学毕业,也无法避免相妇教子的结局,因为他们的工作环境被极度挤压,即便学了知识,也不被社会认可。 男子无才便是德,学到的知识只能作为夫妻生活中的调剂,而不能在社会上创造价值。 放眼望去,工作中的男性员工比例,大概只有百分之十五左右,还都是不太需要脑力劳动和科学技术的工种。 纪清若的家世很好,家族企业在华国是排的上名号的企业。 他家中独子,父母相对开明,所以他很受父母宠爱,从小得到了很好的教育。他十分好学,也珍惜自己可以学习的机会,一直读书读到了大学。 因为长相、家世都非常出色,他身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 不过他年少时心高气傲,那些追求者他一个都看不上——他不想嫁人后在家当一个全职主夫,而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而追他的人都很大女子主义,无非是看上了他的皮囊和家世,想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家相妇教子而已。 在上流社会中,他就是众人羡艳又眼馋的高岭之花。 毕业后,他就到自家的企业开始工作。 他那时有一种天真的理想主义,不喜欢空降,所以从基层岗位开始轮岗,一个一个部门地去了解不同岗位。 当然,社会也不允许他空降。 一个男人一毕业就成为了管理层,这就算是自家的企业,也很容易被抨击。 身为“名门闺秀”却在外工作抛头露面,被很多上流社会的人们所不齿——因为,只有家里很穷的人家,才会让家里的男人也出去工作赚钱养家的。 有父母在的时候,他过的一直很好,毕竟有背后企业的财力势力支撑着。 父母打算把一些家族的产业在他出嫁时作为嫁妆,也好让他在出嫁后有些底气。而剩下的产业,则等他的孩子出生后,直接交给孩子。 总之,父母在背后为他的婚事考虑了很多。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父母没等到他结婚出嫁,便车祸双双去世了。 一个没结婚的男人,在世人眼里是没有主心骨的,是成不了事的。 在其他集团企业的疯狂蚕食下,家族企业在一个月之间风雨飘摇,集团破产,不动产被法院收走,仅剩的两家公司眼看着就要被姨母一家人霸占——他眨眼之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曾经拒绝过无数女人追求的“高岭之花”,转眼间沦为了笑柄。 “以前那么清高,现在好了吧?看谁还会要他。” “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要不是他家里有钱,有几个人能看得上年纪那么大的老男人啊。” “都那么老了还不嫁人,家里又破产,他养得活自己吗?不会来跟我借钱吧?” 各种各样的恶意声音出现,逼得他无路可走。 他用尽办法,想要拿回仅剩的两家公司,却以失败告终。 被辱骂,被侮蔑,甚至被曾经追过他但求而不得的女人玩弄,被堂姐践踏,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最终走向了崩溃和黑化。 现在,纪清若应该正处于四处奔走想要留住公司的阶段。 时浅渡沉吟片刻,穿了件外套,也没忘从抽屉里拿出墨镜带上。 …… 纪清若坐在一家咖啡厅中。 他不是传统女人喜欢的那种柔软可爱的长相,而是有一点点高冷,尤其是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总有一种隔阂感疏离感,给人感觉很清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张脸上表情很少,饱满的红唇轻轻地抿着,看起来严肃而认真。 只有搭在双腿上紧握的手指,显露出一点儿紧张。 坐在对面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比他年轻一点儿,梳着马尾,神色中显出不满和挑剔来。 她嘴里碎碎念地嘟哝道:“已经二十九岁了啊,这么大岁数了,中介竟然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再过一年孩子都不好要了……要不是长得还凑合吧,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留。” 说着,抬眼往纪清若脸上扫了一下。 “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结婚?不会是有什么身体上的疾病吧?” 走到了相亲这一步的人,都很现实。 结婚不是为了爱情,就是为了找人搭伙过日子,传宗接代。 纪清若抿了抿唇,忍受着那股挑挑拣拣的目光。 他开口,语调波动不大:“没谈过,身体没有疾病,只是以前……可能眼光高了些。” “没谈过?真的假的。” 女人有点不屑,也根本不信他直到二十九岁都没谈过恋爱。 她不太看得上一个快三十的男人,男人一过三十,再生孩子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产后身材也更容易走形,她还想抱个三四个孩子呢,要是生孩子不得力,或者生坏了身子,岂不是还得换她照顾人?谁会想照顾一个身材走形的老男人啊。 她轻嗤一声:“眼光有多高,想嫁豪门?那我可不是什么豪门。” 纪清若能感觉到对方的蔑视和嫌弃,好像在笑他不自量力。 他没说话反驳,所有的挑剔,全默默地忍下了。 “真的没谈过。”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女人见他这样,越发觉得不耐烦:“算了,等你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跟个木头似的,讨人喜欢的话都不会说,难怪你嫁不出去。” 女人都喜欢贴心的、会说好话的男人,她也一样。 她可没有兴趣娶一个年纪不小的木头回家。 而且,她总感觉这个男人不太尊重她。 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就不会笑一笑吗? 瞧那一脸清贵的样子,真会拿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呢。 “都过来相亲了,装什么清高。”她越想越觉得生气,感觉自己被中介给骗了,“今天算我倒霉,咖啡就当我请你的了,一会儿我可得跟中介好好说道说道。” 没几分钟,女人就离开了。 纪清若双手捧着还温热的咖啡,低垂着双眸。 片刻,长睫颤了颤。 是啊,清高。 以前他家世极好,难免心气高,也有清高的资本。 现在都沦落到跑来相亲,还假清高个什么。 眼眶隐隐浮出一圈红色,又很快地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杯子把咖啡喝净。 现在他家不动产被法院收走,银行卡被冻结,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手里的钱也是极少,一点食物都不能浪费。 喝完咖啡,他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在离开之前,目光在咖啡厅的纸巾盒上黏了一阵。 抱歉,谢谢。 他心里轻声道了一句。 目光扫过咖啡厅,趁没有人注意自己的时候,把纸巾盒里剩下的两张纸拿出来,折叠之后装进了口袋里。 外面一包纸巾要一块钱,他能省一点儿是一点。 走出咖啡厅后,意外发现,刚才相亲的对象还没走。 她站在马路旁边,似乎在等出租车。 一手拿着手机,跟人打电话道:“别提了,本来觉得他虽然长得不太符合主流审美,但至少五官端正吧,看着也还算赏心悦目,谁知道中介故意跟我隐瞒他的年龄,你猜猜,他多大岁数了?” “二十五?哈,你猜的也太少了吧,他都二十九了!” “可不是吗?再过两年都不好生孩子了,我妈还想着多抱俩孙女呢。他这么大岁数还嫁不出去,肯定是哪里有问题,他还跟我说自己没谈过恋爱,谁信啊?” “而且你知道吗,他跟我说以前自己眼光高,所以才没谈恋爱,我当时就想,不会是想傍大款没傍上,被人玩了几年也没拿到财产,才想找个老实人接盘吧?” “唉,真是白瞎了我打车钱跟咖啡钱,有这钱我都能好好撸一顿串了。”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冲一辆出租车挥了挥手。 很快就上了车。 难听的奚落声终于消失在耳畔。 纪清若感到有些疲倦。 从前,他也算是天之骄子吧。 很多女生都喜欢他,追过他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那些女孩,他都没能相中,没有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 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在相亲市场中,被人像物件一样挑拣的这一天。 过去这半个多月里,他已经相亲很多次了。 每个人对他的态度大同小异,是那种充满蔑视又挑挑拣拣的眼神。 但他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了那两家公司,为了父母的心血,某种意义上讲,也为了他自己…… 他只能尽快结婚。 只有结了婚,在法律层面上,才有机会把父母的心血留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姨母一家霸占。 或许,说不上是“霸占”。 因为法律规定,男人是没有继承权的。 家里没有女孩,他也没嫁人,家里仅剩的公司只能落入他人之手。 这法律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自己家的公司自己家的财产,只因为“不是女孩”所以就成了别人的。 他觉得这种法律实在不公,更何况……姨母一家不是好人。 父母在世时,那一家人就像蛀虫一样,依靠着他们家而活,姨母还总是带着贪婪的目光提议,让他嫁给自己的女儿,这让他厌恶到了极点。 因为从小,那个堂姐就总是用猥琐的眼神看他,偶尔还想上手行不轨之事。 他觉得很恶心,恶心堂姐,也恶心姨母。 这下父母去世,集团破产,如果剩下的两家公司全都落入姨母手里…… 他接下来的命运,定是苦不堪言。 他都不敢去想。 至于曾经认识的那些千金和公子们,他联系过几个人,可没有一个人帮他。 只有一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男孩给他发了几张群聊截图,上面全是对他的嘲讽和奚落,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还有些曾被他拒绝的女人像报复一般大肆嘲笑他的处境。 看到截图的瞬间,他就知道,那些人没可能帮他。 所以,唯有相亲。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不是他过去不应该那么“清高”,应该早就认清现实,别去想那些喜不喜欢的,早早地接受一个优秀且合适的女生的追求,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刚到18岁的法定年龄,就早早结婚、生孩子。 他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想找一辆共享单车骑车回到他暂时居住的小破旅店。 一辆加长版豪车突然在他身边停下。 他一愣,很快就在摇下的车窗后面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吴彩然,吴氏财团的次女,跟他高中是同一届的,曾经追过他很长时间。 那时他拒绝了追求,可后来他家里公司的资金链出现问题,父母每日都愁眉苦脸的,他实在不忍,便打算接受吴彩然的追求,作为联姻。 他以为吴彩然追他很久,或许是真的喜欢他。 所以他想,他可以试着在相处中慢慢发现对方的好。 可惜还没到商量联姻的阶段,他就听见了吴彩然在背后跟其他人的话。 “追过那么多人,就他装模作样假清高,我就不信不能把他搞到手!听说他们家有意跟我家联姻,你们看着吧,只要结了婚,我肯定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乖乖给我在家生孩子!” 这种话深深地刺伤了他,他当即愤怒地打消了联姻的念头。 父母虽然很难,但是非常尊重他的选择。 到最后,联姻当然是不了了之。 “这不是纪清若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吴彩然下车,伸手就搭上了纪清若的肩膀。 她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听说你最近正找人帮你想办法要回家里的两家公司?这个简单,你跟了我不就行了?” 纪清若后退一步,冷声道:“吴小姐,你已经结婚了,请不要做这种容易被人误会的事情。” 吴彩然脸色立刻一黑,满面不悦:“你还躲?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吧?” 她伸手扯住纪清若的手腕,另一手掐住他的后颈,硬生生地把他往车里塞。 “今天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说话间,掐着纪清若脖颈的手指加大了力道,恨不得掐出血印来。 不是清高么? 不是她怎么追都不同意,让她在别人面前丢脸么? 不是不想生孩子不想在家乖乖地相妇教子么? 落魄成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你疯了!” 纪清若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今天如果上了车,后果不堪设想! 深深的恐惧感从心底迸发,他道:“你放开我!” 有人闹事,四周很快就聚集了一圈人。 吴彩然神色自若,冲大家解释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未婚夫跟我闹小脾气了,不愿意回家,但家人都很担心他,唉,真没办法。” “这样啊,怪不得,男人啊,还是别有那么多小性子。” “小伙子别不知道珍惜,条件这么好的未婚妻不好找啊,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快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人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相信纪清若,更别提上前帮他。 “家务事”是别人的事,不太好插手。 更何况那姑娘开着辆百万豪车,不太可能是拐卖之类的,他们胡乱掺和不起有钱人的事。 纪清若越发觉得可怕,视线中一张张人脸都好似吃人的恶鬼。 不是的,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未婚妻! 别相信她,来个人救救他吧! 正当他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时,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 时浅渡迅速用时管局系统查了女人的资料,发现她是已婚时,一切都好办了。 她双眼微眯,透出股威胁之意:“你的身份如果被八卦媒体曝出了当街强迫未婚男子,恐怕会让家里股票震荡一波吧?” 吴彩然一愣,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作为吴家的次女,上面有个姐姐负责家里公司,她纯粹是个玩咖,不像姐姐一样经常出现在商业报道里,圈子之外很少有人普通人认识她的脸。 但怎么说她都是吴家的孩子,被媒体爆出来,对自家企业很不利。 父母就更该嫌弃她不如姐姐了。 “妈的,要你多管闲事!” 她啐了一声,到底没有坚持,掐着纪清若的脖颈往前狠狠一推。 在事情闹大之前,上车就离开了。 纪清若已经被掐得缺氧,歪歪斜斜地跌撞在时浅渡身上。 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腰。 时浅渡虚虚地搂着他的肩膀,视线往围观群众身上一扫:“都别看了,刚才救人不知道救,现在倒开始起劲了?” 几秒钟后,之前冒出金星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 纪清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快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礼貌的距离,道谢:“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 被掐了半天,他的嗓子有些沙哑。 语调是冷静的,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和小腿还在打颤。 刚才所有人都那么冷漠地看着他,甚至还劝他不要闹小脾气,他无助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帮助了他…… 他心怀感激,也有些好奇对方,便掀起眼皮快速瞥了过去。 对上了一双带着懒散笑意的凤眸。 对方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那双眼睛来。 没有挑剔,没有嫌恶,也没有调戏。 全是善意。 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吧。 不然,刚才也不会在那种情况帮助他。 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不然,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作为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9 23:59:26~2022-05-11 23: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一条小小小、斛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40瓶;琰羲 24瓶;37111366 15瓶;一条小小小、我要小奶狗、小玩家 10瓶;伏特加 6瓶;湉湉. 5瓶;文荒啊 4瓶;渚茶子、温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 第一百八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不然, 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作为感谢。” 时浅渡一愣。 她正愁没有理由跟任务对象拉近距离呢,谁想到对方这么主动? 她略微顿了一下,继而笑道:“好啊, 刚好我口渴了。” 纪清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刚才他实在胆大, 竟然主动邀请一个女孩。 太主动的男人, 总是会被人觉得太过放荡。 男人还是安安静静、含羞带怯地等别人来追,更符合社会对他们的期待。 只有沦到欢场中,以出卖色相为生的男人,才会直白热烈地邀人。 好在对方答应了, 也没有嘲弄他的主动,更没有……用那中黏黏糊糊、令人感到不悦的目光看他。 或许是觉得他年纪大了, 跟她不是一辈的人吧。 这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比他年轻不少。 他胡思乱想着, 把时浅渡带到了刚才的咖啡馆。 这附近只有一家咖啡馆。 时浅渡往里望了望, 找了一个特别偏僻的位置:“我们坐这里吧。” “好。” 纪清若坐在角落里, 神色自如, 但其实多少有些紧张。 以前邀请他的女生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次主动单独邀请别人。 还是个陌生人。 他拿起菜单, 放到时浅渡面前:“你先选吧。” 时浅渡拿眼角迅速一扫:“焦糖玛奇朵就行。” 那是店里最贵的咖啡之一。 纪清若不由得伸手捏了捏裤子口袋里的钱。 肯定够这次请客的,但花一分少一分。 他没说什么,摇了摇桌边的铃铛。 很快就有服务员来到餐桌旁,怪异地瞥了纪清若两眼。 这个男人……不出二十分钟相亲两次? 真是广撒网啊,希望别有女人被他给骗了才是。 她摇了摇头, 望向时浅渡的表情有些可怜。 “一杯焦糖玛奇朵, 谢谢。” 纪清若说完,没有点自己的。 时浅渡知道他现在没钱,补充道:“两杯吧。” “不用的, 我咖啡喝多了会不舒服。” 时浅渡猜测这八成是省钱的借口,笑道:“喝不了可以剩下,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请客好了。” “这位先生可能真的是喝多了不舒服,他刚才已经跟另一位女士一起喝过一杯了。”服务员低声说完,又道,“抱歉,是我多嘴了,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小姐你知道,不然对你不公平。” 纪清若没什么可辩解的。 快速扫向时浅渡的眼里没多少情绪,任谁也看不出他心头掀起的小风浪。 不知道这位帮了他的小姐,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捞男。 或许……她会和刚才的事情产生联系,觉得他是个不老实的,刚刚是在咖啡厅中跟吴彩然喝咖啡,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才会被人强硬地往车上按。 “谢谢提醒,不过没关系,我想相亲的话,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时浅渡早就知道纪清若刚才在相亲,而且最近已经相亲好几次了,“麻烦给我上两杯焦糖玛奇朵吧。” 服务员奇怪地看了她两眼,不便再说什么,离开了。 纪清若很意外,一个女人竟然会这么平淡地说起相亲。 大多数人、包括很多男人都觉得,相亲的都是一把年纪还没人要的男人,不是容貌丑陋就是品性不好,再不济就是身体有问题。 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多了些好感。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分钟,不过相处起来很舒服,如果她也正在相亲的话…… 突然觉得,如果是对面这个女人,或许可以尊重他,跟他很好地相处。 “抱歉,我想冒昧问一下,小姐你也在相亲么?” “我没有。”时浅渡回答地干脆。 她察觉男人露出了些失望,唇角往上一翘。 “你希望能跟我相亲?” 简短的反问,让纪清若的耳根浮出一抹微红。 女人的话里好像还有些调侃的意味。 不过,不是调戏,让人有些害羞却不会觉得被冒犯。 他否认道:“也不是,只是……” 只是觉得她如果也在相亲的话,他愿意多聊聊。 可他哪好意思说出口。 这中话不应该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 “您好,焦糖玛奇朵好了。” 咖啡来的很快,服务员退下之后,小小的角落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浅渡这才摘下口罩,露出了年轻漂亮的脸蛋。 身为艺人就是这点不方便,如果不伪装,走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 她把咖啡往前挪了一点:“喝点甜的压压惊,刚才吓得够呛吧?” 纪清若看到对方的脸,被惊艳到的同时,心中难免失落。 还有一点儿自责。 对方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小,可能只有不到二十岁。 还真是跟他差着辈分,他再年长一些,都能当她的父亲了。 她肯定是没有把他当成“男人”,而是当成了一个叔叔、一个长辈来看的吧,所以才会这么平静地跟他说话,态度这么温和。 因为事不关己。 在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时候,人们不太会表露出负面或者敌对的情绪。 而他刚才竟然,希望这么小的女孩跟自己……相亲。 实在是太离谱了。 可是,他也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尊重人、善解人意的女孩。 他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咖啡。 甜甜的,跟刚才相亲的女人点的美式完全不一样。 他特别喜欢甜食,所以破例多喝了一口。 不经意地掀起眼皮瞄一眼。 唔,对面的小姐应是没发现他连喝两口。 太好了。 时浅渡的目光落在纪清若身上,上下多打量了几眼。 他不是柔美可爱的类型,一张少有波动的脸上略有疏离之感,背脊挺直地坐在座位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优越的气质,沉稳大气,是能镇得住场子的那中感觉。 看一眼就知道,他有着良好的家教和出色的教育程度。 “刚才的相亲怎么样?”她状似无意地问。 纪清若顿了顿。 女孩主动问起相亲的事情,他不安又期待。 背脊挺得更直了点。 他用纸巾擦了擦唇角,跟从前一样一丝不苟。 “实话说,不是很好。我的年纪不小了,之前相亲过几次,都被对方嫌弃了年龄,说来也是……我再大几岁都是可以当你父亲的年纪了啊,被人嫌弃也很正常。”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像是在同时告诫自己。 告诫自己别有什么期待,一个二十左右岁的漂亮女孩,不会喜欢他的。 对面的男人比想象中坦然,似乎并不以自己年纪大了为耻,只是因为某中不得已的原因,才迫切地想要嫁人结婚。 他面容平静,气质清贵,嘴唇抿起来时总是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你看起来很年轻。”时浅渡打趣地说,“我父亲可比你看起来老多了。” 没有男人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年轻,纪清若也不例外。 他顿时有些开心,万年闭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露出一点笑意。 看来,之前那些年,他保养的不错。 可惜现在…… 没有金钱的支撑,买不起昂贵的护肤品,面容肯定很快就跨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脸的时候。 脸跨了就跨了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母亲留下的心血拿回来,不能拱手让人。 “其实,我每次相亲,都是想在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告诉她们我可以有很多嫁妆的。”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咖啡,稍微透露了一点儿,“可是,每次都没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拒绝了。” 他只要结婚了,就能拥有继承权。 那两家公司,都是他的嫁妆。 比起从前来说不算多,但对于普通人,这已经是小金山一样的存在了。 时浅渡道:“哦?既然有嫁妆,可以提前说出来啊,这样成功率是不是会高一点。” 纪清若看着女孩并无恶意的表情,心想,她还是小孩子,不懂也正常。 于是他认真地解释道:“我不希望自己的结婚对象是因为嫁妆才娶我,我希望……对方是真的能喜欢我,或者,不求喜欢,求一个尊重吧。” 说到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还跟这个小女孩说起这中话来了。 真丢人啊,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说这些。 而且,对方再是尊重人,但也是个女人,肯定不喜欢他这中带有埋怨色彩的话吧。 “抱歉,我说得太多了。” 虽然,刚才说的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那或许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为了守住母亲最后的一点儿心血,他可以匆匆嫁人,也可以像其他大部分男人一样乖乖给人生孩子,但还是不愿意委身于一个不尊重自己的人。 说来也可笑,他现在竟然会主动跟一个年轻女孩谈论起这些。 时浅渡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点点头,感叹道:“确实,这个世界不太平衡,想找个尊重人的都不容易啊。” 不过,哪个世界都一样,不是男人蔑视女人,就是女人蔑视男人。 她好像很少碰到双方绝对平等的小世界。 纪清若以为,只要是女人就会反驳他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是个懂得尊重的、品性极好的人。 脑子里有个声音说——错过了她,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有时候人一生的转折,就在一个人、一件事、甚至是一句话之间。 应该抓住这个天赐的良机。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顿时,心脏跳动得更快了一些。 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可行的做法。 如果对方也愿意的话。 双手缓缓地握紧,他保持着面容上的冷静,用真诚的双眼注视着对方:“其实是这样的,我的父母不幸遇难,家里留下了两家公司,如果我没有结婚,就没有公司的继承权。结婚之后公司就可以作为嫁妆,可以给对方股份。” “虽然这么说真的很冒昧,但……我还是想试试。” “请问你愿意和我契约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1 23:59:39~2022-05-13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味婷子 10瓶;渚茶子 4瓶;百米冲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3 第一百八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请问你愿意和我契约结婚吗?” “……啊?” 时浅渡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大胆, 直接愣了一下。 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结婚? 纪清若被那一声充满意外的“啊?”弄得羞愧难当。 他的脸少有的红了,当即道:“抱歉,确实是我冒昧了。” 他快速垂下双眼, 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到底有多么大胆, 多么的惊世骇俗。 就是被人揪着耳朵拉扯到大街上当街羞辱也不意外。 吓到了这个小姑娘了吧。 惊讶之后, 她大概会觉得很离谱。 刚才他太冲动了。 冷静下来想一想便知,哪个女人愿意娶他这样的老男人呢? 这位小姐有出色的容貌和气质,肯定有大把大把的年轻男孩喜欢。 一个老男人臭不要脸的主动求婚,未免太好笑了。 即便只是“契约结婚”。 时浅渡笑了, 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怎么,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个好人吗?” 契约结婚, 这看起来是个可以约束双方的方法,实则不然。 在契约期间, 即便她强迫了纪清若, 甚至是害得他怀孕、流产, 但因为二人是夫妻关系, 法律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也就是说, 她可以随意欺辱纪清若。 就算契约上写明了“不能对纪清若行不轨之事”,也没有用。 因为遗产是靠着“契约结婚”而得到的,一旦捅破,那遗产的去留就又成了问题。 这个世界对男人非常苛刻,到时候纪清若将陷入官司, 很难掰扯清楚。 如果她是一个毫无原则的恶劣之徒的话, 契约结婚之后,她除了得到公司的股份,还能得到一个免费的奴役对象。 纪清若微微一怔, 接着掀起眼皮,直视着时浅渡的双眼:“我觉得你是的。” 他说得很笃定,开口时身上的气势叫人难以忽略。 好像在说——我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而刚一说完,那股冷然笃定的气势又缩了回去。 他懊恼地咬了下嘴唇。 糟糕,以前母亲父亲都在的时候,盛气凌人一点也便罢了。 现在他可是在求人啊。 至少表现得乖巧柔和一些,免得她觉得厌烦。 “真的很抱歉,突然跟你说起这种事情。” 说都说了,如果不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他肯定会后悔的。 纪清若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认真。 “我母亲留下的两家公司,虽然现在的经营情况不是很好,但股份也值一些钱,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公司属于我的情况下,最给你大程度的股票份额,作为感谢和……酬劳。” “期间不需要你破费或者出力,只是在法院去调查我个人情况的时候稍微应付一下就可以,不会麻烦你太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我知道我这样一把年纪,你这样年轻漂亮,肯定有着更好的选择。” “所以等到了一年的期限,我会主动离婚,绝对不会纠缠你,也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请你相信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那两家公司我会努力把它们经营好,每年都会有分红,总之,肯定不会亏待你的,真的。” 说完,他拿起咖啡杯,浅浅地喝了一小口,用以遮掩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羞赧。 还偷偷地掀起眼皮,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他不像很多男人一样,提起结婚就脸红害羞,不过这样主动推销自己,就是为了跟眼前的女孩结婚,还是太过出格了,着实超越了他能承受的程度。 而对面的小姐……一直盯着他看。 是在考量他的话么? 时浅渡一直坐在原地,没动。 她细细观察着纪清若的脸,直到把对方盯得有些坐立难安。 半晌,她突然笑了起来,故意逗弄他道:“你刚才说的这些,就好像是一个年纪不小嫁不出去的男人,用钱拐骗一个年轻女孩跟自己结婚……” 纪清若手指一紧。 好像是这样。 可不知道什么,这种话从对面的女孩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些难过和委屈。 他觉得……这个女孩应该不是这种人。 这也让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就算在相亲市场上,直接把嫁妆这个“底牌”拿出来,也是会被人嫌弃,也是会被人挑挑拣拣的。 当然,有的人即便心里对他不中意,也会为了钱而愿意娶他。 还有的人,就算他有再多的钱,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个年轻女孩或许就是后者也说不定。 他多少有些沮丧。 这段时间他受到的打击和挫折,比过去二十多年加在一起的还多。 曾经他可以任性,可以盛气凌人,可以认真地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全是受母亲以及家中财产地位的保护而已。 没有了家庭的依托,没有了那道光环,他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男人,就应该乖乖在家相妇教子、讨好女人的男人。 甚至他不如大部分男人。 因为他不够柔和可爱,不会嗲嗲地撒娇、讨女人欢心。 他是个就算拿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婚姻的人。 一时之间,他有些迷茫,找不到方向。 过去那么多年的坚持和期待,难道全都是错误的吗? 他觉得他这半辈子都被人否定了。 纪清若张开唇,用一如既往冷清的声音说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实际上,不过是在努力掩饰难堪罢了。 即便被人拒绝,也要保持那一点体面和尊严。 他想,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于是起身,冲时浅渡礼貌地欠了欠身。 在跟时浅渡擦身而过的时候,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 温热一片,烫得他心脏加快了跳动。 时浅渡扬起头,冲他摆了摆手机:“我先考虑考虑,我们加个微信吧。” 当场就同意,不符合大多数人的行为逻辑,容易让人生疑。 终究是用钱“买”到了婚姻么。 纪清若有些开心,也有些……难过。 人类的情绪真是奇怪。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头脑中。 他默然地拿出手机,扫码加了微信。 “那你先考虑,我们再联系。” 加完微信,他匆匆地离开了咖啡厅。 说不好为什么,背影有些狼狈。 或许是因为那句“用钱拐骗一个年轻女孩”,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脏上,不算很疼,但稍微一动,就会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这句话从那位小姐嘴里说出来。 他以为那位小姐会…… 他止住了想法。 想什么呢。 一个陌生人愿意考虑与他契约结婚,已经是在帮他的忙了。 和那位小姐相处,至少会更舒服一些。 只要能把母亲的心血拿回来,而不是被姨母那贪婪的一家拿走,他就心满意足了。 拿回来后,他会倾尽全力保护它们的,不再让人抢走。 能嫁人就好。 那位小姐愿意跟他协定,他就应该感激。 “叮铃”。 手机响了一下。 纪清若低头一看,是刚才那位小姐发来了消息。 上面是一个地址——帝都电影学院。 【我今晚想一想,每天给你答案,你来学校找我吧,我出去不方便。】 【等你来了给我打电话,把手机给学校门卫,我会跟她说。】 原来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啊,怪不得那么漂亮,还有些眼熟。 大概是学校控制学生外出吧,不方便随便出校门。 他稍微停顿两秒,回道:好的。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自我介绍。 于是尽快把自己的名字和那两家公司的名字一同编辑好,发送了过去。 眼见着结婚有望,纪清若难得奢侈了一次。 一路走到公交车站,打算坐车回到旅馆。 一抬头,正巧看到站台上的广告牌。 上面有一张熟悉的脸。 身后车水马龙,车辆驶过的“嗖嗖”声不绝于耳。 可他的耳朵好像失聪了一般,屏蔽掉了一切声响。 那是他最喜欢的护肤品牌的最新广告,人像旁用娟秀的字迹签了名—— 时浅渡。 他讶异地张开了唇。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那位小姐有些眼熟,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原来,走在路上,在以前的公司里,他见过那张脸很多次。 只是因为他不追星,这才没有深刻的印象。 能代言国际一线大牌,只可能是华国一线的明星艺人,受万人追捧。 虽然不追星,但他可以想象,会有多少年轻漂亮的男孩在屏幕前、在网络上、在现实中发出疯狂的尖叫声,狂热地追随着时小姐。 他刚才,竟然在跟一位当红艺人说,我们契约结婚吧。 而且还用两家岌岌可危的公司作为吸引她的条件。 一时之间,羞愧得无地自容。 越发觉得自己可笑了。 时小姐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钱而愿意娶他啊。 是他自己这些天受到太多白眼,所以把时小姐往坏处想了。 纪清若在等车的时候,上网搜索了一下“时浅渡”这个名字,立刻出现了上亿条搜索结果。 16岁最佳新人奖,18岁最佳女主角奖,现在就读于帝都电影学院,只有…… 19岁。 比他小了十岁。 不,十多岁,因为他生日大。 手指在手机的边缘上磨搓。 他突然意识到,时小姐说“出校不方便”,不是因为学校有什么管控,单纯是因为,那张脸需要隐藏起来,戴口罩戴帽子太麻烦了。 他明天……还去吗? …… 第二天,纪清若还是去了。 他熬了大半夜,写出了一份对双方公平公正的“契约”协定,其中包括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以及对于双方的约束,一条条非常明晰。 换了自己最得体的衣服,带上帽子,坐着公交车去了帝都电影学院。 因为学校的特殊性质,外来人员不可以随意进出。 他站在校门口,打通了时浅渡的微信电话。 “喂,时小姐,我已经到校门口了。” “哦好,你等我一下,我去门口找你好了,不然怕你迷路。” 时浅渡说完,很快就挂了电话。 纪清若把手机揣到口袋里,安静地站在校门口等待。 “你是来接孩子的吗?”校门口的阿姨打开窗户,从屋里探出头来,“你保养的真好,平时是用什么护肤品啊,我看看能不能也给我家那口子买点,给他当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纪清若有些尴尬,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心里苦笑,原来现在都会被认为是一个十七八岁孩子的父亲了么? 真是难为时小姐了,昨天竟然没有当场拒绝他。 他答的略硬:“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一个未婚男人被认成孩子的爹,总不是件好事。 “护肤品是时小姐最新代言的那个牌子。” “哎呦,那个可贵啊。”阿姨咂咂嘴,说道,“你女人对你真好,工作也应该挺好的吧。” 她四十多岁年纪,不算太大女子主义,态度还蛮温和。 “嗯,她对我很好,工作也很好。” 纪清若没有多解释,解释也不好解释清楚。 他想,如果真的契约结婚了…… 时小姐看起来是会对另一半很尊重的那种人。 阿姨说得倒也不算错。 “你们说什么呢?” 时浅渡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背脊挺直的修长身影立在校门口,正在跟看门阿姨说话。 她快走两步,目光在纪清若脸上转了一圈,被他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阿姨,他是来找我的,让他进来吧。” 门口阿姨当然认识时浅渡,亲切地说道:“原来找你的啊!又有新戏要去拍摄了吗?是要合作的导演还是制片人啊!男人能做这些工作的很少哦!” 她见纪清若三十来岁的样子,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 “就是个朋友,阿姨我先带他进去了。” 时浅渡领着纪清若走进学校。 纪清若率先开口:“对不起,昨天我太冒昧了,不知道你是演员。” 时浅渡开玩笑道:“看来我还是不够火,没让你认出我来。” 她才来小世界一天,对学校里的布局也不太了解。 一边看着校园内的指路牌,一边半蒙半猜地往学校里的咖啡厅走去。 “不是,时小姐很厉害,是我不太了解影视圈的事。”纪清若攥着包的手指逐渐紧缩了一点,“像时小姐你这样优秀的演员,太早结婚是不是对事业有很大影响?” “如果是呢?”时浅渡想逗逗他,一回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 纪清若承认,在被盯上的一瞬间,他有些慌张。 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性。 他一本正经道:“如果是,时小姐可能也不会让我来学校了。” “……” 时浅渡无聊地撇了撇嘴。 一点儿都不会被她吓唬到啊,可恶。 她嘟哝:“太聪明的人逗弄起来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 纪清若听清了,张了张口,又闭上。 时小姐这是觉得他缺乏趣味吧。 想一想,是的。 如果是其他男孩,就算没被吓唬到,也会可爱地嘟嘟唇,撒个娇卖个萌…… 他不太做得来那些,儿时还会一点,现在年纪大了,就更不会了。 就像昨天跟他相亲的女人说的一样,难怪他嫁不出去。 从前追他的世家女孩,多半是看中他的家世,或者是征服欲在作祟吧,越是难追、越是不同,就越想把他这样的人驯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来这边吧。” 时浅渡率先走进咖啡厅,在吧台点了两倍焦糖玛奇朵。 上课时间,这里人不多,他们一起坐到了角落里。 为数不多的同校学生,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 “哎哎哎,你看,是时浅渡学姐诶!我好喜欢她!” “入学快一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她真人啊啊啊好激动啊!” “那个男的是谁啊?” “没见过,说不定是哪个制片人或者导演编剧之类的吧。” “那学姐岂不是又有新戏要拍了?好羡慕!” 零星的学生们发出低呼声,但都没有贸然上前打扰,怕他们谈事情被打断。 纪清若家世好,见过世面,没有被这些议论和目光影响到。 三十来年的良好家教,让他举止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普通人难有的好气质。 他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嗓子,压下忐忑。 “时小姐,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时浅渡直白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我昨天查了一下你说的两家公司,一家影视公司,一家游戏公司,全是文娱方向的,如果你能经营得好,我手里拿了股份,确实不亏,以后还对我的发展比较有利,所以我想了想,可以和你契约结婚。” 听到“可以”两个字的时候,纪清若眼里亮了一点。 成了,困扰了他很多天的难题终于解决。 再也不用去频繁地相亲、面对那些人的挑挑拣拣了。 他今天之所以还会过来,就是考量到那两家公司其中有一家是影视方向。 很多成熟艺人都会自己加盟或投资几家影视公司。 他家在破产以前,企业做得很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影视公司摇摇欲坠,但比起一些新兴的小公司还是强一些的。 他想,这应该对时小姐有一定的吸引力。 “既然是这样,时小姐,这是我昨天写的条例,请你看一下。” 纪清若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 他说起正经事时,语调平直且认真,隐约有种商业气息。 “如果哪里写的不合适,你随时指出来,我们可以协商着修改。” 时浅渡拿起文件夹,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她边看边笑:“你说得真是公事公办,像是在谈判一样。” “公事公办对我们都好。”纪清若垂下眼眸,“以时小姐你的眼光,肯定也不会希望跟我扯上太多关系吧。” 时浅渡没说话,耸了耸肩。 这个男人不会因为自己年纪大而烦恼,但也无法避免会被世俗的眼光影响。 合约上主要写明了他们的权利和义务。 她需要跟纪清若领证,在法院调查取证的时候为他证明,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 一年的合约期内,两人需要互不干涉,尤其禁止强迫纪清若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最终赠予的股份比例,会根据合约期间她的表现决定。 也就是说,纪清若有权力给她49%的股份,或者只给她1%的股份。 而且,合约上没有写“契约结婚”之类的字眼,而是说得很模糊,既清晰明了地写明了情况,又不会损害到纪清若的利益。估计拿到法庭上也没法作为佐证材料,剥夺他对公司的继承权。 时浅渡看完,抬眼瞥了瞥纪清若。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聪明多了。 “时小姐,你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不用改,就这样吧,你写得很清楚。”时浅渡伸手,“笔给我吧。” 签得太顺利了,超出纪清若的现象。 弄得他怔了一下,才道:“好。” 他把手中的钢笔递到时浅渡手里,接着帮她翻开了页面,修长漂亮的手指点在了几个需要签名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签一下名字,这里还要写日期。” 时浅渡的视线扫过他的手,在白纸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 随意夸奖了一句:“你的手真好看。” 没有得到回应。 全都签完了,一抬头就看见纪清若的耳根红了。 他微红着耳朵,沉默地把桌上的文件拿到自己面前,用她刚刚用过的钢笔,低垂着眼眸,一丝不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一愣,接着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反应莫名的可爱。 纪清若扣上笔帽,双手拿着文件重新放回时浅渡面前。 “我签好了,时小姐,你看一下。” 说完立刻收回了手,搭在大腿上。 还垂下眼睛往自己的手上看了好几眼。 没想到时小姐没夸他的脸,反而夸了他的手。 看来对方更喜欢那种柔美可爱的长相吧。 “没问题,就这样了。”时浅渡草草地看了一眼,“一会儿就去民政局吧,你带户口本了吗?” 纪清若的耳朵又有点红。 因为他带了。 这显得他非常非常不矜持。 放在从前,他一向很守礼节,从来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 或者说过于守节了,才被很多人背后暗骂清高。 他板着一张看起来很有距离感的冷脸,动作却很乖巧,轻轻地点了下头。 意外有一种可爱的反差感。 “那好,一会儿打车过去好了。” “学姐!” 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朝气蓬勃的身影从咖啡厅吧台蹿了过来。 年轻的男孩双手按在桌子上,满脸笑意地望向时浅渡。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特别可爱,是当今社会上最受女性喜欢的那类长相之一。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我好高兴啊!” 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你是……?” “我是秦雪,大一导演系的!”秦雪丝毫没有因为她不认识自己而沮丧难过,反而开开心心地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张签名照,“就是昨天送你礼物的那个!你还破例给我签了名!” “那个就是秦雪啊!一直听说他是导演系系草,真的好可爱!” “真羡慕他啊,有一个当大导演的妈妈。” “看样子是喜欢学姐吧,未免也太开放了……” 纪清若坐在时浅渡对面,当场看到自己的契约对象被可爱的男孩热切地追求,一阵内疚。 如果他们去领了证,这一年,时小姐都不太方便谈恋爱。 毕竟演员的身份特殊,一旦被狗仔泄露了消息,肯定会被口诛笔伐。 是他耽误了时小姐了。 “时小姐,那我就先走了。”他道。 “一起吧,不是还有事吗?”时浅渡冲秦雪笑了笑,“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她起身牵了一下纪清若的手腕,带他离开咖啡厅。 纪清若跟秦雪擦肩而过时,冲他点了点头。 抱歉啊,怪他横插了一脚。 “学姐……”秦雪唤了一声。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蹙了下眉头。 那个男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 咖啡厅外阳光灿烂,时而有微风吹来。 五月末的天还算舒服,稍微有些热,却不会觉得闷。 纪清若沉吟片刻,还是遵从内心,率先开了口:“时小姐,如果你想反悔也没问题。” “啊?”时浅渡回头,“怎么突然这么说?” “那个男孩喜欢你,他很可爱。” 纪清若没敢看对方的眼睛,垂眸避开视线。 他低声道:“和我契约,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一旦结婚,社会对女性还是有一定道德要求和道德规束的,尤其是对于艺人来说,影响力大,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看着,道德瑕疵总是会被人大书特书。 也就是说,契约间的一年时间,最好避免恋爱。 “没关系,我不喜欢他。” “但你以后或许会喜欢。” 纪清若觉得时浅渡是好人,愿意帮他,也对他很客气,不会像有些女人一样动手动脚的。 对方越是好,他便越觉得内疚。 “那……”时浅渡歪歪头,不正经地笑,“我以后还可能会喜欢你呢。” “……!” 纪清若双眼惊讶地睁大一点,难得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对视片刻,他移开视线:“时小姐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耳根没红,语气也很认真。 没有害羞。 时浅渡摸摸下巴,心道这个男人还真是薛定谔的害羞啊。 她带好口罩和帽子,跟纪清若一起上了出租车。 纪清若在车里一直很安静,坐得板板正正的,背脊挺直。 他不说话的时候,表情更显得严肃,就像是冷着一张脸正在生气似的。 其实他是在发呆。 有些感叹这两天变化速度之快。 谁能想到,他竟然眨眼之间,就跟一位大明星结婚了。 若是放在从前,他绝对不可能会跟一个艺人结婚的。 家庭开明,但某些地方比较古板。 他的母亲和父亲经营了影视公司,但并不喜欢娱乐圈,就连他从前在自家公司里轮岗时,也从来不让他到那家影视公司去工作,怕他被一些有心人利用,成为上位的工具。 或许正是因为旗下有影视公司,才能知道更多圈里的内幕吧,比如某某艺人又出轨了、某某艺人又离婚了、某某艺人家暴之类的,他都有所耳闻。 如果不是先跟时小姐有了交流,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而是先知道对方是艺人的话,他恐怕会先入为主地带上有色眼镜。 不过…… 时小姐她,私生活也像他知道的那样吗? 莫名不希望时小姐是那样的人。 民政局距离学校距离不算太远,大约过了而是分钟,就到地方了。 大概是黄历不错,宜嫁娶,民政局里面人不少,需要排队。 “人好多啊,你先排队吧,我去买两杯喝的。” 时浅渡拍拍纪清若的肩膀。 “好,那我在这儿等着你。” 时浅渡离开了,纪清若沉默着望了望四周。 一对对就要领证的男男女女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凑在一起亲昵地说话,有时还会抬头亲吻对方一下,望向对方的时候,眼里尽是显而易见的爱意。 真好啊,跟自己喜欢的人走入婚姻。 他也曾想过,自己终究会等到那样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时间。 没想到却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推着往前,现在要跟一个认识第二天的人结婚了。 结婚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会不会对现在的生活产生很大改变? 会不会有他想象中的……不太美好的事情发生? 时小姐很好,她很礼貌,很尊重人。 他一直在心里这么重复着、强调着,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 可是他还是会感到不安。 他明白,所托非人的话对一个男人来说就是噩梦的开始。 即便只是契约婚姻,他也没办法彻底安心。 毕竟跟时小姐只认识了第二天。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此几乎一无所知,只能从网络上一些采访中了解到只言片语。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求日后过得有多好,只希望自己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离婚!这次必须离婚!” 一个男孩的哭喊声响几乎响彻整个民政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哭得梨花带雨的,眼里积蓄着泪水,把一个女人拉扯着往里走。 “你别闹了行不行?还嫌不够丢人啊?” 女人的声音显得冷漠又暴躁,似乎早已被男孩不停的哭泣声烦透了。 越是被人这么吵闹,越是忍不住想起昨天在街上碰见的人。 她狠狠地抓着男孩的手腕:“赶紧回家去,闹到这儿好看还是怎么着?你这回又想要什么就直说!我以前对你不好还是欠你的了,要丢人你自己在这儿丢人吧!” “什么叫我又想要什么?”男孩吸了吸鼻子,怒气冲冲的,声音里却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你昨天为什么又去那种地方?那些脏男人到底是有什么好,让你家都不回!” “我想去哪儿是我的事,你少……”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了正在民政局里排队的纪清若。 声音一停,纪清若的心里跟着一跳。 他已经努力避开吴彩然的视线了,难道还是被发现了? 脚步声渐进,每一下都是踏在了他的心尖上。 “纪清若?”吴彩然愤愤的语气里掺杂着惊讶,她一把拽住了纪清若的手腕,“你要结婚了?!草,你昨天还他妈勾引我呢,今天就跑过来结婚?” 她就是个混子,是个玩咖,难听的谎话张嘴就来。 故意想让跟他一起过来领证的女人听见。 “你给我放开!”纪清若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冷硬,“你昨天掐着我脖子强迫不成,今天恼羞成怒地这么污蔑,实在可笑,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哄哄你的爱人。” 说话间,他在众人的目光中把衣领往下拉扯了一点儿,露出了还没消去的手印。 看似态度十分强硬,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对于昨天的后怕。 四周的人们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敢情是那个女的强迫人不成,就大晚上找乐子一晚上没回家,结果被丈夫闹得非要离婚。 要是敢作敢当也便罢了,刚才还倒打一耙,实在让人不齿。 “原来……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男孩哭得更厉害了。 他早早就听说过,吴彩然有一个追过了好几年的男孩,一直没能忘记。 还以为自己能够慢慢让吴彩然专心在家庭,谁想到吴彩然竟然还想去强迫那个男孩!强迫不成,便在外面过夜,发闷气,把他自己一个人甩在家里,怎么打电话都联系不上。 “你闭嘴行不行?” 吴彩然一阵生气,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对她不太友善,她忍不住吼了一声。 家里给她选的这个联姻对象,就知道哭,哭得她脑袋都要爆炸了。 果然还是纪清若这种懂事的男人比较让人省心。 她有时候忍不住地想,如果当时跟纪清若结婚了,过得很定比现在强多了。 “什么情况,这么热闹。” 时浅渡拿着两杯奶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么一出闹剧。 长相可爱的男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见过一面的吴彩然死皱着眉头,纪清若则是防备地站在一旁,还有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在不停地劝说。 纪清若一看时浅渡回来,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 他低声解释道:“吴彩然的爱人想要离婚,我被吴彩然看见,就……” 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闹腾起来了。” 他挺不好意思的。 以前的事情过来纠缠他的时候,总是被时小姐碰上。 真是给时小姐添麻烦了。 “你不是昨天那个……你就是纪清若的结婚对象?” 吴彩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昨天盯着她威胁的那双眼睛,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要只是被纪清若给拒绝了,她还不至于那么生气。 被拒绝,被一个陌生女人给威胁,还被那眼神吓了一跳,所以连狠话都没放一句。 这件事她越想越难受,喝了几杯酒,不仅没消气,反而更郁闷了。 “哈,纪清若,你以前心气那么高,现在是怎么了?”她扬起脖颈,面上露出一股轻蔑,“我知道你是着急结婚,但没想到你已经随便到大街上拉过来一个女人就能结婚。” “是我对他一见钟情。”时浅渡接过话茬,说得跟真的似的,“说了好多好话,他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麻烦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纪清若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弄得心中酸软。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时小姐是当红的艺人。 即便现在带着口罩和帽子,但所有人都看着呢。 一会儿去登记结婚的时候,工作人员能知道时小姐的身份。 这种话一旦传出去…… 恐怕会被很多女人笑话。 “……那你的眼光可真够低的。” 吴彩然心里又气又酸,她追了那么长时间的人,被三两句话就哄跑了,能不生气么! 可是为了面子,她咬牙切齿地把纪清若说得一文不值。 “就他这种人,高高在上,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也就算了,年龄还那么大,整天板着一张脸跟个木头似的,连撒个娇说句好话都不会,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还当个宝呢!” 冷着一张脸,跟个木头似的? 时浅渡一猜就知道,这女人追了纪清若好多年,却从来都没能打动过他。 于是她双眸一弯,故意用宠溺的口吻说道:“他啊……害羞起来红着耳根的样子特别可爱。” 这语气好像在说—— 你连他害羞的样子都没见过啊,真·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3 23:59:21~2022-05-14 23: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要小奶狗、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30瓶;湉湉. 10瓶;笙玛 5瓶;文荒啊 2瓶;渚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4 23:59:39~2022-05-15 23: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山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喝开水 5瓶;527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他啊……害羞起来红着耳根的样子特别可爱。” 配合着这句话, 时浅渡侧身扶住了纪清若的腰,把人轻轻往自己身边一带。 手掌虚虚地搂着他,并不真的占人便宜。 她歪了歪头, 脑袋轻轻地搭在纪清若的肩头。 神态自然, 动作亲昵。 在外人眼里确实像是一对小情侣。 纪清若心里一跳。 明明是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女性这样近距离接触, 却没有害羞。 因为他又想到了校门口看门阿姨的话—— “你是来接孩子的吗?” 他在外人眼里,早就到了有孩子的年纪了。 法律才完善没多少年,规定十八岁成年,但很多男人十六岁就生了孩子。 尤其是在小城市或者农村, 十六岁生孩子还很普遍。 甚至还有很多年龄更小的,也怪不得四五十岁的老一辈女人, 会习惯性觉得他的孩子应该已经挺大岁数的了,毕竟那个阿姨的爱人, 可能就是十五六岁生的孩子。 按照十六岁算的话, 他的孩子都该十三四岁了。 比时小姐小不了几岁。 这样老的他却霸占了一个年轻女孩的青春, 他想想便觉得愧对于人。 不过, 等到了一年期限,他肯定不会多耽误时小姐的。 纪清若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袖, 低声道:“时小姐,我们走吧。” 吴彩然家里有钱有势,他怕时小姐日后被找茬。 “也是,我跟外人说这些做什么啊。”时浅渡耸了耸肩膀,“我们还等着登记结婚呢。” “你等一下!” 吴彩然满脑子都是挫败感和随之而来的愤怒。 她上前两步, 按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 手上用力扒开时浅渡肩膀的同时, 另一只手去掀那只黑色的口罩。 她道:“大话说这么多,你怎么连脸都不敢露?不会是丑得见不了人吧?” 说到长相,她突然自信了不少。 虽然没有继承家里的高智商和勤恳上进的精神, 但她外貌非常出色,从初中开始就因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而引人注目。 正因为有出众的外貌和极好的家世,她才会桃花不断。 这个女人昨天就带着口罩。 要说是因为柳絮过敏,那现在到了室内,总该摘下来了吧? 这么遮遮掩掩的,肯定是丑陋无颜。 时浅渡的反应极快,反手就抓住了吴彩然的手腕,只稍一用力,就撅得她骨头发出“咯噔”一声脆响,紧跟着是吴彩然痛苦的低呼声。 她无意把事情闹大,很快就松开了对方的手。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不想闹事,劝你识相点赶紧走吧。” “不过……说起长相的话,我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诶。”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原本时浅渡带着帽子和口罩,很少有人关注她的脸。 被吴彩然这么一说,有年轻男女低声嘀咕起来。 “你他妈……” 吴彩然疼得够呛,龇牙咧嘴的。 她咽不下这口气,可又不敢贸然上前。 这个女的下手太狠了。 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有人提醒她道:“哎,姑娘,你家那个男孩自己跑啦!” 她回头一看,联姻对象连人影都没了。 这男人总算是帮了她一回。 “哼,这回放你一马!”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时浅渡一眼,故意边往外走边嘟哝道,“真是的,就知道给我添麻烦,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时浅渡瞥了两眼,好笑地轻嗤一声。 松开了纪清若的腰。 “时小姐,以后,你不用这样为我出头。” 纪清若神情严肃,说得郑重其事。 时浅渡万万没想到,回过头来迎面而来的是这么一句。 她眉头一拧:“怎么,帮你还不乐意?” “只是契约结婚而已,时小姐,我们就像合约里签订的一样,互不干涉就可以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纪清若嘴唇轻抿,语调平稳地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显得格外无情。 但到底不是人们眼里看到的这样。 他避开时浅渡的视线,又道:“免得给你惹上麻烦。” 以前在工作中学习中,他总是能不掺杂情感,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把事情处理好。 如今面对这位带给他希望的年轻小姐,却怎么也没法把情绪完全撇开。 甚至……还有一点儿喜欢。 喜欢时小姐帮他出头。 “我也只是在遵守合约,你不用想那么多。” 时浅渡察觉到有人在拿手机拍自己,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她说得理所应当:“既然从你这里得到了好处,那当然也要为你做点什么。我不过是想在这一年里好好表现,到时候好让你给我高一点的股份,你应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吧?” 纪清若微怔了下。 原来是这样,是他自作多情了。 “请放心,我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这语气好像有些硬。 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天还是很感谢你为我说话。” 感谢时小姐帮他在吴彩然面前赚足了面子。 要知道他已经在微信群里,被一些人嘲讽很久了。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家里又破产,看谁还愿意娶他!】 【听说两家公司都得给他姨母,他现在是穷光蛋一个】 【男人不好找工作,他以前花销又大……不知道他以后怎么赚钱生活[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可以来找我啊,草一次给他一万块】 【我就算了,我怕脏[狗头]我去会所找男人都得要体检证明的哈哈】 以前追过他的人,现在也都三十左右岁了。 这个年纪对于女人来说,正是事业蒸蒸日上、人生得意的时候。 继承了家里的企业,结婚生子,有丈夫在家操劳,女人们便工作之余出去喝喝酒、泡泡男人,玩得花天酒地,不亦乐乎。 从前当众拒绝过几个女人,下了她们的脸面,现在他遇了难,便被人用语言羞辱报复,仿佛在群聊中口嗨了一阵,就能让她们心里得到一些慰藉。 今天结婚了,有时小姐愿意在言语上撑腰,这种感觉很微妙。 他莫名感到安心了一些。 两人在大厅里排队等了一段时间,就轮到他们进去登记拍照。 里面的工作人员是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她们这个年纪不关注娱乐圈,时浅渡摘下口罩,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时浅渡,十九岁,结婚挺早啊。” “纪清若……二十九岁,马上就三十了?” 异样的视线落在纪清若身上,他睫毛颤了颤。 不过没说话,沉默而平静地接受了社会对他的歧视。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地在两个户口本上来回看了几遍。 这女孩的结婚对象,竟然都快三十了?? 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看上个老男人? 刚才外面闹腾的声音她听见了,还是一件钟情。 难不成是这个男的编排了什么谎话? 她觉得不太对劲儿,拿着纪清若的材料递给旁边的同事:“你帮我查查他的情况,看看是一婚还是二婚啊。” 小姑娘年轻,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就算一个女孩吃不了亏,但有的男人太能算计太心机,别让这老男人给骗了。 此话一出,纪清若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没法用语言形容的羞辱感铺天盖地压在他身上。 几个工作人员都在看他。 那些眼神都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不就是结婚晚,和一个年轻女孩登记结婚么。 为什么弄得好像他是个千古罪人一样? 他沉着脸开口,难堪极了:“我是一婚,以前没结过婚。” “那你瞪什么人……” “他真是一婚,不用查了。” 时浅渡把手叠在了纪清若的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 她安抚地冲他笑笑,又道:“麻烦办理手续吧。” 那种被羞辱的感觉,渐渐被抚平了。 纪清若抿抿唇,没再说话。 工作人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行吧。”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见过太多老女人找年轻男孩的,老男人跟年轻女孩的配对,真是少有。 不过,那是别人的事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还说什么? 按照程序检查了一遍所需材料,她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递给他们:“来,把这两张单子签了,签完就可以去后面那个房间拍照了。” 两人很快就签好了字,一起走进隔壁房间拍照。 按照指挥坐在了同一张椅子上。 纪清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一如既往的,坐得规矩又板正,像拍一寸免冠证件照似的。 漂亮的凤眸认认真真地盯着镜头。 给拍照的阿姨盯毛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 “那男孩,你怎么跟如临大敌一样,表情放松一点。” 纪清若蹭蹭鼻尖,不太好意思。 他清楚自己只要嘴唇一闭,稍微正经一点,总有人觉得他在瞪人。 “抱歉,我有些紧张。” “哎对,稍微靠近一点啊,别离那么远,亲密一点。” “想搂着对方也可以,别不好意思。” 摄像师的话提醒了纪清若。 他想,如果他不像其他男孩一样依赖地搂着时小姐,会让她没面子的吧。 时小姐给了他面子,他也应该在某些时候主动一些。 于是他双臂圈住了时浅渡的手臂,脑袋一歪,就轻轻地靠在了她的头上。 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些,耳根偷摸摸地红了一点。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时浅渡被身侧的男人抱着胳膊,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僵硬。 手臂上薄薄的肌肉紧绷着,蹭在她的身上。 她不免觉得好笑,在纪清若的背脊上轻抚了两下。 “别紧张,想想你母亲的公司在判定时会物归原主,就会开心一点儿了。” 那两家公司…… 是啊,过去一个来月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 马上就要如愿以偿,当然应该高兴。 纪清若心间温软了些,眼眸微动,终于露出笑意。 继而弯弯唇角。 摄像师连忙抓拍了一张。 灯光一闪,两人靠在一起的照片就定格了。 纪清若一反常态地卸去了冷清的气质,耳根微红。 但一双眼里却干干净净的,没有对家庭生活的期待,没有对身旁人的爱慕。 仅有的一丝笑意全是因为公司的继承权。 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这样的。 摄像师拍完照片,就可以休息一阵了。 她拿起保温杯,一边喝水一边往外面□□的两人身上看。 刚才拍照时,她就觉得那个女孩很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自己十六岁的儿子。 【妈,今天中午你回家吃饭吗?】 顿时,她想起那张脸为什么熟悉了。 手指头都震惊地发颤。 那个女孩,不就是她儿子整天发疯了一样喜欢的明星吗!! 家里收藏了好多张女孩的海报,每天都想嫁给她。 她没回吃不吃饭那个问题,直接问道:儿子,你特别喜欢那个女明星叫什么来着? 【叫时浅渡啊!!!这么长时间您怎么还没记住!】 【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您不是反对我追星么,是不是突然发现她还挺好的,然后不再打击我,说他们娱乐圈的都特别乱,都不是好人了?】 儿子每次提起这个明星,嘴里都突突突的没完没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时浅渡。 摄像师上网查了一下时浅渡的照片,又看看自己刚才拍的结婚照。 还真是同一个人,一丝一毫都不差。 她想把结婚照拍下来给儿子发过去,但出于职业操守,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她刚才来民政局了】 对面诡异地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恢复了两句。 【不可能!!!】 【最多就是录节目!!】 【您别骗我了,不就是想让我不追星么?】 摄像师有点无奈,她不是很理解追星的感觉,就觉得很耽误儿子的学习。 不过,这回她说的都是真的,没必要撒谎。 【妈骗你干什么?这有什么好说谎的】 【不过你说的对,她是挺好的】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两个人的互动,女孩一点架子都没有,更不会耍大牌,换谁过来都不可能发现她是个当红的明星。 女孩对那个年纪不小的男人也很温柔,很尊重,男人板着脸时,还说话让他开心。 确实跟她儿子说的一样,是个挺好的姑娘。 【我不信,我等官宣】 【非官宣不约!】 男孩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粉了两年的偶像,在十九岁芳龄就英年早婚了! 虽然他喜欢的人是演员,而不是靠粉丝经济才能赚钱的偶像,可是…… 呜呜呜呜呜这如果是真的,他真的要哭死了! - 五分钟之后。 两人的口袋里各揣着一个小红本本,从民政局里走了出来。 纪清若之前从没觉得尴尬,现在真领证了,反而不自在。 他开口挑起了个话题:“其实,我还以为,时小姐会让经纪人跟来协调。” “哦,我没有经纪人。” 时浅渡已经带好口罩和帽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两部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解释道:“我一般都是用另一个号装经纪人,给自己谈工作。” “……” 纪清若脑子一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时小姐你没有签公司?对于你结婚这件事,从来都没有跟经纪人商量,也没有人帮你在旁边出谋划策,比如万一被人曝光出来要怎么处理,有什么样的预案,网上的言论怎么引导……这些全都没有考虑过?” “是的,我觉得没什么可考虑的。” 时浅渡回答的非常坦然。 她经历过的太多了,所以发生什么都能随机应变。 这些都是小意思。 可纪清若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个操劳的老父亲。 他想,可能还是太年轻了。 尽管有时候表现得很成熟,但年纪在这里摆着呢,思考事情或许不会那么全面。 显而易见的,时小姐的演技非常优越。 他肯定不能让时小姐因为他,而在工作上受到影响。 在知道要接管影视公司后,他恶补了很多相关知识。 脑子飞快运转,想到了几点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方法。 纪清若眉头轻敛,沉吟思考着。 冒出些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片刻后,他提议道:“时小姐,不然你把你的经纪事宜都交给我吧。” 像从前一样板着脸说完,他蓦的反应过来。 身上的气势往回缩了缩。 再开口时,声音小了不少:“抱歉,我没有强迫时小姐把经济约签给我的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如果需要危机公关,可以交给我来做。” 刚才那话像是在要求时小姐。 公司签了这样一位当红艺人,怎么看都是他占了更多的便宜。 如果让时小姐以为,他请求契约结婚是为了这个…… 他解释:“我之前真不知道你没有签公司,不是早有预谋想要接近你的。” “你紧张什么啊,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时浅渡很想伸手给他顺顺毛,又觉得他会感到冒犯,便罢了。 “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工作得太累,能少做一点就少做一点,所以一般一年就接一部戏,剩下的商业合作就捡最贵最合适的接,赚够了生活的钱就收摊了,所以没什么签公司的必要。”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纪清若思忖了几秒,忽然一掀眼皮,望向时浅渡。 那表情,除了真诚和认真再无其他。 他一本正经道:“虽然男人在社会上不是很容易立足,但我会努力把公司运营起来,让时小姐每年分红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时浅渡跟他对视了几秒,突然笑了:“好啊,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其实不太懂,为什么那些人都在说纪清若清高。 难道只是因为他拒绝别人,或是因为他不会撒娇讨好么? 明明他每次说些什么的时候,都会那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相信他每次拒绝别人的追求时,也会像刚才一样,正正经经地说出明确的答案吧。 “对了,我去给你添置行头。” 她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拉住纪清若的手腕就往街上走。 距离民政局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一家连锁珠宝店。 “时小姐这是……”纪清若望见眼前的店面,微微一怔,“其实不用破费的,真的。” 而且这家店,他不是很想进。 这家珠宝店老板的女儿,追过他一阵子。 那女人也是在群里骂他的人之一。 他下意识地感到抗拒。 “你是不喜欢这家吗?”时浅渡眨眨眼睛,“结了婚却没有戒指的话,肯定会让法院的人怀疑的,越贵的戒指才越能证明是真的啊。” 这家珠宝店在全国范围内都很有名,算是最贵的珠宝店之一。 带这种名牌的戒指,才有面嘛。 她以为纪清若是心里有负担,于是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手腕:“哎呀,你以后好好工作,给我赚回来不就行了?别墨迹了,来吧。” 【好好工作,给我赚回来不就行了?】 纪清若知道这只是合约条款的必然结果,只关“商业合作”,无关感情。 可他的心跳还是快了一下。 说得真是亲昵啊,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只是个契约结婚而已,他怎么就……觉得好像有了依托呢。 这是不是有些可笑。 他这回没有拒绝,点点头,跟时浅渡走进了店面中。 其实,他也有私心。 珠宝店店长级别的人,肯定都眼熟他,甚至是认识他。 时小姐为他在店里选了戒指,说不定还会告诉那个常常在群里羞辱贬低他的女人。 想到那个女人像吴彩然一样气坏了的模样,他可耻地感到开心和期待。 男人一直被要求乖巧、听话、贤淑。 他那些恶劣的心思如果被时小姐知道,肯定会被嫌弃的。 他真是……没有一点儿男人该有的样子啊。 “你快看看,有没有哪款喜欢的?” 时浅渡见过太多宝贝了,对首饰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嘛,看着纪清若被各式各样的钻戒吸引的样子,还是很有趣的。 纪清若很少会露出严肃沉默之外的表情。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 一看到漂亮的戒指,眼里泛出些光芒。 视线一排排地扫过去。 盯着其中一对,再也移不开眼睛。 “我喜欢那对,麻烦拿出来……” 他习惯性地像从前一样,要求柜姐把首饰拿出来。 却在开口后,蓦的顿住了声音。 他已经不是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了,不是一个人逛街,也不是跟几个闺蜜一起购物,而是个跟自己“妻子”一起挑选戒指的落魄穷光蛋。至少现在还是囊空如洗。 他抿住唇,望向了时浅渡。 脸上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但眼里的期待出卖了他。 时浅渡笑着摇摇头,靠在柜台边。 “拿出来吧,如果合适我们就要这对了。” “好的,女士,这是我们店里的新款,全国限量发售的。” 柜姐笑意满满地从柜台里小心地拿出了戒指盒,上面的价签彻底暴露出来。 一对要将近二十万,是店里最贵的对戒之一。 如果今天买出了这么一对,她的提成都能比整个月的工资还高不少了! 纪清若看到价签,眉头立刻敛起来一点。 现在他没钱,没公司,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画大饼”。 还是别让时小姐给他“投资”这么多了。 “要不……” 他刚开口,便被时浅渡牵起了左手。 心里重重地一跳。 脚趾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要不什么?喜欢就试试看,合适就买。” 纪清若喉头滚了滚,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孩低垂着眼眸,轻拖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这对戒指的造型是一把小锁。 男士的上面缀着一颗漂亮的钻石,女士的则相对简洁,干净利落。 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戒指不是套过了他的手指,而是在他心脏上栓了一圈。 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吗? 因为几句花言巧语,或者是一枚昂贵的戒指,就会忍不住地感动。 他儿时有个朋友就是这样,明明是很聪明的男孩,却一样被女人几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十四岁就同人上了床,十五岁便独自偷偷摸摸地去打胎,后来被送出了国。 他一直以为他会有所不同。 没想到还是会出现那种荒唐的错觉。 “喜欢吗?”时浅渡抬头问道,“我觉得很合适。” 纪清若倏然低下了头,耳根发烫。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禁往回缩了缩。 不过就是因为,两人刚领了结婚证而已。 如果不是有这一层关系,他肯定不会有那种不该有的错觉的。 他望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晶亮的光芒晃到了眼睛。 真的很好看。 特别好看。 比他想象中还好看。 如果……母亲和父亲也能看到他结婚就好了。 想到父母,他的眼眶突然一热。 都怪他从前太顽固了,要求太高,父母到死都没有看到他出嫁。 而今潦草地结了婚嫁了人,他们也看不到了。 就算是假结婚,就算对方是个艺人,如果他们能看到,也会很高兴的吧。 毕竟结婚对象是时小姐这样出色又尊重人的优秀女孩啊。 时浅渡问:“怎么还眼红了?” “抱歉,我刚才想到母亲和父亲了,他们一直希望能看到我嫁人。” 纪清若越想就越是难过。 积压了将近一个月的情绪突然有些绷不住。 他再坚强,也就是个男孩。 那么多的冷眼、嘲讽甚至是辱骂啊。 在相亲对象的眼里,他是个不好下蛋的公鸡,是个被女人挑拣剩下的玩意——他甚至不能在自我介绍里写下自己引以为豪的学历和工作经历,因为这在女人的眼里是减分项,她们都会觉得他这样的人不老实,不顾家,娶回家里也没什么用。 除了生孩子,他好像一无是处。 而在以前的圈子里,他是被很多人拉踩和落井下石的对象。 太多羞辱了,他不是不介意啊。 他介意,他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不介意。 眼眶里积蓄起了些温热的水花。 他难堪地伸手遮住了脸。 腰间突然一紧,被人捞进了怀里。 他感觉到那只手掌落在他的脑袋上,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 “别难过啦,他们看你开心才会放心地走啊。” 时浅渡轻声安慰了一句,除此之外说不出什么来。 因为她从小出生在时管局,没有父母。 对于父母相关的情绪,她不是很敏感,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两人不算多亲昵,但足以感受到,自己是被温暖环绕着的。 莫名让人感觉到安心。 纪清若的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偷偷蹭了蹭眼角。 真丢人啊,差点在时小姐面前哭出来。 想哭自己回家哭去就好了嘛。 “咔嚓。” 拍照声惊醒了两人。 纪清若当即直起了腰,眉头一皱,循声望去。 正见到一个穿着店长专有西装的女人往库房里走去的背影。 “抱歉抱歉,我们店长可能是在为暑期的活动做准备,觉得二位相拥的样子比较适合在微信推送中做宣传。”柜姐连忙解释了一句,她也不知道店长是怎么回事,“我去问问店长情况,请你们先稍微等一下。” 她说完,匆匆地走进库房里,不见了人影。 时浅渡感到莫名其妙:“搞什么鬼。” “其实,这家珠宝店老板的女儿追过我一段时间。” 纪清若以前说起被人追这件事,从来都不会感到害羞或者是别扭的。 可这回一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噢?”时浅渡扬扬眉头,“追过你的人还不少嘛,倒是被我捡了个漏。” 纪清若别开视线,露出了些自嘲来:“她们大概只是觉得我不好追,追到了有成就感,可以拿出去当成炫耀的资本。” 如果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又怎么会恼羞成怒,现在辱骂羞辱他呢? “不过现在我母亲父亲都不在了,没什么好的家世,也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了。如果我们领证的事情被狗仔扒出来,或许还会丢时小姐你的脸。” “怎么会,你自己成为大老板,那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啊。” 时浅渡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她挑起眉头,故作不满道:“还是说,之前你说要努力经营公司,到时候给我好多好多分红,只是在跟我说说而已,给我画大饼?” “不是的。”纪清若否定。 他是真的想努力工作,把母亲留下来的心血运营好。 “只不过,就算成了大老板,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他垂着眼,神色淡淡的,轻声讲述着一个事实,“男人不乖乖在家里带孩子,总归是不好看的,如果被狗仔爆出来我们的事,让人知道我在外抛头露面,会给你丢脸的,时小姐,真的很抱歉。” 时小姐是好人,他不能让时小姐被人们非议。 所以,更要好好地提前想好万不得已的危机公关对策。 他抬眼,神色中有歉意。 却对上了一张懒里懒散的面容。 时浅渡撇嘴,有点嫌弃:“你为什么要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道歉啊,罗里吧嗦的。” “……” 不讨厌他抛头露面,也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影响。 只是嫌弃他抱歉的话太啰嗦?? 纪清若感觉,时小姐总能让他很意外。 “女士,我刚才问过店长了,店长不是在拍你们,是想把需要维修的设备拍下来给总部发过去,让你们误会了,真不好意思啊。” 柜姐匆匆忙忙地从后面回来,一脸抱歉地解释着。 店长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虽然她觉得是胡扯,但没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说真的,她比店长着急多了。 这么大一单啊,要是飞了,她能哭半年! 真不知道店长是不是故意的,这么碰巧搞出事情来。 “那个……请问你们还需要这对钻戒吗?”她问得小心翼翼,特别社畜。 “你不用紧张,他喜欢,我们肯定会买。” 时浅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柜台玻璃上。 她看向纪清若:“买不买?” 纪清若望向漂亮的戒指时,眼里总会冒出一点儿跟他本身气质不符的小星星来。 他想,以后努力工作,再还给时小姐好了。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一直黏着自己手上的钻戒。 时浅渡便对柜姐开口说:“去刷卡吧,不用要袋子了,我们直接戴走就行。” “好!”柜姐差点当场蹦起来。 她连忙去拿POS机,背影透着掩盖不掉的欢脱。 这时候,纪清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微信,就看到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男生给他发来了信息轰炸。 【真的假的,你结婚了?!】 【先恭喜你啊!】 【现在群里正在说你的事,他们都惊呆了】 【好几个潜水不说话的人都被炸出来了】 【图片】 【图片】 【图片】 几张图片都是群聊的截图。 是吴彩然先开的头,一句话就炸出了不少人。 【卧槽,你们知不知道,纪清若他妈的结婚了!】 【什么???他结婚了??】 【不是吧,彩然你从哪听到的消息?我怎么听说他前几天还在相亲啊】 【还用从哪听消息,我今天在民政局碰见他了!】 【不过那女的肯定挺丑的,在屋里都一直带着口罩,看不见长什么样】 【我要是知道是谁,肯定找人干她丫的,竟然撅我的手,气死了】 【靠,我不信他这么快就能结婚,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有人要?】 【什么什么,纪清若结婚了?】 【我也不信,彩然你看岔了吧】 【不对,等等,我靠】 【纪清若去我们家店里买钻戒了,那女的还给他买的二十万那个新款!】 【???真的假的??】 【他上哪找的这么个土豪啊,咱们圈里不会还有人惦记他吧?】 以前对他满是羞辱和笑话的聊天群里,如今全是惊叹。 嘲讽他这辈子嫁不出去的人,现在哑口无言,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纪清若感到无比痛快。 太解气了。 舒坦得手指尖都忍不住轻颤。 他紧抿着唇,盯着屏幕,那种报复的快/感从心底蔓延。 “来拍张照片发给你的朋友吧。”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什么?” 纪清若讶异地抬起头,没有完全明白。 脑子少有地卡了壳。 他怔怔地被时浅渡牵着手,把两人带了对戒的手放在了一起。 “看他们这么吃惊,你心里都舒坦死了吧?”时浅渡靠在柜台上,懒洋洋地笑道,“你把照片发给这个朋友,让他说是在朋友圈看到的,这帮人如果没删你微信,肯定觉得被你设置了不可见,既能显得你不是有意报复她们,还能让她们更生气。” 纪清若:……时小姐真够坏的。 他很想解释说,不是的,他报复心一点也不重。 他从小就懂规矩。 他是贤良淑德的好男人。 但望着那双笑得很不正经、在撺掇他发图的小眼神,没说出口。 因为他也觉得这么做挺爽的。 不过平时,他不太会让别人知道这种小心思。 时小姐不觉得男人太记仇很不好么? 竟然还鼓励他,他会越学越坏的。 他轻咳一声,板着脸低声道:“是时小姐说的,不是我主动要这么做的。” 第185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5 第一百八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样, 这么摆,这样好看一点。” 纪清若很会摆姿势,也很会拍照。 这种时候, 他的脸依然严肃。 不过那么认真的一张脸, 搭配上他此时小心翼翼地摆弄时浅渡手指这么个行为, 反倒莫名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萌感。 像是可爱的狗狗碰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本正经地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么聚精会神是在拿着显微镜坚定奇珍异宝。 时浅渡右臂搭在柜台上,托着脸。 饶有兴趣地盯着看纪清若摆弄自己的手。 纪清若认认真真地把时浅渡的手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后,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看了很久。 他快速抬眼瞥了一下,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微长的刘海散落, 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把左手跟时浅渡地放在一起,用手机找好角度。 “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接着快速找了个合适的滤镜, 把照片裁成了正方形。 终于完工。 他打开微信, 发了个仅对这位朋友可见的朋友圈, 戳开对话框。 【小白, 可以麻烦你把我朋友圈的照片发到群里吗?】 【就说是看到消息后,特意去翻了我的朋友圈, 看到了照片】 很快就得到了姜知白的回复。 【没问题啊!我早就看她们骂你不爽了】 【说起来,这戒指真的好好看!】 【她肯定很喜欢你!】 【能让你喜欢,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纪清若注视着对话框,唇角扯动了一下。 朋友以为他是找到了喜欢的人,其实就是……契约婚姻罢了。 一份让他获利颇多的契约婚姻。 【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以后都要开心啊!】 【过得比那些人都好, 气死她们, 哼!】 【她们有时候真的说得太过分,我老婆都看不下去了】 姜知白义愤填膺地吐槽了几句,把纪清若的朋友圈一截屏, 转手就发进了群里。 【特意去他的朋友圈翻了一下,竟然真的结婚了诶!】 【这钻戒也太漂亮了吧,我看了都眼馋了QAQ】 一张截图,顿时炸出了无数条激烈的回复。 【我去??他竟然把我屏蔽了?!】 【靠,也屏蔽我了!】 【不就是个钻戒吗有什么可秀的?嘁,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看上他……】 【肯定是冲着他家那两家公司去的吧,不然那么老了谁爱要】 姜知白眼看着群里的人骂骂咧咧,把纪清若能被人喜欢归功于“两家公司”,直接否认了纪清若的价值,心里一阵不舒服。 这几个人过去还不是都追过或明里暗里地喜欢过纪清若? 现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真有意思。 家里跟群里的人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不方便说得太直白。 手上敲下了几行字。 【这么大的钻戒,有点好奇跟他结婚的人是做什么?】 【应该不太缺钱吧】 他说完之后,群里莫名安静了几秒。 直接把几个人堵得哑口无言。 【嘁,管她干什么的】 【赚的钱多有什么用,反正是个丑八怪】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婚了呢】 群里的消息渐渐地少了,只零零散散有几条回复。 众人各怀心思,反正心里不怎么舒坦。 纪清若收到聊天截图时,时浅渡刚刷完卡。 他看着群里那些渐渐消散了气焰的对话,越发觉得好笑。 突然就不是那么在意之前的羞辱了。 就连他自己都很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释怀。 回好消息,把手机装进口袋。 他随着时浅渡走出珠宝店,望着悬在空中的太阳。 “时小姐,我刚才忽然感觉,自己对她们的侮辱有些释怀了。” “嗯?” 时浅渡回头。 她看见男人总是微微拢起的眉宇舒展开来,面容沉静。 身上自带一股常人难有的清贵气质。 他好像坚定了不少,凤眸里再没有迷茫。 她懒洋洋笑道:“就因为一枚戒指吗?” 纪清若望着她没动。 红润的唇张了张,又闭上。 微风徐徐而来,给初夏带来一丝凉意。 他额前的黑发被风卷起一点儿。 他明白,不是因为一枚戒指。 而是因为时小姐。 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时小姐对他的信任,还有藏在一言一行中的尊重和照顾,都让他感觉,自己被人承认了,被人认可了,被人在乎了。 他更加坚定地认同了自己的选择和价值。 跟近在眼前的时小姐相比,那些人破防的模样,更加好笑了。 他根本没有必要在乎他们。 “不是因为戒指。” 纪清若摇摇头,垂眸避开了时浅渡的直视,目光闪了闪。 他望着无名指的戒指上,岔开了话题:“不过,这枚戒指我真的很喜欢,谢谢。” 恍然意识到,时小姐就是他期待出现的那种女性。 如果是在高中或者大学期间相遇…… 他想,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时小姐。 说不定还会笨拙地追求。 可惜他现在马上就三十岁了,早过了那个义无反顾的年纪。 身上压着一大摊事情,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再去多想。 更何况,已经这么大年岁的他啊…… 不应该喜欢时小姐这样年轻漂亮的优秀女孩。 时浅渡察觉出他的情绪有些微妙,抬起胳膊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大咧咧道:“喜欢就好,走吧,去你住的地方搬东西。” 纪清若怔怔地扭头看她:“搬东西?” “对啊,去把你的东西搬到我家。”时浅渡眉头一拧,“不然,等法院的人去调查取证的时候,让他们发现我家里只有自己住,而你随便找个旅馆,咱们一直都是分居的状态吗??” “……” 纪清若嘴唇紧抿,严肃的面容一点没变,甚至更凝重了。 但耳根,以极慢的速度微妙地红了起来。 是了,必须要同居。 或者说,有同居的“痕迹”才行。 和时小姐这样漂亮优秀的年轻女孩住在一起,实在是觉得怪怪的。 毕竟她再小几岁都能当他的女儿了呀…… …… 时浅渡两人打了车,把纪清若放在酒店里仅有的一些家当全都带回了她家。 她因为职业关系,住在一个高档小区之内,进出入管理严格。 坐电梯来到12楼顶层,她拉开家门口的电子锁。 稍微沉吟了几秒,快速在上面按了几下。 接着冲纪清若招了招手。 “过来把指纹按两遍,方便你以后进出入。” 纪清若没动,反而往后搓了一小步。 这是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身为一个男人,而且是大家出身的男人,他对于自己的清白比旁人更重视。 以后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了么…… 他其实是想着,把他的东西拿过来,伪装一下房间就行的。 他可以带着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去别处住。 “别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时浅渡拉着他的手腕往前,“临近学校的考试周,我最近大半个月都会在学校里住,等考完试,我差不多就该进组拍戏了,一走就是两三个月,一直不会回家住的,你就别住那个小破旅店了,住我这里也省的让法院生疑。” 听她这么说,纪清若心里的那一点儿抗拒逐渐淡去。 确实,以时小姐的工作性质来说,家里可能就是个偶尔落脚的地方。 他点点头,沉声说道:“谢谢,等我家企业清算彻底结束之后,两家公司也稳定了,我就立刻搬走,不会多打扰你的。” 住在时小姐这么年轻的女孩家里,总归不太合适。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住着吧。” 录入完指纹,时浅渡拉开门,领着纪清若在自己家里绕了一圈。 家里很干净,一尘不染,看起来是有阿姨定时过来清扫。 “这房子是四居室,本来有三个大卧室和一个小卧室,不过我把三间卧室改成了衣帽间、书房和储藏室,就只剩下一个最大的了。”她简单介绍着,“不过沙发是个沙发床,很软很宽,你可以睡在这里。” “然后这边是厨房……” 她绕开了几乎不透光的储藏室,往厨房走去。 却突然发现,纪清若没跟上来。 她疑惑地回头一看,只见纪清若凝着脸望向储藏室里的东西—— 是她代言那个牌子的护肤品化妆品,都是代言后品牌方送的。 因为太多了用不完,所以一盒盒的全都堆在一起。 从洁面到水乳、从口红到眼影、从山茶系列到前几天刚出的套装,一应俱全。 一眼看去,跟小山似的。 她解释道:“我代言之后,品牌方送的,用不完就放在那了,怎么了吗?” 纪清若听见声音,抿着唇扭头过来。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特别严肃,没有一丝波动地板着。 只是那双凤眸,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接着,还泛出了一丢期待的光芒,冒着小星星似的。 时浅渡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疯狂晃动的小尾巴。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短小呜呜呜 明天日六! 感谢在2022-05-15 23:59:42~2022-05-16 23: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鵺狩、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79 5瓶;32900430 3瓶;渚茶子、文荒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6 第一百八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男人站在储物间门前, 被那些护肤品勾得走不动路。 他的眼里冒着星星,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浅渡。 真……真可爱。 时浅渡有点没顶住这么个眼神,“刷”的移开了视线。 她拍了拍胸脯, 轻咳:“你喜欢就拿去用吧, 随便拿哪个都可以。” “真的吗?” 纪清若眼里溢出笑容, 唇角没忍住翘了翘。 超一线大牌,很贵的啊! 就说最新出的那个高端线套盒吧,单单里面一个15ml的小面霜,就要大几千块。 跟钻戒不同, 这些是消耗品。 他又是个干皮,用得很快。 时小姐可真是……太太太大方了。 “时小姐你真好, 谢谢!” 时浅渡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迈两步踏进了储物间,背影欢快得不得了。 身上好像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纪清若爱不释手地小心翻动了一阵箱子里的东西。 他真的太爱这个牌子了, 每一样都想拿走。 东翻翻西翻翻, 选了半天也拿不准主意。 “你不用非得现在选出来, 想用的时候随时拿就好了。”时浅渡好笑地跟着走进来, 打开灯让房间更亮一些,“对了, 它们家下个月要出一条贵妇线,是需要预约的私人订制款,暂时还没上线,只是从总部邀请了几个人做体验,因为我是代言人, 所以有体验的机会, 你想去试试吗?” 纪清若的背影一顿。 他蹲在地上,缓缓地转身仰头,望向时浅渡。 没忍住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可以吗?” 时浅渡跟那双晶亮晶亮的眼睛对视着。 糟糕, 就很想把人按进怀里,然后狠狠的rua他的头发怎么办。 她盯着纪清若,把那股想rua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眼看那双眼里逐渐浮出一丝失落,她喉咙滚了一下。 “当然了,我一会儿把他们的负责人的微信推给你,会跟他们说明白,你自己什么时候想去,就直接微信联系就行。” “谢谢时小姐!” 纪清若开心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表达内心,情绪波动也不大,所以那些小情绪总是不容易被人发觉。 只说一句谢谢看起来太敷衍了。 时小姐今天对他这么好、这么大方,还是应该说明白。 免得他冷冰冰的,让时小姐误会了。 于是他组织组织语言,直视着时浅渡,低声说道:“我不是很会表达,但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因为这个牌子是我从很年轻时就喜欢的,没想到能在时小姐你这里得到这样的机会。” ……他怎么这么喜欢盯着对方眼睛说话啊! 在这样她可真上手rua了!! 时浅渡“唔”了一声:“不用谢,再谢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还不会表达呢。 真当自己的眼睛不会亮晶晶嘛? 她低头在手机上迅速敲了几行字,先给品牌负责人发过去,问问可不可以加一个体验名额。 接着走出储藏间,冲纪清若招了招手。 “快过来吧,带你去别的地方认一下。” “好。” 纪清若答应得干脆。 留恋地回头看一眼小山一样的护肤品后,快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眼里的小星星慢慢退去,恢复了沉默。 到了厨房,他立刻就看到一堆铮亮的厨具和料理机器。 看起来都很新很新,跟新买的没什么区别。 他道:“看样子,时小姐很少自己在家里做饭吃吧?” “恐怕我做完了都没人敢吃。”时浅渡轻声笑了,“对自己好点儿不好吗?” 纪清若掩饰掉了淡淡的笑意,恢复了正经脸。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我来做点吃的吧,希望时小姐不要嫌弃。” “你还会做饭吗?” 时浅渡有点儿惊讶,她记得吴彩然说他不会。 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在民政局时,那谁好像说你不会。” “……” 纪清若顿了顿,抿着红唇回头,眉头稍微敛了一下。 他头一次在时浅渡面前露出了淡淡的不满,闷声道:“她说的你也信。” 他虽然比较喜欢抛头露面,在外面认真工作,但私人家政课从来没落下过。 身为男子,他觉得自己只是偶尔出了点格,绝大部分时间,还是个贤良淑德的好男人。 时浅渡避开视线,手握成拳放在唇畔:“咳,谁信她了。” 完了完了,自从看过这个人星星眼…… 怎么总感觉纪清若在跟自己撒娇!! 她中毒了。 妈的。 “好了,厨房交给我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时小姐。” 纪清若轻轻推了一下时浅渡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然后在时浅渡顺着他退了一步的时候,二话不说关上了厨房的门。 被关在外面的时浅渡:…… 也好吧,省的被他的星星眼迷惑。 “啊,对了。”她突然想起自己晚上的行程,“今天晚一点我要去参加一个晚会,裙子的腰比较瘦,你不用做太多哦,我吃不了的。” “好,我只弄一点。” 纪清若答。 约莫只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厨房门就打开了。 纪清若身上系着蓝色碎花围裙,正正经经地端着盘子放在了餐桌上。 他蒸了一些虾饺,晶莹剔透的皮下面透着粉嫩。 大概是被水蒸气熏了一下,他睫毛上还沾着些水露,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 “晚饭好了,时小姐。” “我看看。”时浅渡放下手机,“看起来还不错,让我尝尝看。” 她用筷子夹起一只,丢进嘴里。 香嫩的口感让她眼前一亮。 “好吃诶,看不出你做饭这么好吃。” 看来以后吃饭不用愁了,美滋滋。 她的心内如是说。 “我……” 纪清若张开嘴,解释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最终没说出来。 他想说,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年轻时没少想过,未来要嫁给喜欢的女孩的啊。 他也曾经很认真很认真地,上过家政课。 时小姐说的,好像他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似的。 就连时小姐都会这么认为啊。 他抿抿唇,莫名有些失落。 “时小姐喜欢就好。” 他最终这么说。 热气腾腾的食物,放久了就会凉了。 两人坐在餐桌旁边,开始吃饭。 纪清若吃东西非常规矩,小口小口的,时而拿手掌遮掩一下唇畔。 细嚼慢咽地吃了几个虾饺之后,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时小姐今晚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有过问晚上去做什么,只问了回家的时间。 他想,自己吃人家嘴软、那人家手短。 就算契约结婚的事情最后能用钱来两清,现在住在时小姐家里,也应当多记着付出,不能傻赖着不动,什么都不去做。 “这个我说不太好……” 时浅渡打开手机备忘录,看了看之前记录的东西。 晚会活动7点半正式开始,预计10点半结束。 不过这种活动,一般都会比原本预计的时间往后拖上一点儿。 车程是四十分钟。 “我估计,到家差不多快十二点了吧。” 她放下手机,又往嘴里塞两个虾饺。 “你自己晚上早睡,不用等我。” “好。” 纪清若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的相反。 住别人家里,而且还是第一天,怎么能在主人没回来的情况下,自己先睡呢。 他心里盘算盘算,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 吃完饭,时间差不多了,时浅渡便换好衣服打车去了会场。 会场之外的大厅里,布置了一条长长的红毯。 红毯旁边拉着警戒线,将无数疯狂的粉丝跟不算宽阔的艺人通道隔绝开来。 每个受邀的明星艺人来到现场,都要先通过红毯。 在大厅中驻足,摆上几个pse。 宠粉的艺人还会跟警戒线外的粉丝拍手,或者选几个离自己近的粉丝帮忙签名。 时浅渡下车到红毯初始端的时候,原本就异常喧闹的现场瞬间炸了起来。 “啊啊啊是时浅渡!终于等到了!!” “姐姐看我一眼!呜呜呜!” “求个签名!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嘛!!” “哇,比电视上还好看啊啊啊!!” 是粉丝全都激动地嚎出了声音,就算不是粉丝的,在现场热烈气氛的带动下,也忍不住更加躁动起来,伸手越过警戒线,想要触碰时浅渡。 姜知白也混在粉丝里面。 他结婚早,现在已经是一个娃的爹了,但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追星的年纪。 耳畔全是“姐姐”“姐姐”的声音,让他em了几秒—— 他老了呜呜呜! 难道只有他要管时浅渡叫妹妹吗? 不过…… 要签名要紧! 要知道,就算是被拦在警戒线外、不能进入到晚会里面,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如果他早几天知道这个晚会,就能托关系进去了。 可惜他今天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时浅渡也来,没来得及弄到晚会邀请。 时浅渡又很少营业,既然这次能碰见真人,一定要搞到签名! 于是,姜知白一手拿着手机录视频,一手拿着他一直没舍得用的精致本子,举得老高老高。 为了签名,豁出去了!! “妹妹——!可以帮忙签个名嘛!” “呜呜妹妹我超喜欢你!” “妹妹”两个字,一下子就在数不清的“姐姐”里脱颖而出。 不单单是时浅渡本人,就连他身旁附近的粉丝,全都瞪着眼睛看了过来。 时浅渡一下就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看到高举着漂亮本子的可爱少年被人群挤得摇摇晃晃,夹在一群“异样”的眼神里……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走了过去,接过了本子。 接着,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把本子还回去的时候,她发现男孩正在用手机拍她。 唔,可能是要放到网上去吧。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宠粉来着? 于是她歪歪头,冲男孩笑道:“你真可爱,谢谢你喜欢我支持我。” 姜知白的脸“腾”地红了。 啊啊啊要是被老婆知道他追星不但大喊妹妹还因为被偶像夸可爱而脸红,一定会吃醋的! 然后,他晚上就倒霉了呜呜呜呜呜。 不过得到了妹妹的签名真开心!! 他心里一阵高兴一阵害怕,正当他打算说一句谢谢时,一个身影闯入了视线中。 “学姐!” 秦雪因为母亲的关系,所以有机会参加这个晚会。 他母亲先进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 时浅渡微微一怔:“是你啊。”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学姐了!真巧呀~”秦雪说话间便凑到了时浅渡身前,挡住了后面的一众视线,“我妈妈有工作,就已经进去了,我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就跟着学姐你一起了,好不好?” “那就一起进去吧。” 时浅渡没太在意,点了点头。 “姐姐!再签一个名吧!” “先别进去啊姐姐!” 耳畔是粉丝们难过的呼声。 姜知白望着自家偶像离去的背影,冲那个凑过去的男孩蹙了蹙眉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明星,竟然这么主动凑到偶像身旁,也不怕被骂么。 他盯了半天,回过神来,突然拿着签了名的本子一蹦三尺高。 其他的不管啦! 有签名他就满足啦! 接着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得意地挺了挺腰板。 哼,他年纪大怎么了,这是优势懂不懂? 把本子抱在怀里,挤了半天终于逃出了拥挤的人群,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这么在路边,抱着手机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开始麻利地编辑视频—— 偶像夸他可爱了! 给他签名了! 他要好好剪辑一下,然后发到朋友圈炫耀! 他经常录一些日常vlg发到网络上分享,所以剪辑软件用得非常顺手。 不出十分钟,就剪辑好了刚才的视频,“biu”地发到了朋友圈。 - 纪清若在查看了一阵公司的各种情况后,揉了揉额角。 有些累了,便打开朋友圈刷一刷,放松一下。 突然看到了两个小时之前好朋友发的朋友圈。 一小段视频,配文: 啊啊啊啊啊见到了我偶像! 她好酷好好看! 冲我笑的时候我脸都红了呜呜[大哭] 封面上正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手指微微一动,就点开了视频。 顿时溢出了一大片尖叫声。 只见时浅渡穿过红毯,走到了镜头前。 她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不那么正经,但又不算轻佻。 低下头签名时,睫毛垂下来扇了扇,特别好看。 纪清若看到这里,没觉得有什么,只感觉时小姐真的很漂亮,像网上夸的一样,360°没有死角,有这么一张精致的脸,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视频播到大半时,他手指拨了一下,想退出视频,却听见—— “你真可爱——” 声音因为他退出了视频,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那张歪头笑眯眯的脸。 特别灿烂,好像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 怪不得能把姜知白给看脸红了。 突然就有点儿羡慕。 时小姐明明灿烂地笑起来时,那么好看,却一直没冲他这么笑过呢。 她肯定是喜欢那种可可爱爱的男孩子吧。 反正是不会喜欢他这种清高又不会撒娇的老男人的。 心里不是那么舒服。 莫名其妙的。 纪清若垂下眼眸,扫过了这条朋友圈下面的评论。 他跟姜知白的共同好友很多,很多人即便不再跟他说话,也没有删掉他微信。 能看到点赞的人就已经有了好几十个,评论也不少,全是羡慕的话语。 评论里还有两条是姜知白自己补充的。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妹妹就被一个男孩跟勾搭走了呜呜,好像是个大导演的儿子,我好羡慕啊可恶!!】 【不过我有妹妹的签名啦!开心!】 大导演的儿子,应该是秦雪吧。 纪清若瞬间想到了秦雪,望着手机屏幕没动。 半晌,他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式两份的合约。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上面的签名。 他蹙了蹙眉头,面颊紧绷着。 不就是签个名吗? 有那么值得羡慕么。 他有三个呢。 他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手上翻过了签订的合约。 啊,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舒服了—— 再怎么样,时小姐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啊。 被别人狂热地喜欢,不舒服太正常了。 他都还带着戒指呢。 好大个的、价值十几万的戒指。 亮晶晶的,可漂亮了。 不过时小姐在这种场合,肯定把自己的摘掉了。 都说男人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印象深刻,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么,第一个结婚的人肯定也难以忘怀吧。 这辈子不管怎样,时小姐都是他第一任妻子。 或许还会是最后一任。 他离婚以后可能不会跟其他人结婚了。 …… 楼道外面传来的电子锁开锁声,让纪清若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 他蹙着眉头,揉了揉眼睛。 不好,竟然睡着了! 从前他作息非常规律,所以一到晚上十点多,就已经困得离谱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出头,以为自己能撑到时小姐回来,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外面传来了一声“开锁成功”。 他硬撑着晕眩的头脑想要爬起来,却在宣传处传来了关门声的时候,退缩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名义上也确实是如此。 尽管他只是因为“拿人家手短”不好意思先睡,可这种行为中难言的亲昵让他止住了动作,又快速躺回了沙发上,闭着眼装睡。 睡眼朦胧地迎接时小姐回来,这回被误会吧。 时小姐喜欢的是可爱的男孩子。 别让她误会了,对大家都好。 时浅渡换好拖鞋,走进了客厅。 一眼就看到了暖橘色的灯光下,纪清若躺在沙发上,窝成了一团。 还没盖被子。 以为他是个严谨的人,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她无声地轻笑了一下,去拿了个适合初夏的薄被来,摊开盖在纪清若的身上。 而后盯着他在睡梦中都严肃的脸和柔软却并不凌乱的黑发,沉默了片刻。 唔……rua起来会舒服吗? 纪清若埋在被子下面的手紧了紧。 天知道他心跳开始加速了。 任哪个男人知道自己在“睡觉的时候”被一个女孩盯着看,都会害羞的。 他更是从来没有把自己“躺着的睡颜”露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 时小姐看他做什么? 是不是觉得,家里多了他这么个不好看的老男人,特别不方便啊。 兴许,她今晚跟秦雪相处的不错,想把那男孩带回家里来着。 想到这儿,纪清若心里酸溜溜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道影子略过眼皮。 接着,手掌落在了他的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 “……!” 时小姐竟然揉他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6 23:59:35~2022-05-17 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小奶狗 20瓶;吃桃子不吐桃子皮、甜味婷子 10瓶;β豆豆、渚茶子 5瓶;5279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7 第一百八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昨天晚上, 时小姐揉了他的头。 一件不大的小事,一直在纪清若头脑中回旋,折磨了他整个晚上。 就因为这么个动作, 他几乎熬过了整个晚上,睡不着觉。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稀里糊涂地睡了一阵。 头有点疼。 他端坐在餐桌前, 红唇抿成了一条线,少有表情的脸更显得冷峻疏离。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暗黑气息。 眼下一片青黑。 因为作息规律, 皮肤又白净, 只失眠这么一次, 黑眼圈就异常明显。 他不是没被人揉过头。 关键的是, 上一次从身后偷袭摸他脑袋的女人…… 很明确地喜欢他, 追过他一个多月。 他不动声色地低头吃饭,视线偶尔往对面瞥一眼。 对面的年轻女孩正在吃他做的早餐,似乎对他的手艺还算满意,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早餐上,几乎不会抬起头来看他。 纪清若暗想,时小姐没有那种心思。 正因如此, 他对昨晚的动作感到一丝迷茫。 要不是不想让时小姐知道他昨天是在装睡,真想直接开口问一句。 “我吃好了。” 时浅渡撂下筷子,舒坦地往后一靠。 她翘起二郎腿, 手臂搭在椅背上:“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法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纪清若顿了一下, 咽净口中的东西,又拿纸巾擦了擦唇角。 这才开口道:“还没有,清算还没有结束。”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调查你的情况。” 时浅渡叹了一声,清算都没弄完, 继承权的事还得往后放。 早继承早省事,东西不替他看好了攥在手里她不舒坦。 纪清若会错了意,眼皮一瞌:“时小姐放心,等事情有了结果,我会尽快从这里搬出去的。” “唔。”时浅渡应了一声,“看你喜欢。” 她翻了翻学校课程表。 今天前两节没课,后两节才有。 简单收拾收拾就可以打车去学校了。 “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去上学,你在家自便吧。” 纪清若问:“好,时小姐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了。”时浅渡记得课表上,明后两天都有很多课,“这几天我都住在学校,你如果有什么事直接手机联系我就可以。” “……好的,我记得了。” 时小姐真的很信任他,放任他自己住在房子里。 他应该很开心才对。 纪清若沉默地把餐桌上的餐盘碗筷收拾起来,放到洗碗机里,开始自动清洗。 回到客厅“属于”他的沙发上,习惯性地用手机刷了刷最近的新闻消息。 他保持这样的习惯已经好多年了。 今天一点开微博,立刻看到了一个橘黄色的“沸”字图标。 前面的文字明明白白地写着—— 时浅渡疑似戴婚戒。 他头脑里“嗡”的一声。 时小姐昨天竟然没有摘掉! 被钻戒圈着的无名指莫名的发烫。 他没停留,连忙点开看了一番。 是昨天晚上的视频。 视频显然是从刁钻的角度偷拍的,清晰度不高,模模糊糊的,所以看不清楚戒指型号,只能看到左手的无名指上闪着晶亮的光。 大部分粉丝都不相信,认为是其他反光。 评论里一水的都是粉丝。 【营销号别乱蹭热度了行不行?姐姐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英年早婚!】 【@时浅渡工作室,快来干活了,告她们!】 【无语了,妹妹才19岁啊……营销号不吸血会死么?】 【虽然不介意姐姐谈恋爱,可是直接造谣结婚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纪清若关注了一下事态的发展,发现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件事,才算放心。 还好没真的掀起风浪来,对时小姐的事业产生影响。 华国的女艺人结婚年龄普遍偏晚,大约到了三十岁左右才会结婚。 也有一些人二十出头就隐婚了,直到因为某部电视剧大火起来,才被人扒出来。 像时浅渡这样,在正当红的情况下“英年早婚”的,可能是独一份了。 虽然说偶尔爆出一些小道消息提前做“预热”,可以做铺垫,等到事情真正爆出来的时候,网友听多了真真假假的消息,反应就不会太激烈,但是…… 那可是参与人数众多的晚会诶! 时小姐是忘记了吗? 纪清若越发觉得,时小姐没有专门的经纪人不太好。 她还那么年轻,事情太多,自己注意不过来。 他走到玄关叫住了时浅渡:“时小姐。” 视线在她左手上一扫,发现戒指已经摘掉了。 摘掉了……啊。 看来昨天确实只是忘记了吧。 敛着的眉头没有松动,只是多了一丝复杂。 “时小姐,昨天你晚会时忘记摘戒指,已经被吵上热搜了,你看到了吗?” 时浅渡点点头:“噢,看到了,昨天我觉得戒指很配我的裙子,就没有摘掉,一会儿我用工作室的微博澄清一下,说那只是造型师借来搭配的就好了。” 其实她是故意让人拍到的,就是提前给网友们打个预防针。 免得真爆出来时,被闹得太大了。 “造型师?” 时浅渡指了指自己:“就是我自己。” “……” 果然,没有经纪人的时小姐也没有造型师。 真是一个人就是一个team啊。 纪清若有些无奈,语重心长道:“以后有重要的活动,还是……”他顿了一下,“让朋友帮忙参考一下,看看有没有忽略掉的细节比较好。要是处理不当,对时小姐你的工作有负面影响就不好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谱,谢谢你的关心。” 时浅渡笑着说完,弯下腰去穿鞋。 弯腰的同时,藏在衣服里面的银色小链子滑了出来,泛着亮晶晶的光芒,在空中缀着晃了晃。 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时小姐把它用银链子一栓,当成了“项链”。 纪清若怔了怔,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些。 视线追着坠子晃了晃神,在时浅渡直起腰的同时乖乖收回。 他面容沉静,神色如常道:“时小姐,路上小心。” “嗯,拜拜。” 时浅渡冲他挥挥手,关上了门。 送走了时浅渡,纪清若伸手捂住了唇,耳根冒出些薄红。 他在门口站了一分钟,这才轻咳了一声,收敛起情绪。 接着来到储存室里把自己想用的护肤品拿了出来,放到了茶几上——化妆台在时小姐的卧室里,最好还是不要随意进出了。 打开了全新的化妆水盒子,倒一点在手上,双手合在一起。 上脸,熟悉的高级香味迎面而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低垂着眼眸一点点地把护肤品均匀抹到脸上。 期间,那张脸一如既往地板着,远远看去像是一尊冰雕。 直到打开了新的眼霜。 纪清若突然顿住了动作。 把眼霜往茶几上一放,整个人往后倒在了沙发床上蜷缩成了一团。 双手捂住了面容,将融化了冰雪的脸全都遮挡在手指之后。 呜呜时小姐竟然还随身带着他们的“结婚戒指”! 虽然这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 他就是觉得,嗯,有些害羞。 还有一点点点点开心。 真的就只是一点点点点哦。 他翻身抱住了沙发上的抱枕,把脸在抱枕上面埋了半天。 抬起头时,一张脸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眼皮微瞌下来一点。 他望着虚空。 被时小姐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忽然就,有些羡慕。 要是他年轻个十岁,说不准会对时小姐一见钟情呢。 遇见了时小姐,再碰到家里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像之前那么无助吧。 想到前些日子他经历的那些,眼眶悄无声息地红了一点。 …… 时浅渡打车到了学校,越发觉得没有自己的车很别扭。 她在宿舍的抽屉里翻了一阵,找到了刚下来没俩礼拜的驾照后,决定上完今天的课,立刻去提一辆上档次的车来开开。 一边往教室走,一边低头用地图搜索了最近的4s店。 对于周边投过来的视线,全都被她自动忽略了。 “别看了别看了,可爱学弟又过来找你了!” 舍友贺小暖早就看出这个小学弟喜欢自己舍友,所以特别识趣。 她用肩膀挤了时浅渡一下:“你们聊,我先去教室里占位置!” “嗯?” 时浅渡抬头,就看到秦雪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她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学姐是真的结婚了吗?” 秦雪越说越委屈。 他昨天刚跟学姐进了会场,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走散了,跟他母亲一起待了一个晚上。 走红毯的时候,他光顾着高兴,都没注意到对方手上带没带戒指。 昨天晚上一回家,他就着手找营销号推他跟学姐在红毯前一起的照片,想用营销号堆出点热度来弄个热搜,这样就能让很多人去猜测他和学姐的关系了。 没想到还没跟营销号聊完,就见时浅渡的大名已经挂在热搜上了。 左手无名指带着戒指,分明就是结婚戒指啊! 他才不觉得,学姐是个粗心大意到那种程度的人呢! 更何况背后还有团队。 “我昨天晚上看到热搜,就一晚上没有睡好。”他鼓鼓唇,放软了语气,撒娇似的说道,“学姐告诉我嘛,到底有没有结婚?” 时浅渡道:“这和你没关系。” 她不是很喜欢被一个刚见过第二次的人,用那种委屈的眼神看着。 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一样。 “但是……!” 秦雪还想继续说,却自己住了嘴。 不能一直追问下去。 女人最讨厌被人追问了,他不能惹学姐讨厌。 眼睛扫过时浅渡的左手,发现今天没有带戒指时,心情突然转好。 啊,今天没戴诶! 难道真的像今天工作室澄清的一样? 他觉得怪怪的,有些狐疑,但还是把心里的冲动压了下去。 管学姐结没结婚呢。 就算结婚也很能会离婚的呀。 他早晚会让学姐喜欢他的。 “对了学姐!我妈最近在筹备一部新的电影,她说女主角特别适合你,而且她很欣赏你,一直想跟你合作来着!”他转移了话题,“不如学姐给我一个你的微信吧,我们随时联系好不好?” 时浅渡顿了一下:“你加我经纪人吧。” 秦雪不是很开心,但也没一直缠着要微信。 反正是一个学校的,他还有母亲在,早晚能加上。 “好吧,那学姐告诉我微信号吧?” 时浅渡把自己装经纪人用的那个号码告诉了他。 正巧此时走到了教学楼前面,她道:“我去上课了,你也去上课吧。” “好 !”秦雪答应得痛快,“学姐下次见!” 要到了经纪人的号码,他要多跟学姐的经纪人聊聊,打探一下学姐的喜好! 时浅渡到了教室,坐到贺小暖给她占的位置上。 贺小暖冲她挤眉弄眼的:“跟小学弟聊的怎么样?” “没聊什么啊。” 时浅渡有些无奈。 “嘁,好吧好吧。”贺小暖无聊地趴在桌上,“你眼光也太高了吧,从大一到现在,看过不少人喜欢你,也竟然一个也看不上。” “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时浅渡没忘了自己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了。 虽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但艺人这种工作不累赚钱还多的工作,她不想丢。 很快就开始上课了。 这课程对于时浅渡来说太简单了。 她便打开手机开始打游戏。 一口气就打了将近两节课,才退出游戏界面。 贺小暖抱着手机凑了过来:“哎,阿渡,小学弟给我发微信,说你的经纪人还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让你问问是什么情况。” “……” 时浅渡给忘了。 她道:“可能经纪人在忙吧。” 忙着打游戏。 趁贺小暖回消息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了第二个手机,打开微信通过了好友申请。 结果不出两分钟,突突突地微信爆炸了。 【你好,我是秦雪,秦琴导演的儿子,有新片子想邀请学姐参演】 【麻烦通过一下好友验证】 【?为什么不通过啊?麻烦通过一下】 【一个小时了都没有反应,你这个经纪人是怎么当的?】 这些都是添加了好友之前的消息。 他最初两句说得还算客气,到后来多了一丝愤怒。 再之后……彻底暴躁了起来。 【一个半小时你才通过好友验证,也太不称职了吧?!】 【万一有什么临时的重要工作,因为你的原因丢了,对得起学姐吗?】 【学姐就是心太软了,才会留着你这么没用的经纪人!】 【还有昨天的戒指,你们找的造型师是干什么吃的?】 【竟然还弄出那种乌龙来,真是服了】 【一看就一点儿职业素养都没有,造型师没脑子,宣传和经纪也糊里糊涂的!】 时·经纪人·造型师·浅渡:…… 暴躁的语气,跟刚才说话嗲嗲的男生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反倒像是网络上那些义愤填膺的粉丝们。 嗯……大概真的是粉丝心态吧。 她沉默几秒,回了几句。 【有紧急情况一般会打电话的】 【我现在已经从工作室离职,换了经纪人】 【可能是小渡背习惯了我的号码,告诉你错了】 她说完,立刻把纪清若的工作号发了过去。 纪清若也有两个号码,一个是专门应付工作的,毕竟男人在外工作很容易遭到骚扰,就跟主号分开使用了。 【……】 【好吧,学姐一定是太忙了,工作太多,记错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太激动了】 秦雪一听是“时浅渡的错”,气焰立刻就下去了。 他回完消息,立刻转脸去加了新微信。 时浅渡这边也给纪清若发了消息。 【有个大导演的儿子我实在不像应付,你暂时帮我装两天经纪人好不好?】 【跪谢你大恩大德.jpg】 好在纪清若回复的快,也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 时浅渡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是让别人随便应付去吧,她就舒舒服服地浪了。 - 上完课后,时浅渡稍微吃了饭,又稍微休息了一阵,就直接打车去4s店了。 当演员赚钱,所以她压根就没考虑过低价的车。 看过几台大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车后,她选了一辆八十来万的。 “请问您是要分期付款还是付全款?” 汽车销售顾问领着她去付款。 她边走边说道:“现在分期付款是有活动的,您可以享受……” 时浅渡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付全款。” 分期付款还得记着还款日期,也太麻烦了。 不管有什么活动,她也不会考虑的。 于是在收银台,她直接刷了银行卡。 手机“嗡”的一声,发来了短信。 【您尾号3115账户05月18日16:05完成交易人民币835290.00元,余额51.73。】 时浅渡一愣,好好地数了一下余额小数点。 看了半天,确信自己是没眼花。 好家伙,余额五十块钱?? 怎会如此! 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大的花销啊,她来到这个小世界的两天,一共就花了一百多万而已。 等回去得好好看看,以前的钱都花在了哪。 顺便盘算盘算,接点能赚快钱的工作了。 “是时小姐吗?” 身后传来一个礼貌的女声。 时浅渡回头:“你是?” 不远处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挺拔的西装,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身上的气质极佳。 就是那张脸,总觉得在哪见过。 “你好,我是吴映然,吴氏集团的执行董事兼CEO,之前一直都是我的特助在跟你的经纪人联系。”吴映然语气很客气,冲时浅渡伸出了手。 时浅渡一阵意外。 同一个家庭,两个姐妹竟然能被培养出完全相反的性格。 她跟吴映然握了下手:“你好。”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时小姐,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你几分钟?” 吴映然今天是偶然来了趟这边,没想到能有意外之喜。 他们家旗下有一家高端连锁酒店,一直都想发展国外业务,但之前的布局和宣传都不算很好,这便把目光放在了代言人上面。 一个合适的代言人,是可以迅速给品牌加码增值的。 时浅渡作为华国当红艺人,在整个东南亚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她还未上映的新片,现在投了某国际知名电影节,据说获奖概率很大。 一旦获奖,他们押对了宝,也跟着收益颇丰。 集团的商务部一直没谈下来,她就让特助亲自来盯着这件事,也没成。 她想着自己找机会亲自谈,老天给了她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时浅渡嗅到了金钱的气息,一口答应:“好啊。” 两人聊了大概十分钟,她就了解了情况。 就是代言酒店,并且拍一组酒店宣传片和宣传照。 时间安排在电影节奖项公布之前,所以紧了一些。 不过对于正缺钱的她来说……能赚点是点吧。 反正工作有的是。 …… 时浅渡在学校连住了两天,周五晚上才开车回家。 这两天,纪清若除了雷打不动的“时小姐,早安”和“时小姐,晚安”之外,几乎不怎么主动找她,从来没有麻烦过她什么事情。 她倒是清净,用两天时间跟吴氏集团签了代言人合约,一部分钱款已经打到卡上了。 又成了有钱人了,真好。 纪清若从前作息太规律了,就因为两天前几乎熬了整个通宵,一连两天精神头都不太好,晚上睡得更早了些。 时浅渡到家时,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睡着了。 跟前几天她回家时看到的舒展模样不同,修长的身子蜷缩着窝在一起,把自己从脖颈到脚尖全都严严实实地蒙在了薄被下面,手指抓着被角,好像睡得不是很安慰,对外界充满防备。 大概是身为男子,住在一个女人家里,还是会觉得危险吧。 她两天时间没在家,但家里的一切跟她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动。 若不是茶几一角整齐的摆放着几罐新打开的护肤品,丝毫发现不了纪清若生活的痕迹。 就像这个家里从来没来过外人一样。 她蹙蹙眉头,眼神软下了一点儿。 这么小心翼翼地活着,多累啊。 既然已经结婚,就算是假结婚,也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稍微放纵一点也没关系。 她心里想着,明早跟纪清若聊聊,让他不用这么拘谨。 - 然而第二天一早,时浅渡被敲门声惊醒了。 翻开手机,发现刚刚早晨七点多,她闹钟还没响呢。 谁这么一大早就起来找上门??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推开猫眼上的盖子往外看。 外面是两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面容相对正经,手里抱着个文件夹。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应该是法院的人,猝不及防地过来调查纪清若的真实婚姻情况的——为了不让某些男人钻了空子,面对纪清若这样的类似情况,法院调查很严格。 她没开门也没回话,快步走回了客厅。 纪清若也因为敲门声转型,正窝在被窝里揉眼睛。 因为刚醒,他的声音有些模糊:“时小姐,外面是……” 没等他说完,时浅渡就一把牵住他的手腕,轻轻拽了拽。 “快点过来,去我房间里,法院的人过来了。” 纪清若的脑子瞬间清醒,连忙起身,抱着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就往时浅渡的房间里走。 头脑“嗡嗡”作响,也来不及想别的了。 直到被时浅渡隔着被子按倒在了床上,他才猛地回过了神。 “时、时小姐……!” “嘘——怎么还叫时小姐。” 时浅渡摊开纪清若自己的薄被,把人埋在了被子下面。 她解开脖子上的银链子,把戒指取下来戴在无名指上,瞥了瞥纪清若。 “一会等人进来了,可不能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啊,笨蛋。” 纪清若半躺半倚在床上,双眸微微睁大。 耳根蓦的红了大半。 应该唤时小姐……什么呢? 事情太突然了,他脑子乱乎乎的,想到了一堆有的没的。 心跳微微加速。 要跟时小姐有一些“亲密的表演”。 竟然丝毫不觉得抗拒。 只是羞怯,目光闪烁着说不出话来了。 时浅渡视线扫过他微红的耳朵,忍不住轻笑:“你躺一小会儿,我开卧室门时,故意让他们看到你刚起床,自然就不会怀疑太多。” 怕纪清若紧张,抬手揉了揉他的柔顺乖巧的黑发。 她特意放柔了声音,说道:“别紧张,不会被发现的,有我在呢。” 纪清若喉咙一滚。 那一瞬间,心如擂鼓。 他怔怔地与时浅渡对视着,落在头顶上的温度和温柔的眼神快要将他融化。 周身的时间好似静止了,就这么深深地望着对方,一眼万年。 埋在被子下面的手指已经死死地抓住了床单。 他垂眸避开了那双温柔的双眼,没说话,无声地点了点头。 有时小姐在呢。 时小姐会护着他的。 关门声传来,脚步声走远。 他身子紧绷地侧躺在柔软的床上,薄被几乎将整张脸遮了起来。 只露出一小块泛着微红的面颊和眼眸。 他红了眼眶。 因为他直到一分钟之前,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 他懵懂青涩又汹涌的青春期来迟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太能代入感情了 写最后一段代入小纪的感情然后写着写着就哭了QAQ(甚至觉得自己一定能是个好演员噗哈哈哈 感谢在2022-05-17 23:59:41~2022-05-18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茶 8瓶;渚茶子 5瓶;颜汐 3瓶;文荒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8 第一百八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请进吧。” 时浅渡打开门, 让两个男人走进房间。 许是考虑到纪清若“受难少爷”的身份,法院没有让女性公务员过来,而是派了两个年龄上已经是纪清若长辈的男人过来调查。 “两位随意坐吧。”时浅渡没有坐下, “阿若还没起床,我去叫他一下。” 她当着两个人的面,推开了卧室的的门。 侧着身子, 刚好能让人一眼望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只见纪清若窝在光线朦胧黑暗的卧室中,揉了揉眼睛, 还翻了个身, 没有立刻起床。 “起来了, 法院来人了。” 时浅渡见他这样, 忍不住轻笑, 心说平时看起来那么端庄,没想到还挺会演戏。 她在门口停顿两秒,来到纪清若身边, 俯身道:“懒不懒呀,快起床啦。” 说着,又在纪清若柔软的头发上rua了一把。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纪清若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他刚才翻身避开外面的视线,就是想把红了的眼眶给憋回去。 现在时小姐这么一过来,他又难受了。 落魄的老男人, 喜欢上了一位年轻漂亮还优秀的女孩。 他把自己抛进了这种令人尴尬的境地。 真希望能在他最灿烂的时候遇见时小姐啊。 趴在高中教室外的栏杆上,垂头看到那张带笑的懒散面容, 冲他弯弯唇角。 “马上就起来。” 他声音有点闷,缓缓地撑起了身子。 手指蹭了蹭酸涩的眼睛。 抬起头望向时浅渡时,已经恢复了那副沉稳端庄的模样。 “抱歉,我起晚了些, 马上去为他们准备茶水。” “没事,先去洗漱吧。” 时浅渡帮他捋了捋微乱的发。 纪清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避开了视线的接触。 他颔首:“好的,我先去洗漱。” 他先一步走出房间,冲着两个公务人员点头示意:“你们好。” 没有多说,简单打招呼后,便去了卫生间。 会客主要是女人的事情,他只要做一个合格的陪衬就好了。 纪清若洗漱完从卫生间来到客厅时,客厅中的三人已经聊了一段时间了。 时浅渡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纪清若走到沙发旁,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放在了时浅渡的手心里。 紧靠着她坐下,平静无波的眼眸轻轻一瞌,垂下眼去。 以前父亲在家里一直都是以“妻主”来称呼母亲的,他听多了就习惯了。 于是红唇微张了张,声音不大:“妻主。” 简短的两个字从唇齿间吐出,莫名带着几分缠绵。 时浅渡心里一跳,着实没想到纪清若会这么唤她。 言语中淡淡的依赖感叫她心里一软。 两个中年男人也是愣住。 要是放在几十年前,这个称呼倒是常见。 步入现代社会后,男人的权利渐渐增加,不再像从前一样完全属于女人的所有物。 虽然还是有不少古板的人喜欢沿用从前的称呼,但不是主流。 据他们的前期调查,纪家的少爷一直自视甚高,甚至一些世家名流出身的女人,都不会被被他放在眼里。 能让他主动用上这样的称呼,大抵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亦或者是,落魄了之后,过去的傲骨也跟着被践踏地直不起来了吧。 “刚才聊了聊初见你的事,别紧张,他们都很同情你的遭遇,不会过分为难你的。” 时浅渡一直牵着纪清若的手没放开。 本来只是想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可那只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微微发凉,可以说是手感极佳,她不自觉地就把玩了起来。 手上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纪清若没法不在意。 他偶尔瞥下去一眼,瞧瞧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 看来,时小姐是真的很喜欢他的手啊。 以后应该……好好保养保养。 时浅渡从系统中知道,纪清若的姨母一家不是什么好人,便把话题引了过去。 她道:“刚刚我们聊到了你的姨母,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姨母和堂姐对你很不好是吗?” 纪清若想到了那一家子吸血鬼,脸色变了变,冷若冰霜。 他攥了攥拳头,望向公务人员道:“你们可以去查一下我姨母和姨夫两人的工作履历,他们从毕业开始就靠着母亲,安排在了我家的公司中工作,期间借用职务和亲戚关系,数次收贿赂,还有一次偷偷转移公司财产,被我母亲发现,因为后来主动交回了钱款,母亲念在姨母是她的亲姐姐,就没有追责,不过公司里应该有记录。姨母一家早就觊觎我家的公司和财产很久了,见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数次想让我嫁给堂姐。” 说到这,他微凸的喉结滚了滚。 视线下意识地往时浅渡身上一瞥。 堂姐欲对他下手猥亵的事,若是说了,恐怕会让时小姐不喜。 可是……保住公司更重要。 应该把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堂姐……还有一次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他声音沉沉,说得有些艰涩,没敢看时浅渡的表情。 男人对于这种事情,总是难以启齿的。 他快速补充道:“不过她没有成功,被我揪着去了警察局报案,现在公/安系统里应该还能查到我的报案记录和调理结果。”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在纸上记下了什么。 “你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段吗?” “大概是我16岁的时候,暑假里。”纪清若想了想,说道,“当时我揪着她坚决报了警,跟她说如果不跟警察承认她的行为,我就告诉母亲,她怕被我母亲讨厌、等她毕业不让她进公司,就乖乖跟警察认错了,所以是有案底的。” “既然是这样,就好说多了。”男人夸赞道,“你那么小就会保护自己了,做得真好。” 大概是个漂亮的男孩,都碰到过被不三不四的女人揩油猥亵的事情。 同为男人,他们有时候可以感同身受,听着解气。 “好,你的情况我们了解的差不多了。”另一人接茬,起身说,“如果有事,以后我们再来,今天就告辞了。” “辛苦你们了,慢走。” 纪清若和时浅渡跟着起身,把人送到了门口。 “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男人扫过纪清若的手,“戒指很漂亮,祝你们长长久久,生活幸福。” 纪清若微怔:“谢谢。” 他也很想要……长久幸福啊。 送走了两人,房间中恢复了安静。 纪清若顿了顿,才垂着脑袋转过身。 掩饰掉唇畔淡淡的苦涩。 他正色道:“让时小姐见笑了,刚才多谢你配合出演。” 啊……称呼又恢复成“时小姐”了。 总觉得没有刚才叫的好听。 时浅渡用玩笑的语调道:“现在不叫妻主了么?” 纪清若微微一怔,淡定的眼眸中少有的闪过一丝慌乱。 他抿抿红唇,收敛起了面上的情绪。 接着,眼皮一掀,用沉静的双眸盯着眼前的女孩。 他反问:“时小姐是希望我在合约期内,一直这么唤你么?” 语调波动不大,规规矩矩的。 看起来像是为了履行合约而死板的问一句。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已经疯狂跳动了起来。 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他又大胆了一次。 男人不应这样。 时浅渡是想逗弄纪清若,没想到反被问的一愣。 微怔之后,她轻笑着往前逼近几步:“那你再叫一声听听?你只叫过两声声,我怎么能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啊?” “……” 骗人。 明明他只叫了一声,就知道自己喜欢了。 纪清若鼻尖有点酸。 他迟来的怦然心动,没开始便结束了。 即便早知道时小姐不会喜欢他这样的老男人,还是会感到难过。 正当他感到无法避免尴尬时,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信息。 是秦雪发来的。 【哈喽哈喽,我刚刚知道学姐周末回家了,可以告诉我学姐家在哪里么?】 【我已经拿到我妈下部片子的剧本啦!可以给学姐送过去!】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敛了一下。 下意识地不喜欢这个“情敌”。 不过说实话,就算秦雪不是所谓的情敌,他也……不是特别喜欢。 想到自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当时的委屈感又回来了。 “时小姐,那位秦先生……” 时浅渡扬扬眉头:“他加你之后,把你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说你不负责任不配当经纪人?” “……” 原来时小姐知道啊。 纪清若抿了抿唇,心头冒出些闷闷的难受来。 明知秦雪会这样…… 表情没变,小眼神渐渐地哀怨了一点点。 “原来时小姐早就知道。” 时浅渡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出声:“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当时在上课,应付不过来,而且他好像喜欢我,我跟他那么聊奇奇怪怪的。” 纪清若眼皮轻轻一跳。 时小姐这么说……难道对秦雪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吗? 他组织组织语言:“秦先生说是想跟我谈新片子的事,实际上却一直在打探时小姐你的喜好,我不太了解这些,就没有回答,全都岔开了话题。” 他说话时认真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沉稳,说得一本正经。 很容易让人忽略掉话语里小小的试探。 “岔开就对了,他对我应该就是对偶像艺人的那种喜欢吧,有粉丝滤镜,还是别让他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了,知道越多失望越多罢了。” “真的么?” 纪清若的双眼一点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像是盛着星星。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神里的变化。 他敛敛眉头,轻咳一声道:“秦先生会伤心的。” 但他开心呀。 心里仿佛有个小人欢快地转了一圈,还拍了拍手。 他现在好像比从前幼稚了,跟个高中没毕业的小男孩似的。 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幼稚吗? 幼稚还善妒。 对秦先生幸灾乐祸,实在不是个贤淑的男人该有的情绪。 只能偷偷开心,不能让时小姐知道。 时浅渡耸了耸肩:“但如果不喜欢还吊着人家,就更不好了吧。” “时小姐说得对。” 纪清若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 可从前,他也是每次都一本正经地拒绝追他的女生。 最后却落得个“清高”“装模作样”的评价,家道中落后还被人大肆嘲讽辱骂。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时浅渡见他心情有些沉闷,牵着他的手腕:“怎么还死气沉沉的,高兴一点儿嘛,我前两天跟你喜欢的品牌方聊天,刚好今天方便,就跟负责人把私人订制那个皮肤检测预约在了今天,咱们去体验一下,顺便做个全方位的面部护理,怎么样?” 话音刚落下,她就发现刚刚还板着一张脸的男人…… 像是疯狂地摇起了不存在的尾巴。 纪清若眼睛亮晶晶的:“多谢时小姐,让我跟着沾光。” - 家里没破产时,纪清若每个月都会去品牌院线做两次护理。 到今天,他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去过了。 这种线下的品牌院线,一般都是要提前一个月就进行预约,才能约得上。 也亏得是代言人跟品牌有合作,才能带着他一起捡个空子。 他望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装饰,心中五味杂陈,不纯粹是开心。 正当他心头泛起些酸涩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横插过来—— “阿若!!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好巧啊!” 寻声看去,只见姜知白脸上洋溢着笑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他跑了过来。 然后……在看到一旁的时浅渡时,猛然顿住了脚步。 “妹……妹妹??” 脸上笑到变形的表情眨眼间消失。 想到自己刚才大咧咧一点儿也不矜持的样子,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呜呜呜,没想到今天能巧遇偶像!!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被偶像看到了他刚刚的表现了嘤。 时浅渡有些意外他们认识,点头示意:“你好啊。” 这时,姜知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儿。 他的视线在眼前两人身上扫视几遍,声音发颤:“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纪清若否定,“只是碰巧见到了这位小姐。” 反正一年后会离婚,还是不说为好。 况且以姜知白这性子……知道真相难免到处说。 “哇,那你也太幸运了吧!我为了见一次妹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她就是我超级超级喜欢的那位演员!演技超级好的!” 姜知白丝毫没有怀疑。 他也觉得,自家偶像和自家好友,怎么说也不应该认识。 “那个……妹妹,你还记得我吗?”他凑到纪清若身边,拽着别人的衣袖减少紧张感,“就是三天之前,在晚会会场外面,你还给我签名了呢!” 时浅渡笑道:“当然了,你是人群里面唯一一个叫我妹妹的,我印象怎么可能不深刻?” “嗐,就是为了要签名嘛……” 姜知白也有些害臊,挠了挠脸颊。 早知道今天这么幸运,他就不当出头鸟了,还被老婆晚上狠狠地欺负了一通。 明明他对妹妹就是很纯粹的欣赏嘛。 唔,没准……还有一点儿父爱(?)掺杂在里面? 他很自来熟地问:“妹妹,你今天是来拍摄宣传视频的吗?” “不是,就是来做个护理,然后做一下皮肤检测。” “哇!是那个私人订制吗?”姜知白知道的还挺多,“我听说过两个月要正式上线私人订制的贵妇线了,现在只零星有几个名额,我问了我老婆,她也没办法呜呜呜,好羡慕啊。” 他是个话多的性子,挽着纪清若的手臂说:“对了对了,阿若,咱们做完护理,一块儿去逛街吧?已经好久没能跟你一起逛街了。” 纪清若下意识地往时浅渡身上瞥了一眼。 他沉声轻咳:“其实,我也得做皮肤检测然后录入数据,可能要晚一些。” “什么?你竟然有这个名额!” 姜知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万脸震惊。 要是阿若家没出事之前,能拿到名额还可以理解,可…… 他突然想到了好友的结婚对象:“不会是你老婆帮你找来的名额吧?” “嗯。”纪清若应声,“我沾了妻主的光。” 说完,悄悄地红了耳根。 装作不认识地当着时小姐的面说这些…… “哇……这也太好了吧!”姜知白泪眼汪汪地羡慕,扭脸就对时浅渡说道,“你知道吗妹妹,我朋友的,唔,妻主,对他超级好,你看,没认识多久,就给他买了这么漂亮的钻戒!” 他举起纪清若的左手给时浅渡看。 “阿若,她对你真好,肯定好喜欢你的!” 纪清若真想一把捂住他的嘴。 可惜这还没完,姜知白担忧地往好友肚子上扫了一眼,压低一点儿声音说道:“阿若,你已经快三十了,还是赶紧央她给你个孩子吧,不然等以后不好生孩子了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告诉你点儿有用的小法子,至少增加些情趣嘛……” 他的嗓门大,就是压低声音,也足够叫别人听见的了。 “……” 纪清若背脊僵硬挺直,嘴唇紧抿着,表情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端庄肃然。 只是粉红色一点点地从他白净的脖颈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了上来。 没几秒钟,脸上烧得直冒烟。 在当事人面前说起这些实在是太害臊了。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时小姐调侃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 他没脸面对时小姐了T∧T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小纪的性格特别适合用漫画表现出来…文字或者影像都不是特别合适(可能是我比例不够呜呜 漫画的话就是一本正经时用正常八头身画,然后眼睛亮晶晶甩尾巴或者害羞时,用q版或者可爱一点的四五头身画出来 我每次都是想象出漫画形象再去描写他的QAQ 感谢在2022-05-18 23:59:37~2022-05-20 01:2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琰羲、β豆豆、阿吖、大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pphire_ 10瓶;百米冲刺 9瓶;渚茶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9 第一百八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浑身僵硬地坐着。 如坐针毡,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实在忍不住, 扯了扯姜知白的衣袖:“小白,先别说了,时、时小姐还在呢。” 提到“时小姐”三字时,莫名心虚地磕巴了一下。 被朋友在当事人面前谈论当事人,还要用这位当事人当幌子岔开话题…… “哦哦哦,是哦,妹妹还在, 等一会儿逛街时我在跟你细说好啦!我昨晚护理等你一起。”姜知白一拍脑门反应过来, 往时浅渡那边蹭了一点, 小心翼翼地八卦道,“说起来,妹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呀?有点好奇,不过这个是可以说的吗?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 时浅渡摸摸下巴, 脑子里忽然蹦出了纪清若亮晶晶的眼睛。 她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喜欢可爱一点的吧。” “诶——”姜知白假意往后缩了缩, 双手捧住脸,“那我还是不要凑太近了,万一让妹妹喜欢上有妇之夫就不好啦~” 他是属于长相很可爱的那种, 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 就算刻意卖萌, 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不适,反而让人很想掐掐他的脸。 “阿若, 妹妹喜欢可爱的男孩诶!” 他抱住纪清若的手臂,叽叽喳喳地分享。 偶像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的! 他嘟了嘟唇,一脸认真地嘟哝道:“妹妹人这么好,真不知道谁能有机会嫁给妹妹, 肯定超级超级超级幸福~!好羡慕呀!” 纪清若:…… 那个据说会超级超级超级幸福的人在这里。 被好友这么羡慕,他也没能高兴得起来,唇角象征性地带上一丝笑容。 他也觉得,能嫁给时小姐的人肯定会很幸福。 只是那个幸福的人大抵不会是他罢了。 时小姐喜欢可爱的男孩子啊…… 他一点都不可爱。 “是啊。”他沉声附和,望向了时浅渡,喃喃自语般说道,“肯定很幸福。” 不知不觉间,眼眶就开始发酸。 他迅速垂下脑袋,不让人发现他莫名其妙的难过。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旁的人开口说道:“那当然啦,我会好好对他的。” 纪清若眼眸微微睁大,耳根眨眼间就红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突突地跳动。 啊……时小姐,是在说他吗? 只要还在婚姻里一日,就会对他好一日么。 “哎哎哎,阿若你怎么还脸红了!你已经结婚了可不要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哦,虽然我家妹妹是很优秀也很吸引人啦~” 姜知白的声音兴致勃勃的,见到偶像,明显比平时兴奋了几个度。 他抓起纪清若的手,盯着他那颗闪亮亮的钻戒:“你家妻主对你那么好,之前在朋友圈秀这么漂亮的钻戒,这回又是来提前体验……啊,对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美颜相机。 接着胳膊一搂就把纪清若拉到身边:“来来来,咱们自拍一张,我发朋友圈,气死他们。” 时浅渡看着两人在一块嘀嘀咕咕地找角度自拍,觉得还挺有意思。 姜知白性子活泼,话多,正好能跟纪清若互补。 要不是这种性格,恐怕也很难跟纪清若成为朋友吧。 “对了,阿若,一会儿我们去哪逛街啊。” 拍完照片,姜知白边问边编辑朋友圈:今天来做护理,刚好碰到了阿若,他竟然有私人订制的体验名额,好羡慕啊!! 纪清若不好自己拿主意,便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时浅渡。 还眨巴眨巴眼睛。 看样子是挺想去逛街的。 也是,家里破产后就没过两天好日子。 应该多放松放松,别有太大压力了。 时浅渡冲他点点头。 立刻就见到对方的眼睛泛起光亮。 实在是……唔,太可爱了。 - 三人在美容院就分开了。 纪清若被姜知白开开心心地拉着去逛街,时浅渡自己先回家休息了。 她点个外卖,吃完就困,所以补了一觉。 睡得昏天暗地的。 因为家里的动静而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揉揉眼睛,翻身起床。 走出卧室,就看到纪清若正在收拾她吃剩下的外卖餐盒。 “下午玩得挺开心的?” 纪清若背脊一僵。 如果忽略掉姜知白一直跟他絮絮叨叨的带色内容,确实还挺开心的。 “时小姐,你醒了。”他抬起头,沉声说道,“很久没见小白了,今天下午很高兴。他确实话比较多,也是我一开始隐瞒了情况,这才让他无意间说了很多,希望你不要太见怪。” 说完,又垂下头,继续收拾餐桌上的外卖盒。 心里有些自责。 光顾着自己跟朋友出去吃饭了,忘记时小姐不会做饭,只能在家吃外卖。 他应该回来给时小姐做饭的。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没事,他性格挺好的,你以后可以经常跟他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 纪清若顿了顿。 恐怕没有心思经常出去玩。 想到自己这两天在家查看公司事宜时遇到的困难,眉头敛了敛,神色微沉。 以前他是在自家公司轮岗,也担任过一些管理职位…… 可这些,跟统筹全局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实话说,时小姐,我现在感觉有些没底。” 他把外卖盒子全都装进袋子里,打了个结之后,放到门外。 “整个华国几乎没有过男人经营公司的先例,如果继承了公司,肯定会面临很多声音,而且我确实能力还不足够,有很多公司上的问题都弄不明白。” 经历过那么多小世界,时浅渡懂得是越来越多了。 她用手指敲了敲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那个是专门给纪清若工作用的。 “如果公司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商量,我稍微懂一些。” “真的吗?那太好了。” 纪清若赶快洗净了手,抱起笔记本电脑,坐在时浅渡身边。 把自己烦恼的地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破产之后,两家公司脱离了母公司,必然面临很多变动和整改。 以他现在的认知来说,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 时浅渡思维转得极快,纪清若问一个问题,她答一个问题。 纪清若实践少,头脑却聪明,很多问题两三句话就能理解。 他边听边快速敲键盘把时浅渡的话记下来,然后再自己去网页查看搜索,完善手上的问题。完善的同时,碰到自己不理解的,就再去虚心求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时小姐,这里我还想再问一下……” 他话没说完,感觉到肩膀上一沉。 只见时浅渡歪歪斜斜地在沙发上瘫着,脑袋搭在他身上,已经睡着了。 啊。 睡着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他竟然拉着时小姐一连问了几个小时公司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时小姐懂得真多啊。 身为演员,有那么高的演技水准已经相当厉害了,没想到就是公司事务也这么懂行。 虽然只是第一次跟时小姐聊起这些,却能感觉到,她完全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懂,提出的意见也都是极好的,甚至不需要他过多的思考完善。 她太优秀了。 真的。 即便他年轻时身在一个人人艳羡的圈子里,认识不少优秀的富二代或者行业新贵,但从品行、容貌、学识、荣誉等多个方面综合评价…… 时小姐绝对是佼佼者,比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要优秀。 这么一想,喜欢上时小姐,好像是很正常的事。 有几个男人能遇见她而无动于衷呢? 是他的感情来的不是时候。 突然就喜欢上了。 “时小姐?” 他轻唤了一声,没有把人叫醒。 突然住了口,没再继续。 他轻柔缓慢地换了个姿势,把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年轻女孩缓缓地揽进怀里。 下巴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感受到相触的地方有热度传来。 兀自红了脸。 耳畔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咚咚咚”的心跳声。 光是这样简单的拥抱,就让他感到无比开心。 他真觉得自己像是个还在青春期的少年一般,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陷了进去。 那么突然又那么炽热,一下子就喜欢的不得了。 时小姐,他的契约结婚对象。 他喜欢的人。 他此时此刻的妻主。 …… 没过多长时间,法院最终的判定有了结果。 依照法律,已婚的纪清若拥有对两家公司的继承权。 公司在之前清算的两个月中,一直处于半停业阶段,业务少得可怜,还有有一半员工都跳槽去了其他公司,整个公司看起来岌岌可危。 如今一切都结束,就该慢慢步入正轨了。 纪清若面上淡定,心里免不了忐忑。 毕竟大环境相对古板,还是男人婚后在家照顾妻子和孩子,且越是有钱人家就越是这样——只有家中穷困的家庭,才会让男人出来工作,补贴家用。 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会笑话家里的女人不中用,还要个男人出来抛头露面。 “发什么呆呢?”时浅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哦,我是在想一会儿去公司的事,有些不安。” 纪清若吃完了,用纸巾擦了擦唇角。 “别多想,你只要用实力告诉她们——你能带她们赚到钱,就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时浅渡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甜豆浆,懒洋洋地说道,“人呐,只要钱给的够,良心都能卖了,更何况只是一点世俗的偏见。” 纪清若微微一怔,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员工们到公司上班,就是为了赚钱。 只要老板能带着大家赚到更多的钱就可以,至于老板是男是女,其实没有那么重要——试问同样的工作内容,谁会因为老板是个男人,而放弃了月薪一万的工作转而去其他赚八千的公司呢? 他有研究生学历,上学时就名列前茅,毕业后又有四年多的工作经验,而且轮岗过数个岗位,也听母亲耳濡目染过很多,虽然现在刚上手不是那么顺利,不过他相信,自己能越做越好。 更何况……还有时小姐在呢。 时小姐懂得那么多,还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他没那么多可愁的。 这么一想,突然就变得安心。 他的唇角微微上翘一点儿。 “谢谢,时小姐你总是能这么一针见血。” “不是跟你说过不用这么客气嘛。”时浅渡喝完豆浆,舔了舔唇角,“门厅那边有个新的盒子,你去打开看看。” “啊,好的。” 纪清若心里跳了跳,直觉告诉他,应该是个礼物。 初任老板还有礼物吗? 时小姐真好。 他顿时一片甜蜜与欢喜,开心得像是个小孩子。 打开门口某名牌奢侈品的盒子,里面是一身男式西装。 已经摘掉吊牌洗过了,衣服上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非常干爽好闻。 衣服上面还别了一个漂亮的胸针,上面镶着几颗晶光闪闪的昂贵水晶,给略显沉稳的西装增添了一抹活泼的亮色。 那一刻的心情难以用语言形容。 反正就是好开心好开心,心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 在水晶的映衬下,他眼里也闪烁着光芒,bulingbuling的。 纪清若抱着衣服转身看向时浅渡,轻咳一声,努力压下身体中的躁动,一本正经地礼貌问道:“谢谢时小姐!我好喜欢,我可以现在就试试吗?” “就是给你今天穿的,快去试试吧。” 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衣帽间,时浅渡忍不住笑。 她算是摸准了,纪清若最喜欢的两样东西——特定品牌的护肤品和亮晶晶的东西。 见到这两样,他算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衣帽间里窸窸窣窣地响动片刻,纪清若开门走了出来。 他红唇紧抿着,有些局促,还有些难以说明的期待。 “时小姐,你看我穿着还可以吗?” 他在衣帽间里照了半天的镜子,觉得处处都打理好了,才敢走出来。 真的很希望在时小姐面前,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完美啊。 这样,时小姐会不会也喜欢他一点点? 时浅渡闻声看过去。 纪清若身量修长,肩宽胯宽,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地方肉,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怎么穿衣服都不会太难看。 常年在富贵之家又培养出了极好的气质,只是站在那就能显出与普通人的不同。 说真的,他穿西装很好看,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 加上那双望向了她的、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睛,她差点不舍得逗弄人了。 不过,不故意逗逗人,还真不是时浅渡的性子。 她摸摸下巴,语气犹疑:“嗯……总觉得,哪里差点儿意思。” 啊…… 纪清若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恢复了无边的沉寂。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抱歉,让时小姐失望了。” 好像瞬间叠加上了某种debuff,总让人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股失落的阴影。 身后的尾巴不会甩动了,失落地垂着。 “但是——” 时浅渡拉长尾音,从门口另外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条领带。 领带圈住了纪清若的脖颈,不出十几秒,便打了个漂亮的领结。 “搭配上领带就完美啦。” 纪清若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喜欢的时小姐帮他亲手系好了领带。 然后,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喜滋滋的笑容。 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脸颊也沉沉地绷着。 脑子里“轰”的一声,如有烟花炸开。 璀璨到刺目。 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脑子混乱如麻,他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怎么回应合适。 那张越发红润的脸死死地板着,严肃得过分。 任谁也想象不到,如此肃然的表情之下,会有这样的心声—— 呜呜呜呜呜我要怎么回复比较好啊! 时小姐、妻主大人她亲手为我系了领带还夸了我! 好开心啊以至于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较好…… 是不是应该像小白平时一样,软声软语、甜甜腻腻地说几句好话?? 时浅渡眼见着男人眼里的期待因她一句话转为失落,又因她一句话转为欢喜,心里满足得很。 真是个可可爱爱又乖乖巧巧的男人啊。 她好笑地揉了揉纪清若的头发:“好啦,别这么盯着我了,你再磨蹭下去会迟到的。” “……” 纪清若从混乱的思绪中跳脱出来。 他点点头:“好的,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再跟你联系。” 说完,逃跑一样离开了。 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失去了以往的端庄淡定。 迈进电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忍不住唾弃自己的不善言辞。 时小姐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 好没用啊。 又想起了相亲女人的话——“跟个木头似的,讨人喜欢的话都不会说,难怪你嫁不出去。” 女人都喜欢会撒娇的男人,还有个电影就叫《撒娇男人最好命》。 偏偏他从小就板板正正的,不会撒娇卖俏。 一点儿也不会讨女人的喜欢。 时小姐她一定也不喜欢他这样吧。 可他真的,想讨好她的啊…… 站在电梯一角,他低垂着脑袋,眼眶湿热。 浓重的悔恨感从心底蔓延上来。 刚才怎么就不知道说句话呢,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嘛。 全都晚了。 婚后时小姐第一次正经地送他礼物,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越想越后悔,还莫名的冒出些委屈。 话说回来,时小姐人可真好啊…… 他那么没有礼貌,却也不会责怪,还提醒他时间。 电梯到了一层,他吸了吸鼻子。 指肚缓缓地摩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这能让他安心一些。 …… 来到公司之后,纪清若很快就进入状态,恢复了往常的认真严肃。 浮出心头的那一点点儿女情长缩了回去。 一心想要把母亲的公司好好地经营下去。 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然而到了公司才发现,公司高层们对他的态度比想象中还要坚决。 她们全都看不起他,不认为他拥有经营好一家公司的能力。 “恕我直言,你从前是轮岗过很多岗位,也接触过管理层,但说实话,你从前是家里的小少爷,在公司内部,去哪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于你的能力如何,能不能胜任总裁实在是存疑。” “现在公司已经在危险边缘,如果今后这么安排,我可能也要另谋出路了。” “就算你能力还可以,但以前你从来没有接触过娱乐公司,要知道,隔行如隔山,以你的资历,突然让我们在你的手底下做事……呵,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再怎么说,你也就是个男人,很多压力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而且,你现在都结婚了,再抛头露面的,不太好吧?你年纪也不小了,生孩子也要耗费大量精力,你能撑得住吗?” 几个高层话里话外,只用“少爷”“男人”四个字,就消解了他所有的努力。 好像他从前引以为傲的学历和工作经历,都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的工具。 他时不时地就会被这种声音说得迷茫。 “你们有这样的疑问我可以理解。” “关于结婚和孩子的事情,我的妻主很鼓励我出来工作,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孩子的话……我们还没有打算要,不会耽误工作。” “这是我的家事,所以我只说这一次,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提。” 可以这么说的吧。 时小姐确实鼓励他、指导他。 他们也不会有孩子。 ……不会。 “至于工作方面,我已经对公司今后的发展方向和发展策略做了详细的规划,除此之外,时浅渡时小姐也会加盟公司。”他顿了顿,他们两个有商量,时小姐同意他拿出自己的名字帮他“坐镇”,“在明天的全体会议上,我会把一切都跟大家做一个说明。” “时浅渡?别开玩笑了,人家可是现在最火的小花之一。” “是啊,而且她这回可是在电影节拿奖的热门诶。” “说起来,以前公司是不是跟她联系过?那时公司还挺稳定的呢,她都给拒绝了,好像是她自己有个工作室吧,不用签公司来着。” 在场的几个高层,没有一个人相信纪清若的话。 “不是把她的经纪约签到公司,是她会来做公司的股东……”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愤愤的怒吼打断。 “纪清若!你在公司吧?” “你快点儿出来!” 纪清若眉头一皱。 是姨母的声音。 “抱歉,我去处理一下。” 他推门走出会议室,就看到姨母跟堂姐两人被拦在前台,大声地吼叫着。 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之后,“蹭蹭蹭”迈着大步就走了过去。 “纪清若!你奶奶个腿的!你不是一直看不上别的女人,不想嫁人吗?为了要公司,这回怎么这么快就嫁人了?” 纪孟兰一直以为自己要成大款了。 所以这些天花天酒地,美滋滋地等着两家公司落入自己手里。 有了公司,就有更多的钱,还不用看她那个妹子的眼色,不要太爽哦! 谁能想到,法院竟然宣判给了纪清若?! 那么个眼高于顶的臭小子,竟然为了抢夺公司,这么几天就急着嫁人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白白地让给别的女人了! 她能不生气么! 纪孟兰的女儿纪英也气得不轻,忍不住磨牙骂道:“纪清若,没想到你这么贱这么随便,没几天就把婚给结了,是不是是个女人你就得往上扑啊?” 她馋她这个弟弟好久了。 别看好多外人都觉得纪清若冷冰冰的不好交流,不像其他男人一样顾家,可她身为亲戚,知道纪清若从小就上私人家政课,那些家务事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而且纪清若儿时学过数年舞蹈,她还去观摩过,那身段软得可以,别提多诱人了。 只要公司判给她妈妈继承,纪清若立刻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到时候没人要他这个老男人,他不就只能投奔她们了? 以前拒绝她好几次,还有一回拉着他去了局子里,等落在她手里,她可得好好找补回来。 这些天,她都已经想好怎么羞辱欺辱她这位冷清疏离的好弟弟了…… 突然得知这种噩耗,她当然受不了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尽可妻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呸!” 公司中没有离职跑路的员工各怀心思地看着这场闹剧。 偶尔有男性员工,忍不住可怜起自家新老板来。 “我母亲创办的公司,由我继承,这有什么问题吗?” 纪清若因为那些难听的话蹙了蹙眉头。 没动怒,反而觉得特别好笑。 他早就想看姨母和堂姐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你……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姨母是为了你好啊!要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能这么生气吗?你看看现在,你这是要把自家的东西拱手让人啊!姨母好歹跟你是同族同姓,可你临时拉过来结婚的那个女人呢?她会为你着想吗!以后你有了孩子,那公司老板就不姓纪了!” “呵,再说了,人心险恶你不知道,没准还没等你有孩子呢,公司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你这一手,真是便宜了外人,坑惨了自家人呀!这事闹的,就咱们姓纪的吃亏啊!” 纪孟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得语重心长。 装得跟真的似的。 纪清若敛了下眉头,严肃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理解:“难道在姨母眼里,没有占到便宜,就是吃亏了么?” 他妈的! 纪孟兰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什么叫她想占便宜? 公司按照法律来说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你这小贱蹄子!好说好不听,歹说歹不听是不是?!” 纪英忍不住上前,想要狠狠地教训纪清若一顿:“我妈再怎么说也是你姨母,你说话给我放尊敬一点儿!” “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报警了,到时候你们恐怕不仅得不到公司的继承权,还会在拘留所里呆上几天,多留个案底。” 纪清若拿起手机,把屏幕翻转面对两人,上面正是110三个数字。 要是所有事情都让市民们自己解决了,那要警察干什么啊。 他压根没想跟她们多浪费口舌,看够了姨母堂姐气急败坏的样子,直接拿出法律当武器。 “如果对法院的判决不服,请你们到法院去闹事,而不是过来找我。” “你你你……!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纪孟兰说得直磕巴。 但她没上前。 这小兔崽子是真的会报警! 警察来了,就算那些人会偏向女人,可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她们俩一点优势都没有,最后肯定是她们自己倒霉。 “今天就算了,纪清若,你给我等着,我姐姐知道你把她的心血让给别人,她死都不会瞑目的!”她用语言把自己伪装的像是个情真意切的好人,“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对姐姐的心血置之不顾的!” 纪清若抿了抿嘴唇,掩掉那抹讽意。 不过是想霸占公司也霸占他而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现实就是这样,太多女人如同姨母和堂姐一样虚伪。 她们不仅大女子主义、封建残留眼中,还把男人骗得团团转,骗钱骗人骗孩子。 品性极好又温柔尊重人的女人,在他记忆中都没有几个。 更能显得时小姐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遇见时小姐,是他的幸运。 闹剧落下帷幕。 他垂下眼眸,扫视过偷偷围观的员工们。 员工们立刻低头,投入到自己的工作里。 都说男人不喜欢惹事,遇事喜欢私了,没想到她们这个新老板,竟然这么果断果决。 纪清若重新回到会议室:“久等了,我刚才好像说到了时小姐,如果大家不相信,我可以和她通个电话,如何?” 高层们怔了怔。 本来是一点儿不信,经闹剧一打岔,又看他这么笃定地自证,竟是觉得也没准。 “那……行吧,你打电话,我们听着。” “你要是能拉到时浅渡,那敢情好,她现在热度正好。” 纪清若打通了时浅渡的微信电话。 “时小姐,你好。” 扩音器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严肃,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今天在公司很顺利,得知时小姐你会成为公司股东,大家都很开心。” 纪清若冷清严肃的眉宇顿时柔软了。 其实,就是想时小姐了。 话里化外都没有提到自己被高层们不信任的事情。 他想,有些事情他得自己解决,不能有一点麻烦和委屈就跟时小姐说。 他问道:“时小姐,你是在忙吗?我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 “是啊,正在化妆,一会儿有个拍摄工作。”时浅渡说道,“公司的同事们这么欢迎我吗?那我请大家吃午饭,怎么样?公司现在有多少人?” “不会太让你破费了吗?” 时浅渡玩笑似的说道:“破费什么,以后还得靠大家努力工作,养活我这个股东啊~” 纪清若有些想笑,弯了弯唇角。 他记忆力很好,回想一下外面员工们的座位。 “公司很多同事都离职了,现在只剩下五十多人,今天来公司坐班的只有三十六个。” “那好,你们先聊工作,十一点半到华盛酒店的大厅,会有人接待你们的。” 华盛酒店诶! 几位高层相互看了几眼。 华国数一数二的高端酒店,就是自助餐的最低档位,也要近五百块一位,更别提高档的。 一般打工人,一年倒头也舍不得吃上一两次吧。 “诶,我这边有事,不能跟你说了,先挂了。” 时浅渡没等回话,就挂了电话。 纪清若总觉得自己亏欠时小姐的。 但是吧…… 他得承认,被这么宠着、这么照顾,真的特别开心。 感觉自己在时小姐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好了,相信我的话是真是假,你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天中午华盛酒店的聚餐,愿意留在公司与我共事的,都可以一起去。”他收起手机,低头看了眼时间,“从这儿打车到华盛酒店,大概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还有一个小时时间,你们来简单和我讲一下,最近公司还在进行的项目吧。” “……” …… 一个人的能力如何,至少稍微深聊一点,基本能立刻知道。 几位高层排斥纪清若,不是纯粹的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因为“男人”这个词背后带来的连锁反应——男人娇弱,脆弱,情绪不稳,学识落后,缺少格局,扛不住压力……还要生孩子顾家。 至少她们见过的绝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的。 没有人愿意跟这样的人共事。 接触之后,就能发现,纪清若不是个纯粹靠家世的无能草包。 虽然对于影视行业还不是特别熟悉,但理解很快,比她们带过的某些女性新人通透多了。 更何况,公司有时浅渡的加盟。 这是极大的吸引。 相信很多公司会因此而与她们合作。 面子上不太好看,不过几个人还是打车来到了酒店。 “你们仨真觉得他一个男人能干好?”其中一个问,“愿意在一个男人手底下做事?” “别的不说,他挺聪明是真的,而且有心眼。虽然我不喜欢这么聪明还有心眼的男人……不过一块工作也能接受吧,谁让公司本就是人家的呢?” “我也是,能赚到钱就得了,他在会议之间提了几句的那两个项目,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应该能大赚一笔,可惜时间不够,没能让他说完。” “没时间说完?你真这么觉得的?他那明明是故意说一半,卖关子呢。” “……我靠,这么一想还真是。” “啧,我还是不想在这干,我爸在家都管不着我,到这儿让一个男人管我,我可受不了。不过你们爱咋着咋着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那你还过来吃饭?我还以为你也要留下来呢!咱们俩也好几年交情了,舍不得你啊!” 嘴上说的是舍不得,其实并没有。 巴不得多几个高层离开呢,这样剩下的人,就更受倚重也有更大的权力了。 “来这吃顿饭没有大三位数都不行,有便宜不占不合适啊。” “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酒店的卫生间中,几个女人闲聊着。 洗过手后,回了她们用午饭的小厅里。 她们人数不少,酒店经理给她们单独安排了一个小厅。 “老板,谢谢你请我们吃饭!我从小到大还没来过这么贵的酒店呢!” “对,谢谢老板!坐等午饭嘶溜。” 高层都是年长些的,而公司底层的员工大多数都二十啷当岁,年龄小,受到的是新时代的思想影响,对男人工作没有特别明显的反感,或者说,是纪清若的职位比她们高太多,离她们的实际工作太远了,就更不容易有情绪。 纪清若安置好了大家,走出小厅。 他找到酒店经理,问道:“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时浅渡时小姐是在酒店里拍摄吗?” 时小姐说有工作,又突然帮他们安排到了这里,直觉告诉他,那份工作很可能跟华盛酒店有关系。 现在或许能见到时小姐! 他已经在开心了。 “纪清若?”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刚送走姨母堂姐,这边又碰上了麻烦。 吴彩然从自家酒店电梯里一出来,就看到纪清若正在跟经理说话。 好啊! 这个混蛋贱人竟然还来他们家公司! 想到在姜知白朋友圈看到的合照,还有上面的文字,她气得牙痒痒。 纪清若她没娶到,现在的联姻对象比纪清若一半都不如,她每天都觉得很不爽。 所以以前,她以嘲笑纪清若老了没人娶为乐,这样才能心里平衡一些,觉得纪清若错过了她,单身到现在,以后再也不可能嫁给比她家世更好的人了。 可纪清若却在半个月之内嫁了个有钱人! 还能搞到她都弄不到的私人订制体验。 要知道,联姻对象在姜知白那看到了朋友圈之后,一直让她帮忙托人,也不甘于后,发疯了似的想要那个名额,还以为是她偷偷地给纪清若找了名额,却不给自己,跟她好一顿哭闹。 她烦都烦死了。 托人找了找关系,又发现她竟然做不到! 这就更气人、更烦人了。 “纪清若,你给我过来!” 一堆烦心事积累在心里,她暴躁地去抓纪清若的手腕。 纪清若听见她的声音,就早有准备,灵活地躲了过去。 “吴小姐,我已经结婚了,请你自重。” “还自重,真有你的。” 吴彩然气得牙痒痒。 上次还是“你已经结婚了”,这次就变成“我已经结婚了”。 实在是……可恶。 在自家酒店里,她也不费力自己抓人了,直接指着几个保安:“快把他给我按住,要不然把你们全都辞退了!” 二小姐真的做得出辞退人这种事。 被指的保安暗道倒霉,相互看了几眼,不得已,只能上前。 经理连忙插话:“二小姐,这位纪先生……” 是大小姐专门打电话吩咐的啊!! “没有你说话的份!” 吴彩然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就给经理吼了回去。 她看着纪清若眼见着就要被保安按住,扯了扯唇角。 在她家酒店还跟她斗,搞笑。 纪清若觉得吴彩然可能真的是疯了。 她以前是有种种不好,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至少还是个正常人。 对付姨母还能用警察压一压,吴彩然显然不是怕警察的人。 如果被她拉走…… 在街头时的恐惧重新席卷回来,身心全都被一种无力感摄住。 他忍不住想,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碰上这样糟糕的人和事。 手腕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拉住时,他的绝望到达了顶点—— 手指发颤,心里一酸,眼里忍不住浮出一层薄雾。 还跟上次一样,大厅中的人,全都冷眼看着,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因为事不关己。 他用力挣了几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狼狈地抬头,擒着水雾的眼里,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瞬间就变得安心。 尽管对方带着墨镜,可他还是能一眼认出。 第二次了,时小姐总是能在他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出现。 忽然好想哭。 他整个人扑在对方怀里,下意识地抱紧她的腰。 “时小姐……!” 吴彩然见到自家大姐和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带着一堆工作人员走进来,咽了咽口水。 她怕她大姐,又不想在纪清若面前丢了面子。 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纪清若,你可真贱啊,刚才不是还说结婚了吗?现在转脸碰见个女人就往上蹭!你这是离开了女人受不了吧!” 吴映然脸色越发难看,低声呵斥道:“别乱说,这位是好不容易敲定下来的酒店代言人,时浅渡小姐。” 她看到纪清若也有些惊讶。 之前只知道时浅渡说的人姓纪,没想到竟然是老熟人。 差点被她妹妹娶回了家的男人。 “怪我,我没看出来,竟然是时小姐,抱歉抱歉。”吴彩然“啧”了一声,去拉纪清若的手腕,“纪清若,你这个有妇之夫还窝在人家怀里?下贱也要有个限度吧!” 时浅渡搂着纪清若的腰,把人往后一带。 躲过了吴彩然的咸猪手。 纪清若感觉到,圈在他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偷偷的,有点开心。 时小姐是在……替他生气吗? “吴小姐,请你把话放干净一点。” 吴彩然眉头一皱,刺头似的骂道:“关你屁……” 说话之间,时浅渡用食指勾住了墨镜,往下一拉扯。 露出锐利的凤眸,死死盯住了吴彩然。 吴彩然喉咙一滚,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草,她死也忘不了这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0 01:22:20~2022-05-21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味婷子 10瓶;吃桃子不吐桃子皮 5瓶;渚茶子 2瓶;宋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0 第一百九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是想借着工作安排自己跟纪清若见面, 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没想到来到酒店,却正见到这种事情。 她死死地抱住了纪清若细瘦的腰, 将他整个人护在弯臂中。 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轻轻地打颤。 陷入刚才无助到了极点。 她目光透出一股寒意,薄唇掀动:“吴小姐,请你不要太过分。” 如果真惹到了她…… 那就不是几句话或是几个钱能解决的了。 就是这种眼神! 吴彩然喉咙一滚,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那个……!” 她惊到快要失声。 指着时浅渡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那个见第一面就威胁她、瞪她的人,竟然是时浅渡! 纪清若跟这个全国年轻人追捧的大明星结婚了?! 时浅渡才多大啊? 不是才只有不到二十岁,还是个学生吗? 纪清若究竟是怎么勾引到她的?? “纪清若, 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手段了, 能勾……” “把二小姐带到房间去!” 吴映然太了解自己妹妹了, 当即让人把吴彩然带走。 前一阵才把合同敲定,她可不希望现在被自家人闹出什么事情来。 酒店中的女人更听大小姐的话,转脸就架住了吴彩然。 五大三粗的保安极其很大,不给她半点反抗之力。 “大姐,你不能签她!他们这对奸妇淫夫!”她忍不住大吼, 整个人越发焦躁了, “姐,你怎么还向着外人呢!” 吴映然没有搭理这个让她头疼的妹妹,只留给吴彩然一个冷酷的背影。 她揉了揉额角:“抱歉, 我妹妹她一直不让人省心。” 吴彩然在长相上跟她有四五分相似, 性格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母亲父亲从小就没少为妹妹操心,从小学一直操心到现在, 结婚也是给妹妹挑了个乖软可爱的男孩,妹妹却从来都不领情,把人家男孩弄得伤心到跑回娘家…… “吴总辛苦了。”时浅渡扫向四周,“酒店里有人录了视频, 希望可以处理一下,相信吴总也不愿意这样的视频被流传到外面吧?” “那是当然,时小姐放心。” 吴映然看向酒店经理,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去逐个要求在场录制视频的人当场删除视频。 有时浅渡的热度在,视频一旦被人穿到网上,妹妹在自家酒店大堂撒疯这件事,肯定能直接被送上热门,一起来个“爆”字。 想到上次妹妹酒驾闹事上热搜,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 这种体验她真的不想再来一遍了。 “这是我的手机,我想录什么就录什么,你们凭什么要求我删除?” 一个年轻男孩把手机死死攥着,就是不同意删视频。 他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男孩,语调显得骄横。 “先生,偷拍他人视频是犯法的,如果您不希望把事情闹大,还望配合我们,把视频删除干净。”经理耐心地解释,“不然,我们可能迫不得已请警察来走一趟了。” “你别吓唬我!网上那么多拍明星拍艺人的视频,哪个被人说犯法了?”男孩双臂一抱,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她是艺人,被拍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还拿余光快速看了时浅渡好几眼。 他一直都很喜欢看时浅渡的戏,这次在酒店碰到,正巧可以创造机会认识一下! 刚才他家姐姐竟然当场抱了一个老男人,虽然是为了救人吧…… 时浅渡安慰地拍拍纪清若的背脊,松开了他。 腰间的手离开了,纪清若感到一阵失落。 时小姐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地抱他。 他真的好喜欢……被那样抱在怀里啊。 “崔经理,这位是酒店的客人吗?” 时浅渡问话后,得到了经理的正面回答:“是的,这位先生昨天办理的入住。” 所以,她才不想跟男孩闹得不愉快,毕竟是酒店里的客人。 “让我来吧。” 在男孩越发抑制不住的笑意中,时浅渡缓步上前。 她停在男孩身上,弯唇轻笑了笑。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点地塞进了男孩胸前的口袋里。 “……!” 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她们两人。 男孩几乎忘记了呼吸,涨红着漂亮的小脸,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 满心期待地等着面前给他塞了小卡片的女人邀请自己。 “不愿意删除也没有问题,卡片上是我律师的电话,她联系你时,希望你不要挂掉电话。” “……” 酒店大堂里静了一瞬,接着有细小的轻笑声响起。 男孩一阵羞恼委屈,泪水转瞬就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怎么这么没有情趣啊!” “我不认为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无理取闹,是一种情趣。”时浅渡直起身子,“删不删是你的事,我的律师随时都有时间。” 她转脸问道:“吴总,我们一会儿在哪拍摄?” “哦,我先带你们去二楼吧,有个会客区,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吴映然也有点想笑,不过憋住了。 这段要是被人口述传出去,时浅渡恐怕又要被网友大笑“钢铁直女”了。 她率先走在前面,坐电梯带着两人去了二层。 拍摄场地中已经提前架好了灯,摆好了需要用的道具,只要人员到齐,就可以立刻拍摄了。 旁边有一个换衣间,里面准备好了时浅渡一会儿需要换的衣服。 吴映然看着场地和身边敲定的人,心里沉了不少。 谈了几个月的代言人,现在终于敲定了。 母亲对她能够赶在电影节举行之前签约下来非常满意,还难得夸奖了她几句。 她这次是第二次当面见到时浅渡,不由得突然有点儿好奇。 于是边走边问道:“时小姐,之前宣传部的同事们,还有我的助理都联系过你和经纪人,但你一直都拒绝了,这次为什么答应得那么干脆呢?” “没什么,就是没钱了。” 时浅渡答得无比坦然。 吴映然一愣。 谁能想到这么简单?? “以前就养我自己就可以了……”时浅渡又开了口,尾音微微拉长,“现在要多养一个人,当然要努力工作了。” 纪清若的小脸蓦地一红。 心里爬上窃喜,抑制不住地冒出甜滋滋的泡泡。 也害羞得不行。 当着吴映然小姐的面这么说,他真的很害臊。 之前差点成为一家人,现在以这种方式突然见面,有些别扭。 他伸出食指,避开吴映然的视线,偷偷地戳了戳时浅渡的后腰。 时浅渡微微一顿,把左手搭在后腰上,轻轻地冲后面抓了两下。 好像在说:你在戳一个试试? 纪清若抿抿唇,少有的很不老实,伸手又戳了一下,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手。 他的反应哪儿有时浅渡快,当即被抓住了手指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时小姐的拇指在他的食指上暧昧地磨搓了几下,还一点点地……往他手心里勾过去。 痒呼呼的触感传来,他触了电似的往回缩。 结果没能逃脱得了。 正当他想用两只手一起掰开时浅渡的手指时,余光不经意地发现,吴映然回头,刚好扫视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 他瞳孔一缩,万年淡定沉默的严肃面容差点破了功。 连忙抬起右手,轻轻地拍在了时浅渡的手背上。 “啪。” 声音还不小。 这谁听不见啊,想不让人知道都不行了。 纪清若:……………… 他真不是故意的。 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身上越发觉得燥热,他可以想象,自己此时此刻害羞成了什么样子——肯定是满脸通红吧。 他听见身前的时小姐发出轻轻的笑声。 死死攥着他食指的手,这才放开了。 他连忙收回了手,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忍不住攥在一起轻轻磨搓。 抿着唇,在时浅渡背后偷偷地瞪了她一眼。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样的举动有多幼稚。 “好了,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处理下面的事情,一会儿处理好就带人上来拍摄,时小姐也可以先提前准备准备。” 吴映然跟时浅渡不太熟,只能算是合作关系。 所以她没有多问什么,把人带到了,便提前离开。 空旷的会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浅渡好笑地扫过纪清若握在一起的手指,打趣道:“刚才还知道跟我逗着玩呢,看来今天是没吓着你啊?” “……” 是没怎么吓到他。 说来奇怪,看到时小姐的那一瞬间,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好像时小姐就是他的定海神针。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时小姐愿意毫无保留地帮他、保护他吧。 纪清若敛敛神色:“你没来时有些害怕,但时小姐你一来,我就感觉好多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说谢谢呢。”时浅渡轻笑,“本来想到了之后去给你们安排聚餐的那个小厅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碰到这种事情。” “时小姐能想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起来……” 他略顿了一下,想到刚才时小姐弯腰往男孩口袋里塞卡片的场景。 说真的,他当时跟所有人一样,以为时小姐要用“美人计”了。 谁想到会那么直接干脆,让人大跌眼镜? 垂下眼眸,面上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语气沉静地开口:“时小姐平时对其他男孩,都是那个态度吗?” “哪个态度?”时浅渡用眼角笑看他一眼,“你觉得我应该对他态度好一点?” “……” 被反问住了。 纪清若是想试探着问问,时小姐是不是只有对他这么好。 那些体贴和温柔的安慰是特殊的么? 时小姐这么反问,他反倒不好回答。 说“不觉得”,会被人认为是个妒夫的吧。 他板着脸避开了问题:“抱歉,我没有要对时小姐你的行为指指点点的意思,你怎么待人是你的事情,不过……” 时小姐身为公众人物,万一被人rep到网络上,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他本想这么为自己找补一句,不想被时浅渡从中接过了话茬—— “是啊,我怎么待人是我的事情嘛,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咯。” 纪清若一怔。 他蓦的抬头,撞上了那双带着揶揄笑意的眼睛。 “……” 脑子里一团乱麻。 喉结滚了滚。 “过来。”时浅渡冲他招了招手。 纪清若乖乖地上前两步。 “你领带有点松了,笨蛋。” 时浅渡拉住他的领带,往前轻轻一扯,就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两人只隔着两拳的距离。 她上手,轻轻把微松的领带打理了一下。 纪清若感觉,眼前人好像是在用行动说明—— 看吧,我想对谁好,就会对谁好。 很少有女人会主动帮一个男人系领带或者系鞋带一类的。 一般都只有男人会这么照顾女人。 反过来做,对女人来说很掉面,少有人愿意。 他只在家里见过母亲偶尔在重要场合之前,帮父亲稍微整理整理衣领。 还记得,没到这种时候,父亲都笑得异常开心,像是吃了蜜一样。 他跟父亲一样,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了一点儿。 真的好开心。 心头冒出炙热的小火苗。 他想,时小姐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他呀? “时小姐,纪先生。”吴映然身边的小张小步走了过来,打招呼道,“灯光组已经开始在那边打光了,一会儿等吴总上来,我们就可以正式拍摄了,时小姐提前准备一下吧,需要到那边的房间换一下服装。” “哦,好。” 时浅渡低头看一眼时间,也不早了。 她拍拍纪清若的肩膀:“你快下去吃东西吧,应该还没吃完吧?”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时小姐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了。” 纪清若很知进退,冲小张点头示意,便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 偷偷地回头看。 其实,他有点想看时小姐工作的样子。 肯定特别专注好看吧。 偷瞄了几眼之后,他终于离开二楼,回到了一层大厅。 “老板,你刚才去哪了?好久不见人。” “就是啊,我们都吃了大半了!” “快来吃这个,这个超好吃的,老板!” 几个小年轻有男有女,一见他进来就扬手招呼了招呼。 态度比想象中亲切不少。 估计是因为这顿饭实在吃得不错吧。 用食物讨好人,永远是这么高效啊。 纪清若想到这,突然呆了两秒。 是啊,都说想要抓住一个女人,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想讨好时小姐的话,那就让时小姐习惯他的投喂好了! 正好他有一身好手艺。 “挖槽,这个热搜!”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营销号发文,说知名艺人时浅渡娶了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草!真的假的?我弟弟要哭死了!” “不是吧?她不是才不到二十岁吗?我记得才十九吧!” “是啊,十九,我好喜欢她呜呜呜呜呜……” “营销号说的你们也信?” “今天敢说她娶了个老男人,明天还敢说她让男人给她堕胎呢,营销号蹭热度罢了!” “太扯了,她现在可是整个华国最火最有前途的艺人之一诶,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一个那么老的男人?这么早就结婚,也太自毁前途了吧?” “三十多的男人,生孩子都不好生了,难道是个二婚男?” “别了吧,越说越离谱,听说她家境也挺好的,事业发展又这么好,找二婚男干什么?” “二婚男的怎么了?还不允许人家是真爱了?” 那句“还不允许人家是真爱了”,明显是带着反讽口气。 纪清若的动作僵硬在原地,手指不由自主地打颤。 上一秒还在对他笑意满面的公司同事们,这一秒便对他充满了蔑视和嘲讽。 尽管他们不知道,营销号口中的“老男人”是他。 猛地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冰凉刺骨。 刚才跟时浅渡相处时的愉快与窃喜,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嘘——别说了,咱老板不也快三十了才嫁人吗?” 有人发现了纪清若的不自在,小声提醒。 旁边的人也压低了声音,嘟哝道:“二十九岁跟三十岁还是有差别的啊,男人一到三十就立刻不值钱了,谁还要啊。” “卧槽,热搜没了!这才不到两分钟吧?” “这么牛?她这么有背景的吗!” “我看看我看看,一下子就撤了??” “哎呀,一看就是假的呗,我真不信她已经结婚了。” “她要是结婚,总该办婚礼之类的吧?” “别看了都,来来来喝一杯,那肯定是假的!她怎么会看上一个快能当自己爹的老男人啊!” 同事们提到纪清若两嘴,又很快地陷入了对热搜的震惊之中。 明星艺人的生活,永远活跃在人们的饭后闲谈里。 谁都不回例外。 许是因为二十九岁和三十岁之间,那一岁的差别,没有人把时浅渡的结婚对象往纪清若身上去想。 纪清若听着耳畔的嘈杂声,脑子里“嗡嗡”作响。 手指死死地抓住桌上的勺子,直到指肚泛白。 听听吧。 这就是人们知道时小姐和他这样的人结婚的反应。 没有人觉得时小姐会喜欢他。 这些话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连辱骂都算不上,根本比不上那几个女人在群里对他的侮辱咒骂,而杀伤力对他来说,更甚了。 辱骂他可以忍,可以忽视不见。 但这些否认他的话,他突然觉得承受不住。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肩膀抽动了两下。 废了好大力气,才绷住了情绪,不至于当场崩溃。 其实,他用理智来想想,也不觉得自己会被喜欢。 顶多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可怜可怜他罢了。 但就是有些时候上头了,总会冒出一种,时小姐会不会也喜欢他的错觉。 不愧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 “彩然,你怎么能这么做?”吴映然在酒店某个办公房间里,气得头脑发蒙,忍不住说重话道,“你真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胡来了,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时浅渡跟老男人结婚# 这样的话题上了热搜之后,她的助理立刻就发现了不对,汇报给了她。 也亏得发现的及时,才能以最快速度花大价钱撤掉了热搜,同时删除了数个营销号的博文。 她刚才几分钟忙得焦头烂额,挨个吩咐不同部门应对突然的危机。 也让网络技术部的人查了一下卖给营销号消息的人。 结果,查到了自己妹妹的头上。 实在是给她气炸了。 “你知不知道家里的酒店已经跟她签好合同了,今天就正式拍摄广告,广告剪辑好之后会投送到整个东南亚地区,还会在几个欧美的重点城市进行投放,这笔营销费用有多大,别告诉我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她实在是气急了,心脏和额头全都突突突地跳。 弄得她心里都有点绞痛。 这个妹妹以前惹点事也好说,态度好一点解决解决也就可以了,她不介意给妹妹擦屁股,毕竟是她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妹妹。 这回直接给自家的企业来个背刺,这谁受得了? “还有三周不到,就是电影节最后公布获奖的日子,时小姐她获奖的几率很大,现在签下她,跟获奖后签下她,完全不是一个价格,公司营销宣传部的同事还有我的助理,还有我本人,我们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她签下来,你也不是一点儿都没听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是,就我不懂事!” 吴彩然被姐姐劈头盖脸一顿骂,越来越觉得委屈。 “就只有你们的时小姐好!纪清若喜欢她,大姐你也一直向着她说话!”她想到那双眼睛,想到朋友圈的钻戒和纪清若清浅的笑容,手指渐渐紧握成拳,“我告诉营销号一句实话怎么了?纪清若的结婚对象就是时浅渡!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吴映然蹙了下眉头,少有地顿住片刻。 她当然能察觉出那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儿来。 只是真听到了这个消息,还是会觉得有些惊讶。 任何人知道了都会惊讶的吧。 毕竟时浅渡那么年轻,日后的选择多了去了。 她缓过神来,皱着眉头说道:“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代言人了,在宣传的关键时刻,不允许你这么任性。” “但她结婚了啊!这难道不是可以解约的吗?” “结婚又不是出轨、嫖/娼之类的,根本不是过错。”吴映然面对妹妹的纠缠,头疼地很,“好不容易有个能在国际上打响名声的代言人,不会轻易更换的,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她顿了顿,又道:“你跟纪清若都已经结婚了,就别再想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你不也只是想追他试试么?也不是认真的。” “……” 母亲从小就不喜欢她,是不会考虑她的想法的。 吴彩然咬了咬牙。 是啊,她也以为自己不是认真的。 可如果一点都不认真的话,又怎么会在给营销号发消息时,没忍心曝光纪清若的大名? 还为了羞辱时浅渡,把他的年龄提高了一岁,毕竟三十跟二十九是有差别的。 她真的很嫉妒。 纪清若过得这么好,她却过得越来越差。 还有那个回了娘家的联姻对象。 母亲还催她对人好好道歉,把人给接回来呢。 “行了,你别闹了,母亲肯定知道刚才的事了,你回一趟家吧,别等她叫人把你强制性带回去,到那时候就惨了。”吴映然低头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那边应该在等我过去看拍摄,我先过去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 吴彩然坐在沙发上,望着姐姐的背影,直到消失。 她真不想有这么优秀的姐姐。 从小她就学习不好,母亲总是责怪她,让她向姐姐学习。 夸奖总是姐姐的。 她永远都不会得到夸奖,甚至很少被母亲多看一眼。 …… 时浅渡下午的广告拍摄比较繁琐,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纪清若第一天来公司,忙到了晚上七点,才算是告一段落。 往窗外一看,天色已经微微发暗了。 不知道时小姐有没有结束工作。 他犹豫了片刻,打开微信,先刷了一下朋友圈。 刚一刷新,就看到了吴映然五分钟前发布的内容。 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很难让人看清图片里的人是谁。 配文:超高质量完工,辛苦大家了。 五分钟前才完工。 时小姐也忙到了这个时间啊。 他打开跟时浅渡的对话框,输入了几个字:时小姐,要一起回家吗? 输完,又在中间加了一句“工作辛苦了”。 然而对着屏幕沉默半晌,他又把这一整行全都删掉了。 什么就……回家啊。 那不是他的家,是时小姐的。 他跟时小姐说过,一旦继承公司,他就立刻搬走。 有时候真讨厌自己的记忆力这么好。 如果忘了说过的话,还能理所应当地回时小姐家里去。 而现在,该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去吗? 工作中那么果决的一个人,到这种时候,反而优柔寡断起来。 也说不好时小姐有没有看到那个只上了几分钟的热搜。 此时此刻回想起同事们的大声评论,夏日燥热的夜晚里,他浑身发凉。 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隐隐地发疼。 可以想象,如果他跟时小姐的事情真的暴露出来,网络上会有多少谩骂他的声音,会有多少人让他滚,说不准还会有很多人对时小姐脱粉回踩。 说到底,是他占据了不该属于他的位置。 所有人都觉得时小姐不会喜欢他的。 是不是不应该……对时小姐抱有一点幻想啊。 应该放弃那种愚蠢的念头。 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明明他们都没有恋爱过,没有交往过,他们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可一想到放弃—— 他好难受啊。 胸口闷得要命,心脏又酸又痛。 时小姐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啊。 他一开始,真的从没想过,要对这位差点能当他女儿的年轻女孩动心。 就像是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年,感情来得那么快。 汹涌而至,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 当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 不需要见面,不需要说话,只要头脑里想起她,就忍不住冒出欢喜。 第一次浮上心头的喜欢啊…… 被无数人铺天盖地地否认了。 片刻,他蹭了蹭湿濡的眼眶。 沾着水珠的长睫颤了颤。 拿起手机和西装外套,往公司外面走。 跟几个还在工作的同事打了招呼,但没有给时浅渡发消息。 正是下班的时间,大街上人来人往。 纪清若蹙着眉头,面色沉沉。 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模样,实际上却是在边走边发呆。 失落地发呆。 他不想离开时小姐。 一点也不。 反正他这么大年纪了,被人骂也骂了,丢人也丢过了,要不就死皮赖脸地赖过去? 他这三十年中都很少会迷茫。 最近因为感情的事,反倒频频迷茫起来。 “滴滴——” 身旁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他被吓了一条,回过神,冲着身旁的车欠了欠身。 “抱歉,有些走神。” “呵,是走神的够厉害的,你神游到外太空了吧!” 时浅渡忍不住气笑了,又连着按了好几下喇叭,“滴滴滴”响个不停。 “想什么呢,发呆成这样,还不快上车?” 纪清若听见熟悉的声音,彻底回过神来。 “时小姐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时浅渡白他一眼,左手从车窗里伸出去,拍了拍车门:“你今儿是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我不接你回家接你上哪去?” 纪清若呆呆地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每眨巴一次眼睛,眼里的光就亮堂一点儿。 咦—— 真好,时小姐好像忘了他说的话。 还好她是个健忘的人! 这下倒好,不用他纠结要不要主动赖过去了。 他板板正正地轻咳了一声,收敛起情绪,乖乖上了车。 “时小姐,你不是才完工么?我看到吴总的朋友圈,好像刚刚结束。” 时浅渡指了指安全带:“吴总对这次的广告重视,应该还在看片。我离开的早,没事了就过来接你了,你下班了怎么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纪清若顿住。 看吧,时小姐总是对他这么好。 这让他的感性怎么相信,时小姐不会对他有一丝丝好感? 他真的很想说,时小姐,如果你不会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会陷得越来越深的。 可他舍不得这么说。 接受不了时小姐突然收回这些好。 他面色微沉,深深地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不然,就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去追时小姐? 他不太知道怎么追人。 于是板着一张脸,拿出手机,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偷偷在网页上打字—— “男人怎么追女人?” 搜索出了不少回答。 【引起她的注意。】 他想了想,自己早就引起时小姐的注意了。 【偶尔请她帮个忙。】 唔……他已经请时小姐帮过太多忙了。 再帮下去,都得惹人厌烦了。 【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 时小姐是艺人,他经营影视公司。 除此之外,时小姐喜欢吃甜食,他也喜欢甜食。 某种意义上讲工作和兴趣爱好都大差不差。 【以交朋友的方式拉近距离。】 ……他们都已经结婚了。 超越朋友的关系了。 【忽冷忽热的联系。】 嗯……他和时小姐联系不是很频繁。 聊到工作就多一点,平时就少一点,应该也是做到忽冷忽热了吧。 【恰到好处的吸引。】 这条纪清若没太看懂,便点进去看了看具体的解释。 里面说,碰巧穿了同一款鞋,看过同一部电影。 这…… 他摸了摸下巴,寻思着他们都已经戴过同款钻戒了呀。 这个页面后面就结束了。 什么用都没有。 这些“小技巧”他都已经做到了。 纪清若难得苦恼地蹙了蹙眉头,端庄沉稳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迷茫。 他摇摇头,转到了下一个页面。 【懂得及时止损。】 “……” 连互联网都告诉他,应该及时止损吗? 他黑着脸关掉网页。 打开微信,跟姜知白发消息。 【小白,你能教教我怎么追人吗?】 对面立刻发过来一个表情包。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jpg】 【醒醒,阿若,你结婚啦!!】 【可是,我妻主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我。】 【她不是很喜欢我。】 【……】 【猫猫震惊.jpg】 【二十万的钻戒说买就买,知道你喜欢那个牌子,体验名额说搞就搞,结果你跟我说她不是很喜欢你??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凡尔赛吗???】 纪清若有些无奈。 他想了想,毕竟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肯定不会背叛他。 现在公司已经到了手里,应该可以把实情说出来了。 思忖片刻,他咬着下唇,编辑文字,发送。 【其实,我们是契约婚姻,我只是请她帮忙跟我结婚,我许诺给她公司的股份,仅此而已。我们约定一年后离婚的,但是我不小心喜欢上她了……】 对面沉默了很长时间。 纪清若以为,好友应该是在帮他想办法,一起烦恼。 没想到一分钟后,对方发过来一长段语音。 他长按屏幕,转文字。 不小心按出了声音—— “什么契约结婚啊!你们就是结婚了好……!” 没播放完,他连忙掐了声音。 对话框里的文字逐渐增加。 【什么契约结婚啊!你们就是结婚了好不好??纪清若你在感情方面怎么是个猪脑子哇!她要是不喜欢你,那她保证你拿到公司,她拿到股份就可以了,还帮你出什么头?给你买什么钻戒?带你享受什么贵妇线体验??你给我每天默念一百遍——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1 23:59:30~2022-05-22 23: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鵺狩、β豆豆、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听听 30瓶;5279、lyq 10瓶;渚茶子 3瓶;陶妖北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1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1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跟好友讨教如何追女人缺不小心外放了语音”的纪清若僵硬地坐在副驾驶上。 手机又震了好几下。 对话框里是姜知白新发过来的消息。 【你们不会还处在一个身体接触都没有的阶段吧??】 【看来上次逛街我说的一点都没用了可恶!】 【她肯定喜欢你!!喜欢她就上啊!!没有机会也要主动创造机会!】 他快速扫过内容, 没怎么看进去。 双手紧紧握着手机,面容冷硬得能吓坏小朋友。 天知道他心脏跳得快把胸膛都冲破了。 被外放的那小段语音并没有说什么太外露的话,但心虚啊。 他跟做了贼似的, 总觉得自己的小秘密全都暴露在了时浅渡面前。 “我就是, 把我是契约婚姻的事情告诉小白了。” 没等时浅渡开口问, 他就主动汇报了情况。 当然,隐去了他们的谈论的主要问题。 “这么重要的事情, 小白虽然话多管不住嘴,但也不会胡乱说的。”他诡异地停顿了片刻, 又道, “而且,小白认为我们是真结婚了,所以不会乱说。” 一脸认真地说完,他拿余光瞥了旁人两眼。 偷看时浅渡的反应。 “时小姐会介意么?” 他端的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然而, 在心里默默地下赌注。 如果时小姐没有反驳,那他就有希望追到时小姐。 如果时小姐此时就反驳了,那他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有什么可介意的,他说得也没错啊, 我们不就是结婚了么?” 时浅渡真想好笑地揉了揉他乖顺的头发。 纪清若眼前一亮。 真好。 时小姐的回答都说,他能追到时小姐呢! “那就好,我怕你会介意有人提到结婚的事,毕竟今天的热搜……”他沉声开口, 引出了那个让他很难过的热搜,“时小姐, 你看到那个热搜了吗?” “我知道那个,吴总跟我道歉了。” 时浅渡打了半圈方向盘,车子直接开进了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她边停车边说道:“是吴彩然搞的鬼, 吴总已经让人删干净了,好像花了不少钱,还搭了不少关系,真是被自家人给坑惨了。” “果然是她。” 纪清若皱起眉头。 刚发现热搜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闹事的吴彩然。 可他不懂为什么吴彩然会一直这样针对他。 群里的谩骂,最初也是她带头。 这次的热搜更是直接引得上万人同时对他的存在口出恶言。 “对不起,本来她只是针对我的,这次却连累了你,好在没有什么人相信。” “我倒觉得她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时浅渡撞上车门,懒洋洋地笑道,“估计是嫉妒我能娶你回家呢。” “……怎么会。” 纪清若微怔,他才不觉得吴彩然是真的喜欢他。 之前那么多事情,除了给他带来伤害,还带来了什么? 伤害一个人,永远都不能称为“喜欢”。 更何况…… 这次的热搜,时小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因为没人相信。 受到嘲讽攻击的只有他。 “我看她的行为有点疯,说不准会做出些什么来。” 时浅渡皱皱眉头,想到有人三番五次地打纪清若主意,一阵不爽。 她抓住纪清若的手腕,拉着人上了电梯:“以后你下班回家多注意安全,别在公司太晚了,工作可以拿回家来看。” 纪清若盯着被握住的手腕,乖乖点头:“好。” 时小姐是在关心他。 他有点开心,但总觉得,还不够。 突然想到姜知白刚才微信发过来的“没有机会也要主动创造机会”。 他一想,有道理。 想追人就要主动一些。 于是以手握拳,遮在唇畔轻咳了一声。 他故作不在意,板着脸、用毫无波动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时小姐会说,太晚了可以接我回家。” “……” 时浅渡盯着纪清若紧张到在打颤的手指,沉默了。 所以这是在主动接近她,期待她对他好么? 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再明显不过的明示。 一句委委屈屈撒娇的话,却让他用这么严肃的表情和语气说出来,莫名的…… 好笑。 她呆滞两秒,接着险些笑喷出来。 不行,得忍住。 给他面子。 不然以后他不主动提要求了怎么办。 可是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噗。 时浅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 “……” 时小姐,好像在笑他。 纪清若顿时有些无措。 是觉得提出这种说法很可笑吗? 他沉默而尴尬地攥紧了拳头,越发觉得这空间太过逼狭,憋得他胸口难受。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他逃跑一样率先离开了电梯间。 “哎,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时浅渡跟了上去。 “我给时小姐开门。”纪清若背对着时浅渡,打开了电子锁,“刚才的话,我是开玩……” “以后我有空就去接你,好不好?” 时浅渡从背后戳了戳他的腰,就像他今天在酒店时一样。 纪清若有点颓丧的背脊顿时挺直了。 端庄地点点头。 “好,那提前谢谢时小姐了。” 时小姐……不,他的妻主真好。 对他好照顾啊。 小白说得对,妻主一定是喜欢他! 就算喜欢的程度不深,也肯定是喜欢的。 他不能放弃,应该做点什么拉近他们的距离。 时浅渡目送着耳朵通红的男人一溜烟地钻进家里,越看就越觉得好笑。 她正在玄关换鞋,刚才快步走进去的男人就又凑到了玄关。 “时小姐,你吃晚饭了么?” “还没吃。” “那正好,我刚才看了冰箱里的食材,这些都是可以做的。” 纪清若手拿平板电脑,往前送了送,垂下的长睫掩盖住了眼底亮晶晶的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你看一下想吃什么?” 时浅渡抬眼一看,平板电脑上给她列出了整整十道菜。 ……好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在讨好她了。 她真的很想说—— 笨蛋,你做得太明显了!! 她要是个心怀鬼胎的人,早就把这个在某些地方蠢蠢笨笨的男人给骗得骨头都不剩了。 真是个笨拙的家伙。 笨到有点可爱。 她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憋住了脸上的笑。 接过电容笔,在自己想吃的两道菜上,画了个圈。 ……真像翻牌子啊。 她道:“就这两个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很喜欢做菜。” 纪清若收回平板电脑。 他低垂着眼眸盯着屏幕,借此掩饰自己快要溢出来的开心。 “那我去做饭了,时小姐,你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直接去了厨房。 跟上次一样,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厨房门。 没立刻开始做饭,而是抱着手机给姜知白回消息。 【听了你的话,我也觉得妻主应该是喜欢我。】 【可能没有特别喜欢,但也有一点点。】 【我以后主动一些好了。】 【小白你说,怎么追人比较好?】 【网上搜到的都不靠谱。】 被姜知白一段话“醍醐灌顶”的纪清若,这次直接把好友奉为了自己的导师。 他想,小白家庭和睦关系极好,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 【对她好,她肯定能感觉到的呀!】 【然后让她离不开你就好了。】 【把她养成一个只能依靠你的废人(bushi】 【废人?】 【就是家务啦做饭啦全都不会做,只能依靠你!】 【其实喜欢到最后很多都是习惯啦,荷尔蒙又不能永远在有效期[撇嘴]】 纪清若眨眨眼,有些疑惑。 【但是,做家务做饭这些,请家政公司的叔叔来一样可以解决啊。】 【……】 【阿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跟保姆比较!!】 【是情侣之间的陪伴和依靠啊!!】 姜知白在那头骂骂咧咧地直拍桌子。 纪清若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恋爱白痴啊!! 纪清若蹙着眉头,一脸凝重地盯着屏幕。 所以,应该怎么追人? 【那我主动对妻主好一些,给她做饭,经常往她身边凑一凑,应该可以拉近关系的吧。】 【那当然了,至少在我看来,她对你挺好的。】 【你稍微给她一些回馈,不就是有来有往了么?她自然能知道你的意思。】 【你多找找机会跟她相处嘛,相处多了更容易促进感情。】 纪清若思考了几秒,认真地投入了晚饭制作中。 小白说得对,还是得多相处。 况且……他也希望能时时刻刻见到时小姐。 于是他不止做了晚饭,还做了一盒提拉米苏,放在了冰箱冷藏那一层。 吃饭的时候,纪清若突然停下筷子。 低声说了句无关的话。 “时小姐,我刚才做了一盒提拉米苏,低卡的,在冰箱里放一天就可以吃了。” “嗯?” 时浅渡抬眼看他。 这次的工作是艺人,她得保持着比常人瘦很多的身材。 所以一般三餐都吃得很少,想吃甜点之前都要考虑考虑热量,外面买的就算再说是低卡,为了口味,热量也不会很低,她不能吃得太多。 “你还会做甜点,那以后我要是馋了,就都靠你了。” 纪清若点点头,心思没再时浅渡的话上。 他又道:“明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吃了,时小姐要吃吗?” 时浅渡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明天她该去上学了。 上周这个时候,她在学校一连住了三天。 她想笑,心说这次有进步,稍微隐晦了一点儿。 虽然还是很笨拙。 “吃啊,为什么不吃。”她没有拆穿那些小把戏,顺着他道,“我明天晚上回来。” 纪清若正垂头吃菜,一听这个,耳朵都立起来了。 压着满心雀跃,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我本来想说,时小姐你想吃的话,我可以送到学校去。”他眼皮一瞌,避开对面的视线,一本正经地沉声道,“既然是这样……”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不再那么沉静冷然。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 纪清若睡前默念了数遍“她一定喜欢我”,美滋滋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是精神的。 上午去公司开了个小会,处理一些着急的事情,又把所有工作分为了重要且紧急、重要不紧急、紧急不重要、既不重要也不紧急四大类别。 接着,把重要且紧急的事情集中精力快速地处理完了。 忙得中午饭都没怎么吃,就为了挤出些时间,下午可以早一点回家。 下午三点多,他带着需要晚上处理的工作,提前回家了。 从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不少食材,用来补充冰箱的库存。 接着绞尽脑汁,用他从前在私人家政课上学到的东西,列出了几个营养、美味还低卡的菜单,用笔写好卡片,用不粘胶贴在了厨房的一个小橱柜上。 大学一般是五点钟下课吧。 开车的话,如果不堵车,妻主她大概五点半之内就能到家。 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时间,今天可以做几道稍微复杂的菜。 他系好围裙,开始洗菜。 手刚沾湿了水,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咦,妻主这么早就回家了么? 他擦净手,走出厨房,迎面碰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发间已经有了银丝。 他一愣,脑子里“轰隆”一声响——能直接进门,难道是妻主的父亲? “啊,你是……” 中年男人率先开口,他手里还拿着个没穿上的鞋套。 视线在纪清若的围裙上扫视了一圈。 这时纪清若也看到了他手里的鞋套。 他缓过神,头脑一转:“你是家政公司过来为妻主打扫房间的吗?” 男人脸上闪过惊讶:“没想到这娃娃年龄不大,这么早就结婚了啊。” 他把鞋套揣回口袋里,没有进门。 “我帮时小姐做家政服务很久了,每周过来打扫一次,现在的话……” 男人扫视一眼,家里干净整洁,显然有人做得很好。 他笑道:“看起来不需要了,时小姐可能是新婚太高兴,忘记取消预约了。” “新婚太高兴”这么句大白话,在纪清若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舒坦。 他点头,心中暖融融的,说得很认真:“以后我会打理好家里的事,好好照看妻主的,这次麻烦你白跑一趟了,一会儿我让妻主取消预约,给你支付违约金吧。” “不用,时小姐平时给酬劳很大方,不用什么违约金。”男人转身打开防盗门,没有过多停留,“你应该在忙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你慢走。” 纪清若站在门口,等着关门。 万万没想到,门打开,便看到了时浅渡的脸。 “这么巧,时小姐回来了啊,祝你新婚快乐!” 男人跟时浅渡挺熟的,真诚祝福一声。 大抵是老一辈的人都喜欢帮小辈说两句好话,他笑眯眯地热络说道:“你先生正跟我说,以后家里一切有他,他会好好地服侍你呢。” 纪清若:…… 他不是,他没有。 是照看不是服侍啊!为什么要篡改他的话T∧T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写长而且早更新呜呜呜呜呜我不信我扭不过来我的作息QAQ泪目了又四点多才睡555555 —————— 对了!! 有几个宝贝一直在第一章留0分评论,而不是留在了每章下面,第一章的评论里已经充满了你们的0分评论QAQ 每一章只能有一个2分评论,其他都自动0分的 2分评论可以给文章增加积分的555 宝贝们可以在每章后面留评而不是在第一章留吗(笑哭) 不要逼我求你们!!! 感谢在2022-05-22 23:59:44~2022-05-23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米冲刺 10瓶;渚茶子、3290043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2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用姨夫折磨小纪可恶 不过哈哈哈哈哈哈不要问怎么来 既然是男生子世界的话,肯定会有子宫内膜脱落出血吧(躺.jpg 感谢在2022-05-23 23:59:21~2022-05-24 23: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我要小奶狗、鵺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琰羲 7瓶;霁鄢 5瓶;渚茶子 2瓶;云依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 场面安静了几秒。 还是时浅渡先回过神来, 冲着纪清若不正经地扬了扬眉头。 她低声地笑:“噢……他竟然是这么说的啊。” “可不是么,这是个好孩子,祝你们百年好合。”家政叔叔面容和蔼, 语气亲切, “你们快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叔叔这话说得……跟真的是的。 纪清若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只能垂下脑袋, 偷偷地红了耳朵。 这还没完,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快到电梯口时又停下脚步。 他回头笑道:“等你们有了孩子,还可以在小程序上跟我预约家政服务啊,保准给你们做得倍儿细致!” 人家好心说好话, 不回应不合适。 时浅渡故意抬手揽住了纪清若的腰,把他往身边带了带。 她脸上扬起笑容,看起来跟新婚燕尔的小青年没什么区别,似乎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 “好啊,等到有了孩子, 还请你过来。” 纪清若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大过一下。 他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笑得好灿烂, 好温柔,因为提到了“他们的孩子”而喜悦。 仿佛是真的在期待着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甚至,他脑海中, 都幻想出了家里多了一个小生命之后,欢声笑语的样子。 妻主看起来很喜欢小孩的样子。 会不会真的希望跟他生一个孩子?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那一刻, 突然就很想生孩子。 为这位搂着他腰身的年轻女孩,生个孩子。 电梯门关上了。 腰间的手也跟着松开。 “进来吧。” 时浅渡进了门,拿起遥控器, 把客厅的温度调低了一点儿。 大夏天的,太热了些。 “时小姐。”纪清若跟在她身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凉汽水,打开后递了过去,“你刚才看起来笑得好开心,是真的很想要孩子吗?” 问完话,表面上毫无波动,都没有多看时浅渡一眼。 然而,耳朵却早早地竖了起来,尖着耳朵等回应,心中忐忑而期待。 他马上就快三十了,如果不尽快生孩子,以后身体只可能会越来越难恢复。 时浅渡喝了两大口汽水,蹭了蹭唇角。 “看着像真的就对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她笑看了纪清若一眼,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孩子。” “……” 炽热的心突然就被破了一大盆冷水。 纪清若唇角抖动了一下。 说的也是啊,妻主是演员,优秀的演员。 最擅长的就是演戏了。 他张了张口,语调不急不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时小姐很想要孩子,我耽误了时小姐的人生进程。” 他确实是个足够沉着的人。 而且,心里越是难受,头脑反而越清晰。 瞬间就找到了适合的说辞,不至于让双方都难堪。 或许,是还没有到达能让他崩溃的临界点吧。 那些难过和低落全都能忍受得住。 “你刚才说的那些……”时浅渡突然开口。 纪清若没反应过来:“嗯?” 时浅渡把汽水顺手搁在了餐桌上,往他身前逼了几步。 很快就把人逼到了墙角。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性子沉稳,冷清中带着一丝疏离,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端庄大气。 那张脸跟他的性子一样,表情不太多,大都板着,看起来很不好惹。 现在也还在板着,眼眸低垂,红润的唇习惯性抿在一起。 只是,一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粉色。 很明显的,他在害羞。 时浅渡故意往前凑了凑,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字地轻声问道:“你说会好好服侍我,是你的真心话吗?” 纪清若微微睁大眼睛。 他快速地否定:“我也是跟时小姐一样,只是为了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眼睛快速地瞥了一下时浅渡,看到满脸笑意时,局促握紧了手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回答—— 什么服侍之类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啊! 那明明是家政叔叔给他胡编乱造的。 他好像喜欢妻主喜欢得有点傻了。 “那时小姐,你先坐下,我去拿提拉米苏,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他找了个合适的话题,一溜烟地离开了墙角。 从冰箱里拿来提拉米苏放在餐桌上。 他无缝衔接了转移话题的话:“时小姐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我以为要五六点钟。” 说着说着,他又有点期待—— 妻主是不是想回来早点吃他做的点心呀? 还是跟上次在酒店一样,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翘课都回来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时浅渡看到甜点就开心,拿勺子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口,低着头有点模糊地说道:“哦,我下午只有两节课,三点五分就下课了。” “……” 纪清若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眼里微弱的光芒渐渐减弱。 他抿抿唇,掩盖掉了自己的失落。 他全心全意地期待着妻主的回应,把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可是…… 短短三分钟之内,被打击了两次,心里闷得厉害。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咸不淡:“这样啊。” “是啊。” 时浅渡一抬眼就看到他那委委屈屈的样子,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小眼神多么委屈。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笑道:“所以舍友让我陪她去买衣服我都没陪,就直接赶回来吃你做得甜点啦。” 咦,是这样吗? 纪清若黯淡无光的凤眸一点点地重新被点燃。 前一秒还在失落,现在就满满的开心。 “那好吃吗?”他背脊挺直地端坐在桌前,上半身往前探了探,“好吃的话,我以后常做。” “好吃!比外面买的还好吃。” 时浅渡是真的觉得很好吃,一勺一勺吃得起劲。 她嘀咕道:“你如果会做其他的甜点,也可以换着来嘛!” “好啊,我一会儿列出来一些我会做的甜点,你选一下好了。” 纪清若心想,以前的私人家政课真的太有必要了,现在竟然全都用上了。 他在桌子下面掰了掰手指头,算了一下自己做得好吃的有几款。 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时浅渡吃了多少。 然后在她吃得特别起劲的时候,他一伸手,把剩下的半盒拿走。 时浅渡:……? 她不知道纪清若是要做什么,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怎么,看我吃得太香,自己也想试试了?” “时小姐,我算了热量,虽然是低卡的,但还是稍微少吃一点比较好。” 纪清若说得认真,拿出一把切甜点用的刀子,把剩下的那一大半的边缘切开。 把没有被动过的一半好好地盖上了盖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到了时浅渡哀怨的眼神。 忍不住悄悄地翘了下唇角。 他一丝不苟地说:“时小姐,还有一个多礼拜,就是电影节的红毯和颁奖典礼了,你要少吃一点甜食才行,不然,就算不会长肉,也会容易水肿的,上镜不好看。” “不用不用。”时浅渡把盒子抢了回来,撇嘴道,“我又不去电影节,新戏要一个多月以后才开拍呢,不用这么早就开始控制饮食,戒掉糖分,不然人生多么无趣啊!” “你不去电影节?”纪清若有些惊讶,追问,“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曝光机会,而且获奖可能性很大,其他艺人抢破了头都想去参加呢。” “一去就要挺长时间,还得来回来去地倒时差,太麻烦了,何况那天我确实有个考试。” 时浅渡大快朵颐了一番,嘴里的吃的就没停下。 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啊,近的热闹凑凑也就行了,那么远的热闹,还是算了吧,她只是想在各个小世界里休休假、养养老而已。 “至于曝光度嘛……”她略顿了一下,又道,“你不觉得,[最年轻影后因学校期末考试而错过电影节颁奖]这种话题也很有曝光度吗?没准还能成为个广为流传的梗或者搞笑事件,只看曝光度的话大差不差。如果真的获奖了,就远程用大屏幕跟现场视频连线一下就好了。” “……” 纪清若觉得妻主说得有道理。 但又觉得很强词夺理。 “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嘛,没什么可惜的啦,这个奖一年一次,兴许过两年就又得了呢。” “……” 妻主真是让他无法反驳。 如果别人说得这么猖狂,他可能会觉得很无语。 可换做时小姐,他竟然觉得……合情合理。 还觉得好酷。 完了完了,纪清若,你魔障了。 他不禁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也捂住了一丝不易令人发觉的红。 - 晚饭过后,纪清若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带回家不少工作,都是时间比较紧,但不是特别重要的。 这样的工作,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不会特别费脑子。 书房的灯亮着,照亮了书桌前的一切。 在冷白灯光的映衬下,那张脸更显得冷清梳理。 他认真工作时,跟害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周身笼罩着一股清贵之感,让人难以接近。 除去书桌椅,书房里还放着一个懒人沙发,可以读书时舒舒服服地偎在上面。 时浅渡就找了本有意思的书,懒洋洋地趴在上面翻看。 “嗡嗡。” 纪清若的手机振动。 他打开微信,发现是姜知白的消息。 看到链接的那一瞬,他的血液凉了大半。 是鹅组的讨论。 标题——影后那个爆料删的太快,我更觉得像真的了。 讨论贴里放上了稍微打码的营销号爆料截图,还有一些分析。 总之,贴主觉得爆料是真的,并且对时浅渡“爱好老男人”这种事大肆嘲笑了一番。 【+10086!热搜撤的贼快,帖子也删的巨快,越看越像是真的】 【没想到她口味这么独特,是有恋父情结吗?】 【男人三十岁不太可能没结过婚吧?估计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不是嘛,没准人家就是有当接盘侠的爱好??】 【啧啧啧,怪不得说自己从来没谈过恋爱,原来有这种癖好啊,难道是老男人好用?】 【也没准是老男人家里特别有钱呢?毕竟你看她的热度,说她背后没有资本推,我可不信】 这贴显然是个黑粉聚集地,说不定贴主就是个有名的黑粉头子。 贴里的话都不太好听,没有几条骂他的,反而都在拿这个事嘲讽时浅渡。 纪清若的心口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魔爪死死地抓住,用力地掐拧。 压抑,沉闷,揪心地疼。 比他自己被骂还难受。 他的呼吸在看到那些言论的瞬间,就已经变得急促,脉搏和心跳加快。 手指一直在颤抖,浑身上下凉得透彻。 终究是对妻主产生了影响。 如果只是骂他,他还能忍住,还能撇到身后,不那么在意。 可是,他跟时小姐在一起,会影响到她啊。 他这么选择,他想要追求时小姐这件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好几下。 显然是姜知白发来了消息。 纪清若突然不太敢看发来的消息。 小白那么喜欢时小姐,肯定会痛骂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退出帖子链接。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我家妹妹被人黑了!太可恶了!我气得心梗!】 【我举报都举报不掉,只能花钱删帖去了】 【但是!我要是给妹妹花钱把帖子删了,这帮人肯定说是妹妹自己那边花钱捂嘴!】 【真的气死了,好烦哦!】 【妹妹怎么可能有那种什么什么癖好嘛!!】 【妹妹也绝对不可能因为钱而找一个老男人!!!】 【绝·不·可·能!】 能看出姜知白正在气头上,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地发。 纪清若很无措。 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望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 小白没有骂他,没有骂那个老男人,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呢? 他难过得快要哭了。 喉结滚了滚,他回复了一条。 【是啊,时小姐还那么年轻,不太可能会喜欢那么大岁数的男人。】 姜知白大概是在用电脑打字,回复飞快。 “正在输入中”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妹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不敢说。】 【但如果她喜欢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只可能因为那个男人足够优秀、足够值得人喜欢!】 【才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恋父癖、爱接盘、傍大款之类的呢!】 纪清若怔怔地望着“只可能因为那个男人足够优秀、足够值得人喜欢”这行字。 眼眶蓦的湿热了,水珠沾在长长的睫毛上,颤了颤。 这回想哭,跟刚才的理由完全不一样。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突然…… 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语去形容。 很想好好地感激小白一句。 他的朋友,真的是个好温暖的人。 有这样的朋友,真幸运。 他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吸引了时浅渡的注意。 她抬起头问:“怎么了这是?” “啊,没什么。”纪清若摇摇头,快速锁上了屏幕。 “还没什么,眼眶都红了。” 时浅渡走到书桌旁,一手撑住椅背,一手抓住了纪清若的手机。 遭到了抵抗。 纪清若抿住嘴唇,一向端庄沉静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继而顿住手,想通了似的,缓缓松开手指。 这个帖子,时小姐早晚都能知道。 他如果是为了时小姐好,就应该更早地让她知道,好好解决问题。 时浅渡打开锁屏,草草地扫一眼,点进链接里。 看到了通篇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时小姐,对不起。” 纪清若的声音,压抑中隐隐带着水汽。 他内疚极了,没脸回头。 “都是因为我,让你被人这么编排侮辱,不知道以后还要被人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喉咙哽得厉害,声音越发地湿濡了。 不知道自己能给时小姐带来的,是不是只有伤害。 不知道是否应该趁他的感情还不算太深,放弃他初恋的时小姐。 他恨他自己。 明知道一个老男人不配时小姐,却着了魔一般往上贴。 控制不住自己对时小姐的喜欢。 纪清若的声音永远是沉稳好听的,时浅渡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发出带着水汽的嗓音。 打着颤的湿软话语像直接钻进了她的心脏,酸软了一大片。 她轻叹一声,拉着纪清若的手腕,把人轻轻扯进了怀里。 手掌搂在他的腰间,轻抚了抚他的背脊。 “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笨啊。不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会被人编排,而是艺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避免这些,没有你这一出也会有其他的在等着我呢,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纪清若的脸迎面抵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怔怔地睁大了双眼。 他感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只手轻轻安抚在背后,一下一下地,驱走了一切惶恐。 妻主主动抱了他,在没有特殊事件的情况下。 欢喜与兴奋在他的头脑中乱窜。 他做梦都希望妻主抱他! 微湿的睫毛一扇,他闭上了双眼。 骨节分明的双手试探着、缓缓地爬上了时浅渡的腰。 小心翼翼地搂住。 让自己深深地陷入对方的怀抱。 他似是得到了安抚,声音不再发湿:“时小姐,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么?” “真的,你不要多想。”时浅渡揉了揉他乖软的黑发,爱不释手,“艺人会得到无数追捧、夸奖和荣耀,相对应的,必然会遭到一些负面的,甚至是恶意的评论,我见过的多了,不止你今天看到的这些。” “会难过吧,时小姐。” 纪清若回想起曾经落在自己身上的谩骂,眉头敛了敛。 当时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现在他都还清楚地记得。 时小姐遭到侮辱咒骂,也一定不好受。 他从时浅渡的怀抱里撑起身子,表情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 “如果我做什么能让你开心的话,请和我说,可以吗?” 他愿意做一切事情,让他的妻主开心。 也希望妻主能对他敞开心扉,而不是只把他当成一个“共赢伙伴”。 他真的好认真。 漂亮的凤眸微微泛红,却那么干净、真切。 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望着她的眼底,染着微亮的光。 像是请求,也像是撒娇。 有点期待,有点依赖,笨拙却炙热地朝她奔涌过来。 时浅渡跟他对视半晌,突然移开了视线。 心里有什么蠢蠢欲动。 啧。 真想rua秃他的脑袋。 顺便亲亲他的唇。 可她还想看纪清若讨好她呢。 蠢蠢笨笨地讨好她。 她真的喜欢。 于是她稍微顿了顿,重新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发。 “那你就开心一点儿,不要东想西想的,行不?” 纪清若很爱干净,发丝间带着果香洗发露的味道,淡淡的,非常好闻。 好像还是草莓味的洗发露。 这么一凑过去,时浅渡倒是有了新发现。 她不由得轻笑着调侃道:“洗发露是草莓果香的?” 纪清若身子一僵,安静地垂下眼眸,没说话。 有一丢丢尴尬,更多的是窃喜—— 他刻意的小准备被妻主发现了,如果能喜欢就更好了。 他是前几天特地从超市里买的草莓味洗发露。 因为只有儿童款是草莓的,他很羞耻地买了儿童款,并且假装是买给孩子。 不知道这样偷偷准备的小细节,能讨好到妻主么? “真好闻,味道做得还挺还原。” 时浅渡故意凑到他的发间嗅了嗅,羞得他直往后躲。 “这是知道我喜欢草莓,故意买来用的吗?” 纪清若躲了一下,又重新把头扎在她的脖颈间。 声音淡淡的,夹杂着些赧然。 “时小姐,别这样了。” 时浅渡低声地笑了起来。 越是见到纪清若不好意思,她就越是想不怀好意地把人调戏一番。 她凑在男人耳畔:“这样是哪样?” 温热的气息打在纪清若耳畔,他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接着,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微微泛红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他想了一下,现在是月中,今天是15号! 每个月这么难搞的几天,他竟然因为满心都是妻主,而高兴到忘记了。 即便再是想借着此时难得的氛围和情绪,多跟妻主相拥一阵,也不得不轻轻地推开了对方的肩膀。 他板着一张羞到红扑扑的脸,眼皮一瞌,用尽全力保持着沉静。 红润的嘴唇微张了张,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时小姐,我去一下卫生间。” 第193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3 小可爱的订阅不足啦  - 其实在原本的轨迹中, 也有妖管局的人带走了云予,那人说:《人妖和平共处条约》已经签署两年多,但人与妖之间还存在着猜忌, 而你的存在,或许可以成为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的证明。 这是个以官方为借口接近云予的好法子, 时浅渡也可以拿这当成说辞。 但她觉得简直扯淡。 云予出生就被人抛弃,又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人追打几年之久,这不正是人妖之间不和平的证明吗?妖管局的人竟然会想到颠倒黑白地利用他为“和平共处”做宣传。 在妖管局用云予作宣传后,确实有人提出质疑:既然人妖和平共处,那为何云予会被抛弃? 妖管局官方的回答很绝:不就是因为有些人非要搞人妖对立, 才让孩子的父母相知相爱甚至生了孩子都不敢公之于众, 只能忍痛丢掉孩子么? 这份官方的回答给了云予很大希望,甚至真的让他以为, 自己的父母是迫于社会的压力才放弃他的, 从此之后他更是努力学习、努力成长, 时常为了找到亲生父母而奔波。 时浅渡不想再让妖管局以这个借口给云予希望,更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所以她没拿什么借口解释,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柔弱惊恐的少年,唇角的笑意扩大, 出了道题供少年自己选择:“或者跟我走,或者去死,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你要试试么?” 当然,如果拒绝尝试的话,那就只能去死了哦。 沾着血痕和泥污的小脸微微抽动两下,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颤。 云予没什么一技之长,唯在东躲西藏这两年中学会了察言观色,只看几眼就知道眼前的人对他没有恶意——那双眼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唇畔笑意张扬,却并无他见惯了的唾弃与恨意。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或许掷硬币只是高高在上的强者的游戏,无关善恶。 可这却能决定他的未来。 说白了就是赌博。若是人头朝上,他就能离开这身处淤泥人人踩踏的生活;若是数字面朝上,他确信自己转瞬之间便会被眼前的人一刀抹杀。 云予死死地盯着那枚硬币,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剧烈,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关于生死的抉择总是很难,时浅渡喜欢欣赏人身处绝境面对死亡时反复挣扎的表情,也享受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 她脸上的笑有点恶劣,却不想云予柔弱的神情中迸发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道:“好。” 少年特有的清透嗓音,有颤抖,却也意外的坚定。 像是在灰暗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没有犹豫,反而像是对未来有所期待似的——他本来就活在不见天日的泥泞之中,几年来和死了没多大差别。而且从他记事起,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永远都是被迫接受着一切,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所以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他想试着抓住。 他渴望有人给他选择机会,渴望有人能够接纳他。 时浅渡微怔,看好戏的笑容在脸上哑了两秒,随即一脸无聊地把硬币揣回口袋,懒洋洋道:“还以为你要挣扎半天呢,真是无趣啊。” 不过她喜欢有勇气孤注一掷的人。 这么看来,云予看似柔弱,但某种程度上倒是果决,后来会黑化也不是毫无征兆的。 云予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他因太紧张而发抖的手指缓缓放松下来,眨眨双眼,浅琥珀色的眼珠里挣扎着的恐惧慢慢褪去,留下淡淡的迷茫,看上去有点呆呆的。 所以,这个人类把硬币收起来了,是他不需要面对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了么? 那他还有机会离开这里么? 他不知道结果,只能用尽力气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扯到伤口,他无声地抽了口气,明明痛到胳膊都在打颤,也没有吭出一声。 直到站直了身子,他才强撑着问道:“不需要掷硬币了吗?” 他起身那一刻,时浅渡看到他身下死死地压着一块面包。 面包店里最普通的那种肉松面包,被压成了个扁扁的“大饼”,两侧的肉松全都散落到地上,里面夹心的奶油被挤出来,粘稠地糊了一片,也沾在他又破又脏、已经露出棉絮的外套上。 瞧见时浅渡瞥了几眼那个面包,云予立刻解释:“我没有偷,这个是放在面包店外面架子上的过期货,谁都可以拿的……” 软乎乎的声音被一阵脚步声打断,刚离去的张立强又折返回来,眼尖地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面包,小跑两步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面包上! 他直接略过时浅渡——在他看来,会找这个半妖的多半只是为了发泄——又抬脚踩了好几下,口中啐道:“你不配吃这么好的面包!” “别踩了!”云予往前一扑,去护自己的“晚餐”。 再富裕的大城市都会有穷人,面包店门口的过期面包是底层人们眼中的香饽饽,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一群强壮的成年人中抢一个回来的! 再是善良温和的性格也有被逼急的时候,他的声音中有股绝望的怒意,豁出去似的疯狂上前,颇有股小狗急了张口咬人的感觉。 为什么连口吃的都不给他留,非要逼他到绝处呢?! 他的动作被一道暗影抢了先。 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鞘,张立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刀背狠狠地在膝盖上敲击两下,疼得他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草……”他疼得表情有些扭曲,转眼间就把刚才忽视的人当成了敌人,“你他妈有病?” 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撑着膝盖起身就要跟眼前人一决胜负。 时浅渡长腿一抬,一脚踩在他肩膀上,把人直接踩地跪了回去。 月光在她身后,背光而立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深不见底的黑眸泛着凉意,嘴角轻轻一扯,笑地嚣张:“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手中刀刃一翻,再挥出时已经带着凛冽的杀意,剑气扫过墙面,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剑痕! 张立强瞳孔猛缩。 在杀气扑面而来的一瞬间,他周身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一切动作都像是慢放,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长剑袭向自己。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然而恐惧蔓延全身,手脚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没办法移动半分! 羽绒服中上好的鸭毛随风起舞,飘散在光线熹微的小巷中,像是冬日里下起的鹅毛大雪,咋一看,竟是有几分朦胧的浪漫。 “嚓”的一声,长刀归鞘,震醒了一动不动地陷入僵硬的张立强。 紧接着水滴落地的稀稀拉拉声响起,在寂静无声的窄巷中格外明显的回荡着。 厚实衣料被长刀斩得细碎破烂,随着重力落到满是灰尘的地上,四分五裂,却没有伤人半分,可见刀法的精准和控制力之强。 没了衣物的遮挡,凛冽的寒风吹进小巷,你追我赶地渗入皮肤。 冷气侵袭进来,被杀气吓到凝固的思维终于“轰”的一声坍塌,他从脖子到脸红得像是猴屁股,尖声惊叫着用双手遮挡在身前,在时浅渡的恶作剧成功般的大笑声中拔腿就跑! 几个哥们正坐在小宾馆门口的台阶上,听到尖叫声连忙小跑到巷口去看:“怎么回事,是不是那野种变成妖怪伤到强哥了?!” 往里一望,就瞧见自家哥们一丝不/挂地从里面狂奔出来??? 到了他们身边,好像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骚味…… 冬天的傍晚,天色看似很暗,可时间上不过是六七点钟,正是人们下班回家的时候。 不宽不窄的街道上,时不时地有人骑着自行车急徐掠过,刚好有一对小情侣从这边路过。 女孩瞥见这一幕,低呼一声:“变态!” 男的顺着视线看过去,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只苍蝇,火气蹭蹭往上冒。 他一边伸手挡住自家女朋友的眼睛,一边高声骂道:“他妈的臭变态,哪来的死哪去行不行?!再在大街上晃,给你一刀剁了那玩意!” “一刀剁了”几个字一出,张立强身体一抖,差点又一次吓尿出来。 寒风凛冽,他明明冻得下意识地直打哆嗦,可那么多人厌恶的、愤怒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浑身臊得慌,脸上更是烫的要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搬家!他要搬家! 他家就住在这附近,他根本都不敢细看这附近有没有他经常碰到的街坊邻居,就算不被熟人看见,明天这事要被人传到学校…… 头脑模糊昏沉之中,他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套上别人的羽绒服,被拉扯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思维却无法脱离刚才的窘境和难堪,羞愤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几乎夺眶而出。 云予看着事态的发展,脑子有点懵怔。 好……好厉害。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黑暗中的侧脸,看她潇洒地将刀收回鞘中,动作如行云流水,散发着普通人难以比拟的强大气场。 他这是……被人保护了么? 这么多年来,尤其是被人知道他是半妖后,第一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 心脏似是被一团小火苗围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空气太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便用那幼兽般软乎乎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刚才,多谢你帮我。”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你是好人,谢谢。” 时浅渡好笑地瞥他一眼:“少自作多情,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撒野罢了。” 冲动又软弱的毛头小子,只会在无辜的弱者身上发泄情绪,这样的人,可知道被当做异类是什么感受?可知道被千夫所指是什么感觉? 顿了顿,她又道:“你跟我来。” 因她一句话而失落的少年,又因她一句话面露欢喜。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不自觉地轻抖两下,糯糯的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到柔软的触感,又乖又软。 时浅渡的视线一顿,直接心花怒放,脑子里有烟花炸开。 留他一命是对的。 她想,洗干净就可以rua了。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一阵机械音中睁开双眼。 时空传送时诡异的空间扭曲和震颤感让她头痛欲裂,她翻身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揉在发痛的太阳穴上。随着她的动作,老旧的床架发出“嘎吱——”一声响。 头顶上是偏暖色的灯光,视线所及,有棕色的单体衣柜,杏色的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着电热壶和几只玻璃杯,旁边的小盒子里装着几袋廉价的茶包。 墙上贴着一面等身镜,能看到她自己的脸。 显然这是个价钱便宜的小宾馆,连经济型连锁酒店的规格都没有。 把四周的一切尽收眼中,她的视线又落在手上。 白净修长的手上有着细碎的疤痕,虎口、指肚、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 脸是她的脸,手却不是她的手。 归根结底这不是她的身体,而是任务系统在身份匹配成功后,自动调整世界参数时调整了这副身体的面部参数。 意识到这次她是以“身份匹配模式”进入了小世界,时浅渡的语气有几分嫌弃和不满:“啧,受罚就受罚吧,怎么还赶上传送系统出bug了。” 因为她从来不需要身份匹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4 23:59:14~2022-05-26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大橘、七夜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白少女 49瓶;殉 10瓶;凌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4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不是个很优柔寡断的人。 他会有纠结, 但不会长久地纠结下去。 于是打开跟时浅渡的对话框。 旁敲侧击,利用道歉来打探对方的态度。 【时小姐, 昨天不小心睡着了,占用了你的床,很抱歉。】 【昨晚我睡觉时没有打扰到你吧?】 时浅渡正在学校上课。 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摆弄手机。 看到消息,不由得轻笑。 这人睡觉是很老实的,不吵不闹也不动地被她搂着, 睡得很沉。 除了早晨她起床时,搂着她的胳膊嘟哝好几句“妻主”不让她走,一直都乖顺得很。 【你睡觉很老实,不会打扰到我。】 【如果这几天你身体不舒服怕着凉, 不介意的话, 可以睡在卧室。】 “可以睡在卧室”几个大字一出, 纪清若的心脏跟着本震动好几下。 这算是妻主主动开口“破冰”了, 是吧? 他趴在床上,双眼眨巴了好几下, 亮晶晶的。 故意问:那时小姐怎么办? 消息一发过去, 他立刻把手机翻过来, 屏幕压在床铺上。 脑袋往胳膊上一枕,掩埋掉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没一分钟, 手机“嗡嗡”地响了几下。 纪清若小心地抬眼看去。 【怎么, 你还想让我收拾铺盖, 把我赶出去?】 【长本事了.jpg】 【猛女之怒.jpg】 哎呀…… 妻主又故意逗他玩了。 尽管四周没人,他还是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 【不是,我只是怕脏污冲撞了时小姐。】 【我知道你对老男人没有兴趣, 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他解释地很认真,一边打字,心情跟着没落。 女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即便喜欢成熟些的,大个三四岁也是极限了。 他这么个老男人心心念念着妻主的模样未免太好笑了。 他收起手机,把被子方正地叠好,摆在床头。 下床,将皱巴的床单铺平,就像是刚换上了新的一样整齐,堪比五星级酒店。 他做事一丝不苟,动作麻利,家政课可不是白学的。 “嗡嗡。” 手机震动几下。 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你不老。】 纪清若的动作顿住,沉静的眼底渐渐地迸射出晶亮的光。 双手抱起手机直接滚到了床上,瞬间就把刚刚整理好的床铺糟蹋地一团糟。 妻主说他不老! 这不就是等于说对他有兴趣嘛? 不知道等他生理期过去后…… …… 纪清若住进卧室的第二天,电影节正式开幕。 华盛酒店的宣传广告,是掐着电影节的开幕式上线的。 华国一共有五部长片或短片入围了各大奖项以及特别竞赛单元。五部电影的主创们,一时之间,成为了文艺界影视界最常被提及的人。 而要说最有望得奖的,还是时浅渡参与的那部。 宣传片刚一上线,就有不少商家在背后盯住了华盛,想看看他们最后押宝的结果。 要是时浅渡顺利获奖,那就是赚大了。 可要是没得奖……摊上这么一位连红毯都不去蹭的年轻人,华盛不算亏得血本无归,但也有不少钱打了水漂,更是别想着打开什么国外市场了。 大学里大一大二的课程是最多的,考试周的考试很密集。 最终奖项颁布当天,时浅渡在学校有两门考试。 “终于考完了,时间还来得及不?咱们一块蹲蹲奖项吧!” “阿渡!你回家吗?” “要不咱们把前面大屏幕打开,一块儿等结果吧!” “是啊是啊!考完试你又要大半年不来学校了,一起吧!” 同班同学里,绝大多数都是还没出道过的新人,跟时浅渡早早地就出道的不一样。 当地位相差太大的时候就不会嫉妒,只会上赶着交朋友了。 所以,同学对她的态度都很好,在外也会对外自豪地说一句“时浅渡是我同学”。 只有个别人有点阴阳怪气的:“你们还是别为难她了,万一没得奖,让你们所有人看着她落选,多尴尬多丢人啊?” 贺小暖不乐意了,力挺自家舍友:“全球一年好几千部电影,这次电影节提名的最佳女主角就五个人,排名前五要都丢人,那排不上名号的还有脸说话吗?” 阴阳怪气的同学噎了一下,冷哼道:“爱看你们看吧,我没兴趣。” 说完,拎着背包就离开了教室。 今天纪清若在公司忙,时浅渡回家也没什么事做。 她想了想,便道:“那我跟大家一起看颁奖典礼吧!如果真能获奖,我得跟那边通视频电话,会投屏在大屏幕上,大家提前打扮打扮,到时候稍微安静一些,行不?” “那必然行啊!!” “我的妈,那我得做好截屏的准备!” “我也得准备好,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出现在在颁奖典礼上面了!” “你也太好了,我们爱你!” 同学们一阵欢腾。 有人欢天喜地去打扮,有人去买零食饮料,还有一些人去准备投屏,链接网络,在电脑上打开颁奖典礼直播。 虽然现在才大二期末,但班里已经有个别人不打算在毕业后当演员了。 离开大学,他们可能会创业,可能会做幕后,也可能会去做博主……总之,大概不会再有以演员身份站在台上的机会。 颁奖典礼的直播已经开始,全班人围着时浅渡坐在教室里。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从窗户里冒出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脑瓜。 秦雪冲里面用力挥了挥手:“学姐,让我进去一下吧!” 时浅渡还没回话,贺小暖就一溜烟地跑了过去,给他开了门。 “秦雪,快进来吧,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谢谢学姐!” 班里人早就知道秦雪是秦琴导演的儿子,便没人说什么,纷纷看了几眼,就又把目光放在了投屏的直播上。 秦雪坐到时浅渡身边,把自己带的无糖饮料往前推了推。 “学姐,喝水。”他主动拧开了盖子,说道,“我觉得今天肯定是学姐获奖!” “谢谢。”时浅渡点点头,“我也觉得我能获奖。” 她不喜欢身边的小学弟,没必要吊着人家。 所以只是客套了一句,不再多说,也没有喝学弟送她的饮料。 秦雪扫过拧开盖的饮料一眼,有点失落。 “来了来了!最佳女演员奖!” “都安静一点儿,马上就要公布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班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全都盯着屏幕,嘴里吃吃喝喝的动作跟着慢了下来。 “恭喜——时浅渡小姐,获得最佳女演员奖!恭喜!”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阿渡你获奖啦!!” “我的天啊啊啊!” “好激动!!怎么跟我自己得奖了似的!” 教室中满是欢腾,一时间吵得电脑中的颁奖声都听不见了。 时浅渡手机的信息提醒声被淹没在欢呼中。 只见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是纪清若的消息:恭喜时小姐!! 秦雪扫过去一眼,看到了发消息的人。 阿若。 他心里一跳,直觉告诉他,这是个男人的名字。 叫得可真是亲切。 他不由得望向正在做连线准备的时浅渡。 喧闹声中,金发碧眼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提前跟时小姐的团队联系,现在远程连线时小姐。” “大家安静一点!”秦雪突然扬声喊了一句,“主持人好像在说,要跟学姐连线。” 时浅渡之前伪装成经纪人跟电影节主办方充分沟通过,已经商量好了流程。 她打开平板电脑,很快就有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教室里安静地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只剩下紧张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接通了电话。 教室前面的现场直播大屏幕上,瞬间出现了她的脸,以及身旁身后的同学们。 她冲摄像头挥了挥手:“大家好,我是时浅渡。” 主持人站在台上,望着屏幕,也冲她挥了挥手。 “时小姐,恭喜你成为有史以来获得本奖项最年轻的女演员!” “谢谢。”时浅渡什么大场面都见过,十分淡定地用英文说了几句客套话,“非常抱歉我因为要参加学校的考试周,没有办法到达现场,我现在刚考试结束,身边的都是我的同班同学们。感谢大家对我们这部电影的喜欢,也感谢大家对我演技的认可,这个奖项是对我莫大的肯定,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拍出值得观众们喜欢的片子。” 主持人看向到场的电影人们,解释道:“我为时小姐解释一下,她现在还是个大二学生,只有19岁,最近正在期末考试,所以很遗憾没能到场。” 场下响起一阵低呼声,显然是对获奖者的年轻感到惊讶。 这位最年轻的获奖者,明显是一个热点,主持人的问话稍微多了一点。 她又看向时浅渡:“我看在场的大家都对你很好奇,对于这次没能参与的遗憾,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浅渡眼珠一转,扯扯唇角,露出张扬的笑容:“希望明年我的考试周可以和电影节的时间错开,给我一个到现场领略各位电影人风采的机会,明年再见。” 现场直播中传来了一阵口哨声。 同行们圈在因为这位张扬也有实力的年轻人而沸腾,笑着鼓起掌来。 “那希望明年时小姐可以得偿所愿,跟在场的电影人们见面。”主持人面带笑容,“再次恭喜时小姐,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 “再见。” 时浅渡冲摄像头招招手,接着按掉了视频。 安静的教室像是炸开了炮仗,瞬间变得闹哄哄的。 “我靠,你也太敢说了!!” “牛牛牛,感觉肯定是热搜预定了!” “明年再见哈哈哈,太飒了!”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秦雪也很高兴,围在时浅渡身边:“学姐,恭喜你!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好不好?” 他长得可爱,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卖个萌少有人能抵抗。 双手牵住时浅渡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晃了晃。 立刻有人跟着附和:“是啊,要不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庆祝吧!我怎么这么高兴啊!” 时浅渡低头看一眼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纪清若今天的工作日程很满,现在应该还没有下班。 她刚好可以开车过去接人。 她摇头干脆地拒绝了,笑道,“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秦雪一脸委屈,活像是个小可怜。 他低声问:“学姐有什么事?这么开心的事都不去庆祝一下啊?” “家里真的有事,我就先走了。”时浅渡想了一下,又道,“如果大家想去聚餐,我可以请客。” “算了算了,主角都不在,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啊!” “是啊,苟富贵勿相忘我们就知足啦!” “既然是家里有事,那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 她混得好,同学全都有意无意地有点捧着她,自然不会拧着她说话。 时浅渡打了招呼,又带好墨镜和口罩,才离开。 这电影节对于电影人来说,就像是过年过节一样的大事。 电影学院里的学生全都很重视颁奖典礼,她要是直接出去,肯定要被人围住,别想着能顺利离开了。 与此同时,网络上对于电影节的关注度一直很高。 最佳女演员公布没几分钟,话题后面直接带了个[爆]字。 #时浅渡最佳女主角# #明年再见# #史上最年轻金鸽最佳女演员# #华盛酒店赚大了# #时浅渡加盟老牌影视公司# 几个热搜词条上,除了自然上榜的话题和吴氏集团买好的热搜,还混入了一个时浅渡跟纪清若两人提前准备好的话题。 股权变更已经结束,借着电影节的热度发酵起来,一下子打入大众的视野之中。 【呜呜呜呜呜妹妹好棒!最年轻的最佳女主角!】 【又美又酷啊啊!妹妹明年再去国外走红毯!】 【妹妹加盟了影视公司诶!粉妹妹两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加入哪家公司】 【之前都是工作室,现在有了公司,肯定会发展更好吧!】 【期待妹妹明年还能入围![狗头][狗头]】 纪清若那边,除了忙着布置监控热搜的时,也在实时追着直播。 他坐在办公室里,听到时浅渡获奖,眉梢眼角都挤出笑容。 然而视频连线的瞬间,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时浅渡身边的可爱男孩吸引去了。 手指猛地攥紧,升起一种危机感。 看到秦雪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突突地跳。 最近一段时间,在家里跟妻主相处得很好,他都快忘了,学校里有个可爱又年轻、还有个大导演母亲的男孩一直喜欢缠在妻主身边。 他敛着眉头,看了一阵直播。 待到视频连线结束后,就退了出去。 望着微信对话框里没有得到回复的祝福,陷入沉默。 【阿若!!你看到了吗!】 【我家妹妹拿到最佳女主角了诶!!】 【她真棒呜呜呜】 【你的公司都上热搜了!】 【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好友的微信轰炸把纪清若拉回现实。 他抿抿唇,开始认真回复消息。 有好友活力满满的话语提神,也没能开心多少。 秦先生长得可爱,是妻主喜欢的类型。 年纪小,也刚好跟妻主相配。 性格上有点小作,但对妻主非常上心,怎么看都是女人最喜欢的类型。 况且,他还有个大导演母亲,可以对妻主的事业有很大助力。 各方各面,都比他纪清若强。 他一个连撒娇都不会的人,拿什么跟别人争? 时浅渡开车到公司外面时,仰头就见纪清若坐在二楼的落地窗边——公司坐落在一处文化产业园区中,是个独栋的三层小楼,纪清若的办公室就在二楼临窗的地方。 他背脊挺直,面色微凉地望着电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工作,这么认真。 她不禁轻声地笑。 这人独处的时候,脸上总是凉丝丝的,难免让人有种距离感,觉得他清高。 大概只有走进他内心,才能知道他有多可爱吧。 一个眼神就能撒娇到别人心里的功夫,可是很少见的。 她给纪清若打了个电话。 隔着窗都感觉到他双眼一亮,周身的低气压转瞬消散。 听筒里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时小姐。” “你往窗外看。” 纪清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擒着淡淡的喜色扭头过去。 看到令他胡思乱想很久的主角,心花怒放。 他低声开口:“我还以为,时小姐你是不愿意回复我的消息呢。” 没想到,竟是直接过来接他了。 这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埋怨,细细咂摸起来,像是撒娇。 时浅渡站在楼下,冲他招招手:“有工作就拿回家,快下来吧。” “好,你稍等一下。” 纪清若挂了电话,快速收拾好了还需要收尾的工作。 压着欢喜跟同事打了招呼,抱着笔记本电脑大步走出公司。 夜幕中,直直地走到了时浅渡面前,站稳了脚步。 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板正,气质端庄。 然而就是这么个端庄的人,主动弯腰,隔着口罩,在时浅渡唇畔的位置亲了一下。 明目张胆地偷袭完,他红了脸,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 “这是特意恭喜你的,时小姐。” 他清楚自己不该这么主动,但他太喜欢妻主大人了。 只要看到,就想贴上去拥抱。 只要拥抱,就想用嘴唇去表达喜爱。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的本能。 时浅渡双臂紧紧把人抱在怀里。 不住地笑。 真是会找各种借口亲她。 说来奇妙,只是轻轻浅浅地一触碰,却格外诱人。 “谢谢你的祝贺,我是不是也应该……” 手臂用力,两人位置互换,转身就把纪清若按在了车上。 她凑到男人耳畔,压低嗓音:“好好地回个礼?” 纪清若的心跳顿时乱了。 他身子僵硬,看他的小妻主用手指扯开口罩。 距离超不过十寸。 视线中的唇渐渐地近了。 他喉咙一滚,没有躲开,只轻轻瞌上双眼。 温度愈发近了。 有呼吸打在他的唇畔。 他几乎感觉到对方的唇下一秒就要覆上他的。 心如擂鼓。 手指死死按在身后的车门上。 可惜,下一秒,那道打在他脸上的温热呼吸消失了。 恶作剧般的笑声响在耳畔。 揶揄的,调笑的,没个正形。 他猛然睁开双眼,浓重的失落感狠狠压在心间。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堪。 特别难堪。 他的眼眶一热,慌忙扒开时浅渡的胳膊:“对不起。” 他想太多了,露怯了。 对不起。 他不该妄想。 也不该主动亲吻时小姐。 他又老又不够可爱听话,时小姐怎么会喜欢他呀。 这一刻,他终于承认自己自卑了。 面对时小姐,因为年龄和不符主流社会期待的性格外貌,而自惭形秽。 时浅渡手臂使劲儿,没让他挣开,反而死死地把人桎梏在怀里。 男人的面颊紧绷,掩盖了慌乱与苦楚。 可眼底透着自卑,直叫她心软,又想……把人气哭。 哎呀,逗弄一下就破了功,一点儿也不淡定了。 就这么喜欢她的吗? 真巧啊,她也喜欢这个偷偷叫她妻主的男人。 搭在纪清若背脊上的手缓缓下移,隔着夏日轻薄的衣裳,来到腰间。 还是那个揶揄调笑的语调。 “你怎么总是偷亲我啊?” 纪清若僵直地靠着车门,双手抵住时浅渡的肩膀。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干净了一样难堪煎熬,快要喘不过气了。 从来没有想过,时小姐会这么对他…… 让他处在这么个难熬的境地。 这种羞耻感,比被人辱骂嘲讽还叫他难受万分。 不过,确实是他的不对。 是他先主动的。 一个男人自己不要脸面,还指望别人给他脸不成? 下贱的男人活该被人欺辱。 他垂着头,忍受着从背脊滑到了腰间的手,重复:“对不起。” 声音一出,微哽,打着颤。 他还是感到委屈。 因为他觉得时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他可以接受其他人把他踩到泥土里,在心里上却不能接受时小姐这么对他。 他喜欢的时小姐,是尊重他的。 绝对不是眼前这样的。 可即便如此,他竟然……没法厌恶那只停在他腰间的手。 他感觉自己真的魔障了。 “你总是给我送礼,我却不能回礼,很憋屈啊。” 时浅渡抱住男人,感受到他柔软的身段和温热的体温,舒服地哼了一声。 她把下巴搭在纪清若的肩膀上,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 “如果我主动吻你,算是违反合约吗?我的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6 23:59:12~2022-05-28 13: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β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狩 10瓶;姜妘 9瓶;百米冲刺、顾茶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5 第一百九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睁大双眼, 沾了水光的睫毛颤了又颤。 浓重的夜色中,他望着眼前人模糊的轮廓。 听见了交织在一起的心跳。 “我……股权变更都结束了,时小姐在说这个还有什么必要么?” 是啊, 他当初真的没想过, 领证没多久就完成了股权变更。 以前以为感情影响判断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 没想过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没有原则地降低了标准。 “既然没有必要……” 时浅渡伸手捂住了纪清若的双眼。 薄唇贴着他的,轻轻喃道:“闭眼啊, 笨蛋。” 睫毛在她掌心扫了扫。 看那频率, 大概率很是慌乱。 她先是轻啄了啄那对柔软的唇,见男人并不抗拒, 便加大了些动作。 不过不太深入,只是在唇上舔舐轻吮。 衣袖被人用力地抓住。 他动动唇, 小心地回应了几下。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 额头抵住了他的, 又在他唇上轻轻地咬了几下。 她双臂圈着男人的纤柔的腰:“不委屈了?” “……” 纪清若从亲密触碰的欢喜中缓过神,扭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他咬了咬唇, 又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才被亲吻过,连忙松开下唇。 两片红润的嘴唇抿在一起。 高兴之余还有些不满。 “委屈。”他答的直白,“时小姐故意吓唬我。” “还委屈啊。”时浅渡故作苦恼地歪歪头,“那你说怎么办才不委屈?” “你以后不能故意吓我。” 纪清若敛起眉头,一双凤眸认真地盯着她。 吓唬他的话,他会当真,也会难过。 余光里,看到有人穿过公司长廊, 眼看着就要走出公司大门。 他害臊地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有人来了。” 不想,时浅渡非但没有松开他,反而紧紧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两人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 她还用脸在纪清若的颈窝蹭了蹭。 她笑道:“好啊,以后不吓唬你了。” 公司员工走出大门,一抬眼就在园区昏暗的灯光和树影下看到了自家老板。 尽管挺黑的,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时之间,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没想到老板跟妻主关系这么好啊!! 之前还总有人说,娶了老板的女人年纪肯定小不了,可这背影看上去很年轻啊。 感觉还是个大美女诶! 看来以后一定不能人云亦云地跟风。 他头脑中闪过无数想法,冲着自家老板挥了挥手,举步如飞地跑了。 纪清若脸红得快要爆炸。 他不是特别开放的人,被人看到跟妻主拥抱,要羞死了。 他忍不住拍在时浅渡肩膀,继续顺着话题提要求:“以后也不能强抱我。” 时浅渡故意曲解他的话,戏谑道:“谁强.暴你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呀。” 纪清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涨了几度。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时小姐,别乱说。” “但我想抱你,怎么办啊?” 时浅渡压着嗓音,声音微微的哑,很撩人。 “……” 纪清若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双臂主动攀了过去。 被堵住的声音有些闷:“那就抱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还不是要听乖乖听话。 他这小妻主,真会拿捏人。 还会适当地“色.诱”他,他不信妻主不知道埋在他耳畔那么一说情话,他身子都软了。 时浅渡美滋滋地在他身上rua了好几下。 “好了,抱高兴了,咱回家。” - 纪清若在书桌前闷了一个多小时后,把剩下的工作收尾结束。 他揉了揉脖颈,望向趴在懒人沙发上的时浅渡。 “时小姐,今天还是读剧本吗?” “是啊,快开机了。”时浅渡拿着剧本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瘫着,“后天是周六吧?我得去见一下新戏的导演和武指,说是要开拍前特训两周。” “你的新戏要拍打戏吗?”纪清若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肩膀,“总是这个姿势看东西,时间久了颈椎会受不了的。” “没事。” 时浅渡把剧本往毯子上一扔,在上面拍了拍。 这么厚一沓,她背起来还真有点费劲。 好演员真不是谁都能当的,记忆力不好的,光是背词都废老大劲了。 “新片是个武侠片,导演也是奔着国外电影节去的,要知道华国唯一打破国门走向世界的片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批武侠片呢。” “确实,出海还是很困难。” 纪清若点点头,坐在懒人沙发旁边,给她揉肩膀。 他道:“拍打戏会不会很危险?” “不危险吧?”时浅渡舒舒服服地趴了一会儿,突然翻身,牵住了纪清若的手,“要不这样,周六你跟我一起去见导演,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你是公司老板,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纪清若思忖片刻:“好。” “OK,就这么说定了。” 时浅渡扭了扭脖子,爬了起来。 她打了个呵欠:“叫你给揉困了,睡觉睡觉。” “那我去烧水。” 纪清若本想先给时浅渡腾出地方洗漱,可又一想…… 如果他在妻主之后洗漱,岂不是要后上床去? 总感觉,最后上床有些尴尬。 他想了想,不动声色地自己快速洗漱好了,才走出卫生间。 “时小姐,我好了,你去洗漱吧。” “哦,好,我打完这局游戏就去。” 时浅渡冲他点点头,又重新埋头进游戏里奋战。 等她打完游戏,洗漱好,去卧室里时,纪清若已经早早地侧躺在床上了。 他面色平静如常,薄被盖到了肩膀,只露出脑袋和白皙修长的脖颈。 听到脚步声,咽了咽口水,搭在床褥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明明同床共枕了一周多了,已经逐渐习惯,今天却突然觉得紧张。 应该是因为……妻主亲吻了他吧。 时浅渡翻身上床,扯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用余光往纪清若耳朵上瞥了瞥,果然看到一片粉红。 她弯弯唇角,灭了灯,躺下。 纪清若背对着她躺着,双眼闭合,耳朵却高高地竖起来,听身后的动静。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连抱他都不抱。 他睁开双眼,奇怪地敛了敛眉。 这时,身后终于有了动静。 时浅渡翻,圈住了纪清若的腰,下巴贴着他的肩膀。 “你的生理期过去了吧?” 纪清若心里一跳,睁开双眼。 他深吸一口气,预期沉着:“嗯。” “那——” 随着时浅渡的声音拉长,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想,他应该说些什么? 今天才正式确认关系,太快了?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很紧张? 还是说……要拜托时小姐温柔一点,他是第一次。 “肚子不疼不怕着凉了,要不出去回沙发上去睡?” “……” 纪清若心里凉了大半,脸上的温度全都消散。 他抿抿唇,什么也没说,青着脸起身抱枕头就要离开。 刚坐起来,就被时浅渡圈住腰,给捞了回来。 她直接把男人按倒在床上,抬起膝盖抵在他两腿之间,桎梏了他的行动。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嘛。” 纪清若脸色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紧紧地绷着,板板正正地控诉道:“今天才说完不故意吓唬我,时小姐的记性一点儿也不好。” “没故意吓唬你,就是逗逗你。”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着,一直没个正形。 俯身在男人身上,垂下头,缓缓吻过他的唇,又来到脖颈处暗昧地啄了两下。 她笑道:“我怕你太紧张了,睡不着觉。” 他确实很紧张。 纪清若蹙着的眉头舒展了些。 因为被亲到脖颈,不自觉地扬起了头。 喉结滚了滚。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女孩压在身下,他更觉得羞人了。 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大多数人的进展是怎样的。 他总觉得一步到位好像快了点。 虽然,他确实有点想…… “别紧张啦。”时浅渡扫过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今天早休息。” 她圈住纪清若的腰,把人按在怀里。 纪清若听话地点点头。 男人总是对这种事情更敏感,也更容易犹豫不决。 毕竟是第一次,他期待又抗拒。 如果妻主很想继续,他肯定半推半就地从了。 但如果把选择权放在他手里,还是有点儿做不出决断来。 唔,再过几天吧。 让他稍微适应适应他们的新关系。 就让妻主真正成为他的妻主。 …… 周六,碧空万里。 阳光灿烂地炙烤着大地。 才进入漫长的暑假,日子一天更比一天热了。 时浅渡穿着防晒衣走进了影视基地。 她将在这里跟同组其他几位主要演员一同接受导演和武术指导的组前集训。 上午接受武术方面的指导□□,下午进行剧本围读,时间安排的很满。 纪清若打着太阳伞,跟她并排走在一起。 太阳伞不大,但总是能把时浅渡头顶上的阳光遮个严实。 “小时!这边呢!” 张导跟时浅渡早就认识,但没合作过,打起招呼来一点都不含糊。 她声音比较厚,一嗓子喊出来这块场地的人全听见了。 已经有几个演员在旁边按照武术指导的要求开始热身了,今天大概是要学习一些入门级的动作,为接下来的两周做准备。 见时浅渡过来,纷纷打了招呼。 还有个看起来是男主角的年轻男孩凑了过来,双手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姐姐你好,我是这部片子的男主角温墨,你叫我小墨就行!” “你好。”时浅渡跟他打了招呼,又同张导握了握手,侧身介绍道,“张导,他是纪清若,我家老板。” “纪先生啊,你好。” 圈里同行们早在听说时浅渡加盟影视公司时,就已经在背后差过公司情况。 张导知道纪清若就是那家公司的老板,态度很客气。 纪清若大大方方地握手:“张导你好,幸会。” 他对外待人处事都很沉着,挺直腰板一站,贵气的很。 “好好好,你来了,人就到齐了,稍微热身一下,咱们就统一开始。”张导介绍了一下武指,“这就是咱们这次的武术指导老孙,你们之前应该见过一面吧。” 时浅渡招呼了一下:“是,我们见过。” 老孙年纪不小了,有些资历。 她点点头,态度挺好的:“小时也跟着热热身吧,别一会受伤了,我先借着热身的时间,跟大家大概说说咱们这次戏里会碰到的情况。” 温墨见状,就在旁边看着,大眼睛左瞧瞧右瞧瞧。 被老孙看了一眼,立刻开始热身。 时浅渡拍了拍纪清若的肩膀:“你去旁边坐着休息吧,别站着了。” 她这具身体挺好用的,筋抻得很开,稍微压压腿就够了。 在旁边做了做最基础的热身,几分钟就好。 老孙把特训前要讲的全都讲完了,见时浅渡只压了几下腿,怕他们剧组里最扛片的主演在进组前受伤,语重心长地说:“小时,热身要够,不然容易受伤。” 时浅渡笑得轻松:“哦,我没事的,老师放心。” 这次的几个主要演员里,只有一个姓崔的演员有过打戏的经验,其余人在打戏方面全是小白,想要拍出合格的武侠片对手戏,都得从头开始。 其中戏份最重的,当然是时浅渡,所以她身上的担子是最重的。 见她这样不负责的态度,小崔暗戳戳地哼了一声,小声吐槽:“拿了奖就是大牌,最晚到让所有人等着也就算了,连热身都不好好做,到时候伤了算谁的?” 时浅渡耳朵尖:“伤了当然算我自己的了,还能赖到你头上不成?” 小崔没想到自己小声嘟哝能让十米外的人听见,吓了一跳:“不赖我是不赖我,那剧组拍摄进度错后,损失的可是大家的利益。你没拍过打戏,还是从头好好热身吧。” “也行,那我正式开始热身了。” 时浅渡双手握在一块,开了开肩,指节处被她按地“啪啪”直响。 她又扭了扭脑袋,舒舒服服地绕了一圈。 所有人都看着她,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反正,突然感觉气氛怪怪的。 没待人反应,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时浅渡助跑几步,飞身而起,脚在墙面上快速踏了几下,双手猛地扒在了一面高墙的窗户上,接着脚下一个用力,身体往反方向弹去,在空中做了个720°旋身,抓住一根吊下来的绳索荡过大厅,顺手从兵器架上抽走一根长棍,单手在空中舞了几个漂亮的棍花,炫得人移不开眼。 她在空中放开绳索,长棍直直地杵在地上,接着棍子的弹性往旁处一跃。 悬空翻了个空翻之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沙袋上,随着沙袋左右摇晃了几下,又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好了,这回彻底热身痛快啦。” “………………” 还是老孙先开了口:“张导,我教不了她,要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就这,没有个几年跑酷或者杂技经验之类的,都弄不来吧? 她是有经验的武指了,看一眼就能知道,片子里需要的时浅渡全都能直接上手! 张导拉住她的手腕,逗着话道:“别啊,你不用走,咱一块儿把她赶走。” 其他几个演员也暗暗咋舌,心道还好没吐槽时浅渡什么。 小崔则是脸都尴尬地红透了,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几个巴掌——其实想想也知道,时浅渡是出了名的戏好又敬业,从出道到现在,就连一点儿耍大牌的消息都没有过,怎么也不会拿了个奖就立刻大变样啊! 呜呜呜以后得长记性,不能再正主面前随便吐槽了。 啊不,背后嚼人舌根也不行! “哇,姐姐好厉害啊!” 温墨大声惊叹,拎起一瓶水,一路小跑来到时浅渡身边。 他拧开瓶盖,递了过去:“姐姐姐姐,要不你教教我吧!太酷了!” “你有孙老师呢,往我这儿跑算什么。” 时浅渡耸耸肩,看向纪清若,撇起了嘴唇。 好像在说:看看人家知道给我送水,你怎么连个水都不给啊! 纪清若一边惊叹,一边从包里拿出一瓶0卡茶饮,拧开了盖子,本想直接过去,但看到张导上前,又没动。 时小姐可真是……厉害啊。 演技又好,会打理公司,功夫都这么好。 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这样的人吧。 “小时,我跟老孙讨论了一下,打戏方面你应该不用太多特训,不过威压你吊过吗?这个还是得提前熟悉熟悉了,不然到时候来不及适应。” 时浅渡懒洋洋笑道:“威亚张导你也放心好了,挺简单的,我有把握。” 第一次吊威亚都吐了的老孙:…… 张导:“那行吧,你先在这儿等一下,老孙先跟他们几个说说,晚一点跟你说,你先去那边跟纪先生一块坐一会儿吧。” 时浅渡坐到纪清若身边,翘起了二郎腿。 她用肩膀往旁边顶了一下:“刚认识的男孩都知道给我送水诶。” 潜台词:你竟然都不积极。 纪清若重复了一遍:“是啊,刚认识的男孩都会给时小姐你送水。” 他面色平和,神态自若,语调也完全正常。 但就是莫名叫人觉得,这话在暗戳戳、酸溜溜地吃醋。 “吃醋了?”时浅渡扬扬眉头,伸手从后面搂上他的腰。 “时小姐,会被人发现的。” “那你看着我,别一直看着他们嘛。” 时浅渡故意在他腰间挠了几下,弄得他挺了挺腰板。 纪清若忽一扭头,用控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没说话。 在外人面前,他怎么放不开。 时浅渡越见他这样,玩闹的心思就越往上钻,故意动手动脚地逗弄他。 她嘴里跟着道:“张导可是个人精,我把你一带过来,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纪清若略顿一下,点头:“是,所以张导问我,知不知道剧本里有吻戏来着。” “……” 靠,张导这老太太! 时浅渡敛了敛脸上不正经的笑:“不高兴了?” 理智告诉纪清若,应该像刚刚在张导面前时一样,说“没有”。 毕竟这是妻主的正常工作。 但这话太违心了。 违心到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 他沉默着,没有回话。 心情有些低落。 他的小妻主那么年轻,那么优秀,身边总会有不少同样年轻漂亮又可爱的男孩。 妻主和他们一起拍吻戏、拍床.戏……真不会入戏到情不自禁么? 他现在已经是高龄产夫了,等他生不了孩子了,妻主才不过三十多岁。 到时候他人老珠黄,身子又破破烂烂的,不好用了…… 怎么能留住妻主呢? 他不可避免地想道以后。 “瞎想什么呢,脸拉成这样?”时浅渡手快地掐了下他的脸,“吻戏又不是一定要像我们那么亲,还可以借位拍啊,好多吻戏都是借位而已。” 纪清若回神:“借位?” 他知道有这个方法,但就他的看剧经验来说…… 唔,伸舌头亲的剧不在少数,比借位更多。 他跟妻主亲亲都还……没那样呢。 心里浮出了一丝微妙的不满。 各方面的不满。 “是啊,要不……”时浅渡拉长尾音,凑到了纪清若耳畔,“我教教你?” 热气呼在耳廓上,纪清若的脸顿时烫了一个度。 小妻主年纪小,怎么有时候这么爱玩呀。 他轻咳一声,沉声正经道:“时小姐,那边还有外人呢。” “这有什么的啊,给你演示一下怎么借位,又不是什么十八禁,再说,同组的人,肯定不会把这事给说出去的,放心好了。” 就算说出去了……那就说出去呗。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就是纪清若总觉得对她影响不好。 时浅渡恢复了混不正经的样子,凑到纪清若面前。 一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后脑,不让人轻易地躲开。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啊!” 温墨的声音传来。 他顶着海带泪地望着那边—— 呜呜呜难道说他们粉丝现在就要集体失恋了嘛! 时浅渡没有回头,直直地盯着眼前耳朵发红的男人,唇角扯起笑意:“噢,刚才张导跟我家老板聊到吻戏的借位,他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我来给他简单解释一下。” 话音刚落,她便往前一探头,轻轻地咬在了纪清若的红唇上。 轻飘飘的,一触即离。 却莫名染着一股暗昧的味道。 纪清若眼底一烫,避开视线:“这就是借位?” 调戏了人,时浅渡满意了,拇指缓缓地蹭过刚才被她咬了一口的地方。 “这是失误了的借位。” 第196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6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阿若!我听说, 我家妹妹前一阵得奖的那部电影,再有一个月就要空降暑期档了,是不是真的啊?如果是的话, 首映礼你一定要帮我搞张票啊!我好想去看!!】 【对了对了, 还有, 听说妹妹马上就要进组拍新戏去了,是真的吗?】 【据说这次的新片还在保密阶段, 开机仪式都不公布, 主演也不知道是谁……我都不知道消息的真假。】 纪清若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好友昨天晚上发来的消息。 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 有那么一点儿吃醋。 什么“我家妹妹”嘛。 是他家妻主才对。 【如果定下来, 我肯定帮你要到首映礼的票。】 【确实快要进组了,不过具体情况我不能跟你多透露, 抱歉。】 事实上, 他跟妻主正在做出租车去机场的路上。 【哇!!!有个跟妹妹有合作关系的朋友也太爽了吧!!】 【阿若我爱你呜呜呜呜呜!】 【什么时候能进组啊, 我有机会去探班吗?[狗头]】 【不知道剧组能不能让粉丝探班。】 【不过,就算可以, 你家那位会不开心的吧?】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回想起自己追星后被狠命欺负的悲惨经历,姜知白肩膀抖了抖。 他嘟起嘴唇,低声嘟哝道:“阿若真是的,高兴都不让我高兴几秒。” 不过一提到这个,他又想到了新的八卦。 【啊,对了阿若!你和你家妻主,最近相处怎么样啊?】 【你不会一直忙工作,都没有进展吧。】 【好些天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家阔气的妻主啦。】 纪清若见了消息, 抬眼瞥瞥正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的妻主,脸上染了笑意。 他有烦恼时会说得直白,说到亲密一些的事情, 便不好意思了。 沉吟片刻,才回了消息。 【妻主吻我了。】 【她对我很好很好。】 【哇哦,大进展啊!!】 【你们终于说开了吗?恭喜!】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家妻主啊?】 【说起来,你有备孕的打算吗?】 【[文件]】 【我之前备孕时整理的,你如果备孕的话,可以参考着来。】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孩,反正就先发你吧!】 纪清若点开文件,一手轻轻地搭在肚子上,有点害羞。 确实年龄不小,应该考虑这些了。 妻主的孩子啊…… 不管男女,一定特别好看,跟妻主一样聪慧。 想到他们会有孩子,他身上突然一热,有喜气抑制不住地从心口爬了上来。 两人还没有真煮成熟饭,他却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大了肚子之后,妻主悉心照顾他的样子。 幸福溢于言表。 【好,谢谢你,小白。】 【我会跟妻主好好地商量考虑的。】 这时,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 司机道:“机场到了。” “好,谢谢师傅。”纪清若拍了拍时浅渡的肩膀,“时小姐,醒醒,到机场了。” 时浅渡幽幽转醒,晃了晃还有点晕的脑袋。 早晨起的比平时早,有点不习惯。 她稀里糊涂地把后备箱的行李搬了出来,给司机在微信上付了款。 两人并排走进了机场。 一大清早,机场里的旅客不算太多,全都步履匆匆地在办理自己的事。 有的人还没睡醒,睡眼朦胧地在座位上小憩。 “时小姐这次,大概要拍摄一个半月对吧?” 时浅渡拉着行李箱,箱子里都是纪清若给她准备的东西,从洗漱用具到耳机充电线,一应俱全,完全不需要她自己费心。 “我的戏份会集中拍摄,通告上面写的是一个半月。”她打了个呵欠,“但我估摸着,有一个月就能完事吧。” 这次要饰演的是个平日里吊郎当但正经起来比较狠厉的角色,反差感很大。 因为跟她本人有点儿类似,只要本色出演就大差不差。 用刀用剑她都是好手,想要演绎出乱世侠客的感觉,对她来说难度不大。 “这样啊。” 纪清若想了想手里的工作。 公司他才接手两个月,很多事情都没能处理好,每天他除了工作就是在家主持家务,娱乐的时间很少,也不知道能不能腾出两天时间去探班。 想想,如果一个多月都不见面,肯定会想念妻主的。 时浅渡已经拿到了登机牌,一会儿直接走vip通道就可以了。 距离登机时间还早,她就没着急。 “是啊,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找我来玩?” “时小姐你希望我去探班?”纪清若掩盖掉自己的想法,敛起眉头,一副正经思考的模样,“可是,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恐怕没有时间飞来飞去。” 时浅渡凝眸盯了他半晌,妄图从那张正经的脸上找出一点玩笑的迹象。 可惜这人定力太好,微瞌着双眼,一点情绪都不外露。 她忽而轻笑,还不正经地扬了扬眉头:“你定力可真不赖,是不是所有事情上定力都这么好?” 纪清若手握成拳,挡在唇畔,轻咳一声。 莫非被妻主发现他是故意那么说的,实际上是想偷偷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他撇过头去,缓声道:“我从小就这样,大概是习惯吧。” 时浅渡笑看他几眼,驻足在vip通道之前,一个转身便把人拦腰抱住:“那我找时间跟导演请假,飞回来看你?” 纪清若的双眼亮了亮,嘴上却道:“这是时小姐你自己说的。” 不是他要求的。 他才……不会提出这种耽误妻主工作的过分要求。 “嘁,行吧,算我头上。”时浅渡假意白他一眼,“那我走了,好好工作,有事随时打电话。” “等一下。” 纪清若见她转身就要走,往前跟了两步。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声音染上羞赧:“我在家等你回来……妻主。” 说完,他双最会撒娇的眼睛眨了几下。 在不需要做戏的时候唤一声妻主,耗费了他很大的勇气。 看着他的小妻主脸上扬起笑容,也跟着眉眼一弯。 太好了,妻主没有反驳他的称呼。 看来……这也是她期待的吧。 时浅渡隔着口罩,在他唇畔啄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纪清若点头:“好。”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了眼前,他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心里轻唤了无数次,第一回认认真真地当面叫“妻主”,怎么就这么害羞呢。 他站在原地静了一阵。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个回去的出租车。 接着打开了姜知白发给他的文档。 拍戏一个多月,他就在家偷偷地开始……备孕吧。 他很希望自己能跟妻主有个可爱的孩子。 也不知道妻主是怎么想的,等回来了再一起商量吧。 反正先开始备孕,学学相关知识,对他身体也没什么坏处。 …… 一个月不算很久,先前那么多年都是单身,纪清若以为自己能很平静地就度过这段独自生活的时间,没想刚分别几天,他就忍不住地想念。 清晨起床睁眼看不到人,夜晚睡觉没有人拥抱和亲吻,下班没有人开车到公司楼下接他,带着工作回到家里也没有人故意在他工作时调戏他…… 他总感觉家里空落落的,好像生活缺了点儿什么,特别不习惯。 这不由得让人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 纪清若一边吃晚餐,一边胡思乱想着。 今天妻主有一场夜戏,现在肯定还在工作,他不能打扰。 等吃完东西,上网搜搜路透吧。 正想着剧组的事,防盗门被人敲响了几下。 他擦净嘴角,来到门前,通过猫眼往外看了几眼。 是个带着帽子的年轻男人,手里抱着个小盒子。 盒子非常精致,看起来像是个礼物。 不是他买的,难道是妻主给他的惊喜? 一想到这个,纪清若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手指一转,拧开了门锁。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男孩猛然抬起头。 他的脸上带着可可爱爱的欢喜笑容:“学姐,Surprise!” “……” 两人四目相对,宽敞明亮的楼道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秦雪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落了下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难看。 鼻息间是热腾腾的饭香味,明显里面正在吃晚饭。 眼前人一身家居服,肯定不是学姐家里请的家政人员。 好不容易搞到了地址,他本来是想趁着学姐外出拍戏不在家,把他准备的礼物提前放到外面的电表箱里,然后做个“寻宝指南”托贺小暖给学姐,等学姐回来再按照提示找礼物的。 然而在楼下时看到,学姐家里亮着灯。 他以为是学姐有事回了趟家,谁想到碰到了这种情况? 秦雪死死盯着这个似乎在哪见过的男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学姐家里。” 天都黑了,如果不是家人,岂不就是…… 想到那种可能性,他脸颊抖了一下,狠狠地绷住了。 纪清若敛敛眉头。 秦雪竟然都找到家里来了…… 自家妻主被这样一个年轻可爱的男孩纠缠,他控制不住地吃醋。 还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自卑。 视线扫过秦雪手里捧着的盒子。 他语调缓慢,吐字清晰沉稳:“我是她的家人。” 秦雪松了口气,家人啊。 难道是表哥堂哥之类的借助在了学姐家里? 没等他高兴两秒,就又听纪清若开了口—— “法律已经承认了我们的关系,麻烦秦先生以后不要再来了。” 轰隆! 秦雪脑子里一声巨响。 法律? 什么样的“家人”需要法律承认啊! 不就是夫妻关系么?! 他瞪大双眼,猛地伸手扒住了差点就关上的防盗门。 从门缝中直直地望着纪清若,他终于在记忆深处回忆起了这张脸:“你是两个多月之前,跟学姐在学校咖啡厅里谈事情的人?”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还有秦先生这个称呼……你是学姐的经纪人?!” 看起来挺娇气,没想到还挺聪明。 或者说,对于他家妻主相关的一切都记的格外清楚。 纪清若没来由地感到不爽。 他拉着门把手,手上用上力气:“我只是听妻主的话跟你沟通而已,不是妻主的经纪人。” “不可能!学姐说过很多次,她喜欢可爱的男孩,她绝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就知道板着脸的老男人!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纠缠在学姐身边,你这是在耽误她!” 秦雪从小跟着母亲一起混迹在娱乐圈里,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身为导演系的学生,他对于情绪的捕捉更是敏锐。 正因为如此,他能看出学姐现在不喜欢他,也能看出……刚刚眼前的男人,眼里闪过了一阵不安,是那种害怕失去的不安和不确定感。 原来,这个老男人害怕学姐不喜欢自己了啊。 看来他们的感情并不是特别牢靠。 他冷静下来,从被他扒开的门缝中,直勾勾地笑看着纪清若。 嘴角扯了扯,可爱的脸上露出并不可爱的笑容。 “学姐早就说过喜欢我这样的,我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都陪学姐一起上课,同学都知道我们是一对,我才不信你跟学姐有什么呢。” 他尾音微微上扬,语调娇蛮,扬着头颇有一股趾高气扬的味道。 关于学姐的一切都在头脑中细细地过了一遍。 隐约想起来,在咖啡厅见面时,桌上突然被盖住的纸上印了“合约”两个字。 他看得不太真切,但那个情景确实有些奇怪。 他母亲是业内有名的大导演,想要知道什么项目轻而易举,尤其是配得上学姐咖位的大项目,母亲多多少少会主动跟他聊起来的。 就像这次对外完全保密的新片,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跟你是怎么回事,我会找学姐好好问清楚的。” 真要是针锋相对起来,纪清若的气势不输给任何人。 他用冷淡疏离的眼神往秦雪脸上一瞥:“你先把妻主的微信要到手里,再去说这些吧。” 说罢,手上用力,把防盗门撞上了。 然而在“砰”的一声传来之前,他听见秦雪说—— “学姐从来没碰过你吧?她才不会对一个老男人提起兴趣。” 铁门隔开了两个人。 心里却没法平静。 秦雪被“微信”两个字气得够呛,更因为这男人跟学姐有了“法律上的关系”而难过得要哭了。 难道学姐一直对他很冷淡,微信不给他加,他撒娇也不给回应,连他送的零食和饮料都不吃不喝,就是因为这个老男人吗? 这老男人都多大岁数了啊! 长得又不可爱,怎么看都比不上他半点吧? 不行,他得打听打听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学姐跟他才是最合适的呀! 他站在电梯间门口气了好一阵,在墙上踢了好几下,才坐电梯下去。 纪清若在玄关站了很久。 他心脏跳动得剧烈,呼吸急促,手指轻轻打颤。 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一张脸上毫无波澜,沉静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坐回餐桌前,垂头看着还温热着的饭菜。 饭菜很香,但不是很有胃口。 他承认他不爽了。 而这不爽背后,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以前从来不以自己年龄大了为耻,不会因此而烦恼。 现在却做不到了。 还有两个月就到了他三十岁的生日,他三十了。 他是个比时小姐大很多的老男人。 在其他事情上,他总是自信自己可以做好。 但感情上,他没那么自信。 甚至他开始自卑,开始因为那句“对老男人没兴趣”而忍不住地难过。 娱乐圈里那么多诱惑,拍戏时一两月见不到,需要异地,这些已经很让他担忧了。 现在又蹦出来这么一件事情…… 他想,妻主年纪那么小,还没安稳下来,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的,比一些小男孩还要幼稚。 谁也没法把未来说得笃定。 他拿起手机,想给时浅渡打个视频电话把刚才的事情说明白。 又一想,妻主还在拍戏。 他沉默两秒,发了条微信。 【妻主,我有事想和你说,等你拍完夜戏,方便视频电话么?】 把手机放在桌上,重新拿起了筷子。 是不太想吃。 可他要补充营养,按部就班地备孕。 他想跟他的妻主有个孩子。 再是心里情绪不稳,也要捋顺了情绪,好好地吃饭。 纪清若作息规律,不是很能熬夜。 他处理完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之后,就洗漱窝上了床。 为了熬到夜戏结束,开始刷自家小妻主拍的片子。 以前他追剧看片都不太多,还是知道自己要接管影视公司之后,才开始大规模地刷片,了解整个内娱的行情。 时浅渡嘴里说的是“一年一部赚够了钱就得”,实际上挺高产的。 十六岁入行,到现在第四年,已经拍了九部影片,其中八部已经上映过。 他选了评分最高的那部片子,开始二刷。 不知不觉地就看到了深夜十二点多。 视频通话的铃声响起时,纪清若正看到剧情的最高/潮部分,被里面细腻、悲哀又虐心的情感感动得双眼发红,死死抿着嘴唇,眼泪顺着脸颊就往下流。 听见铃声,他险些吓了一跳。 连忙从床头抽了几张纸,把脸上的泪水全擦干净。 确定自己擦好了,他才接通了视频电话。 入目的是明亮的酒店,还有他想念了很久的妻主。 “妻主。” 他率先唤了一声。 一出口,把自己都惊了一下—— 嗓子哭得微哑,还带着特别明显的水气。 听着软绵绵的,要多抓人有多抓人。 时浅渡见他这样,眉头一皱,关心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男人虽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面容上的端庄淡定,可是他眼眶红的厉害,眼里都是血丝,脸上还留下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泪痕,怎么看都像是叫人给欺负哭了。 欺负她的人可还行? “没有。”纪清若摇摇头,略顿片刻,说道,“要有也是因为妻主你。” 说完,他把手机视角一转。 避开镜头偷偷地擦了几下眼角,还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解。 哭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时浅渡扬起眉头,“我倒是想欺负你呢,现在也捞不到人啊。” 纪清若蹭蹭鼻子,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是看电影看得哭成了这样。 他双臂抱膝坐在床上:“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 “累了就休息休息,不用逼自己太紧,公司的事情能给下属做,就给下属做,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亲力亲为的,那还不得累死。” 时浅渡已经卸完妆洗完澡,换好了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对方不想说实话,她就不紧逼了,换了个话题:“给我发消息,是想说什么事情啊?” “……” 纪清若眉间拱起一点儿褶皱。 过了几个小时,他的心情早已经平静,不像最初那么低沉难过了。 倾诉欲不再强烈,说不说都可以,能自己消化。 但这种事情,只要不说明白,心里就像埋了根刺,时不时地扎他一下,不舒坦。 他犹豫片刻,沉声开口说:“今天,秦雪找到家里了。” 时浅渡疑惑:“他怎么知道咱们家在哪的?” 一句“咱们家”,一下子就把纪清若心底的烦躁给驱散了,心里暖洋洋的。 “不知道,他是来找你的,还说妻主你肯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老男人,说……” 说到这里,他的睫毛颤了颤,耳根羞红。 他道:“说你一定没有碰过我,因为对老男人提不起兴趣来。” 眼皮一掀,隔着屏幕直直望向时浅渡。 修长的手指暗地里紧张地攥着,臊得眼尾发烫。 他此时此刻,本质上,正在跟他的妻主,一位比他小了十岁的小姑娘,求.欢。 放在从前,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时浅渡眼见着他沉静的眼底一点点、一点点地泛起期待的光,巴巴地望着自己。 既羞赧又坦然。 可能是因为隔着屏幕,他比平时大胆很多。 “你别听他说的,要不是前几天看你有点害怕……”时浅渡顿了顿,“唔,反正别听他说的,他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我怎么想的。” 纪清若亲耳听到回应,彻彻底底地放心了。 他就是这样,只需要妻主的一句安慰和回答,就能安心。 他想,果然还是什么事都直说比较好。 安心地备孕好了,等妻主拍完戏回来,再一起细细地商量。 不管怎样,他都听妻主的。 “说起来……” 时浅渡在床上翻了个身,眯起双眼扫过男人有点肿的眼睛。 她狐疑地调侃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事而哭到现在吧?” 纪清若:……他不是,他没有。 这误会大了。 他面上一晒,耳朵憋得更红了。 “不是,怎么会。” “真的吗?我不信。”时浅渡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是因为什么哭的?看你哭的眼睛都红肿了一圈,怎么也得哭了几十分钟吧?” “……” 纪清若趴到床上,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里。 薄被盖到脖颈上面,把大半羞红的张脸全都遮掩了个严实。 看妻主的电影结果边看边掉眼泪这种事,他不好意思说啊。 但是让妻主误会自己因为秦雪哭了几十分钟,更…… 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他真的很纠结。 周身的气压都跟着下降了。 “是刚才看了一部片子,太感人了,这才没忍住掉眼泪。” “难道你看的是我去年那……” 纪清若立刻挂了视频。 双手捂着脸在床上躺了半天。 呜呜今天可真是太寸了T∧T 怎么就这么巧? 早知道就不看那么沉重悲伤的电影了。 妻主也是,为什么那么聪明啊。 他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把时浅渡的草莓玩偶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上面蹭了蹭。 真软,还香香的。 如果妻主也在,能抱着他睡觉就好了…… 手机响了两声。 他趴在玩偶上没动。 停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拿起手机。 做好了被妻主调侃的准备。 没想到,入目的不是调侃。 【秦雪的事情你不用多想,我不喜欢他。】 【等我回学校会当面跟他说清楚。】 【至于我对你有没有兴趣……等我回去你就知道了嘛。】 【发出反派的笑声.jpg】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又要头晕了。】 【晚安。】 纪清若双手抱着手机,目光着了魔似的在“等我回去你就知道了嘛”上面粘了很久。 脑子里抑制不住地蹦出来了一些带颜色的事情。 说来奇怪,最近几天他有意识地开始备孕,却从来不会想到那种令人羞涩的事情,被妻主这么说了几个字,反而忍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唔,等妻主回来好了。 …… 法院判定公司继承给纪清若之后,纪英跟自己母亲去法院闹过几次。 但每次,都被人给有理有据地轰了出来。 说白了就是,公司继承给纪清若是按照法律程序来的,现在就算是纪清若死了,公司也只会继承给他的妻主,跟她们娘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宣判结果之前,纪英和母亲早早地就认为公司肯定是她们的,所以工作也不找了,大肆地玩乐,花钱如流水,家里压根就没什么积蓄。 后来没得到公司,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日子过得要多苦有多苦。 纪英每次去公司找纪清若,想要点钱花,全被门口的保镖报警拦了回去。 偷摸地跟着那辆豪车找到家里,却因为是高档小区,连门都进不去。 她都要恨死纪清若和那个没见过脸的女人了。 夜里,她正在一处混乱的酒吧打工。 擦完桌子,走到门外面,点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就是纪清若的堂姐,纪英?” 一道女声传来。 纪英眉头一皱,听见“纪清若”这个名字就没好气:“滚蛋,老娘没钱,他家财产他妈的一分钱都没分到,他也不管我们亲戚的死活,想找他一边找去。” “我不找他,就找你。” 吴彩然靠在自己的豪车上,双手抱胸。 她扯扯嘴角:“你挺恨他的吧?明明应该属于你和你母亲的财产,却让一个男人给夺走了,男人懂什么经营啊,对吧?本来纪清若也应该嫁给你,但最后你什么都没捞着,还混得这么惨。” 这话一下就捅到了纪英心窝子里。 她皱着眉头抬眼,瞪了过去:“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吴氏集团的人,他跟他现在的女人,正好跟我有过过节,尤其是他现在的女人,打过我的脸,所以呢,我要报复回去,狠狠地……报复回去。” 吴彩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现金。 红彤彤的钞票,在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格外吸引人。 她笑道:“他们两个比较谨慎,我约不出来她们。最近他女人不在帝都,就只剩下他自己,没有人帮他,很好解决。所以想请你帮忙,以亲戚的名义把他约出来,就说想要好好地谈谈。等事成之后,纪清若留给你,我的这些钱,也都是你的。” 纪英一下子就动了心。 她现在缺钱,也确实对纪清若又馋又恨。 能同时解决这两件事,不得不说,是个合理的买卖。 她吸了口烟,把烟蒂按在地面上,碾灭了。 “你先给钱再说别的,反正我就自己一个人,斗不过你们这些有钱人,白拿你的钱不可能跑得掉。” “没问题。” 吴彩然很爽快,直接从车里拎出了一包现金,扔到了纪英面前。 她扬扬头:“你看看,可以先放回你家里,这些都好说。” 纪英扒拉扒拉,被钱馋得直流口水。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心里一合计,这么做她也没什么吃亏,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都穷成这样了,还怕什么? 思忖片刻,她拿出手机:“行,我给纪清若发消息,你帮我看着点儿怎么说合适,万一我说不动他,那可就没办法了。” 吴彩然胜券在握地轻哼:“让他出来还不简单? - 纪清若这天公司事忙,在办公室加班到了天黑。 他给加班的同事点了份外卖,打了声招呼,刚走到公司门口,就看到了纪英发来的短信。 微信早就拉黑了,但手机号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 【弟,之前是我跟我妈太胡闹了,对不起】 【法院的同志已经批评过我们,以后不会再打公司的主意了】 【现在我家太困难了,我爸一直身体不好你也知道】 【我每天夜里在酒吧打工也是入不敷出】 【说实话,有时候我恨不得想,去你公司借着你们股东时浅渡的名气一闹,肯定能上热搜,闹出点钱来,但我是真的不想再闹事错下去了】 【能不能看在姨妈的份上,再出来见一面?】 【就在你公司附近特别热闹的那个商场就行,人那么多,肯定没法对你做什么】 很长很长的几条消息。 纪清若一眼就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锁定了“时浅渡”三个字。 第197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7 第一百九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夏夜八点多, 正是商场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商场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密密麻麻的共享单车冲破了人行道,堵到自行车道上, 还有不少私家车、出租车混乱得停在一起, 场面混乱得叫人脑瓜子嗡嗡直响。 这个地方, 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喧杂却充满人气。 纪清若不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 他每天都很规律, 打车从公司门口离开, 不缺食材,就直接坐车到家门口;需要补充食材, 就让师傅把车停在小区配套的高端超市门口。 总之,极少独自来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 他在十字路口下了出租车, 穿过人行横道, 来到商场前面的公交车站旁。 纪英跟他约定的是在这里见面。 往四周扫视一圈, 人们大都神色匆匆或者低头看手机,没什么异常。 他打开微信, 跟时浅渡发了消息。 【妻主,现在还在拍戏吗?】 【今天堂姐约我见面,选在了公司附近的商场。】 【这边很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还是发消息和你说一声。】 他知道纪英在社会上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便提前打了招呼。 如果是约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他肯定不会独自赴约。 之所以会过来,是考量到商场人流量大,喊一嗓子就能有百十口人听见, 纪英就算带人来想要对他不利,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动手,安全很多。 想了想, 他又打开个叫“守护”的APP,把时间设定在一个小时之后。 接着,把链接分享给时浅渡。 【[地址]】 【猫猫眨眼.jpg】 这个APP可以帮助人们查看亲友的实时定位和历史行动轨迹。 除此之外,用户还可以设定自动给紧急联系人发送短信消息的时间。 一旦到了他设定的一个小时时间,他自己没有关闭设定,软件就会自动把危险信号连同他输入的文字一并发送给紧急联系人,对方的守护APP就会发出大声的警报。 设置好了这一切,他彻底放了心,把手机揣进口袋。 万一纪英真的对他有什么歹心,有这些预防,妻主也肯定能及时联系警察。 “阿若!” 纪英老远就看到了自家堂弟。 男人身量修长,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袖口稍稍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漂亮的小臂。衬衫下摆塞进宽松的休闲西裤中,勾勒出细瘦精炼的腰身。 他背脊挺直,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叫人无法忽略的好气质。 尽管马上就三十了,那张好好保养的脸上并无岁月的痕迹,目光沉静安然。 他一直都是这样,端庄又疏离。 站在人群中,仿佛格格不入,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看到就再也离不开视线。 街上有不少女人,年轻的或是年迈的,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瞥两眼。 人就是如此,越不容易得到的,就越是觊觎。 或许这其中也有征服欲在作祟。 纪英目光往远处扫去,触碰到吴彩然的眼神,点了点头。 她快步走到纪清若身旁,客客气气地寒暄:“阿若,等很久了吗?” “堂姐。”纪清若摇摇头,“我刚到两分钟。” 他往四周扫了两眼。 纪英这次自己一个人过来,真让人意外。 他以为至少要带几个小混混来呢。 纪英发现他的眼神,笑道:“别看了,就我自己一个人,我这回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聊聊,四周这么多人,你还不放心吗?” 纪清若没接她的话茬,问:“找个咖啡厅?” 他不知道对方在短信里提起妻主,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之,试探着聊聊就清楚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直接用钱解决,对他们双方都好。 不管如何,也不能让纪英损害到妻主的名誉。 “行,就去那家吧。” 纪英指了指商场一层的咖啡厅。 纪清若没回话,抬脚便走。 一直用余光瞄着,跟纪英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然而从一堆共享单车中穿过人行横道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擦肩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块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一惊,想要大喊出声求救,却眨眼间就失去了意识。 - “哎,你是知道他女人是谁吗?还跟他女人有过冲突?我在纪清若公司外面蹲过几次,每次那个女的都捂得可严实了,一直带着口罩,我从来没看见过她正脸。” “他女人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怎么能说是没关系呢?我看她好像也挺有钱的,万一被她知道了今天的事,你说会不会有事啊,不会是我招惹不起的人吧?” “嘁,不是什么大人物,只要有钱,也很容易就能把她搞臭。” “那你弄她啊!你家那么有钱,就你开的车都得一百好几十万吧?竟然还用找我帮忙。” “要不是我家里……啧,暂时动不了她,想想就烦,草。” “行吧行吧,你家里的事我不懂。不过咱们人都绑来了,干嘛还在这干等着?把他弄晕了,这得多长时间才能醒过来啊。” “那个迷.药药效轻,估计快醒了。他要是感觉不到过程……那多没意思啊。” 纪清若在一来一往的对话中,渐渐地转醒了。 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接着,眼皮一动。 好沉重。 眼皮太沉重了,他使上吃奶的劲儿,将将睁开了双眼。 视线有些模糊,过了几秒,眼前的一切才变得清晰。 华丽的装修风格,红木的衣柜,暖黄色的灯光。 身下很柔软,感觉像是床铺。 他现在……很可能是在酒店! 头脑清醒过来,他瞳孔一缩,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 完全,动惮不得。 除了眼珠能转动之外,就连嘴唇动一动都是费劲的。 “哟,你醒了,纪清若。” 纪英率先发现了纪清若的动静。 她俯身下来,双手撑在床上。 纪清若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自己的身体下沉了一点。 果真是在床上! 你想干什么?这是哪里? 他想大声地质问,舌头嘴唇却不听话,只能微微地动了动,发出低哼声。 那喉音有些急促,低沉而沙哑,像是小动物在低低地呜咽。 怎么会连说话都说不了? 他急得额头上渗出了薄汗,瞥见房间中的另一个人时,脑子里轰然一响。 是吴彩然。 原来,纪英跟吴彩然混到一起去了! 怪不得能弄到眨眼就把人迷晕的迷药,原来是有吴彩然帮忙。 他睁大双眼,瞪着吴彩然。 “我劝你别费力气了。” 吴彩然扯扯嘴角,笑容中带着欲念也带着狰狞。 她眯起双眼:“这药剂可是花了我大价钱才买到的,能让你一个小时之内没法动弹,身上的感受却不受到任何影响,特别适合今天这样的日子。” 纪清若的呼吸愈发急促。 再是沉稳,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完全冷静。 吴彩然的意思就是,在这个时间之内,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却没办法做出半点反抗来! 这两个混蛋想要做什么,不是昭然欲揭了么。 “别这么看着我啊,哦对了。”吴彩然凑到他耳畔,“虽然说不出话来,但哼一哼还是可以的,你哼起来……应该挺好听的吧?” 说完她笑了,从旁边的矮柜上取了只酒杯,倒上红酒,浅浅地饮了一口。 顺便取了另一只杯子,倒了酒递给纪英:“喝酒。” “我草,你说得我都迫不及待了。” 纪英舔舔唇,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柜子上。 双手握在一块儿搓了搓,面色贪婪。 这个让她从小馋到大的弟弟,再厉害、再找了妻主有什么用? 还不是落到她的手里了? “咱俩谁先谁后啊?要不你先,你功劳比我大嘛,我不跟你争。” 纪清若的嘴唇抖了抖,恨不得拿起酒瓶开了这两人的瓢。 如果在这里被人侮辱了,他该怎么办? 他怎么面对妻主啊。 妻主看到他发的消息了吗? 知道他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么? 不知道距离他设定的一个小时,还有多长时间。 如果还有很长时间…… 惶恐漫上心头。 想到妻主的脸,胸腔里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怎么办。 他本来就是个老男人,若是连贞洁都没了,同时被这两人……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谁先谁后?你算什么东西啊。” 吴彩然突然嗤笑,转身像看一条狗一样望着纪英。 她语气鄙夷:“我看上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 “你……他妈的……在酒里……” 纪英感到一阵头昏,震惊的指着吴彩然。 她脚步不稳,晃了好几下。 终于轰然一声摔倒在地,彻底地晕倒了。 吴彩然走过去,弯下腰狠狠地摔了纪英一个耳光。 半张脸立刻就红肿起来。 “啪”的一声,又是第二下,两张脸对称了。 她轻嗤,就这种贪婪又无能的女人,还想着玷污她看上的男人。 活腻味了吧。 约个人出来就能赚个二十万,还能有男人睡? 也不用那猪脑子好好想想,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好了,碍事的家伙也睡死过去了。” 她起身走到床边,从纪清若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拎着他的拇指,解开指纹锁。 在纪清若一瞬不瞬的注视之下,打开微信。 一眼就看到了他发给时浅渡的消息。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啊,好在我实在是太了解你了。” 吴彩然把手机放在纪清若面前,当着他的面,关掉了守护APP的定时设置。 随着她的动作,纪清若身上的血液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渐渐陷入了绝望。 他感到很冷,彻骨的寒冷。 他想大喊求救,想冲吴彩然面露凶色,想拼尽全力跟这个疯子扭打在一起。 可药效的作用之下,他就连脸上的肌肉都没法动弹一下。 挣扎都无可挣扎。 保持着从前疏离冷清的模样,淡淡的。 “你……最近在备孕啊?” 吴彩然看到了备忘录上记录的东西。 一股无名的火气往头顶上蹭蹭地蹿,嫉妒又愤怒。 她那么喜欢纪清若,可纪清若呢? 纪清若对她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不撒娇不卖萌,冷冷清清,从来不主动,好像把她拒绝于千里之外,完全看不上她。 这没问题,毕竟纪清若对谁都这样,她一直那么安慰自己。 所以,她主动追了人,追了那么久,可这小子最后却连联姻都不愿意! 把她拒绝得明明白白的男人,现在却在备孕,要给别人生孩子了! 这让她怎么平静? 时浅渡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哄得这个谁都追不到的男人愿意给她生孩子? 一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小屁孩而已! 到底有什么好的! “备孕?好啊,可以啊!” 吴彩然用力鼓掌。 纪清若的嘴唇轻微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哼声。 一股恶寒蹿上身体,皮肤上密密麻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要做什么?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今天晚上的事,你敢跟时浅渡说吗?不敢吧?”吴彩然唇角翘起,声音透着恨意,“你这么积极地备孕,你说一会儿如果来个几次,会不会一下子就中枪了呢?” 她弯下腰,压低了声音。 “让你怀了我的孩子,而她不知情,这样……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 纪清若被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和悲哀感包围了。 他无意识地打颤,恨意和恐惧说不好哪个更占上风。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生活,有了他深爱的人,还会遭受到这些? 如果他真的被吴彩然玷污了…… 就是同归于尽,他也一定不会让这个混蛋好好地活在世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 吴彩然扯住了纪清若的衣袖,突然发现—— 男人的手肘内侧,守宫砂还在。 她愣了一下。 结婚这么久,时浅渡从来没碰过纪清若。 这两个人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 纪清若好笑,她自己也好笑。 荒谬极了。 “哈,纪清若,时浅渡跟你结婚这么长时间,就连碰都没有碰过你一下是吗?我的天呐,她都没跟你上过床,你就已经开始备孕,想着给她生孩子了?” 她猛地松开了纪清若的衣袖,双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好啊,她喜欢的男人,正眼都不愿意看她的男人,现在开始倒贴别人。 她直勾勾地盯着纪清若,声音徒然提高了一倍:“你知不知道结了婚却不碰你是个什么意思?她压根就不喜欢你啊!你不懂吗?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还备孕,我去,你笑死我了!纪清若,你不是清高么,你不是眼光高吗?现在怎么还倒贴别人了啊!就那么想给她生孩子吗?” 顿了半晌,她拿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酒。 酒意昏沉,有点儿上头。 “哈……我还说呢,她一个大明星,那么年轻有为,十九岁摘了三座影后大奖,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老的男人?她要是想睡.粉,一天一个也能从今天睡到她老!敢情她连碰都不想碰你一下啊哈哈哈,现在想想,她这是看中了你家那个半死不活的老牌影视公司吧?” 纪清若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耳畔是吴彩然嘶哑响亮的笑声。 眼前浮起雾气,水光一点点、一点点地积蓄。 接着,无声地掉了眼泪。 被绑到酒店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哭。 别管是言语上的侮辱,还是没法动弹的恐惧,都没能真正击败他。 此时此刻,却突然绷不住了。 吴彩然这么一说,他突然也觉得很有道理。 妻主几个月都没碰过他,他却开始备孕、开始想象有孩子的生活。 这不可笑么? 太可笑了。 正如吴彩然所说,大明星想睡.粉,一天一个都睡不过来。 他的小妻主,真的希望他们有孩子吗? 泪眼模糊中,一个人影重新来到了自己面前。 他喉咙发哽,感到一阵恶心。 他只想让妻主碰他。 别人不行。 他只想要妻主。 吴彩然醉里醉气地笑:“她不碰你正好,那让我来做你第一个女人啊,纪·清·若。” 女人的手伸到自己的脖颈处,眼看着就要解他的纽扣。 “砰!” 重响之下,门被人从外面直接顶开。 时浅渡几步就来到吴彩然身后,不待人反应过来,就用拳头直接怼在她脸上,把人狠狠地掀翻在地上。一脚踹过去,飞出数米之远,晕死在地上。 整套动作又快又狠,再稍微使点儿力气,人都能直接冲破窗户,从华盛酒店顶层这总统套房里摔下去砸成肉泥。 “他妈的。” 她没忍住骂了句国骂。 还好她有拍完一场戏看一次手机的习惯。 本以为能看到一条条隔着屏幕都感觉可可爱爱的消息,没想到瞧见了那样的消息。 怕纪清若出事,她用系统看了情况,在剧组找个没人的地方就急忙瞬身过来了。 要不是及时看到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垃圾竟联手起来,闹这么一出。 胆子可真是……够肥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两眼地上的人,快步来到床铺旁边:“你还好么?” 纪清若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听见熟悉的声音,紧绷着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 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妻主来了。 在那么危险的时刻,救了他。 真的……好想妻主啊。 他想说话,因药效没过,根本说不出。 只能轻微动了下嘴唇。 妻主,抱他,亲吻他……要了他吧。 至少让他知道他没有被嫌弃。 他想象中的幸福……不是虚假的。 第198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8 第一百九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想拥住来人, 想诉说自己的恐惧,想寻求安慰, 想告诉他的妻主——他并没有被别人碰过, 他还是很干净的,请妻主不要因为今天的事对他产生隔阂。 可他惮不得。 只能眼看着他的妻主走到自己面前,蹙着眉头问他还好不好。 他不好。 被救下了, 但他不好。 在极端的环境下,思维变得混乱无比。 他一会儿因获救而高兴,一会儿因眼下的情景和吴彩然的话而难过。 疯狂地想要一个拥抱,想解释自己的清白。 千万不要误会他。 妻主来的很及时, 他没被人碰。 别多想…… 好不好? “怎么了,这是……说不了话, 不了了吗?” 时浅渡发现, 纪清若好像说不出话了。 就一不地躺着,脸上无悲无喜。 唯有眼泪, 悄无声息地从眼角缓缓滑落, 流进发间。 那双眼里情绪复杂, 欣喜、羞耻、悲凉…… 还有热切的期待,全都掺杂在一起。 瞧得人心乱了。 这状态不对, 像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她打开系统快速过了一遍十分钟前的事情,立刻明白了大概情况。 就是不知道,那种药会不会让纪清若不舒服,有没有副作用。 “需要请医生吗?如果需要, 你就眨下眼睛。” 纪清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有眨眼。 他没有不舒服,就是不了。 心里不舒服。 心里难受罢了。 见他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时浅渡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面色却相反,显得更加阴沉了。 一个人五感明晰, 而身体却惮不得,只能看着疯狂的加害者在自己身边为所欲为,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心里该是多恐惧和无助啊。 想必纪清若是被吓得够呛,此时极是缺乏安全感吧。 “没事了,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膝盖跪在床上,她俯身,双臂拥住了纪清若的头和腰。 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颈窝。 能感觉到,有眼泪蹭到她的脖颈上,微凉的。 她亲了亲男人的耳廓,又吻吻他的唇:“你已经安全了,有我在,放心好了。” 身体不能,一切感官好像都被放大了。 耳畔温热的呼吸,唇上温柔的亲吻,腰间安慰的抚触…… 全都那么清晰。 行为亲昵,却依然很有礼貌,没有过分的触碰。 完全不会像很多女人一样,看到送到眼前的男人便兽性大发。 可他现在,宁愿那双手能扯开他埋在西裤下面的衣摆,探进衬衫里。 妻主她,不是嫌他老而不愿意碰他对不对? 不是看中了他身后的公司才跟他虚与委蛇对不对? 吴彩然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妻主是希望他们有孩子的吧。 对他是有兴趣的吧。 也知道他没有被玷污,是这样的吧! 太多眼泪滑落,眼睛无声地哭红了。 纪清若说不出自己想说的,喉咙里咕噜几声,小兽般呜咽。 “呜呜……” 时浅渡张开口,在他的唇齿间轻吮了几下,手指将微微湿润的发丝扫到而后,捧起了他的脸,轻轻地安抚。 “别害怕,我马上带你回家。” 她不能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没法直接带人回到家里,也不能用极端的手段处理这次的事情。 从空间里翻找出一双医用橡胶手套带上,拿起吴彩然的手机,翻了一下最近的通话记录。 此时是晚上八点半。 除了跟纪英的通话之外,吴彩然还在下午六点时跟一个备注为保卫科老吴的人通过电话。 保卫科。 脚下是华盛酒店。 吴彩然会选择自家的酒店,又给保卫科打电话…… 多半是为了不留下什么直接的证据。 时浅渡把系统影像时间往前调,看到纪清若在商场门口时,吴彩然带着帽子跟他擦肩而过,趁人不备将他迷晕,跟纪英一起把人抬进了车里。 车里只有她们两个,纪英开车,把车停在了华盛酒店后面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这两人从酒店后门进入,直接转弯进了楼梯间。 许是怕露馅,连跟班都没带,两个人自己吭哧吭哧地抬人,费了不少力气,气喘吁吁爬到顶层之后便直接进了套房。 她们避开了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没让任何人看到她们的行。 时浅渡略微思考几秒,把老吴的号码复制到微信,果然搜出了一个人。 点开对话框。 【摄像头怎么回事?】 这人肯定是怕丢了工作,非常上道。 【抱歉二小姐,出了点问题,我们已经在请师父检查了。】 【明早之前肯定抢修好,您放心。】 时浅渡轻笑一声,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 既然这两个人来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那就好说了。 她检查了两人的情况,至少一个小时之内,她们醒不过来。 “我先送你回家,一会儿再处理她们。”她带上棒球帽,弯腰抱起纪清若,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颈窝处,“你可以眯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纪清若的脸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眶里的水花随着作落在衣领上。 他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 失落还是感? 悲哀还是庆幸……? 他说不好。 至少看起来,妻主没有嫌弃他。 还愿意亲吻他,安抚他。 话语还是那么温和,让他的心逐渐安宁。 极度紧张之后,稍一放松就很容易困倦疲乏。 他无力地窝在时浅渡怀里,眼皮愈发沉重。 纪清若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家里了。 房顶上挂着熟悉的吊灯,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给他带来安全感。 可惜那药效还没有过,他的身体依然没办法弹。 嘴唇微张,舌头了,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妻主……” 可以说话了! 看来药效在慢慢地消退。 “能说话了?” 时浅渡从外面端来一杯清水,揽着他的腰把人撑起来。 玻璃杯放到干涩的唇畔,慢慢地喂了他一些水。 喂完了水,她又把人轻柔地放倒在床上,帮忙改好了薄被。 纪清若有些着急,用尽全力缓声解释:“妻主,我今天……没有被,她们碰过,你别……嫌弃我。” “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时浅渡见他这样有点心疼,牵起他的手。 遭受了这样的事,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家里就安全了,你现在没法弹,就早点休息吧。”她摸摸纪清若的头,“我去把她们两个的事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妻主。” 纪清若唤了一声。 已经回家了,还怎么处理吴彩然她们?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心里的恐惧和慌乱已经平静。 他冷静思考的能力回来了。 吴彩然和纪英,她们的行为是犯法的,如果要惩罚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妻主跟他一起留在酒店,打110,让警察到酒店取证处理。 认证物证都在,很容易就能定罪。 现在他和妻主回家了,岂不是平添了取证的难度? 而且,他这个受害者都不在了,妻主怎么处理? 难道是叫吴映然吴总过去商量如何私了么。 也是啊,妻主现在是华盛酒店的代言人,总不方便以代言人的身份,直接把警察叫道酒店里、把吴氏集团的二小姐送进监狱啊。 说不上为什么,他心里有点酸涩,不是很舒服。 或许是因为……妻主没有完完全全地站在他这一边吧。 工作和他比起来,更在乎的是工作。 这也正常。 哪有让妻主为了自己而丢掉工作的啊。 是他太矫情了。 纪清若喉咙滚了滚,艰涩道:“妻主,你外出,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肯定会把事情处理好,让你好好解解气,不白受罪。” 时浅渡早就有了想法。 她起身,轻轻抬起纪清若的下巴,薄唇覆了上去。 辗转反侧地亲了几下,亲够了才放开手。 “明早会有好消息,休息吧。” - 时浅渡接下华盛酒店的代言,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打压打压吴彩然,让她心里生气,却因为家里的利益,对她无可奈何。 没想到这个女人,把注意打到了纪清若身上了。 不能轻易饶恕。 杀人对时浅渡来说太过简单了,吴彩然家里又有势力,如果她死了,警察肯定要没完没了地调查,一直追查下去,消停不了。 吴彩然不是讨厌跟姐姐比较,怕父母嫌弃她不如姐姐,怕人们觉得她是吴家的败类吗? 那她偏偏要送吴彩然一份大礼。 回到酒店时,两个人还没有醒,躺在原来的地方。 她带上医用橡胶手套,把套房中属于纪清若和自己的痕迹,比如头发、脚印之类的,全都仔仔细细地清除干净,确认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因为纪清若被抬上来时,完全无法弹,所以痕迹很少,清理得非常轻松。 接着,她伪装了现场,做成吴彩然迷晕纪英,想要对纪英下手的模样。 “难……难受……救……救……” 时浅渡正拖着下巴思考,应该怎么布置才能更像一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她回头一看,纪英竟然醒了,一脸痛苦的仰头看着她。 纪英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球微凸,上面全是血丝。 她呼吸艰难,身上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 朦朦胧胧之中,她认出了房间里的人是当红明星,心底泛出一丝希望。 有人,不是吴彩然那个混蛋。 她有救了! 她用尽全力抬起胳膊,拼命伸向时浅渡,妄图求救。 时浅渡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 随手拿起房间中的不锈钢衣架,狠狠地戳在了她抬起的手背上。 手上一点点地用力,转着圈地碾。 力道之大,几乎要把衣架深深嵌入皮肉之中。 “求我?”她轻嗤一声,笑容恶劣,“你想要强迫我家阿若,我凭什么要救你啊。” 我家……阿若? 纪英头脑已经很不清醒了,但还是反应过来了一个事实。 纪清若,嫁给了眼前这个当红艺人! 吴彩然把她毒害至此,现在又让纪清若的女人过来…… 这是要嫁祸于她么?! 混沌中,情绪急转而上。 她的呼吸更加艰难,手背上的剧痛几乎疼到麻木。 “我……呼……呼……” 她喘不过气,脸色逐渐憋得铁青,身子小幅度地扭,扭曲地蜷在了一起。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发出虚弱的声音。 “救救……” 时浅渡起身,拿着衣架绕开了纪英,来到晕厥的吴彩然面前。 吴彩然身上被她踹出的脚印,她已经清理干净了。 接下来,她拿起吴彩然的手,在不锈钢衣架上握了几下。 不锈钢的东西,上面非常容易留下指纹,轻轻一碰,就特别明显。 碾衣架,指纹会错位。 把衣架丢到一旁,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接着扶起吴彩然的头,找准不会致命的地方,往桌角上狠狠一磕。 她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在脑海里把“吴彩然哄骗纪英到套房中,妄图强迫人却遭到反抗,最终迷晕纪英,自己不慎跌倒,纪英因为药效过大无人救治而死”的过程演习了几遍,每一个细节都有仔仔细细地关注到。 睁开双眼,她麻利地把还有漏洞的地方全都填补齐全。 纪英跟吴彩然加了微信,却没有在微信上说过几句话。 大概是害怕对方留下截图证据,她们全用的电话通话商量事情。 这两天,两人的通话记录有七八条。 她把两人手机翻了个遍,找出相关的录音,全部删除。 不知道她们有没有人把录音存电脑。 可惜酒店里没有电脑,她不方便处理,只能回家再说了。 不过照她来看,这两个人就是临时起意,没有想那么多,作并不周密。 问题应该不大。 把现场的一切全都处理好,她用酒店的WiFi,从她伪装经纪人的微信号里找出一个维护过关系的狗仔,匿名给狗仔发了条消息。 【刚才看到吴氏集团二小姐跟一个女人进华盛酒店顶层的包间了,时浅渡刚代言华盛酒店,不知道有没有豪门瓜】 发完消息,这一切算是处理完毕。 时浅渡舒了口气,轻笑着吹了声口哨。 离开之前,深深地望了眼已经没有声音的纪英。 是吴彩然的药量太大,还是纪英对那药过敏,她不知道。 她就知道她可不是圣母,没道理去救一个三番五次妄图伤害她家阿若的人。 “自己造的孽,自己慢慢偿还吧。” …… 时浅渡离开家二十分钟左右,纪清若的身体逐渐地恢复了。 尽管头脑略晕,身体发软,但好歹可以行。 他缓缓地从床上撑起身子,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想问问妻主现在的情况如何,告诉妻主他恢复了,身体已经没问题了。 没看手机的一个多小时里,微信上来了好多条消息。 他打开一看,有同事的,工作群的,还有…… 秦雪的。 他心里猛地一跳。 秦雪几天之前找到家里,后来一直没有消息,今天突然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打开对话框,入目的是一条条文字和数张微信截图。 为了印证微信截图的真实性,对方还发过来一个录屏视频。 心跳极快。 纪清若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截图。 【学姐,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可我去你家找你,想给你一个惊喜,竟然看到你那个经纪人住在你家,还说你是他的妻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如果学姐你解释不明白,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那么喜欢你,把自己都给了你,还帮你说服了我妈,下部片子让你当女主,你却背着我做这种事情,我真的太难受了,你不能这样!】 【你说,你碰过那个老男人不?你是真喜欢他吗?】 【我俩只能留一个!!】 【对不起,现在才看到。】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宝贝,你别生气,别生气。】 【我跟那个老男人就是走个过场的事,还不是他家集团破产了,留下来个挺老牌的影视公司,虽然现在经营不太好,但资历老业界也有名头。】 【跟他假结婚,以后那公司不就全都是我的了吗?】 【你放心,我对他那种老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从结婚到现在压根就没碰过他。】 【已经有你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长得不好看,也一点情趣都没有。】 【每天看见他都恶心死啦,那么一把年纪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等我把公司攥到手里,就立刻跟他离婚,不会让你心烦的。】 【宝贝,对不起,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我跟你认错。】 【是这样吗?】 【哼,姑且相信你吧。】 【要是让我发现学姐你说谎,我可不干哦!】 【到时候我就把聊天记录发出去,让网友们帮忙评评理!】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这次就算了。】 【但你绝不能碰他!!】 【好好好,我不碰他,只碰你。】 【见他都恶心,还碰他呢。】 截图上一行行文字看下来,纪清若的心越来越凉。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微微地湿润了。 不可能,他不信。 妻主肯定不会说这种话的。 妻主刚刚才……救了他啊。 截图肯定是伪造的。 他退出图片,便看到了秦雪发给他的其他消息。 【其实学姐早就加我的微信了,你不会真以为学姐一直没加我吧?】 【你看过她的手机吗?】 【学姐从来就不喜欢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你也不想想,学姐那么年轻漂亮事业有为,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老丑的男人啊!】 【你都那么老了,根本就配不上学姐,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只会给学姐招来嘲讽!】 【跟我就不一样了,我妈是大导演,学姐只要跟我在一起,星途无限,网友们也会支持祝福我们的!你如果真心喜欢学姐,再跟她在一起就是自私!】 【我劝你啊,在还没陷太深之前,自己主离开!】 纪清若想到了很多。 想到网传妻主取了三十岁老男人后,帖子里对妻主的嘲讽。 想到千千万万的网友说他不配。 想到吴彩然笑话他没有夫妻之实竟然开始备孕。 想到吴彩然说,妻主只是看中了他家的公司。 头脑晕眩得厉害,有点想吐。 心口被锥子钉了一样的疼,好似血肉都被人硬生生地剖开。 他紧紧抿着嘴唇,一向端庄冷清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了。 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段录屏视频。 视频非常顺滑,没有剪辑的痕迹。 对方点开了妻主的头像,进入个人信息页面。 他快速截屏,把微信号截了下来。 然后跟妻主的微信做对比。 微信号一模一样。 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潄漱地往下流。 纪清若感到天晕地转。 一呼一吸间,胸腔疼得要命。 真能要了他的命。 他仿佛飘到了另一个时空。 身体、脑袋……全都悬浮在空中。 晕眩得分不清楚现世还是梦境。 原来,吴彩然说的,是对的啊。 或许女人更了解女人吧。 女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对不喜欢的人,怎么利用都可以。 可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活在了骗局之中。 温声的话语,温柔的拥抱,还有热切的亲吻…… 这些都是假的啊。 怪不得妻主这么久都没有碰他。 原来是嫌他老丑,觉得他很恶心。 是不是那些让他沉浸其中的亲吻,都让妻主膈应得要命啊。 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备孕,想要给她生孩子,很可笑吧。 更可笑的是…… 他知道这些都是谎言,被人这么对待,却还是喜欢她。 他还喜欢她。 那么那么的喜欢。 想跟她生孩子的……喜欢。 他真是个下贱的男人。 从前总是觉得,一些男孩被人骗心骗身最后还打胎,太不值了。 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竟然失足陷了进去…… 从前的骄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悄然消散。 脑子是清醒的,却做不出正确的判断。 他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想跟她上.床,想要一个跟她一样聪明漂亮的孩子。 总而言之,明知是骗局,还想要倒贴过去。 怎么会这样啊…… 玄关处传来了电子锁的声音。 接着门开了。 纪清若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厅。 他想大吼,想问什么要骗他。 想说你想要公司,直说也可以啊。 可是在看到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时,喉咙哽了哽。 他质问不出口。 时浅渡见他泪流满面,以为他药物留下了后遗症,哪里不舒服。 她连忙扶住了他的胳膊:“怎么了?” 纪清若那对红唇抿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不浓。 双眼已经哭得红肿,眼泪默默地流。 他明明伤心到了极点,却不哭也不闹,安静到死寂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我知道我很老,长相性格都不可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声音染着水汽,有点嘶哑,但语调很平稳。 没有激,只有悲哀与自弃。 “可是……你可以白嫖啊。” 第199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19 第一百九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嫖?” 时浅渡扬起眉头, 眉宇间有褶皱隆起。 已经意识到,纪清若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才会伤心至此。 纪清若稳住心神, 蹭掉脸上的眼泪。 他自嘲地牵动唇角,说:“嗯,我自愿的, 跟合约没关系,不用你负责,你可以录音,可以录视频, 把那些作为证据……等离婚之后,我不会纠缠你的。” 他已经努力压着情绪了, 很想强装平静地说话。 但声音还是抑制不住地打颤。 “你是听谁跟你胡言乱语了?” 时浅渡第一次见到纪清若伤心成这样。 以前, 他就算再难过,也极少当着别人的面哭出来, 唯一的一次, 是想起了他的父母。 “有什么事, 直接问我比自己瞎猜更好,笨蛋。”她换了拖鞋, 上前两步,帮纪清若擦了擦眼泪,“还是说,你宁愿听别人的瞎话, 也不相信我?” 说到最后,她眯了眯双眼,假意威胁。 纪清若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他想, 他就是太相信眼前的小姑娘了。 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尊重和温柔,他一点点地失去理智,落入陷阱之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地晚了。 他爱上了她,爱上了一个小骗子。 在他沉浸于那种令他心动无比的温柔里时,根本忘记了,时小姐是个演员。 她是一个,放眼全国乃至全球,都无比优秀的演员。 想要演好一个“角色”,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现在回想起来,时小姐从来没亲口承认过喜欢他。 也从来没有说过,希望他能唤一声“妻主”。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大脑中为自己编织出来的假象。 全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说来可笑,他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过去三十年一直自诩聪明,现在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被一个才十多岁的女孩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是…… 他还是喜欢她,他还是爱她啊。 纪清若望着近在眼前的脸,着了魔似的移不开眼。 他甚至想,如果直到他们离婚,他都不知道那些就好了。 被欺骗着过完他最幸福的一年。 他探头,吻在时浅渡的唇上。 动作很轻,用舌小心地撩拨一下。 带着些许勾引的意味。 他平静地说出不应该由男人说的话:“你要我吧,我自愿的,我不纠缠你。” 男人都对自己的初次非常看重。 他想,他愿意把自己交给最喜欢的人。 尽管这个人不喜欢他。 可是,时小姐不仅不喜欢他,还嫌弃他。 嫌弃他老,觉得他恶心。 就算他这么自甘下贱地送上门,时小姐都不一定愿意碰他。 双臂主动地缠上了时浅渡的腰,他轻轻地依偎过去,双眼红扑扑地望着眼前人。 时浅渡承认自己被勾到了。 她的喉咙滚了滚,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抿着唇,面容平静,眼里却掺杂着卑微又浓重的爱意,固执得很。 真想立刻就把人就地正法。 可纪清若的状态太不对劲儿了。 稀里糊涂地继续下去,她觉得有些事就说不明白了。 “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她搂住纪清若的腰,把他桎梏在玄关的柜子前,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心里憋着事不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听话。” 纪清若想说,时小姐,你不用再演了。 该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好了。 不用这么温柔。 他会忍不住,又傻乎乎地陷进去,傻乎乎地沉浸在虚假的谎言里。 喉结滚了滚。 嘴唇再次贴上了对方的。 他故意拆穿了时浅渡的“伪装”:“他们都说,我太老了,你不会喜欢我,你觉得我恶心,所以才一直不碰我……是这样的,对吧?” 他顿了顿,狠下心来自贬道:“我知道自己早就是嫁不出去的年纪了,我也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挺干净的,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你可以白嫖,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不会影响你的事业。” 时浅渡立刻想到了吴彩然和纪英。 莫非是在纪清若动惮不得的时候,这俩人说了什么侮辱他的难听话? 被人带到酒店妄图玷污,再听到这样的话,难怪会受刺激。 她不由得在心里咒骂:这两个混蛋! 这都把纪清若给逼成什么样了。 “别听她们胡说,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自己。” 看到纪清若这个样子,她心里跟着难受,酸酸涩涩的不舒坦。 “今天让你受惊了,你放心,以后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吻上对方的唇,先是轻轻啃咬,后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纪清若比平时热情多了,主动地纠缠上来。 直到喘不过气,才离开了她的唇。 他轻轻地喘,因为亲吻,眼角耳畔多了一抹红色。 薄薄的眼皮一垂,避开时浅渡的视线。 现在也不去想什么真假,什么相不相信的了。 他只想把自己交给他最爱的、或许是这辈子里唯一一个深爱的人。 伤心过这么一次,他觉得日后大概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他早已经不落泪了,面上少有表情,一如既往地端庄。 好像那些自贬的自甘堕落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 他低声地问:“真的吗?” 女人都喜欢年轻的男孩吧。 跟一个不喜欢的老男人亲亲我我,挺恶心的吧。 但是,既然想要公司,既然欺骗他……那就欺骗到底。 把谎圆好了。 说话间,牵住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唇也跟着纠缠了过去。 两人从玄关一路磕磕绊绊地到了卧室门口。 时浅渡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是怎么怀孕的,对他们的生理构造并不了解。 所以她在进门之前顿住脚步,问道:“不会让你怀孕吧?” 刚刚接手公司没多久,这么早就怀孕的话,对他刚在公司建立起来的威信很不利。 纪清若猛地一僵,发热的头脑降温不少。 他鼻尖酸涩,差点又流出眼泪来。 时小姐果然不想让他有孩子。 她不想跟他有孩子。 他喉咙哽了哽,说了谎:“我会自己吃药的,还是说……” 他凑到时浅渡的脖颈,生疏地亲吻。 “这是拒绝我的借口?” “拒绝你的借口?” 时浅渡无奈,轻笑着摇了摇头。 揽着纪清若的腰,眨眼间就把人放倒在了床上。 薄唇贴着他的耳朵,她嗓音微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纪清若不知喊了多少句“妻主”。 一开始他不想让对方不悦,便只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唤。 后来实在忍不住,喉咙一滚,便真真切切地叫了声“妻主”。 见时浅渡没有不高兴,就再也不忍着,手臂勾着她的脖颈,在她耳畔低喃。 妻主。 他的妻主。 只要还没有办理离婚,就依然是他的妻主。 待到一切都结束,嗓子都哑了。 纪清若侧躺在床铺上,蜷缩着身子,腰间遮了条薄毯。 今天晚上又伤心又难过的,哭得太久了,眼睛红肿的厉害,眨眨眼睛都是疼的。 身体也是酸累无比,跟散了架似的。 都说男人初次会疼得厉害,如果女人不知道怜惜的话,男人会痛苦到不忍回忆。 他也在网络上看到有人抱怨自家妻主不懂怜香惜玉,疼哭了都不顾一下,光想着自己高兴。 他本来有点害怕,毕竟是他强拉着对方跟他这样的老男人鼓掌。 他以为自己会故意被残暴地对待,故意折磨,让他知错,让他再也不敢逾距。 谁想到,他的妻主太温柔了。 温柔到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不适。 美好到沉溺其中。 他还在妻主想要结束时,不知廉耻不顾疲倦地又凑了上去。 硬生生地拖长了战线。 即便如此,也没有被责备。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妻主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感情啊。 如果他多主动一点,再为她变好一点,是不是能挽留这段婚姻。 【不会让你怀孕吧?】 莫名地又想到了开始之前那句话。 把他的恋爱脑“砰”地一声打碎。 他抿抿红唇,努力让自己别再有不该有的期待。 缓缓地挪动手臂,手掌轻轻抚在小腹上。 他缠了妻主很久,应该……可以怀上的吧? 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他可以独自把孩子养大。 这样,即便妻主跟他离婚了,去找秦雪…… 他也能有个念想。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逼着吃药。 毕竟他的妻主工作特殊,肯定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留下孩子,落人把柄。 “冰袋来了,闭眼。” 时浅渡拿着冰袋坐到床边,推推纪清若的肩膀,让他平躺在床上。 把冰袋隔着一层毛巾,放在了他红肿的双眼之上。 “家里没有药,我明天去买,24小时之内吃了就管用。” 纪清若很主动地提起吃药的事。 他怕自己会被盯着吃药,还是做得听话一点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时浅渡坐在床边,揉揉他的头:“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要是不小心怀了,那她帮忙打理公司好了。 反正有她在呢,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 纪清若一愣。 几个字而已,就连语气都听不出来。 可他抑制不住地高兴。 喜悦在心间疯狂地滋长。 他推了推冰袋,露出双眼,躺在枕头上直直地望着时浅渡。 “要是不小心有了孩子呢?” “那就好好养胎,好好生下来啊,不然呢?” 那双死寂了一晚上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男人躺在床上,窝在她身边,眼睛亮得像是盛了星星。 时浅渡对他这样的表情根本没有抵抗力。 这么一眼,就让她喉咙干涩。 她实在没忍住,俯身下去吻住他的唇,细细地啃咬吸吮。 连纪清若有点喘不过气都没顾上。 亲够了,才稍微离开一点,轻啄了几下才罢。 她故意笑话纪清若道:“你拉着我纠缠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要孩子么?” 纪清若之前自甘下贱的话没少说,不知廉耻的事没少做。 可能是太伤心太绝望了吧,一直没害羞。 而面对这么句话,他突然就羞得满面春色,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 原来妻主都知道。 他简直不想承认,之前那些事是他做的。 时浅渡伸手抚在了他的肚子上:“其实没关系,又不是到了三十就一下子生不出来了,咱们家里有条件,好好养着身体,就算超过三十也没什么影响。” “……” 妻主说得太自然了,他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说谎的痕迹。 纪清若突然分不清真假,看不清现实与虚幻。 回想起过去几个月里的包容,方才过程中的体贴,还有现在的温柔…… 他的小妻主确实从来没有对他的年龄表露出半点不满。 至于恶心什么的,也没有感觉到。 他反而觉得……刚才妻主逗弄他逗弄得可开心了。 想到那些,他不由得又有些害羞。 难道那几张截图和录屏,真的都是假的? 录屏视频他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一点合成的痕迹都没有啊。 也正是因为这锤看起来太实了,他才被“恶心”这两个字伤透了心。 “妻主,你上来。”他低声道了句。 时浅渡顺着他,翻身上床。 掀起薄毯便钻了过去。 手臂圈住男人,把他往自己怀里勾了勾。 她故意逗弄道:“怎么个上法?你细说说。” “……” 纪清若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他的小妻主有时候可真是……幼稚。 就知道逗弄他。 他轻咳,板起脸来。 无声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对方怀里凑了凑。 “不讨厌么?我这么老。” “你能不能别再说自己老了?”时浅渡张口咬在他的耳朵上,威胁一般用了点力气,“老男人哪儿会有你这么软的。” “……” 他家妻主怎么随便一句话都让他这么害臊啊。 纪清若蹭蹭发烫的脸颊。 忍不住因为害臊的情话而内心雀跃。 他觉得自己又开始相信妻主了。 相信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可能是他记吃不记打吧。 只要妻主能把截图的事情给他个解释,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 他停顿了片刻,终于坦言:“妻主,其实今天,秦雪给我发微信了。” 时浅渡一顿:“他发了什么?” 她立刻反应过来,纪清若受到刺激,恐怕不只是因为吴彩然跟纪英。 还有秦雪卡在中间掺和了一脚,也不知说了什么。 纪清若从床头拿来手机,找出聊天记录,递给时浅渡。 他沉默地注视着同床共枕的年轻女孩。 然后……眼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黑。 “妈的,他发的都是什么啊。” 时浅渡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一脸不悦。 她认为自己保持距离,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没想到这个小学弟看起来乖巧,背后做这种事。 还好没有让纪清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伤害到自己,不然…… 她双眼微眯,透出一丝戾气。 眸光闪烁,注意力回到了截图上。 “还宝贝,我从来都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她看着截图里的对话,给自己肉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一看就是假的,你竟然也信?” 眉头一拧,挑着眼睛看向纪清若。 好像在吐槽:你跟我同床共枕这么久,都分辨不出我的语气? 纪清若被她看得,莫名一阵心虚。 他打开视频,停在了有微信号的那一页。 “微信号是一模一样的。” 时浅渡皱皱眉头。 她看着页面好几秒,突然轻笑。 “这还不简单?”她把手机塞回纪清若手里,“你搜微信号,把我的微信号里,那个小写的l改成大写的I,肯定能搜到另外一个号。” 纪清若恍然大悟般张了张嘴。 妻主的微信号没有改过,是刚注册时系统自带的乱码。 中间那个字母是L,而不是i,但只要改变大小写,就能变得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快速地输入了一串号码。 结果……此用户不存在。 “……” 两人正猫在一起看结果,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肯定注销了。”时浅渡咳嗽一声,“要不这样吧。” 她打开微信,当场把微信号给改了。 【JQR……】 她只输入了个首字母,伸手去抱纪清若。 “你自己说好了,改成什么比较好?” 纪清若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越发地有活力。 先前死气沉沉的绝望模样一扫而空。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伸了过去,快速地按下几个字母。 微信号变成了【SQDLJQR】。 改完了又觉得有点幼稚,羞赧地把脑袋埋在了枕头上。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时浅渡笑他一句,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纪清若板着脸没说话。 还说他呢。 妻主自己也很幼稚啊。 “好了,不笑话你了。”时浅渡把手机一锁屏,放到床头,“你让他再给你录屏一个看看,他肯定录不出来,要不然就是剪辑过的,把视频一分析就知道真假。” 纪清若心里的顾虑彻底消散了。 他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妻主一直对他那么好,那么包容,但他竟然因为截图和录屏就信了别人的鬼话。 可能是他太自卑了吧。 吴彩然那么说,秦雪也那么说,还有曾经相亲的那些女人…… 全都嫌他老。 他也确实完全配不上妻主。 所以他真的自卑了。 时常因为年龄和不符合社会期待的性格而难过。 生怕妻主对他的喜欢是假的。 “妻主,对不起,今天吴彩然跟秦雪都说了这样的话,所以我……” 纪清若是个很认真的人,知错就改。 他一本正经地道歉,却被时浅渡的亲吻打断。 “不用道歉,要不是你误会,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能这么热情。”时浅渡调侃地扯扯唇角,笑容有些恶劣,凑到纪清若耳畔,咬咬他的耳垂,“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 “……” 纪清若抬手,轻轻地打在她的肩膀上。 他羞得差点没绷住表情。 什么因祸得福。 对他来说,除了跟妻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其余的全是祸啊! 他那么不知廉耻地纠缠,一回又一回…… 要不是想一次性能怀上孩子,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不逗你了,来来来,你倒是给秦雪发消息啊。”时浅渡掐掐他发烫的脸,“他把你弄得伤心成那样,不回敬他我都替你生气。” 纪清若回过神来,双手捧着手机,盯着秦雪发给他的内容。 要不是妻主在过程中实在太温柔了,还主动让他别吃药,他真的打算隐瞒住秦雪发过来的东西,然后怀了孩子,自己离婚养的。 秦雪字字都戳在了他心里最疼的地方。 内心深处的恐惧带来了连锁反应,他忍不住信以为真。 确实应该好好地气气秦雪。 【我把妻主的微信号改了。】 【你再给我录屏一次吧。】 【我不相信妻主是那么看我的。】 对面的秦雪可能从发完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等着回复。 没过几分钟,就回了消息。 这次的话语不再那么高高在上,而是多了一丝愤怒。 或许还有一点儿不安。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看学姐的手机了?】 【那又怎样,聊天记录还不是说删!】 【你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纪清若感受到了对面的慌乱。 真是解气。 故意吓唬他,他也绝不让秦雪好受。 他可不是多么纯粹温柔的好男人,谁让他的妻主每次都主动让他报复呢。 都是妻主把他给宠坏了。 他按住语音键,沉声说道:“妻主,我刚刚把你的微信号改了一个,你会介意么?” 时浅渡没忍住轻笑,好笑又宠溺地看他一眼。 配合着开口:“你想换就随便换,这种小事不用问我,笨蛋。” 纪清若抿抿唇,掩盖掉了唇畔的笑意。 他刚想发送语音,却见对面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如果再纠缠学姐,如果敢把你我之间的事告诉学姐,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料全都曝光在网上!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他一愣。 只要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点负面的私事。 就是妻主这么好的人,也是难免。 更何况网友普遍对艺人的道德要求更高,放在平常人身上再普通不过的事,放到艺人身上,都可能会被群嘲,严重的没准会被封杀。 妻主被捧得太高了,事业上的对家和眼红的人不在少数。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往“取消语音”的按键上滑去。 时浅渡眯起双眼,强势地按住了纪清若的后脑。 唇舌无间地纠缠在一起,亲出了响。 纪清若手指一颤,语音就那么发了出去。 第200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0 第二百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妻主, 我不小心……把语音发了出去。” 对话框中的语音长达23秒。 纪清若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选择了相亲自家妻主,他就不会有所隐瞒, 即便秦雪说出了威胁的话, 还是把手机放倒了时浅渡面前,坦白了一切聊天记录。 在他发送语音过去之后,秦雪一直没有回话。 可能听见语音, 已经气得够呛了。 “发啊,录了不就是为了发的吗?” 时浅渡往屏幕上一扫。 【你如果再纠缠学姐,如果敢把你我之间的事告诉学姐,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料全都曝光在网上!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嘁, 说得可真是厉害啊。 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导演的儿子罢了。 竟然威胁起她家阿若了。 如果说以前她觉得秦雪是个还有点可爱的小粉丝, 那现在看来, 更像是毒唯。 恐怕没有几个艺人,希望自己有闹到家里来的毒唯粉丝吧? 更何况她可不是靠粉丝经济养活的偶像, 她是正儿八经的演员。 时浅渡很讨厌被人威胁。 在她的了解中, 这个身份从来没有过什么“德不配位”的行为。 最能在粉丝之中引起轩然大波的, 除了结婚,再无其他。 结婚这事早晚要公布, 又不可能一直隐婚。 所以秦雪的话,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最多能吓唬吓唬纪清若吧。 利用纪清若对她的关心,逼迫他。 纪清若敛敛眉头, 实实在在地为自家妻主担忧:“可是,把他惹生气了,我怕闹得难堪,影响到你。” “没事, 圈里那么多人眼红我,还不是什么黑料都挖不出来?” 时浅渡直接给纪清若的手机打开了飞行模式。 她把手机往床头一丢,双臂抱住男人细瘦柔软的腰,在床上一滚。 转眼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薄被撩起,盖住了两人的身形。 额头抵住了纪清若的,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调侃着笑道:“要真是能被人挖出什么黑料,只可能是说我沉湎淫逸、贪声逐色,因为新娶了男人,事业都不要了,整天沉浸在温柔乡里出不来。” 说话间,稍微往前探了下头,便在纪清若的脖颈上吮了吮,没两秒就多了个草莓印子。 纪清若顿时红了脸色。 他不知道那样亲吻会在脖子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只觉得妻主的话太露骨。 于是轻咳,正经道:“妻主,你别乱说,叫人听了不好。” 嘴上这么说,双臂却不由自主地黏上了时浅渡的腰。 因为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而羞愧难当。 明明已经累得到达了极限,刚才那一刻,他竟然还希望妻主给他。 莫非是……唔,之前憋太久了?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手掌遮了遮神态板正却泛着微红的脸颊。 “我不说的话,你也别再担心了。” 时浅渡翻身躺在床上,落在纪清若腰间的手不太老实。 说实话,纪清若不愧是有着数年舞蹈功底的。 他这人瞧着端庄疏离,实际上身子极软,随便人怎么摆弄。 抱起来的感觉也特别好,抱住就不舍得松手。 纪清若听话地应声:“好,我不乱想了。” 妻主那么聪明,给自己当了几年经纪人,必然是有经验的。 相信妻主不会被秦雪弄得负面缠身。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早睡吧,明天会有大新闻。” 纪清若头脑中闪过了什么,但因为有些困倦,没能抓住。 他点了点头:“嗯,妻主也睡吧,晚安。” 往身旁挤了挤,窝在了时浅渡的身边。 鼻息间尽是令他安心的味道,眼皮越发沉重。 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梦乡。 男人微蜷着身子,侧躺在时浅渡身边,若有似无地靠着她。 一呼一吸间,光滑的皮肤会蹭在一起,热乎乎的。 他的呼吸均匀,十分放松,好像身边的人能给他百分之百的安全感。 真乖啊。 像人们养的狗狗似的,难过时很难过,但稍微一哄,就立刻好了。 开心了就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仿佛还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时浅渡心里直发软。 在纪清若脸上望了半晌,她回过神来。 打开微信,给剧组的张导发消息。 【张导,我有点私事,想请两天的假。】 【你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拍摄顺序,先拍没有我的戏份?】 现在挺晚的了,人们大都睡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打电话沟通。 没想到张导那头秒回。 【没问题,我正巧跟制片在一块呢,商量一下怎么安排。】 张导答应得很痛快。 谁让时浅渡拍摄进度太快了呢。 场场戏拍一条保一条,只要不是对手戏演员NG,那几本每场戏两三条就能过,刷刷地拉快了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 有时候她都觉得,时浅渡简直就是角色转世了。 【那好,辛苦你们。】 时浅渡简单寒暄几句,就关了手机。 这两天必定是多事之秋,她还是好好留在帝都陪她家阿若比较好。 …… 当晚十一点多的时候,微博就爆了。 #吴氏二小姐奸.淫同性致死#的tag一下子窜上热搜,位列第一。 无数营销号转发,年中KPI算是达标了。 华盛酒店楼下,红蓝色的光芒闪烁,在深夜里异常耀眼。 警车、救护车聚集,还有不少大晚上没睡觉的夜猫子围观群众们凑在一块儿,八卦上面发生的事情。 纪英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而吴彩然身上和包里被警察搜出了违禁药品,直接被带到了警局,一整晚都没能出来。 这次的事情跟上次时浅渡的热搜不同,事关人命,不那么好压。 尽管吴氏集团砸了不少钱,让最初的tag直接消失在微博里,但还是没能彻彻底底地撤下热搜,把事情压下去—— 看到人命被资本无情玩弄,网友们义愤填膺,越压抑越反抗。 #吴氏二小姐#、#华盛酒店#、#吴彩然 违禁药品#等等话题依然飘在前排。 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没能从热搜里消失。 纪清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睁开双眼,就看到他的小妻主坐在床头,阳光透过窗撒在她身上。 好像神祗降世。 而他…… 侧躺着窝在妻主的腿旁,胳膊还没羞没臊地缠着她的大腿。 “……” 他僵住身子,没敢有大动作。 缠着腿的胳膊慢慢挪动,想偷摸摸地移开。 “醒了?” 时浅渡腾出一只手,抚在他靠在自己腿边的脑袋上,轻轻掐了下他修长白净的脖颈,缓缓带到脑后,又揉了揉他的发。 动作换来了一声舒服的轻哼:“嗯……” 已经被发现,纪清若便没再偷摸摸地行动。 他羞红着耳尖,往时浅渡身上蹭了蹭。 一动就感到了身上的疲倦,腰也酸溜溜的,大概是他昨天没完没了把自己弄到极限的后遗症。 早知道会这么不舒服,他昨天就不那么…… 昨天…… 【你可以白嫖啊。】 【我会自己吃药的。】 他绝望地胡言乱语,胡乱地亲吻勾.引,在妻主想结束时不要命的纠缠上去…… 还有那么多句连喘带叫的“妻主”…… “……” 绝望中破罐子破摔,事后大脑还在兴奋里,没那么害羞。 现在回忆逐渐复苏,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像是一只熟透的虾子,从脑瓜顶烫到了脚指头。 纪清若从小就养成了端庄得体的性子,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能保持着情绪上的稳定,做事非常板正有规矩,从来没有做过那么放浪形骸的事。 而昨天,他回想起来,简直比以色侍人的妓有之过而无不及。 “妻主,昨天……” 他开口,嗓子又哑又疼。 喊太多了。 “昨天怎么了?” 时浅渡瞄见他羞到红扑扑的耳朵,逗弄的坏心思又冒了出来。 她不正经地笑道:“你这声妻主,可没有昨天说的好听。” 手指故意渡到纪清若耳畔,暧昧地磨搓了几下。 指肚下的皮肤,温度更高了。 “……” 纪清若脸上的温度持续升高,就差烧出水蒸气了。 妻主是故意逗他的,还是真那么觉得? 他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好话…… 更像是反话。 大概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男人过分浪荡吧。 他揉了揉发痛的嗓子,用沙沙的声音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那样了。昨天我以为只有那一次机会,就想着……努力怀上孩子。” “道什么歉啊。” 时浅渡抬手搭在他的下巴上,拇指缓缓地在唇上抚过。 要不是昨天纪清若到最后确实有点吃不消…… 她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似的道:“你叫起来真的很好听。” “……” 纪清若一抖。 只一句话而已,他竟是无意识地缩起了小腹。 脚趾蜷缩,身上不争气地一软。 以后真是没脸见妻主了。 他咬着唇,一本正经地嗔过去一眼。 “说起来……”时浅渡不再逗他,面色正经了一点,“就算你当时觉得我不是真的喜欢你,也想要我的孩子?” 纪清若蓦然沉默了片刻。 是啊,想要。 就算妻主不喜欢他,他也想要他们的孩子。 他神色沉了沉,眼眸垂下:“嗯,我想我可以自己养,自己带着孩子生活。” 他其实挺喜欢孩子的,但他不太会哄。 也可能是因为他太凶了吧,碰到过的小孩子都不是很喜欢他。 又没有喜欢的人,久而久之,就不那么想要孩子了。 直到遇见了他的妻主。 或许是他自私,想要从这段感情里得到些什么,有一点儿慰藉吧。 即便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他也想要这个孩子。 “你这么想要孩子啊。” 时浅渡感叹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她始终不是很喜欢小孩,不过对方生对方养,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自然是随对方去了。 只要纪清若能高兴,她就会支持他的想法。 伸手覆在男人平坦的小腹上,拇指轻轻地扫动。 “像昨天那样……能怀上吗?” 纪清若红了脸,实话实说道:“我也不知道。” 昨天很努力,不过这怀不怀的……他真的没经验。 “没事,既然你喜欢孩子——”时浅渡拉长了尾音,在他耳畔开口,“我们今晚可以继续努力。” 纪清若羞得在她肩膀上锤了一下。 “妻主,这才刚早晨。” 而且,他腰还酸着呢…… 妻主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他窝在时浅渡身边,板着脸,在心里偷偷地控诉。 完全忘了昨天到底是谁没完没了。 时浅渡不由得笑,把手探进被褥里,帮他揉了揉腰:“逗你玩呢,你今天多休息会儿吧,工作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如果有着急的,我可以帮你看看。” “好,我看看今天的工作日程。” 纪清若从床头摸到手机,先翻翻微信,回复了几条消息。 接着打开微博,习惯性的扫了一遍热搜。 看到吴彩然的名字挂在上面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他在害怕。 见了这个名字,就回想起了昨晚的无助。 即便获救,也忘不掉意识清醒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彩然在他眼前乱晃的恐惧感。 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触,便点了进去。 @花椒炒大料:几个热搜都被撤,有的tag都没了,资本真是牛哇!既然出了事还一直这么捂嘴,那我就上大号说话了——昨天晚上十点半,我听说有瓜就去华盛酒店对面的楼上蹲点,对方没拉窗帘,我发现里面两个人全都倒地不起,感觉不对劲就立刻报了警,结果发现是吴氏集团二小姐在自家酒店里迷.奸一个女人,两个人应该是大吵了一架,弄得两败俱伤。医生到的时候,那个女的已经快不行了,还没到医院就确认死亡。上面我说的句句属实,是我昨天亲眼看到的,我愿意为上面的每个字负法律责任,如果有不实言论,麻烦吴氏集团直接告我,而不是捂我的嘴! 点进热搜里,第一条就是这样的一段话。 转赞评已经超过了5万,数量每分钟都在快速增长。 评论也炸了窝。 吃瓜的吃瓜,骂资本的骂资本。 【什么,吴氏的二小姐和一个……女人??】 【我听说,好像还查出了违禁药品】 【我当时在楼下,救护车到了的时候那女的还有点气,可没到医院就死了】 【我听我当警察的朋友说,当天晚上酒店的楼梯间摄像头全都故障检修,所以具体什么情况,一点线索都没有,说真的,怎么可能那么巧全都故障啊……】 【我靠,有钱人都玩的这么开的吗?】 【刚吃到新瓜,那个死了的女的也不无辜,之前收过吴彩然二十万块,不知道有什么交易!】 【死了的叫纪英,以前猥.亵过我,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真的太恶心了!】 纪清若怔怔地刷了数条评论。 怎么会这样? 昨晚是吴彩然纪英两人把他掳到酒店,新闻里却只有两个人,对他的存在只字不提。 妻主不是去找吴总商量解决办法,而是去做手脚的吗? “纪英她……真的死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家妻主。 “妻主,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英死不死无所谓,毕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对这个亲戚没什么感情,只有厌恶。 可…… 他怕这跟妻主有关。 “你看见新闻了啊。”时浅渡瞥了瞥,“你放心,纪英的死跟我没有关系,应该是吴彩然给她用的药计量太大,或者是有什么过敏吧。事情闹得挺大,会有法医去验的,别多想。” “确实闹得挺大,可妻主,你为什么不把我留在那直接报警呢?” 纪清若身为当事人之一,心乱如麻。 他自己怎样都行,可一旦跟妻主扯上关系,他就心慌。 他昨天还以为,妻主是要去大事化小,私下里解决清楚呢。 谁想到一觉醒来,闹得人尽皆知,警察也介入通报了。 “直接报警,就没办法把你从里面摘出来了啊。”时浅渡安抚地拍了拍男人的背脊,“警察记者们拍照摄像,会在通报上写着纪某某,你的画面也会被流出去,就算脸打上马赛克,肯定免不了被认出来。又是两女一男,又是涉及豪门的,恐怕什么难听的话都会被骂到你身上。” “……” 纪清若心里一阵酸涩,还有点暖。 他明白,确实是这样。 官方通报上一旦出现个男人,那就变成了二女一男。 可以想象,评论里会出现多少污言秽语。 纪英的死会归结为“纵.欲而亡”或者根本把罪名落在他头上,让不少人评论“牡丹花下死”。 到时候,风向就全变了。 没人骂资本,没人关注违禁药品,一场精心策划过的案子,被草草归为最普通的强.奸案。女人在法律上吃香,法院可能会判上个两三年,再用钱减到一两年或者几个月。 而他,一个受害者,反倒会被一大部分网友说是“钱没给到位”,或者知三当三博上位、破坏别人婚姻、想傍豪门活该如此,最后被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会有恶心的人,在网上开始“求视频”,人肉他的照片。 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情。 受害者被曝出了照片,承受着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最后,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跳楼身亡。 妻主是用了最大的努力,在保护他。 纪清若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就是担心。 “妻主,你在酒店动了手脚,不会被发现么?”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时浅渡认真的跟他对视,缓声道,“放心吧,我已经把咱们两个的痕迹都清除的很干净,酒店楼梯间的摄像头也关着,一点证据都不会留下的,就算吴彩然死咬住你,警察也查不出一点儿端倪,只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发了疯。” 纪清若很少见到妻主这么认真。 七上八下的心逐渐安定。 “总之别瞎想,别害怕,事情很快就能结束。”时浅渡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华盛酒店那边想请我过去一趟,你好好在家休息吧,如果有警察之类的联系你,你记得跟我说。” 纪清若听话地点点头:“妻主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 华盛酒店的服务种类众多,叫停所有服务不太可能。 除去住房部,餐厅、水疗和一些商务活动依然按部就班地运行。 酒店主楼的正门门口,围着警戒线。 时常有警察出出入入,拿着各式各样的仪器,要把那间总统套房翻个底朝天。 警戒线外,有记者在蹲消息,也有好事者闲得无聊凑热闹。 时浅渡把车停在了华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 她这回是过来谈解约的。 按理说,摊上吴彩然这样的二小姐,是集团的倒霉。 吴映然挺不容易的。 她身为代言人,拿了钱就应该帮酒店一起做好这次的危机公关。 但纪清若因为吴彩然在华盛酒店里出了事,她又一手把事情推波助澜暴露在大众面前,继续当这个代言人实在是不合适。 干脆单方面解约,把违约金一付,跟酒店解约了省事。 算是免费给华盛酒店宣传那两个多月了。 地下车库很大,光电梯就有好几部。 她打开酒店负责人发来的地址,跟着地图埋头往前走。 一转弯,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顺口道:“不好意思。” 不想,对方双臂一伸,竟然缠了过来。 “学姐!你果然来酒店了!” 时浅渡的眉头当即一拧,挣开了男孩的手臂。 “秦雪?” 男孩正可可爱爱地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天真极了。 谁能想到他背后满嘴谎话,不择手段? 还猜中酒店出事,她没准会过来,到车库蹲她。 真的太像是……极端私生饭了。 “真行,我不去找你算账,你自己反倒蹦跶出来了。” 看到对方眼里染着厌烦,秦雪心中凉了大半。 他从学姐出道就喜欢学姐,还为了学姐回国念的大学,要不是之前转学不方便、母亲也不同意他胡闹,他高中就转回来了。 学姐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明明他更可爱,家里条件也好,对学姐的事业更有帮助啊! 比起那个老男人,他才是更好的选择。 “学姐,我找人问过纪清若的背景,知道他在几个月前父母去世,没有办法继承公司,必须结婚才行。那天在学校咖啡馆里,我看到合约了,你们应该是因为公司才会结婚,而不是真的喜欢他,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上前一步:“我是不应该直接在他面前戳穿,可我都是希望你好啊!之前学姐你被人爆出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结婚,好多黑粉在背后泼脏水,说得一个比一个难听,他对你来说只有负面影响,一点帮助都没有,但是我能给你好多帮助!学姐,你的天赋那么好,我会竭尽所有帮你在圈里发展的!” “我在圈里发展,还需要你帮忙吗?” 时浅渡不屑地嗤笑一声。 她用食指轻轻点在秦雪的肩膀上,一字一顿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秦雪脸色发白。 他不肯相信,自己会被这么无情地嘲讽。 从前无论在哪,他都是被捧着的那个。 不管是当红小花还是拿过奖的戏骨,碰见他都会笑着说两句好话。 可他最喜欢的人,却这么对他。 一点儿都不领情。 明明他才是对学姐最好,最希望学姐的演艺事业一帆风顺的人啊! 他嘴唇颤了颤:“学姐,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秦雪,我不喜欢你。”时浅渡眯起双眼,不悦地威胁道,“今天我有事,不跟你废话,你以后再跟我家阿若说什么风言风语……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说罢,她从秦雪身边擦身而过。 不知怎么回事,秦雪竟然没再跟上。 …… 这次事件,跟华盛酒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最致命的,就是楼梯间监控的这一点。 集团二小姐要求酒店关闭摄像头,结果就真的关了? 这样的酒店,谁还敢住?! 是不是这位二小姐想要哪个房间的房卡,去别人房间里行不轨之事,酒店也随便给啊? 整个酒店的声誉受到了很大影响。 连带着,时浅渡这个代言人也被不少网友诟病。 黑粉趁机兴风作浪。 【明星代言都不把自己自己代言的品牌调查调查的吗?】 【yue,以前就不喜欢时浅渡,看来果然是赚快钱的,什么破酒店都代言!】 【时浅渡刚代言三个月不到,就出了这种事……】 【@时浅渡工作室,姐姐的团队以后能不能靠谱一点!!】 【破酒店??你们管华国排名前三的酒店叫破酒店?】 【姐姐就是个艺人,怎么调查?酒店出事你们骂艺人,服了】 【姐姐实惨,赶紧解约吧!】 【快解约!!!我今天上午就等着工作室发博了!】 纪清若在家里,实时关注着最新的情况。 看到评论里夹杂着骂时浅渡的话语,心里不是滋味。 错的不是他,但归总是因为他,又惹得妻主被骂了。 还好这次他被摘了出去,不然如果日后他们的婚姻曝光了,指不定要有多少人揪着他的事情,想法设法地对妻主讥讽侮辱呢。 【啊啊啊啊啊啊我气死了!!】 【阿若,我刚想跟你吐槽,说有人因为酒店的事骂我家妹妹,结果……】 【链接】 【我去!!好气啊好气啊好气啊!】 【这男孩就是之前妹妹给我签名那次,跟妹妹一块儿进了晚会厅的人!】 【太可恶了呜呜呜呜呜!!!】 【阿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微信突然弹出了姜知白好几条消息。 从一堆叹号里,可以看出他语气有多激动。 纪清若心里一跳,立刻想到秦雪的脸。 他快速打开了链接。 那是个“爆”了的微博热搜话题。 已经超过华盛酒店的热搜排名,直接挤到了第一位。 照片上,一女一男在车库中拥吻。 年轻的男孩露着大半张脸,显然是秦雪。 而女人只露出一点面容,也足够粉丝们认出是谁了。 纪清若也认得。 更何况,女人身上的衣服,他一个小时前还亲眼看过。 那是他的妻主。 可妻主说是去跟酒店负责人谈事情。 怎么会跟秦雪在一起? 妻主的反应那么灵敏,功夫了得得令人惊叹。 不可能被亲了都躲不开。 更不可能力气还没有秦雪大,被搂着反抗不了。 所以…… 照片一定是合成的! 他死死盯着那几张照片,喉咙滚了又滚。 面容紧绷着,脸色不太好。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从身体里猛蹿了出来。 不爽,非常不爽。 这个诡计多端的秦雪,想法设法地搞事情。 还有无良的营销号,发这种虚假照片有意思吗? 他承认自己刚看到照片时,心里突突直跳。 可刚被骗过一次,要是隔这么一会儿就又被骗,那他也太笨了。 等妻主回家了,他会原原本本地把事情问个明白! 纪清若抿抿唇,冷静地打开了电脑。 被营销号爆出这种照片,对妻主有舆论影响,他要帮忙处理一下。 工作几个月,他处理娱乐圈的事情越来越有一套了。 所以上手很快,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都忘了回复自家好友。 姜知白那边在狂刷微博,在粉丝群里讨论了半天。 气头过了之后,又可怜兮兮地回来找纪清若。 【阿若,你不回我,不会这恋情是真的吧?】 【唉,我看有的粉丝说,没准妹妹是早就谈恋爱了,然后酒店出事,就借着酒店的事情爆出来,还能帮酒店压压热搜,他们说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推出来个爆炸□□件】 【但我觉得妹妹应该会跟酒店解约的啊!!】 【吴彩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酒店还私自停监控……】 【说起来,我看还有人说,死了的那个人是你那个堂姐?】 【官方还没有通报,我也不敢确定,想找人打听清楚这事再跟你说来着。】 纪清若从工作中回过神来。 一心帮妻主处理假消息,竟是忘了回复小白。 他揉揉脑袋,没多说纪英的事。 只回道:时小姐的不实热搜,我已经在处理了。 【啊!果然是假的对不对!!】 【我就说嘛,妹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谈恋爱!】 【而且那个男孩,我第一眼看就很不喜欢!】 【说起来,妹妹不是在拍戏嘛,怎么突然就回帝都了?】 【后面有什么行程,阿若你透露透露嘛!】 纪清若动作一顿。 视线落在“怎么突然就回帝都”这几个字上。 从昨晚到今天,他经历不少大悲大喜。 很多事情都没精力去细想。 此时好友这么无心的一句话,让他猛然之间背脊发凉。 是啊,突然就回来了。 恰好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救了他。 妻主当时就在酒店附近么? 一般来说,妻主去哪、做什么,都会跟他说。 回帝都,也应该让他去接机。 为什么跨过了一千多公里、悄无声息地回了帝都,却跟他只字未提? 妻主是什么时候回的帝都?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他之前能安心工作,帮时浅渡处理热搜的事。 可现在,是一点儿也沉不下心了。 可以说是坐立难安。 一个朦胧的猜想浮上心头。 他沉默片刻之后,打电话给了几家航空公司。 他想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的。 妻主并没有避着他提前回来,而是碰巧昨晚想给他一个惊喜,对不对? 他跟时浅渡是婚姻关系,知道对方的身份证、住址等所有信息,航空公司可以给他查航班。 “好的,麻烦你了,谢谢。” 挂了最后一家航空公司的电话。 纪清若红润的唇紧紧抿住,脸色微微发白。 他已经问遍了所有航空公司。 一个月之内,没有妻主由外省飞帝都的信息。 他想,妻主可能是做高铁回来的。 于是打电话问了高铁和火车。 问到最后的时候,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发颤。 心中一遍一遍地祈祷,希望查到。 可惜,跟航空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没有乘坐信息。 没有。 紧抿着的嘴唇动了动。 眼眶里又浮出水光。 他拼命眨了好多下眼睛,才把差点奔涌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他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没有从回程的信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妻主……根本没有从帝都飞到剧组。 因为没飞过去,现在人才能在帝都。 不然,总不能是坐长途公共汽车回来的吧? 那时,是他亲自送的机。 但妻主没上飞机。 她一直留在了帝都,却没告诉他,然后每天晚上视频时,背景还都是酒店。 所以这段时间里,她在哪,她跟谁在一起? 想到这里,纪清若压抑地胸口闷疼。 快要喘不过气来。 亏他每天都期待着妻主能早些回帝都。 原来妻主,一直都没离开啊。 如果说秦雪的录屏可能是假的,热搜的照片可能是假的,可是,乘车信息呢? 没可能查出假的吧? 纪清若坐在电脑前,扬起头。 他迷茫了。 也觉得自己怪好笑的。 突然不知道自己见到的,和妻主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又有多少是假的。 如果他没有打电话问航空公司,而是先问了妻主…… 她会怎么解释呢? 她一定会有解释的话,说服他安心吧。 其实刚才处理舆论时,他看到有网友从专业角度分析,说那张照片没有PS过,是实拍图。 他心里不舒服,可他不信。 他决定全心全意地相信妻主,只相信妻主的解释。 现在呢。 他发现自己好像活在了一场巨大的骗局里。 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地降了下去,冷得刺骨,冷得发颤。 真不愧是……好演员啊。 是他太蠢了,还是她演得太逼真了? 他竟然全都信了,没有一丝怀疑。 如果真的不喜欢他,那就直说也行啊! 他真的不会多纠缠的。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给他希望呢? 这么逗他玩,就那么有意思么。 还是说,怕他在网上胡言乱语,所以才对他隐瞒,熬过这一年之期? 他呆坐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巨大的信息量充斥着头脑,弄得脑子晕乎乎的。 胀痛得厉害。 他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倒在地上。 他被压垮了,压得透不过气,压得无力反抗。 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动。 麻木地在网页上输入了几个字。 离婚协议书。 下载、修改、打印。 漫长的时间里,他都平静得很。 像是机器人一样,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做完了所有。 不就是不喜欢他,另喜欢别人吗? 有什么关系呀。 他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他很果断的,真的不用耗费力气来骗他。 真的不用。 他长得不可爱,性格不可爱,还是个没人要的老男人。 哄骗他,挺耗费心力的吧。 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啊。 他那么喜欢妻主,肯定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呀。 才不舍得做半点对她不利的事情呢。 协议书摊开在桌面上。 他盯着签字的地方,拿起碳素笔。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果断,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眼泪在那一瞬决堤。 喉咙里溢出崩溃的呜咽声。 离婚。 他要跟妻主离婚了。 要分开了。 离婚了,妻主就再也不会拥抱,不会亲吻他,不会对他温柔了。 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连假的都没有。 难道就只有离婚了吗? 难道,他真的没有一点儿被妻主喜欢的可能吗? 他哪里做得不好,他可以改啊…… 或者,他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一年的合约期安稳度过? 以妻主的性格来说,至少在剩下的大半年里,还会好好对他。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协议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他连忙用手背去擦干净,把几张纸合在一起。 事已至此,他还是那么的想要挽留。 他真是疯了。 说不定比吴彩然还疯。 为什么就不是他呢? 为什么被喜欢的人不是他啊。 他真的好羡慕那个被时小姐喜欢的人。 能得到她真心实意的温柔。 而不是跟他一样,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一碰就碎。 他吸了吸鼻子,抽出卫生纸擦掉眼泪。 这两天他哭得太多了。 眼睛早已经肿起来,纸巾擦一擦都生疼。 感性拖拽着他,让他拼死地想要挽留。 而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当断则断。 趁他现在还能冷静下来,就离了吧。 省的以后陷得更深,出不来了。 他狠狠地咬在嘴唇上,直接咬出了血。 用刺痛提醒自己,狠下心来,断了这段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的婚姻。 他把离婚协议书装进文件夹里,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清水洗净脸,好好地涂了一层护肤品。 最后梳好了头发。 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除了眼睛还是肿的,与平时没有半点不同。 面容平静,气质端庄。 因为昨天的事,两人在手机上绑定了位置共享。 所以他很轻松就知道了时浅渡的位置,直接打车过去。 路上,他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 想过当面直接拆穿对方一直留在帝都的事情; 想过愤怒地把离婚协议书甩在对方脸上; 也想过板着脸,保持住最后的体面和尊严,装作毫不介意的模样,淡淡地说:我们离婚吧。 可万万没想到,在看到女孩被闻风赶来的八卦记者们堵在酒店后门时—— 他喉咙一滚,挤开人群,径直扑到女孩怀里。 然后卑劣地当着记者的面,说道:“我们可不可以不离婚?” 第201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1 第二百零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在华盛酒店的事情, 不知怎的传了出去。 身为酒店代言人,又突然爆出恋情, 她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无数娱记狗仔甚至是蹭热度的直播自媒体, 都闻风而来,把酒店前后门、停车场和华盛酒店的其他出口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想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蹭到转瞬即逝的热度,凑够年中的KPI。 盛夏炎炎,烈日炙烤大地。 那群人一窝蜂地蹲着,额头上晒得直流油。 每个人都被晒得眉头紧皱, 却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就连往后退、躲到阴影里的都少, 生怕靠后了一点儿就蹲不到前排。 时浅渡跟酒店负责人谈妥了解约条件后, 就上网了解过最新动态。 自然就看到了那张已经“爆”了的“车库拥吻图”—— 不易被人察觉的车库转角,年轻漂亮的男孩热切地搂住她的肩膀, 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像是七月艳阳, 眉梢眼角的开心不是作假。 而她自己的表情被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脸, 可以分辨出是谁。 这样的角度,这样一张图,怎么看都是两人拥吻在一起,笑得开心, 满眼都是对方。 从某种意上讲,秦雪的镜头感确实厉害。 能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根据狗仔蹲点的方向,调整好角度抱过来。 一下子就“借位”的这么准确。 他要是当导演, 八成是个好导演。 “叮铃”一声,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秦琴导演的好友申请。 时浅渡敛了下眉头,通过了好友验证。 【小时你好,我是导演秦琴。】 【热搜的照片我看到了,刚才已经问过秦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做好,让儿子太任性,做出了这种事,我替他跟你道歉。】 【我已经把他训了一顿,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他胡闹了。】 【男孩的清白很重要,我也很头疼。】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一起帮他把事情给圆过去?】 秦琴导演发的消息很快,应该是早就想好了怎么说。 字里行间中,可以看出她的头疼和无奈。 一个圈子的人,她还能不知道时浅渡的脾气吗? 她儿子这回闹得过了。 继续闹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弄得微博上连续好几天乌烟瘴气的。 时浅渡说过,如果秦雪再对纪清若说什么,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这回的话……倒也不算是对纪清若做了什么?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导演,主动加她请求帮忙,要是一点不给面子不太合适。 跟秦琴导演一唱一和地在网上解释一下,倒也能很快说清楚,省的她家阿若误会。 她思忖了几秒,回道: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跟秦琴商量了几句之后,酒店负责人回来了。 “时小姐,请你在这里签字。” 她拿着解约协议书,连同签字笔一起放在桌面上,往前一推。 协议书是两人刚刚商量好打印的,纸张都还是热的。 她看着时浅渡在签字处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心情其实有点微妙。 不知道现下曝出来的恋情,是巧合还是时小姐主动爆出来的? 恋情曝光的瞬间,就把吴氏集团的热搜给顶下去了——要知道,这比她们吴总砸钱撤热搜可都管用太多了,解约之前还给她们送了这么一份爆炸性大礼,可真是仁至尽了。 这导致她谈解约时,都不好把违约金抬得太高。 按照吴总的意思,也是不要闹僵,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 她拿起公章,认认真真地在两份协议上盖了章。 几张薄薄的纸,瞬间有了法律效力。 她将其中一份递给时浅渡,客气地说道:“时小姐,给你,这段时间我们合作的非常愉快,希望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合作,酒店也会努力做得更好、更规范的。” “好,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时浅渡跟她握了握手,“违约金我会尽快打过去。” “我送你下去。” 负责人把她送到了一层。 “车库估计会有很多记者,时小姐就别开车回去了吧。”她冲大堂经理招招手,“你让咱们酒店的送机专车在后门准备好,再多叫几个保安,务必把时小姐好好地送到车上。” 事情发展到这样,大家都料到有人扒出了时浅渡现在的动向。 她在一层的休息室里等了两分钟,在一队保安的拥簇下,从后门离开。 蹲守在后门的人们像是闻见腥味的恶犬,顿时蜂拥而上! 真是蹲值了! 时浅渡从后门出来了! “时小姐,请问你来华盛酒店是来谈解约的吗?” “请问你想对恋情有什么话说吗?” “有网友指出你的恋爱对象是大导演秦导的独子,这是真的吗?” “时浅渡,你跟秦导的儿子在一起多久了?” “今天曝出恋情,是因为华盛酒店的事情吗?还是完全是意外?” 无数人顶着炎热叽叽喳喳地大声提问。 她们的身体围堵在一起,形成一面热烘烘的墙。 时浅渡被保安保护在中间,皱起眉头。 她无比讨厌这种哄乱的场面。 “啪啪啪。” 她高高地抬起手,在空中击掌三下。 “全都安静,再闹下去你们一条消息都得不到。” 见她给出反应,乱哄哄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都紧巴巴地盯住眼前的女孩。 不少在其他出口蹲守的记者得到后门的消息,纷纷抱着手机或其他设备,小跑赶到酒店后面,围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多。 时浅渡被团团围在中间。 面对“嗡嗡”的人群,她不但没大声说话,反而说的又低又缓。 “我刚才已经跟华盛酒店解约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再是酒店的代言人。” 她的声音不大,很多人听不清楚。 听不见的人纷纷皱着眉头低声提醒正在说话的人,让她们小点声。 这下,现场反而渐渐地安静了不少。 “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我跟华盛酒店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这次的事件非常突然,我也是猝不及防,很抱歉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酒店方没有推卸责任的打算,一定会规范酒店制度,继续改进,我这个前代言人也会帮大家持续关注此次事件的进展,请大家放心。” “那恋情呢!” “那个照片不是PS的吧?” “对啊!说说恋情吧!” 纪清若到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面。 他深爱的女孩被围在中间,四周显而易见,大都是记者自媒体之类的。 拿着文件袋的手指用力,在牛皮纸袋上攥出深深的褶皱。 他在头脑中幻想过无数次要如何“干脆利落地斩断感情”。 可是,那些内容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 喜欢她。 想跟她在一起。 跟她做夫妻。 叫她妻主。 听她的话,也被她关怀。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动作,用手臂大力拨开闹哄哄的人群,在中间开了一条路。 有人被他挤到,皱着眉头低声骂他。 有人生气地狠命推他一把。 甚至有人恶意在他后背上狠狠地拧一下,估计过一阵会青一大片。 他像是感觉不到这一切,全都没在乎。 扒开人群,眼里只有那个女孩。 最终,从最后一排挤到了最前面,趁保安一个不注意,钻过了保安的人肉屏障,直直地扑进时浅渡的怀里。 那一刻,他看到女孩眼里闪过惊讶。 呵。 他心里轻笑。 笑得生疼。 没想到,他会过来吧。 会生气他善做主张吧。 双臂紧紧地圈住了时浅渡的腰。 整个人依偎在她怀里,脸颊亲密地蹭在她脖颈上。 他故意大声说:“妻主,我们可不可以不离婚?” 此话一出,闹腾腾的现场,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接着,爆炸了。 “请问这位是谁?你们真的结婚了吗?” “时浅渡你结过婚了???” “这是隐婚吗?请问你已经隐婚几年了?” “请问你是婚内出轨,打算跟原配离婚,跟秦导的儿子结婚吗?” “你可以对车库拥吻的事情这结婚的事做出解释吗?” 保安们慌了神,连忙去大力拉扯纪清若的胳膊。 她们这么多人护着一个时小姐都护不好,让这么个疯子攀咬上来,造成损失了还不得被罚工资?? 几个人狠命拽着纪清若往外扯。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大掌抓在胳膊上,力气大到能攥出个手印。 纪清若死死抱着时浅渡,任凭人怎么在他身上扭打,都不放手。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闻到熟悉的味道,眼眶发烫。 差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直接掉下眼泪来。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得慢了下来。 一切在他眼里都成了慢动作。 混乱的场景,耳畔嘈杂,头脑嗡嗡作响。 他知道自己没退路了。 他卑劣地曝出他们的契约婚姻。 亲手把妻主推向了风口浪尖。 妻主背着他还有别人,所以,肯定会厌恶他,甚至是恨他的。 但他不后悔。 只要能维持住这段婚姻…… 他脸可以不要,他可以犯贱,他可以做个卑劣的人。 时浅渡抱住纪清若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护。 她拍在保安的胳膊上,厉声道:“快松开,别拽他了!” 刚才公布解约情况时,她都没大声。 现在突然抬高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保安和记者们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安静了不少。 有人磕巴了一下:“请问这……这位是?车库的照片又是?” 时浅渡看到纪清若胳膊上留下了好几个红色的印子,有点心疼。 她把男人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手掌轻柔地按揉在他身上,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同时低声嘟哝道:“当然不离婚了,提什么离婚啊?” 声音一字不差地落入前排记者的耳朵里。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这个年度大瓜。 “我们已经结婚小半年了。”时浅渡说得坦然,笑眯眯道,“之前他怕影响我的事业,一直没有同意公布恋情,今天这么主动实在少见,我还得多谢狗仔拍出来的那张借位的照片。” 脸颊上落下亲吻,纪清若攥着她衣摆的手指紧了紧。 他不明白,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管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演得都这么像。 太真了。 真得他总是觉得,眼前看到一切的才是真的。 对方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夏衣,传递到身上。 他感到燥热。 反正这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脸已经不要了。 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再添一把火。 他咬咬早就咬破了的嘴唇,用刺痛自己决心。 亲上去啊。 在这么多人面前,像是在床上一样,用唇舌纠缠过去勾.引。 让所有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是妻主的男人。 可道德感束缚着他。 他还是没法当众做出那种事情。 如果被拒绝,被推开…… 那太难堪了。 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就在此时,时浅渡抬手扶住纪清若的后颈,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了他的唇。 唇齿张开,眨眼就撬开了他的唇。 纪清若猛然睁大双眼,唇舌相依的触感瞬间让他软了身子。 他面颊发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享受每一次唇齿相依的美妙。 卸掉身上的力气,没有骨头似的赖在时浅渡身上。 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女人接吻,还上了热搜,这会是什么结果,他明白。 不离婚就还好,一旦日后他跟妻主离婚…… 他必定会声名狼藉,即便只跟过一个女人,也会被骂做下贱。 这段关系和骂声,会跟随他一辈子。 唇齿分开。 时浅渡又在他唇畔上轻轻亲吻了几下,才彻底离开。 她把纪清若圈在自己的怀里,两人紧密不分。 跟纪清若略显朦胧的眼神对视了一下。 他红唇紧抿,那双会发亮的凤眼里不再露出欢喜的消息,反而都是哀切和依恋。 还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仿佛在心痛地跟她哀求—— 别分开,别离婚,永远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看的她心里直发痒。 看到网上曝出的照片,就吓成了这样吗? 真是个大笨蛋。 总是被假消息骗到,这可怎么办啊。 她有点无奈,一种怜惜的无奈。 唔,或者说…… 是想要一边拿这话逗弄他,一边狠狠疼他的冲动。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揉揉纪清若的脑袋,出口的话十分清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但我很喜欢我家阿若,希望我们不会被打扰太多,可以安安稳稳地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她把纪清若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让人们拍到他的正脸,“至于那张借位图,我只能说,因为秦琴导演的关系,我跟秦雪学弟关系很好,他一直都把我当姐姐看待,希望大家理性看待,流言止于智者。” 说完这些,她搂着纪清若,在保安的帮助下,从人群中闯出了一条路。 “那张照片真的只是借位吗?” “你真的没有婚内出轨吗?”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 “你是否在未来会跟秦导有合作呢?” “这次的车库照片,是不是故意的炒作呢?” 身后的声音不断。 人们跟在他们身后,在上车之前抢着多问。 爆炸性消息啊!! 时浅渡真的结婚了! 而且真的是跟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 看来之前那条爆料不假! 时浅渡没有再多回应什么,直接上了车。 车门撞上,把声音隔绝在外面。 “师傅,麻烦开车吧。” 她又说了自家小区的地址。 司机师傅答:“好嘞,这就走。” 话音落下后,车里再无声音。 呼吸声都明显得清清楚楚。 离开了人群,纪清若的精神越发紧绷。 还隐隐有一丝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刚才孤注一掷,现在脑子乱成了一团,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胡思乱想。 妻主肯定会生气的。 像他这么不听话又卑鄙的男人,很少见吧。 他真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个好男人。 有哪个男人,会背着妻主窜出来做这种混账事情呢? 现在网络上,肯定到处都是他们的事。 曝光出来,他就有了“舆论的监督”。 就算妻主打他骂他冷落他……也算是值了。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时浅渡率先开口,“看到热搜着急了?” 纪清若缓过神。 长睫扇了扇。 看到热搜没有着急。 他一开始甚至都没有相信那是真的。 是打给航空公司后,他才崩溃。 不过他没挑出这件事。 在彻底闹掰之前,他不打算戳穿妻主外面有人。 现在他只是占了个“结婚对象”的名头,如果他一个契约结婚对象,真的不知好歹想要硬生生拆散妻主和别人,只可能换来决裂。 就装作不知道,继续跟妻主在一起好了。 日后公司稳定了……再考虑以后吧。 总会有办法的。 他胡思乱想了几秒,低声应道:“嗯,抱歉,今天突然过来,把我们的事曝光了。” 纪清若双腿并拢在一起,手搭在腿上。 坐的特别板正。 他一直低着头,眼眸低垂,没看时浅渡的表情。 怕在他爱的那张脸上看到厌恶。 时浅渡侧头瞥瞥他。 不对劲儿。 他甚至没有追问一句秦雪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不像是相信她刚才的话,反倒像是……直接给她“定了罪”。 认定她肯定跟秦雪有一腿。 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或者想问我的?” 纪清若喉结滚了滚。 他摇头,干脆地否定:“没有。” “……” 时浅渡没再说话。 车里还有别人,不知根知底,有的话不太方便说。 她抬起手,轻轻搭在纪清若的大腿上。 还不老实地捏了几下。 唔,手感可真好。 纪清若的腿颤了颤。 车里陷入沉默。 从华盛酒店到时浅渡家,车程有半个多小时。 一直那么的沉默。 时浅渡不说话,纪清若几次想开口,嘴唇张开动了动,又闭上。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被这股压抑的沉默搞得喘不过气。 丰润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脸颊紧绷。 脑子里积累下来的恐惧,快要爆炸了。 他害怕自己要面临的惩罚。 害怕妻主会不再理他。 害怕在那个家里,会被当成空气。 害怕妻主会长期不回家,跟“去剧组”那大半个月一样,跟别人在外面过。 他要是会撒娇就好了。 好歹说几句好话,让妻主消消气啊。 沉寂的气氛中,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压抑。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从心头泛起,逼得他眼眶红了一圈。 他低垂着脑袋,面色沉静,却并不轻松。 “对不起,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声音不大,还有点儿发哽。 时浅渡听见了。 而且她喜欢听这个啊! 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她往纪清若那边凑了一点,把耳朵伸过去。 故意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纪清若现在心中不安,脑袋里胡思乱想。 对方无论是什么态度,他都觉得是不好的意思。 时浅渡脸上的笑容被看成嘲弄,他沉声道:“对不起。” 时浅渡撇撇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 原来妻主刚才听见了啊。 纪清若嘴唇抖了一下。 明明知道他喜欢她,为什么非要重复呢。 就那么想要他难堪么。 他爱她,在她面前都快没了自我。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往下堕落,在不停地坠。 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可他就是停不下来。 就像刚才,他发誓要离婚,发誓要把这段对他来说不健康的关系做个彻底的了断。 然而一看到那张脸,他就做不到了。 他疯了一样去找存在感,去曝光他们的关系。 睫毛湿濡了。 他眨了眨眼睛。 还在肿着的眼睛生疼。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与之相反的,是网络上爆炸了的消息。 #时浅渡已结婚近半年# #时浅渡隐婚# #时浅渡老男人结婚# #时浅渡出轨?# #时浅渡秦雪# 好几个话题挂在热搜榜上,跟吴氏集团的热搜数量不相上下。 点进热搜,就能看到时浅渡搂着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举止亲密,亲吻自如。 【天呐,姐姐竟然结婚了??我失恋了呜呜呜呜呜!】 【那个男的看着感觉年纪好大啊,都能当姐姐的爹了吧?!】 【靠,难道之前那个被压下去的热搜是真的?】 【不要啊!!为什么英年早婚!!】 【我恨呜呜呜呜呜,姐姐为什么不等我长大!!】 【啊啊啊啊啊我酸了!我也想被姐姐亲!】 【这个男的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已经三十了吧……】 【我的妈,时浅渡是什么品位啊!三十岁的老男人也能下得了嘴吗?】 【我怎么感觉……这个男的眼睛肿肿的?】 【一看就是闹离婚呢啊!】 【我去,太有心机了,故意凑过来博出位??】 【心疼我家姐姐呜呜呜,被这么一个老男人缠上了!】 微博上各种各样的评论都不少,有人大哭时浅渡英年早婚,有人恶心她小小年纪娶个这么老的,有人恶骂纪清若心机太重…… 因为粉丝量巨大,时浅渡的黑粉和路人对她的吐槽都被掩埋在评论中。 被赞到前排的,多数是粉丝的呜呜哭诉和对纪清若的恶语。 姜知白看到热搜的时候,大脑已经当机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被他家妹妹抱在怀里、热烈亲吻、脖颈间还有个清清楚楚的吻痕的男人,跟他好友长得那么像??? 他盯着视频看了好几遍。 每便都把视频里那句“阿若”听了个清清楚楚。 但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长久的呆滞之后,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枕头。 啊啊啊啊啊可恶!! 阿若这个混蛋,竟然骗了他这么久!! 他愤怒地打开微信,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打字。 【阿若!!!!!】 【你太过分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被你气死了!】 【为什么要骗我!!】 【你骗我骗的好苦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说的妻主竟然就是我家妹妹吗?????】 【所以去美容院时,你们是一起的对不对?】 【啊啊啊我竟然在妹妹面前说了那么久你的妻主,我没脸见人了!】 【你竟然把我家妹妹勾搭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一开始是满腔愤怒,感觉自己被骗了。 然而打字到最后,反而像是小孩子在边发脾气边撒娇。 他趴在床上,噘着嘴唇,一脸小纠结和小委屈。 虽然他可以理解,关于明星艺人的婚姻,最好不要曝光出来,阿若也说过,他们之间是契约婚姻,阿若喜欢妹妹,妹妹的心思却不确定,未来很有可能分开…… 但是妹妹给阿若买了二十万的大钻戒啊! 妹妹带阿若去他最喜欢的品牌美容院了啊! 妹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喜欢阿若啊! 阿若被他家妹妹这么宠着,他好醋啊。 阿若有了妹妹,都开始骗他了。 以前阿若就连谎话都不会说的,更别提骗他了。 他在阿若心里的地位变低了。 妹妹不是他的,阿若也不是他的。 被他视为“好朋友”的两个人,走到一起,把他给甩啦!! 他撇撇嘴,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双脚“嗒嗒嗒”地拍在床上。 【妹妹怎么就被你给拱了呀!!】 【可恶!!!】 姜知白一点儿恶意都没有。 他就是又生气又羡慕又柠檬又难过又委屈,所以不满地跟好朋友撒撒娇。 可纪清若现在心情很低落。 他到家,换好拖鞋,拿出手机就看到那些文字,心里咯噔一下。 小白不是一直都支持他,一直说他的妻主肯定喜欢他的吗? 现在知道他的妻主是“时浅渡”,就立刻变了态度啊。 就连小白也觉得,他配不上妻主么。 好吧,他就是配不上妻主。 他知道自己不好。 他是个老丑善妒又心机还报复心强的坏男人。 眼眶里控制不住地浮出水光。 他心里酸得厉害。 妻主路上一直没怎么跟他说话,现在小白也这样…… 他沉默地盯了屏幕半晌。 忍下了所有酸涩的情绪,敛了敛神色。 【抱歉。】 只认认真真地回了两个字,就没再多回什么。 先打开空调,接着转身进厨房,把自己上午做好放在冰箱里的冰饮和小甜点端出来。 整齐地摆放在了餐桌上。 他局促地攥攥手指,深吸吸口气,缓缓呼出。 面容平静地走到时浅渡身边。 他说:“妻主,我上午做了冰饮和甜点,你要吃一点吗?” 他在讨好人。 不过他不太会做这种事情,显得有些笨拙。 时浅渡点点头:“好啊,刚从外面回来简直太热了。” 她换好家居服,坐到餐桌前。 纪清若也跟着坐下,坐在她对面。 眼看着妻主神色如常地吃了他做的东西,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还好啊,还会吃他做的东西。 他犹豫片刻,眉头为难地轻轻蹙起。 “妻主……” 他想说,无论你以后去哪、去见谁,他都不会过问的。 他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就行。 手机铃声不是时候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他一看,是公司一个总监打来的电话。 今天他一直没顾得上工作和公司,确实失职。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纪清若还没有糊涂到把安身立命的工作抛到脑后,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接了电话:“喂,是我。” 总监跟他汇报了一通近期的情况,还有需要他做出决定的事情。 两人一来一往地讨论了一阵,终于把所有工作上的问题都说清楚了。 “那个……老板。” 总监叫了一声,语调有点犹豫,还有点好奇。 身后仿佛传来了其他员工细小的声音,能让人想象到他们挤眉弄眼的样子。 纪清若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他低头看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上没有表情。 戒指上面,硕大的钻石泛着亮晶晶的光。 光芒倒映进他漆黑的眼里,好像他的表情也跟着柔软。 “什么事,说吧。” 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忽略掉嗓音里那股哑涩的话。 “就是内个什么……你跟时浅渡时小姐那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要离婚吗?” 总监问完这话,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也不敢随便多问老板家事啊! 一开始,谁也没把这个男老板太看重,结果这几个月她们真是被训惨了。她们老板狠起来真不是个人啊,可恶的是他说一句话讲一句理,字字在理,都没办法反驳。 就算有人出口成脏地侮辱老板,老板都会板着一张凉凉的脸,一本正经地把话轰回去,根本不上套,好像那些侮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 有几个比老板年纪大的女人,受不了听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训话,气得走人了。 她见那边没有立刻回话,连忙找补道:“时小姐不是咱们公司的股东嘛,我们就是怕你们万一感情出了问题,公司会不稳定,没有别的八卦的意思啊!绝对没有!” 纪清若一顿,微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感情很好。”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语调还加重了。 “妻主对我很好。” 是啊,很好。 会在他生理期照顾他。 会帮他缕清公司的事物,什么都指导他。 一直对他那么温柔…… 妻主对他真的很好。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多用了些力气。 “明白了,我们知道了!”总监咳嗽两声,又道,“对了,老板,有好几家媒体过来问老板你的感情了,我们应该怎么回应他们?还是干脆不回应?” 纪清若盯着窗台上的多肉,有些走神。 表情淡淡的,腰背挺直。 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幅画。 “你们看着回应吧。”他语调不重却十分笃定,“我的妻主不会跟我离婚的,我们的感情很稳定,妻主正在帮我备孕,很快就会有孩子了,不要让那些媒体胡言乱语。” 说得那么确定,垂在身侧的手却一点点攥紧。 妻主在外面有别人,对方不管是不是秦雪,肯定是个年轻漂亮的男孩,还会让他怀孕吗? 如果真的怀了,真的不会让他去打掉吗? 他这个年纪了,身体自愈能力远远不及年轻时。 如果打了胎,说不定就再也怀不了了。 “好嘞,我们知道该怎么回了,老板放心!我就先挂了!” 总监忙不迭地挂了电话,拍拍胸脯。 太好了,问到家事竟然没有被老板板着脸低声呵斥。 纪清若把手机揣回口袋。 往窗外望了片刻,转身就看到时浅渡正端着饮料靠在门边,唇畔带笑地看着他。 “工作这么认真呀,我来了都没发现。” 他眼中闪过慌乱。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嘲弄。 妻主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的话都被听到了吗? “……妻主。” 什么不离婚,什么备孕,什么感情稳定…… 都是他一厢情愿地胡说的。 他自己心里清楚,妻主喜欢的是别人。 现在还被妻主听见了他那些可笑的自欺欺人的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啊……全网都知道他们是夫妻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婚姻关系。 知道他们上过床。 知道他是妻主的男人。 就连被妻主真心喜欢、被妻主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也一定羡慕他嫉妒他吧? 他是法律认定的,妻主的第一任丈夫。 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浮出一丝诡异的爽感。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都已经曝光出来了,妻主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很快就跟他离婚,他能用这个身份,捆绑住妻主好久。 多捆绑一日,他就一日是“时浅渡的丈夫”。 他抿抿嘴唇。 咬破口子的地方很疼。 他道:“抱歉,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夫妻关系恐怕要保持很久了。” 虽是道歉,却没有一点道歉的语调。 反而像是有点解恨,又像是在故意惹怒对方。 “那就保持着呗。” 时浅渡耸耸肩膀,舒舒服服地坐在懒人沙发上,心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曝光了正好。 她把饮料往旁边的书架上一放。 “……” 纪清若嘴唇抖了抖。 他是故意那么说的,能惹妻主生气,不爽地骂他一顿,他都觉得高兴。 可妻主还是对他这么冷淡,这么平静。 在外面演得那么流畅自然,回到家里果然不愿意对他多说一句话了吗? 他站在窗前,手指不停地抚在钻戒上,好像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 很无措。 觉得委屈,也觉得自己活该。 时浅渡看着聊工作时有条不紊、沉着冷静的男人,没几秒钟就变得局促,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越看越觉得顺眼,心情舒畅。 等等,怎么看着看着她,眼眶还红了??? 那双漂亮的凤眸眼巴巴地看着她,看起来想上前几步接近她,但又怕她嫌恶。 好像有点儿委屈,很期待她主动唤他过去。 就跟她……欺负了他似的。 这人从上车之后就不太对劲儿。 她家阿若这是怎么回事? 她拍拍懒人沙发:“过来坐啊,傻站着干什么?” 纪清若眼睛亮了一点。 他走到地毯旁边,听话地坐下了。 “妻主,你不生气了?” 说完,一瞬不瞬地直勾勾注视着她。 救命。 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真的太要命了。 眼巴巴地看她,每分每秒都想让他欺负人啊可恶! “我生什么气啊。”时浅渡轻咳一声,摸摸他的头发,开玩笑似的说道,“以后不要总是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 她牵着纪清若的手腕,把他拉进怀里。 男人今天比平时还要听话。 不用她使劲儿,就主动地依偎了过去。 轻轻地靠在她身上。 卸去一身疏离的凉意,乖软得像是没了骨头。 光天化日,青天白日。 莫名多了一股暧昧的感觉……? 他妈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喉咙滚了滚。 纪清若小心地抬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衣角。 见她没有反应,又伸出双臂,搂住了她细瘦的腰。 还是没有反应。 他有点高兴。 或许妻主对他是有感情的,不全是厌恶。 他让自己尽量放松地偎在妻主怀里,汲取对方身上的暖意。 扭头,嘴唇亲吻在她的耳垂、下颚上。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妻主对自己的接受程度。 时浅渡一缩脖子。 她睁大眼睛瞪着纪清若。 目光扫过他咬破了的红润嘴唇。 好像还渗出了点儿血丝,有一种诡异的诱惑感。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早晨跟她说腰疼,现在刚过去俩小时,就这么没完没了地勾她? 是嫌自己折腾的少还是怎么的? 第202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2 第二百零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往后一躲, 纪清若心里跟着狠狠揪住。 妻主躲开他了。 终究还是,嫌恶他的所作所为。 他苦涩地扯扯唇角。 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却在此时被时浅渡抬手,托住了下巴。 她用手掌轻轻掐着那节白净修长的脖颈, 往前带了带。 纪清若还真不躲不避, 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 他平日里是挺听话的,但不是逆来顺受。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还是挺大的。 手指暧昧地在柔软光滑的脖颈上捏了几下。 “嗯……” 指肚揉捏在喉结上, 纪清若没忍住轻咛了一声。 他觉得有点痒,喉结急促滚动了好几下。 眼前的人是他的妻主,可是被一个年轻他十余岁女孩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 他还是会感到格外的羞耻,身上的温度持续增高。 他觉得, 自己此时都不能算是被人“挑挑拣拣”了。 简直就是……摇尾乞怜。 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呢? 他红了眼眶。 自厌地闭上双眼。 即便如此,在对方的嘴唇凑过来的时候, 他还是立刻配合地贴了上去。 全然是不自觉的举动, 下意识的行为。 红唇相触碰,气息交织出暧昧的气氛。 触感柔软, 温度灼人。 他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氛围中,被拉拽着沉沦。 可对方却在下一秒,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吻了个空。 纪清若猝然睁开双眼。 他脸色发白, 胸口沉闷得难受。 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突然觉得好狼狈。 想要落荒而逃。 可他没有。 他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面颊紧绷着,再次亲吻了过去。 比以往强势,主动出击,把自己送到对方眼前。 唇齿纠缠在一起,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 “白嫖……你都不要了么?” “胡说,我什么时候白嫖了。”时浅渡抵住他的额头,假意瞪一眼,“我知道了,你这是不相信我跟秦雪之间的清白,所以还在生气,有小脾气了?” “这事怪我,不小心被他安排的狗仔拍到,看到消息应该先跟你解释的。不过……之前我不是给你讲过借位么?秦雪是学导演的,他妈妈也是有名的大导演,想要借位拍张照片还不容易么?你怎么总是被骗啊,真是笨死了。” 纪清若扯扯唇角。 是啊,他总是被骗,知道是骗局还是会栽进去。 “我是笨,今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惹得你冷淡了不少。” 他声音很低,表情淡淡的,少有喜怒。 但就是叫人觉得,他受委屈了。 “什么叫我冷淡了不少,明明是我看你心情有点沉闷,不愿意说话,就先让你自己静一静,你这倒好,反过来恶人先告状,真行。” 时浅渡被他这委屈巴巴的样子气笑了。 她掐住纪清若的脸蛋,稍微用上点儿力气扯了扯,瞪着他的双眼。 “我跟你明明白白地说一遍,今天的事,我一点儿都没生气,拜托你呀,就别自己折磨自己了,行不行?” 纪清若总是特别好哄。 动作行为稍一亲昵,就能把不愉快给忘掉大半。 妻主还愿意跟他像从前一样相处就好。 他抿抿嘴唇:“但妻主你刚才都不碰我。” “还说呢。”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今天早晨跟我说腰不舒服,现在是缓过来点儿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你老是勾我,我要是真上了套,你是不是又得说我不知道怜香惜玉?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这么不简单啊?” 腰被掐一下,顿时一阵酸涩难受。 确实是不得劲。 纪清若轻咳一声,低声道:“妻主本来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不然我哪会不舒服。” 他说得一本正经,就是那对耳朵红的厉害。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时浅渡轻笑出声,“昨晚到底是哪个混蛋一直用腿缠着我不放开的?” 纪清若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好在这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有电话,我去接一下。” 他忙不迭地拿着手机,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书房。 躲到卧室的时候,脸都红透了。 真是禁不住妻主半点调戏。 屏幕上显示,是姜知白的名字。 他的目光暗了暗。 其实他知道,之前小白发过来的消息,就是在跟他撒泼打滚开玩笑而已。 即便如此,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的难受。 他拍了拍脸颊,热度散去大半之后,接通电话。 “小白。” “喂喂喂,阿若,我看网上那些视频里,你跟妹妹说不要离婚,那是怎么回事?”姜知白从好友回的“抱歉”两个字里,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失落,“你们不会真的要离婚吧?你跟我说说,我也好给你出出主意啊!” 纪清若坐在飘窗上,手臂抱住双腿,下巴搭在了膝盖上。 他把软乎乎的草莓玩偶抱在怀里捏了捏,没事人一样说道:“没事,我们不离婚,就是有点误会,我可以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啊,我发给你那么多你就回两个字,现在网上又……” 姜知白欲言又止,担心地无声叹了一下。 网上妹妹那些不太理智的粉丝,已经把阿若骂出花来了。 他用自己追星的大号替阿若说了几句话,一个小时时间,竟然掉了上百粉丝。好在也有不少理智的粉丝,还能表示尊重妹妹的选择。 “算了,你跟妹妹没事就好,有误会一定要说开啊!”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用手机在网上举报那些骂人和人肉的评论,忙得不可开交。 “阿若,你以前没有谈恋爱的经验,现在突然结婚,有些问题不了解有了误会其实挺正常的!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就把离婚什么的说出口啊,很多事情都可以好好解决的!” 真的能好好解决吗? 纪清若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扒拉着玩偶上的“草莓籽”,面色沉沉。 他压低声音:“我觉得妻主……可能有其他喜欢的人。” “不会吧?” 姜知白手上举报的动作停了两秒。 他挠挠头:“我以前看采访,妹妹说30岁之前都不考虑结婚的诶!怎么可能有人打破自己的原则去娶一个一点儿都不喜欢的人呢?你别多心啦,妹妹可是圈里少有的直球选手,不会做什么违心的事的!” 好友话里话外,总是在说妻主的好话。 纪清若突然有一种,有口难言的感觉,就算以后真的跟妻主离婚了,恐怕也没法跟他的好朋友排解心中的郁闷。 如果他跟小白说,妻主她根本就没有从外地回来的记录,而是一直在帝都没走…… 小白肯定不会相信、不会站在他这边的,不是么? 这就像是,生命中最亲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背叛了他。 小白不会像从前那样,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了。 “如果那些……都是人设呢?” “怎么会!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啦!”姜知白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不少,又缓缓地降了下来,“不过,就算真的是人设……如果能装一辈子,也是真君子了,不是么?普通人的婚姻,也没有几个是从头到尾圆圆满满的吧?” 说到最后,语调有些酸涩。 他的母亲和父亲吵吵嚷嚷很多年,最后还不是离了。 “……” 纪清若怔了片刻。 谁说不是呢,普通人的婚姻,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白父母就在小白高中时离婚了。 可能是从小生活幸福,父母恩爱,他才会对婚姻有着几乎完美的想象和要求,却忽略了这个世界上的婚姻,不幸的不在少数。 太多人将就着凑合过了,更何况他和妻主,最初只是契约婚姻而已。 把“契约”这件事放在前提,就发现没有什么可责怪妻主的。 本来就是一场交换,不是么? 反倒是他,没有遵循约定,主动把事情挑明在大众面前。 卑鄙的人一直是他,利用明星身份来绑架妻主。 “小白,谢谢你。”他想了一阵之后,轻声开口,“认真想想,一场从契约开始的婚姻,我却希望妻主能全心全意地喜欢我……是我道德绑架了吧。” 说话之间,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唇畔微扬,染上苦笑。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叫人听了直揪心。 姜知白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阿若,你别这么说……” 纪清若也没再说什么。 一时之间,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咚咚咚。” 时浅渡敲了敲卧室门。 她道:“警察刚才给我打电话,让你去一趟局里问话。” “我马上来。”纪清若回过神来,“小白,我要去公安局有点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聊。” 他挂了好友的电话,快步走出卧室。 去警局里圆谎,有些难度,心中难免紧张。 他问:“妻主,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了,不会让你自己去面对的。” 见纪清若表情凝重,时浅渡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她安慰道:“没事,不是已经料到吴彩然会攀咬你了吗?照我昨天说的来就行。” 太多事情扎堆到一起,纪清若的脑子乱哄哄的。 他点点头,心情却没法平静。 吴彩然几次强调,是她跟纪英两人一起对纪清若下手,纪英是同谋,而不是受害者。 尽管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不相信她的说辞,也需要纪清若去警局接受问话。 受理这次案件的公安局距离时浅渡家不算远。 十五分钟,两人就开车到了局里。 案子重大,事关人命,有警察专门到外面领着他们进去。 才进大门没几步,就有一个人影从旁边冲了过来。 “纪清若!你说,是不是你跟吴彩然那个混蛋勾结到一块儿,让她毒死了我闺女!” 纪孟兰神情激动,从昨晚接到消息开始,她就没合过眼。 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猛地一看,像是要吃人的狰狞恶鬼。 她双手奔着纪清若的脖子掐过去,声音沙哑,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这对奸妇淫夫,臭不要脸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时浅渡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纪孟兰的手腕,稍一用力,便把人狠狠地按倒在地上。 她眉头皱起,神色微沉:“把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纪孟兰吃痛地喊了几嗓子:“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警察连忙上前,一起控制住了太过激动的女人:“纪孟兰!你女儿的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耐心一点儿,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别太冲动了!” 时浅渡是明星,稍微一句话就能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就冲这一点,办事就得客气一点儿。 真要是让纪孟兰伤到了纪清若,她们于情于理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我闺女死了啊!你让我怎么冷静?!” 纪孟兰嚎啕大吼,眼泪早就流干了,哭不出来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纪清若:“一定是这小子怀恨在心!一定是他!” 时浅渡抬起手,遮挡在纪清若双眼前。 她轻声道:“别看她,咱们走。” 有警察给他们带路:“二位这边走。” 吴彩然用的药里有违禁药品,却怎么都不肯告诉警方是从哪弄到的。 除非让她见纪清若一面,她才会说实话。 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同意了她的要求,让她跟纪清若见面。 几人一路来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吴彩然已经拷着双手坐在里面了。 看到纪清若,她“腾”地一下想站起来,却因为手铐不得不坐了回去。 “纪清若!你他妈昨天是怎么逃出去的?” 她昨天晚上,眨眼的功夫就晕过去了,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 酒店门是她亲自锁上的,没听见开门声,怎么可能有人能进到房间里? 所以除了纪清若动了手脚,她想不出来还能有谁。 “时浅渡?你怎么也回来了?” 瞧见时浅渡跟在纪清若身后走进来,脸色变了又变。 她突然狂笑道:“时浅渡,哈哈哈,纪清若有没有跟你说,昨天晚上他被我给上了啊?他早就是个被人搞过的破鞋了哈哈哈!” 房间里充斥着吴彩然的大笑声。 她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对劲。 纪清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你别乱说!” 昨晚的无助感又蹿了上来。 背脊一阵发凉,身子下意识地打颤。 “我怎么就乱说了?纪清若,也就你傻!”吴彩然嗤笑两声,“我知道时浅渡你不是真喜欢他,但他傻啊,他真喜欢你,他太喜欢你了!你都不愿意碰他,他却心心念念地想要给你生孩子,备忘录里记的都是怎么备孕……” 纪清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被人把深深埋在心里的喜欢和期待,当着妻主的面说出来…… 他难堪得不敢抬头。 别说了。 给他留点尊严吧。 就在这时,时浅渡从身侧圈住了他的腰。 手掌缓缓抚在小腹上。 “备孕是我们一起商量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胡言乱语。” 说话间,当着吴彩然的面,轻吻在纪清若唇畔。 她嘴角往上扬了扬,有点散漫,还带着些炫耀的意味。 这个疯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纪清若…… 她肯定想办法,把人送进精神病院里享受享受。 温暖袭来,纪清若没忍住,蜷缩了下脚趾。 耳朵偷偷地红了。 他特别享受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轻轻依偎在自家妻主身上。 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深深地刺激到了吴彩然。 她气血上涌,愤怒地用拳头直锤椅子。 “备孕也是便宜了我啊!他怀也是怀我的孩子!” 时浅渡扬扬眉头:“我说警官,吴小姐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啊,阿若昨天晚上应该一直在等我回家才对,还是他真的……去了华盛酒店?” “不不不,那没有。” 警察连忙摆摆手,也怕让时浅渡闹了误会。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出事的酒店套房里,没有发现吴小姐和纪小姐之外其他人的痕迹,证据表明,纪先生昨晚并不在那里。我们请纪先生过来,只是惯例问个话,没有别的意思。” “不可能!”吴彩然大吼,“是我跟纪英把他抬到套房里的!我给他注射了药品,让他没法动,只能让我随便摆布,还是纪英那个混蛋帮我一起弄的!” 时浅渡把自家男人抱在怀里,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她微敛着眉头,忽而冲警察懒洋洋地一笑。 “警官,你让我家阿若过来,就是为了听她胡说八道地羞辱吗?” 两个警察被她笑得背后一凉,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怎么感觉……阴冷阴冷的?? 其中一人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那当然不是,我们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跟纪先生了解一下,请你们过来吧。” “不行!你们不能让纪清若离开!”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姐姐呢?我妈呢?她们会帮我调查清楚的!” 时浅渡顿住脚步,拿眼角睨她一眼:“热搜上铺天盖地都是你的负面新闻,吴氏股价大跌,吴总现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如果你真的想让你姐姐轻松一点儿,还是老老实实地配合警官们的调查,把药品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没准还能将功补过,稍微判的轻一点。” 一直没人跟吴彩然说外面的事情。 听见这话,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她又闯祸了。 难道不是华盛酒店的员工发现情况报的警吗? 她以为自家员工会先通知姐姐,然后想办法封锁消息的! 没想到竟然上了热搜?! 她咽了咽口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她跟纪英的动作特别隐蔽,除了纪清若本人……就没人能证明纪英是加害的坏人了! “我没杀人,我没杀纪英!那混蛋是帮凶!” “纪清若没说实话!不能让他走!” “纪清若!你给我滚回来!你回来!” 吴彩然的吼声被铁门隔绝开来。 声音小了不少,但还是能听见里面愤怒疯狂的声音。 时浅渡站在门口,隔着玻璃往里望过去。 跟吴彩然对视了。 她唇角往上翘了翘,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深陷人命官司,很绝望吧? 就慢慢地……体会这种无助的感觉吧。 吴彩然先是一愣,接着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是时浅渡! 肯定是时浅渡弄晕的她! 这个女人跟纪清若是一伙儿的! 警察应该逮捕她啊!! …… 说是简单的问话,问东问西再走走流程,也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时浅渡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纪清若不太擅长撒谎。 为了圆谎,他耗费了很大精力。 “妻主,今天我有点累了,我们早点儿睡吧。” 他洗完漱,铺好了床,率先爬了上去。 短短两天之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还有些事,足以让他崩溃。 他是真的很累了。 身体累,心里也累。 尤其是回想起妻主在警局中,侃侃而谈地帮他跟警察圆谎的画面。 那是为了把他从事件中摘出来,是为了保护他,他明白。 他应该因为妻主的庇护而感到高兴。 可是,妻主说谎太自然了,就连偶尔的卡顿、回忆,都丝毫挑不出毛病。 就像是事情真的是那么发生的一样。 就是因为演得太真了,他才会相信,不是吗? 好在他现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是契约婚姻,能跟喜欢的人结婚,已经是他赚到了。 这总比相亲,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勉强生活要强不少。 他要做的,是努力让这段婚姻更长久。 如果可以的话……让妻主多喜欢他一点。 他窝在床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怕妻主今天不跟他一起睡。 直到瞧见时浅渡走进卧室,才悄声松了口气。 他主动掀起薄被,腾出地方。 平静的面容下透着心心念念的期待。 “妻主。” 时浅渡俯关灯,习惯性地去抱他的腰。 温温软软的触感传来,身上的疲倦被扫走大半。 她在纪清若颈窝间舒舒服服地蹭了几下。 肌肤相触,纪清若心头泛起欢愉。 他就是这样,光是抱一抱,就开心的不成样子。 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明天我就得回剧组了。” 唇畔微微翘起的弧度僵硬住了。 欢快扑腾的小心脏一点点地消沉了下去。 是回剧组,还是避开他去见别人? 他喉咙哽了哽,轻声问:“明天就走了吗?” “是啊,跟导演请了两天假,总不能一直不回去。”时浅渡发觉他情绪不好,反倒喜滋滋地笑了起来,“怎么,不舍得我离开?” “当然了。” 纪清若手臂微微用力,紧抱住她的腰。 仿佛要让两人融为一体。 他哑声道:“妻主,我好喜欢你,真的。” “我知道。”时浅渡揉揉他的头,直笑话他,“怎么还突然撒起娇来了。” 以前这人可是从来不会在言语上撒娇的。 现在这样低声告白……倒是越发可爱起来了。 就这么不舍得她么? “没什么。” 纪清若摇摇头,柔软的黑发蹭在时浅渡身上。 他声音不大,却很认真:“妻主,我等你回家。” 只要这段契约婚姻还能维持…… 他就会一直等妻主回来。 - 自从纪清若在华盛酒店遇险之后,时浅渡就跟他打开了位置共享。 两人可以随时看到对方的位置。 纪清若发现,这次妻主离开,是真的去了外地。 积压在胸口的愁云,跟被风吹跑了似的,消散的干干净净。 心情顿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每天按时地早安晚安,把每天做好的饭餐拍下来分享,晚上下班后打视频电话。 两个人都不太累的情况下,一下就能聊上一个小时。 偶尔,时浅渡还在他的要求下,破例给他看看不对外公布的布景和定妆妆容,更让他确信,自家妻主确实一直在剧组拍戏,而不是背着他去见别人。 “二十三号了啊……” 下班回家后,他看着手机上的日期半晌。 还有几天,就是他三十岁的生日了。 虽说一个老男人的三十岁生日没什么可开心的,他还是很希望能跟妻主一起过生日。 妻主拍戏那么忙,他订好机票,直接飞过去好了。 兴许还能给妻主一个小小的惊喜。 思及此,纪清若立刻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安排这几天的工作和行程。 把该做的工作全都安排好,挤出两天时间去见妻主。 他从小效率就高,思路清晰,十来分钟就把事情安排地稳妥。 就连机票都订好了。 二十六号上午去,二十七号下午回。 贸然去剧组打扰,应该做一些小点心之类的分给大家,这才礼貌。 希望他这个直到三十都还没有生育过的老男人,不会让妻主在大家面前感到丢脸。 他咬了咬唇,却愕然一愣。 今天二十三号了? 他平时十六号生理期,二十三号都能结束了。 可这个月,还没来。 第203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3 第百零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肚子。 很平坦, 几乎没有赘肉。 可是—— 那里很有可能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他跟妻主的孩子。 欣喜如火山喷发一般奔腾而出。 他心中狂喜,高兴得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有孩子了! 竟然那么幸运么? 真的有了孩子? 突然就觉得有了希望。 天知道,他做梦都想拥有一个跟妻主的孩子。 他经常会想,孩子一定要随妻主, 模样漂亮头脑聪明, 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他想,一定要当一个好父亲, 对孩子好好的。 妻主愿意, 他们就一起养; 妻主若跟他离婚,他就独自抚养。 总之,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是曾经在一起的证明, 是两个人之间铁打不动的链接。 不知道妻主她,希不希望他们有孩子。 那天说的很大度, 让他别吃药了,可若是真的怀了…… 有点怕妻主会叫他打掉。 他真的怕。 兴奋的心情被他一点点地压制住。 他想, 应该先瞒住这件事, 等到过了能打掉的时间,或者显怀了之后故意暴露给媒体, 散播出怀孕的传言…… 就又能捆绑住妻主几年了。 他觉得这么想不好,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有舆论捆绑着身为艺人的妻主,孕期不能离婚, 孩子刚出生也不好离。 有孩子出生, 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维持着这段婚姻。 如果生出了个女孩, 或许妻主还能因为孩子,而对他好一些。 有孩子,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父凭子贵”, 他以前不喜欢这个词。 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需要这样。 他觉得自己是个烂到透顶的父亲。 孩子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讲,竟然是维持婚姻的工具。 他简直就像是里面的恶毒配角,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拆散男女主。 欢喜与自责交织在一起。 时间在他的胡思乱想中悄然逝去。 很快就到了晚上。 时浅渡提前给纪清若看了通告单,他知道大概收工的时间。 很快就打通了视频电话。 “你今天打的真及时,我刚到酒店,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手机屏幕中,是时浅渡还没卸妆的脸。 她刚到酒店两分钟,视频就过来了。 “妻主。” 纪清若唤了一声,跟平时的冷清沉稳相比,隐约多了一丝兴奋。 他强压欢喜,趴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最爱的人。 他总是这样,看到妻主的脸,听到妻主的声音,心中就柔软的厉害,像是化成了一摊春水,恨不得在床上多翻个身,抱着被子滚成一团。 更何况今天有大事发生。 一个人把事情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 很想把喜悦告诉给他最亲近的人。 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想要告诉对方,自己腹中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那是他们的孩子。 不过,理智还是压过了感性。 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孩子的话题:“妻主,你最近几天很忙吗?大概什么时候能拍摄完啊?” 离他生日还有三天,他提前打探打探,免得过去了影响妻主的工作。 “最近没有夜戏,不是很忙,你这是想我了?” 纪清若很坦诚:“很久没见了,当然会想。” 时浅渡喜欢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我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能杀青了吧,很快就能回去了。之前请过两天假,也不好频繁请假,让大家等我自己。” 妻主只说半个月就能回来,却只字未提他的生日。 虽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可是…… 还是会期待妻主能多在乎他一点,主动发现啊。 纪清若失落之余,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 以前的他,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更不会希望别人主动记得他生日了。 上次心心念念地过生日,好像还是他初中没毕业的时候。 恋爱让人幼稚。 而且是心里明镜一样,什么道理都懂,却还是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小事而暗戳戳地不开心。 他一边笑话自己,一边沉声道:“好,那我等你杀青回来。” 既然妻主工作忙没法回来,那当然是…… 由他主动过去,给妻主一个惊喜了。 …… 纪清若坐在出租车里,望着道路一旁飞逝而过的店面行人。 身在陌生的城市,倒没有感到不安。 因为妻主就在这个城市里,不出一个小时就能见到。 拇指缓缓地在戒指上摩擦。 这已经成为了他在思考和发呆时,习惯性的动作。 出租车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阳光洒进车窗,晃到了眼睛。 抬手轻轻抚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马上就要见到妻主了。 光是这么一想,就特别开心。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了影视城前。 纪清若下车,买了门票,按照共享定位的一路寻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就远远地看到了一辆应援车。 车前有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糖果、奶茶之类的。 旁边还撑着一个人形立牌,上面正是他家妻主。 七八个粉丝站成一排,围在剧组拉起来的警戒线外面,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警戒线里面也挺热闹的,看起来是到了拍戏的空档。 “他们终于拍完休息了!刚才话都不敢大声说,现在终于能嚎一嗓子了!” “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啊!现在都看不到人影。” “之前经纪人不是说今天可以应援了么,应该休息休息就会来吧!” “啊啊啊好激动!我第一次来应援,好开心啊!!” “可以跟姐姐合照吗?我好想要合照啊!” 剧组里面有人走了过来,说道:“你们稍微等一下,时老师有个小采访,估计得十几分钟才能结束,等结束她会立刻过来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 “姐姐在采访啊,怪不得!” “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了!” 有会办事的粉丝从桌子上拿了杯奶茶递了过去:“姐,你来杯奶茶吧?谢谢你过来告诉我们!” “没事,别客气。”女人摆摆手,接过奶茶,“谢谢你们的奶茶。” 纪清若在一旁偷听,得知这些粉丝是来剧组应援的。 从应援车到应援横幅,安排的都井井有条。 他拉着行李箱,站在桌前,目光扫过甜点盒子上面贴的小贴纸,唇角稍微上翘了一点点。 贴纸是后援会由专人用时浅渡的头像设计的,可爱又精致。 真好看,后援会真是人才辈出啊。 好在他也不差,准备好的点心和饼干都用可爱的小盒子小袋子装好,不管是卖相还是味道都非常好,就算直接拿出去卖都不成问题。 不枉他今天凌晨四点就起来开始做烘焙了。 他想,不给妻主丢脸就好。 既然今天有粉丝过来…… 他可以混在粉丝中间,等妻主过来的时候,吓唬她一下。 心里有了打算,他眉眼一弯,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希望妻主能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哎,那是谁啊?是咱们的人吗?” 有粉丝发现纪清若一直站在桌子前面,拍了拍同伴的后背。 他走过去两步:“你是后援会的人吗?还是剧组的?那些都是我们后援会给剧组准备的,外人不能随便吃随便拿哦。” 纪清若抬起头:“你们好,我在等人,只是看看,不会随便拿的。” 眼前的年轻男女们,都是妻主的粉丝。 所以他周身的气场不由自主地温和了一些。 “噢,那行吧。” 粉丝点点头,又回头望剧组那边望去,有点着急。 他等着自家姐姐,没心思在乎别人。 另外一个男孩偷看了纪清若好几眼。 这个男人带着帽子,遮住了一点儿脸,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可是…… 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哎,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 “是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诶。” “卧槽,你们等一下,我搜搜……” 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微博输入了几个字,立刻跳转出了一个被转赞评了几万条的视频——正是时浅渡在华盛酒店门口,抱着纪清若官宣那条。 她把视频暂停到露出纪清若大半张脸的地方,给同伴们看。 “你们看,这人是不是……?” 几个人猫在一起确认了好几眼。 还真是视频里的男人。 也就是说,这就是嫁给了他们姐姐的老男人! 纪清若正站在警戒线旁边看手机。 打开相机,照了照镜子,把乱掉的发丝打理整齐。 已经十分钟过去了,妻主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吧。 他先把帽檐拉低,混在粉丝里,等妻主走到眼前时,在突然摘掉帽子。 相见的场景,在脑子里来回来去地想了好多遍。 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走神走得太厉害,完全没意识到有人来到身边——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抄起一杯还凉的奶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掀开奶茶盖子,直直地往纪清若身上泼了过去!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媚老男人,能不能别离姐姐远点!赶紧滚蛋!” 人群中响起惊呼。 纪清若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手腕一紧。 他被人往旁边用力地拽了把,整个人栽到了来人的怀里。 身体隔着衣料贴在一起,温热一片。 熟悉的味道随着紧促的呼吸进入鼻息中。 手臂立刻缠上了时浅渡的腰。 他低呼:“妻主。” 身后传来水花溅落到地上的声音。 时浅渡敛敛眉头,有点生气,不怒反笑。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泼奶茶的男孩:“这是要干什么?” 周围的粉丝们顿时炸开了锅。 “姐姐!” “啊啊啊第一次见到真人!姐姐好酷!” “嘘嘘嘘,别喊了!” 泼奶茶的男孩,跟时浅渡之间只有两米多的距离。 近距离见到偶像,却是这样的场景,他一阵尴尬。 姣好的面容染上绯色,他咬咬牙,很委屈地喊道:“他根本配不上你!” 能参加应援活动的,大都是有钱有闲的粉丝。 他家境很好,加上年纪不大,总是抱有一些美好的幻想。 如果偶像的对方是个大少爷也就算了,让他知道对方只是个家里破产了的老男人,条件跟他比都差远了,这让他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 肯定是那个老男人用了什么计俩,才让姐姐不得已娶他的! 跟时浅渡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采访的媒体和剧组人员。 加上粉丝,围在附近的人不少。 几个粉丝连忙上前劝人,生怕这事被传出去,好好的应援本来能宣传一波,却变成被时浅渡对家和竞争对手群嘲的笑料。 “别吵了别吵了,好多人呢。” “来之前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男孩还是觉得委屈:“但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姐姐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老男人……” 众目睽睽,纪清若有些难堪。 因为被人说配不上妻主,也因为自己一到剧组,就给妻主带来了麻烦。 幻想过无数种可能,实在没想到,探班竟然以这个场景开始。 他面色微沉,开口:“不好意思,给大家填麻烦……” “你道什么歉。” 时浅渡捏捏他的腰,打断了道歉。 她看着“帮她”愤愤不平的男孩:“先不提阿若到底配不配得上我,希望大家都能知道,喜欢跟配不配完全是两回事。” 男孩呼吸一窒:“我才不信姐姐你会喜欢他呢!他哪里好?” 时浅渡没搭他这茬,继续说道:“我很感谢大家支持我,但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我喜欢的人……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说话间,懒散的凤眸一眯,莫名吓人。 男孩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 他还想说什么,被一同过来的粉丝给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 “咱们就尊重姐姐的选择吧!别闹了!” “来之前就说过,不要过问私事,你是都当耳旁风了吗?以后应援活动都禁止你参加!” 组织这次活动的粉头真的生气了,扬声说了一句,叫人连拉带拽地把男孩带走了。 几分钟之后,现场终于恢复了安静。 “对不起对不起,他情绪有点激动,给大家添麻烦了。”粉头上前,连连给时浅渡和媒体、剧务人员等道歉,“后援会给大家准备了点吃的喝的,就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大家补充补充能量吧!刚才的事还请大家别放在心上!” 他说完,又很抱歉地看向纪清若:“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他年纪还比较小,不懂事。” 好好的剧组应援,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这要是被有心人发到网上,肯定少不了被群嘲! “没事,我们都理解!”剧组的人纷纷点头,“谢谢你们准备的东西,也谢谢时老师,我们是沾光了!” 纪清若垂下眼眸,平静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况且,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妻主。 “……” 粉丝见纪清若这样,沉默了几秒。 不哭不闹,被不认识的人指着鼻子骂,也没有冲他们姐姐撒娇卖萌拱火,挑拨姐姐和他们粉丝的关系……这么一看,至少在事业上,是不会耽误姐姐的。 莫名有点怜惜是怎么回事。 不对,等等,这人已经有姐姐了啊! 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有什么可怜惜的! “好了好了,问题不在你们,别多想了。”时浅渡拍拍粉丝的肩膀,“你们有需要签名什么的,去把照片什么的拿过来吧。” “哇!好好好,我们这就去拿!” 一提签名,粉丝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小跑着去拿东西了。 媒体的人见风波过去,终于开了口:“时老师,我可以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吗?” 今天的采访除了涉及新片,还有时浅渡结婚的问题。 给经纪人看的采访提纲里没有这个问题,纯粹是兵行险招,临时加上了。 所以提问时,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正面的回应。 好在结果不差,对方非常配合地谈了谈结婚的事。 现在又正巧撞上了剧组探班…… 她们可真是够幸运的。 “可以。”时浅渡看向身侧,“你介意吗?” 纪清若摇摇头:“不介意。” 拍照都要问他的意见,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妻主真的很在乎他的想法。 小白说得对,如果一个人能装一辈子,那也是真君子了。 “来来来。” 时浅渡从身后圈住了男人的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唇角上翘,懒洋洋地笑着,亲密无间。 还在他颈窝处层了两下。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亲昵地搂着,纪清若有些不好意思。 他偷偷在时浅渡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却突然发现—— 妻主手上竟然带着戒指! 是他们的结婚对戒。 没见妻主从哪拿戒指,好像是从见面时,就已经在手上了。 说明刚刚妻主采访也一直带着。 他直接心花怒放,眉梢眼角全都染上了幸福的笑容。 牵着时浅渡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暖意盈盈,十分舒服。 他简直想立刻扭头扑进妻主的怀里,告诉她,他们或许……有孩子了。 拿了照片本子金色马克笔的粉丝们,刚一回来就撞见这样的场景,不由得犯了酸,眼巴巴地盯着看,快要化身柠檬精。 “羡慕死了,他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啊……” “姐姐对他真好!明知道曝光恋情对事业会有影响,还是那么干脆。” “说明姐姐有担当啊!多难得啊!!” “咔嚓”几声响,照片定格。 媒体看了看照片:“特别好,麻烦你们了!我们会尽快修好图,返给经纪人确认。” “好,也辛苦你们了。” 时浅渡客套了几句,跟他们道了别。 前脚媒体刚离开,后脚粉丝们一窝蜂地蹿了上来,把她团团围在中间。 “姐姐!可以和你自拍一张吗?” “我也想要合照!” “呜呜……我想要t签!” …… 时浅渡趁休息时间,和应援粉丝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中午。 粉丝心里清楚这是演员的个人休息时间,他们为了让自家姐姐能稍微休息一会儿,别弄得太累了,时间差不多了,就主动撤退离开了剧组。 剧组早就知道今天会有粉丝应援活动,所以安排的场次不多。 时浅渡下午收工比平时都早。 导演跟她凑在显示器前面,把刚才拍摄的内容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之后,说道:“行了,小时啊,今天早点回去吧,多陪陪你家那口子,我看事情爆出来之后,他心里压力应该挺大的。” 时浅渡笑:“知道了,张导你整天替别人操心。” “我不操心,我有什么可操心的啊。”张导哼笑一声,打趣说,“人年轻的时候,就没几个靠谱的,还不是怕你搞出事情,闹得咱们片子上不了?” “那行,那我今儿就先回去了,大家辛苦了啊。” 纪清若远远地看到剧组收工,翻出平板电脑,打开了工作内容。 板正地端坐在椅子上,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他不太希望让妻主知道,自己此前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妻主拍戏,一秒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好像他多在乎似的。 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走过来。 难道是去卸妆换戏服去了? 他有点疑惑,实在忍不住,抬头四下张望了几眼。 剧组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张导也在那边没走,正跟男主说话。 唯独不见他家妻主。 正眼巴巴地望,身后突然有人扑过来,双臂一下子圈住了他的脖颈。 温热的气息传来,喷洒在他的耳廓上。 “看什么呢?”时浅渡不正经地调侃他,“看来你工作也没多认真嘛,是不是一直偷看我来着?” “……!” 纪清若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妻主怎么知道他一直……?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搞这么一出,反倒像是偷窥了。 妻主也真是的,怎么总是能把事情说得暧昧? 他羞赧地拍拍圈着自己脖子的胳膊,岔开话题。 “妻主,你先松开,有点嘞到脖子了。” 时浅渡见他耳根红的厉害,更不撒手了。 她逼问:“不行,你先说,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 纪清若抿抿嘴唇,不好意思承认。 僵持几秒,终于认输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妻主总是什么都知道。” “当然知道了。” 时浅渡松开他的脖颈,走到椅子前,双臂一撑按在了扶手上。 她轻吻在纪清若的唇角,笑道:“我也一直在关注你啊。” 纪清若睁大双眼。 被电流击中了似的,心底酥酥麻麻的。 这回还没来得及疯狂心动,就听见了下句—— “你小动作真不少,看我收工了,就拿出平板电脑装工作,真行,看我拍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嘛。” “……” 纪清若的脸黑了下去,又由黑转红。 他轻咳,板着脸说:“你误会了,其实是……刚好有工作。” 那双凤眸先是避开了时浅渡,可能是觉得避开显得心虚,又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么看,眼里都藏着控诉,像是在撒娇—— 别人都是看破不说破,妻主你倒好,故意戳穿! 你就知道捉弄人! “原来是我误会了啊。”时浅渡作势要走,“那我先不打扰你工作了。” “妻主。” 纪清若急忙起身,一把牵住了她的衣袖。 时浅渡顺势回过身,把人抱了个满怀。 “怎么,工作完了?”她猫在男人耳畔,低低地笑,“那跟我回酒店,我让你随便看,怎么样?” 那语调不正经的,简直像是要拐跑良家少男的登徒子。 纪清若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在时浅渡身上轻轻锤了一把。 他的小妻主啊,有时候怎么这么幼稚? 一定是因为妻主太幼稚了,他才会这么想笑。 他唇畔微翘,把脸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轻轻地点了点头。 - 时浅渡为了防止第天上镜水肿,晚上只吃草。 而纪清若自打开始备孕,就一直保持着十分健康的生活,也吃的很清淡。 他们在回酒店的路上就点了外卖,到酒店时,刚好收到东西。 两人并排坐在桌前吃晚饭。 纪清若心里藏着事,沉稳的面容之下,不那么平静。 早在刚一见面时,他就有一股冲动,很想把孩子的事告诉妻主。 真的好想好想跟他爱的人分享这份喜悦。 如果妻主也希望这个孩子诞生…… 亲昵地搂着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肚子,在他耳畔喃喃低语。 告诉他,她多么开心有个孩子。 跟他说,辛苦了,怀孕期间会好好地照顾他。 看他做任何事情都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过于劳累。 然后,每天晚上都相拥着入睡,手一定要覆在他的腹部保护他。 …… 他幻想过很多。 可以说,这些是他最理想的美好生活。 纪清若陷入了愉悦的想象中,走神地扒拉着饭菜。 回过神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他用纸巾擦擦嘴角,无声地清了清嗓子。 “最近小白总是跟我说起孩子的事,妻主,你喜欢孩子吗?” 时浅渡顿了一下。 她实话实说:“其实……不是特别喜欢。” “……” 纪清若一愣。 他实在没想到,面对孩子的问题,妻主连装都不会装一下。 心尖尖上酸涩酸涩的,突然间很难受。 难受到眼眶也跟着发烫、发酸,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想问,是不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他的孩子呢? 但我想给你生孩子。 这样直白的话,他不太说得出口。 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不甘心,又道:“真的不喜欢吗?我还以为女人……都希望能多生养几个孩子。” “真的不是很喜欢。”时浅渡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的语气很淡,带着笑意。 纪清若一时之间,分不清这话是开玩笑还是敷衍。 亦或者是……认真的? 看来,是真的不能把这事告诉妻主。 万一妻主不想要这个孩子…… 想到最坏的可能,他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自己给自己编织出来的美好梦境,“啪”的一下子,碎了。 妻主不喜欢孩子,至少是不喜欢他的孩子。 妻主不会因为他怀孕了而感到欣喜。 抚在小腹上的手指稍微用了点儿力气。 他想,不能把这事儿告诉妻主。 瞒下来,等没法再打胎了的时候,再主动坦白吧。 他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绑住妻主。 有了孩子,至少在孩子特别小的几年之内,妻主不太可能跟他离婚。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两个人有个孩子。 妻主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也会知道,或许……还会嫉妒也说不定。 孩子在合法婚内出生,如果还能是长女…… 那么,他的地位就会很不一样。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无耻也罢。 总之妻主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就开心。 这个孩子,给处在感情低谷的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带来了明媚的希望。 “怎么还走神了呢?” 时浅渡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臂。 纪清若缓过神,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现在到了年纪,以后也算是高龄产夫了。”他停顿片刻,又低声补充道,“其实,我挺喜欢小孩的。” 就是他不太招小孩喜欢。 不知道亲生的孩子是不是也不待见他。 “你喜欢的话……” 时浅渡拉长尾音,满面调侃。 她在纪清若耳畔说道:“那我们今晚努力。” 纪清若端的是一副正经模样,但耳根红的厉害。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小腹。 怀孕前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很容易流产。 得拒绝同房,还不能让人产生怀疑。 最好的借口当然就是生理期了。 于是他轻轻推了时浅渡一下,正经道:“妻主,今天不太方便。” 两人都已经吃完了晚饭,他眼里有活,顺手就把桌上的外卖盒子收拾干净,装进袋子里,顺手拎到了垃圾桶旁边放下。 起身,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了一股热流。 身子猛然僵硬在原地。 头脑“嗡”的一声响,他头脑晕眩地快要站不稳。 一连数天心心念念的期待,被判了死刑。 第204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4 第二百零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快步走进卫生间,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在发抖,无意识地发抖。 那感觉太过熟悉了。 几乎察觉到的瞬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想相信, 不愿意相信。 如同被人从头往下泼了一盆彻骨寒冷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美好幻想和愿景。 一连数天, 他担忧,他窃喜。 他因为对未来、对孩子的期待, 时常面露欢喜。 现在却让他突然知道,那是假的。 剧组为时浅渡订的酒店, 影视城附近最好的,卫生间中一应俱全。 他面色平静地把自己打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 他坐在浴缸边缘, 双手搭在膝盖上。 眼神有些木然。 盯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 黑色的头发不短了, 搭在额前有点儿碍事。 漂亮的凤眸漆黑,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看得出胶原蛋白已经远远不如上学的时候。 肉眼可见的地方都能看出这么大差别,更别提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说好听的是成熟, 更直白一点…… 他老了。 是啊,老了。 他比妻主老了十岁。 没有招人喜欢的性格, 没有年轻漂亮的容貌,也没有特别突出的人格魅力…… 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孩子,还拿得出什么来。 现在都讲究优生优育, 说实话, 就连生孩子他都没有优势。 这几天他一直期待, 每天都拿出十二分的功夫在意自己的肚子,在意自己的身体,各种查攻略, 想要在“胎儿”不稳定的时候,好好地保住胎。 现在看来,那些行为可笑的过分。 他鼻尖一酸,实在没控制住,眼眶里浮出水光。 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心酸得他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以前他从来不理解那些狗血偶像剧中爱而不得、哭哭啼啼的情节。 他总是想啊,这有什么可要死要活的呢? 谁离开了谁都能好好过,分开了,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人啊。 他从前不理解那些。 现在他明白了。 可是,他宁愿自己永远也不能理解。 纪清若抽出几张卫生纸,擦掉脸上不停流下来的眼泪。 伸手捂住了嘴巴,尽量不吐出声音。 不能让妻主知道他哭了。 最近他闹出的事情已经不少了,不能再添麻烦了。 以后还有机会啊。 又不是身体有问题不能生。 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可真的有机会吗? 跟妻主结婚小半年时间了,同床不过那么一回。 可能是他对妻主没有什么吸引力吧。 不然,就算妻主再怎么忙碌,也不会这样吧。 时浅渡见纪清若进了卫生间半天,没动静也没出来,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忽而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 她直接推开门,正看到纪清若略带慌张地擦净眼角的水花。 这个男人从来不哭不闹,就咬着下唇,悄无声息地偷偷躲在角落里流眼泪。 来人的时候,他快速抬眼一瞥,又回头避开了视线。 他一直都那么懂事、听话。 因为太懂事了,反倒叫人心疼。 时浅渡见他这么强撑着,心里一软。 她蹲在纪清若面前,抬手蹭掉眼泪,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怎么还哭了?是今天在剧组的事,觉得委屈了?” 这声音太温和了。 透着温度,随便一声关心,就跟真的一样。 好像他真的被妻主全心全意地在乎着。 纪清若刚收好的眼泪,又开始有些往外冒。 他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有难过的事情,说出来我能帮着你一起解决。” “……” 纪清若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 面对妻主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施展了什么法术,入了魔一样,三言两语就被哄骗得忍不住想要说出实话,心里痒痒的厉害。 他双臂搭在妻主的肩膀上,拉近两人的距离。 “妻主真的要跟我一起解决吗?” 他问的一本正经。 要不是眼眶红扑扑的,这幅架势,还以为是在谈判桌上呢。 时浅渡见他这样,跟着认真了一点儿。 她以为是有什么难办的大事:“当然了,跟我在一块儿,还让你自己一个人受委屈了不成?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 话音刚落下,她就发现纪清若的雾蒙蒙的眼睛亮了一点儿。 纪清若伸出小拇指,颇为严肃地说出了幼稚的话。 “妻主要说话算话,必须拉勾。”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拉勾这种事情,都是小孩子才会做的。 一定是妻主太幼稚,把他也带坏了。 “好,拉勾。” 时浅渡好笑地看他两眼,小指轻轻地跟他勾在一起。 还用大拇指跟他“盖了个戳”。 “现在能说是什么事情让你哭成这样了吧?” 纪清若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没怀上,妻主,我以为……我以为我怀上了。” 一句话的功夫,他又想要掉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理期到了,情绪敏感的过分。 就一点鸡毛蒜皮般的小事,他想一下,情绪就猛地上来了。 委屈,心酸,失落……还有把孩子当成“工具”的自厌,全都铺天盖地地翻涌上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怎么就没怀上啊。 他不会不能生吧。 妻主还会跟他同床么。 他会被允许要孩子么? 怎么就把孩子看成稳固婚姻的工具啊。 他竟然是这种混蛋父亲。 他真不是个东西。 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真的会幸福么? 很可能不会幸福吧。 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自私啊。 “我知道妻主你不是那么喜欢我,我也知道或许没多久,我就得跟你离婚,我还知道孩子在这样的家庭八成不会太幸福,对孩子的成长发展很不好,但我还是好想跟你有一个孩子啊……” 要孩子,绑住妻主,换来自己的安心。 要孩子,满足自己的期待,把孩子当成两人在一起过的证明。 他眨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扇了扇,直直地望着时浅渡。 说话语速不快,因为刚哭过,带着些湿濡。 他自嘲地轻声问:“我这样想……很自私吧?” 纪清若很少有偷偷摸摸的时候。 他喜欢大大方方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十分真诚。 此时此刻也一样。 模样又可怜又心酸,却偏偏正儿八经地问自私与否。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很想上手rua在他身上,□□□□。 尤其是那双泛着红却还明亮的双眼,别提多惹人怜惜。 “你这么问,是想听什么呢?”她上手捋了捋纪清若的黑发,“想听我说,你这样想很正常,是人之常情,并不是自私?还是想听我说,想生就生,别管初心是什么,只要对孩子好,就是个好父亲?” 她唇角翘起,轻轻地笑:“可惜这些都不是我想说的。” 纪清若从心里一直凉到身上。 喉咙滚动,吞咽了一下。 他张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能在心中祈祷,妻主不要说出什么让他太过心痛的话来。 “我想说的是——”时浅渡逼近了纪清若,眯起双眼,“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嗯?为什么提起离婚?这样的家庭是哪样的家庭?” 她每说上一个问句,就往前逼近一点。 说到最后,已经快要贴上去。 纪清若屏住呼吸,往后躲了躲。 他想,为什么明知故问? 难道非要让他把话说明白不可么。 时浅渡见他不答,撇撇唇:“你无缘无故地怪我,我可不同意,弄得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就算红着眼睛看着她……她也会不爽的! 弄得好像,她是个混蛋负心女似的。 无缘无故? 纪清若盯着对方,妄图从她脸上发现一丝撒谎的痕迹,发现她的心虚。 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没有异样。 好像她从来没有欺瞒过他半点,全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 好像……做错了的人是他一样。 他感到十分委屈,低声轻喃道:“妻主你是怎么做到……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啊。” 他声音不大,不容易被人听清。 可惜时浅渡耳朵太好使了,听了个清清楚楚。 时浅渡眉头一挑,气笑了:“我理直气壮?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 纪清若避开视线:“对不起,我现在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跟时浅渡说不。 因为他真的不想把事情挑破,撕破了脸皮。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 时浅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不出情绪:“有事就说明白,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她力气不小,纪清若觉得有点疼。 他把手腕往回扯了扯,没挣开,反而更疼了。 心中的委屈,手腕的疼痛,还有某种爱而不得却被欺瞒的苦楚酸涩,全都汇聚在一起。 他实在没忍住,语气严厉地扬声呵斥:“请你放开!” 话音落下,他僵硬了一下,蓦的扭头到一旁。 狠狠憋着情绪,把眼眶的湿热憋了回去。 再开口,声音软了不少。 “求你放开,好不好?” 他不会吵架,也不想吵架。 时浅渡没放开。 她看出纪清若是认真的了。 难道又有人在背后挑拨? 卫生间中的气氛一度非常诡异。 要说针锋相对不至于,但也沉闷得过分。 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咚咚咚。” “时老师!你在房间里吗,时老师。” 有人适时地打破了房间中的沉默。 时浅渡停顿两秒,这才松开手,去开门。 外面是张导的导演助理,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她礼貌地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硬盘,说道:“时老师,你上个月末拍的那段打戏太漂亮了,张导看得直手痒,就自己上手剪了几版,想让你也跟着看看哪个好,之后会剪到宣传片里。视频太大,传来传去不方便,就让我拿硬盘送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哦,没事,进来吧。” 时浅渡跟小助理一起进房间时,纪清若已经帮她打开电脑了。 他很有眼力见,每次都会提前准备好一切。 即便心中烦闷不堪,还是认认真真地做好背后的工作。 助理礼貌地打了招呼:“你好,打扰你们一下。” “不会,是我打扰你们工作了。” 纪清若垂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能给大导演做助理,长期混剧组,哪有看不懂眼色的。 助理察觉到气氛不对,什么都没说,迅速把硬盘插到电脑上,想着赶紧完成任务赶紧离开。 硬盘里的视频早就整理过,每个视频下面带着编号,方便后期剪辑时查找内容。 她打开了一个视频,打趣说:“这是30号晚上那场夜戏的,时老师你都不知道,张导一边剪一边跟我夸你,她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视频中的打戏流畅得令人眼花缭乱,第一次看这个片段的人,心里指定直呼几句“卧槽”。 助理在张导剪片子时就已经看过好多遍了,现在再看还是觉得飒到飞起。 纪清若的注意力却没放在片子上。 他微微一怔:“30号?” 30号正是他在华盛酒店出事的前几天,妻主……在剧组么? 第205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5 第二百零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30号?” 纪清若很迷惑。 他想, 不可能啊,那几天根本没有与妻主相关的交通信息。 能查的一切他都查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坐车跨过上千公里吧? “是啊,那天晚上我们拍到了凌晨, 所有人都收工时, 都快天亮了, 我印象特别深刻。”助理在旁点点头, 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 星星眼道, “那阵子下雨了, 场地也有点问题,一连几天通告都很紧,一天就睡三五个小时, 我们熬得坐一会儿都能睡着,但时老师的打戏水准还一直那么高,实在是太厉害了!要不是拍摄时不能出声, 我真想给时老师当啦啦队嚎一嗓子!” 时浅渡特别喜欢有人夸她。 她顿时有点得意,把之前的一点点不悦全都抛到了脑后。 双臂自然而然地搂住纪清若的腰,把他推到电脑前。 “你看, 拍的不赖吧?” 纪清若脑子嗡嗡地乱成一团, 彻底懵了。 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对不上号。 他实在没忍住:“那时妻主一直在剧组忙吗?可妻主月初回京, 我没有查到航班和高铁信息。” “……” 时浅渡动作一顿, 眉头一点点地扬了起来。 她意识到了背后的意思:“你说什么?” 空气凝结。 气氛十分的……微妙。 助理背脊僵硬,顿时觉得不妙。 她及时起身:“时老师,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你先看,等看完了咱们再联系哈。” 前后不足五秒, 她就逃离了房间,在门外忍不住大喘气。 房间中恢复了安静。 安静到诡异。 纪清若喉结滚了滚。 他隐约意识到,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原来,妻主那些天一直都在剧组拍摄,而且还很忙很累。 他以为妻主有别人,不过就是个假想敌,是个压根不存在的人。 根本就没有什么“别人”。 妻主从剧组赶到帝都,还在危急关头救了他,把他从事件中摘了出去,帮他摆平了一切。 对他的关心、爱护,还有那些温柔,全都是真的。 完全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演技太好。 只是打心底里喜欢他而已。 这么长时间,他又难过又委屈,刚才还差点跟妻主发脾气…… 结果,竟然是他误会了! 他头脑乱哄哄的。 怎么就把妻主当成了一个渣女了啊! 明明她那么好,那么尊重人…… 妻主知道他这么胡思乱想,知道他误会了,肯定会不高兴吧。 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妻主,应该感到内疚。 可是……他太想笑了怎么办! 喜悦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几乎控制不住嘴角,非要往上翘—— 妻主喜欢他诶! 她没有别人,愿意跟他一起过日子。 不嫌他老,不嫌他性格不好。 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他们不会离婚。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纪清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愉悦的气息,怀春了似的,漾起笑容。 一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自家妻主的笑脸。 头皮开始发麻。 他拼命压下嘴角的笑,没敢说话。 是不是……大难临头了啊。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清若。 “没查到我的回程信息?” 纪清若别开脸。 轻微点点头。 时浅渡上前两步,逼近他。 “觉得我骗你在拍戏,实则在帝都一直没走?” 纪清若垂下脑袋。 点头,别提多小心翼翼。 时浅渡继续往前,逼得他连连后退。 他小腿磕在床沿,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床铺上。 “然后你就想,这个坏女人,背着我在外面跟别人乱搞,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时浅渡拉长尾音,埋头在男人耳畔,“是这样吗?” 纪清若的脑袋埋地更低了。 黑发毛绒绒的,点头时蹭过时浅渡的脸颊。 他看起来像是个做错了事情、不好意思见人的孩子,低垂着脑袋。 实际上……他在憋笑。 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低头不让人看出脸上的笑意。 妻主不喜欢别人,这足够他笑上几天的了。 时浅渡没瞧见正脸,还以为他没脸见人认错呢。 她跟着低头,去看纪清若的脸。 故意板着脸说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纪清若非但没抬头,还往后一躺,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把自己蒙在了被子下面,躲起来了。 “你还躲,误会我的时候怎么不躲啊?” 时浅渡跟着爬上床,拿起软绵绵的枕头就砸在了纪清若身上。 她轻哼一声:“别鸵鸟了,我跟你说,你躲不过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跟我说说你这些天在心里怎么骂我的?” 说话间,抓着被子一角,直接把被子掀开了。 正好跟纪清若的双眼对视了。 他大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凤眸。 眼睛亮晶晶,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看起来,快要乐开花了。 “……?” 时浅渡顿时不爽了。 她在纪清若屁股上拍了一下,气笑道:“你还笑?笑什么呢这是?我说怎么从我回帝都开始,你情绪就不太好,有时候欲言又止的,敢情是在心里埋怨我呢!一看你这些天没少在背后骂我吧?” 纪清若快速摇了摇头,正经道:“我没有,别乱猜,乱猜不好。” 他哪儿会骂妻主啊。 他只会偷偷哀求,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说。 时浅渡瞪他:“哦,你自己乱猜好些天,然后还反过来告诉我乱猜不好。” 纪清若耳根微红,轻咳:“我这……都是经验。” 他从时浅渡手里把被子抢了回来,半盖半抱在怀里。 用被子遮挡住大半张脸。 见自家妻主眯着眼睛盯着自己,他语气突然硬了一点,板着脸控诉:“那妻主你说,为什么会没有回程的信息?什么都查不到,你总不能从剧组直接瞬移到帝都的吧?聊天记录可以作假,照片也可以借位,但回程信息做不了假,这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说道最后,他的委屈又回来了。 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了些许。 天知道这些天他有多难过,经常思来想去睡不着觉。 每到深夜的时候,总是会情绪低落。 那种患得患失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时浅渡:…… 别说,还真是瞬移回帝都的。 她看纪清若窝在被子里眼眶红扑扑的模样,有点儿心软。 能想象得到,这男人有多少次在背后偷偷地抹眼泪。 “你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我以为你是有意瞒我,怕拆穿了……反而会撕破脸。” 纪清若说完,闭了嘴,陷入沉默。 他没好意思把自己那些卑劣的心思说出口。 半晌,他又补充道:“对不起,我误会你很久。” “算了算了,这事不全怪你。”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记住了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想象不到她是怎么回帝都的,有误会是正常的。 “记住了。” 纪清若很认真地点头。 有一次乌龙就够他难过的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 他轻轻牵住时浅渡的衣角:“妻主,你别生气,我错了。” 用手指牵衣角这种事情,总是带着撒娇的意味。 时浅渡任他牵着,心里没怎么生气,嘴上却轻哼:“记住了就行,看在明天是你生日的份上,就放你一马,不多追究了。” 纪清若一怔。 咦,妻主记得明天是他的生日? 喜上加喜,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扑过去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 主动俯首亲吻她的嘴唇。 他比平时主动多了,张开唇齿,用舌撩拨一下,勾引对方来侵略自己。 时浅渡搂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放倒在床上,俯身压了过去。 扶着男人的脖颈,直到把人亲得气息不顺。 分开之后,她又黏在纪清若的唇上轻啃了几下,还吻了吻他的喉结。 “嗯……” 纪清若轻哼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他低声喘气,眼尾微红。 时隔数日,解开误会相拥在一起,心中软塌塌的成了一滩水。 他悸动得厉害,恨不得立刻让妻主对他做点什么。 好喜欢妻主啊。 真的好喜欢。 “妻主,你真的不喜欢孩子吗?”他又一次问起这个问题,“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这酒店隔音一般,隔壁就是其他主演的房间,时浅渡没打算来真的。 不过还是故意地扬起眉头,调侃道:“现在么?” 说着,还伸手往下探去。 纪清若手忙脚乱地拦住了她。 脸色羞红。 他声音不高:“妻主,我今天……来那个了。” “……” 时浅渡动作一顿,她还想好好逗弄逗弄纪清若,当做“惩罚”呢。 看他憋得难受,又因为隔壁住着别人而不敢出声,只能可怜巴巴地求她别闹了。 “不是应该刚过去么?” 呀,妻主怎么什么都记得啊。 纪清若很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就是因为推迟了好几天,我才以为自己怀上了。” 而且还傻乎乎地开心了好几天。 时浅渡假意皱起眉头:“那你还这么主动?” 她一手抓住纪清若的手腕,一手隔着衣裳蹭了蹭他。 纪清若抖了一下。 红着耳朵猫进她的怀里。 生理期时盆腔充血增加,雄性激素升高,更容易被撩拨。 他腰间发软,有了不好的苗头。 “妻主,是真的,你别闹。” 时浅渡扬扬眉头,笑得有些恶劣。 她又故意蹭了两下:“我闹什么了?” “……” 纪清若算是看出来了,幼稚的小妻主又开始逗弄他了。 他抱着被子,往后滚了一圈,把自己缠在被子里面。 时浅渡二话不说追了过去:“你别跑啊,先撩拨完就想跑,没门。” 两人打闹在一起,纪清若闹不过她,只能裹着被子躲。 然而没几分钟,他动作突然一顿。 眉头不舒服地敛了起来。 时浅渡及时发现异常,问:“怎么了?” “……肚子疼。” 纪清若窝在被子里,声音发闷。 脸色跟刚才比,不太好看。 时浅渡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床头,抱着他的腰,把人搂进怀里。 手掌覆上纪清若的小腹,力道适中地揉了揉。 “叫你胡闹,又疼了吧?” “……” 明明是妻主非要闹着调戏他的。 纪清若抿抿唇。 他往自家妻主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在她身上。 还不忘侧头亲亲她的唇角和耳朵。 “你还来。”时浅渡眯起双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纪清若眼里染上些笑意。 他幼稚地又亲了两下。 “生理期时发泄很伤身体,妻主对我这么好,不会那么对我的。” “嗯,这倒是。”时浅渡很认同地点点头,“你这么了解我,我得奖励你。” 纪清若眼皮一跳。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话。 所谓的奖励…… 他不敢多想,闭嘴不说话了。 “等半个月后我杀青的时候,你刚好是易孕期对吧?”时浅渡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威胁道,“到时候奖励你不怀不罢休。” “……” 纪清若回想起上次不知节制的后果。 他一连难受了好几天。 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味那种难受。 他咽了咽口水,没回话。 装没听见。 这回是彻底老实了。 时浅渡撇唇。 哼,还想故意逗弄她,胆大包天。 酒店房间陷入了安静。 不过,不再是之前那种诡异的安静,而是很温馨。 纪清若一直是个沉稳的性子,平时话不是特别多。 也就是跟时浅渡相处这段时间,才变得比从前幼稚了不少,偶尔还会撒句娇。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再沉默成熟的人,也会幼稚起来吧。 他安安静静地靠在时浅渡身边。 享受妻主对自己的好。 就这样抱在一起,不用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呆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妻主。” 时浅渡应声:“什么?” “过了今天,我就真的三十了。” 纪清若说完这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窝在年轻小姑娘怀里,多害臊。 “真的是老男人了。”他手指一下下揪着被子,声音不大,“比你老很多。” 时浅渡点点头:“确实比我老。” “……” 纪清若立刻扭头看她,眼里是明晃晃的控诉—— 不安慰也就算了,还说他老! 他本来就因为年龄而自卑,生怕年老色衰了妻主就不要他了。 这下,心里更不安生了。 时浅渡笑出声音,轻啄他的眼皮,语调轻松:“不过嘛,你也就是身体年龄比我大一点,但心里年龄比我小多了。” “心理年龄?” 纪清若头脑中浮现出了无数妻主的“幼稚时刻”。 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时浅渡半天,眼神一点点地丧气下去。 手指还在一下一下地揪着被单。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其实不是非要安慰我的。” 说完,他掀起眼皮快速瞥了时浅渡两眼。 亮晶晶的眼睛,盛着羞赧与期待,仿佛身后有小尾巴晃了晃。 看样子,还是希望被哄几句。 时浅渡被看得喉咙滚了几下。 她换了个姿势,把软乎乎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下巴在他颈窝处蹭蹭,气息微热。 她撇唇,嘟哝道:“要是你没在生理期就好了,让人听见就听见吧,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纪清若脸色由红转黑。 他板着脸掐在时浅渡腰间:“我生气了。” “谁生气还特意告诉一声啊。” 时浅渡躲开一点,又不正经地挤了回去。 她赖在纪清若身上,哄道:“别纠结什么年龄不年龄的啦,现在二十和三十看起来差的挺多,但是你想想,六十和七十是不是就不显得差多少了?我陪你一块儿变老,年纪越大,就越不会有人拿我们的年龄差说事了。” 纪清若怔怔地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心跳速度直线增加。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被一句情话哄得小鹿乱撞。 他停顿了很久,才说:“我傻,会当真的。”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要不说傻人有傻福呢。” 她脸上的表情,特别像“摸摸你的猪脑袋”那个表情包。 “……” 他家妻主怎么这么幼稚! …… 纪清若在剧组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白天就坐飞机离开了。 公司的事情不少,他很快就投入了新的工作中。 同时,去剧组应援的粉丝把应援中发生的事rep在超话里,媒体对时浅渡的专访也上了线,引得无数粉丝对纪清若疯狂羡慕。 姜知白也瞧见了。 结果就是闹了一肚子委屈—— 他之前跟阿若关系那么好,阿若跟妹妹结婚后,越来越忽略他了!! 【阿若!!!你去妹妹剧组探班,竟然都不告诉我一声!】 【呜呜呜呜呜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当朋友了!】 【那天还有粉丝的应援团在,应该很好进去吧?】 【生气,哼】 【下次见面你得请我吃东西!】 收到消息时,纪清若正坐在电脑面前工作。 飞去剧组的时候脑子里装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确实把好友给忽略了。 【抱歉抱歉,那时心里装着别的事情。】 【之前不是跟你说,妻主可能在外面有别人么?】 【这次飞过去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是我错怪妻主了。】 他一直是个坦然的人,总是有什么说什么,认真地承认错误。 要说他唯一一次不坦然,就是误会自家妻主这次了。 姜知白回复的飞快。 每次提到偶像,他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是吧!!】 【我就说,我家妹妹不可能是那种渣女的!!!】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么,要真是一段没感情的契约婚姻,妹妹给你买什么戒指嘛!】 【妹妹果然是个好人啊呜呜呜!】 【又是羡慕你的一天!】 他的话特别密,在网上冲浪控评,练出了一手好手速,打字飞快。 纪清若都来不及回他。 【如果你们有孩子,肯定特别可爱呜呜呜呜呜!!】 【不像我儿子,长得丑巴巴的(bushi)】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年纪还小,自己都还是孩子呢……】 纪清若的手机震动个没完。 他看着消息,不由得弯弯唇角。 【是啊,妻主还是个孩子呢。】 【有时候幼稚得很。】 把他都带地幼稚了。 姜知白一看这个,立刻来了兴趣。 【什么什么?】 【妹妹怎么幼稚了?你快和我讲讲!】 纪清若故意在手机上随便打了几个字,又删除。 这样来回来去地重复了好几遍。 在对面微信上看来,就是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 最后,他删掉了所有,打下四个字发了过去。 【不告诉你。】 姜知白:…… 他正躺在美容院,做完护理敷着面膜。 这四个字气得他翻身起来,差点把刚敷好的面膜给抖掉地上。 【纪·清·若!】 【可恶,你变坏了!】 【打字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要分享多少呢,期待了半天】 【结果就这么四个字???】 【宝宝要生气了.jpg】 看见对面炸毛,纪清若笑得眉眼弯弯。 他突然就明白了,妻主为什么那么喜欢逗弄自己。 原来逗人玩这么有意思啊。 【都是跟妻主学的。】 【要是我变幼稚了变坏了,也都是怪你家妹妹。】 把人气了一通,还甩了一手好锅。 偏偏打字打的一丝不苟,标点符号都特别齐全。 【……】 【下次见到妹妹,我要跟她告发你这种甩锅的行为!】 纪清若不甘示弱,气定神闲地回复。 【既然这样,妻主下个礼拜的电影首映礼门票,就不给你了。】 【发出反派的笑声.jpg】 【……】 姜知白在美容师的帮助下,重新躺下敷好面膜。 结果一看手机就看到那么一条回复。 他差点又一次翻身而起,把面膜弄掉。 【我错了,阿若。】 【后援会就是个名额,还得抽奖不说,位置还靠后。】 【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这个名额吧!】 【我保证什么都不说,只在妹妹面前给你夸夸!】 纪清若心情愉悦度直线上升。 逗弄人也太有意思了。 逐渐时化.jpg 【既然这样,那好吧。】 【摸摸你的猪脑袋.jpg】 姜知白觉得,好友比以前难搞了好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难道真是跟他家妹妹学坏了? 不能吧! 妹妹那么好,怎么可能这样! 他正跟好友逗贫,突然听见两个美容师在一旁的闲聊。 “哎哎哎,你看热搜!” “时浅渡没准跟华盛酒店那件事有关系!” 姜知白一愣,立刻打开微博。 果然看到热搜上,#时浅渡 华盛酒店#这么个话题挂在榜一的位置上。 @华国第一狗仔:华盛酒店那件事,你们都在骂吴氏集团二小姐,但其实还有很多疑点都被忽略了。大众可能不知道,去世的那个人叫纪英,是纪清若的堂姐,混混做派,一直对纪清若动手动脚的。而纪清若是谁呢?是时浅渡的结婚对象,时浅渡又恰好是吴氏集团的代言人,跟吴氏集团走动很多,这四个人凑到一块儿……是不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卧槽……时浅渡的结婚对象真是死者的堂弟?】 【我的妈,这么一看,岂不是时浅渡和纪清若都有杀人动机?】 【难道是时浅渡叫吴彩然帮忙,最后还甩锅给了吴彩然??】 【这瓜竟然还没完……】 【草,要真是我想的那样,吴彩然跟吴氏集团实惨】 不知道是时浅渡事业上的对家还是吴彩然找人的手笔,总之,因为这么一条,微博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让华盛酒店的事重回了公众视线。 这人不是在“爆料”,没说绝对,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时浅渡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姜知白火气上涌,气得差点摔手机。 这帮人瞎说什么!! 他家妹妹才不是杀人甩锅的坏人呢! 他立刻把这条微博转给了纪清若。 【阿若!你快让妹妹团队公关一下!】 【这营销号,太过分了!】 【我要气死了简直!】 纪清若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呼吸都变得紧促了。 别人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这事确实跟他和妻主有关系。 虽然不是妻主利用吴彩然杀人,但…… 他连忙点进时浅渡的对话框。 还没把微信电话打过去,对面就发来了消息。 【热搜上的事不要担心,我已经在解决了,你别着急,等着看结果就好了。】 上一秒还紧张得手指都在哆嗦,立刻被安抚了。 他松了一口气,非但不紧张,还有点开心。 上次秦雪的照片事件时,妻主说以后有情况先跟他说。 这次看见热搜,果然就第一时间就发消息安抚他了。 心里甜滋滋的。 因为妻主把他放在心里,放在第一位。 【好,如果有需要我的,随时联系。】 【我们公司有不少渠道。】 他回复了消息,就立刻跳转回了微博。 隔两分钟刷新一次,在线蹲点。 结果先看见了时浅渡的微博。 她直接用自己的号转发了那条别有深意的质疑,并且艾特了两个人。 @时浅渡V:@帝都公安 @飞翔律师事务所 [转发微博] “……” 纪清若沉默了。 说他妻主靠谱吧,她真不太靠谱。 可她不靠谱吧,她又还算靠谱。 想一出是一出,经常弄个出其不意。 恐怕“华国第一狗仔”这人已经吓得坐立难安了吧。 时浅渡微博下面的评论,一堆“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哈哈哈哈,笑死,姐姐也太直接了[狗头]】 【姐姐真是一如既往的毫不做作[狗头]】 【简单却最有力的反馈哈哈哈!】 【不信谣不传谣!!坐等官方反馈!】 【哈哈哈哈哈哈哈支持姐姐!把这个人告得牢底坐穿!】 她这边在微博上回应了一条,另一边,还安排了个热搜。 在钞能力的发挥下,一个名为#吴彩然或因精神病免刑#的话题火速蹿上热搜。 吴彩然是不是真有病,时浅渡不清楚。 不过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多少是有点问题。 用热搜引导刺激一下,既转移了公众注意力,又能让吴彩然的症状更明显一点儿。 欺负她家阿若…… 她必定把吴彩然丢进精神病院,让她过得生不如死。 过去已经出现过几次有钱人买通法官医生,开精神病证明来逃脱罪责,引得网友们气愤不已。 这次的话题一出,热度直接爆炸。 政策原因,微博需要扶持社会话题,不一会儿就压过了时浅渡的热搜。 荣升第一名。 然而让网友们没想到的是,两个小时之后,帝大医院精神科最有权威的医生竟然跟着发博了。 他在微博上p出了吴彩然的诊断证明和相关证明材料,表示吴彩然确实有精神上的问题,需要到精神病院进行疗养,希望广大网友相信医院的诊断。 【头一次吃瓜吃的这么精彩……】 【我靠,接连翻转,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狗头]】 【啊这……结果是真有精神病吗??】 【所以到头来,吴彩然精神病,纪英小混混,俩人狗咬狗,两败俱伤??】 【吴氏集团真惨,这一个来月股票一片绿,估计蒸发了百亿市值吧……】 【股民才是真惨呢!!因为一个精神病成千上万地赔!】 网友们唏嘘不已。 纪清若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毕竟是跟他有交集的人,出这种事,心情很微妙。 傍晚时分,正是人们下班的时间。 网上的热度高居不下。 纪清若早早地做完工作,开车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他看时间差不多,就给时浅渡打了视频电话—— 没有夜戏的情况下,这个时间差不多收工了。 视频果然很快就接通了。 他在画面中看到了妻主的脸。 “妻主。”他眉眼立刻染上笑意,一边换居家服一边说道,“今天累吗?” 时浅渡懒洋洋的:“不累,就是搞那个热搜的事情,稍微费了点力气。” 看她的样子,是趴在床上,正得劲呢。 “这个确实有些突然。” 纪清若换好衣服,走到阳台,打开窗户通通风。 他唏嘘道:“没想到吴彩然竟然……去精神病院治疗,应该挺痛苦的吧。” “痛苦也是自作自受。”时浅渡轻哼,“欺负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危险而不近人情。 纪清若顿了顿,疑惑道:“妻主,你那边怎么听起来有回音啊。” 时浅渡一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音。 她笑得趴在床上,身后的背景露出了大半。 “……” 怎么看都很眼熟。 纪清若盯了两秒,一下子掐掉视频电话。 转身就推门进了阳台旁边的卧室。 果不其然,正看到时浅渡趴在床上大笑。 见他进来,还笑得在床上拍了好几下。 纪清若惊讶欣喜之余,又气又好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自己直接扑了过去,被对方拦腰抱住,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一口咬在时浅渡的嘴唇上,板着脸控诉—— “要说欺负我最多的,恐怕是妻主吧。” 第206章 家族破产男闺秀26 小可爱的订阅不足啦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一阵机械音中睁开双眼。 时空传送时诡异的空间扭曲和震颤感让她头痛欲裂, 她翻身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揉在发痛的太阳穴上。随着她的动作,老旧的床架发出“嘎吱——”一声响。 头顶上是偏暖色的灯光, 视线所及,有棕色的单体衣柜, 杏色的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着电热壶和几只玻璃杯,旁边的小盒子里装着几袋廉价的茶包。 墙上贴着一面等身镜, 能看到她自己的脸。 显然这是个价钱便宜的小宾馆, 连经济型连锁酒店的规格都没有。 把四周的一切尽收眼中, 她的视线又落在手上。 白净修长的手上有着细碎的疤痕, 虎口、指肚、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 脸是她的脸, 手却不是她的手。 归根结底这不是她的身体, 而是任务系统在身份匹配成功后, 自动调整世界参数时调整了这副身体的面部参数。 意识到这次她是以“身份匹配模式”进入了小世界, 时浅渡的语气有几分嫌弃和不满:“啧, 受罚就受罚吧, 怎么还赶上传送系统出bug了。” 因为她从来不需要身份匹配。 特殊事件管理部是时空管理局最危险的部门, 负责处理可能导致世界崩溃的危险人物。一般来说, 他们不会和任务目标硬碰硬,而是选择“身份匹配模式”,让系统在小世界里随机匹配出重要程度较低、性格接近自己的身份, 以这个身份去接近任务目标, 获取信任后等待时机进行绞杀。 而时浅渡是个例外。 跟实力强悍的人正面厮杀才能更好地享受胜利啊。 这是她一贯遵循的理念。 不喜欢身份匹配模式,还让她赶上了系统bug, 本来就有些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此时此刻,她应该在享受美好的假期才对,却偏偏因为不慎冲破禁域、见到了关押在禁域中的犯人而被罚义务工作, 要无偿穿梭在数个小世界中完成任务。 冲破禁域那只能说禁域的结界太弱,要罚就罚设置结界的人啊,罚她做什么? 她撇撇唇,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天地一色皆为纯白的禁域,还有被关在里面的俊美男人。他显然过得不好,在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中呆久了,对外界的一切反应缓慢,脸上也多了丝颓废。即便如此,她却清晰地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盛着一种清澈的如水般的温柔。 应该不是个坏人。直觉这么告诉她。 为什么要把人单独关到禁域,又为什么她刚一闯入就被发现,还被罚了义务工作? 时浅渡轻轻一扯嘴角。 不让她去,她偏偏要去弄个明白。 那就尽快把任务搞完吧。 她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脖子转一圈,嘎嘣嘎嘣响了好几下。 显然是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只名为云予的犬妖,他以妖王的身份带领一众妖怪,打破了《人妖和平共处条约》,对人类持着赶尽杀绝的态度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凡是他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人类社会变成了地狱。 时浅渡以前的任务里,碰到过类似的妖怪。对于时空管理局的员工来说,他们只需要保证小世界不会毁灭,其余的事情不在他们需要关心的范围中。 她张口,语气中隐隐还有些兴奋:“目标在哪?” 话音落下,虚空之中闪过几道青蓝色的电流,顷刻间形成了巨大的虚拟显示屏。 屏幕上有代码一般的数字字母如水流般虚虚实实地滑过,最终形成了本省的地图。地图上,有个小小的红点一闪一闪,正是任务目标的坐标地点。 和她的直线距离只有不足……500米? “这么近啊——算你倒霉。” 时浅渡脚尖一抬,把一同传输过来的爱刀抛挑到空中,看也不看便稳稳地握在手里。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的地图上轻触两下,地图骤然放大,代表她的蓝色十字几乎紧紧贴着任务目标的红点,可见距离之近。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她心中默念几声,忽然顿住,挑眉看向房间仅有的那扇窗。 目标就在这间小破旅馆后面? 这年头的妖王都这么简朴亲民了么。 小旅馆正门面对着马路,而后面是个偏僻的小巷子,夹在两片楼宇之间,又深又窄,常年见不到阳光,墙壁上长了一层绿油油的苔藓。太阳落山下去不久,这里就已经是昏暗一片。 常年的阴湿让深巷中有一股微微发腥的潮青味道,几个破烂的木头箱子和铁桶歪歪斜斜地随意放着,铁桶上已经生了一层红锈,下一秒,一个瘦削的少年被人抓着头猛地砸过去,硬生生地在铁桶上砸出了个半圆形的坑。 “让你再小偷小摸!” “你不是妖怪吗?怎么还吃我们人类的东西!” “去死吧!不人不妖的野种!” 几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围在一起,拳打脚踢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每挥出一拳,深埋在心底中对于妖怪的恐惧、憎恶、仇恨就能减轻一分似的。 直到两三年之前,人类和妖怪还处于你死我活的纷争阶段,除妖署管辖松懈的地方治安混乱,免不了莫名其妙地死人,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对妖怪有着深入骨髓的恨。 为首的大孩子一个用力就把摔倒在地的少年拎起来,同时挥出一拳正中少年的脸颊! “去死!去死!去死……吧!” 男孩自己手背上的皮肉都撕扯开,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双目通红,细看过去还有一层水雾蒙在眼前,哀切与愤恨积聚在一起。 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在场,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在对自己笑、还在温柔地摸着他脑袋的女人瞬间就被开肠破肚!他恨,要是没有妖怪,他们的生活就不会这样! 妖怪的孩子还是妖怪!再怎么有人类的血统也都是丑恶的妖怪罢了! 为什么会有人类愿意和妖怪生下孩子?! 难道《人妖和平共处条约》才颁布两年时间,大家都已经忘了过去的一切么!难道这两年相对和平的生活,就让人类陷入歌舞升平的假象中了么! 云予被按倒在地上,根本无处可躲,只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承受着疯狂的殴打。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背上,顿时让他喉咙发甜,血腥气上涌,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呕吐出来。 许是几个男孩终于累了,为首的张立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冷哼一声:“哼,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让我们看到你偷东西,腿给你打断了!”说完他回头拉扯着自己的兄弟们,“咱们走吧。” “走了走了,都跟上强哥。” “也不能真打死他,我爸说妖管局以后打算用他为人妖和平共处做宣传的……” “不是吧,以后岂不是还得供着他了?” 几个人拐了几个弯,走出深巷。 时浅渡跟他们擦身而过,被对方不长眼地撞了一下,她眉头一蹙,伸出手指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巷子里的声响她都听见了,可这几人里面没有她的目标,她也全然不在意目标以外的人和事,直继续往里走去,敏锐地闻到了淡淡的新鲜血腥气息。 拇指轻轻地抚在刀锷上,描绘着上面的纹路。 接着,往上一推,长刀无声地出鞘一寸。 转过一个拐角,她终于在一片灰暗中看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 瘦弱的少年被打得几乎不成人形,像垃圾一样丢在阴暗的角落里,满身血污与泥泞。他歪歪斜斜地靠在身后的铁桶上,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被人又打又扯更是弄得乱糟糟一片,漆黑的短发被微干的血液泞在一起,一缕一缕地散在眼前,脸上也破了相,脏乎乎一片,唯有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在熹微的光线中亮晶晶的。 他察觉又有人过来,嘚缩着往后退去,湿漉漉又饱含惊恐的双眸扫过她腰间的长刀,毛绒绒的尾巴颤抖着夹在身后,原本漂亮的毛发已经看不出颜色。 时浅渡:??? 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没错啊,眼前那颗象征着任务对象的小红点就在这个少年身上。 这就是任务说明里提到的,嗜血成性、把人间变成地狱的强大妖王? 他们时管局的系统已经bug成这样了么? 还是说…… 她在虚空中敲了几下,虚拟显示屏上又是一片蓝海般的光流和代码滑过。 [正在打开云予完整档案。] [警告!警告!您所调取的档案为机……] 滋滋的电流声极其刺耳,屏幕陷入一片乱流中,几秒钟之后才恢复正常。 [云予完整档案已调取成功。] 档案被完整地展现出来,时浅渡很快就明白,眼前的情景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正是十年前的云予——是时空传输出了问题,她来到妖王云予打算灭世的十年之前。 云予出生后,外表上并无妖怪的任何特征,被人放在T省的福利院门口,当成普通的弃婴抚养长大。他生性温顺,像只小奶狗一样绵软可爱,就算张开口露出牙齿都是软乎乎的,那牙齿根本伤不得人半点。 即便如此,他身体中也是流淌着妖怪血液的。外表上看不出来,给人的感觉却不太一样,更何况孩子比大人更敏感——孩子们下意识地讨厌他,不出所料,他被孩子们孤立了。 孩子们不喜欢他也没关系,福利院的阿姨对人还算平等,他过得不算快乐,但也还平淡。 可在他十二岁那年,身体中的妖怪之血终于控制不住地显露出来,他在福利院的众目睽睽之下化成兽型。 福利院里竟然养着一只半妖! 这消息震惊了整个福利院,甚至在T省都引起了轰动。 云予亲眼看到曾经对自己还算不错的福利院阿姨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对他充满恨意地打骂过来,甚至想要杀了他! 那时《人妖和平共处条约》还没有正式签署,人与妖相互仇视。 只有十二岁的少年被追打着逃出福利院,从此东躲西藏,一次次被认出他半妖身份的人类欺辱、虐待,甚至两次被除妖署的人追杀到绝处,又靠着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奇迹地活了过来。 打在身上的是皮外伤,总有一天能愈合,而骂在心里的却一次次地印刻着,骂一次深一次——杂种、不人不妖、该死的混账。 除去人类,妖怪们也不喜欢他这个不人不妖的存在,只不过见他太过弱小,根本不屑于动手欺负他罢了。也好在妖怪们的不屑和忽视态度,不然他恐怕很难活到现在。 后来《人妖和平共处条约》正式签订,新的法律颁布出台,“除妖署”也更名为“妖管局”进行了重组,云予的日子才好过一点。有法律在,人们不能像从前一样明目张胆地、毫无缘由地打他。 但这不代表不能找理由打他,刚才那些打骂大概就是如此。 混乱黑暗的少年时期也没能改变他的温顺,反而让他更渴望被人关爱,他最想要的就是有人能够在他痛苦无助的时候帮帮他,就算只是拉他一把。 也确实有人带走了他,帮助了他,获取了他的信任,直到有一天—— 他发现自己父母的真相,彻底地黑化了,誓要向人类报仇。 时浅渡草草地看过被警告一番才因为bug调取出来的档案,心情复杂。 她杀过太多人了。 局里给他们特殊事件管理部发布任务时,说这些是“反派”,传送到的“正确的时间点”时,这些也确实都是十恶不赦、毫无人性的反派。 可从前呢?是不是有很多反派们也像云予一样,被辱骂、被虐待、被欺骗…… 时浅渡出生在时管局里,遵循着时管局的一切制度长大,是时管局中标杆一般的存在,每年年终表彰时总有她的身影,尽管她对这些表彰和夸赞并不在意。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质疑局里的任务。 沉默片刻,她关掉虚拟显示屏,垂首看着趴在肮脏水泥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身子还在轻颤着,嘚缩着,没有一丝污浊的明亮双眼湿漉漉的,许是因为太恐惧了,细瘦的喉咙里发出了幼兽般的呜咽。 杀了这个孩子,她便能立刻完成任务进入下个小世界。 若不杀他,让他避免原本的生活轨迹,也可以完成任务,就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时浅渡的拇指按在刀锷上,将出鞘的刀收回,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夹在两指之间。 她漫不经心地笑,看起来有些恶劣:“我们玩个游戏吧。” “如果人头面朝上,你以后就跟着我;如果数字面朝上,你就会死。” - 主卧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推拉门“刷”地拉开。 时浅渡的鲻鱼头经过一个晚上,翘着好几根呆毛。她胡乱搔搔头发,食欲有点被客厅中充斥着的香味勾起:“闻起来好香啊。” 啊,被夸奖了。 云予有点小开心,嘴角直往上翘:“阿时去洗漱,我把粥端到餐桌上去。” 说实话,他在福利院的生活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可认识时浅渡之后,竟是庆幸自己曾在那里生活过了。 时浅渡洗漱后走出卫生间,打了个呵欠。 一周前乱糟糟的情形早就消失不见,在云予每天勤劳认真的打理下,房间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茶杯、电热壶、充电器等等都有条有理地摆在桌子上茶几上,清晰地一目了然。 原本灰蒙蒙的家里已经是明亮一片,让人极度舒适。 她坐在餐桌旁,撑着下巴淡淡地看着云予。 高高瘦瘦的少年正站在餐桌旁,把香喷喷的蔬菜粥往瓷碗中盛。他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喉咙里似乎在低低地轻哼着歌儿,好像这就是他想象中的美好生活。 会收拾房间,会做家务,会做饭……几天时间里,什么都不用她操心,一切都井井有条。 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她这次受罚任务不像是任务,反倒是像是休假。 这么想着,时浅渡的心情越来越好。虽然是穷了点,虽然是只能住在一居室的房子里,虽然花钱有点限制,但她省心省事过的还舒坦啊。 她瞥瞥沙发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看起来比她盖的薄一些。 “我前两天给你新买了被子,估计很快就到。” “现在的被子已经很暖啦,阿时不用为我破费。”云予说的开心又真诚。 “买都买了。” 时浅渡喝了几口香喷喷的蔬菜粥,感觉着温热的食物一路暖到胃里,舒服地眯起双眼。 她本来想再买个单人床给云予,可惜家里这一居室确实没地方摆,正好沙发又是沙发床,睡在上面也不会不舒服,也就算了。 “对了,妖管局需要登基你的具体信息,一会儿你跟我去趟局里。” 云予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时笑意挡都挡不住:“我们坐车去吗?” “啊?”时浅渡诧异。 云予被人类欺负这么久,还被曾经的除妖署追杀过,她以为云予对妖管局没什么好印象,谁想到会这么开心? “等我看看……”她打开手机地图,十公里,确实得坐车去,“嗯,打车去。” “好的!”云予喜滋滋地喝粥,快要把整张脸都埋在碗里,“我一会儿帮阿时打车。” 虽然晕车是很难受,但坐车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和借口靠在阿时身上呀!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和阿时相处,但交流算不上很多,看阿时好像在想事情,便没有前去打扰。嘴上不说,他心中却期待着能拉近和阿时的距离。 坐车一起出去处理事情,是个很好地相处机会。 想到这里,身后的尾巴开心地左右摆动——他很舍不得把阿时给他买的睡裤上剪个窟窿,可晚上睡觉时尾巴还要闷在里面实在太难受了,便只能忍痛在屁股上面的位置剪了个圆洞。 时浅渡对他明明晕车还这么开心有些不能不理解。 她自然是不知道云予的小九九,不明白从小到大生活在孤独和欺辱中的半妖,心中是多么期待有人类能接受自己奇怪的身体,可以被人温柔地抚触,可以有个能依靠的肩膀。 时浅渡的吃完饭喜欢休息半小时消消食,继续半倚半靠在沙发上刷手机,输入这个小世界的各种信息。 云予也不打扰她,洗了碗筷收拾好厨房,拿着小垫子坐到阳台上乖乖地等待。 上午阳光充沛,他微微瞌着双眼,体会着阳光洒在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安静而美好。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捏住他头顶上的耳朵。 耳朵上毛细血管和神经遍布,弄得身子忍不住轻颤。 他没有转身,而是仰起头往后靠去,柔软的身体轻触在身后人的腿上,望着时浅渡垂首的面容,温和软糯的声音中有小小的欢喜:“阿时,我们现在出发去妖管局吗?” 毛绒绒的尾巴不自觉地卷上她的脚腕,根部轻轻地摇晃摩擦,一下下蹭得皮肤微痒。 时浅渡低头注视着他在阳光下清亮得几乎透明的浅琥珀色眼眸,伸手揉揉软乎乎的棕色小卷毛:“先去商场吧,给你买几身衣服去。” “啊,不用阿时破费,之前阿时送我那身足够穿了。”云予摆摆手,嘴上说着不用不用,还是起身牵住了时浅渡的衣摆。 说实在的,谁会不喜欢新衣服呢? 更何况还是阿时主动提出的,阿时会亲自给他选出最合适他的衣服吧。 “可以穿和穿得合身是两回事。”时浅渡瞧出他的口是心非,哼笑一声,“你太瘦了,穿之前的衣服空荡荡的不太合身,走吧。” 市区中人流量最高的几个商场都坐落最繁华的黄金地段,形成了一个商业区。纵是还没到下班时间,依然是游人如织,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手捧咖啡穿梭在商场与地下广场中,时不时还有拿着单反的摄影师匆匆和人们擦身而过。 开放式的地下广场中,一家网红奶茶店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像是不知道寒冷心情愉悦地聊着天,香甜的奶茶味传遍了小半个广场。 时浅渡盯着别人手中粉红粉红的奶茶,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最上面还摆了几瓣鲜红欲滴的草莓,甚至能让人想象到草莓汁水迸溅到口中,香甜的气味充盈口齿的美好感觉。 她拉着云予的手腕:“等咱们出来,买这个奶茶怎么样?” “好啊,到时候我来排队,阿时可以在旁边的便利店里坐一坐。” 云予从来都是站在时浅渡的角度想得很多很多,把时浅渡放在第一位上。 二月末的天还很冷,商场中暖气大开,就算脱掉羽绒服只穿毛衣,也不会觉得冷。 明亮的灯光中,一个又一个精心布置的橱窗看得人眼花缭乱。 进了商场,不出十分钟,云予便热得脱掉最外面的大衣,然而尾巴憋在厚厚的长裤中,耳朵也塞在羊绒帽下面,闷得他出了一身的薄汗,额前卷卷的棕发湿乎乎的。 犬妖一定程度上和犬类动物一样,极是怕热,他其实不喜欢逛街的。 但他珍惜和阿时相处的时光,所以再热也值得忍受,就像他晕车晕得厉害,也还是喜欢坐车一样。 时浅渡一回头就发现他汗涔涔的,伸手把他额前微湿的发拨弄到一旁:“还带着帽子很热吧,等你学会控制妖力就好了。” “不热的,阿时别担心。”云予脸上带着闷出来的淡淡红晕,笑起来时双眼弯弯像是一道月牙,有点撒娇的意味,“或者,阿时请我吃个草莓冰淇淋就好啦。” “吃可以吃,但肚子疼我可不会管你。”时浅渡道。 千万不要以为长期的风餐露宿、吃些脏的坏的食物,会练出无敌铁胃来。云予就以强于人类的半妖之身当了个反面教材,告诉大家——饮食不规律、吃剩饭或不卫生的饭,久而久之,只能让人获得严重的胃病。 她指指一家很火的时装店:“现在上春装了,你挑几件单衣在商场里面穿。自己喜欢哪件就拿去试,别担心钱的问题。” “阿时真好。”云予喜滋滋地咧开唇。 听说在人类的社会里,如果一个人不舍得给另一个人花钱,那就是一定不喜欢他;如果非常舍得花钱,那不一定是喜欢,可多多少少也是在意对方的。 阿时在意他。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翻滚,叫他心里也发起烫来。 “阿时,我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子的衣服,不然阿时帮我选吧。”他私心想按照时浅渡的喜好穿衣打扮,于是扯扯时浅渡的衣袖,又小心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不用非要适合,你自己喜欢就行。” 在时浅渡看来,“适合”是穿给别人看的,“喜欢”才是穿给自己的,所以她很少在乎别人的眼光,永远把自己的感觉放在第一位。 不过她知道有个词叫做“选择恐惧症”,所以还是选了几件简洁干净的衣服递给云予:“你要实在拿不准注意,可以试试这几件,其他的你自己也选选看,衣服要穿上才知道好不好看。” 云予眉眼弯弯:“谢谢阿时~” 他接过衣服,避开时浅渡偷偷地翻了下吊牌,看到上面黑色粗体字“599”时心中一跳,忍不住咋舌:天,一件单薄的帽衫竟然这么贵! 顿时,阿时亲自帮他选的衣服就不香了,不但不香,还有点烫手。 他不想说不喜欢时浅渡选的衣服,也不想让时浅渡为他花这么多钱。 犹豫不决中,他的视线在店面中扫视一圈,发现店里不仅有今年春天的新款,还有一小片区域,里面都是去年秋天卖剩下的积压旧款,尺码不全,都是3折或5折处理的,价格极低。 不如去特价区买几件旧款的衣服好了,反正今年的新款过上半年也成了旧款。 他这样想着,耳畔忽然响起时浅渡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小鬼不会是在心里偷摸摸地嫌我穷困潦倒呢吧?”时浅渡从他身后探身过去,稍一侧头,目光落在云予翻吊牌的手上。 对方的呼吸轻轻打在耳廓上,云予心跳提速,慌忙后退一步,红着脸道:“没有……!我怎么会嫌弃阿时,我只是……觉得衣服不值这个价格。”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懒洋洋地笑起来:“你穿着舒服好看就值啊。” 云予一怔,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那……”他抑制不住地想笑,抿抿唇想要掩盖脸上的笑意,“我去试衣服了,阿时等我。” 说完,他双臂抱着堆成小山的衣服,几乎把小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欢欢喜喜地小跑着去了试衣间。 这是一家全球连锁的时装店,深受广大年轻人的喜欢。放眼望去,超过两千平米的巨大店面中都是晃动的人影。 试衣间无论男女都是爆满,云予光是排队就等了近二十分钟。 好不容易排到他后,他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试完,每件都越看越觉得好看,忍不住照着试衣间中的镜子来回来去地打量自己。 光是把衣服穿在身上,都让他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阿时选的衣服真好看。 阿时的眼光真好。 眼光这样好的阿时……会喜欢他这样的小半妖吗?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一阵机械音中睁开双眼。 时空传送时诡异的空间扭曲和震颤感让她头痛欲裂,她翻身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揉在发痛的太阳穴上。随着她的动作,老旧的床架发出“嘎吱——”一声响。 头顶上是偏暖色的灯光,视线所及,有棕色的单体衣柜,杏色的木桌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着电热壶和几只玻璃杯,旁边的小盒子里装着几袋廉价的茶包。 墙上贴着一面等身镜,能看到她自己的脸。 显然这是个价钱便宜的小宾馆,连经济型连锁酒店的规格都没有。 把四周的一切尽收眼中,她的视线又落在手上。 白净修长的手上有着细碎的疤痕,虎口、指肚、掌心都有着一层薄茧。 脸是她的脸,手却不是她的手。 归根结底这不是她的身体,而是任务系统在身份匹配成功后,自动调整世界参数时调整了这副身体的面部参数。 意识到这次她是以“身份匹配模式”进入了小世界,时浅渡的语气有几分嫌弃和不满:“啧,受罚就受罚吧,怎么还赶上传送系统出bug了。” 因为她从来不需要身份匹配。 特殊事件管理部是时空管理局最危险的部门,负责处理可能导致世界崩溃的危险人物。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和任务目标硬碰硬,而是选择“身份匹配模式”,让系统在小世界里随机匹配出重要程度较低、性格接近自己的身份,以这个身份去接近任务目标,获取信任后等待时机进行绞杀。 而时浅渡是个例外。 跟实力强悍的人正面厮杀才能更好地享受胜利啊。 这是她一贯遵循的理念。 不喜欢身份匹配模式,还让她赶上了系统bug,本来就有些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此时此刻,她应该在享受美好的假期才对,却偏偏因为不慎冲破禁域、见到了关押在禁域中的犯人而被罚义务工作,要无偿穿梭在数个小世界中完成任务。 冲破禁域那只能说禁域的结界太弱,要罚就罚设置结界的人啊,罚她做什么? 她撇撇唇,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天地一色皆为纯白的禁域,还有被关在里面的俊美男人。他显然过得不好,在无边无际的纯白世界中呆久了,对外界的一切反应缓慢,脸上也多了丝颓废。即便如此,她却清晰地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盛着一种清澈的如水般的温柔。 应该不是个坏人。直觉这么告诉她。 为什么要把人单独关到禁域,又为什么她刚一闯入就被发现,还被罚了义务工作? 时浅渡轻轻一扯嘴角。 不让她去,她偏偏要去弄个明白。 那就尽快把任务搞完吧。 她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脖子转一圈,嘎嘣嘎嘣响了好几下。 显然是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只名为云予的犬妖,他以妖王的身份带领一众妖怪,打破了《人妖和平共处条约》,对人类持着赶尽杀绝的态度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凡是他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人类社会变成了地狱。 时浅渡以前的任务里,碰到过类似的妖怪。对于时空管理局的员工来说,他们只需要保证小世界不会毁灭,其余的事情不在他们需要关心的范围中。 她张口,语气中隐隐还有些兴奋:“目标在哪?” 话音落下,虚空之中闪过几道青蓝色的电流,顷刻间形成了巨大的虚拟显示屏。 屏幕上有代码一般的数字字母如水流般虚虚实实地滑过,最终形成了本省的地图。地图上,有个小小的红点一闪一闪,正是任务目标的坐标地点。 和她的直线距离只有不足……500米? “这么近啊——算你倒霉。” 时浅渡脚尖一抬,把一同传输过来的爱刀抛挑到空中,看也不看便稳稳地握在手里。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的地图上轻触两下,地图骤然放大,代表她的蓝色十字几乎紧紧贴着任务目标的红点,可见距离之近。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她心中默念几声,忽然顿住,挑眉看向房间仅有的那扇窗。 目标就在这间小破旅馆后面? 这年头的妖王都这么简朴亲民了么。 小旅馆正门面对着马路,而后面是个偏僻的小巷子,夹在两片楼宇之间,又深又窄,常年见不到阳光,墙壁上长了一层绿油油的苔藓。太阳落山下去不久,这里就已经是昏暗一片。 常年的阴湿让深巷中有一股微微发腥的潮青味道,几个破烂的木头箱子和铁桶歪歪斜斜地随意放着,铁桶上已经生了一层红锈,下一秒,一个瘦削的少年被人抓着头猛地砸过去,硬生生地在铁桶上砸出了个半圆形的坑。 “让你再小偷小摸!” “你不是妖怪吗?怎么还吃我们人类的东西!” “去死吧!不人不妖的野种!” 几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围在一起,拳打脚踢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每挥出一拳,深埋在心底中对于妖怪的恐惧、憎恶、仇恨就能减轻一分似的。 第207章 小魅魔1 第二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因为很多宝子不看作话, 所以写在前面: 这大概是个非常非常非常不正统的我流西幻,甚至压根不是西幻(我只有小学时在区图书馆看过一本隔壁家的《黑暗学徒》[记忆中很好看,女主虽惨但坚韧不拔],除此之外完全没看过西幻文), 只是背景恰好有一丢丢魔法之类的元素, 这就是一篇感情流小甜文而已!不建议当成正儿八经西幻来看, 非常不建议!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朦胧的雾色笼罩着天空,不见阳光。 冰雪覆盖大地,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带着灰暗阴冷的色调。 呼啸而来的风比隆冬的寒风还要阴冷, 卷起地上细碎的冰碴, 打在面颊上, 刺刺的疼。 时浅渡刚醒过来,就被冻得一个哆嗦。 身上披某种皮质披风, 领口的羊绒早就被冷风吹得凉而硬, 蹭在脸上只会觉得冷。 她“嘶”地吸了口气, 再呼出来时, 热气瞬间化为水雾和冰晶。 她往手里呼了呼热气,又麻利地搓了搓手,努力让自己暖和起来一点儿。 实力强大是没错,不过她的身体只是普通人类而已。 面对自然环境, 无能为力。 突然从正常温度来到这么个零下十几度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僵硬了。 茫茫灰暗里,看不见人影。 起起伏伏的山丘和积满了白雪的树林遮挡了大部分视野。 草草地扫视一圈四周,显然是找不到暖和的地方。 估计方圆几十公里之内,都不一定能找到一座可以落脚的小木屋。 时浅渡正搓着手,想用什么办法离开这个让人极度不适的极寒之地。 突然间,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白雪皑皑的密林中窜出,速度快得一眨眼就到了眼前! 那是一头浑身长满了银白色长毛的凶兽,不仔细看,几乎跟雪色融为一体。 它看起来像是一只雪狼,但比普通的狼要大上几倍,皮毛极其漂亮。 张开大口,便能看到尖厉得能把人类身体直接戳个窟窿的牙齿。 时浅渡反应极快。 雪狼扑过来的瞬间,她腰间的长刀便已经出鞘。 与雪狼相比过于瘦弱的人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旋转着蹭过雪狼的皮毛,长刀砍在皮毛之上,竟然响起了同金属相碰一样的脆响! 她在空中旋转几圈,稳稳落在地上。 眉头稍微扬了一下。 皮毛还挺硬,按照一般设定来看…… 应该挺值钱的吧。 雪狼似乎也没想到这个人类能躲过它突然而至的袭击,略顿一秒,转身继续捕食! 它们一族祖祖辈辈生活在极寒之地,寒冷对它们来说不是限制,反而和助力。 动作矫捷而凌厉,巨大的爪子在地上一掀,就能扬起一片薄雾般的细碎冰晶,迷惑了视线。 一人一狮把这片小山丘弄得天翻地覆,满是肃杀。 对于时浅渡来说,没有杀意的刺杀才是最成功的刺杀。 像雪狼这种杀意太过明显的存在,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观察,就能平感觉准确地知晓对方袭击的轨迹,从而轻松地躲开。 她脚踩在树枝上,一跃而起。 双手握住刀柄,唇角往上翘了一翘,笑得张扬。 通体漆黑的长刀却没有由上而下地劈砍下来,而是在空中划出一个U字形的弧度,像是手握棒球棍击球一般,从下往上挑起。 直接在雪狼最最柔弱的腹部斩开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腹部附近的银白色皮毛被顺势斩断,落在雪地上,压出一个轻微的小坑。 雪狼疼得嚎叫一声,血盆大口中呼出一口冰寒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喷洒在时浅渡身上。 没什么难闻的味道,但是…… 呼出的强烈寒气竟然让她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坚硬的冰。 她一握拳头,手臂上的冰层便碎裂了一地。 雪狼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地上的几个脚印和滴滴答答的血迹,彰显着刚才的一切不是错觉。 时浅渡收起了落在地上的银白色刚毛,收在腰间系着的皮质口袋里。 这么打了一架,算是热身了。 她慢慢适应了这个温度,体感比之前好了太多,不再哆嗦了。 于是打开了时管局系统,查看这个小世界的详细资料。 这是个杂糅了魔幻元素的小世界。 除了人类的存在,还有神、魔以及精灵兽人之类的智慧生物存在。 只有少数人类拥有魔法感知的能力,所以拥有魔力的人类,一般都会到神殿或者魔法学院去进修学习,以掌握并强化自己的能力。 可以掌控能力的人类,往往可以获取薪酬更高的工作。 当然,薪酬越高的工作,一般来说,就意味着更加的危险,比如成为佣兵保卫城镇、为神殿或教会工作,再或者,就是到极寒之地这样的地方从其他智慧种族身上获取人类眼中的珍宝,再到城镇中交易卖钱。 她刚刚从雪狼身上拿到的刚毛,就可以买出不错的价钱。 不过富贵险中求,更何况,就算不参与这样的危险工作,普通人类也时常会成为一些凶残生物的猎物,大部分拥有魔法感知的人类,都会投入到类似的工作中。 至于在神殿和魔法学院学习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神殿是由神官以及修女们维护的场所,受人们信奉和供养,同时为人们传播福音。 每个地区的神官都拥有防御和治愈能力,可以在城镇面临重大威胁时,让神殿作为紧急避难所,保护人们。 平时,则会免费指点一些拥有魔法感知能力的人类,教他们如何运用自身的能力。 魔法学院跟神殿不同,是收费制的,而且费用异常昂贵。 相比神殿就是再贫困的平民也能得到帮助,学院中几乎所有学生,都是贵族、富商或者世代为术士之类的殷实家庭,才有钱有资格入学。 当然,学院中的老师,都是整个大陆上称得上名号的存在。 而时浅渡这次的身份,是个没落的古老贵族。 还是个入学高等魔法学院的没落贵族。 高等魔法学院,是留给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们深造学习的地方,每年的入学人数不多,汇聚了整个大陆上不同区域的人才,毕业时淘汰的人数一直很吓人。 不过好就好在,顺利毕业的人可以直接加入术士公会,受人尊敬不说,每个月都还有稳定的底薪,组队工作时,队友们的实力清楚稳定,存活几率极高。 时浅渡身为天赋极佳的剑士,尽管家族已经没落到只有重病的母亲和她自己,学院还是录取了她,没有平白放过她的天赋。 这次之所以会在极寒之地,正是高等魔法学院的入学分班考试。 今年入学的学生们,会独自在这里进行“捕猎”,进行直接明了的实战测试。 导师们会利用时空术式对每位学生的实力进行脱水评估。 当然,一旦看到有学生即将遇险,会有应急救助,不会让学生们受到生命威胁。 这么看来,刚才她面对雪狼时的情况,已经被人看去了吧。 不用评估地排名太靠前,差不多就行了。 她把小世界的情况消化一番,又打开了任务目标的资料。 任务目标名叫赫尔。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是一只男性魅魔。 魅魔是魔族中最弱小、等级最低的种族,不管魔力还是肉.体,都弱得微乎其微,无法与其他种族抗衡,甚至面对稍稍强悍一些的人类,他们都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无与伦比的美貌与床笫之间的魅惑。 正因为如此,他们在长达数百年的打压中,逐渐沦为了宠物一样的存在。 尤其是人类贵族,时常以自己豢养了一只漂亮的纯血统魅魔而得意洋洋。 在大型的聚会中,他们会相互攀比炫耀,更有甚者…… 会在玩腻了自己的魅魔后,转手送给他人,又或者相互换着玩耍使用。 魅魔们没有其他生存技能,便只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住在金碧辉煌的“宠物屋”中,由专门的老师教导一些礼仪,再每天眼巴巴地等待着主人来看自己。 这样的生存方式和生存环境,导致魅魔一族跟其他种族的情况不太一样。 自然界中雄性因为身体强壮而天然地比同等条件的雌性生存能力更强。而魅魔种族中,男性魅魔比女性魅魔要弱势很多—— 这个小世界里,男性因为体力上的优势,占据着主要话语权,女性魅魔必然相对吃香。 何况,女性魅魔若是怀孕,孩子直接打掉,或者生出来丢掉就好。 毕竟,魅魔就是小宠物一样的存在。 而男性魅魔的生存环境,就大有不同了。 谁会允许主人怀了宠物的孩子? 伤害身体不说,还会玷污了贵族血脉,是不被允许的。 至少人类和恶魔群族中,不会让自己的贵族女孩跟魅魔有关系;下层人就更不会了,本来就生存艰难,万一怀了个跟魅魔的混血,她们的脸要不要了?以后更没法活了! 相比之下,男性魅魔几乎没有存在的价值。 没有“主人”的保护,男性魅魔只能遭受其他种族的疯狂猎杀。 时至今日,男魅魔的数量甚至不如女魅魔的五十分之一。 有些悲惨的男性魅魔,还会被人掳走,送给那些拥有特殊癖好的的人类领主,又或者是被抓到种族混乱的地下“销金窝”里拴上锁链,被抽打、凌.虐,甚至虐杀。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种族,会在乎魅魔。 反正魅魔的生育率极高,生的总比死的要快。 赫尔身为一只男性魅魔,生存环境极为恶劣。 他因为模样太过漂亮,被人类抓住,进献给了一位X无能,所以只能通过凌.虐获得快.感的变态贵族。魅魔弱小,所以人类没有严加看管,被他找到机会逃脱。 没想到,却勿入了极寒之地,险些冻死在这里。 几个帮人类当佣兵的缺钱矮人发现了他,直接把他卖进了地下销金窝里,开启了他噩梦一般的生活。 困在销金窝里的那段日子,他的祈求变成了憎恨。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强烈憎恨的驱使下,觉醒了数百年之间,魅魔逐渐退化了的能力——一种强力的魅惑催眠能力,这种技能的强度不受魔力大小的影响,而是受到精神力的左右。 施法者的精神比对方的精神更加强悍坚定,就能将对方拉入催眠和幻觉中,完全按照施法者的指挥行事。 赫尔在销金窝里的恨意积累,精神早已超越绝大多数人。 他借着这个能力,逃出了魔窟,游走在大陆各个地域,不出一个月,就挑起了多方混战,导致整个大陆变成了血腥的地狱,没有人能够安生。 短短几个月时间,人口锐减大半。 他向压迫魅魔的所有种族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复仇。 而他本人,则像是看乐子一样,不需要出任何力,只需要兴致盎然地看着战火在大陆上燃烧。 直到有种族开始向赫尔进献贡品、活祭——就像曾经的魅魔会被当成礼物和宠物进献一样——他才稍微收了手,不再那样血腥。 时浅渡了解了大致情况,摸了摸下巴。 她怎么觉得……这种“底层宠物向上复仇”的事情,还挺爽的。 她走神一阵,回过神来,关上了系统资料页面。 看了眼地图,果然发现代表着任务目标的小红点就在这极寒之地中。 而且还距离她不太远,不过两千米的距离。 人类天生不擅长在深深的雪地中快速行走。 她不跟地面较真了,直接上树,在落满了雪的密林中穿行而过。 途径的地方,树枝抖了抖,厚厚的白雪“噗噗”地落下,露出灰褐色的枝干。 到了红点所在的地方,她一个翻身,从树上落下。 却没有看见人。 就是吧…… 脚底下的地面不太平整。 好像踩到了什么。 她眨眨眼睛,微微一怔,快步往旁边跳了几步,用刀鞘掀开厚厚的积雪,果然看到一个穿着极薄纱衣的年轻男孩被埋在里面。 魅魔的力量没有人类大,不过生命力和恢复能力都比人类强,这样也不至于很快死掉。 正因为不容易死,更让这个种族显得“耐C”又“抗揍”,强化了他们被奴役的现状。 这只男性魅魔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看起来有些青涩。 他埋在雪地里很久,显然是被冻伤了,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不健康蓝紫色。 即便皮肤看起来有些诡异,也没办法掩盖掉他漂亮到令人惊心的面容。 薄薄的眼皮轻瞌着,透出几道青色的血管,卷翘的睫毛上沾着融化的雪水,湿漉漉的,像是刚刚哭过,我见犹怜。脸蛋被冻得微肿,但足以看出皮肤的软嫩光滑,像是神明的杰作。 鼻子挺翘又精致,丰润的嘴唇上染着一丝光亮,看起来软嘟嘟的。 那是一种男女莫辨的美,叫人完全提不出一丝缺憾。 越是这样难辨雌雄,恐怕更容易激起一些变态心理的凌.虐欲。 他额头上长着一对不大的犄角,不吓人,反而有些可爱。 耳朵也像绝大多数恶魔一样,微微尖锐。 在身上的积雪被人拨开时,那对耳朵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这张脸除了冻伤,保护的非常完好,可身上就不同了。 轻薄到就要透明的衣料下,有太多伤口。 伤口多到瞥一眼就能密密麻麻地瞧见。 看样子,应该是尽力躲避人类追捕和进行反抗时留下的。 时浅渡蹙蹙眉头,还是应该先把他带回去—— 高等魔法学院为学生们准备了独立宿舍,学生不多又有钱,所以都是单间。 恐怕绝大多数平民,到死都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单间房屋吧。 她从系统空间中拿出一条羊绒毯子,把赫尔裹在里面,然后抗在肩膀上,往系统地图的一个标记点处过去。 这次学院的入学小考,给学生们两个小时的时间。 到时间后,就统一回到学院导师设置的空间传送阵法处,统一回到学院内部。 现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没多耽误,直接归位到原点。 那里已经有几个学生在等待了。 入学小考是实战捕猎,每个学生身边都扔着写或活着或死了的魔物,那些是他们的战利品。 看到时浅渡扛着什么过来,原本叽叽喳喳聊天说话的男男女女连停顿都没有,就跟没有瞧见她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打招呼什么的,更是没可能的事了。 被很明显的排挤了,他们都不愿意掩饰。 大概是因为她这个“落魄贵族”,已经落魄到不配称为贵族了吧。 时浅渡正好懒得跟人说话。 瞧不上她? 她还瞧不上这帮人呢。 治愈系导师南希留在这儿负责帮擦伤扭伤的学生进行治疗。 不是贵族出身,从前也受到过不少排挤,对时浅渡的态度很好。 “不用一直自己扛着,先放在地上吧,我给你登记一下。”她温和地问道,“你猎了什么回来?” 时浅渡没把肩膀上抗着的小魅魔放在地上,而是往下滑了一点,把他抱在怀里。 她摇了摇头:“这不是猎物,是我救了个人。” 旁边响起一声轻嗤。 是一个名叫赛亚的男生。 他不是贵族,而是一个富商的儿子。 他的家族有很多钱,却一直都没有一个漂亮的头衔,这让他们家愁了很久。 借着不弱的魔力,他来到学院,结实到了不少真正有权势的贵族子弟,给整个家族都带来了极大的希望,家族所有人都期待着他能跟大贵族的儿子埃尔维斯成为朋友,为家族谋福利。 所以,他就成了埃尔维斯的小跟班。 见时浅渡手中没有猎物,只救了一个人,还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他讨好地拉踩道:“没落贵族就是拿不上台面,连猎物都没有,你不会一直躲在一个地方没动过吧?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来到学院的,看埃尔维斯,猎到的可是冻戈鸟怪!” 时浅渡淡淡地瞥他一眼。 又掀起眼皮,往埃尔维斯身上一扫。 埃尔维斯是传统大贵族家中培养出来的孩子。 他的家族历史悠久,他从小被严格地教养,养出了一身上好的气度。 他有实力,但话不多,开口时嗓音温和,唇畔总是若有似无地带着笑意,仪态完美,待人接物永远挑不出错来,但笑容不到眼底,十分疏离。 听见盖尔的话,他棕色的眼珠微微转动,淡淡地打量了时浅渡一番。 他不是对时浅渡不屑或者是态度不好。 他只是,对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完全不在意。 要不是盖尔一直攀着他,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跟盖尔主动说一句话。 真正的贵族们不喜欢时浅渡,但他们有气度,不会刻薄到要去主动挑衅或嘲讽。 视而不见,就已经足够了。 时浅渡刚好跟他对视了一下。 她神态自若,一直懒洋洋地笑着,撞见埃尔维斯的视线,唇角往上翘了翘。 “商户之子就是拿不上台面,拍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 “你……!” 赛亚面色一红,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光有钱没有贵族头衔,就永远跟暴发户没什么区别,是粗俗的象征,没办法混入真正的上流社会之中,这是他们全家的痛处。 只看“身份”的话,他确实还不如时浅渡,至少人家先辈是真正的贵族。 时浅渡不止戳了个这一个痛处,还把拍马屁没拍对这事给挑明了。 他这些天啊,想方设法地凑到埃尔维斯的身边,各种说好话、溜须拍马,可人家就是爱答不理啊!就没有一回让人家高兴过。 这把他都给整不会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面子上过不去,磨了磨牙齿,冷哼一声:“两个小时都没能力打到猎物,我看你也就嘴皮子厉害一点儿了。” 不过他说的底气不足。 以为他心里门清,这次的小考对时浅渡来说不公平。 其他学生都是以小组为单位协同配合的,只有时浅渡因为穷困潦倒、贵族头衔名存实亡而被排挤在外,她是自己行动的。 “好了,不要吵了。”南希稍微加重语气,“赛亚,你安静一会儿。” “就是,别说了。” 埃尔维斯的妹妹埃尔莎给赛亚一个眼刀。 她比哥哥活泼不少,时常有说有笑的。 “拿我家的资源和一个平民比,这不合理,也没有必要。” 她没太把时浅渡放在眼里,不过也没有损时浅渡的意思。 确实,大贵族家里的师资、书籍、魔法装备等等,跟平民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她的话没有毛病,但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高傲。 “是啊,拿埃尔维斯跟她比,你这不是贬低埃尔维斯呢么!” “别聊这个啦,埃尔维斯不在乎这些。” “这附近虽然是极寒之地最安全的区域,不过魔兽比起会出现在城镇里那些,要强悍不少,环境也恶劣,她一个平民,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其他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或许他们没有刻意的贬低,又或者是在故意阴阳,总之那些话不太好听。 “对了,你们知道吗?”埃尔莎突然开口,“我们小组在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只极寒雪狼!当时猛地一看,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完蛋了,没想到那只雪狼竟然受了重伤,看到我们连忙跑了,流了好多血呢!” “真的假的?” “雪狼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边缘的地方?” “受了重伤?肯定不是我们轻而易举能做到的,难道是导师,或者有其他猎魔人在捕猎?” “天呐!极寒之地最凶残的魔兽!真为你们担心!” “究竟是谁这么厉害啊,不会是我们的人吧?把雪狼打到逃跑?” 雪狼是极寒之地中公认的霸主。 它们伤害高防御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它们虽然是独行动物,但其中一只遭受攻击之后,只要嚎叫一声,或者散发出血的味道,就能引出无数同类并肩作战。 它们的配合极佳,能够做到1+1>2的结果。 当十几只雪狼同时出现时,落单的,别管是什么物种,都很难活着走出去。 更何况,它们还有一个能化为人形的首领,雪狼王。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人做到的,可以等人齐了再问问。”埃尔莎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想到雪狼的皮毛竟然那么漂亮!如果添加到铠甲的材料里,我都能想象得到会有多好看,怪不得价格已经是天价!” 一群人又兴奋又后怕地聊着极寒雪狼。 时浅渡事不关己地眨眨眼睛。 唇角一翘,轻轻地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呢?” 埃尔莎突然有点不满,在她说话的时候笑,还能是在笑别人不成? 她说道:“你就庆幸自己没有碰到雪狼吧,不然恐怕没法活着跟我在这里说话了。” “就是的,你笑什么嘛,雪狼的皮毛好看又坚硬无比,低于七阶的术士除了重复攻击同一个地方,甚至很难伤到它,这不是公认的事实吗?” “埃尔莎刚才还给你说好话,现在不知好歹就是你的不对了!” “咦,等等,你们看她腰袋里是什么?” 有人突然发现时浅渡没系紧的腰袋中有什么东西。 “这……”埃尔莎磕巴一下,“这是雪狼的刚毛?” 时浅渡把那一小把刚毛拿出来,递给埃尔莎:“是啊,你要吗?” “你要送给我?不对,你先说,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不是送,是卖给你。” 时浅渡知道这个身份穷。 白送? 怎么可能啊。 “你们看到的那只雪狼,就是我打伤的。” 众人:……? 你在开玩笑吗? 赛亚终于抓到了嘲讽的点,火力全开:“你碰巧捡的就说是捡的呗,真会给自己往脸上贴金,导师们都关注着我们的行动呢,你说谎他们都知道,何必呢?” 这时,在外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差不多都到齐了。 很多人都正好赶上时浅渡的“吹牛皮”,眼底不由得染上鄙夷。 嘁,一个穷困潦倒的落魄贵族家孩子,果然是撒谎成性。 不过是据说有点天赋罢了,但再怎么天赋不也就是个剑士? 剑士的天花板可比术士低不少。 只能靠近身肉搏的人,能有什么前途? 术士随便创造个风刃、冰刃之类的,不就顶一个所谓的剑士了么。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主动问刚刚回来的导师,说道:“导师,时浅渡刚才说,她伤到了一只雪狼,这是真的假的?” 刚回来的导师伊迪斯是米莱地区年轻术士中数一数二的。 他年轻英俊,深受学生的喜欢,还有不少学生跟他告过白。 “等回到学校,所有人的情况会一起公布。”他沉声说,“大家去到时空阵法里……” 他突然提前一秒意识到了什么。 眉头狠狠皱起,他大喝:“全部后退到我的身后!” 话音未落,一阵能刮破皮肤的凛冽骤风裹着寒流同时席卷而来,有的学生被直接掀翻在地! 魔力织成的巨大防御网络瞬间阻挡在众人身前,形成了一个接近透明的巨大屏障。 来人的实力不甘示弱,骤风中夹杂着一道道风刃,一次次砍在透明屏障上,终于将屏障狠狠地从中击碎! 伊迪斯纵身跃起,想要跟对面气势汹汹的雪狼王缠斗一番,为学生离开争取时间。 没想有人更快他一步,化作一道黑影飞身而出。 “草!你不要命了!” 他忍不住大吼。 漆黑的长刀出鞘,眨眼间就挥出几道剑气,将空中捉摸不到的风刃击溃。 时浅渡踏入漫天飞雪之中,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划出漂亮的弧度。 一直隐藏在风雪中的银白色巨狼终于飞跃出来,带着沉重的杀气。 他比之前的雪狼还要巨大数倍,站在普通人身前像是一座小山。 如果说,之前人类显得瘦弱,现在则是显得瘦弱又渺小。 伊迪斯使用了个简单的飞行术来到空中,想在这个不知好歹的学生出事前,把她拦下救出去,然而眼前看到的一切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强悍的雪狼王跟渺小的人类女孩你来我往地相互攻击缠斗,谁都不肯落了下风。 身形巨大的雪狼却并不笨拙,动作灵活得让人猜不出下一步会做什么。 冰雪与骤风全都化为他的利刃,如果面前的是普通人类,恐怕五分钟能灭掉整只军队。 人类女孩更是离谱,根本不需要正眼去看,每次都能稳稳地挡住攻击,就算那攻击是从身后袭来,这让人不由得怀疑,难不成她长了后眼了?? 她找了空子,脸上扬起兴奋又嚣张的笑容,黑刀一挑—— 雪狼王竟是被挑飞到了空中,向远处飞出数百米之远! 他的身体被砍中,虽然没有被刀斩开口子,但内脏像是被敲碎了一样生疼。 巨大的身体往下轰然坠落。 在他四爪落地的同时,时浅渡又挥出一刀。 这一刀,在雪地上剖开了一道两米多深、百米之长的裂痕。 将将停在了雪狼王面前。 毫无疑问,如果她再多用点力气,这道斩击将会直接砍在雪狼王的鼻尖上。 不说一定伤的多重,反正肯定是得流不少血。 伊迪斯咽了下口水。 沉默地立在空中,忘了收回飞行术。 雪狼王的目光扫过地上可怖的裂痕。 一刀就能有这种恨不得山崩地裂的效果,他恐怕拿出全力……也不是对手。 虽然他找上门来的时候,只是想替手下教训教训人,没有打算用全力。 他只起身子,以时浅渡为圆心,绕着这帮小鸡仔一样的人类,饶了几圈。 绕来绕去,每走一步,地面就音乐震颤一下。 了解狼这个物种的人都能看出来,雪狼王是把时浅渡当成了巨大的威胁。 他在斟酌,犹豫,找机会进攻,或者找时间离开。 时浅渡当着他的面,把长刀收回了刀鞘。 雪狼王立刻顿住了脚步。 他以巨大的身躯往前走了几下,停住。 一阵风雪掀起,小山一样的身影消失了,站在原地的是个皱着眉头、束起一头银白长发的英俊青年。 他撅了撅嘴巴,盯着时浅渡看了半天。 身后的尾巴轻轻地摇晃,不过一直没有翘起来,而是较低幅度的快速挥动。 有一点点被打服了,不过身为王的高傲在这,不愿臣服。 最后,他一言不发地牵起时浅渡的手,放在嘴边。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轻轻地亲吻。 时浅渡都这么认为,所以她微微一愣。 刚想收手,就被人一口咬了上去。 “……?” 她“刷”地收回了手,看到手上浅浅的牙印,她满脸问号。 “你想干什么?” “我们族人表示友好,都是相互啃咬的。” 青年的尾巴还在摇晃,他双手抱在胸前,气势满满。 只是由于刚输了人,怎么看都像是有些虚。 “这次的事,是我的下属主动攻击了你,他实力不如人,受了伤也应该。欢迎你以后来极寒之地做客,当然,跟我切磋切磋,我也不介意。” 他化作人形时,其实比兽型更强悍。 不过大部分人类,不需要他化成人形,兽型反而对弱小的人类更有震慑力。 谁想到这次就翻了车呢。 他轻咳一声,眉头紧蹙:“下回谁胜谁负,可就说不准了,你等着!” 他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两分钟,说完了想说的,就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骤风、漫天细雪、凛冽的杀意…… 全都消散而去了。 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被掀翻在地吓得直发抖差点尿了的学生们:…… 只能靠近身肉搏的人…… 嗯,算是见识到能有什么前途了呢。 …… 由于这次的突发事件,让很多学生都吓了一跳,所以回到学院里,负责人没有立刻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公布成绩,而是让学生们回到宿舍好好地休息半天。 时浅渡扛着个人,部分导师知道是那是个魅魔,但没人管她。 按理说,宿舍里带外人进去,是要打报告的。 但…… 目前没有人敢上去提醒她,反正同级的学生是不敢。 院长也说,就把她供着,等到毕业,好好宣传一下,这是我们高等魔法学院教出来的学生。 所以老师也没说这事。 时浅渡就顺顺利利地,把小魅魔抗进宿舍,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赫尔在羊绒毯里裹很久,早就渐渐地恢复了暖意。 魅魔比人类自愈能力强多了,所以身上只有轻微的冻伤,并不严重。 时浅渡皱着眉头撩了撩他身上那薄纱一样的衣服,越发觉得他上家肯定是个变态。 她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些衣服全都给退掉,先用温湿的毛巾把凝在一起的狰狞血渍和泥土之类的污渍擦干净,又拿起一条布巾,给他象征性地遮在了某些关键部位。 接着从空间中拿出医疗箱,细细地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 原本冻得青紫的皮肤,现在恢复了血色,白皙的皮肤下面透出漂亮的薄红。 他身上有不少鞭痕和擦伤,因为长期被绳索捆住手脚,他的手腕和脚腕已经都被摩擦破皮,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肉来,嫩红嫩红的,看着很疼。 青紫暗红的各式伤口遍布在雪白的肌肤上,让人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凌.虐的快意。 任谁看了,都少不了滚滚喉咙。 时浅渡先用酒精给他消了毒,浸着酒精的棉球蹭到伤口上时,他没醒,但身子本能地抖了抖。 她轻声哼笑:“看来还是知道疼的,伤口很深啊。” 手指触碰到皮肤时,一种难以言说的软嫩光滑感从指间飞速传导到了大脑。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这么一碰,就能让人在脑子里产生黄色废料800吨,想象到把这样诱人的尤物搂在怀里,是有多么美妙了。 真不愧是……魅魔啊。 时浅渡诡异地停顿两秒,手指说不出是不听话还是有意放纵,在赫尔腿上蹭了两下。 她把青年身上正面的伤上好药粉,用纱布和胶带将伤口一处又一处地固定了。 赫尔被一阵一阵的刺痛弄醒了。 他是在装睡。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正光溜溜地躺在床上,只有关键地方被遮了一条布巾。 房间里不冷也不热,光秃秃的,莫名觉得有点凉。 能感觉到,身边是个人类,偷偷看一眼,发现还是个女人。 被一个女人随便看光,他没有害羞。 因为很多下等恶魔地精之类的生物,都没有衣服穿,或者穿的破破烂烂的。 他就是一直东躲西藏、衣不蔽体的存在。 所以他习惯了,也渐渐麻木了。 况且他是魅魔啊。 魅魔道德低下,约束感低。 没什么可害羞的。 这个女人一本正经地帮他处理伤口,动作很轻,很细致。 有时候……还会帮他轻轻地吹一吹。 不过他可没感动,更不会因此对这个人类感恩戴德。 人类对魅魔好……不就是想把他们卖钱吗? 只不过是看他长得漂亮,能卖出高价,才会救他的,不是么? 魅魔是所有物种中,颜值最高的存在。 而他又是男性魅魔里,漂亮得数一数二的。 漂亮的容貌,只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他从小就躲躲藏藏的生活流离,被教育不要相信人类,多跟同性同族抱团生活,这才避免了在很小的时候遭遇悲剧。 以前一直对“不相信人类”这种话有所怀疑,毕竟,那么多女性同族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所以上次饿极了,他信了一个人类的话,结果转眼就被卖给了一个变态。 鞭打、针戳、滴蜡……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忍受了几个月,终于找到空子逃跑了。 还得感谢那个“变态主人”,觉得他伤得太重肯定跑不掉,没有给他上锁,也感谢他们魅魔的自愈能力极强,那么重的伤,一天后竟然已经可以忍着疼小跑了。 现在想到那些日子,他依然恐惧得厉害。 指尖忍不住发颤。 人类会对魅魔好,只是因为他能卖出好价钱。 绝对不能相信人类。 他告诫自己。 发现大腿上那只手不太老实的时候,赫尔心里一跳。 终于感到害羞了。 他今年刚成年,跟所有魅魔一样,长得比人类的成年要年轻一些、幼态一些。 虽是魅魔,但还没有跟人…… 本来以为,这次被人类卖掉,他会遭受从前听年长同族说的那些,还庆幸了很久,他有听长辈的话,在牙齿处藏下能让人睡死过去的药,如果遭受了难以忍受的□□,在亲吻时可以给对方喂下,寻找逃脱的时机。 第一次被人类卖掉,“主人”只打他,不碰他。 药没用上,刚好可以给这个女人用。 时浅渡正一本正经地帮他处理伤口。 使用暴力的人,似乎很少从背后伤人,所以主要伤口都在身前。 背后的话……只在一只腿的大腿后面伤得稍微重一点。 她拿起一块新的酒精棉球,跪在床铺后面,高高地抬起了赫尔的腿。 目光往腿上还渗出血丝的地方看去。 赫尔猛地一惊。 他没经历过,但不代表不懂。 相反,他生来就是这块料,他太懂了。 在这场并非自愿的事情之中,必须先发制人。 他蓦的睁开眼睛,露出了晶红色眼眸,像是盛着细碎的光。 那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似醉非醉的,浮着一层惹人怜爱的薄雾,眼底微红。 双腿顺势卷住了女人,布巾随着动作飘到一旁。 如美玉般细腻莹白的手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让人顺势俯在自己身上。 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特别紧张,心脏咚咚咚狂跳,耳根都红了。 不过,魅魔不愧是魅魔,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 他面颊透着薄红,多情的桃花眼媚眼如丝,仿佛一个眼神都能黏得拉丝。 红唇主动吻在女人唇畔,轻轻一碰,便直接软到人心里。 他张开口,唇不轻不重地摩擦在时浅渡的薄唇上。 生来香甜的气息吹在她的唇齿鼻息之间。 那声音微软,只轻哼一下,却带着诱人的钩子。 “嗯……” 第208章 小魅魔2 第二百零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脖颈被人勾着。 腰间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温热的呼吸就撒在脸颊。 魅魔的外形天生优越, 皮肤吹弹可破,滑嫩到触碰上去就跟被吸住了一样,不舍得移开。 更别说, 他们还有一种妩媚的气质,桃花眼直直地望过去,便能勾人夺舍。 红宝石一般的晶红眼眸似是带着魔力,目光流转之间,看得人喉咙发干。 时浅渡莫名觉得头脑有些晕眩,像是中了什么迷.幻剂,失去心智, 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小魅魔漂亮的紧, 好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之肌肤相贴。 好在她不是一般人, 恍惚了几秒, 便镇定下来。 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她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赫尔的声音低柔婉转,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浪荡劲儿, 拐着弯地勾进人心里。 他稍稍扬头,鼻尖与女人的触碰在一起,暧昧的摩擦。 柔软的唇随之贴了过去,一举一动都像是在风尘中浸.淫许久。 唯独亲吻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生涩。 他掀起眼皮, 语调慵懒缠绵,说得理所应当:“我身无长物, 当然用身体偿还这份感激,您肯定不会嫌弃我是一只魅魔,对吧?” 他已经观察过了, 这个房间里的装饰非常简谱,不像是有钱人家。 贵族家养的魅魔都对血脉纯净有要求,但普通人不重视这些。 这个女人即便是想把他卖钱…… 卖家自己先使用商品,早就屡见不鲜了。 他不觉得女人能扛得住他的诱惑。 只要亲吻一下,把药给女人喝下去…… 他就能逃。 “这样啊……” 时浅渡唇角翘起,散漫地笑了起来。 她避开小魅魔的嘴唇。 似是很好奇,手指漫不经心地落在他额头的小犄角上,缓缓地抚摸。 小魅魔往后躲了一下。 身后纤细的尾巴缠到她腿上,桃心形状的尾巴尖不自在地蹭了蹭。 他的眼底染上淡粉,呼吸比刚刚紧促了一些。 时浅渡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纵使对方隐瞒,也一眼就看出他的紧张。 她垂下脑袋,埋在小魅魔的颈窝,薄唇不带感情地抚过光滑白嫩的皮肤。 一只手往下滑了一点,纯纯是故意的逗弄。 她语调愉悦得很:“当然不嫌弃你了。” 赫尔的身子无意识地一哆嗦。 他顿时觉得不妙。 魅魔极易情动,很容易就会瘫软成泥,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要是腿都软了……一会儿还怎么逃跑? 他勾着女人脖颈的双臂紧了紧,歪头去亲吻那对作乱的薄唇。 他们天生会演戏,故作情绪低落地哀叹一声,极是惹人心疼。 “你还是嫌弃我,不然……为什么不亲吻我?” “我为什么要亲吻你?” 时浅渡轻哼一声,唇畔的弧度看起来有些凉薄。 她恶劣地笑道:“我只会亲吻我喜欢的人,至于你——” 尾音慢悠悠地拉长。 这样更显得不怀好意。 “不过是一只魅魔,一个被人豢养的小宠物罢了。”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对方的神色骤变,打破脸上妩媚妖娆的身体,露出悲愤的情绪。 然后化悲愤为力量,挣扎推打着想要从她身下逃跑。 可惜的是,想象中的这些,全都没有。 赫尔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数百年来的驯化,让他们魅魔早就认清了自己“宠物”的身份。 甚至,他还有点羡慕那些被人类贵族养在后院的女性魅魔,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谁叫他是不受人待见的男性魅魔呢。 晶红的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他目光流转,嘴唇软哒哒地轻吮在女人的脖颈上。 身后桃心状的小尾巴,灵巧地蹭了蹭她的腰。 不轻不重,柔媚可人。 “那……” 说话间,舌尖在她喉咙处打了个圈。 他嗓音暗昧柔腻:“如果一会儿我表现得好,就把亲吻作为奖励,你说呢?” 只要不被人类卖到腌臜之地或是其他人间地狱中…… 其他地方,牺牲一点也无妨。 能找机会逃跑,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温度与气息相互缠绕,微妙的氛围在空气中涌动。 他说话时轻微地喘。 毕竟是不知事,有意撩拨对方的同时,也把自己套了进去。 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我说什么?” 时浅渡侧身倚在小魅魔身边,左掌撑着下巴,右手指背缓缓地抚过他的脸庞。 初见时,是在雪地之中。 那时赫尔冻久了,引发皮肤肿胀,所以显出几分婴儿肥。 此时面容清瘦下来,下颚轮廓变得清晰,稚嫩与阴柔也随之褪去不少。 这张脸太过俊美,若不是神色中尽是媚态,没有半点端庄…… 恐怕会叫人误以为是神祗降世。 真漂亮啊,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你打算怎么表现?”她歪歪头,发出模糊不清的鼻音,“嗯?” 赫尔见女人的眼神不再那么清澈,还任凭他随意动作勾.引,心里渐渐有了底。 他忍着伤口的刺痛,往旁人身上贴了过去。 同时暗暗在心底发誓,这次成功逃跑后,他再也不相信人类了。 时浅渡并不着急,笑意盈盈地望着故意勾引她的小魅魔身上。 白皙的皮肤如美玉般细腻,还透出薄薄的粉。 手指从他脸颊往下,轻轻抚过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 那显然是新伤,目测不超过六个小时。 被冰雪浸泡之后,水肿发白,如果不及时处理,肯定会流脓溃烂。 上了药,肿胀外翻的皮肤,又透过纱布渗出丝丝鲜血。 一道道发狠抽出的鞭痕下,重重叠叠的是无数旧伤伤疤。 魅魔的身体恢复得快,可架不住每天都有新伤。 新伤叠旧伤,至今都伤得极重,若是普通人类,恐怕早就连性命都没有了。 “拖着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能表现得好么?” “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唔!” 赫尔的话掐灭在嗓子里,扬起了脑袋。 他眼中浮出生理性的泪光。 “刚被人类重伤成这样,转头就对我投怀送抱……” 时浅渡唇角翘了翘,故意拆穿他的谎话。 她翻身而起,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不正经地逗弄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小骗子。” “不是,我没有骗你。” 赫尔瞳孔微缩,用双肘勉强撑住身体,惊恐与难耐在脑中冲撞。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人能一秒变脸,变得这么冷静,难道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甚至,还能在说出那种冰凉话语的同时玩弄他。 “没骗我?”时浅渡扬扬眉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总是希望我亲你?” 她往前凑了一点儿,俯身在小魅魔的耳畔。 低哑的声音像是诡笑的恶魔。 “不会是想把什么东西喂给我吃吧?” “……!” 赫尔心底一惊。 唯一的底牌被人发现,恐怕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 他鼓起全部力气挣扎着起身,狼狈地逃跑—— 比起他见过的真正的恶魔,眼前的女人更加可怕! 不想,这时时浅渡手上稍一用力,便让他重新跌了回去。 “唔……哈……” 赫尔瘫软地跌倒,身上刚处理过的伤口猛然崩开,鲜血涌出。 殷红的血弄湿纱布,从白皙的皮肤上滚落。 红白交杂,一片狼藉。 他不自觉地打着颤,眼底泛红,有水光在打转。 身上疼痛难忍,可他来不及多想,撑着身子往后躲去,想避开接下来显而易见的殴打——他作为最低下的魅魔,作为商品,竟然想逃跑。 没有人允许小宠物做出这种事情。 被殴打虐待的不堪回忆翻涌,他手指头都在颤抖。 人类的手掌伸过来。 他几乎立刻幻视了一巴掌扇在脸上的情形。 这个女人身上有魔力,不是善茬。 一拳下来,肯定又要被打得头脑嗡嗡作响,脸颊红肿可怖。 之前有一次,上个买家用铁锤闷在他头上,左耳失聪、眼球充血了一个月才恢复。 经过几个月的囚.禁和虐打,他实在是怕了。 可他知道,自己越表现得害怕,就越会让人激起暴打他的欲.望。 于是他不躲也不退缩,柔软地侧躺在床上,白净的肩膀微微缩起,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了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珠,柔媚哀婉地望着对方。 唯有细长的小尾巴紧紧贴在自己腿上,嘚缩地蜷成一团,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我不跑,你别打我……好不好?” 随着他的动作,血水混杂着别的从身上滑落,滴在褥子上。 怎么看怎么显得靡艳极了。 即便时浅渡没有什么特殊癖好,见到这么一副场景,眼神也不由得暗了暗。 那只抬起的手,缓缓地落在了小魅魔的头顶上,捋了捋他微湿的发。 在雪地了埋了许久,他头发早就湿透,现在还没完全晾干。 赫尔一愣。 僵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 不……打他么? “刚才不是说,要好好表现,不会让我失望的吗?”时浅渡弯弯唇角,脸上恶劣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不见,逗弄道,“怎么不动了?” “……” 赫尔咬了咬嘴唇,从床铺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蹭到了女人身边。 他怕身上的脏污蹭到对方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染血的地方,用掌心缓缓抚了过去。 眼前的人类在他看来喜怒无常。 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应该怎么逃跑。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时浅渡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垂着眼,唇畔的弧度似笑非笑,瞧不出喜怒。 她问:“你是对谁都这样吗?” 赫尔动作一顿。 继而,更为暧昧地用指尖勾了勾时浅渡的手掌心,别有深意。 他从前颠沛流离,但从未以色侍人过,这还是第一次。 可他却勾起唇角,提起膝盖,跨跪过时浅渡的右腿,双臂搭上她的肩膀。 桃心状的尾巴尖垂下来,轻轻扫在她的腿上。 “明知故问有什么意思呀?” 他微微俯身,毫不介意地把伤痕累累的身子展露在空气中。 晶红的眼底泛着细碎的光,慵懒又浪荡。 他往前凑过去,倚在人类身上。 喉咙滚动,故意在女人耳畔低低地喘了一声。 “我们魅魔不都是这样么?以前的恩主啊……我数都数不过来。” 话一出口,他心中冒出了一股诡异的报复感。 人类总归是想要第一个使用“商品”的。 再不济,一个被用过很多次的商品,也卖不出好价来。 他盯着女人的脸,妄图从上面看出一丝愤怒或是不爽。 真是个小骗子。 时浅渡瞧着二郎腿坐在床边,垂眼掩去了笑意。 动作语调那么骚气媚人,不知道还真没准被他骗了过去。 可她看过资料,知道这小魅魔的具体情况。 她没拆穿赫尔,懒洋洋道:“以后跟着我就好了。” 指尖轻轻点在他肩膀上地鞭痕上。 “没人再敢打你。” “……” 赫尔愣在原地。 他有点懵。 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女人,其实不是要把他卖掉,而是他的……买主吗? 在晕厥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被人倒手一次了? 时浅渡在他发呆的时候,捏住了那条越晃越慢的小尾巴。 第一次摸到恶魔黑色的尾巴,手感微妙,跟猫咪狗狗毛绒绒的尾巴很不一样。 她不由得好奇地多rua了几下,拇指在桃心上来回摩擦。 “唔……!” 赫尔顿时腿上一软,一下子跌倒在对方身上。 这次是完全贴了上去,几乎陷在她怀里。 他面色泛红,嗓音更是柔软了:“别捏我的尾巴呀……” 听起来还有些可怜。 时浅渡轻轻搂住他的腰,唇畔笑意扩大。 “不能捏吗?” 不能捏,她就偏要捏。 这时一道光团从窗外滑来,视若无物一般穿进房间,在两人面前倏地向四周扩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沉稳的声音。 “请新学员速到学院礼厅集合,参加等级评定仪式。” 所谓等级评定,便是魔法学院中的导师们,根据学生们在极寒之地的表现进行的评分。 有了初次评分,达到所需等级的学生们就已经可以申请加入术士公会,比其他学生提前一大步,更有望脱颖而出,被选入国王的亲卫骑士团。 骑士团专门负责保护国王及大神官的安全,不仅每个月都享有高额月奉,还很少遇到危险;对于家族来说,这个身份还能获得无上荣耀。 所以每年能在开学时就加入公会的学生,都能成为其家族炫耀的资本。 时浅渡压根不在乎那些,又在赫尔的尾巴上捏了几下,这才起身。 外衣上沾了点血迹,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脱掉外衣丢在一旁的凳子上。 目光扫过小魅魔的一身狼藉,不正经地扬了下眉头。 小魅魔一直处于微微躁动的状态,不安地坐着,手指死死绞住床单。 经过刚才的折腾,身上的伤口是白白处理了。 她拿起一块手巾浸了冷水,拧得半干不干了之后,直接盖在了他的身下。 “嘶——” 赫尔倒抽了口气,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双手撑在身后,脖颈微微扬起,露出漂亮的喉结。 身上的温度急剧下降,被强逼着恢复如初。 “难受?” 时浅渡往他发烫发红的眼眶一瞥,抬手就弹在他的额头上。 她轻哼:“难受就对了,谁让你伤这么重还乱来。伤口又崩开了,疼吧?” 这语调并不温柔,反而有几分落井下石的意思。 她又从自带的现代医药箱里翻出了新的纱布,把用湿手巾擦净他身上脏兮兮的痕迹后,开始重新上了药。 这回的动作比刚才上药时粗暴多了,压根没管他疼不疼。 赫尔也发觉了两次的不一样,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痛呼声从唇齿中溢出来。 他敛了下眉头,有些奇怪,还有些不满。 刚才这人类玩弄他不是挺高兴的嘛,现在反倒怪起他来了。 他忍痛之余,又往女人身边凑了些,提起膝盖,瓷白的脚趾扫过女人的小腿,又渐渐往下滑,在她的脚背上轻轻踩碾了几下。 低垂的眼眸染着媚态,往上一扫,动人心弦。 “不喜欢么?”他牵起女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时浅渡神色不变:“不合时宜的事情,当然不喜欢。” 赫尔轻轻地笑了起来,咬着耳朵开口:“那刚才……还那么起劲?” “如果我说……” 时浅渡拉长声音,膝盖抵在床铺上,双臂跟着按在了小魅魔身体两侧。 她俯身,平视着俊美却浪荡的面容,调戏道:“对你没有抵抗力呢?” “……” 赫尔脸上蓦的一红。 尖尖的耳朵染上不正常的绯色,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几乎要信以为真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可是这个人类,她连亲吻他都不愿意啊。 还说“只会亲吻喜欢的人”,“而他只是一只被人豢养的小宠物罢了”。 他们确实只是小宠物。 人类不过是对他的面貌和身体感兴趣罢了。 他眨眨眼睛,露出轻浮的笑,声音带着钩子似的转了个弯。 “从前的恩主们……都对我没有抵抗力。” 嘁,小骗子。 时浅渡摸摸小魅魔额头上的犄角,惹得他眯起了晶红的双眸。 “那边等级评定仪式大概要开始了,我要先过去一趟。”她把药粉和绷带拿出来,放在赫尔面前,“这是药粉,这是绷带,还有几处也渗血的伤口,自己再简单处理一下,知道了吗?” 赫尔点点头,接过东西。 注视着人类离开房间。 女人没有给他上锁。 连一道桎梏他的魔咒都没有添加。 这是觉得他不会逃跑,还是想要测试他? 如果跑掉了,可能会被抓回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他把药粉和绷带都放在床上,忍痛走到窗边,往外望去。 看到庄重威严的建筑,墙壁上隐约浮出精致的符文,是加持魔力所用的。 有披着魔力斗篷的人类有说有笑地穿行在外,看起来全都身怀魔力。不仅如此,那些人类胸前挂着泛着荧光的晶莹剔透的坠子,臂弯里抱着厚厚的魔法书册,手指上带着雕了纹路的戒指…… 显然是贵族术士们才能有的行头。 就眼下的这个情况,逃跑是肯定逃不掉的。 随便跑出房间,没准还会被不知情的人类直接当做坏人杀死。 说起来,这里应该是…… 结合他头脑中拥有的知识,只能想到两个地方。 一个是术士公会,一个是魔法学院。 那个女人被称为“学员”,那么很可能是在高等魔法学院里。 而她,也是……贵族么? 赫尔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女人是买主,还给他疗伤…… 难道是为了让他在床上伺候? 心中的天平慢慢地歪了一点儿。 十分钟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发誓绝不相信人类,现在就想起了女性同族们—— 他藏起身份艰难苟活时,几次看到受宠的女性魅魔被主人带着出来买东西。 她们穿金戴银,出行坐昂贵的马车,还有人类保护,幸福地倚在人类贵族身上,娇媚可人,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生活美好极了。 他很羡慕。 从小就一直羡慕。 可惜男性长辈们都跟他说,男魅魔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待遇。 如果被人养在家里宠了一阵子,失去了警觉和生存能力,在被人丢弃后,将会迎来末日。 据说,有很多男性同族都是禁不住诱惑,才会横死街头。 他确实见过几个死相凄惨的男性同族,不过,是不是因为相信了人类才会落得那般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脑海中浮出了女人认真望着他的表情。 脚趾微微蜷缩起来。 他又有点儿脸红。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同族之外的异性那么盯着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岔开双腿坐在床上,身后纤细的尾巴轻轻地晃。 发呆地走了会儿神。 恍然回神过来的时候,发现尾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蜷缩起来系了个结。 他懊恼地搔了搔头,轻轻地把拧了个结的尾巴解开。 那个女人,竟然捏他的尾巴。 不知道他们魅魔尾巴的神经和感觉是跟屁.股连接在一起的吗? 弄得他……唔,浑身都不对劲了。 …… “真是的,就算实力再强,也太不像样子了吧?让我们所有人等她一个人,真是过分!” 时浅渡刚到礼厅,就听到赛亚正在大声埋怨。 他双手大咧咧地插着腰,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 埃尔莎耸了耸肩膀,开玩笑道:“说不定就是被你的废话吵烦了,所以不想过来呢?” “我看,赛亚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之前你可没少得罪她。” “我说也是,你处处针对她,还不把她惹毛了。” “这次评分,恐怕她会是最高,说不定能直接进入公会,甚至被骑士团选走……” “呸呸呸,你们不要危言耸听了,我能怕她么?”赛亚冷哼一声,高高地扬起脑袋,“有埃尔维斯在,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说着,他见到同伴们的表情不太对劲,一边说话一边扭头:“听我的,别……” 结果扭头就看到了时浅渡的脸。 嘴里的话直接卡壳,结巴了半天:“怕怕怕怕怕……” 时浅渡扬扬眉头:“我养只狗子说话都比你利索。” 赛亚顿时气得炸毛:“你你你混蛋!” 他知道时浅渡的实力,有点怕她,便缩到了埃尔维斯身后。 一双眼睛狠狠地瞪过去,瞪得溜圆。 埃尔维斯往旁边错开一步。 他脸上带着不变的浅笑,冲时浅渡点头示意了一下。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公布你们在极寒之地的表现成绩。” 一名老者站在最前面,他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书封上是诡异的魔法符文,看起来很古老,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公布成绩的同时,要对你们的元素系别和魔力重新做一个测试,我们会结合这次的测试,得出最终的初始测评成绩。” “被点到名字的学生,请你们上前来,把手放在老夫手中的书上,输入魔力。” 说话间,老者手上的书册倏地浮起,符文纹路上有蓝色的光芒划过。 书页“呼啦啦”地翻动起来,最终停在了一个空白页面上。 “埃尔维斯。” 率先被点到的,自然是这届学生中门第最高的。 没有人敢把他这样家族显赫的学生放在后面。 埃尔维斯在众人瞩目下,走上前去。 他抬起右手,缓缓地放在空白的书页上。 顿时,绚烂夺目的亮蓝色与明黄色照亮了整个空间。 蓝色与红色相交的地方,浮出淡淡的绿。 光芒流转,温柔之下,波涛暗涌。 亮如艳阳般的光芒,昭示着埃尔维斯身上魔力的强悍。 而两种颜色,则代表着两种元素。 先天能拥有两种基础元素的人,十分少见。 何况他拥有的这两种,刚好能同时运用,开发出罕见的高阶魔法。 “哇,不愧是埃尔维斯!” 小跟班赛亚第一个惊呼出声。 他忍不住鼓掌,还偷瞄了时浅渡好几眼。 心里想的是,时浅渡怎么也比不上埃尔维斯的吧! “以埃尔维斯的能力,肯定直接可以加入公会了吧?” “好羡慕啊,埃尔莎肯定也不差。” “和他们一届真的好有压力,我父亲又要说我不争气了……” 老者看着空白书页上逐渐显示出的文字,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这一届中,最被大家看好的学生。 不出意外的话,埃尔维斯必定会继承其父亲的衣钵,成为骑士团的一员。 到那时候,他的家族势力就更加稳定了。 埃尔莎紧随哥哥之后。 她虽然只拥有一种基础元素,不过魔力强度并不输给哥哥。 耀眼如火的红色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满面红光。 “哎——一个元素也就算了,还刚好被哥哥压制,太过分了吧!” 她不满地撇嘴,回到哥哥身边用力戳在埃尔维斯的肩膀上。 “时浅渡。” 老者迫不及待地叫到了时浅渡的名字。 最初学院破例让这个没落贵族家的小鬼入学,他就产生了好奇。 又看到了极寒之地的事…… 更期待了。 他倒要看看,这名出尽了风头的剑士,魔力几何。 时浅渡在众人不一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把手放在空白书页上的瞬间—— 深暗浓重的黑色弥漫。 整个空间都被那股诡秘的黑所覆盖。 就跟她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一样。 老者瞳孔猛缩。 台下响起了学生们叽叽喳喳的惊呼声。 谁不知道,红黄蓝相加为黑色? 无数贵族子弟们都对这个实力强悍的穷鬼转变了态度。 实力强悍到出挑,自然很容易得到国王和大神官的赏识,贵族头衔就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说不准,这个女孩以后很容易就在头衔上爬到了他们之上。 “不是吧,她竟然有三种基础元素?!” “我去……比埃尔……还强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真人,以前都是听说!” 老者神色凝重地看着书上渐渐显露出来的文字。 只有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三种元素的融合,而是……暗属性魔力。 恶魔们都是这样的颜色。 除去恶魔,就只有禁忌黑暗魔法、跟随恶魔的堕落术士才会是这样。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浮在掌心之上的书页自动翻了一页。 黑暗顿时消散,不见了踪影。 “可以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打算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再拿到会议上,跟学院中其他长老、导师一起详谈这件事情。 其实他觉得有些奇怪,看时浅渡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有半点的不对。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孩,甚至没有那些修习禁忌黑暗法术的巫师身上那股邪恶的气息。 时浅渡在书页翻到空白页之前,瞥见了上面的文字。 她扬扬眉头,有点儿意外。 记得在系统的资料里现实,这具身体拥有的基础元素是风,借助风元素的魔力,刚好可以把剑术发挥得更出色,成为所向披靡的剑士。 因为她的出现,系统会自动更改世小世界参数。 根据她本人的情况修改之后,就变成了暗属性魔力了? 直接说她是坏人就得了呗。 看老者刚才的表情,说不准接下来还会被人找茬。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真不知道这是不是系统的恶趣味。 老者很快就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没过几分钟,外面渐渐有吵闹声响起。 声音越来越明显,偶尔盖过了老者苍老低沉的声音。 他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浮在手掌上的书册猛地合在一起,落在他的臂弯上。 “大家过来看啊!学院里竟然有一只魅魔!” “还是个男性魅魔!真少见!” “哎哎哎,你别跑了!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是谁把这种低贱淫媚的脏东西带到学院里来的?” “草,长得还真挺好看!” “等等,你们看,他里面好像没穿衣服!” “谁带来的啊?没想到学院里还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礼厅中的新生们,听见这样吵吵嚷嚷的声音,跟着出门制止乱象的老者一起夺门而出,过去凑热闹搞事情。 时浅渡走到外面时,一眼就看到—— 赫尔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团团围住,他双手死死地抓住披在身上的斗篷。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学生揪着他的斗篷一角,用力地往上,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腿上带着伤,还隐约能叫人感觉到,他里面没有穿衣服。 五大三粗的男生目光尖锐,狠狠地盯着赫尔。 从前,他的父亲就在家养了一只女性魅魔,被那只魅魔勾得冷落了母亲,因此耽搁了母亲的病情,险些酿成大祸,让母亲永远地离开他。 还是他一刀杀了那只魅魔,才让父亲稍稍回了魂。 也因为他杀死了父亲心爱的魅魔,两人大吵了一架,至今家庭关系都十分紧张。 从那时之后,他就恨死了魅魔这个低贱的物种。 尤其是看到他们脸上勾魂的媚态,总是会恨得牙痒痒。 他一把掐住赫尔纤瘦的脖颈,古铜色的手背衬得魅魔的皮肤白皙如雪。 “学院里就不应该有这低贱的玩意,也不应该收下那样荒淫的学生!” “别管是谁养的,这种脏东西就由我清除掉!” 赫尔被掐得喘不过气。 他双手松开斗篷,抓住男人的手臂,不住地捶打。 痛苦中,他看到无数穿着华贵、仪态不凡的学生围在四周,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 他感觉到有人趁他松开双手,充满恶意地去掀他的斗篷。 目光朦胧之间,恍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女人,正站在人群中看着他。 他扯了扯唇角,没有求救,甚至立刻移开了视线,没有多看一眼。 女人肯定不会管他的。 没有哪个贵族,尤其是贵族女性,会在上学的时候,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出自己跟一只低贱魅魔的关系,还是一只血统不纯的魅魔。 暴露出来,日后再跟其他贵族联姻都是不利的。 一只刚刚买到手的小宠物,死了就死了,不是么? 时浅渡双眼微微眯起。 微凉的目光落在男人掐着赫尔脖颈的手腕上。 她抚着长刀的拇指,往上轻轻一推。 “咯啦”一声响,刀出鞘了半寸。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瞪大眼睛定睛一看,便见到时浅渡已经出现在了男人身后十米处,怀里抱着那只美貌无双的小魅魔,用斗篷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漂亮的小脑袋。 漆黑的长刀回到鞘中,稳稳地合着,好似从没有动过。 五大三粗的男人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腕,眼中闪过惊惶。 手指缝里渗出汩汩的鲜血。 还好他善用长剑,反应也够快…… 刚才他若是躲慢了半秒,这只手恐怕已经被齐齐斩断。 “你是谁?这只魅魔……就是你这个淫.荡的女人养的?” 此话一出,四周的学生们眼神变得微妙。 他们不是贵族就是术士之家,再不济也是富商家庭,都是有头有脸的家庭。 相互联姻互利之类的,早已司空见惯,可以说联系紧密。 即便是女领主、女爵,豢养魅魔都不会抬到明面上来。 若是一个女孩子暴露出小小年纪就养了魅魔暖被窝……圈子里肯定炸了。 别说是个人,整个家族都会蒙羞,成为上流社会中的笑柄。 时浅渡圈住小魅魔柔软的腰身,左手搭在刀柄上。 威胁似的,用指甲轻轻敲了两下。 “哒哒”。 “谁敢欺负我的小魅魔……”她回头弯弯唇角,笑意扩大,“砍了你们哦。” 话音落下,附近的几颗苍天古树轰然倒地,激起大片尘埃。 裸.露在表面上的,是平齐的刀口。 安静到诡异的环境中,传来抽气声。 这不是一般的古树。 是院长以其魔法催化而成,作为学院中的装饰而存在了近百年之久。 就算是滔天大火,也烧不毁一片叶子。 这么一刀…… 有不少识相的,见到事不关己,连忙拉着自己的好友离开。 那男人喉咙滚了滚,咬牙切齿地抚上身后背着的巨剑。 在他把剑抽出来之前,一道红色的荧光瞬间将他的双手桎梏在一起,死死地绑了。 伊迪斯从空中落下,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 他低声呵斥道:“学院严禁闹事,如若真有事情,先找导师商议,这些规矩你们都忘了吗?”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再胡乱说话。 “别较劲了,巴迪,下回再说吧!” “嘘,你想被处分么巴迪?” “我们帮你打听打听那个女孩,你放心。” 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一起上前,把男人硬生生地拽走了。 时浅渡这才松开了刀柄。 她上不上学都行,真要是惹她不爽了,她不介意当一回拆迁大队,让学校被迫换个地址。 埋在她肩膀上的小脑袋抬了起来。 那双桃花眼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的。 红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眸里,泛着奇异的光。 似乎是因为刚才被掐得太过劲儿了,他还有些喘。 神赐一般无暇的双臂从斗篷里伸了出来,圈住她的脖颈。 一丝不着的身体贴了过去。 小尾巴窝在斗篷里,在人们瞧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晃动。 他故意当着导师的面,嗓音柔媚地开口。 “你就……这么想养我啊?” 第209章 小魅魔3 第一百零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就这么想养我吗?” 小魅魔的五官精致俊美, 仿若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 晶红色的双眸像是浸在水里的红宝石,眼尾微扬, 眼波流转之间门, 尽显妩媚。 不着寸缕的长腿从斗篷里伸出来,轻轻地勾上了时浅渡的,故意地蹭。 他身上自带一种魅人的甜香, 与人纠缠在一起时,顺着鼻息呼入呼出, 微微地发热。 时浅渡的隔着斗篷圈住男人的腰,凭借记忆按在他的伤口上。 她低声哼笑:“伤疤还没好呢, 就忘了会疼了?” 赫尔眼皮微瞌, 卷而翘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他瞌着双眼, 红唇轻吻上时浅渡的唇畔, 重复刚才的问题:“在这么多人面前宣誓主权,你那么想养我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牵起女人扶在斗篷外面的手, 缓缓地拽进了斗篷里面。 捏着她的手指, 让指肚若即若离地轻轻抚过自己腰间门。 他笑:“在外人面前怎么装得那么矜持,在房间门里时……不是都不舍得离开么?在我腿上摸了半天,想必是挺喜欢的吧?” 那触感无疑是滑嫩而柔软的。 可以想象,就那么一掐, 都会留下青红的痕迹。 时浅渡在他腰间门轻轻拧了一下, 像是在提醒。 她没回答赫尔接连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我养你吗?” 双眼微微眯起一点儿,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赫尔顿了顿,头脑中闪过无数想法。 他说不好自己的想法。 或许在面临选择时, 所有人都会犹豫吧。 长辈们告诫他很多次,不让他相信人类,可是眼前的女人…… 在那么多人面前救了他,还说他是她的小魅魔。 这不就是想养他的意思吗? 他还以为,一个随手可以买到的魅魔,也会被随手丢弃呢。 愿意为了他,而承受人类贵族们嘲笑的人……或许这辈子只碰到一次。 “那……” “时浅渡,仪式还没结束,快归队。” 老者突然开口,打断了赫尔的话。 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那只魅魔,目光并不友善。 学院建立至今,从未出现过学生在校期间门跟魅魔混在一起的情况。 魅魔,最低贱的物种,除了一副漂亮的皮囊和勾人夺魄的能力,一无是处。 不过是下三滥的玩意罢了。 哪个正经人家的年轻女孩会养这样的东西? 时浅渡是个好苗子,实力深不可测,如果那一身本事用在正途上,前途无可限量,或许十数年后能成为人人称道、受万人崇拜敬仰的存在。 可若是不小心误入歧途,整了些歪没邪道的…… 想到时浅渡身上代表着堕落术士的黑色魔力,老者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他的语气严厉了些:“至于那只魅魔……学院不允许这种低劣的生物影响学生们。” 伊迪斯作为最早知道时浅渡救回魅魔的老师之一,神色略显复杂。 他以为这个学生只是单纯地顺手救人一命,没想…… 他温声劝道:“确实没有让魅魔进入学院的先例,让他回到族人身边吧。” “他们要赶我走。” 赫尔低低嘟哝一声,像是在撒娇。 他圈着时浅渡的脖颈,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身子往前凑了点,故意往她身上蹭。 他们魅魔就是少知廉耻的物种,几名老师和数名学生看着,一点儿也不害臊。 “没有让魅魔进入学院的先例,但学院的章程里,也没有明确地说,不允许学生养魅魔吧?”时浅渡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说道,“反正我已经做过魔力测试,就不在这儿废话了。” 她牵着赫尔的手,往宿舍走:“我们回去吧。” “时浅渡。” 温和的声音响起,叫人如沐春风。 埃尔维斯开口,轻唤了一声。 时浅渡微微一顿,回头:“什么?” “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埃尔维斯的语调平淡,不是在斥责或者规劝,只是淡淡地说出一个结论。 身为家族的继承人,他从小已经被培养成事事从家族出发的性格,所以站在他的角度看来,时浅渡的选择,简直是糟透了。 他缓缓开口:“你的前程和你家族的荣耀,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时浅渡扯扯唇角,笑容懒洋洋的,却给人一种极尽张扬之感。 她道:“当你的实力追上我的时候就会知道,没有什么能在我面前造成影响。” “……” 埃尔维斯的眸光闪了闪。 短暂的静默之后,学生中爆发出低呼声。 “我的天呐,她太狂了。” “你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竟然跟埃尔维斯这么说话!” “埃尔维斯是好意诶……” “呵,想想就知道,一个养魅魔的恬不知耻的女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埃尔维斯是所有学生们心中的标杆,是大家眼中学生领袖一样的存在。 加上时浅渡身为年轻女孩,却跟一只魅魔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刚因为实力建立起来一点儿的好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剩下那一点点微妙的好感……谁都说不好是个什么感觉。 学生们看向时浅渡的目光变了又变。 那一道道目光,鄙夷中掺杂着羡慕,唾弃里混杂着向往。 时浅渡耸了耸肩,看向一脸严肃的老者:“要不要把我从学院中开除,你们随便商量好了,反正我不论走到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 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时浅渡渐渐消失的背影。 他知道时浅渡说的没错。 有这样的实力,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活的极好。 但如果学院开除了她,无异于把她推给其他势力。 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堕落术士推崇为领袖。 一旦成为敌人,就注定是最为棘手的敌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人留在学院,好好地加以引导,不让她走上歪路。 …… “你说说,怎么会被那些学生发现?” 时浅渡坐在床边,眯起双眼,威胁似的瞧着赫尔。 这小家伙,真是不听话。 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还敢一个人溜出宿舍去。 要不是她发现了,说不准现在已经凉透了。 “我在房间门里觉得有些闷,就打开窗,往外瞧了几眼。”赫尔一如既往的,没了骨头一样往时浅渡身上凑,“谁想被他们发现了,就被人捉到了外面。” 他语调之间门显得很委屈,说得跟真的似的。 实际上,他是偷偷逃出去的。 在长辈语重心长的告诫和对女性魅魔的羡慕之间门,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前者。 已经被人类骗过一次,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难道还要再栽在人类身上么? 他下定决心,趁着女人不在,披上斗篷、遮住犄角,偷偷地逃出去。 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类发现了异样。 他真的没有想到,女人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下,那么坚定地救了他。 她抱着他,任凭他暧昧地亲吻,做戏给那些人类看。 正是这些,让他改变了注意。 他想被这个女人养。 或许,他可以再相信人类一次。 “那么多人看着,你还救了我,以后肯定要背负骂名咯。”他语调轻飘飘的,似是落井下石,“没看出来呀,你这么喜欢我。” “哼,你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家伙。” 时浅渡抚在他脸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软的,弹弹嫩嫩的。 “我可没说……我一定要养你。” 赫尔掀起眼皮,桃花眼水波粼粼,媚态尽显。 他用干净的脚背缓缓蹭上时浅渡的腿:“你不仅摸遍我的全身,还捏我的尾巴……你得对我负责,说养我了就不能反悔。” 时浅渡轻笑一声:“上药都能被你说得成这样?” 她的手用小魅魔腰间门一点点往后,手指故意捻在他的尾巴上。 “我什么时候说养你了,嗯?” 赫尔的身子顿时一软,微妙的感觉顺着尾巴一直传到大脑,险些站不住。 他把重量全都倚在对方身上,面色泛红,揽着时浅渡脖颈的手臂紧了不少。 “你,别捏尾巴了,我很不舒服……” 他忍不住晃动两下,又一次轻轻蹭过去。 仿佛这样,可以缓解身上的不适。 别人越说什么,时浅渡就越不听什么。 她牵起唇角,笑得恶劣—— 这只小魅魔啊,自己明明还很稚嫩,非得装成一副阅人无数的风尘模样。 弄得她总是想欺负人,拆穿了他的伪装。 她故意从小魅魔的尾巴根,一路轻抚到了尾巴尖上。 感觉到这条细细的小尾巴挣扎着想逃跑,她稍微加了些力气。 “你那么多恩主……找别人去不也一样么?” 赫尔眼尾发烫,红唇控制不住地张着,用力地呼吸。 他……哪儿有什么恩主呀。 这种话明明一点也不对,还没法反驳,谁叫这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或者说,就算有话反驳,他现在也说不出口。 身体在骚动,脚趾曲起,忍不住伸手去抓时浅渡的手腕。 他力气不够大,只能勉强让她的动作停滞一点儿。 “别,我的尾巴真的……哈……” 他们魅魔,甚至是所有恶魔的尾巴,都受不了这么rua啊。 他的喉咙滚了又滚,终于放弃了抵抗。 双臂圈着时浅渡的脖颈,整个人挂在她身上。 张开红唇,用牙齿去咬她的耳朵。 他的嗓音低柔婉转:“你随便好了,要是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可怪不得我。” 时浅渡微微一顿,突然就停了rua魅魔小尾巴的手。 她笑得灿烂:“你说得对,还是别把衣服弄脏了。” “……” 赫尔脸上的淡粉褪去了些。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故意的。 这绝对是故意的! 他泄愤一样,张口咬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 不是特别用力,但尖尖的牙齿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咬完,又用温热的舌尖挑.逗般在上面来回地轻舔。 他撒娇似的嘟哝:“你真过分,以后尾巴不给你玩了。” 说话间门,还用桃心尾巴的尖端,轻轻地刺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刺了两下,细细的小尾巴卷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手拉到自己的面前。 他是魅魔,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也绝不以此为耻。 他低低的哼了一声:“你挑起的事端,你来解决。” “那你先跟我说明白……” 时浅渡不但没顺着他,反而往后一靠,翘起了一郎腿。 只轻轻地圈着他,就是没下文。 她瞪了赫尔一眼:“为什么只披了个斗篷?” 就算是被别人从窗子拽了出去,那也不能在房间门里只披斗篷不穿衣服啊。 要不是她出现的及时,小魅魔都要被人看光了。 赫尔眨巴眨巴眼睛,往常妩媚无比的脸上,反常地露出一丝惊讶。 看起来天真得很。 他自己往前蹭了蹭,嬉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说着,手指捏住斗篷上面的扣子,轻轻地扯了一扯。 披在肩膀上的黑色斗篷,便缓缓地滑落下去。 “……” 这只小魅魔,嘴里来回来去的都是谎话,没几句实话。 时浅渡真想狠狠地胖揍他一次,告诉他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可她瞧着白嫩皮肤上那些残忍的伤口,实在没下去手。 她拧了下眉头:“真是因为这个?” “好吧……其实是因为,你放在外面的衣服都是女装呀。很多低等的种族,像我们魅魔,或者是地精之类的,不像你们人类一样喜欢捂得那么严实,腰间门围上点什么就差不多了。” 赫尔见她只扬起了眉头,却没被他勾到,有点小丧气地撇了下唇。 他真的那么没有魅力么? 如果她真的对他不感兴趣,那养他做什么呀? 没准……她有点害羞? 也是,天还没黑,确实不符合人类的习惯。 “而且,人类不都是不喜欢我们魅魔在家里穿严实嘛,若隐若现或者干脆不穿,不就是你们喜欢的吗?你也不用这么矜持~” 最后的“矜持”一字,稍稍咬重了一些。 他风情地冲时浅渡眨眨眼睛,还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尽管小魅魔身上伤痕累累,但不可否认…… 曼妙极了。 时浅渡喉咙滚了一下,轻轻打在他的身上。 “以后跟着我,不能再这样随便了。” 她去衣柜里翻了翻,在里面找出两件比较中性的衣服,抛给赫尔。 “喏,穿这个好了,以后我再多给你买一些合适的衣服。” 赫尔接住衣服,手指抚过柔软的衣料。 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 心里有点小欢喜——谁会真的喜欢光秃秃的,不过是颠沛流离,种族文明程度低下,所以不得已罢了。 不过,他没把欢喜写在脸上。 而是懒洋洋嘟哝道:“回归本性,就是随便么?人类最初不也是跟我们一样嘛。” “但是……” 时浅渡拉长声音,双臂按在小魅魔的身体两侧,把他桎梏在桌前。 直视着赫尔的眼睛,一点点地往前接近了他。 她轻笑着逗弄道:“我可不希望,有别人看到你的身体。” 赫尔微尖的耳朵红了。 他突然有些害羞,脚趾蜷缩起来。 什么嘛…… 突然凑这么近,还这么认真地看他。 他不是害羞,只是被吓到了。 时浅渡rua了下他的小尾巴:“所以,你以后出门必须把衣服穿戴整齐,我也会多给你添置几件的,听明白了么?” “噢,我知道了。” 赫尔眼眸低垂,遮挡住了眼底的小开心。 那么明显的占有欲呀。 看来……她还是挺喜欢他的。 一定不是他缺乏魅力,而是他的主人太害羞了。 他就说嘛,他可从来没见过比自己更漂亮的人类或魅魔,主人没道理不喜欢他。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有灯火燃起。 时浅渡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下。 她揉揉肚子:“好饿啊,应该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啊?” 赫尔换好衣服,站在她面前。 他往前凑了凑脑袋,亲吻在她唇畔。 晶红的眼眸泛着诱人的水光,仿佛在说:我不是在呢么?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时浅渡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就已经够不正经的了,没想到会有觉得别人不正经的一天。 她打开时管局系统的地图,粗略看了一眼学院附近的情况。 高等魔法学院建立在米莱最富庶的地域中,占地面积很广,附近是一系列公共设施,如中央广场、图书馆、神殿、万人议事厅、剧院等等。 以神殿为中心,道路逐渐往外扩散,越往外的圈层,居民就越是贫困。 米莱地区的边缘,被茂密的森林围绕,穷困但有胆识的平民们经常会到森林中打猎,维持生活。 从学校往外,穿过三个街区,就越过了富庶之家,到了人声鼎沸的闹市区。 无数平民生活在此处,无论白天夜晚,都是人声鼎沸。 她揉了揉饿扁了的肚子,做出决定:“走,咱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好了。” 赫尔立刻想到了从前在街上看到的女性魅魔。 如今,他也能活成曾经羡慕的样子了吗? “学院可以随便出去么?” 时浅渡耸耸肩膀,不当回事。 “可不可以能怎么样,我想出去就出去咯。” 她翻箱倒柜地在宿舍里找到了自己的钱袋。 里面的钱不多,只有几个银币和铜币。 对于那些贵族来说,确实是很穷困了。 不过相比平民,这些已经是平民们大半年的口粮。 “需要我把犄角藏起来吗?” “不用,有我在呢,不会有人欺负到你头上的。” 时浅渡从上到下,把赫尔扫视了一遍。 小魅魔穿戴的整整齐齐,看起来正经了不少。 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 要是这小东西左勾搭一个,右勾搭一个,那还了得? “今晚的庆典,你们去参加吗?” “好像伊迪斯导师还在庆典上有演讲。” “可下周……” “一起去吧,难得可以放松一下。” “是啊,别闷在宿舍里了。” 出了宿舍,就碰到了几个刚刚下了课的高年级学生。 他们手中抱着魔法书,手掌一翻,厚厚的书册就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米莱地区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呢,别可着这一天学习了!” “对嘛,走了走了!” 时浅渡耳朵动了动。 她拉着赫尔的手腕跟上那几个学生的脚步。 “来来来,咱们凑热闹去。” 别管是集会还是庆典,总归是能获取信息的地方。 再不济,也能多了解了解这个小世界中的真实情况。 到了中央广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浮在空中的明亮火焰照亮了整个地方,广场中亮如白昼。 长桌按照规定的制式在广场中摆放整齐,上面放着一叠叠的糖块、羊腿、面包等等,地上摆着满满的酒桶,里面有葡萄酒、啤酒、还有蜂蜜水和柠檬水。 食物的香气与酒香混杂在一起,传到很远很远。 全城的人们都可以参与到庆典中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贵族们身穿着昂贵的服饰,身上的宝石、金银,在火焰的照耀下泛着漂亮的光。 他们没有掺杂在平民中,而是在广场上开拓出了一个相对清净的地方。 饮酒、闲聊,又或者是相互交换情报,商议他们的生意。 突然之间门,广场上响起一阵欢呼。 只见几个头上长角、身后长着黑色翅膀的魔物被锁链捆住手脚,在人类术士的驱赶下,当众在广场上游行,走在最前面的魔物,手中还捧着一颗透露。 庆典的气氛逐渐被推向最高点。 这显然是一个为了巩固领主统治而存在的庆典。 “妈妈,这里也有一只恶魔!” 一个小男孩指着赫尔,在人群中大声开口。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又尖锐,就算是在热闹的人群里,也十分明显。 四周不少沉浸在庆典欢脱氛围中的人类回过头,纷纷往赫尔身上看过去。 发现是一只男性魅魔的时候,有人不以为意,有人嫌弃地离开了一点,还有人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那是魅魔,乖乖,我们离他远一点。” 男孩的母亲牵着孩子走远。 动作上是抗拒的,不过,女人的眼睛没忍住,往赫尔身上瞥了好几次—— 男性魅魔很少见到,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 没想到……会是这么漂亮,精致得不像是真人,反倒像是神祗。 “她总是看我诶。” 赫尔依偎到时浅渡身上,在她耳畔低声地开口。 那语调柔柔软软的,好像有点小炫耀。 他望向时浅渡,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唔,好像没有什么表情? 之前的占有欲哪里去了,他被人觊觎都不生气一下的吗? 时浅渡搂住小魅魔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你不看她,怎么知道她看你了?”她贴着赫尔的耳朵,故意打岔,“你是不是想跟别人跑?” “……” 赫尔发现,自己的主人可比他歪多了。 他被人觊觎不生气也就算了,竟然还倒打他一耙。 “是呀,这都被你发现了。”他混在人群里,不正经地抚在她腰上,“你就知道逗弄我,玩弄我的尾巴,还不管善后……我自然要另寻出路了。” 时浅渡表情不变,淡淡道:“哦,那你走吧。” “……” 赫尔突然就有些委屈。 他才决定要当她的小魅魔,乖乖地被她养着,不逃跑不闹事,平日里逗她开心,在床笫之上用尽所有力气讨巧地取悦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 从前他在街上看到的女性魅魔,才不是那样呢。 人类把女性魅魔捧在手心了,别的男人多看一眼,人类就会生气。 有一回,还扬言挖掉其他人类的眼睛。 对于自己养的小魅魔,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在乎吗? 他说不好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总之,不是很开心。 或许,是他说错了话? 魅魔不应该跟自己的主人说什么另谋出路。 “我不走,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嘛。” 他小心地牵上时浅渡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地勾了两下。 “好不好?” 时浅渡抽出了手,双臂抱胸。 抿着唇没有回他。 与板着的脸色相反的是—— 心里美滋滋地快炸开。 太好听了。 小魅魔压低声音,嗓音婉转柔媚,似撒娇,似哀求,又似哄逗,好像还有些无措。 就那么小心翼翼地哄上几声,好听的不得了。 她喜欢听这只小魅魔用这种语调跟他说话!! 哎呀,真想把人抱在怀里多rua两下。 “那……回去之后尾巴随便给你玩好了。” 赫尔很少跟人类打交道,对人类女性的了解就更是少之又少。 他的主人很难被勾引,看起来又喜怒无常的,他一时之间门,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回来。 他不会这么快,就要被人丢掉了吧? “你别不理我嘛。” 很多血统纯正的魅魔,都是经过专人训练,才会作为宠物卖给贵族的。 而赫尔从前一直算是放养,完全不知道怎么跟主人相处。 他只知道,自己很想被这个人类养着,不想丢掉这个机会。 “你如果想要丢掉我,至少要等到今晚过了,再做决定啊。” 声音在他喉咙里滚了滚,吐出来时带着钩子,听起来别有深意。 他贴着时浅渡的耳朵说道:“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温热香甜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微微的发痒。 时浅渡耸了下肩膀,终于没绷住,挑眉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总是想勾着我上床?” 这回换赫尔感到意外了。 他眨眨眼睛,忽而“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人类养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他的主人怎么这么假正经呀。 别管是人类还是什么其他种族,养魅魔,不就是暖床用么。 想发泄时,便拉过来用一下,不需要时,便丢在一旁好生地养着。 数百年来,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啊。 时浅渡盯着赫尔看了半晌。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恐怕不仅是赫尔,学院里的学生和老师,恐怕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为了每晚有人鼓掌,才养了一只魅魔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人类的眼里,魅魔就只有那一个用处。 痛苦面具.jpg 这真是个算不上太美好的误会。 好吧,其实影响也不是很大,毕竟她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只是……莫名感觉,有些尴尬。 她揉了揉额角:“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养你的。” 赫尔歪头:“那为了什么?” 他盯着时浅渡的脸,似乎在努力分辨话里的真伪。 时浅渡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见你漂亮又可怜,就好心收留你咯。” “……” 赫尔晶红的眼眸里划过了微妙的笑意。 他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话,不过没有拆穿,只是在心底低笑一声。 总是有人类呀,过不去心里的道德标杆,又或者抵不过其他人的眼光,所以需要拿出一些堂而皇之的理由来,这样的情况他见过也听过很多次。 “你这么好心,就算你不需要……”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意有所指,“我也会竭尽全力回报你的。” “主人!主人……!” 人群中,清脆好听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一个穿着华贵、身带珠宝的女性魅魔穿过人群,直直地往广场外沿的一辆马车跑去。 她好看的眉头蹙着,哭得梨花带雨,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往下落。 脸上的妆容有些哭花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有多么漂亮。 她跑得太着急了,不小心撞在赫尔身上,险些把赫尔撞倒。 马车前,一个富态的男人正牵着另外一直貌美魅魔的手,两人打算上车离开。 “主人,你不要把我送给别人好不好?” 女性魅魔哭得心都快碎了,急忙拉住了男人的手。 她怕把人抓疼,又快速地松开。 “我想永远跟着您,不要把我换给别人,求您了……” 她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望着男人。 任谁看了这副模样,都少不了心疼一番。 然而男人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冷漠地看着她。 这只魅魔,他已经玩腻了,所以才拿来跟其他贵族交换一下。 真是不知好歹,已经被送人的玩意,竟然还逃脱了跑过来,给他丢脸。 他随手指了指一个护卫:“你,给我把她绑了送回去。” 说这话时,甚至还有些厌恶。 一个小宠物,不听主人的话,岂不是反了天了? “不,我不想回去,主人,求您了……” 女性魅魔不停抽泣,她挣扎着想避开护卫扑到男人怀里,却还是被捆住了手腕。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搂着别人上了马车,眼底满是绝望。 护卫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和身体,忍不住舔了舔唇。 不过他只敢看看,绝对不敢真做些什么。 “你老实点,别让我为难,艾文大人还等着你呢。” “我不要!我就是死了,也不想去服侍别人!” 女性魅魔用自己最大力气挣扎。 赫尔见到是同族,以为她被人类抛弃,眼看着就要流离失所,便跟时浅渡打了招呼,穿过人群,一路跟了过来。 他想着万一可以帮上忙,就伸手援助一把—— 毕竟过去那些年,他也数次得到过其他魅魔的帮助。 从几个人的对话中,他猜到了大概。 这位女性同族不是被人类抛弃了,而是跟其他同族换了主人。 被人类豢养,不就是为了有好的生活么? 被谁养着都没有区别啊。 又不是被抛弃了,为什么哭的这么厉害? 他不是很理解。 女性魅魔发觉了他的目光,悲伤又羞愤地咬了咬下唇。 她还在流泪,语气比较冲:“你看什么?” 赫尔回想起了自己过去穷途落魄的流浪生活,还有被人类关在地下室中虐打的经历。 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他做梦都想有个主人,女性魅魔却有主人都不愿去见。 还真是……奇怪。 “换了主人总比失去庇护要好,还是去找新主人吧。” 谁想此话一出,女性魅魔的神色变了又变。 漂亮的眉眼里已经满是愤怒。 “你闭嘴,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胡说!” 护卫用力地扯了一下镣铐:“快走吧!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神仙日子你还挑剔个什么啊!” 他一个月也就赚那么几枚银币,可这只魅魔身上,一件衣服就要数枚金币! 有好日子不过,还非要嚷嚷着想死? 赫尔看着女性魅魔被人硬扯着离开。 哭喊声渐渐地远去了。 他没能跟对方共情,反而有些羡慕地想道—— 女性魅魔果然很少被人类抛弃,最多也就是转手给其他人。 他们男魅魔就不一样了。 没有几个正常的女人愿意养着男魅魔,转手都很难送出去。 除非是向他上家那种只喜欢虐打人的变态。 所以啊,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他的主人,想尽办法留在她身边。 既然他的主人会害羞,不好意思承认养他的目的…… 他可得好好想想,晚上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 赫尔正托着下巴思考,隐约间门感觉到四周杂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听见了低低的议论声。 “你们看,是男魅魔诶,我还是第一次见!” “真好看啊,怪不得我听说,有些女领主很喜欢养各种各样的男魅魔。” “呀,他看过来了……!” 男性魅魔的数量极少,平民们很少见到,全都很好奇。 尤其是年轻的女孩,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掀起眼皮,刚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便陷入了黑暗。 腰间门一紧,被人从身后圈在了怀里。 一只手遮在他的眼前。 “过来这么久都不知道回去,在这儿物色下家呢?” 时浅渡语调懒散轻松,凤眸却是一凛。 视线往四周扫一圈,立刻杀退了无数或新奇或兴味的目光。 小魅魔一下子招惹不少关注,还有些明显不怀好意,恐怕是想把他掳走卖掉。 容貌太过好看,有时也是一种烦恼啊。 赫尔陷在黑暗中,突然一顿。 他往后靠过去,化水似的倚在对方怀里。 “我好累啊,不然……我们回去吧?” 他想到晚上应该怎么讨主人的欢心了。 - 从中央广场回到学校时,时间门已经不早了。 学院里每个学生都是单人宿舍,但这个世界的水利不便,所以没有独立卫浴,需要到公用的盥洗室中洗漱。 时浅渡比赫尔晚一步从盥洗室回到宿舍。 宿舍里燃着暖橘色的昏暗光亮,可以看清每个物品的轮廓。 床上的被子已经摊开,下面鼓鼓囊囊地鼓起来一个弧度。 很显然,赫尔是藏在了被子下面。 时浅渡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在跟她玩捉迷藏么? “宿舍就这么大点儿,你藏什么?” 她揪住被角,一下子变把被子掀了起来—— 只见赫尔双眼被他自己的腰带蒙住,只露出精致小巧的鼻子和红润饱满的嘴唇。 红唇微张,两颗尖尖的牙齿隐隐约约露在外面,还能窥见粉嫩的舌。 双手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被他自己绑在一起,栓在床头。 他把自己褪了个干净,还缠着纱布、偶尔渗出血丝的身体明目张胆地暴露在外。 修长的双腿半遮半掩地并在一起,更引得人妄图深窥。 许是刚才绑自己的时候不太好弄,他身上又有些伤口崩开,露出了嫩肉,有的地方薄痂撕裂开来,又开始冒出血珠,看着就很疼。 薄被被人掀开,他唇角往上翘了翘,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已经把双眼蒙上了,什么都瞧不见。” 他抬起一只腿,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地摸索探寻。 指尖碰到了时浅渡的衣裳。 继而一勾,蛇一样灵活地纠缠了上去。 “这下……你应该可以放松一些,不那么害羞了吧?” 时浅渡:……………… 看来这只小魅魔是半点都没有相信她的话。 第210章 小魅魔4 第二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的眉头, 扬得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魅魔不愧是天色玉色,先不说纤美的身姿,就连头发丝都叫人觉得漂亮得恰到好处。 他唇角翘了翘, 身上还盖着些薄被。 也不知是天生就知道怎么才能叫人欲罢不能,还是在流浪的数年之中, 所见所闻耳濡目染,学会了一些乌七八糟的法子, 他没有把薄被完全撇开, 反而用小腿微微勾着,遮在身上一点儿。 那半遮半掩的, 隐约能看到稚嫩的淡粉色皮肤。 漂亮是漂亮的, 勾人也是勾人的。 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这小东西才多大, 成年了吗? 怎么一点儿都不学好! 她眉头落下来一些, 轻轻地拧了起来。 也是,在这个社会中, 魅魔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这个。 他们的基因代代相传, 加上言传身教, 更要命的是社会的规诫,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你得这么活, 乖乖献上自己的身体,讨好别人, 依附别人。 漂亮的外貌是他们获得安稳生活的唯一方式, 以色侍人是他们被规定的唯一用处。 赫尔从刚认识时,就对一个可能会养他的陌生人毫不避讳地敞开身体,正是印证了这些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时浅渡觉得有点悲哀。 不过她从没想过以自己的能力改变什么。 她不是个伟大的人, 没有多少理想抱负,她甚至不是个好人。 她只是觉得有点悲哀。 从小魅魔撕裂的伤口上流出来的血,显得更红更刺眼了。 她掀开被子,对方便故意往旁边一躲。 修长的双腿微微翘起,刚好让隐秘的地方露出来一点儿。 他红唇往上一翘,笑容既糜丽,又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仿佛一切都那么自然。 “你这么着急呀?真没情趣。” 空气中散发着魅魔身上自带的诱人香气,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两者混在一起,别样的暧昧。 时浅渡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耐着性子开口:“别闹,你伤口又裂开了。” “那有什么关系?”赫尔扬起头,似乎对身上的痛感一无所知,“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会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你不会……这样还害羞吧?” 他声音转了个弯,还用脚趾在时浅渡腿上轻轻地推了一下。 力道不重,但轻佻极了。 时浅渡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上的血,随着他轻轻翻身,划过平坦的小腹,没入阴影中。 别提多糜艳。 她舔舔微干的唇。 恐怕再正派的人,也禁不住这么一而再的主动勾引。 何况她才不是什么好人。 她承认有那么几瞬,心说先把人好好蹂.躏一翻再说,若是伤太重把人弄死了…… 唔,那不正好完成任务了么? 不过是无数小世界中一个湮灭在“数据”中的存在罢了。 在这个时间死了,回到时管局里,系统里可能都再也找不到这号人。 骨子里那股狠劲儿上来一点儿。 她眯起双眼。 房间中很安静,空气慢慢地凝结,有些沉重。 赫尔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对。 圆润白净的脚趾在时浅渡腿上推了推之后,缓缓收了回来。 他抿抿唇,脸上似勾似引的笑意消失,染上些关心。 “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魅魔的声音柔软干净,好像小宠物用脑袋轻轻顶了顶人。 时浅渡回过了神。 心间莫名柔软一点儿。 眉眼间的戾气渐渐地消散不见。 心说,算了,看在这小魅魔的悲惨故事的份上……绕过他这一回吧。 她打开旁边桌上的医药箱,正要说你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便听见—— “还是说……你一直推三阻四的,是不行呀?” 这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天真的疑问,又像是恶意的嘲弄。 这还没完,他继续道:“天生冷淡没感觉,才想找只魅魔治疗一下试试的嘛?” 时浅渡:……听我说,谢谢你。 额头崩出一条青筋。 心里头那点儿暴戾又钻了出来。 她上前一步,抬手就把人给掀翻了半圈,后背朝上。 接着“啪”的一下打在了小魅魔又白又软的屁屁上。 白如瓷玉的皮肤立刻多了个红色的手掌印。 “唔……!” 赫尔闷哼一声,身子突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之前的回忆翻涌,牙齿死死咬合在一起。 不会是,真叫他给说中了吧? 他惧怕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绑住的双手挣扎着想要挣脱开。 想逃跑。 这时,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动作顿时僵直地停住了。 鼻翼扇动,用他最大的努力压抑住急促的呼吸。 不能着急,不能露出害怕。 越是害怕的明显,对方就会越兴奋。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正常的女孩,也会是这种…… 难道女孩是看到他身上的伤,引发了变态的癖好,这才买下他的?? 他喉咙滚动了好几次,呼吸才渐渐地平稳了一点。 再开口时,声音柔和甜腻。 “没关系,你这种情况常见得很,之前我也碰到过……” 时浅渡额头上崩出了第二条青筋。 她磨磨牙齿,又一次打在了小魅魔的屁股上。 不过这次没太用力气,而是轻轻的,掺杂着一些威胁的意思。 真想抄家伙好好教育这人一顿。 “老老实实闭嘴吧你!” 她嘴上暴躁低喝,然而手没忍住,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捏了两下。 赫尔没感觉到疼,手指慢慢停止了颤抖。 他眨眨眼睛,听见身旁传来叮叮当当翻东西的声音。 总觉得有点暴躁。 他双手还绑着,自己不太容易挣开,便用肩膀一下下地蹭在眼眶上,把蒙着双眼的布巾给推开,重获光明后,立刻看到要养他的女孩正拧着眉头噼里啪啦地翻医药箱。 被蒙了许久,雾蒙蒙的桃花眼显得可怜巴巴的。 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时浅渡扭头一瞪眼。 她凶巴巴地说着横话:“看什么看,再看弄坏你。” “……” 赫尔脚趾蜷缩一下。 继而脸上露出了微妙而古怪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想:你行么? 直觉告诉时浅渡,小魅魔脸上这种表情,心里准没憋好话。 她眯起双眼:“想什么呢?” 赫尔缩回视线。 他嘴上没退却,反而更娇蛮了。 “你竟然凶我~” 时浅渡撇唇:“少卖萌,在我这儿卖萌没用。” “不吃软的,难道你喜欢我来硬的吗?”赫尔故作苦恼地蹙起了漂亮的眉头,身体稍稍扭动,柔软而魅惑,“可是我们魅魔不会来硬的呀。” 一言一行之间,还是染着那股子浪荡又天真的劲儿。 怎么看都是那么勾人夺舍。 时浅渡忽而轻笑一声,拿着药坐在床边,翘起了二郎腿。 她掐着赫尔的脸,把人翻身过来。 手指轻搭着他的皮肤,缓缓往下扫了过去。 “你不需要会来硬的。”她笑,俯身在小魅魔的耳畔,故意压着嗓子,用低哑的声音说道,“该硬的时候硬得起来就行。” “……” 赫尔脸上蓦的一红。 他流浪于最底层,是听过不少荤话。 可他从来没有听一个女孩面对面地在耳边说过啊。 不是说贵族家的女子都很……唔,温婉么? 怎么跟他听说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啊! 他脸上直发烧,喉咙里低低地咕哝一声,似是埋怨又似是撒娇道:“你不是早就见过了么……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呀?” 时浅渡脸上笑意更灿烂了。 她打心底里觉得愉悦。 小东西终于可爱起来一点儿了。 “怎么没意思了?” 她直起身子,手指在赫尔的脸颊上掐了掐。 又软又滑,手感极佳。 “看你害羞一回,还不够有意思吗?” “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害羞,现在反倒说我。” 赫尔一开始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 说到最后,他完全恢复了那副媚态,用身子蹭了蹭时浅渡,有意调戏道:“哎,你别愣着啊,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一下嘛~” 时浅渡冲他歪歪头。 唇角不断上扬。 “不解。” “……” 绳子要是解开,指不定这人要多主动地过来勾引她呢。 身上撕开的伤口算是没法好好处理了。 时浅渡白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点儿。” 她用干净的纱布蘸了一点儿水,把赫尔身上的血渍擦净。 接着,把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又细细地包扎上。 赫尔本想说些什么,然而抬眼瞧见对方垂着的侧脸,那双凤眼神色淡淡,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冒出一丝怜惜,他想说的话又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温热的指肚按在他身上,很温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里浮出了些许欢喜。 唔,这个人类仔细看起来的话,还算挺好看的嘛。 不过他没太意外,毕竟,人类总是会对自己养的宠物很上心。 以前在外,他经常看到人类抱着毛绒绒的小可爱,悉心照料,还会开心地亲吻。 “今天太晚了,先这样吧,明天我去找人帮你治疗伤口,很快就能好。” 时浅渡刚到这个世界不久,没能立刻缓过来,差点忘了这里有人会使用治愈系的能力。 “身体完全恢复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养着,没搞那些小动作。” “算了吧,怎么可能会有人类术士愿意耗费体力给我们治疗呢?”赫尔懒洋洋地耸了下圆润光滑的肩膀,像是丝毫没有被其他人的态度影响到,“而且……我看你的同学和导师,都很嫌弃我,不是么?” “怎么不会有人愿意给你治疗?” 时浅渡起身,把药品和纱布放回了医药箱,摆放地整整齐齐。 她弯弯唇角:“脖子上挂把刀,就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啦。” “……” 赫尔突然就想到了那一排倒下的巨树。 脑袋后面莫名一凉。 还好他没有惹到他的主人,不然…… 不对,他刚才是不是已经惹主人??? 啊,主人竟然没有一刀砍了他。 难道说,真的那么想养他吗? 唔,还好她想养他。 心里有些庆幸。 以前,他出色的容貌总是带来危险,这次终于有些用场了。 希望她能一直喜欢他啊~ 赫尔轻轻扭动一下身子,双臂挣了挣:“我知道错了,都听你的,先把身体养好,你就帮我解开嘛,这么系着很不舒服的。” 时浅渡没动,问:“真知道错了?” 赫尔这回比往常乖巧了不少,点点头:“知道了。” 养好后才能好好地伺候她满意嘛。 他明白了。 “嗯,这还差不多。” 时浅渡几下就把床头的绳子给解开了。 时间不早了,跟这小东西闹腾几下,就更困更累了。 她打了个呵欠,把人往床里面推了推:“往里躺一点儿,休息吧。” 目光扫过小魅魔光秃秃的身子。 她又补充一句:“把衣服穿好,不是给你准备睡衣了吗?” 今天晚上可是一口气把她的钱花了个干净。 赫尔往里面蹭了一些,掀起眼皮,用丝丝媚眼望着她。 “丝绸的衣裳……哪儿有我软啊。” 时浅渡:…… 他妈的,又来了。 她掀起被子上床,立刻就有温热的小东西凑了过来。 小魅魔身上确实温软的可以,手一碰上就着了魔似的不舍得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魅魔的特殊能力,让她稀里糊涂的没有平时那么冷静。 她喉咙滚了一下,眉头皱起。 “唔,今天太晚了就算了,明天必须穿好。” 说话间,挥手便灭了房间中的灯。 赫尔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他柔软的凑到时浅渡怀里,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你倒是抱着我呀,没人抱着我可睡不着。” 时浅渡笑道:“说的跟真的似的,那以前呢?” 这么说着,她还是美滋滋地搂住了小魅魔的腰肢。 谁不喜欢怀里抱着个软乎乎的家伙呢。 “以前啊……不是说过么?” 赫尔长长的睫毛呼扇几下,往前一探,轻轻亲吻在对方的唇畔。 他笑得更加妩媚灿烂了:“还有其他恩主啊。” 净瞎掰。 时浅渡撇嘴,倒也没拆穿他。 赫尔眨眨眼睛,在黑暗中观察一番对方的神色。 好像没有生气,那就好。 人类嘛,都争强好胜,适当让主人嫉妒别人一下也是好的。 毕竟主人把他买来的时候……就应该认为他不干净了吧。 血统不纯粹的魅魔,形单影只地流落在外,不用身体侍人的是少数。 他很久很久没能睡在这么柔软干燥的床铺上了,脑袋一沾枕头,实在没能抗拒住身体的本能,没过多长时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本能地往身旁温软的怀里钻了钻。 那个怀抱很温暖。 他从未被人类这样抱过。 主人身上好像还有一股甜甜的香味。 像是糖的味道…… …… 时浅渡刚传送到新的小世界,体力也消耗很大。 晚上消停下来,搂着软软乎乎的小家伙,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窗外天色渐渐由暗转亮。 阳光透过纱制的窗帘,洒在床头。 时浅渡觉得鼻尖有点儿痒。 她蹙蹙眉头,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便见到一条黑色的纤细小尾巴挑.逗似的,用桃心状的尾巴尖很调皮地一下一下扫在她的脸上。 小魅魔在床头窝成一团,唯有细长的尾巴伸过来,特别不听话。 他眼波含春,水雾蒙蒙地望过去。 见时浅渡醒来了,他故意装得颇为可怜,牙齿咬了下嘴唇。 身子一翻,便妖娆地仰躺在床上。 相比脸上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显得浪荡又勾人。 还带着些调戏般的笑意。 “我早起很难受,你帮帮我嘛~” 第211章 小魅魔5 第二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早起很难受, 你帮帮我嘛?” 赫尔枕着软被,半靠半倚在床上,毫不避讳地把自己完完整整展露给对方。 他身上浮出淡淡的粉,眉梢眼角染着似勾似引的笑意。 时浅渡才刚刚睡醒, 在床上翻了个身, 侧躺过来。 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懒洋洋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赫尔双臂叠在一起, 下巴撑在手臂上, 侧头看她。 “真是的, 睡这么沉吗?” 身后的尾巴灵活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圈, 尖头轻轻刺在时浅渡的皮肤上。 “我是说, 我早晨起来特别难受……” 也不知是故意的, 还是真的不舒服, 气息变得不太平稳。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往她耳朵上吹了口气:“帮帮我, 好不好?” 时浅渡眼珠一转,视线扫过赫尔缠着绷带的伤口。 这小东西,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昨天他伤得不算轻, 照样来回来去地折腾,几次包扎都被他给挣地弄崩了伤口, 跟全然不觉自己身上有伤似的。 还是说,他这是为了让自己“有价值”, 所以才撑着身体故意这样跟她逗弄? 她打了个呵欠, 没有立刻回话。 空气中安静了两秒。 赫尔见她不回应,蒙着水雾的桃花眼往下一瞌。 修长漂亮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喉结滚动一下,声音比起刚才,略沉了些许。 “算了, 嗯,你不喜欢……我自己也……” 嘴上说着算了算了,可实际上,他的小心思多的很,才不会就这么“算了”呢。 小脑袋一扭,转头就埋进了时浅渡怀里,细细地轻喘。 故意仰头,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间。 温热又湿濡。 他有时候像是天生浪荡,有时候又像是装出来的。 介于这两者之间,虚虚实实,一切都融在丰润红唇勾勒出来的轻佻笑容里。 时浅渡的目光落在那对唇上半晌,揉了揉额角。 这大早晨的。 小东西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撩拨她啊。 她扬了下眉头:“你自己也行?那以后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赫尔微微一怔,身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他面色红润,眼眶里搀着水儿。 再开口时,语调微微上扬,尾音带着钩子,低声地嘟哝:“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真坏啊……” 说真的,他心中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除了会搂着他的腰,连碰都不碰他一下。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大发慈悲地对他好一点? 他才不会相信呢。 人们都知道,魅魔这个种族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他怕时浅渡会丢掉他,便没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乖乖地坐了起来。 先时浅渡一步起床,走到桌子前面。 他背对着时浅渡,时浅渡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只听到了水声。 待赫尔回转过身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块熟悉的小方巾。 他“哒哒哒”地回到床边,没说话,当着时浅渡的面子,把浸水微凉的方巾搭在自己身上。 本能地,无声倒吸了一口气。 他细软的眉头微微拧着,露出些许难耐,眼眶都红了。 牙齿轻轻咬住果冻一样红润晶莹的唇,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委屈。 身后的黑色小尾巴已经不受控地蜷缩卷曲起来,皱巴成一团。 他嘴上说得温软:“我知道要好好养好伤,不会乱来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啦。” 沾着水光的长睫扇了扇。 双眼一抬,却带着控诉,望着时浅渡。 好像在说——你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坏蛋一样,好过分啊。 他主动从一旁的柜子上取来时浅渡的衣裳,双手捧着放在了她面前。 眼珠一转,美艳绝伦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狡黠。 他柔声说:“我帮你更衣好了。” 时浅渡看一眼就知道他没憋好事。 或许,不是小魅魔太好猜了,而是他根本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他是故意摆出来那副姿态,**罢了。 她摆摆手:“衣服我还不会穿么,会做的事我自己来。” 她一向不喜欢被别人伺候什么洗漱穿衣的。 让人跟手不能拿似的围在身边,特别的不自在。 她三下两下就换好了以上,牛皮腰带勾勒出细瘦有力的腰。 赫尔没走,还留在原地。 晶红色的瞳仁望向对方,漂亮极了。 “刚刚来到人类社会不久……” 他缓声开口,笑起来时,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齿。 看起来有些不正经。 线条流畅的长腿抬起,随着动作,恰到好处的腿部肌肉若隐若现。 他柔韧性极好,轻而易举便将腿高高抬起,脚尖扫到柜子上,微微一勾,挑起了上面的内衣。 继而灵活地收回,从时浅渡身前掠过。 把内衣递给她。 “我不会穿。” 他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了时浅渡身上。 双臂缠上她的腰,修剪干净的指甲,在腰带扣上“嗒”地弹了两下。 他声音婉转:“你教教我嘛。” 一副乖乖等着她帮忙穿衣裳的听话作态。 要不是他神色轻佻,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还真没准被他给骗过去。 “我能教你什么?” 时浅渡移开视线,假装一点儿都不吃这一套。 她扯扯唇角,笑容愈发凉薄了:“要说是勾引攀附人的能力,我还得跟你多学学。” 说完,拿余光瞥着小魅魔的表情。 赫尔脸上的神色凝了一瞬。 继而很快便恢复了原状,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手指肚缓而轻地落在时浅渡的胸口,食指和中指慢慢地往下滑。 他笑意盈盈,红宝石一样的眼里似是淬着光。 “跟我学什么,我这三天,还不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这真不知道适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失落。 庆幸主人跟传闻中粗鲁的人类不一样,没有强迫他,也不曾打骂他。 失落么……失落他自己在主人面前,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如果没了傲人的容貌,曼妙的身姿,让人欲罢不能的功夫…… 他能在主人身边留几日? 正是因为有这方面的担忧,他才打定主意,趁主人现在还是个不太知事的年纪,趁她还没有过男友也没有什么婚约,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妙处。 什么都不求的帮助,极大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又会很快就没趣了。 但如果主人离不开他,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么? “你就知足吧。” 时浅渡抬手弹在赫尔的额头上。 她道:“这要是换做别人,我早就送他下辈子见了。” “唔。”赫尔揉了揉额头,微尖的耳朵动了动,“你这力气……怎么这么大呀?” 这话开头时,还挺正常的。 然而说到后来,不知怎的就变了味儿—— “好疼的,你就不能轻一点儿吗?” 他语调婉转,肩膀贴着时浅渡的蹭过去。 双眸染笑,怎么看怎么别有深意。 时浅渡怀疑,无论是多么正常的话,到这只小魅魔嘴里都得变得不正常了。 她白了赫尔一眼,把衣服抛给他,半调侃半吐槽地说道:“拜托你穿条苦茶子吧。” 赫尔耸耸肩膀,故意不听她的,去试探她的底线。 他双臂环住时浅渡的脖颈,软软的嘴唇蹭在她的脸颊上。 “还说要养我呢,连帮我一下都不行的吗?” 时浅渡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这人死缠烂打勾人谄媚真是没完没了,偏偏还并不惹人厌烦。 她好脾气地揉了揉小魅魔的黑发:“自己穿好。” 赫尔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多跟自家主人“纠缠”一番的。 见到这样,也只能咬咬嘴唇。 人类都喜欢听话的小宠物,再喜欢的东西,如果不听话,也很快就会被厌烦抛弃。 “听话。” 时浅渡温声开口。 她心情愉悦,忍不住多rua了几下他的头发。 手指还轻轻地抚过他的小犄角。 赫尔心里紧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害羞,因为那声温和的“听话”。 仿佛被人温柔地搂在怀里安慰。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缓缓蜷缩在一起。 而脸上就大不一样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晶亮的红色眼眸比往常暗淡些许。 细软的眉头轻轻地敛着,好像下一秒就会委屈地哭出来,别提多可怜。 “说养我对我好之类的,尽是些哄骗人的鬼话。” 若是些兽性大发的人瞧见他这副样子,恐怕早就把人按在床上。 微微湿濡的睫毛打着颤,遮掩住眼底的神色。 他弯腰,缓缓从干净的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衣裳,堪堪遮挡住光秃秃的身子。 还往后退了两步。 半遮半掩、欲迎还拒最是要命了。 时浅渡这么见过世面性子淡定的人,都不由得心里软下一点。 当然,赫尔那全是装的。 他瞧见时浅渡避开了视线,唇角往上翘了一点儿。 看来也不是他没有魅力嘛。 主人是喜欢他的。 等他养好身体,把之前几个月的亏空补回来,就能好好地伺候她了。 “你们平时不是所有同级学生在一起用餐么?快去吧,别第一天就……”他拉长声音,说得暧昧,“因为我而迟到了啊,不然你是怎么都洗不清了,到时候可不能怪我哦。” 他穿好衣裳,说得慵慵懒懒的。 往床边一靠,歪歪头,露出洁白的脖颈,别具风情。 时浅渡轻哼一声,浑不在意:“就是因为你又能怎么样?” 她冲小魅魔伸出了手。 “还不走,你是打算自己在这儿饿着吗?” 赫尔微微一怔:“你要带我一起去?” “不然呢?” “……” 因为惊讶,赫尔眉宇间的媚态褪去些许。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上。 年轻的贵族女孩,晚上跟一只魅魔睡在一起也就算了,白天都随身带着,可想而知,会被多少人在背后、在人前指指点点,人生都染上了污点。 他望着冲自己伸过来的手出神。 心想,主人对他真好。 想着他的伤,记得他也会饿,还会温柔地搂着他的腰。 心里是无比欢欣雀跃,还有些小感动。 嘴上却翘起了唇角,媚眼如丝地直勾勾看向时浅渡的眼睛。 他笑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那语气,怪高傲的。 藏着欢喜。 他把手放进时浅渡的掌心,手指灵活地勾上她的,蛇一样地纠缠在一起。 并排跟她往外走,肩膀不自觉地轻轻触碰到一块。 摩擦,有些发热。 校舍距离用餐地点并不太远。 因为学院的性质,所有学生每天会在早饭之前集会,正所谓感谢神的恩泽。 不同年度入学的学生会在不同的长厅进行集会。 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学生会在早晨迟到。 “我去,她竟然把那只魅魔给带进来了!” “这种地方竟然让魅魔进来……” “你们看,她现在还牵着那只魅魔的手诶!” 昨天,学院里标志物一般的几颗古树应声而倒,早就传遍了整个学院。 现在恐怕只有不认识时浅渡脸的,却没有没听过她名字的。 时浅渡刚一出现在装饰古朴的长厅中,就小小地引发了骚动,仿佛进来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学生们全看着他们。 看着恬不知耻的没落贵族,说难怪她们家会没落; 看着貌美如神祗的诱人魅魔,眼底挡不住贪婪却嗤之以鼻地怒斥其淫.荡。 “喂喂喂,时浅渡,你把一只魅魔带进来,实在不太合适吧?” 埃尔莎是个活分的性子,地位又高,不怕得罪人,就忍不住先开口了。 她的眼睛往赫尔身上瞥了好几下,心说确实漂亮。 “有什么不合适的。”时浅渡说的理所应当,“女神创造万物,润泽万物,又怎么会介意毫无伤害力又乖巧听话心中赤诚的魅魔呢。” 埃尔莎:………… 心中赤诚,这人竟然跟她说,那只眼神间暗流涌动、黏得能拉丝的魅魔心中赤诚。 再睁着俩眼也不能这么说瞎话吧? “嗤……” 赫尔禁不住轻笑。 他很喜欢跟自家主人相互逗弄着玩,觉得那些互动里充满乐趣。 尽管他到最后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手指不听话地偷偷爬上时浅渡的腰,拇指一挤,就灵活地扫进了腰带里。 他暗昧地轻抚,丝毫不管这儿是哪—— 反正他是魔,他又不信这些,就是叫他在女神像前上床,他也压根不在乎。 他张开薄唇,牙齿咬住了时浅渡的耳垂,轻轻地摩擦。 “赤诚这个词用得不合适,坦诚才对嘛。” 那语调不正经地,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解开腰带,真真开来一个坦诚相待。 时浅渡轻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身边一勾扯。 “怎么,现在想坦诚给大家瞧瞧?” 赫尔眼眸一转,把皮球踢了回来:“要是你不介意,那我一个魅魔……又怎么会介意,从前被人卖给其他恩主的时候,不着一缕地为众人跳舞也是常事啊。” 他知道其他魅魔,时常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有贵族人类养着的魅魔也一样,不分男女。 从前有个同族,因为年纪大了容颜不再,被扫地出门。 没有一点生活能力和警觉心的同族被他之前所在的小团体收留,给他们讲了许多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 比如那些贵族们晚间的聚会,有时是诗歌朗诵晚会,有时是艺术品鉴会,甚至有时候是精神仪式,这些晚宴无疑都有着同一个走向—— 变成沉湎于肉.体的荒.淫盛宴。 男性贵族们身穿着蝴蝶结领花的真丝衬衫,下面却一丝不着。 舞女、魅魔、被人豢养的精灵等等,他们不论男女,被迫浑身赤.裸地披上薄纱,在激昂的交谈和琴声中翩翩起舞,最终放纵其中。 这仿佛成了贵族们的风尚。 还被人拿着女神做幌子,说这是女神借助人类在创造后代,帮助人类繁衍。 人类口口声声说着不与黑暗为伍,不屑魅魔的浪荡,自己却道貌岸然。 听说,还有的神官也掺杂在晚宴人员里,早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了。 正因为听说过这些,他才能那么笃定地说出在众人面前跳舞的话来。 而且,他不觉得这有什么。 比起被打被骂,披着薄纱跳舞而已,不痛不痒。 反正魅魔生来就是如此,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你介不介意呀?” 赫尔话锋一转,又落到了时浅渡身上。 他轻轻地,用胯顶了她一下。 暧昧又亲昵。 时浅渡哼笑一声:“你自己要是都不在乎自己,我在乎有什么用啊。” 赫尔顿了一下,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住。 他没有深想,手握成拳,轻轻地捶打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就知道转移话题。” 两人一来一往,凑在一起低声细语,看起来很是亲密。 根本就没把周围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放在眼里。 这种态度,让其他人更加不满了。 “简直是败坏学院的风气!这种人就应该让她退学!” “嘘——你想想那几颗树。” “她臭不要脸还不让我说了?这事必须找院长给个说法!” “学院真是什么人都开始往里招了……” 几个跟时浅渡没有打过交道的年轻人,正围在一旁口诛笔伐。 自己说着说着,便觉得还不够,扯上了其他人一起。 “埃尔维斯,你说是吧?” “对啊,以你和你家的地位,说句话的事,就能让学院把她开除了吧?” “想到我的同学里,有女人夜夜跟一只魅魔……啧,怪恶心的。” 埃尔维斯对周身的大部分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因为那些事都与他无关。 他不喜欢掺杂到混乱里,也讨厌有些人拉帮结派地站队。 他其实是个有点古板的人,很正直的古板。 日常染着淡淡温度的双眼一转,落在那几人身上。 他有一对好看的笑唇,纵是没有表情,也总像是在温和地笑着。 说话时,唇角轻轻地往上扬起。 他说:“时浅渡跟那只魅魔之间,不存在那种关系。” 声音很淡,但落在人群中极有分量。 “什么?不是吧,你怎么知道?” “没想到你会帮她说话,刚才他们俩腻在一起,你应该也看见了吧?” “我不是帮她说话,我是在说事实。” 埃尔维斯说完,收回视线。 “院长来了,大家安静一下。”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初入学院的学生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 好奇地循声看了过去,竟然看到了那个老者在几个老师的陪同下走来。 “咦,他竟然真的是院长,我昨天听说时还不相信来着。” “我说是你都不信,切。” “院长,学院到底要怎么处理时浅渡?” “是啊院长,总不能任由着她来,把规矩都坏了吧?” 院长深沉的目光落在时浅渡的身上,捎带脚地扫过赫尔。 他已经同学院中的导师们商讨过,关于时浅渡的事情,先不予上报,而是悉心教导,将她规劝到正确的道路上,至少不要把人推去敌人的阵营里。 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其实不应该,但如果被公会甚至是领主、大神官知道了…… 必定不分三七二十一地派人前来,将这等异端镇压,丢到牢房里去。 他可不觉得,时浅渡这样的人,会乖乖呆在牢房里。 到时候,恐怕会更加糟糕。 “时浅渡,你过来一下。”他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句,脚步略微一顿,“至于你……” 他看向了赫尔,眉头敛起来一点儿。 “待在校舍中也就算了,此等重地绝不容许魅魔一族进入。” 这是同意了时浅渡让赫尔待在学校,但不能带到这儿来。 合着是时浅渡和其他学生们各退一步的处理方式。 “院长!不把她退学的吗?” “我们都不愿意跟这样的女人成为同学!” 男生们各个义愤填膺。 他们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都还没有养魅魔呢,一个女人养什么? 就那么忍不住么? 还真是下贱得无话可说。 如果他们未来的妻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浪荡,想想就觉得恶心。 时浅渡坐在一旁,搂住小魅魔的腰,脸轻轻地倚在他的小腹上,懒洋洋地笑:“不愿意和我成为同学,那你们可以退学啊,又没人拦着你们。” “你……!” “大庭广众之下的……” “好了,学院确实没有规定,不能让魅魔进入。”院长轻轻地拍了拍手,维持现场的安静,“这件事不用再吵,时浅渡,你跟我过来,但你的魅魔要离开长厅,出去等候。” 时浅渡眉头轻蹙了起来。 还没拧成疙瘩,就被人用指肚给抚平了。 赫尔抚在她眉眼之间,接着,手指渐渐往下,划过她精致的鼻梁,最后落到那对薄唇上,暧昧的按在上面,摩擦了几下。 他懒洋洋地柔媚笑道:“我不喜欢你们的女神,去外面等好了。” 心知那老者是看在时浅渡的面子上,才给他钻了个规定的空子。 如果院长真的打心底里认同他的存在,就不会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他了。 不过,院长不正眼看他,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俯身,张开唇齿,亲吻上了时浅渡的唇。 还故意伸出粉红的小舌,轻舔在她的唇畔。 那眼神妩媚极了,好似沉溺在一个深吻中不可自拔。 半遮半掩之下,外人不知道,这不过是他表演出来的罢了。 他只是轻轻地吻在自家主人的唇畔。 “我出去等你。” 他说完,唇角一勾,揣着得意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学生。 尤其是扫过了院长的脸。 看着老者脸色黑成了炭,他笑得越发开心了。 瞧见最看重的学生容许他一只魅魔这么为所欲为,恐怕要气死了吧? “有事喊我,有危险就跑过来找我,别管那么多有的没的。”时浅渡揉揉他的头,掀起眼皮,睨向四周,“如果我发现有人欺负他……” 腰间的黑刀被她取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发出“咚”一声重响。 “就问问你们自己的脖颈子有没有昨天的树干禁砍。” 全员禁声。 谁不知道被砍一刀八成就没命了啊。 赫尔用小犄角顶了一下她的手:“别担心,我等你出来找我哦。” 两人分开后,时浅渡跟着院长避开了大量喧哗的学生,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院长眉间的褶皱深深地拧着。 据他的观察和推测,时浅渡虽然年纪轻轻,但实力可能还在他之上。 对这样的学生,他都不能拿自己长者和强者的权威身份对其施压,很是难办。 若是强行施压、摆架子,肯定会适得其反。 “你父亲曾经是我的学生,他非常出色,你的能力甚至在你父亲之上,不要因为个人的喜恶而荒废了自己,未来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在。” 他没有提及昨天魔力测试的事情,如果时浅渡知道,那没有必要提起。 如果她不知道,就更没有必要让她知道了。 他拿魅魔的事,稍微铺展开来做文章,说道:“魅魔毕竟是魔物,于情于理不应该出现在学院里,学生们,尤其是一些贵族家庭,肯定会因此而不满,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受到一只魅魔的影响,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他安置在校舍里,尽量不要像今天异常出现在大家面前,不然,学校也很难会给那些贵族们一个交代。”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事情闹大了,闹到大神官面前,你知道会难以收场的。” 后面补充的这些,倒像是在威胁了。 时浅渡最讨厌有人威胁她。 她撇唇:“没关系,我又不怕他们。” “可是,你不喜欢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对吧?”院长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时浅渡懒的,总之,他笑道,“还是在学院里舒舒服服的比较符合你的理想吧?” 时浅渡:……这倒是。 能舒舒坦坦地呆着,干嘛扯那些没用的。 她又不希望做什么一番事业出来。 “只要我能被允许随时出校门,那什么都好说。” “只要你跟着学校的课程和实践安排走,怎么出校门都可以。” 一老一少对视片刻。 “成交。” - 时浅渡对于学院中那些假清高假正经的贵族子弟们一点儿想法都没有,甚至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跟这种人打官腔说话费劲,实话实说吧人家能挑你一堆毛病。 那些所谓的贵族啊,神官啊,越是这些人背后,就越容易藏污纳垢。 所以最好的就是少理他们,自己赚自己的钱,养着小魅魔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岂不是美滋滋? 她走出长厅,来到阳光之下时,几乎是立刻的,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痛呼。 “唔!停手!你们若是杀了我,我的主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赫尔被昨天那个身背重型巨刃的男人巴迪死死地按在地上,还有其他几人拉扯着他的手脚。 巴迪右手缓缓抬起,抚在了身后的刀柄上。 他对于魅魔这种生物恨之入骨。 比起让这只魅魔死去,他更希望让魅魔和养魅魔的人全都痛苦地活着。 “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他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阉了你那不干净的东西,看你们怎么在学院行那种龌龊腌臜的事!” 说话间,他毫不留情地用膝盖往赫尔的腿间一扪。 五大三粗的男人,肘击和膝盖力量不容小觑。 赫尔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甚至有好几秒的时间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差点被剧痛弄得两眼一翻,晕死当场。 “啊……哈……” 他无助地躺在地上,疼得直翻白眼。 喉咙里传出无意义的痛呼声,眼底冒出泪水,顺着脸颊的弧度就往下流。 几乎闭过气的剧痛之中,他恍惚间看到,那把是时浅渡黑刀数倍之大的巨刃,被掐住他脖颈的男人单手举起。 赫尔都怀疑,自己会被这把刀从中斩成两段。 他疼得自己的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又被人强制性拽开。 他挣扎,拼命地挣扎,用力到平时会收起来的黑色翅膀都冒了出来。 翅膀跟胳膊一起用力地拉扯,想从这是非之地逃跑。 可魅魔就是那么柔弱,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挣脱人类的桎梏。 又一次恨魅魔怎么就如此柔弱。 主人。 你快来啊主人。 泪眼朦胧之间,有一道黑影闪过。 “啊啊啊!草!草……!” 只听巴迪突然要死了似的狠命嚎叫一声,接着,血腥味连同着血水甩在地上的声音一同出现了。 时浅渡身姿轻盈无比,手中的长刀比对方的巨刃更快一步,猛地往男人胯间捅了一刀。 要不是对方也是用刀的好手,恐怕就不只是捅一刀的事了。 她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 手臂一甩,刀尖上鲜红的血就被甩在地上,滴了一片。 她回过头,扯了下唇角:“你怎么不身先士卒,摘了你的脏东西?” 语调平直,声音淡淡。 却听得人心里发凉,凉个透彻。 巴迪的几个塑料朋友顿时作鸟兽散,另外两个好兄弟吓得半死地围在他身边。 “咱们先去找南希导师,先不跟她一般见识!” “巴迪,你坚持住,你还好吗?” 其中一人被时浅渡那轻盈凌厉的刀法,和就算伤人也事不关己的冷然态度给吓着了,但还是为了兄弟冲她下了狠话:“你你你……你等着吧!这件事没完!” 几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地血渍。 围观的学生都往后退了好几圈。 然后…… 在时浅渡淡淡的注视下,咽咽口水离开了。 一直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裤脚。 时浅渡垂头,蹲在她的小魅魔面前年。 “你怎么样,还好吗?” 赫尔还没能缓过来。 人身上有些地方,不小心踢打一下就特别要命,更何况故意而为之。 他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双积蓄着生理性泪水的桃花眼朦胧地望向时浅渡。 手指紧紧抓住裤腿,便觉得安心无比。 他在时浅渡的帮助下,歪歪斜斜地靠在了对方身上。 明明疼得要命,却牵动红唇,声音有点打颤地问道:“你是嫌我们脏么?怪不得……不让我碰你。” 时浅渡搂住他的腰,见他疼得身子都蜷缩成一团,突然有一点儿心疼。 那么能忍疼的人都弄成这样,是得多疼啊。 小东西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天生要承载着别人的恶意。 她没办法帮他减轻痛苦,便只剩摸摸他的头,温声说:“没嫌你啊,我不是学他的话么。” 小魅魔的喉咙滚了滚,仿佛在使劲把疼痛往下咽。 他轻微转动身子,整个人没在时浅渡的怀里,身体软得像是没了骨头。 极痛之时,都不忘轻啄在她的耳垂上。 “不嫌我脏么,那你——” 赫尔拉长尾音,因为疼痛,嗓音沙哑湿润不少。 他声音隐约有哭腔:“帮我揉揉,它好疼。” 时浅渡眉头轻轻敛起,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圈住小魅魔的腰,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按揉在他腿根,缓解他的疼痛。 “你不用总想着怎么用身体讨好我,怎么用身上的伤勾引我吸引我的注意力,就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又不会丢下你不管。” 腿根处被人动作轻柔地按摩着,那种难以言说的剧烈疼痛确实逐渐缓解了些。 明明有所缓解,赫尔的眼眶却更红了。 他心里密密麻麻地泛上酸涩。 有点开心,又难过极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呀。 从小,就只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作用。 可是他的主人不喜欢。 也没准是,他的主人不喜欢他。 他怎么办啊。 黑色的小翅膀紧紧地缩在身后,纤细的尾巴也不知是主动还是无意识,卷住了时浅渡的手指。 小桃心落在她的掌心里,还在打颤。 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他低声啜泣,嗓音柔软,像是小兽在呜咽、在撒娇。 “呜,好疼……我应该怎么办啊?” 第212章 小魅魔6 第二百一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把小魅魔带回了校舍。 那地方如果狠命打, 都没准会闹出人命。 赫尔是被疼狠了,半天没缓过来。 回到校舍,被放到床上, 他就抱起双臂, 身体侧躺着蜷缩在一起。 他也不说话, 就抿着嘴唇,脸上时而冒出些隐忍之色。 眼眶发红地望着时浅渡。 时浅渡被他看得,觉得他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她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 揉揉小魅魔的头发。 “你这么看着我,我也没办法给你缓解疼痛啊,只能慢慢等着过一会儿了。”她顿转身去倒水, “我给你弄点喝的吧。” 小尾巴伸了过来,轻轻卷住了她的手腕。 她顿住,回头看过去, 笑:“怎么了?” “我不渴。”赫尔眨巴眨巴眼睛,窝在床上似勾似引道,“我都这么难受了, 你竟然还想找借口离开,也太过分了。” “那行, 我不走了。” 时浅渡好笑地坐回椅子上, 靠在床边。 她手掌搭在赫尔身上,缓缓地抚过背脊。 小魅魔往她身边又蹭了一点。 双臂顺势搭在她的腿上, 侧脸枕了过去。 他长长的睫毛往下一扇:“我是不是给你惹事了啊?对不起啊, 我没想过要给你惹麻烦的,以后我还是留在校舍好了,免得给你招来事端。” 人类养着他们, 图的是高兴。 像他这样的存在,却给主人惹事…… “嗯?” 时浅渡扬了下眉头,手指轻拢他的头发,露出了黑发之下的容颜。 她浑不在意:“这有什么的,除去生死,没什么大事。” 赫尔微愣,还没回话,时浅渡又接着开了口。 “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不然,明明并不喜欢我,又怎么会一次次主动扑上来勾.引我?” 赫尔神色不变地安静了几秒。 继而弯了下唇角,娇媚地轻声笑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某些高尚的人类才会遵循的法则,我既不是人类,又并不高尚,自然是对谁都无所谓,谁会养着我,我就会把谁伺候得好好的。” 他说得很轻佻,也根本不为自己遮掩。 以色侍人,上天就是给他们赋予了这样的存在意义,不是么? 就跟猫猫狗狗是宠物、羊会被饿狼吃掉一样的天经地义。 不过是“养着获得快乐”与“被养以求安稳”的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至少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怎么,你不会是嫌弃我脏,嫌弃我很随便吧?魅魔不都是这样么,从你打算养我那天起,就应该知道我们都是这个样子的啊,尤其我这种被倒了几手的杂血魅魔,早早地就被很多人用过,不是很正常吗?如果想要干干净净的,最好还是去找专门的店铺重金去买比较好哦。” 他其实觉得现在的主人挺好的,并不想被丢掉。 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并未改变,甚至还有淡淡的嘲弄,懒洋洋地把自己贬低了一通,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如果被抛弃,那还是趁早比较好。 至少现在,他还记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没有丢掉那份警觉。 小魅魔现在这样,像极了摆烂的都市小青年。 反正之前最差最黑暗的生活都经过了,再坏也绝对不会比被人拴着抽打更差劲,对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感到厌倦,却又无力反抗。 时浅渡忍俊不禁,圈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你觉得是我嫌你不干净,所以才对你无动于衷?” 赫尔的尾巴在身后晃了晃。 不过他没回话,房间陷入了安静。 不然呢? 他想不出一个人养着自己还不用的原因。 听那些学生的话,他现在的主人好像是个没落的贵族。 说不准,是看他漂亮,所以好好养着他,以后把他献给别人去讨好?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些闷。 唔,换做别人,是有这种可能。 但她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讨好人的样子。 想讨好人,也不至于今天当场为了他一刀捅了那个男的。 嘶—— 回想起从男人腿间那一大片被血染红的衣料,他心里吸了一大口气。 身上好像更疼了。 他不由得又往时浅渡身上挤了挤。 不对,他想,主人肯定不是嫌弃他。 不然干嘛要为了他得罪别人啊。 在学院里为了一只魅魔当众“行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脑子里翻涌出刚才的回忆,女人动作凌厉,凤眸微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张扬又轻蔑,好像从来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真的很酷很酷。 而他被保护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他越想就越觉得开心,红润的唇没忍住一翘。 过去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开心过。 “我知道你没有嫌弃我,刚才是我胡言乱语说错了话,你原谅我吧。” 他嗓音又柔又轻,似一片羽毛轻轻地在人心上扫过。 语调说不好是祈求还是在轻哄。 总之,一句话柔柔地说出来,再大的火气也会消散掉大半。 更何况时浅渡一点儿都没生气。 她感觉到,小魅魔的尾巴正一下一下地扫在她身上,像是在给她顺气。 怪不得魅魔会受有权有势的人欢迎呢。 谁会不喜欢一个乖乖巧巧又听话又嘴甜还长相绝美的人?? 也就是平民们生活并不富足,养不起额外一张嘴罢了。 她故意没有立刻答应:“要是我不愿意原谅你呢?” “那你就把我丢到外面让人喊打,撒够了气再捡回来呀。” 赫尔说得轻巧,似乎是看准了她不会。 他爬起来一点儿,半靠半倚在时浅渡身边,用一种下蛊般的语调笑着开口:“我被人打惯了,这没什么,你不用心疼,去撒气便是。” “我要是撒气,会自己动手。” 时浅渡在他腰上用力掐了一把,似是威胁。 谁想小魅魔不老实,顺着她掐的这一下挺腰过去,还在她耳畔似叹似哦地呼了一声。 “那来吧,打这儿最疼了。” 赫尔低垂的眼眸微微掀起,魅惑地扫她一眼。 他牵起时浅渡的手,一根一根地把她的手指头弯曲合拢,握成了拳头,然后轻轻锤在自己身下。 时浅渡头一次碰到这种让她都有点没办法的人。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够难搞的了,刀枪不入软硬不吃死不正经。 没想到,还有赫尔这种难搞的小东西。 她眯起双眼,二话没说,握住放在床边的刀柄。 “咔嚓”一声,黑刀出鞘了两寸。 赫尔心里“嘶——”了一声。 他信自家主人是个狠角,也信她砍人不眨眼。 “好疼,你别打了。”他立刻服了软,双臂一伸,把时浅渡的脖颈严严实实地圈了起来,小脑袋在她颈窝亲昵地蹭了好几下,“再帮我揉揉吧,好不好?” “……” 这小东西真是识时务,会撒娇。 时浅渡说不好自己是气笑的还是被逗笑的。 她白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伸手缓缓地在他腿根揉了揉。 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柔软。 还能感觉到手背被什么来回地蹭过去。 她神色暗了暗。 这小魅魔,确实是……诱人。 怪不得在原本的小世界走向里,会被矮人卖掉,关在那种地方好多年。 “今天那个被你砍的人,肯定不会罢休,学院也会找你的麻烦吧?” 赫尔这回安安静静的,没再故意勾人。 主人为了保护他而得罪人,他越想就越觉得高兴,而后又觉得自己自私。 给主人惹麻烦,可不是个好事啊。 时浅渡耸耸肩膀,压根没在意:“没事,大不了这学不上了,反正以他们的实力,也教不了我什么,能给我当老师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赫尔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自信又张扬的人。 以前那些人都是吹牛,而眼前的,是真的有实力。 他又道:“我听说,这是大陆上最好的魔法学院之一,学生很容易跨过领主得到国王的赏识,退学肯定会影响到你未来的生活。” “得到赏识?我还需要别人赏识么。” 时浅渡眉头一挑,从神态到言语都透着嚣张和不屑。 她轻哼一声:“以后那些人求着我的地方多着呢。” 按照她看到的资料,这个小世界里,在赫尔黑化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不小的震荡了。 黑暗势力渗透,直接控制了米莱隔壁的阿兰地区,战争过不了多久就会打响。 到时候战事紧张,学院中的精英都被挑选出来作为支援。 她不信那些自诩正派的人,不会过来请她帮忙。 赫尔忍不住笑了。 他觉得自家主人这种睨视一切的样子,实在是太酷了。 他笑着嗔道:“真是的,有实力就能这样为所欲为吗?” 说完,又自己在心里回答—— 是的。 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真是……羡慕啊。 “如果我也能强一点儿就好了,免得被人抓到,还要让你帮忙解围,给你惹是生非。可惜我们魅魔……都这么弱小。” “没关系,我强就可以了啊。”时浅渡戳了戳他的额头,“扬长避短就好了,不用非得想着怎么弥补短处,那多累啊。” “可是……” 赫尔好看的眉轻轻敛起来一点儿,看起来有些苦恼。 他整个人倚在时浅渡身上,声音柔媚:“我扬长也不管用呀。” 勾.引别人管不管用他不知道,但至少他的主人无动于衷。 时浅渡承认自己时不时地就被小魅魔勾.引到一下。 她揉在赫尔腿上的手,短暂地暂停了一下。 “不着急。”她开口,说话时薄唇轻轻地蹭过赫尔的耳垂,声音有些低哑,“有管用的那天。” 赫尔呼吸一窒。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的那一瞬,他心跳快了不少。 腰间酥麻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爬上微妙的舒适感。 耳根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红。 脸颊烫得不像是自己的。 噫,怎么会这样。 过去那么多年,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人他都碰见过。 只有他把人哄骗得满脸绯红,还没碰到过能叫他都开始脸红的。 上床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嘛。 …… 时浅渡以为,巴迪被她捅了之后,第二天就会有人过来找茬。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 听说治愈系的导师帮他治疗了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但因为伤口的地方很特别,时浅渡的刀口又太过刁钻,后期还需要进行某种手术进行修复和治疗。 这个世界还是很看中传宗接代的,时浅渡这一刀不算轻。 然而这么大的事,巴迪本人和他的朋友,全都没有跑过来找茬。 时浅渡安安稳稳地上课睡觉,下课逗弄小魅魔,每天都过得很自在。 唯独有一点跟之前不一样—— 她发现,学院里的学生都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就连导师看向她时似乎都欲言又止。 之前那些人虽然嫌弃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养魅魔,但不至于见到她都绕着走,好像生怕跟她沾上什么关系似的。 她是无所谓别人对她怎么样,她也不太需要朋友,自己过得也很自在。 不过其他人的态度,总是给她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哎哎哎,她过来了,别看她了。” “你说她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巴迪……” “别掺和了,走吧走吧。” 刚进了用餐区,就听见了熟悉的窃窃私语声。 学生们对她避之不及,好像她很快就有大祸加身,靠近她会变得不幸。 她淡淡地往那边一瞥,几个人便立刻收回目光,相互推搡着离开了。 买了午饭,拎着回校舍找她的小魅魔。 “呵,你还真是淡定啊,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 埃尔莎双手抱胸,有些高傲地扬着头。 她端的是一副贵族家庭的骄奢少女模样,不惹人讨厌,反而有两分可爱。 时浅渡扫她一眼:“什么大祸?” “不是吧不是吧。”埃尔莎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巴迪他老爸是米莱排行第一的剑士吧?别说是米莱了,就算放眼整个大陆,他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脾气不好性子还直,碰到你跟巴迪这种情况……” 她拉长了声音,想了两秒,嘲笑似的轻哼。 “他肯定不会要求什么赔偿道歉,而是直接一刀换一刀,在你身上开个同样的口子。” 时浅渡神色不变:“噢,这样啊,那要是我没有那脏东西他怎么办?” “什么脏东……呿!” 埃尔莎的脸色突然爆红,整个人乍起毛来。 她骂骂咧咧道:“时浅渡!你能不能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说得跟你现在有淑女的样子似的。” 时浅渡吐槽。 “……” 埃尔莎不爽地磨了磨牙,到底是轻咳一声,把脸上的羞意压了下去。 她心说,没落贵族家里的孩子就是缺乏管教,又凶又横还嘲笑她不够淑女! 别说是贵族家的孩子了,就是普通平民家的女孩,有哪个会直接拿刀捅男人裤.裆的? 嘁,粗鲁! 她用手指一弹自己的衣裳,动作很优雅,跟她的脾气完全相反:“你别看巴迪跟他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据我所知,那是巴迪单方面不喜欢他父亲,也想在剑术上超越他父亲,可不是他被家人抛弃了放在一边不管!他父亲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据说是为了这事儿特意赶回来的。” 要不是她家庭背景够硬,又怎么会蹚浑水多跟时浅渡说一句话。 没看学院里的其他人,都刻意离时浅渡远远的吗? “巴迪他父亲不管是在领主还是在大神官面前全能说得上话,你一个没有背景的家伙,怎么比得过人家?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要是一点儿准备不做一点办法不想,到时候哭的还是你自己!” 她说完,轻哼着扬头。 想看看时浅渡是不是要感恩戴德地感谢她,便拿眼角偷偷地瞥了过去。 谁想到…… 时浅渡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一点儿感谢的意思。 “管他有什么背景是什么人,想招惹我,还是先问问我的刀同不同意。” 时浅渡唇角一翘,笑得张扬。 她提着午饭,转身懒洋洋地离开,走路也没个正形。 埃尔莎非常不爽,就在她要大咧咧地开口时,又见时浅渡突然回头—— “哦对了,多谢你还特意跑过来和我说这些,你是好人。” “……” 谁、谁是好人了! 谁是特意跑过来说这些的啊! 埃尔莎小脸涨的通红,嘴唇紧抿,瞪着时浅渡的背影。 不就是觉得时浅渡这家伙……有点可怜嘛。 …… “来吃午饭了!” 时浅渡心情愉悦地回了校舍,把午饭撂在桌上。 小魅魔也喜欢吃甜食,跟她能吃到一块儿去。 “唔,你回来啦。” 赫尔正懒洋洋地窝在床上。 他身体比普通人要柔软,猫儿似的一趴一小团。 他揉揉眼睛,晶红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刚刚睡醒。 胳膊撑着床铺坐起来一点儿,随着他的动作,丝质的衣裳滑落一点儿,露出一小片肩头。 时浅渡的目光从他白嫩的肩头扫了过去,眼里溢出笑意。 这小东西,又来了。 那种似是而非的、好像故意勾.引又好像不经意的反应,特别勾人。 他总是能演得恰到好处。 她走过去揉了揉赫尔软乎乎的发:“起来了。” 赫尔不满地抿了抿唇。 唔,又失败了。 其实他早就记住了自家主人的脚步声。 只要听见外面的脚步,他就知道是谁过来了。 听见声音,他早早地做好准备,就是为了把刚才那一幕展露给她看。 他啊,特别想看到主人看着他眼色暗沉的模样。 想看到她沉溺在他的美貌与身体之中。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流光掠影般暧昧朦胧的画面,他喉咙滚了滚。 唔,主人眼里只有他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他偷偷地握了下拳头。 下次再接再厉。 “好香啊。” 赫尔收起眼底暗昧的光芒,光脚下了地。 跟他说了几次,要穿鞋,可是他还是喜欢光着脚在宿舍里跑。 好在他每天都把宿舍清扫一遍,地上并不脏。 他亲昵地扑到时浅渡身边,双臂圈过去,在她脸颊上“叭”地亲了一下。 “你真好,又带我喜欢吃的回来了。” “哼,在你嘴里我哪天不好?” 时浅渡白他一眼。 这小魅魔嘴里没几句实话,全是半真半假就没有正经的时候。 她坐在桌前,赫尔也跟着一起,顺势就坐在了她腿上。 “好好吃东西。” “不要。”赫尔语调轻柔,声音软哒哒的,把小脑袋埋在时浅渡肩膀上,“你一上午不在,我想你了嘛,先让我抱一会儿再说。” 他干脆岔开双腿,跨坐在时浅渡身上。 手肘搭着她的肩膀,低头,不听话的黑发垂下来,扫在她脸颊上。 长睫微瞌,神态慵懒魅人。 他垂首,先是鼻尖相互触碰,缓缓地摩擦在一起。 表面看上去,他好像沉溺在美好暧昧的氛围里,实际上…… 他正偷偷瞄着自家主人脸上的表情。 瞧见时浅渡微仰着头,神色没有半分改变,他心里有点失落和着急。 怎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呀! 从前他只要冲其他女人抛个媚眼,那些女人能为他着迷几秒。 走在大街上,都会有很多人盯着他的脸没完没了地看。 他的主人倒好,晚上抱在一起睡觉,都能对他没有一点儿企图。 真是该死的……正人君子。 她不会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真的不行吧?? 唔,虽然他真的很喜欢被她抱着,安安静静地睡觉。 很舒服,也很……安心。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这些天都被你养胖了,是不是觉得我沉了一点儿?” 说话前,还往前蹭了蹭,贴得更紧了。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想说—— 你要是想对我做点儿什么,真的不用继续忍着了! “嗯,好像是比以前重了一点。” 时浅渡不禁轻笑,手臂圈住小魅魔的腰。 小魅魔越来越喜欢跟她撒娇了。 如果说最初遇见时,全是蓄意勾.引,那么现在,他很多时候的撒娇都是不经意的,下意识的反应,小步快走着黏过来,然后习惯性地勾.引她,再跟她撒撒娇。 偶尔,也能感觉到他有些焦虑。 因为她从来不把魅魔的“真正用处”拿出来用。 怀里的小东西身子很软,他每天都很主动,跑过来亲亲抱抱。 而每次又都点到为止,乖巧地遵守自己的“本分”。 只勾.引,不强求。 对于家里养着的小宠物,人们都喜欢主动的,却没人喜欢强硬的和不识时务的。 他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每次见好就收,从来不会给人带来半点困扰。 偏头,红唇轻轻地触碰对方。 赫尔模糊不清地开口:“那……” 这时,时浅渡眉头一拧。 她猛地抱紧赫尔,往旁边一个翻身。 “啪”的一声巨响,窗子应声而裂,玻璃碴子四处飞溅。 剑气把她的宿舍穿了个透彻。 搭在桌边的黑刀随着震荡滑落,时浅渡脚尖一勾,便把刀撩到空中,紧紧地握在手里。 接着反手一挥,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去,几乎把整栋楼从中撕开! 她搂着小魅魔纵身一跃,落在残破的楼顶上。 眼眸往下一垂,落在来人身上。 “找死么?”她不悦。 来人闻言,眉头抽动了一下。 他身材高大壮硕,身后背着一把双刃长剑。 目光如鹰,使被盯上的人不寒而栗。 他眯起双眼,透出一股杀气:“就是你伤了巴迪?” “他活该。”时浅渡说的一点儿也不客气,“不过见到你,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会被教育成那副德行了,没有礼貌,缺乏教养。” 雷恩的额头浮出一条青筋。 这辈子,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呢。 一个会豢养魅魔的女孩,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哼,狂徒一个。” 他冷哼一声,全然没把时浅渡放在眼里—— 听过这个女孩实力的传闻,但再怎么传的厉害,也就是个年轻女人罢了。 他还不会把这种宵小之辈放在眼里。 “看你这么嘴硬,是不会主动认错了。既然没有大人教导你,那就让我替他们管教管教!”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出现在楼顶之上。 时浅渡摸摸赫尔的头,在他耳边道:“乖乖等一会儿。” 赫尔心里一紧,忍不住担忧。 来人看起来不是善茬。 “你小心一点儿。” 时浅渡摆摆手,跟雷恩完全一样,压根没把对方看在眼里。 握着刀柄的右手翻转,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她冲赫尔歪歪头:“看我打爆他的脑袋。” 赫尔突然很想笑,打心底里觉得愉悦。 真狂呀,他的主人。 不过,他喜欢。 校舍的动静太大了,已经惊动了整个学院。 学生们老师们全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吹了个口哨。 而怕事的,赶紧跑去找导师和院长,想办法停息这场纷争。 “我就说吧,巴迪他父亲肯定不会放过时浅渡的!” “活该,谁让她对巴迪下那么狠手的……” “你们愣着什么,还不去找院长?这么闹下去会出人命吧!” 时浅渡扯扯唇角,脸上有戾气一闪而过。 想“教育”她呀…… 一刹间,飞沙走石。 “哥,你看要不要给他们叫停?雷恩那种死脑筋,会闹出人命来吧?” 埃尔莎混在人群中,拽了拽自家哥哥的衣袖。 “嗯,不叫停,肯定会闹出人命。” 埃尔维斯唇畔一如既往带着笑意,声音温柔。 只是……是谁出了人命可不一定。 他淡淡地看了眼妹妹:“你想帮她?” “……谁想帮她了!”埃尔莎瞪了哥哥一眼,“就她那种粗鲁、可恶、讨人厌的平民……以平民的资源来说,想要达到和我们一样的程度,很难吧。” 贵族们几乎垄断了所有资源。 贫困和阶层是代际传递的。 一代又一代。 一个平民若想赶上他们的脚步,必定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行。 “你看好多人,看她是平民,就对她不屑,见她能凭实力突破阶层,又显得热络起来,现在稍微出了点事情,就又淡去了。”她双臂抱胸,嘲弄地撇了撇嘴唇,“哪天我们家如果出了点事情,不也是一样么?” 捧着他们两个,无非是因为有利可图。 仅此而已。 “她不会有事的。”埃尔维斯说完,转身,“走吧,埃尔莎。” “诶?”埃尔莎一愣,“等等啊,哥,什么情况?” 她喊了一声,四周围观的学生们立刻给她让出一条路。 她皱了下眉头,心说她才不走呢,她要看到最后。 回头一望,正见到房屋一角被人一刀削去。 砖瓦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学生群中发出惊呼声。 时浅渡没有用全力,只不过使出了半数力气,就已经把雷恩狠命压着打了。 看起来,这一切倒像是她不依不饶的单方面追杀。 一刀从下而上地挑起,巨大的冲击力使雷恩飞出十数米。 刀背狠狠地敲打在他的腹部,一下子就敲断了三根肋骨,歪斜着差点刺进肺里。 雷恩啐了口血,肋骨断了,左侧肩膀脱臼。 刚才,要不是对方用的刀背,差点被挑了手筋。 他不敢置信自己会输成这样,更让他生气的是,他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女孩在羞辱他! 她是故意用刀背,故意让他知道,如果她想让他死,也容易的很。 这次是他特意来给儿子报仇,本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教育一顿,就直接闹到学院里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 要是他被打惨了,却没能报仇,脸岂不是都丢尽了? 他咬牙,余光瞄向楼顶上观战的男性魅魔。 杀了那只魅魔,不就算是解决了事端的源头了吗? 以他的能力,杀魅魔就是一瞬间的事。 省事,还挽回了自己的面子。 于是他在时浅渡面前虚晃一道,身形一晃,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赫尔面前。 赫尔瞳孔微微一缩,红宝石般发亮的双眸里,映出巨剑的寒光。 杀意逼迫到眼前,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那把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与魔的重型巨剑挥下,眨眼间就能收割性命! 一道黑影旋身而来,一把扯住赫尔的手腕,把人完完全全地护在身后。 黑刀与巨剑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轰鸣。 力道之大,震得雷恩虎口发疼。 终是没能忍住,巨剑脱手而出,深深地刺入了远处的地面! 定睛一看,剑刃之上,竟然多了个豁口。 “你们父子可真像啊,全是恃强凌弱的混蛋。” 时浅渡手腕一翻,直接用刀穿透了男人的手掌心,把他串在楼顶的地面上! 随之而来的,是喉咙里溢出的低呼。 “咦,竟然没有伤到骨头,是从骨头之间穿过去的。”她一脸可惜,笑得十分恶劣,“怪我的手太稳了,如果不那么稳,恐怕能让你更疼。” 周身的尘土碎石落在地上。 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拥住了。 温暖又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笑:“不会是吓到了吧?” 赫尔张了张口,想说他没有。 确实没有。 即便那时危险已经近在咫尺,他心中却十分平静。 他莫名觉得,主人一定会像刚才一样保护他。 把他护在身后,护在她的羽翼下。 他好像喜欢上了这种安心的感觉。 如果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就好了。 双臂缠着时浅渡的腰,他将要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晶红的眼眸眨了眨,眼里很快就浮出了薄薄的水雾。 他声音发闷,隐约有些轻颤,像极了强装坚强的小可怜。 “没有,我……哪里那么容易就被吓到啊。” 说罢,睫毛上沾上水珠,他把脸埋在时浅渡的颈窝。 湿漉漉的长睫扫在皮肤上。 第213章 小魅魔7 第二百一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被那湿濡的触感弄得, 肩膀没忍住轻颤了一下。 她低声哼笑,侧身搂住了小魅魔的腰。 赫尔立刻动作灵巧地钻进她怀里,毫不避讳旁人。 他很喜欢被自家主人抱在怀里的感觉, 既温暖,又安心。 而且, 主人好像……很宠他。 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被人善待。 他没忍住,用脸颊轻轻蹭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肌肤相互摩擦触碰,温热的触感让他心生欢喜, 整个人都泡在愉悦里。 “又撒娇。” 时浅渡笑了一句, 倒不是真的笑话他, 毕竟…… 她还挺享受被人这么撒娇的感觉的。 右手手指勾动,黑刀便如活物般听话地回到她手中。 “唔!” 雷恩痛苦地闷哼, 他额头上已然冒出冷汗。 过去数年,他几乎战无不胜, 已经很少会受重伤了。 冷不丁地来一个贯穿伤, 疼得要命。 “父亲!!” 巴迪从楼下的平地蹿到了快要化为废墟的顶层, 一眼就看到了身上沾血的父亲。 他大喝一声,瞳孔猛缩, 难以置信地跑到父亲身边:“您怎么伤成这样!” 他刚才见到硝烟散去, 以为必定是父亲已经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女人。 没想到……竟是父亲受伤,满手是血? 父亲可一直是他剑术上努力追寻的目标啊! 怎么会是这样? “时浅渡!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惑人的手段, 简直是卑鄙!” 他瞪向赫尔, 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样子, 好像赫尔是影响他父亲发挥的罪魁祸首。 时浅渡问若未闻地一甩刀锋,血在地面上溅出几米远。 “咔嚓”一声,长刃归鞘。 她对赫尔说道:“走吧, 找个地方吃东西,饿死了。” 神态轻松,语调如常。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一番血战在她眼里就是开胃小菜,仅此而已。 赫尔乖巧地点点头。 “等等!”巴迪纵身拦在时浅渡面前,拧着眉头怒斥道,“伤了人,你就这么走了?”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伤了他的父亲,还…… 想到自己身下挨的那一刀,还有自己得到的反馈,他恨不得把对方生吃了。 他年纪轻轻,要是就落得那种情形,他可怎么办?! 现在就已经有男生在背后拿他开玩笑了! “不然呢?”时浅渡歪头,“又不是我挑起的事端,关我屁事。” “……” 巴迪脸上闪过愤怒,手握身后的巨刃刀柄,蓄势待发。 他嗓音压抑:“时浅渡,我要你好看……!” “住手!”身后传来雷恩的声音。 他心中明白,儿子绝不是那个女孩的对手。 自己已经这样,又怎么可能会眼看着儿子再去送死呢。 “让她走。” 巴迪脸色不太好看:“父亲!” 他本来就在心里跟父亲有芥蒂,刚才是瞧见雷恩受伤,才会不自觉地拉近两人的距离。而此时见父亲阻挠自己,心中的不满飞速滋长。 “呵,我可是为了你!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不识好人心!”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时浅渡早就带着赫尔消失在了房顶,只留下一片残砖败瓦。 她稳稳落地,引起轻微的震颤,碎石“咯啦咯啦”地砸落。 四周围观的学生纷纷后退,气氛微妙沉闷,眼带惊惧—— 他们虽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实力绝对无法跟身经百战的人相比。 可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就连数一数二的剑士雷恩都不是她的对手! 时浅渡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怕了? 那就对了。 不服的打服了就行了,她不介意对方对她的尊敬是源于对家世的崇敬还是因为……恐惧。 “时浅渡。” 也不知是故意晚来,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院长现在才匆匆来迟。 他身后跟着几名导师,全都面容严肃,瞧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校舍暗暗咋舌。 这哪儿是普通学生能有的程度啊! 直接来当导师得了! 雷恩向来横冲直撞,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 “真是乱来,把学院当什么了?”老者适当呵斥一声。 埃尔莎看到结果,正想回去找哥哥,感叹一声哥哥猜的真准。 听见院长的话,又顿住了脚步。 她低声吐槽:“还不是巴迪跟他爸都想动私行。” 贵族动用私行,这在外已经是随处可见的事情了。 埃尔莎家中作为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古老贵族,家教极其严格,行得正坐得端,是贵族中的典范,并不怎么看得上那些飞扬跋扈的行为。 在她看来,在外私行那是坏,而把私行带到学院里来…… 就是蠢。 在外大都是平民,没几个人惹得起贵族,可能到高等学院学习的,就算是平民、没落贵族,想想也知道不会是省油的灯吧? “院长!” 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只见巴迪撑着自己父亲的身体,从坍塌了一半的高楼上跃下,落到地面上。 随着他们的动作,雷恩手上的血如注般洒落在地上。 站在他们两人侧前方的男生,一抬眼,就明晃晃地看见了那只鲜红的手和…… 明显被串了个洞的手掌心。 那洞不大不小,刚好错开了指骨,是贴着骨头刺进去的。 所以……他能看到有白骨露在外面。 还有雷恩的腹部,因为肋骨断了几根,被时浅渡狠狠踹在身上时,一根断掉的肋骨刺破了腹部,鲜血淋漓,异常可怖。 明显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人很快联想到那种粘稠的触感。 “呕……” 男生没忍住,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好在他中午还没吃东西,只是干呕了一下,没真吐一地。 他捂着嘴,转身跑到了墙根。 身为贵族家培养出的孩子,来高等学院就是镀金,方便以后的高升,大多数学生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真正面对过敌人,最多只是在导师的带领指导下实战。 很少有人亲眼看过这种血型的场景。 不少学生都掩住闭口,或者避开了视线。 “太残忍了……” “雷恩都不是她的对手……” “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 埃尔莎也感到有些不适,那股血腥气让她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嘟哝:“一开始不是用刀背的吗?那就一直用刀背啊,还弄得这么血腥。” “什么……?” “她最初用的是刀背吗?!” 学生们闻言惊叹。 “你竟然能看清楚我用的是刀背?好眼力。”时浅渡毫不吝啬夸奖,她在雷恩身上扫了一眼,“如果用刀背把人的头骨敲碎的话,我怕就算有治愈术也缓不过来,到时候岂不是更血腥。” “……” 埃尔莎本来想自恋地耸耸肩,说本小姐眼力自然是好。 然而听见时浅渡的后半句,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骨渣脑.浆都混在一起的样子。 她捂了捂肚子,发誓自己以后如果要吐,非得死拉着时浅渡吐她一身不可。 巴迪又气又恼:“院长,你看她的态度!” “快去带你父亲疗伤吧,不然失血过多,对身体的修复很不利。”院长关怀了一句,抬手招呼其他导师,“伊迪斯,带雷恩去疗伤。” 伊迪斯立刻应声,带人行动。 当然为了平衡各家,身为院长,还是得给雷恩两人面子的。 老者又扭头看向时浅渡,眉头一拧:“你看看你,刚来学院几天,就惹了这么多事,校舍被你破坏成这样,你知道要术士进行修复,要耗费多大力气么?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胡乱,学院还不乱套了!” 时浅渡唇角一弯,懒洋洋地笑道:“这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胡闹,也不会在五分钟内有这么大破坏力。” “……” 院长语噎。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恢复校舍什么的,就让始作俑者费心费力吧,这怎么都赖不到我身上吧?”时浅渡牵着赫尔的手腕,轻轻扯了一下,“走吧,我真的真的好饿啊。” 说话间,她的左手搭在刀鞘上,还用指甲轻轻敲了敲。 就差把“威胁”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众人就这么看着她拉着那只魅魔大摇大摆地离开。 魅魔黑色的小尾巴一甩一甩的,特别神气,还偶尔戳戳时浅渡的腰。 “院长,这……” 老者摆摆手:“随她去吧,还是说……你能拦下她?” “……” - 时浅渡万分愉悦地好好美餐了一顿。 耳畔再也没有那些窃窃私语和躲闪的、异样的目光。 同学看见她,都自然而然地移开位置,让出道路。 比埃尔维斯每次出现还要风光。 赫尔连续好多天,都遵循着约定,没有从校舍里出来,在学院中乱晃。 这回出来一次,背影看起来比平时要活泼一点儿。 他左右看看,亲昵地挽上时浅渡的手臂:“他们现在看起来,都很怕你诶。” “怕我不好吗?” 时浅渡扫视一圈,被她眯眼看过去的男男女女,全都立刻收回视线。 刚才的战况,很多人都在围观。 就算没围观的,也早就把具体情况听了个齐全。 时浅渡这个刚入学没多久的学生,把雷恩打得浑身是伤,伤口深可见骨……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又强又狠。 据说,时浅渡砍人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这不就是变态吗! 谁会想主动招惹这种人啊! “所有人都怕你,那你就会没有朋友了啊。” 赫尔跟她一起走回校舍,随她进去,又关好了门。 到了宿舍里面,他立刻把两只闷闷的鞋子踢到一旁,光脚迈了进去。 死活不喜欢穿拖鞋。 唔,时浅渡自己做的室内用鞋。 “不过没关系。” 他话风一转,不等对方回答,就勾起红唇,笑得风情万种,异常糜艳。 撩起一点儿时浅渡的头发,手指一勾,在唇畔吻了吻。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哦。” 时浅渡直直地望着他散发出细碎光芒的双眸。 那双眼底的红色妖冶,似是带着魔力。 她往前走了两步,双手穿过赫尔的腰间,扶在他身后的柜子上。 上身微微前倾,缓缓地接近了那张精致到人神共愤的脸。 “是这样吗?” 盯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靠近。 小魅魔太漂亮了,太完美了。 这么近的距离,脸上都看不见一点儿毛孔,肌肤细腻地宛如白玉。 他的嘴唇饱满,红艳艳的,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水光。 让人看了很想咬上去吃一口。 赫尔扶在柜子上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 他的心跳变得好快。 衣领下,白皙的脖颈缓缓染上绯红。 要亲吻他了吗? 时浅渡眼睛一扫,发现才这么两步,赫尔的耳根竟然……红了。 她不禁低声地笑了起来。 什么嘛,还什么都没做,都这么不禁逗弄啊。 她伸手揉了揉小魅魔柔软的发:“真的不会跟一开始似的,偷偷跑掉吗?” “……” 赫尔瞳孔微缩,发烫的脸颊顿时变得白了几个度。 他从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中脱离,牙齿咬了咬嘴唇。 原来她看出来了啊。 “你这话真叫人伤心。”他嘟了嘟红唇,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腰,没了骨头似的扑到她身上,“我那时明明是分开很久,太想见你了,这才出去找你。” 说罢,他顿了顿,又突然从时浅渡身上离开。 精致漂亮的小脸板了起来,似是有点生气。 “你不会真觉得我是要跑吧?” 他端着一副娇气而媚人的样子,气鼓鼓地上了床,抖开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用他的行动表示——我生气了! 时浅渡满眼笑意,心说,演,继续演。 演得还挺真。 要不是她看过时管局系统的录像,知道这小东西在宿舍里走来走去,贼眉鼠眼地琢磨半天,最后才偷偷溜走的,她都快信了他嘴里的话了。 她故意不搭理赫尔,自己坐在桌旁,拿起了一本厚厚的书册。 每天混日子也挺无聊的,她喜欢在没事时看一些这个小世界里奇奇怪怪的社科书。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时浅渡轻轻的翻书声。 床上安静了很长时间。 过了五分钟,被子下面动了动,被角旁露出了一只小犄角。 又两分钟之后,被子被他往下拽了一点,露出半个脑袋。 漂亮的红眼睛转了一圈,落在时浅渡的身上。 主人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啊? 都怪他自由自在惯了,竟然又给主人脸色看。 哪儿有小宠物等着主人去哄的道理啊。 他趴在床上,用力揉了揉眼睛,眼角立刻就被他揉得通红,楚楚可怜。 接着,浅浅地打了呵欠。 晶红的眼眸里浮出了倦意和微微的水光。 他撩起一半被子,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 身子侧躺着,曲线在薄被下暴露无遗。 他闷闷地开口,尾音微卷:“好困,你过来跟我睡觉吧?” “……” 时浅渡不由得笑,这只小魅魔啊,真的很喜欢一语双关。 总之,只要是能勾.引撩拨她的地方,都不会放过。 她没动,连头都没抬。 赫尔脸上慵懒的媚态渐渐消失,变得凝重起来。 完了,主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他当时想逃跑,还是因为他刚才说了谎话,又或者…… 是因为他刚刚假意生气、甩脸色?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自己做的错事太多了,一时之间,竟然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根据哪件事而道歉。 哎呀,可是,他们魅魔不都是谎话连篇、逢场作戏么? 主人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他们的习性才对啊。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柔柔的:“你要是生气了,就发泄出来嘛,一直憋着不好哦。” “……” 淦,无论什么话从这小魅魔嘴里吐出来,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时浅渡眼皮动了动,不过还是没回话。 小魅魔锲而不舍:“你如果因为我憋坏了身子,我会很内疚的。” “……” 时浅渡嘴角抽动了一下。 “真被我气到了的话……就把气发泄在我身上嘛。”赫尔掀开被子,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身后的尾巴跟着伸了出来,落在手里,“尾巴给你随便怎么捏都可以,好不好?” 他自己动手轻轻捏动尾巴几下,心形的尾巴尖难耐地动了动。 不出几秒,眼尾就染上了绯红。 他窝成一团,身体微微躬起,张开唇轻轻地细声喘气。 “你……嗯,原谅我吧?我以后肯定……乖乖的。” 时浅渡这回轻轻地应了一声:“别弄脏被褥。” 赫尔喉咙一哽,揉捏自己小尾巴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特别的难过。 难过到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难过到心里酸酸涩涩的,好像用手抓一把,就能攥出水来。 眼眶发软,不由自主地浮出一层薄雾。 他又不喜欢捏自己的尾巴。 魅魔的尾巴都很敏感,容易酸软,也很容易疼。 虽然是有些舒服,但痛感也很明显。 要不是主人喜欢,他又怎么可能…… 但她竟然那么跟他说话! 一点儿情绪都没有,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明明没多久之前,主人还保护了他,搂着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啊。 那么的……温暖安心。 他好喜欢被那样抱住,身上的重量都可以压在对方身上。 就这么赖着,依偎着,亲昵地蹭在一起。 他希望她能一直对他好。 他喜欢那种感觉。 人类呀,可真是喜怒无常。 不,主人真是喜怒无常。 他在心里偷偷地吐槽,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委屈和惶惶。 “你……真的不喜欢玩我的尾巴了吗?” 他声音软软的,还有点儿颤。 委委屈屈的,夹杂着一丝湿濡。 时浅渡被他最后的颤音弄得心里“刷”地软了下去。 脸上是装不出生气的样子了。 只想把软乎乎的小东西抱在怀里rua上几下。 她起身,把书倒扣在一旁。 抬眼就瞧见,小魅魔红着眼眶,眼里都攒了一波水儿。 鼻子弄得红红的,更显得精致无比。 “哎呀,怎么跟要哭了似的啊?” 她刚走到床边,纤细的黑色小尾巴就主动送到了她的手里。 桃心形的尾巴尖在她手心讨好般轻蹭。 赫尔半靠半倚在床上,露出一截白净的肩头。 他撑起身子,往时浅渡的方向前倾,衣服随着动作荡了荡。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隐约瞧见白皙之间的红嫩。 他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却还是主动凑了过去,柔声哄道:“别不高兴了,是我不应该骗你,也不应该假意生气甩脸色给你,以后我一直听话,乖乖的,好不好?” 双臂勾时浅渡的肩膀上,他的衣裳早已经松松垮垮,半遮半掩。 见自家主人打理他,眉梢眼角染上欢喜。 他的唇暧昧的蹭在时浅渡的下颚上,故意低低的轻喘一声,别提有多诱人了。 他模糊不清地说道:“别生气了。” 时浅渡特别喜欢听他声音柔柔地哄人。 半撩半哄,再加上他恰到好处的喘息,唔…… 好听死了。 她揉了揉赫尔的脑袋,终于不再逗他:“嗯,我没生气啊,刚才不是逗你玩呢么。” 赫尔的眉敛起来一点儿。 他一开始以为,这依然是气话,于是狐疑地盯着时浅渡看了好几眼。 尾巴上传来轻柔的触觉,眼前的人脸上尽是美滋滋的笑意。 越看越觉得吧……那不是气话,是真的。 所以,他刚才那么那么难过,还换着法子道歉,其实都是被主人给骗了?? 赫尔心头突然冒出不满和浓烈的委屈。 他逆反地一下子翻过身,直接跨坐在时浅渡身上。 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差点把她按倒在床上。 “我刚才那么难过,你竟然是在骗我?” 时浅渡顺着他的力道倒下一点儿,双肘撑在床上。 仰身看着跨在自己腰间的小魅魔。 她笑得有些恶劣,不正经道:“不是你先假装生气的么?我最多就是向你学习一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你怎么还生气了呀?” “……” 赫尔微怔了一秒。 好像,还真是? 但……她明明知道他只是假装生气,只要跟他说句好话,他立刻就好了,却偏偏选了个最让他难过的方法,故意惹他那么伤心! 真是个坏人啊。 “不管怎么样,你骗我难过,总要好好地……” 赫尔拉长尾音,双手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忽而眸光流转,泛起细碎而暧昧的光。 他红唇一勾,缓缓地垂下脑袋,鼻尖相互触碰在一起。 再开口时,声音低柔婉转,像只小钩子,勾在人心间。 “安慰我一下吧?” 两人唇齿的距离不过半厘米了。 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本想着,主人最初怎么都不愿跟他接吻,必定是讨厌,所以他非要黏黏糊糊地张开唇齿咬过去,也故意膈应膈应她。 然而此时此刻,看她懒洋洋地笑望着自己,发现她的手臂不松不紧地轻轻圈住他的腰,感觉到两人肌肤相贴的温度…… 突然回想起了两人在宿舍里的第一天,那只手圈住他时的触感。 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薄薄的呼吸打在他的唇畔。 温热的。 他漂亮的喉结滚了又滚,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细软的轻噎声。 那一刻,疯狂地想要得到她的亲吻。 第214章 小魅魔8 第二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以前都只是逢场作戏。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 那么想要亲吻一个人。 心中蠢蠢欲动。 他放慢速度,一点一点地俯身下去。 软嫩的唇印在时浅渡的唇畔。 唇齿与鼻息间溢出魅魔自带的香甜气息,令人头脑处于一种微微昏沉、如梦似醉的美好状态中。 他见自家主人没有动作, 既没有拒绝, 也没有主动, 有些拿不定注意。 不敢直接张开唇齿去舔舐,便放轻了力道去用红唇去啄。 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本能去讨好。 他虽然没有对别人做过这些,却出乎意料地擅长, 似乎在这个方面无师自通。 漂亮的桃花源瞌上一点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 在眼睑下洒了一道阴影。 他坐在时浅渡身上, 又往前挪了一点。 时浅渡双臂搭在他腰间, 任凭小魅魔往自己身上靠。 许是魅魔的天赋属性, 赫尔身上软软的。 让他这么主动地抱过来, 简直是一种享受。 她现在特别喜欢搂着他的触感。 而赫尔,正小心又卖力地轻啄她的薄唇。 想尽一切办法地挑起她的兴趣。 那副努力的样子, 实在是……太可爱了。 赫尔真的太希望对方能给出一点儿回应了。 别管是正面的, 还是负面的。 总之,给他点儿回应,也是好的。 可惜, 他一直都没有等到回应。 抬起眼,便见到对方正眼带笑意地望着他看。 一时间, 他竟是分不出,这笑是不是嘲弄。 突然感觉,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好像是个傻子。 肌肤上的滚烫温度逐渐平复。 心脏好似在无限地下坠, 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难受。 之前那么多天,他数次主动对自家主人下手,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是有点儿小不开心,会想是不是自己吸引力变弱了? 但从来没有到让他难过的地步。 他从来不会因为没有“勾.引”到一个人儿失落。 现在除外。 主人到底是不喜欢他,对吧? 她说过的,不会跟不喜欢的人亲吻。 可他好想亲她呀。 好想被她亲吻。 跟她做一切亲密无间地事情。 那种渴望从心底一点点地蔓延上来,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那些,他就呼吸急促,喉咙都变得干涩,心跳快得就要蹦出胸膛。 要不是知道自己不能、也没有能力强迫得了她,恐怕早就安耐不住,对她下手了。 “你就……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他又一次亲吻了上去。 这次伸出舌,小心翼翼地舐过去。 “你不碰我,是因为我之前受伤很重,又营养不良,身体亏空得厉害,但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有什么影响。”他模糊不清地说完,长睫颤了颤,掀起眼皮,“说到底,你真的对我不感兴趣,是这样吗?” 时浅渡仰头跟他对视。 望着那双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有些晃神。 她感觉到小魅魔的唇吻过她的嘴角,流连到下颚,吻过耳廓,蹭了蹭耳垂,最后亲吻在她的脖颈上,带着微湿的气息,低声地叹。 那声音又柔又软,说不好实在求她,还是在哄骗她如他的愿。 他用能掐出水的声音,似是蛊惑:“亲亲我呀,好不好?” 这要是能忍住,那简直不是人。 时浅渡喉咙滚了一下。 她搂在赫尔腰间的手缓缓往上,隔着衣裳抚过背脊,按到脖颈处。 后颈光滑柔软的触感叫人流连。 在暧昧甜腻的氛围中,不由得轻轻地笑出声音。 她埋头到小魅魔的耳畔,哑声问:“你忍得住不继续乱来?” 湿热的气息拂在耳畔,赫尔没忍住,打了个颤。 他脚趾微蜷,心底有什么在疯狂叫嚣着。 “我之前那么多回……”指肚缓缓抚过时浅渡地脖颈,“不都没有乱来么?我一向很听你的话呀,我跟你保证,这次也绝对听你的话,一点儿都不……唔。” 时浅渡一扬头,便轻轻啄在了小魅魔的唇畔。 她瞧见赫尔忽然睁大了双眼。 晶红的眼底泛起欢喜—— 他的主人,终于也有按捺不住的这一天了。 赫尔红唇一勾,双臂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把身上的重量压了过去。 他满心雀跃,目光流转之间,风情不二。 然而在小魅魔主动张开唇齿邀请她的时候,时浅渡又往后退了回去。 赫尔微怔:“你怎么……” 他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感觉自己又被愚弄了。 腰后的手臂却突然之间用力,很快就天翻地覆,两人互换了位置。 时浅渡垂头望着眼底泛红的小魅魔,黑发散落下来,垂在他的面颊上。 她在柔软的红唇上轻轻啄咬几下,又撬开他的唇齿。 小魅魔无比主动,双臂圈上她的脖颈,立刻纠缠过去。 喉咙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发出一声声不轻不重的轻哼。 他感觉自己好像喝了陈年的佳酿,只一下,就醉醺醺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浑身上下都因为一个亲吻而软得跟水一样,他溺在里面,不想出来。 好喜欢。 好像飘在云端,浮在软乎乎的里。 又甜又软。 时浅渡离开的时候,他缠着脖颈,舔在她的唇上:“唔,继续。” 时浅渡失笑,又在他唇上啄了两下。 抬起手,警告似的拍了拍缠着自己的双腿。 非但没让人把腿挪开,还被蹭了蹭。 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小魅魔面颊泛红,眼神似笑非笑,迷离而魅惑。 他长着口,细细地、别有风味地低声喘着。 双腿更用力了一点儿。 “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吗?” 双臂稍稍用力,勾着时浅渡跟他拉近距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凑到她耳畔,撩拨似的说:“但是我好想,怎么办呀?” 小魅魔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时浅渡眯起双眼,哼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不会说话算话,还说会听我的话呢。” 赫尔耸了耸肩膀,故意露出圆润光滑的肩头。 他的表情特别无辜,刚才哄骗着求吻的那股子可怜劲儿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色细长的小尾巴抬起,缓缓的扫在时浅渡的腿上。 桃心状的尾巴尖愈发大胆。 他笑得柔媚极了:“我也想听你的话,可是,身体也不听我的话啊……” 说着,又抬头亲了过去,纠缠着她不放。 “至少帮帮我嘛,不然你忍心……看我难受么?” 时浅渡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瞧见这不听话的小东西眼里渐渐冒出期待,越发想要逗逗他。 “是啊,你说我忍心吗?” 她拇指抚过赫尔泛着水光的红唇,软软的。 他的舌立刻便缠了上来。 桃花眼微眯着,眼尾泛红,带着水光,似醉非醉。 柔软的黑发沾上汗水,搭在额头上有些打缕。 这副姿态,实在是……过分糜艳了。 时浅渡缓缓俯身。 她感觉到,小魅魔颤了一下。 埋在小魅魔耳畔,薄唇擦过他的耳廓。 就在赫尔以为,自己的“美人计”要成了的时候—— 她轻笑道:“我怎么就不忍心呀?” “……” 赫尔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眼底的迷离慢慢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儿可怜巴巴的埋怨。 呜,他的主人好难勾.引啊。 真的难以想象,究竟得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在他主人面前一击必中。 难道是他不够好看,或者技术还不过关吗? 他鼓鼓腮帮子,从床上坐起来,撒娇似的抱住了时浅渡的腰,整个人伏在她身上,轻声央求道:“那多亲两下总可以吧?” 说完,又嘟起唇,用极小的声音吐槽:“哼,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时浅渡听见一些,眯眼凑近了小魅魔:“你说什么?” 谁想这小东西也挺有心机,趁她凑过来的时候,扬头就亲了过去。 偷亲完,还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齿。 他舔舔嘴唇,把头埋在时浅渡颈窝,安静地抱着她。 “别动哦,让我多抱一会儿。” “嗯。” 时浅渡轻应了一声,搂着小魅魔的腰,手轻轻地抚在他不算宽阔的背脊上。 他现在比从前胖了些,但还是很瘦,能明显地摸到肩胛骨的轮廓。 她想,应该再养胖一点才好。 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脖颈上蹭了蹭,鼻息均匀平稳,一听就无比安心。 “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啊?表情不好看?动作不合适?” 他真的很疑惑。 很想很想……瞧见主人沉迷在他身上。 忍不住流连忘返一晚上的那种。 “没有不好看,可惜是演出来的。” 时浅渡弯弯唇角,侧头,薄唇就贴上了赫尔的耳朵。 她头脑中涌出小魅魔那副迷离妖娆的姿态,声音微哑:“我想看真的会自己动手,到时候你可别反过来……强·装·镇·定。” 赫尔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他埋怨似的轻掐在时浅渡身上,脸色比刚刚红了些。 “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儿,都怪你。” 他松开自家主人的腰,跳下床“哒哒哒”地来到书桌旁,拿起时浅渡看到一半的书,塞到她的怀里:“把我弄成这样又不想负责,就不要总是故意撩.拨欺负我了!” 时浅渡:……? 她捧着书,扬眉:“不是你一开始非要我亲你的吗?” 赫尔咬了咬嘴唇,眼眶开始泛红。 身后细长的小尾巴难耐地甩了又甩。 “你自己看书吧,我不舒服,不理你了。” 他气鼓鼓地往床上一趟,一边嘟哝着“好热”一边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扒干净了。 还故意伏趴着,露出雪白的身段,纤长的魅魔尾巴浮在空中轻晃。 过了几分钟,身后传来均匀平稳的翻书声。 他回眸瞥了一眼,用尾巴尖戳了戳时浅渡的手背。 时浅渡没反应。 他撇唇,心想又故意不搭理我。 他不太想主动妥协,可是又很想很想跟主人腻在一起。 冷战一小会儿,心里就痒得跟蚂蚁爬过似的。 他几乎坐不住,难耐地不停回头偷瞄。 “你在看什么?” 他抬起比例极好的长腿,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时浅渡的膝盖。 又缓缓地往上,扫到了大腿。 他侧趴在床上,姿态妖娆:“比我还好看么?” “呵,你过来。”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小魅魔立刻支棱起了身子,蹭到了她身边来。 他靠在时浅渡的怀里,拉起她的手腕,圈住自己的腰。 往书上扫了两眼,没图。 “盖上点被子,别着凉了。” 时浅渡掀起被子一角,盖在他的身上。 赫尔心中欢喜,脸上不显,尾音微扬:“你就这么关心我啊?” “不然呢?让你着凉感冒,然后躺在床上等着我照顾?” “嘁,明明就是关心我,还不肯承认。”赫尔撇撇唇,又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学习魔法的还是什么?我感觉以你的能力,应该早就不需要在学院或者看书学习了吧?” “确实不需要。”时浅渡把书往赫尔那边转了一点儿,“故事书而已,你感兴趣也可以看。” 赫尔把书推了回去。 他坦然道:“你们人类的文字我不太懂。” “唔。”时浅渡摸摸下巴,“那我念给你听?” 赫尔一怔,早就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加了速。 主人对他真好啊。 他望着眼前的年轻女孩,怎么看,都是心生欢喜。 觉得她哪里都好。 想靠在一起,想被她搂着,想得到……她的关怀和喜爱。 当然,也希望她能为他着迷。 就算只是身体上也好。 他好像有点儿喜欢他的主人。 就是,对异性的那种喜欢。 第215章 小魅魔9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怔怔地望着时浅渡。 直到听见一声“愣着看什么呢?”才恍然回神。 想到自己刚才得到的结论, 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那速度很快,怎么看,都有点儿心虚。 耳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他想憋都憋不回去。 心中懊恼,埋怨自己怎么就害羞了呢。 利用外貌和身体勾引人, 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做过那么多,现在害羞个什么。 他的主人一直都是他的主人啊,这点不是一直都不会改变的吗? 想到这儿, 他平静了不少, 像往常一样依偎过去。 “你不是说给我读故事吗?读呀。” 时浅渡喜欢听他又可怜又委屈地哄人,也喜欢听他嗓音婉转地撒娇。 每次这样, 她心里总是比平时软下来一点儿,很想把人抱在怀里舒舒服服地rua几下。 心里那么想,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 把小魅魔搂在怀里,美滋滋地从上rua到下。 手感极佳。 “其实, 我可以教你学习人类的文字啊。” 赫尔有些意外:“你们人类, 不是都不喜欢我们识字读书吗?” 不光是人类,所有喜欢养魅魔的种族,都不喜欢。 他这些都是听从前一起生活的同组长辈们说的。 时浅渡听到这儿,无声地叹了一下。 因为那些人,是真的只把魅魔当成宠物看吧, 而不是当成一个有思想的人。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才能彻底地依附于别人生活。 这样,才最好控制啊。 她说:“看你喜不喜欢了,喜欢就学。” “说不上喜欢。”赫尔眨巴眨巴眼睛, 下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呢吗?我若是识了字,你就不会给我读故事了啊。” 而且,就连人类,也是大部分都不识字的啊。 尤其是平民中,只有少数人,才有机会读书识字。 时浅渡心想,反正她会一直把这小东西带在身边,有她呢,不会也没什么关系。 她拍拍赫尔的头:“那看你开心吧。” 谁能拒绝一个关键时刻听话得很,平时又淘气地撩拨、让生活充满乐趣的小魅魔呢。 她十分乐意偶尔拿出时间陪陪这小东西,哄着他玩。 时浅渡的声音很好听,她本质上是个有点儿幼稚的人,一边读,一边还会换各种不同的嗓音,有时候读到令人生气的部分时,还会面露凶光,眼神肃杀得吓人。 赫尔伏在她腿上直笑。 细长柔软的眉毛舒展开,桃花眼弯成月牙,像是浮着一层薄雾,又娇又媚。 他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这样漂亮的不可方物,笑容慵懒又明媚。 晶红的眼眸望着自己喜欢的人时,透出淡淡的痴迷。 主人她可真好啊。 模样好,声音好,对他也好。 他知道这是主人为了让他高兴,而念书哄他。 真好。 如果能永远跟主人在一块儿,他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他突然开口:“你……会腻味了我吗?” 时浅渡“嗯?”了一声,停下念书:“腻味你?” “是啊,就是嫌弃我了,没有新鲜感了,就把我丢掉,很多人类都会这样的啊。” 赫尔刚刚陷入“恋爱”中,其实没多少危机感。 他这么说,纯粹是在撒娇,拿腔拿调地吊着时浅渡。 说完,还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主人看。 时浅渡有些好笑,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别想那么多,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赫尔狐疑地扫视两眼,抬起手,手指间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手臂,最后从手腕下方滑到她的手心里,用指肚轻轻地扫。 他说:“你们人类都很会骗人,不是哄骗我玩的吧?” 时浅渡突然攥紧手掌,赫尔想逃却没能逃掉,被她抓了个严实。 她挑起眉头:“……我怎么觉得你这小骗子比我会骗人多了,嗯?” “……” 赫尔被人这么直白地戳穿,耳根忍不住有点儿红。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他手指挣了挣,怎么都没有时浅渡力气大,没能挣开。 可这么被人拽着,总感觉像是被抓包,越发觉得空气中充满尴尬。 “你弄疼我了~快松开。” 他低呼了一声,再抬眼时,眼尾已经开始泛红。 下睫毛微微湿濡,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瞧瞧。”时浅渡凑到他的耳畔,低笑,“现在不就开始骗人了吗?” 赫尔:…… 真·抓包现场。 他被弄得,尴尬到极点,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细长的小尾巴伸出来,用桃心的尖端轻轻扎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他伏身上前,膝盖跪在时浅渡的两腿之间,似求饶又似哄骗:“你快松开嘛,喜欢的话……”嗓音刻意压低,柔软而低沉,“别的地方可以随便给你抓着啊~” 这个“别的地方”还真是别有深意。 时浅渡被他气笑了,这小魅魔一天一千四百四十分钟里,恨不得有一千四百三十九分钟,都不是在撩拨她,就是在思考怎么撩拨她的过程中。 她松开手,掐了掐他微尖的耳朵:“就知道闹。” 赫尔冲她抛了个媚眼:“你不是也挺喜欢的吗?” 要是真的不喜欢,肯定早就厉声呵斥他了。 唔,或者,干脆一刀给他砍了。 总之,现在对他这么好,肯定是喜欢他。 想明白这层,他身后的尾巴开心地甩了好几下。 小桃心在空中飞舞。 …… “伊迪斯,这边跑了一只!” 南希在楼顶上飞驰。 她身量虽然矮小,却异常灵活,四处飞蹿的速度很难用肉眼跟上。 极好的动态视力让她总是能捕捉到一般人没法发现的东西。 伊迪斯顺着南希指出的方向看去,脚上步伐不停,加快了速度。 此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 潮湿的清晨,空气中蔓延着雾气,灰蒙蒙的,视野并不是很好。 距离平日早晨集会的时间还差将近两个小时,学院中的大多数人,都在梦中沉睡。 整个学院里一片安宁。 导师们先一步发现了学院里的异常,纷纷从睡梦中醒来,狙击像是突然出现的不死族。 不死族本就没有生者的气息,悄然出现,很难被人察觉。 也难怪绝大多数学生,完全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 “可恶,那只往校舍去了!” 伊迪斯发觉不对,眉头深深地拧在了一起。 校舍是在前天被破坏后,才重新让学院中的炼金术师新建起来的。 他们这种高魔高武的环境,一般还要加固几次,才能达到足够的强度。 仅仅是现在这样…… 恐怕那只不死族看到了熟睡的活人,眨眼间就能吞噬掉学生的性命。 南希从楼顶跃下,跟上伊迪斯的脚步:“校舍?” 她是个路痴,不被提醒不识路。 被伊迪斯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啊!前面就是时浅渡在的校舍对吧?” 伊迪斯点头,因担心学生们,神色凝重:“嗯,快赶过去。” 谁想南希干脆停了下来,手掌跟小扇子似的,在耳旁扇了扇风。 上一秒脸上的认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时浅渡在啊,那没事了,你也别干着急了。” “……” 伊迪斯有些无语,又觉得……也没什么毛病。 他的脚步稍微慢了片刻,又重新加速,飞身而去。 “我去看一眼情况。” “哎呀,真是的,我说肯定没事的啦。” 南希叹了一声,几步就追上了伊迪斯。 两人到达校舍时,便看到—— 时浅渡正坐在窗台前,手握长刀将那不死族冲身上穿透,挑在刀尖上。 见到有人过来,她唇角翘了翘:“太迟了吧。” “……” 两人沉默片刻。 “我就说不用着急吧?” “……” “你还是有偏见,就是觉得时浅渡年纪小就不放心,如果说是雷恩在这儿,你还会跑来吗?” “……” 伊迪斯被数落了好几句,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有回话,乖乖的听完了南希的数落。 时浅渡一甩手,不死族便从刀尖上被甩了出去。 刚刚还如同死了一样的家伙,立刻张牙舞爪地活分起来。 身上没有过分恶心的腐块,却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伊迪斯瞳孔微缩。 他刚刚以为这只不死族已经死透了,还在惊讶呢,没想到眨眼间又活动起来。 还没轮到他动手,只见时浅渡手指并拢,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数层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间就将被抛到空中的家伙密封不透地圈禁起来。 黑暗如同利刃,眨眼之间就将那东西撕扯了个稀巴烂。 本来没有腐块,现在倒好,全切成连汤带水的浓汤状物了。 差点被洒了一身的伊迪斯:…… “唔,你行不行啊时浅渡,臭死了。” 楼上的窗户被人“刷”的一下子拉开,骂骂咧咧的清亮女生传得老远。 埃尔莎拧着眉头,捂着鼻子吐槽:“就不能让我把那玩意烧成灰灰吗?你这真是又臭又恶心,也太粗鲁了吧?你是不是变态啊,什么恶心喜欢什么?” “嗯……发生了什么啊?” 叫人浮想联翩的轻咛声适时地响起。 赫尔在床上翻了个身,爬起来一点儿,半靠半倚在床边。 他伸手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角,声音朦胧:“你回来吧,别理他们了。” 埃尔莎&伊迪斯&南希:…… 时浅渡翻回房间里,刚坐到床边,就被小魅魔用手臂缠住了腰。 她揉揉赫尔的小脑袋:“吵醒你了?” 赫尔摇摇头。 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半梦半醒之间,手臂往旁边一扫,没有摸到主人的体温,一下子就惊醒了,还以为是……主人没有叫他起来,自己先走了。 明明平时都是任凭他搂抱一阵,心满意足了才会离开的。 埃尔莎扒在窗口,往里望了一眼:“喂,时浅渡!学院里入侵了不少不死族,你快出来帮忙啊,别腻腻歪歪的了。” 时浅渡耸耸肩膀:“你不是嫌我的手法粗鲁,场面太过恶心吗?” 埃尔莎耳根红了一点,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气的。 她“啪啪”地拍了窗台好几下。 “哎呀,你废话真多,快出来吧。” 丝毫意识不到,她自己才是熟了之后废话特别多的那个。 “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可以的。” 赫尔推了推时浅渡的腰。 尽管他很希望主人能跟自己抱一会儿温存温存,但他不应该影响到主人的正事。 平时浪荡得没边,没个正经,但这种时候,他还是很懂事的。 时浅渡闭上双眼,稍微感觉了一下学院中的情况。 半晌,她睁眼,掐了掐赫尔的脸蛋:“我会给你设置结界,你这回不要自己偷跑出去哦。” 赫尔乖乖地点了点头。 在时浅渡离开之前,又轻轻拉扯住了她的手腕。 时浅渡回头:“嗯?” 赫尔嗔怪般开口,似是埋怨,实际上是在撒娇,暧昧地一个眼神就能拉丝。 “大早晨就急匆匆离开,竟然真的不想着补偿我一点儿么?” 他啊,才不在乎有没有人类死掉,又有多少人受伤。 毕竟人类也从来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只想跟主人一起,为主人提供乐趣,让主人开心。 时浅渡轻笑:“真是见缝插针,一点儿机会都不错过啊。” 她在床边俯身,啄了下小魅魔的唇。 “回来再补偿你,怎么样?” “唔……那好吧。” 赫尔说的不是很满意,心里却冒出一丝丝的甜。 导师同学都在下面,一心一意地面对“正事”,主人非但没有呵斥他,却还花时间哄他。 他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蜜罐里,从来没有这么甜过。 时浅渡揉揉他的发顶,从窗子一跃而下。 像他们学院这种地方,外侧常年设有结界,一般魔物是没法入侵的。 更何况,这次入侵的是不死族。 学院坐落在米莱地区最富庶的中心区,四周尽是神殿、议会厅、中央广场这种在整个城市中占据很大分量的公共设施,远离墓穴和荒地。 而这次的不死族,显然是来自腐地。 被人从腐地召唤出来,然后几经辗转,才能到达学院。 路途遥远,不知道学校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院长!外面也出现了不少不死族,大公已经派遣术士解决了,现在基本安全。只是神殿遭到的袭击最为严重,神像破裂一角……” 学院导师得到消息,立刻进行了传达。 院长蹙蹙眉头,低声念道:“神像破裂……” 他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米莱地区是这片大陆最富庶的区域之一,领主霍尔德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除去国王在外的第一人,压过公爵,被称为大公。 无数政敌使手段用计俩,什么黑手都能出。 这次的事…… 如果真的只是那些小打小闹,倒是更好了。 院长叹了一声,向下吩咐道:“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伊迪斯,你先将学生中成绩拔尖的选出来,三人为一小组,编给一位导师,如果有特殊事件发生,即刻按小组行动。” 他说完,眼珠一转,扫向正在打呵欠的时浅渡。 “时浅渡除外,她独自一组,行动只需向我汇报即可。” “……” 众人沉默地望向时浅渡。 时浅渡扯了下唇角。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看的明白。 看似特权,实际上,是一种对她的监视监管吧。 埃尔莎嘟哝:“院长,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院长摇了摇头:“这才公平,不然每个小组的实力水平,太过不均匀了,资源配置不好,就是浪费啊。” 埃尔莎:…… 要不是记得尊老爱幼,她可能撸起袖子跟院长打一架。 说得委婉一点儿不好么? 简短而突然的晨会结束了,导师们还要有事商议,几位学生先行离开。 埃尔莎双手抱头,跟在哥哥身边:“哥,院长的表情也太严肃了,你说事情真的那么严重吗?那些低等的不死族虽然没有人气不太容易察觉,但不难对付啊。” 埃尔维斯眼底淡淡的笑意消散一点,扬起头,望天道:“要有大事发生了。” - 时浅渡跟着导师们折腾半天,终于回了校舍。 她早晨起的太早,此时直打呵欠。 才迈进校舍的门,就见到了一片光滑如白玉的背脊。 小魅魔身上的曲线极美,迷人眼球。 他正在换衣裳。 像是有些意外,微怔片刻后,忽而嫣然一笑。 “你还真是会赶时间呀?” 时浅渡哼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是我会赶时间,还是你会选时间,这还用我细说吗?” “你真会说笑。” 赫尔大大方方地往前踱了几步,走到时浅渡面前。 手指轻轻点在她胸口。 “你离开好一阵,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时浅渡没有彻底拆穿他的小心思,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直接往床上瘫了过去。 她抱着被子靠在床头,有些倦:“好困啊,我要睡个回笼觉。” 赫尔似是有些失望。 他敛了下眉,像是在故意笑话:“我还以为……你精力有多好呢。” 那双晶红色的漂亮眼眸中,眼波流转,别有深意地一扫。 “往后别再说什么怕对我身体不好了,还是直接承认你自己吃不消比较好哦。” “……” 时浅渡真想告诉告诉他什么叫做不见黄河不落泪。 真的,只要这小东西想,他总能把各种各样的正经话说得没一点儿正经。 她盯了赫尔几秒,冲他招招手:“过来。” 小魅魔特别听话地凑了过去。 他歪头笑:“怎么,想立刻给我证明一下?” 时浅渡没答话,直接把软乎乎的小东西抱在了怀里,还没忘了美滋滋的rua两下。 她舒服得脱口而出:“你抱起来真舒服。” 本来乖顺地搭在身后的小尾巴,立刻翘起来一点儿。 泛着幽暗红色光芒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浅渡。 时浅渡自然察觉得到这目光。 “看我做什么?不喜欢我夸你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 他声音转了个弯。 凑过去,猝不及防地轻吻在时浅渡的唇角。 “我很想亲你一下。”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亲到人后,神态中还会露出些许得意。 得意自己又一次偷亲成功,得意自己的主人可以容许他随便逗弄着亲吻。 他媚眼望着时浅渡,伸出粉嫩的舌尖,在时浅渡的注视下,缓缓地舔过自己的唇。 红唇勾勒成好看的弧度,泛着晶亮的光,魅惑极了。 好像在主动邀请对方前来品尝。 时浅渡微微眯起眼睛,安静地看他片刻。 头脑中自动浮出了之前舔舐上去时,那弹软的触感。 而且是甜的,好像是魅魔身上自带的香气。 她喜欢一切甜食,小魅魔比她以为的还要甜,各方各面的甜。 这小东西总是勾她,没完没了地勾她。 他好像从来都不知疲倦、不觉厌烦,甚至是乐在其中。 有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赫尔没有刻意勾.引,而是她中了蛊,被魅魔这种生物摄了心魄,怎么看人家,都觉得是人家在勾.引自己? 总有那么几个瞬间,看着小魅魔妩媚撩人的模样,还有动作上似有若无的撩拨,会忍不住想把他狠狠地在床上弄哭,直到他不敢再这么轻易对她下手。 可惜小东西现在看起来外伤全部愈合,实际上身体还是很虚弱。 他们两个,谁都不像是会“适可而止”的人。 尤其是赫尔本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又太过主动诱人,一旦开始…… 唔,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半晌,时浅渡伸手rua了一下小魅魔的脑袋。 她笑话道:“你不怕难受了?别到时候跑过来哭着抱怨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没顺了他的撩拨,她得被吐槽不懂怜香惜玉; 而顺了他的撩拨……那肯定更要被吐槽了。 说不定到时候赫尔都没有机会再吐槽,dge.jpg 赫尔本来趴在她大腿上,听见这话,鼓鼓嘴唇翻了个身。 改成脑袋枕上她的腿,口中轻嗔着撒娇:“你真是一点儿情趣都没……” 话音戛然而止。 时浅渡弯腰垂首,啄在了他软嘟嘟的唇上。 还轻轻地啃咬了几下。 赫尔怔了两秒,忽而慵懒轻浮地低笑出声:“好亲吗?” 他仰躺着,抬起手放轻力气,指肚缓缓拂过时浅渡的下颚线。 若即若离的,有些发痒。 “喜欢吗?” 时浅渡真的是第一次遇见赫尔这样的人。 浪荡既是装的,也是深刻在基因里的。 他天生适合当一个流连欢场、寄人身下的男娼,心里又是干净的。 所以才会偶尔脸红一下,有趣地叫人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她笑的坦然:“喜欢啊。” “这里能让你喜欢,叫你满意,那么……” 赫尔躺在她腿上,仰头的姿势让他的喉结显得更加明显、性感。 他轻抚时浅渡下颚的手忽然收了回来,缓缓地从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扫了过去。 扫过喉结,扫过胸前,扫过身下,扫过长腿…… 他弯弯红唇,声音缱绻:“这些地方,也都能让你满意,你怎么不试试呢?” 被子已经被踢到一旁。 一览无余。 这么副姿态,就差一点点儿地指导对方,告诉她应该怎么摆弄自己了。 时浅渡捧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狠狠地揉了揉。 她很少会被人弄得露出无奈的情绪来,赫尔这儿算上一个。 “你怎么天天想着勾我对你做点儿什么啊?” “难道你想要我去找别人不成?” 赫尔嗔瞪一眼,双臂穿过时浅渡的腰间,亲昵地拥了上去。 安静地窝在她怀里,漂亮的喉结急速滚了滚。 其实,他不是想勾着她对他做些什么,而是…… 他想跟她做些什么。 第216章 小魅魔10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父亲, 你就这么走了?” 巴迪在自家父亲身后跟了几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一把拽住雷恩的手腕,气势汹汹。 雷恩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治愈, 状态恢复的很好。 他身后背着重剑,板着脸说道:“嗯, 你学院里不死族入侵的事, 院长和导师都会解决的, 我没有掺和进来的必要,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你自己好好在学院里学习。” 巴迪拧起眉毛:“我这样还怎么好好学习?其他人不笑话我就不错了!你竟然就这样就走了,敢情你不用留下来面对时浅渡,面对那些学生是吧?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少胡言乱语!” 雷恩厉色瞪了过去, 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差点打过去一巴掌。 他气得脸色都变了:“我不关心你,能特意为了你跑回来一趟?时浅渡实力就摆在那, 我已经为了你丢脸成这样了, 你还想要怎么样?” 巴迪气不过, 牙齿死咬:“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受的伤又算什么?” “算什么?你受的伤, 难道不是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捅篓子,自己打不过,需要老子来替你出头, 已经是叫别人笑话了,现在老子陪你一块儿丢脸,穿出去已经是没脸见人了,你别连最后那点儿体面都不给自己留!” “给我留体面?恐怕是你想给自己留体面吧!你点儿血性都没有!” 巴迪一想到自己身下被捅了个窟窿,现在还没有完全修复, 就恨得牙痒痒。 父亲输了一回,就不吭不响地灰溜溜离开,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你……!” 雷恩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开始确实气极了,就一话没说提刀过来找茬。 人总是被打了一顿就容易清醒,经过那么一顿,他再也不会把时浅渡当成一个“欠教育的小孩”来看,而是当成实力强悍的剑士。 现在回头想想,碰上时浅渡这样的人,就算不对付,也至少不应该弄成敌人才是。 他叹了一声:“不是非得没了命才叫有血性!我都在她身上吃了亏,你就应该吸取教训,少再去招惹她,明白了吗?” “呵,又是这副为我好的面孔,你是怎么好意思劝我吸取教训的?”巴迪冷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会那么讨厌魅魔的吗?” 雷恩眉头猝然一皱。 他粗糙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狠厉。 提到那个被自己儿子亲手杀死的魅魔,想到妻子差点因为自己的判断而丧命,他心里总是会有一股气恼和内疚同时产生。 而他的亲儿子,总是拿这件事来威胁他。 最终,没有一次不是恼羞成怒的。 他眼底积蓄着阴霾,声音沉了几度:“行啊小子,现在都开始把你自己伤害别人所有物这件事,怪到你老子头上了?老子还能逼着你对别人的魅魔动手不成?!” “总之,你处理不了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巴迪一巴掌拍开了雷恩的手。 他表情越发凶悍:“跟时浅渡的仇,我会自己去报!” …… “学院的正门和几个小门都做了排查,已经肯定那些不死族不是从这里入侵的,你们说还能是哪里呢?一次性这样大量的入侵,听说还是第一次。” “管它们是从哪出现的呢,反正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听说外面的情况也安稳下来了,具体那些不死族的来源,会有专人进行调查的。” “是啊,剩下的会有导师和院长处理,今天已经够累的了,好好地睡一觉吧。” 全学院的学生们都参与到了对于突发事件的善后和检查中,忙了一整天。 学生们聊着天,满身疲倦地回到校舍,路过时浅渡的宿舍门口。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米莱地区的夏天渐渐过去了,天气慢慢转凉。 时浅渡上午回来跟赫尔一起好好吃了个饭,下午就又被埃尔莎拉走,累了一整天。 她以为那些家世显赫的贵族家的大小姐,肯定不会喜欢做这种事,没想到埃尔莎反而特别认真,还几次把妄图离开去休息的她给拉回来帮忙。 “所以,你们其实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入侵的,是吧?” 赫尔腻到时浅渡身边,主动帮她脱去了身上的衣物。 还不忘故意在她身上揩几次油,手指流连在纤瘦却有力的腰间门。 “是不知道。”时浅渡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调侃道,“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你这小东西都敢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 赫尔挑起眉头,凑到时浅渡耳畔,唇齿开合之间门,蹭过她的耳垂。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每次可都是对我爱不释手呢……” 手指还轻轻地拍打在时浅渡的胸口。 像是某种别样的暗示。 接着,他反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从时浅渡面前离开了。 很多时候,他的变脸速度极快,上一秒还妩媚撩人,下一秒就认真起来了。 真不知道这是他让人“保持新鲜感”的小计俩,还是他本人的臭毛病。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那些不死族有些奇怪吗?” 说着,他拎起时浅渡的衣服挂在一旁。 夏天的衣物很轻薄,料子也是十分柔软的,挂在墙上自然下垂。 “什么?”时浅渡有些疑惑。 “就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很多都是是初冬才会穿的啊。” 赫尔现在住在校舍里,就像是时浅渡的小管家,把她的一切打理的好好的。 他一边帮忙整理衣物,身后的小尾巴一边缓缓地扫动。 “在你离开之后,又有几只不死族来到了校舍这边,我看到它们穿的是初冬的衣物,而且款式看起来……也很老了,感觉是老一辈的人,才会喜欢穿那种衣服,现在已经很少有人那么穿了。” 他从前颠沛流离,混迹底层市井,对于外面的世界要比时浅渡了解很多。 跟常年生活在贵族圈子里的人不一样,只需几眼,就能发现这样细微之处的异样。 时浅渡的眉头拧起来了一点儿。 她摸摸下巴,低声嘟哝:“初冬的衣服,说明死时或者下葬时是冬天,而现在才只是夏末。可是,那些尸体的**程度并不高,如果是去年初冬死亡,正常情况下肯定早就白骨化了才对。” 几乎是瞬间门的,她想到了极寒之地。 每年在那里死亡的人数以千计,甚至还有一大片墓林,埋葬着不知道多少人。 人被大雪埋葬,用不了多少时间门,就能冻成冰雕了吧。 极寒之地人烟罕至,除去求取富贵的冒险者,很少有人踏足。因为气温常年处于零下,不适合大部分种族的生存,所以除去身为一地霸主的雪狼一族,几乎没有威胁太大的存在,是给学生们进行历练的绝佳之地。 正因为如此,学院才会在两地之间门建立了传送法阵。 正常来讲,只有院长才有打开法阵的的权限和能力才对。 时浅渡越想就越是觉得,这两者之间门肯定有联系。 如果对方拥有从极寒之地逆向强迫打开法阵并将大量新召唤出的不死族传送过来的能力……恐怕极寒之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吧。 赫尔在一旁问道:“看你表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嗯,感觉学院里可能要乱套了。” 时浅渡没有动作,只是用了个最新才学到的传音魔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院长。 接着,直接放空了自己,往床上一摊。 还冲着赫尔招招手:“过来。” 赫尔不老实地坐上床,用膝盖顶了顶时浅渡的身子。 从言语到动作,都是一副把人往外赶的架势。 “怎么,现在学院里动荡,你还赖在这儿?最后若是出了大事,那些人类又该说,都怪我纠缠着你,让你沉湎男色、不务正业了。” “沉湎男色怎么了?”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着,没一点儿正经。 她双臂攀上小魅魔柔软的腰肢,舒舒服服地枕了上去,还故意多蹭了几下。 “只需男人喜欢女色,还不准女人喜欢男色了吗?” 赫尔被她说得,心中一阵沸腾,还有一丢丢害羞—— 主人说沉湎于他的“男色”啦! 他顺着时浅渡的意思爬上了床铺,半靠半倚在上面,轻轻搂住时浅渡的肩膀。 身后的小尾巴得意地晃来晃去。 “再说了——”时浅渡轻嗤,“有什么正业能比我晚上睡觉更重要?我又不是菩萨,还得普度众生,如果不是我在,很多事情可能会变得更严重呢。” 赫尔的身体很诚实,嘴上却撇了撇。 他故意说得委屈,撒娇似的:“你是有理由,可最后被骂的还不是我。” 说着,还捏了捏时浅渡的脸。 捏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直嫌弃自己的幼稚。 “我看他们谁敢骂你?”时浅渡抓住他胡闹的手,按在身下,“真有出言不逊的,我替你教训他们。” “哼,亏你还有点儿良心。” 赫尔摆着普说完,熄了房间门中的灯。 他垂头,轻吻了下时浅渡的唇角:“休息吧。” 小魅魔今天比往常安静了不少,没有动手动脚的,实在让人意外。 时浅渡躺了一会儿,竟然有些不习惯。 她翻了个身,趴在赫尔身上:“你今天态度怎么突然比平时冷淡了不少?” “嗯?”赫尔还以为她乖乖闭眼休息了,“你觉得我冷淡?”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竟然有人会觉得一只魅魔太冷淡了! “是啊,今天都没有故意撩拨我诶。” “……” 赫尔又好气又好笑,小尾巴故意从她衣角钻了进去,轻轻地抚弄。 以前总是吐槽他,现在他听话一回,还跟他兴师问罪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分寸总该有吧?什么时候可以闹一闹,什么时候应该收敛一点儿,这些我心里还是明白的。”他故作不满地哼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脑子里只有那些事啊?” 时浅渡笑着回敬:“那不至于,我就很少见到像你这么会装会演的人。” 经常性的满嘴谎话,整天演戏,堪比四川变脸。 要她说啊,奥斯卡都没他能演。 但也听神奇的,这样一个人,她竟然完全讨厌不起来。 反而觉得有些可爱,很想抱住他rua上几下。 “那你说说,希望我今晚演得多热切?” 赫尔说话时,加重了那个“演”字。 他突然翻了个身,侧躺在时浅渡身边,一只腿压在她腿上,往上蹭了一下。 声音很快就变得低沉而柔媚:“省的你啊……嫌我冷淡。” 细听听,这声音里似乎还藏着埋怨。 他想,什么就演的嘛。 可能最初确实是装出来的,可是最近这些日子…… 要说是演,那也是本色出演。 他每天,都那么期待能到中午和晚上,因为这个时间门,主人不用上课,可以在校舍里陪他一起,还会给他读故事,会把他搂在怀里低声地逗弄。 他总是压制不住跟主人动手动脚的冲动。 以前是蓄意勾.引,现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地就去做了。 他想要那样亲昵的触碰,喜欢毫无阻隔的亲吻。 那么多冲动,都被他拼命地压了下来,因为他告诉自己要听话。 可到头来,反倒让主人说她是演的。 真主动了嫌他演,压下冲动乖巧一点儿,又嫌他冷淡。 唔,人类可真难伺候啊。 时浅渡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小情绪,不由得翘起了唇角。 她的手搭在那条压着自己的大腿上,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上勾了勾。 “不开心了?” 赫尔没说话。 心里忍不住吐槽,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嘛。 他呀……委屈都要委屈死了。 “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时浅渡拉长了声音,凑到小魅魔的耳畔,“不习惯没有你的撩拨了吗?” “……!” 第217章 小魅魔11 第二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才窝在床上没多长时间, 就听到了一声爆破的巨响—— 楼梯坍塌、巨石砸落的声音响彻整个学院。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能量变化,明白危险的到来。 饿狼的嘶吼嚎叫声传出数十公里之远,在幽深漆黑的夜里听起来尤为可怖。 黑暗中亮起了一对对猩红的双眸。 不是一般幽绿的光, 而是血一样鲜红。 巨型的饿狼仿佛从天而降,落下时一爪便踏破了一整栋坚固的楼体。 身后看起来毛绒绒的尾巴实际上坚硬无比, 带着逼人寒气的刚毛扫过一旁的钟塔,瞬间就把将形状漂亮的顶部拍裂, 钟表飞了出去, 狠狠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银白的刚毛染着不洁的黑色,一眼看过去, 就知道它们的状态不对劲儿。 “怎么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听声音好像是礼堂那边, 感觉比早晨严重多了!” “快起来, 都保护好自己!” 校舍中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嘈杂起来,乱哄哄的听不清彼此的话, 只有大声喊叫才能让彼此听清说话的内容。 赫尔听见声音, 轻轻拍打时浅渡背脊的手顿了一下。 接着, 又很快恢复如常,垂着眼眸, 在黑暗中望着自家主人的侧脸。 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幽暗的光, 平静地像是全然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动作优哉游哉, 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置身事外的酥媚劲儿。 只要主人不动,他就会一直这样静静地陪伴着。 时浅渡圈着赫尔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腰上眯了一会儿, 又突然翻了几个身,换了更舒服的姿势呆了一阵子,用被子遮住耳朵, 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她懒洋洋地叹了一声:“真是的,一点儿都没个消停啊,想好好睡个觉怎么都那么难。” “那就不要去帮忙啊。” 赫尔的手指轻抚在她身上,红唇勾起,笑容显得有些残忍。 他道:“你本质上并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不是么?” 时浅渡翻身而起:“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长了个呵欠,挑起黑刀别在身侧,左手习惯性地搭在刀柄上。 “今天晚上不只是学院里,外面也乱的一团糟,你自己留在这里要注意安全,我发财去了。过了今晚,我就能拿出大把金币来养你了。” “噢~这么说来,你大晚上出去忙,反倒是为了我了?” 赫尔调了下眉头,牵住时浅渡的手指一勾。 稍稍用力,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抬眼,魅人的红眸盯着对方:“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地感谢你一下?” 时浅渡弯腰,额头轻轻抵在赫尔的上面:“感谢呢……就留到我回来之后吧。” - “院长,学院外面也乱套了!”伊迪斯落在老者身边,讲述了自己得到的消息,“对方趁我们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动手,强行反向打开传送阵,将异化的雪狼一族传送到这边,想来……可能是学院中有内应,我们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样,多亏院长你提前给我们提了醒,这才能将损失降低了不少。现在看来,今天清晨那些就像是预演,而眼前才是来真的!” “按照上午商议的计划行事,将学生们安置到地下安全的地方,然后依照分组进行援救。” 院长有条不紊地进行安排,目光落在雪狼身上缠绕的黑色气息时,想到了时浅渡。 他微微蹙了下眉头,很难不下意识地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时浅渡在出事之前的半小时的时候给他传递了讯息,希望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而不是她自导自演,来了这么一大出戏。 他吩咐道:“密切监视时浅渡的情况,叫人跟紧了她,不要让她离开学院。” “可外面……” “外面还有大公的部署,不用担心,我们把学院之内的事先处置妥当即可。” 院长的声音被一阵狼嚎声淹没。 身形巨大的雪狼王爪子踩在一栋楼顶上,脖颈高高地扬起,长啸一声。 月色之下,染了黑色的刚毛反射着不详的光芒。 时浅渡右手握住刀柄:“没想到这么快就跟我的手下败将碰见了啊。” 她牵起唇角,话说得气人,神情自信又嚣张。 巨狼见到她,身子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就算被人害的失了智,还本能地记得以前的事。 他长嚎一声以示危险,巨大的爪子死死按在房顶上,尖锐的指甲抠进砖瓦。 像是在蓄力,四条腿上的肌肉都狠狠地紧绷。 下一秒,以肉眼几乎难以发现的速度猛冲了出去! 这目标太大了,对于时浅渡来说再好处理不过。 然而在冲到她面前的瞬间,有四层楼高的巨狼化成了人形,猝不及防地一爪挥出! 时浅渡及时躲开了爪子,只见她身后粗壮的烟筒应声而裂,摇摇欲坠。 左右晃动不出三秒,轰然坠地,激起一片尘土。 “嚯,人形这一爪子威力一点儿不小啊。” 人形要比巨大的兽型灵活很多,身后长长的尾巴帮助保持平衡,能够做出许多人类难以企及的灵敏反应,哪里还有半点笨重的样子。 “快看,是时浅渡跟雪狼王!” “别分心了!时浅渡肯定没事,你能肯定自己没事吗?” 两人躲过袭击而来的雪狼,身形狼狈。 其中一人啐道:“知道这帮家伙是被人操纵了才会这样,可是如果我们不伤它们,它们就会攻击我们啊!院长那边还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吗?” “黑魔法的操纵不是那么容易驱逐的,再说,现在也不知道操纵者的位置,得需要一阵时间吧,看起来比较棘手。” “你们给我让开!” 时浅渡大喝一声,刀背猛地削在了雪狼王的脖颈上。 没有出血,但强装的青年如同炮弹一样,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两人闻言,急忙躲开了十几米。 时浅渡趁此机会,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青年面前。 她突刺的速度极快,即便是术士也很难以肉眼去捕捉。 眨眼的功夫,漆黑的刀尖就已经没入了青年的心脏半寸。 “啊……雪狼王被……” “草,杀了他,那些狼崽子岂不是会更疯了?” “嗷呜——!” 长长的吼叫自身后传来。 两人恐惧地回头。 表情中或多或少浮出一点儿埋怨。 在狼群之中,最怕的就是死掉了一只狼。 剩下的狼群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死的是它们的王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青年被刀刺破的伤口中,有大量黑色雾气溢出,如一缕青烟,飘到空中,不见了踪影。 青年眼底的黑色渐渐褪去,恢复成了月光一般的银白。 时浅渡抽刀,他重重咳嗽一声,捂着胸口半跪在了地上。 他啐了口血,凶悍地瞪过去:“你又打我。” 怎么就又被这个可恶的女人给打败了? 亏他上次离开时那么有气势! 他语调比不上眼神那么凶悍,而是稍稍有些虚弱。 心脏上被捅开的小口往外不停地渗血。 刚刚从被控状态恢复,他脑袋晕眩得厉害,又突然多出了不少失智间的记忆,疼得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刺穿过去。 但动作一点儿也不比刚才慢,在四周几只雪狼逼近之前,扬起手两下就掀翻了它们。 “混账!连我都不认识了吗?”他磨了磨牙齿,“究竟是谁在祸乱我的地盘?让我把人扒出来,绝对要他好看!” “我们学院的院长会想办法解除控制的,不过你那些在外作乱的小弟性命肯定是堪忧了。” 时浅渡收刀,仰头就跟埃尔维斯对视了。 埃尔莎双臂抱胸:“嘁,她倒是有点儿本事,雪狼王都让她给解决了。” “嗯,这边既然没事了,我们去西区。” 埃尔维斯一如既往带着淡淡的笑容,跟时浅渡点点头作为招呼。 他身披雪白的斗篷,转身,斗篷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动作猛地顿了一下。 他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僵住了。 “埃尔莎,国王大人和父亲要碰上麻烦了,给院长留个信,让院长快点儿通知大公,我们先过去。” “咦,哥,你在说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埃尔莎一脸疑惑,连忙跟上哥哥的脚步,眉头狠狠地拧着。 她从来不会对哥哥有所怀疑,回头看了眼时浅渡,问道:“要不要拜托时浅渡跟我们一起?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情况,有她在必定会顺利不少吧?” 埃尔维斯连头都没回,淡淡道:“不要让她一起,这不关她的事。” 兄妹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时浅渡的手指微动,“哒哒”地敲打在刀柄上。 她垂眸扫过还在旁边戳着打算在危险时刻“傍大佬”的两个同学。 “你们该去哪去哪吧,不要跟着我了。” 随即,抬手拍了拍雪狼王的肩膀。 “兽化载我一程呗?” 青年:……??? - 城镇早已陷入混乱。 房屋坍塌,烈火熊熊,血腥的气息时轻时重。 神殿外的一排大理石柱子基本只剩下断壁残垣,不少老幼妇孺颤颤巍巍地躲在神殿中,被神官和其他神职人员尽全力保护着。 无数接连在一起的房屋陷入火海,普通人能逃出生天者只是少数。 有术士从角落中灵活窜出,空气中凝结出大量的水,猛地扑灭一处又一处失火的房屋。 见到高等魔法学院里有巨狼腾空而出,众人心中一紧—— 那是雪狼王! 他们还以为要面对更为残酷的战斗,看到巨狼的脖颈上坐着人类时,缓缓地松了口气。 几番救助与战斗,他们已经要精疲力尽,要是再跟这样的巨兽对抗,结果真是未可知啊。 不过那个女孩……真不怕冷吗? 雪狼王从他们身边经过,那阵寒气都把人冻得够呛。 巨兽奔腾的速度是普通人类的数倍,四肢踩在地上,引发剧烈的震颤。 一人一狼追赶上埃尔维斯兄妹时,雪狼王带着一身骇人的寒气闯入了由邪灵法师们组成的重围之中,举爪一落地,就在松软的泥土上按下了深深的印记。 不慎陷入重围的国王及其卫队纷纷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警惕。 他们是国王身边的精英,但早已浴血奋战许久,此时见到如此庞然大物,难免心生丧气。 埃尔维斯负伤单膝跪在一旁,雪白的斗篷已经染上血色。 他敛敛眉,低喃道:“还是躲不过啊。” 时浅渡曲起一条腿坐在巨狼的头顶上,手指轻轻地抚过刀柄。 因为寒冷,手指头不由自主地有些打颤。 她扯扯唇角,笑容张扬:“准备好一场单方面虐杀了吗?” 只见纤瘦的女孩从巨狼的头顶上一跃而下,缓缓将黑刀出鞘了一寸。 通体漆黑的长刀在月色下并不反光,而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影子。 德里克神色一敛,才要大吼一声“戒备”,却被埃尔维斯猛地抓住了手腕。 “父亲,她不是敌人。”埃尔维斯压低声音,“请您放心。” 两人脚下的泥土松动,藤蔓与白骨一同从地底诡异地掘地而出,烙着诅咒印刻的白骨一把抓住了埃尔维斯的脚腕! 于此同时,黑色的刀尖往上一挑,在埃尔维斯被捉住的瞬间将白骨剔了个粉碎。 时浅渡勾住他的腰往后一带,直接把人抛到了护卫队伍之中。 “小心点儿啊,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她哼笑一声,黑刀在手上几个翻转,熟练得叫人眼花缭乱。 “怎么可能?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黑衣黑帽的中年男人略显震惊,“之前是依靠血缘牵引还可以理解,现在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穿破阵法和结界来到这里?” “啧,看你有点儿怕。” 时浅渡把刀抗在肩膀上,懒洋洋地翘了翘唇角。 她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怕也正常,遇见我,跑都是正常的。” “口出狂言,一会儿将你祭献给我们死灵之神,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噢,是这样吗?” 时浅渡垂眸,视线扫过自己的爱刀。 杀人而已,她最擅长不过了。 黑刀在身前划了个漂亮的弧度,还没待人看清,她便纵身一跃,刀锋所过之处,地上的树叶与杂草纷纷混杂着尘土掀起,模糊了场景。 雪狼王一早就想到,自己和族人会被人控制,肯定跟眼前的邪灵法师脱不了干系,巨大的身子裹杂着一身寒气,眨眼之间就化成了留着银白长发的青年,冰蓝色的眼瞳一立,就叫附近的气温下降了十来度,恍若初冬来临。 “喂,以我的能力,用不着你帮我动手!” 时浅渡躲过一道攻击,还趁着空闲的功夫,用刀背敲了一下青年的脑袋。 青年低声“嗷”了一下,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 “谁帮你了,少自作多情!” 他是为了给他受伤的同伴们报仇才会动手的! 这个混账人类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两人边拌嘴边动手,不足十分钟,风卷残云。 时浅渡熟练地甩去刀上的血液,落在被护卫围在正中的年轻国王面前。 目光从埃尔维斯兄妹二人及其父亲身上掠了过去。 德里克负责国王外出期间的安全问题,而今天的重围,一切危机和失误,都可以被政敌算在他头上,从而狠狠地对其家族进行打击。 她沉默两秒,垂头开口说:“国王大人,我是高等魔法学院的时浅渡,受德里克大人之命,负责应对您出行在外的一切危机,现在邪灵法师与他们豢养的邪物都已经处理完毕,留下的几个活口也已经控制起来,让您受惊了。” 此话一出,德里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时浅渡这个名字,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更遑论时浅渡“受他之命”? 不过,他心里明白,时浅渡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他未来减少百分之八十的麻烦。 别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感谢这个年轻的女孩。 “你是魔法学院的学生,没有称号么?” 年轻的国王站在人群中,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 他面对这一切,脸上并无慌张。 手指缓缓地抚弄戴在拇指上面的宝石戒指。 “这样的实力,混迹学院是屈才了。”他拿眼角扫视德里克一眼,“这事由你来办,予她圣殿十二骑士之名,至于其他的……你差人拟定吧。” 一个人的实力如何,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他身边的护卫各个都是精英,却还是陷入苦战。 而这个女孩不费吹灰之力就扫清了一切障碍……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实力几何。 德里克心里重重一跳。 十二骑士只需对国王负责,不隶属于任何军团、卫队等等,跟他接近于平级。不算他们最高的王与大神官,除去还需对各地领主略加客套之外,几乎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这位没落的贵族小姐,一跃而上,跨过了数个阶层,直接站在了顶端。 他沉声答:“是。” 年轻的王坐撩开柔软的锦缎,回了豪华的马车上。 “你能发掘这样的新人,还能大胆任用,做的很好。” 卫队原地休整的非常迅速,受重伤的留在原地疗伤,轻伤者止血随行。 前前后后十几分钟的功夫,队伍就有条不紊地重新运行起来。 德里克需要随行,不方便在这时多跟时浅渡说话,便冲她点点头。 “恭喜你,我们下次再见。” 他深深地看了时浅渡一眼。 女孩主动帮了他,还救了埃尔维斯一次。 他们之间没有矛盾冲突,也没有利益争夺,这样强大的人,当然是走得越近越好。 埃尔维斯按住自己还在流血的肩膀,道谢道:“多谢你替我父亲圆场。” 埃尔莎在旁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谢谢你啊,不然……唔。” “不用谢我。”时浅渡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爱刀擦干净了,这才把刀收回到刀鞘中,“你们在学院里其他人对我冷嘲热讽出言不逊时,还为我说过话,我这回也就随口一提,权当礼尚往来了。” 她顿了顿,四下张望:“咦,小狼呢?” “……我不叫小狼。”白毛青年额头崩出一道青筋,“我叫利卡。” “噢,这样啊。”时浅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好的小狼。” 利卡:……可恶的人类。 他头顶上的耳朵不满地耸动了几下。 埃尔维斯说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早些回到学院去吧。” “这么多事情,我看实际上不过就是声东击西罢了。” 时浅渡耸耸肩膀,她知道按照原本的走向,今天晚上就是大陆陷入混乱的开始。 隔壁阿兰地区早被渗透控制,渐渐地开始侵蚀米莱地区,今晚学院和城镇将被摧毁严重,无暇顾及其他,国王在路上被围堵,耽误了给死灵之神加固封印的时间,导致封印松动,数以千万计的人因为死灵之神重现天日被吞噬祭献。 整个大陆陷入恐慌,混乱了十几年之久。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没整那么多幺蛾子就好。” 她拍拍利卡的肩膀,示意他化为兽型。 利卡脸色一黑,实在不像沦为“坐骑”,却在时浅渡的微笑下颤了颤耳朵。 可恶,要不是他真的打不过这个女人…… 白色的雾气升腾,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巨犬徒然出现在原地。 他甩了甩尾巴,声音低沉沙哑:“还不快上来?” 时浅渡美滋滋地跳了上去。 还冲着兄妹俩招招手:“载你们一程?” 利卡额头蹦出青筋:“喂!” 随随便便就答应别人坐他身上,这不是拿他的苦劳换别人的人情么! 人类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 学院的情况,平定的比想象中要快。 雪狼们平日里很大程度上都听从利卡的命令与吩咐,利卡恢复了正常之后,很多雪狼也渐渐受到了他的影响,被操纵的程度有所减弱。 院长也很快带人找到了操纵者的方位,直接将人拿下,彻底解除了控制。 除去狼藉满地,观感看上去不太好之外,学院恢复了正常。 赫尔听外面的声音渐渐减弱,就开始等待自家主人回来。 然而左等右等,等到校舍相邻的学生都回来了,也没等到时浅渡。 他想,肯定是主人实力太强,能者多劳嘛,有其他事情只能交给主人去做。 也没准,是院长和导师们准备请教主人一些问题,这才耽误了时间。 他想,今晚主人肯定很累,所以他要听话一点,不要再过多逗弄她撩拨她了。 要乖乖地等她回来,然后给她大大的拥抱勉强同意她抱着自己睡、把他当成一只大抱枕。 想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 魅魔的听力很好,在一个重重的震颤之后,他远远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喜上眉梢,他快速从床上蹦了下来,双手撑住窗台,往外望过去。 他瞧见总是被学生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埃尔维斯唇畔染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柔和地望着自家主人,温声谢道:“多写你今天在危机时保护了我,也谢谢你帮助我们父亲,恭喜你成为了十二骑士之一,希望以后我们一直能这样相处。” 说罢,埃尔维斯好像感受到了注视,抬起头来,刚好跟赫尔对视了。 他唇角弯了弯,冲赫尔淡淡一笑。 赫尔心里一跳—— 主人是跟大贵族埃尔维斯一起回来的! 还保护他,帮他的父亲! 这么晚了,他一直心心念念地等着主人回来,明明很困倦了都米有睡觉。 万万没想到,却知道了这些。 什么十二骑士啊,听起来是个很响亮的名头。 主人能得到这样的称号,是否跟埃尔维斯有关? 以后主人是不是要……常常围在埃尔维斯身边了呀。 心头没来由地蹿出一丝酸涩和闷气。 身后细长的黑色小尾巴纠结地团到一起,不自觉地自己打了个死结。 第218章 小魅魔12 第二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撑着大晚上的不睡觉, 本来是打算等自家主人回来,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在窗边瞧见这样的情景,突然就不想了—— 他忍着困意不睡觉, 好像多在乎主人似的, 可主人却大晚上的同其他人一起回来,这一来一去的,他岂不是输了很多? 可不能让主人知道他有那么心心念念地盼着她回来。 老人们都说, 先认真的人啊,总归是没有好下场。 他回到床上,掀起被子就把自己埋了进去。 身子不小心压到了尾巴,一阵疼。 他翻身一看, 这才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小尾巴自己纠结地系了个结。 唔,好烦,怎么就又系了个结嘛。 他走神纠结有那么严重么? 刚动手把尾巴上的结解开, 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 他连忙面对着墙侧躺好, 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时浅渡进门,点亮了最昏暗的那盏灯, 稍微照亮房间。 今晚虽然是累了点儿, 不过风头出尽了,小国王已经下令给她十二骑士的称号,尽管现在还没有正式受封, 不过……很快就能有大把金币落在她手里了。 以后做什么事,也能方便不少。 总之,有钱就是好的, 还是挥霍无度的生活更美好。 她摘下腰间的爱刀,放在桌上。 来到床边,弯腰,便看到了小魅魔精致的侧颜。 他安静地闭上双眼时,跟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褪去了不知是与生俱来还是刻意表演出来的妖娆劲儿,反倒有两分纯真。 这么一来,看起来真的像是神祗降临了。 时浅渡伸手,掐了掐他嫩得出水的脸。 “嘁,对一只没用的魅魔这么温和,却本王那么凶,你这人类真是不知好歹。” 青年声音清朗好听,就是语气桀骜,听着欠揍。 利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窗台上。 此时他没有化人形,而是变成了普通雪狼的大小,卧在窗台上甩尾巴。 时浅渡眉角抽了抽:“本王??” 利卡的尾巴突然停住,吹鼻子瞪眼地凶了她一眼:“我好歹也是极地的霸主,怎么,这么称呼不行吗?” “你爱怎么称呼都行。”时浅渡摆摆手,“你不是去看你们族群的情况了吗?” “哼,看回来了。” 利卡扒开窗,一跃跳进了房间,一脸“你竟然不知道把我请进来”的样子。 他直接蹲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你们学院的老院长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帮我好好地把它们安置了,也叫人帮它们治疗了,我就不多计较了。” “既然是这样,你就过去陪它们吧,来我这儿干什么?” “它们都睡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我可受不了,在我地盘上的时候,王座地毯什么的可都是最上品的!今天晚上帮了你几次,你总得报答我吧?”利卡身后的尾巴甩啊甩的,在赫尔脸上扫过去好几次,“所以,我就闻着你的味道过来了。” 他刚说完话,瞳仁突然立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四腿同时用力,一下子就从床铺上跳了起来,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赫尔。 “你这混蛋,竟然敢揪我的尾巴!!” 要知道他们雪狼,只允许自己的配偶碰尾巴的! 被所有种族中最低下的魅魔掐了尾巴,他身上银白色的皮毛都炸了起来。 赫尔慢条斯理地翻了个身,手掌撑住下巴,懒洋洋地打量着眼神凶悍的雪狼王。 他身后黑色的小尾巴晃来晃去的,十分惹眼。 眼前的雪狼是可以化为人形的,他心里清楚。 晶红的双眼眯了眯,已经暗暗地把这只狼当成了对手。 他柔柔地开口,语调婉转:“连尾巴都不让摸,还想爬上床不成?” 利卡常年居住在人烟罕至的极寒之地,碰见人类,基本上代表着一场厮杀。 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对很多人情世故和言外之意并不了解。 他快速化为了白毛青年的样子,双手气鼓鼓地叉腰,皱起眉头:“还有这理,不让摸尾巴就不能在床上睡觉吗?” “把你吵醒了?”时浅渡坐在床边,戳了戳他的小犄角,“你这小东西别乱说,他可没有那个意思。” “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赫尔拿着强调说话,撑起身子,整个人伏在了时浅渡身上。 当着青年的面,亲吻在她的耳垂和脸颊上。 桃心状的尾巴尖在时浅渡手心里蹭了蹭,很快脸颊就染上了绯色。 他望着利卡哑声道:“我们还有事要做,你这是……想跟我们一起么?” 纤瘦修长的小腿从被子里伸出来,白净的脚趾抵在利卡的膝盖窝后面,轻轻地往前勾了勾。 “嗯?” 他睡觉向来不喜欢穿衣裳,此时只有一条不厚的被角盖在腰间,光洁柔软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跟时浅渡的贴在一块儿。 加上房间中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的,更显得暧昧不已。 “你你你……!” 利卡羞的一张俊脸通红,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他说话都烫嘴:“本王才不会那么不成体统!” 说罢,他轻轻一跳,就站在了窗台上。 回头扫过时浅渡捏着魅魔尾巴的手上,低哼一声。 “本王自有去处,用不着你们的破床破垫子!” 魅魔的尾巴光秃秃的,有什么可把玩的? 还是他们雪狼的尾巴,毛绒绒的手感好多了。 真是不识货。 窗户被人从外面一巴掌拍的关上了。 时浅渡耸耸肩膀:“把人赶走了,高兴了?” “今天赶走一个,以后还会有两个三个,有什么可高兴的?”赫尔撇撇唇,攀着时浅渡的肩膀,咋一看跟狐媚子没什么区别,“以后要是碰着一个不知道害臊的……” 时浅渡不由得笑出声:“跟你一样的吗?” 赫尔举起拳头轻轻敲打在她身上:“你说我不知道害臊?” “难道不是吗?” “唔,也是。” 赫尔晶亮的眼眸一转,牵着时浅渡的手腕,便把人半托半拽着一起躺到了床上。 指肚若即若离地抚过她的脸。 他探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要是我太过害臊,恐怕你还不喜欢呢,是吧?” 呵,这小东西,埋汰她喜欢这种浪荡的魅魔,自己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呢。 时浅渡抬手打了一下赫尔的屁股:“整天就知道胡说。” “唔……” 赫尔闷哼一声,趴在床上,媚眼如丝道:“想摸就摸嘛,何必摸一下就赶紧离开?我又不是不让你碰。” “……” 哦,干什么都能让他给说的不像好事。 时浅渡哼笑一声,翻身凑近了这不省心的小东西,手掌顺势伸过去,面不改色地顺着赫尔的话,从线条流畅的腰间持续往下,落在柔软光滑的皮肤上极其暧昧的抚弄着。 她俯身在小魅魔身上,遮住了身后的月光,把他笼罩在阴影了。 “喜欢这样?” 手指缠上那条细细的魅魔尾巴,又一点点地往尾巴尖上面揉捏过去。 尾巴尖的小桃心被人一捏,赫尔顿时低吟了一声。 尾巴的神经连着屁股和脊椎,被人玩弄,异常难捱。 他眼尾染上绯红:“你既然不叫我做到最后,就……嗯,就别过来撩拨我啊。” 时浅渡松了手,安慰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腰。 “真是倒打一耙,难道不是你先逗我的?” 赫尔委委屈屈地埋在她颈窝,软声道:“喜欢你也有错吗?” 每次到最后,总是他被欺负的难受。 他不过就是……想跟主人多亲近亲近而已。 小魅魔总是这样,有时候满肚子鬼话,有时候又直接得很。 时浅渡总是被他委屈巴巴袒露心声的样子弄得心里软化不少。 恐怕就没有人能受得住赫尔猫在怀里,说上一句喜欢。 她无奈地笑了一声:“就知道卖乖撒娇。” 偏偏她还会吃这一套。 她侧头,薄唇轻吻上小魅魔的嘴唇,想好声哄他两句,却感觉到对方唇角一翘,显然是抑制不住地无声笑起来。 这小东西,还笑。 敢情刚才又是在故意装可怜呢! 要说能偶尔骗她一两次的,也就只有赫尔了。 时浅渡心里暗暗哼了一声,说道:“还笑呢,我今天很累,你还就知道逗我气我,真不叫人省心。” 赫尔头脑中想起了被无数学生们众星捧月在中间的贵族男人。 他在心里嘀咕:忙着救人,那确实是累。 殊不知自己嘀嘀咕咕的,酸味不少。 见自家主人确实有些疲倦,他妥协了一点儿,乖乖巧巧地挤到时浅渡怀里,再也不乱动了。 临休息前,还抬头啄了啄她的唇。 “不气你了,你以后要一直对我好哦。” …… 学院中占地面积有限,又有数名实力强劲的导师坐镇,一晚就平息了动乱。 然而米莱地区地域辽阔,几个主要城镇有重兵把守还好说,一些偏僻穷困的村庄难免疏漏,尽管大公派出所有兵力清剿,还是断断续续处理了几天才渐渐平息。 城镇被毁坏了不少,就连米莱中心的神殿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 面对大面积的断壁残垣,炼金术士们忙得快要秃了头,整日步履匆匆地穿行其间。 贵族与富商们尚且有护卫保护家人免于伤亡,平民们却没有。 逃得快的得到了神殿的庇佑,逃得慢的只能一命呜呼。 几天之间,死伤无数,许多人人财两空。 整个城镇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哭嚎哀叹声不断。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国王陛下微服到米莱地区勘查情况、体恤臣民、协神官为民祈福的小道消息传出来,很快就给死水一样沉寂压抑的气氛开了道口子,人们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如今的王是难得的才俊,而非是昏庸之辈。 年轻的王10岁继承王位,如今不过16岁,却已经稳重自持,深受臣民的爱戴。 能亲眼见到国王陛下一眼,说不定能去灾消难,保佑他们与家人平安。 “国王陛下将在傍晚六点,在神殿外与万民相见,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所以学院特许你们今天放半天的假,可以自由出入学院,去见过国王陛下。” 院长宣布了消息之后,学生们一阵欢腾。 “哇,谢谢院长!!” “院长最好了!” “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国王陛下呢,我们快收拾一下过去吧!” “是啊是啊,肯定有很多人都会去看吧?别挤不到前面。” 散会后,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回校舍,换上自己最精致出挑的衣裳,结伴离开学院,往神殿那边而去。 时浅渡早就见过国王,对见国王倒是没什么兴趣。 但她蛮想出去玩的,学校里都是些见过不知多少次的眼熟同学,她性子活分,偶尔也想出去见见新面孔,凑凑热闹。 她懒得走正门走楼梯,便直接跃到窗台上,拉开窗冲赫尔招招手。 “走,咱们出去逛逛,凑热闹去啊。” 赫尔心说,那只大狼为了整顿极寒之地,都回去好几天了,主人怎么还跟大狼一样爬窗户。 他敛敛眉头,问道:“我是魅魔,可以去神殿见国王么?” 别看不少达官显贵都在私下里豢养魅魔,可很少有人会把它们拿到明面上说。 更何况,是国王以及大公、勋爵们都在场的重要正式场合。 谁会自讨没趣,带一只魅魔夹在人群中呢? 若是当众被人揭穿,事情闹大了,没准儿还会让国王陛下对他家主人不满。 以前对主人没有感情时,在学院里随便当着众人的面折腾,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有所不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站在主人的角度为主人着想。 时浅渡不以为然,撇唇道:“这有什么的?既然是生活在国王的土地上,又没有做过坏事,国王又怎么可能会说什么?” “可我做了坏事啊。” 赫尔双臂撑着窗台,往前凑了过去,鼻尖缓缓地蹭了蹭时浅渡的。 他柔声笑了起来:“我勾引了整个大陆实力最强的女人,害得她成了众矢之的,害得她身上有了污点,国王怎么会饶过我呢?” 时浅渡眯起双眼:“你真这么想,觉得自己做了坏事?” 小魅魔跟她对视片刻,红唇忽然一勾。 他微张开唇瓣,轻轻**在时浅渡的唇上,极近暧昧。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醉非醉的瞌着,透着一股子放荡劲儿。 “我能勾引到你,那是我的本事。” “嘁,就知道你不会觉得自己做了坏事。”时浅渡落到地上,仰头冲他招手,“还不快下来?” 赫尔舔舔唇,从窗口毫不犹豫地轻轻跃下。 不出一秒,就被时浅渡稳稳地搂住腰身,抱在怀里。 他双臂圈住了对方的脖颈,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撒娇道:“你抱我过去嘛。” “还闹。” 时浅渡揉揉他的黑发,把他放在地上。 她牵住赫尔的手:“走吧。” 赫尔听话地跟在身后,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偷偷动了动,转为了十指相握。 做完这些,妖艳的红唇欢喜地翘起,反而显出两分单纯。 神殿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 不少护卫提前将场地围了起来,戒备森严。 为了确保国王以及其他勋爵们的安全,所有人想要进入广场都要经过搜身,把一切武器放在外面,不可携带入内。 时浅渡几乎刀不离手,除了睡觉休息时,很少会离开自己的爱刀。 随着人流和一些同学走到广场前面,跟搜身检查的护卫四目相对,发现对方竟是之前守卫在国王身旁的精英之一。 对方显然认出了她,非但没有让她放下刀,反而微微行了一礼。 他低声恭敬道:“您请进吧。”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嗯。” 巴迪的兄弟见时浅渡大摇大摆地带刀进入,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他扯扯巴迪的衣袖:“巴迪,你看,她竟然带刀进来了,咱们过去拆穿她!” “等等。”巴迪反手握住兄弟的手腕,目光略显阴沉,“先让她进去,咱们跟着她,等国王陛下出来了,再当着陛下的面拆穿她,光是贿赂护卫带刀图谋不轨这一点……就勾她喝一壶的了!” 赫尔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他听力极好,立刻转身跟自家主人说明了情况。 “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时浅渡冷哼:“不用管他们,他们要是闹起来,正好有人能教训他们。” 高等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到底还是受重视,被专门安排在了一个靠前的范围里。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说话谈论,言语中的兴奋显而易见。 “没想到才进入学院这么一阵,就有机会见到国王陛下!” “我以为以我的资质,这辈子都见不到呢!” “埃尔维斯跟着父亲几次离开米莱,肯定见过吧?” “埃尔莎,你哥哥不爱说话,你跟我们讲讲!” “国王陛下会不会很严厉?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时浅渡,你如果不爱听,就把位置让开一点儿!” “珍惜点儿机会吧时浅渡,王室贵族们最讲究规矩,你小小年纪豢养魅魔伤风败俗,这次还把魅魔带到这里来,说不准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国王陛下的机会了!” 埃尔维斯一直神情淡淡,一双笑唇上扬着不咸不淡的笑容。 他平时话很少,听见这话,掀起眼皮瞧了过去。 “我每次随父亲面见陛下,都相隔的很远,不如时浅渡瞧得清楚,你们想知道什么,不如去问她好了。” 可惜压根没有人觉得,时浅渡真见过国王。 一个家族早就落魄了的女人,恐怕连米莱地区都没有离开过吧?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见过国王。 巴迪的兄弟在人群里起哄:“看看,连埃尔维斯都看不下去了。” 埃尔维斯在学院中受人追捧,此话一出,果然引得一些人跟着附和。 埃尔维斯蹙了下眉头。 埃尔莎则是眉间直接拧成了“川”字:“我说你们这些人……” 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了话语。 “这不是我丢掉的那只魅魔吗?!”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仪,可以说是仪表堂堂的男人从广场旁边为勋爵重臣们准备的通道旁现身,显然是身有爵位的贵族。 他一身精致而隆重的华服,胸前别着几枚象征着功勋的徽章,在阳光下反射着灿烂的金光。 赫尔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瞬,身上的汗毛全都耸立起来。 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猫到时浅渡怀里,避开男人的脸,却被男人抢先一步,抓住了手腕。 “呵,一只低贱的魅魔也敢随意出逃?” 男人眯起双眼,一对英挺的浓眉下,藏着阴翳。 他手上用力:“真不知道是藏在了哪儿,让我一顿好找,既然这回找到了……” “诶?没想到你就是那个x无能只能虐待人爽一爽的家伙啊。”时浅渡惊讶地开口,“我看你的长相,也不像是不行的人啊。” 她一脸无辜,像是真的在疑惑。 说到最后,唇角缓缓上扬,笑得阳光灿烂:“怎么就不行了呢?” 让她这话一说出来,别管是附近的护卫,还是跟在男人身后的仆从,又或者是围在这附近的学生和平民们,脸色全都变了又变,想惊讶地张口又又点儿不敢,只得憋了回去,闹得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男人脸上一黑,恼怒地瞪了过去:“哪里来的女人,满口胡言乱语不说,还这么恬不知耻!”他招招手,“来人,给我把这只魅魔绑了带回去,至于这个女人……也先绑了,等我有时间了,好好教育教育她再说!” 时浅渡圈住赫尔的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颈窝。 她能明显地察觉到,可怜的小东西正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打颤。 就连身后细长的小尾巴都紧紧地凑了过来,卷住她的手指。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显而易见,小魅魔在恐惧。 她缓缓抚了抚赫尔的背脊,一如从前那么温和。 在有人围过来的时候,几脚踹过去,就把人踢飞出了数米之远! 她扯扯唇角,笑得散漫:“想抢我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你算是什么东西?” 男人冷哼,从上到下把时浅渡睨视了个遍。 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并不昂贵,举止和谈吐又粗俗无比,一看就知道不是贵族家养出来的女孩。一个乡下的野妇,把他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也就算了,竟然还这般口出狂言。 就是普通贵族家的子女,他都还不会放在眼里呢。 更何况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平民? 他高高在上地扬起脑袋:“原来,我的魅魔是被你拐跑的啊,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对我的私有财产图谋不轨也便算了,竟然还与魅魔厮混在一起,带到陛下朝见万民的神殿前面来,简直是荒唐!” 男人语调沉稳而笃定,乍一看气势极佳。 立刻就鼓动得四周的民众们对时浅渡指指点点,对她身为女子却豢养魅魔感到不耻。 “一个小女娃,怎么年纪轻轻这么□□?” “还是从男爵那儿拐跑的魅魔,这不就是偷别人的东西么!” “长得挺水灵,没想到骨子里是这样的人。” 男人见局势全都倾倒向自己,得意地笑了笑,指挥道:“把她拉下去,交给审判官去处理,别碍了陛下的眼。” 数名护卫奴仆应声而上,时浅渡腰间的黑刀瞬间出鞘,将几人用刀背打倒在地之后,刀锋不偏不倚地停在了男人的脖颈之前。 她唇角一翘,手上故意抖了一下,锋利的刀尖划过男人的皮肤。 殷红的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男人瞳孔一缩:“你……!” “你什么你,你应该感谢我,没有割你的大动脉。” 时浅渡歪了歪头,神态懒散,还带着些嘲弄,仿佛根本没把对方当回事。 “她竟然在这时带刀闹事!” 巴迪突然在人群中呼出声音,语调惊诧,十分具有煽动性。 他变着声音喊:“难道是买通了搜身的护卫,想要对国王图谋不轨吗?!” 如今的国王陛下深受臣民爱戴,密密麻麻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是啊,她怎么带刀进来的?” “快叫护卫过来!绝对不能让她胡作非为!” 许多不知情的护卫,对男人的话一呼百应,加上巴迪等人煽动了民众的情绪,场面变得混乱起来,护卫们纷纷手持重剑、长矛等,气势汹汹地围着时浅渡逼了过来。 巴迪得意地露出笑容。 呵,时浅渡就算在厉害又能怎样? 还能突破陛下亲兵的重围不成! 男人捂住脖颈上的伤口,暗暗啐了一声:“一个低贱的平民,也敢跟我闹事?” 就在此时,气度卓然的年轻男人走出神殿。 他缓声开口:“你们要对本王的圣殿骑士做什么?” 第219章 小魅魔13 第二百一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圣殿……骑士?! 众人闻言, 全都瞪大双眼侧目而视。 只见年轻的王立于神殿之外的白阶上,凝眸望着那混乱的场面。他既是国王, 又从兄长身上继承了教司的身份, 这样无上的荣耀,几乎是前无古人。 亏得他天生聪慧早熟,才能身担如此重任。 亲卫们见状, 连忙收起兵刃,单膝跪地。 民众们不敢多言, 全跟着跪地参拜, 这时才渐渐纳过闷来,发觉自己是叫人当枪使了—— 国王陛下早就与这女人认识, 说不定正是陛下命她持刀暗中护卫的啊! 众人纷纷开口:“国王陛下!” 上一秒还气焰嚣张的男人立刻老老实实地单膝跪地,冲国王行了一礼。 距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早, 他没想到国王会这么早就出来,更没想到直接就撞到了枪口上,一个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平民的女人竟然被赐了那样的称号。 先前已经有几位勋爵被削了爵位, 他本就无子, 又没立过什么功勋, 若是弄出什么差错…… 他心中忐忑不安:“陛下。” 少年从台阶上一步步下行,用还有些青涩的少年音沉声说道:“时浅渡是我亲封的圣殿骑士, 自然可以带刀上前。”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巴迪的脸上。 沉静如深海,又仿佛暗藏着滔天巨浪。 巴迪下意识地打了个颤,立刻心虚地垂头,避开了对视。 他喉咙滚动,嗓子紧的要命,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紧握成拳。 他心中直恨, 为什么时浅渡总是这么幸运? 年纪轻轻,才入校不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得到了国王陛下的青睐? “至于那只魅魔……”“不知威尔阁下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魅魔曾经属于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表明,是我的圣殿骑士将魅魔拐走?如果有证据,我必定帮你讨回公道,如果没有……” 少年扭头,望着名叫威尔的男人,眼神暗了暗。 德里克跟随在国王身旁,目光落在被时浅渡搂住腰的魅魔身上片刻,又移开了。 早就听闻时浅渡这个年轻女孩养了魅魔,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理了理心思,开口:“国王陛下一向秉公处事,你有证据的话,尽快拿上来就好。” 威尔手心直冒汗。 他没有什么证据啊! 反倒是买下这个耐打的魅魔之前,他的庄园里因虐打而死过不少人,如果这个事闹大了,让人查到家里,到时候可就无力回天了。 还不如现在放弃魅魔,把事情赶快翻篇更好! 他想好了最佳的选择,俯下身子说:“没有证据,是我刚才见那魅魔模样漂亮,才一时做出了冲动之举,给陛下和阁下添麻烦了,我在此向阁下致歉。” 说着,还冲时浅渡欠了欠身。 动作优雅,礼仪到位,跟粗鲁、虐打等字眼完全站不上边。 时浅渡安抚地轻轻拍打在赫尔身上,轻应了一声:“我是不介意,但你刚才的举动吓到了我家赫尔,如果你不跟他道歉,那这事就算是没完。” 赫尔闻言,眼睛意外地眨了眨,沾着水儿的睫毛轻颤。 他抬头看看自家主人,发现她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于是又回头,摒弃以前糟糕的记忆、大着胆子看向恭恭敬敬的威尔男爵。 他只是宠物呀…… 有谁会乐意跟他们这样的存在道歉呢? 就跟没有人会专程对阿猫阿狗道歉一样。 威尔的脸色果然一变:“你……!” 这个年轻女人实在过分,抢了他重金买来的魅魔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他冲一只宠物道歉!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的心情。 继而开口说道:“你竟然让我同魅魔道歉?陛下,再怎么样,我也没有对一只宠物道歉的道理啊!” “既然是宠物,你又何必跟宠物斤斤计较?” 四周的民众敬重国王陛下,把国王看成了天,纷纷觉得这话有理。 “这么说是啊,不就是说句道歉的话么?” “再说,确实是你不对在先,不然我们也不会误会那位骑士阁下啊。” “赶紧态度好点,让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呗……” “国王陛下说得对,还不道歉么?这人怎么好歹不知啊!” “陛下也是在帮忙化解矛盾啊!” “……” 威尔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但碍于身份和自己的爵位而不好发作。 他听着周围人的话语,不甘地咬了咬牙,终于低声道了一句:“抱歉,是我唐突了。” 赫尔没想过真能让他道歉,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难免不知所措。 便往时浅渡身边凑了凑,紧紧抓着她的手。 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得到了尊重? 哪怕只是威逼之下的一点点。 时浅渡搂住小魅魔的腰,在他耳畔说道:“不用搭理他,道歉是他应该的。” 窝在主人怀里,总能让他感到无限的安心。 赫尔点点头,软声道:“谢谢你。” 他在人前向来不喜欢避讳,双手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埋在她颈窝亲昵地轻蹭轻吻,以这样直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欢喜和对主人的喜爱。 “陛下,您为何对时浅渡这么宽容?她一介女流,却年纪轻轻就豢养魅魔,扰乱学院作风,我和很多同学都深受其害,这难道不应该重重惩罚么?您却一直在帮着她说话!我一直敬仰您,却没想到您会这样对待一个□□不堪的女人!” 巴迪实在没忍住,当众说出了不少学院中学生们诟病的事情。 他以为会有不少同学随着他附和,没想这种情况下,却没有人跟腔。 年轻的王目光一转,扫到了巴迪脸上。 “你父亲不也养么?” “……” 淡淡的一句话,就把巴迪噎的面色通红。 同时他心里又忍不住有点高兴—— 陛下认识他的脸! 要不是他父亲过去宠爱魅魔而忽略了母亲,又怎么会让他今天处于这样的境地? 对父亲的怨憎越发膨胀,不过在人前,他自然不会将家丑外扬。 他猛地上前一步:“陛下,我父亲再怎么说也是男人,可时浅渡是个女人,难道她不应该恪守规矩,嫁入夫家后做一个有礼有节、温柔贤良的母亲么?” 人的思维和三观受家庭影响很大。 他母亲是不通魔力的贵族女子,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陪伴在他身边。 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认为,女人就应该向他母亲一样。 这话一出口,国王脸色暗了一分。 埃尔维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唇角上扬了一点儿。 他温声开口:“在女神殿前说这些,恐怕不太合适吧。况且陛下的母亲,也就是先王陛下,一生征战为国为民,在你眼中也是不守规矩不成?” 他的语气态度总是很淡很轻柔,但大多数时间一针见血,正伤到要害。 跟他战斗中一样,看起来柔和,却招招致命。 巴迪惶惶答:“这,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时浅渡又怎么能跟先王相比?” 年轻的王薄薄的唇角上翘了一点儿。 他很少笑,真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些渗人。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不对其他人造成负面影响,豢养魅魔就只是他们的私事,我对人任免看的是能力,而不是他们的私事如何,只有正途比不上别人的人,才会用道德教化等私事来进行诋毁。不管是时浅渡还是谁,我都是这个态度。”少年字字清晰地沉声开口,“一位实力出色的人才,总比整日盯着别人私事的庸才强上百倍。” 他年纪不大,身量不算高,却给人一种睨视天下的气度。 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巴迪半晌,才缓缓收回视线。 巴迪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半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厚厚的嘴唇直哆嗦,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气的。 他能感觉到四周无数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指指点点的,好像还带着些蔑视和嘲笑,这让他气血上涌,羞恼得恨不得当场冲时浅渡挥拳过去! 他猛地伸手揪住了时浅渡的衣领,拳头握了又握,好在最后的理智拉着他没有挥出拳去。 “没想到你也有被人揪着衣领打的时候啊!哈哈哈!” 一句似是奚落的话从上空传来,语调熟稔,像是在插科打诨。 众人只觉得一阵不符合季节的寒风呼啸而来,细碎的冰晶从空中洒落,足足有几层楼高的巨狼从空中扑向地面! 在落到地上的过程中,身形逐渐缩小,化成了普通银狼的大小。 民众们立刻乱成一团,侍卫纷纷亮出武器,做保护的姿态。 年轻的王神色不变,扬声说道:“不用惊慌,这是时浅渡的坐骑利卡。” 安抚了民众,他便缓步走回了神殿高台之上。 利卡:?????? 冰蓝的眼睛凶巴巴地盯向时浅渡。 他?坐骑?? “你到底是怎么胡乱跟别人说的,嚣张过分了吧,混账人类!” 时浅渡伸手,在他头顶上的皮毛上轻轻挠了几下。 挠得利卡舒服的眯了眯双眼,往上扬了下脑袋。 他喉咙里滚过猛兽“呼呼”的声音,眼睛睨了时浅渡一下:“我告诉你,是你们院长老头说,隔壁地区不太平,你最近肯定有的忙,拿照顾我群族的人情换我过来帮你一阵的,可不是我自愿过来找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赫尔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阵危机。 刚才那个人类贵族开口帮腔时就有这种感觉,这只臭狼过来时,也是一样。 他本想伸手捂住主人的嘴唇,让主人别回这只臭狼。 然而眼珠一转,他没上手,直接探头过去,吻住了那对薄唇。 还故意伸舌,轻轻地**几下。 离开主人的唇后,他软乎乎地撒娇,故作疑问:“他怎么又来了啊?难不成还想加入我们?” 说罢,还用晶红色的双眸往利卡身上意味深长地瞥了好几眼。 赫尔的眼神总是妖媚惑人的,暧昧的视线黏得拉丝。 利卡被看上一眼就脸红地炸毛起来:“放屁!谁要加入你们了?” 他眨眼就化成了身披皮甲的白毛青年,上手去揪赫尔地衣裳,被时浅渡给拦住了动作。 赫尔两步躲到时浅渡身后,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他咬着耳朵说道:“他欺负我,肯定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谁恼羞成怒了?!”利卡脸色绯红,摩拳擦掌。 “你们安静点儿。” 一旁的埃尔莎突然开口,瞪了眼利卡。 她双手抱胸:“既然选择来到人类的地界,就要按照人类的规矩来,吵吵闹闹的,没看到国王陛下正在上面讲话吗?” “你是哪儿蹦出来的,还管到老子头上……” “她说的没错,你稍微安静一点,我·的·坐·骑。” 时浅渡也双手抱胸。 不过她没瞪人,而是不正经地笑。 “……” 利卡被气得头上冒烟。 要不是他打不过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她好看!! 哼,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他从人形化为雪狼,后腿一蹲,坐在地上。 漂亮的银白色大尾巴一甩一甩,几乎把不爽写在明面上。 广场上的群众们特别热情,四周一直充斥着激动欢腾的声音,战后的颓丧早已一扫而空,经过国王的演讲动员,大家干劲满满,都想着努力重新过好自己的日子,让生活重回正轨。 集会持续了一个小时,才到了散场。 年轻的国王在侍卫的拥护下进了神殿,广场上的人们恋恋不舍的散去。 因为人数众多,离场的速度很慢。 每个人的声音都充斥着兴奋和干劲,学院的学生们也一样。 “国王陛下真的好有气质啊!!往那里一站,我就忍不住敬仰!!” “年少有为,实在是太厉害了,看起来好沉稳!” “话说,没想到时浅渡真的早就认识陛下,今天陛下还为她说了不少话……” “圣殿骑士的十二位都是陛下亲封,有人质疑他们就等于质疑陛下,替她说话也挺正常的。” “她这一下子就发达了,这个名号的荣誉没有多少人能及吧?” “哎哎哎,德里克大人往这边来了。” 德里克吩咐好了属下,便从神殿中走了出来。 他直奔着自家儿女的方向过来,跟他们点了点头:“埃尔维斯,埃尔莎。” 转头,又看向几步之外的时浅渡。 他开口:“我们又见面了,今晚陛下需要留在神殿中,不用我跟随身旁,我会跟孩子们一起回庄园,不知道是否有幸请你到庄园共进晚餐?” 时浅渡应了一声:“有阿兰地区的消息需要同步给我?” 德里克微微一怔,继而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是陛下让我把消息同步给你的,不过情况有些复杂,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楚。” 他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情况逐渐明朗之前,我们不能让民众们知道阿兰的情况。” “嗯,我知道了。”时浅渡点点头,又忽然抬头,“现在我还没有正式受封,那俸禄这些怎么算?” 德里克:…… 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时浅渡这才满意地笑了:“那就好,别赖账。” 要不是缺钱,又想找个名头压压那些跟她找茬的势利眼家伙们,她才不会废这劲儿呢。 毕竟有个漂亮的名头,能减少生活中80%以上的麻烦。 利卡蹲坐在旁边,低哼一声:“就知道钱,本王的宝藏也很多啊。” 埃尔维斯问:“父亲,我和埃尔莎一定要回庄园吗?” 他家在文莱地区有一处庄园,只是平时没有人住,只有十几个奴仆负责日常打扫庄园,保持清洁整齐,让他们回来时随时都能入住。 埃尔莎跟着嘟了嘟嘴唇:“父亲,一定要请那家伙去我们家吗?” 她倒不是不满,就是习惯性跟时浅渡对着吐槽。 德里克蹙蹙眉头:“不然呢?” “父亲……” 埃尔维斯还要说些什么,埃尔莎眼睛一亮,连忙用胳膊肘怼了哥哥两下。 “哎呀,哥!”她扯住哥哥的袖子,“你看不出父亲的意思吗?” 他们父亲陪伴在国王陛下身边近十年,是跟随陛下时间最久的人,对陛下的态度最为清楚不过,就是连心中所想都能知晓一二。 肯定是看出时浅渡日后必定深受倚重,这才想多接触,尽量拉拢,或者让关系更近一步。 不过父亲现在心里还有犹豫,大概是因为那只魅魔吧。 然而陛下跟从前的国王都不一样,对女人豢养魅魔的态度很宽容,这必定会很大程度上影响整个大陆女性豢养魅魔的风气—— 贵族们的一举一动所有风气都是跟着王宫走,想必过不了几年,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勋爵在家中养魅魔,兴许还能发展成竞相攀比的程度。 埃尔维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是,我们先回学院,一会儿带着时浅渡一起回庄园。” …… “今晚你还回来吗?”赫尔勾了勾时浅渡的手心,“我等你呀?”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当然回来了,吃个饭聊聊天而已。” “真的?” 赫尔眨巴眨巴眼睛,视线自上而下扫视过去。 他别有深意道:“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不会介意的。” 时浅渡低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把小魅魔逼得一再后退,轻轻磕在了桌子上。 双手从赫尔的腰侧穿过,按在了后面的桌子上,把他圈在中间。 她弯弯唇角,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你说说,我不回来还能去干什么啊?” “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赫尔没忍住探头在她唇上快速啄了一下,耳根薄红。 他提起膝盖蹭了过去,笑容不正经极了。 “不论是找只漂亮的精灵或者丑陋粗鄙的地精,都是你的自由呀。” “……” 时浅渡眼皮一跳,心说语言真是博大精深。 手指缓缓抚过小魅魔光滑的脸蛋,划过脖颈,往衣领里探了探,一点点地往下扫,故意充满暧昧的轻轻抚弄,没多长时间,就感觉到这小家伙的呼吸重了一点儿。 魅魔太容易动情了,何况是面对他真心喜欢的人。 他也不躲,反而换了个更方便对方动作的姿势,把自己往前送。 “你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我……” 赫尔压低了呼吸声,桃花眼因为种种原因泛着绯红。 后面的话,他没能顺利地说出口。 喉咙控制不住地哽了哽,他轻柔地笑:“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停顿片刻,他凑到时浅渡耳畔,声音柔媚:“我都勾引你不成,要是真有别人成功,我倒是应该过去拜师学艺一番呢。” 一边说话,一边把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耳廓和脖颈上。 时浅渡心说,这要是比之前更会一点,她岂不是真没准要把持不住了?? 她弹在赫尔的脑门上:“我啊,不会给你拜师学艺的机会的。” 赫尔眼神亮了一点儿,嘴上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跳过时浅渡的心口,停下来后又轻轻地拍了拍。 “去吧,别叫他们等急了,又该说是我勾着你不放人了。” “那我去了,你等我回来。” 时浅渡从窗户翻身而下,直直地落在了利卡身边。 利卡四腿站起来,吐槽道:“哼,真够墨迹的。” 他仰头就撞见了赫尔的目光,喉咙里发出了“呼呼”声,冲赫尔呲了呲牙。 就是这个最下等的恶魔,几次气得他够呛! 时浅渡那混蛋人类竟然还处处都随着他,实在可恶! “你下来了。” 埃尔维斯收拾的快一些,一直在附近等人。 见时浅渡下来,他上前几步,动作优雅又透出些疏离。 他道:“请随我来吧。” 赫尔在楼上望着一众人离开。 他们离开后,附近的学生们终于敢在背后说上几句话了。 “看这架势,德里克大人应该是想,趁时浅渡彻底发展起来之前,先借职务之便拉拢她吧?” “我看也觉得是这样,埃尔维斯不是正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吗?” “时浅渡现在地位不算稳定,可以借德里克大人稳固自身拓展势力,德里克大人他们也可以继续稳固家族荣耀,各取所需,刚刚好。” “可时浅渡不是特别宠她那只魅魔吗?” “魅魔再怎么样也就是宠物呀,又不能结婚,当然还是要跟名门贵族谈婚论嫁了。” 赫尔猛地关上了窗,关的严严的,不透一点儿声音。 他不想听那些话,可话语却没完没了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是的,没有人类会跟一只魅魔结婚的。 他们就只是宠物罢了。 主人以后,肯定会爱上别人,会跟一位英俊的、家世出众的贵族在一起。 主人对那个人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欲念,而是像他喜欢主人一样的喜欢着对方。 那个人可以跟主人一起并肩作战,可以成为主人的后盾,可以谈论探讨正事,而不是跟他一样柔弱无能,除了一些床上计俩什么都不会。 先不说主人结婚后会不会将他抛弃,就算主人愿意把他一直带在身边,但却不会再亲吻拥抱他、不会再温柔地哄他,这样子,抛不抛弃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只能看着主人对别人好,然后羡慕、嫉妒得发狂。 主人喜欢上别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大概就…… 不会再多看他几眼了吧。 不知不觉间,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浮出了水光。 鼻尖酸酸涩涩的,难受的很。 哦,对了,主人还有可能会把他送人。 说好听一些,是将他给别人养着,这样他不是被抛弃,只是换了一个主人,依然会保持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他不想换主人呀! 他想到了刚认识主人时,他们在祭典上看到的那个女性魅魔。 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就算死也不愿意换一个主人。 太残忍了。 也不知最近是事情太多了还是什么,他这几天觉得,主人已经比从前对他冷落了,没有在床上多多逗弄他,也没有抱着他给他讲故事…… 是真的太忙了没有时间可以腾出来,还是主人在琢磨着其他事情? 他窝在床上,掀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想到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就难受的整个人都酸软无比。 水光在红通通的眼眶里直打转。 他们魅魔,有高等生物的思维,有喜怒哀乐,会爱上一个人,却只被视为宠物。 这是多么的……悲哀啊。 第220章 小魅魔14 第二百二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么说来, 阿兰地区的情况,其实你们也还没有摸透?” 时浅渡美餐一顿,吃到最后, 放缓了速度。 她将一块热葡萄酒酿制而成的奶酪放入口中, 喜滋滋地享受美味。 看她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事关整个地区的生死。 德里克面色凝重了些, 答:“已经派合适的人选先一步去打探情况了,但他至今都没有回来, 音信全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们还需要商讨出合适的策略, 再做动作, 不然只能是徒增伤亡罢了。” “这样啊。” 时浅渡就着奶酪浅浅饮了口酒, 把杯子往桌上一撂,清脆一响。 仰头望望已然灰暗的天色,唇角翘起。 她笑道:“正好我今天酒足饭饱, 有时间走一趟。” “什么?”德里克一愣, “你现在就要出发去阿兰?” 时浅渡活动了几下筋骨,指关节被她按得“啪啪”直想。 她睨过去一眼:“不然呢?” 德里克一脸不赞同:“不是我说,先前派出的艾力同你一样,也是国王陛下亲封的十二骑士之一, 实力并不弱,我知道你实力深不可测, 但毫无准备地只身犯险,总归不是办法。” “这还需要准备什么?”时浅渡敲了敲放在一旁的黑刀,“有我的刀在, 就已经是最万全的准备了。” 她起身,将长刀别在腰间。 语调笃定,神态自若,看起来像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在德里克眼里,艾力的实力或许不及时浅渡,但跟随陛下十几年,经验丰富,各种各样难缠的情况全都碰到过,可以做到随机应变,要知道经验可是比实力更宝贵的东西。 一个实力高强且经验丰富的人,在经过充足的准备之后都遇到了危险,时浅渡才不足二十岁,尚且稚嫩,言谈举止全都不够沉稳,又是临时起意…… 这怎么看都像是险中求富贵。 年轻人毛毛躁躁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只身犯险,实在不是上策。 他不太赞同地蹙蹙眉头,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刚刚得到陛下的青睐,不用这么着急地证明自己,如果有需要,我也能帮上你的忙,而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时浅渡跟他对视片刻,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笑道:“多谢你的款待。” 德里克也跟着起身,见时浅渡这么坚决,给埃尔维斯使了个眼色。 “这趟会非常凶险,你们认识很久,比较熟悉,去劝劝她吧。” “好,我去看看。” 埃尔维斯起身,冲父亲稍微欠了欠身。 他快步来到外面:“时浅渡,一定要今晚临时去吗?” 时浅渡挑眉:“你也觉得临时起意很危险,劝我别去?” “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只是……”埃尔维斯温声说道,“你不是跟赫尔说过,今天晚上会回学院,让他等你回去的吗?” 时浅渡定定地凝视他半晌,忽而轻笑出声:“你这不还是怀疑我实力吗?” “嗯?”埃尔维斯不解。 “不过是去阿兰那边探探路,还用耗费我一整个晚上不成?” 时浅渡扯扯唇角,笑容张扬至极,似能睨视万物。 她将臂弯间的斗篷散开系好,身形被黑色的斗篷隐藏在黑暗之中。 埃尔维斯:……? 他们都是觉得,这一行至少要几天时间。 结果时浅渡以为他说的是一晚上? 他望着那张张扬的笑脸,有些无奈也有些动容。 生在落魄贵族家庭,实力出色,却不囿于家族和世俗,总是按照自己心意做事。 这样的生活,很痛快吧。 很多贵族子弟或许会在背后偷偷骂她种种,挑出千种万种错误,但到头来,估计没有几个人,不在心里羡慕这样的生活。 “对了,你跟你父亲说,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时浅渡回头,说得异常直白,“我不求什么好名声,也不求什么荣誉,不指望高攀贵族,只是需要钱罢了。” 埃尔维斯闻言微怔,继而,淡淡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那句“不指望高攀贵族”,说的,不就是他们家么。 他颔首,缓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跟父亲好好说明白的。” 时浅渡摆摆手:“唔,那就好。” 她拿出个哨子似的小玩意,长长吹了一下。 “哔——” 不出几秒钟,就有一阵寒意席卷而来。 白毛青年手里拿着几个果子,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薄唇上沾着甜甜的汁水。 “你们聊完了?唔,对了。”他舔了舔唇,把怀里一个果子丢给时浅渡,“这边就是比我那地盘吃的多啊,到处都是果子,真甜,我那边鸟不拉屎的,什么都没有,更别提果子了。” 时浅渡把果子蹭了蹭,也跟着咬了一口,确实酸甜可口。 她笑道:“你不进去吃东西,反而在外面找果子吃,别人知道了还得以为德里克多抠门呢。” 利卡耸耸肩:“我不习惯在那种气氛里吃东西,怪不自在的。” 他一边吃一边模糊不清地问:“现在就走?” “嗯,不过我们分开行动。”时浅渡说道,“阿兰地区山地众多,狼群很常见,不会引起怀疑,你就去那些地方帮我观察观察情况,我呢,就去其他地方,明白了吗?” “嘁,你凭什么指使我啊,真实的,好像我是你小弟一样。” 时浅渡扬起眉头:“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也很想给你死去的同胞和小弟们报仇,说得跟这是我自己的事似的。” 她侧头冲埃尔维斯道:“那我们先走一步了,让你父亲等着好消息吧!” 两人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不留痕迹。 只有附近的花草轻轻颤了颤,才能看出有人方才离开。 埃尔维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半晌,回到父亲身边。 他说道:“父亲,她离开了,看起来很有信心,说让您等着好消息。” “什么?你让她就这么离开了?”德里克眉头顿时一拧,“你想没想过,如果她出事了,她是从我们这里离开的,陛下会怎么想?陛下已经损失一位得力下属,且现在十分重视时浅渡的实力,这么仓促决定的事情,万一真的有事,那跟我们脱不了干系!” 他急得起身,想找人赶紧顺着去往阿兰的方向追寻。 还不忘叹了口气,看了眼埃尔维斯:“你啊!过去一直很靠谱,最近是怎么了?” “父亲,您别生气,我哥他是相信时浅渡那家伙,才会放她就这么去的啦!”埃尔莎在旁边开口帮腔,“虽然我跟她不太对付,但实力方面,她确实没话说,我也觉得她没多大问题。” 埃尔维斯补充道:“对了父亲,时浅渡还说,她只求钱财,不指望高攀贵族,也不指望跟我们家……扯上关系。” 德里克动作一顿,眯着双眼看向自家儿子:“她真这么说?你也这么想吗?” “……” 埃尔维斯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几辈人的努力,才换来家族如今的地位与荣耀,多少对我们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要继续站在现在的位置上,我们……” “所以,就要像您和母亲一样,过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却还要对外装出一副恩爱的表象么?” “……” 这回轮到德里克语噎了片刻。 他有些羞恼:“你这孩子!” “父亲,学院里还有些事,我和埃尔莎就先回去了。” 埃尔维斯冲父亲欠下身,看了妹妹一眼。 “埃尔莎,走吧。” “你还真是……!” “哎哎哎,父亲,父亲,您消消气,我去劝劝我哥!” 他没有留下听父亲接下来的话,只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埃尔莎的劝说声,接下来是一路的小跑,埃尔莎跟上了他的脚步。 “哥,你可真敢说啊,这话不管让父亲还是母亲知道了,都得训你一顿吧!” 埃尔莎双臂抱在头上,望着月亮叹了口气。 她小声嘀咕道:“看你也不像是多讨厌时浅渡啊,怎么这么抗拒?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点儿避着她,但你在神殿时,又没忍住帮她说了句话,可真是矛盾啊。” “他们都会生气,是因为父亲母亲本质上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利益,从始至终都没有感情。” 埃尔维斯面色淡淡,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一点儿。 他缓声说道:“时浅渡很喜欢那只魅魔,不会改变的。” 埃尔莎瞪大双眼:“……不是吧,魅魔也不能跟人比啊!魅魔就是逗趣的小宠物,又不能结婚生子,哪会有人跟他们过一辈子的?” “人又不一定非要结婚生子。” “……” 埃尔莎眨眨眼睛,忽然觉得哥哥今天比平时更认真一点儿。 她有些摸不到头脑:“哥你说的跟真的是的,这些是她自己说的?就算是自己说的,十七八岁跟二十七八岁时想的又不一样了,谁能说得准未来呢?你又不是真的看见了。” 埃尔维斯没有答话。 他确实是看见了。 他还知道,如果他不刻意跟时浅渡拉开距离,多次相处之下,会真的渐渐喜欢上她。 …… 从时浅渡离开校舍开始,赫尔就开始忍不住地左思右想。 他很听话地在房间里等待,趴在窗户旁边,看着学院中的人来人往—— 那些人都开心地说话聊天,自由自在。 身后的房间没有亮灯,他身子大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趴在床边的双臂和脑袋沐浴在月光下。 冷清的月色洒下,给他瓷白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光辉。 身后的细长的小尾巴轻轻地晃,摇啊摇啊。 怎么看,都好像有点孤单。 他想,真羡慕这些人啊。 有实力,可以独当一面;有身份,可以自由自在。 像利卡那样也很好啊,有自己的地盘,想回去就永远有个家,不想回去,行走在外也能为人所惧怕、所佩服。 就连同样生活在底层的地精们,都有自己的地下王国。 好像就只有他们魅魔,无依无靠,风雨飘零,只能依附于别人,等待着上位者的垂怜。 男性魅魔的处地就更加微妙了。 一个人随意走在街上,就很容易被人盯上。 稍加不注意,就会像他之前一样,被人掳走、卖人。 就算不被掳走,也会被人觊觎,又找不到工作,没有生存的能力。 想要自己站在阳光下生活,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能依靠着别人。 祈祷庇护自己的人,是个靠谱的好人。 他有幸碰到了这样一个人,还一不小心溺在她的爱护和宠溺中,有些出不来了。 他想,主人迟迟不愿碰他,或许有很多原因吧。 比如说,不想跟一只魅魔有孩子。 主人或许只是一直在以他身体为理由敷衍他。 他也挺能理解的。 但…… 理解不代表可以接受呀。 想到那个会温声哄他、会温柔亲吻他、会将他搂在怀里逗弄的人,未来会把他丢在一旁,冷落了他,转而对别人好,他心里就闷的喘不过气来。 这可能是每只魅魔都要经历的。 赫尔趴在窗边,在月光下静静望着来校舍的那条路。 有些出神,漂亮的桃花眼呆了很长时间。 主人她,还会回来吗? 会不会就这么……在埃尔维斯的庄园里休息了呀。 远处传来了浑厚绵长的钟声,并不刺耳,不会把睡梦中的人吵醒。 这是午夜的钟声,提醒大家到了这个时间了。 小尾巴轻轻地在空中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晃动的幅度逐渐减小。 又慢慢的,无力地垂了下去。 细细的尾巴在椅子上缠了几圈,用力,直到开始打颤。 像是在发泄心中某种情感。 主人真的不回来了吗? 可是离开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会回来的。 主人以前,从来没有骗过他。 又等了很长时间,月亮都移动了位置。 赫尔眼巴巴地看着通向校舍的那条路,渐渐地红了眼眶。 缠在椅子腿上的小尾巴松开了力道。 “主人不会回来了吧。” 他低声地嘟哝,鼻尖酸软,眼眶也沾上了湿濡。 委屈地轻轻吸了几下鼻子。 主人跟埃尔维斯一家人聊的很开心吧? 他们才是一个阶层上的人。 不像他一样,听不懂招式魔法,看不懂人类的文字,或许主人想跟他聊天都不知道要聊一些什么,整日跟他闷在校舍里,闷坏了吧。 不知道主人现在,正在跟埃尔维斯做什么啊。 他从椅子上下来,尾巴失落地垂在身后。 缓缓地爬上了床铺,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 明明已经困倦地大脑晕沉,他摇了摇头,让自信清醒。 把床头的沙漏一翻转,换了个方向。 再等一小会儿,如果还没有回来…… 他盯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簇簇地落下。 希望就像那些沙子,不知不觉间落了个干净。 眼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掉在枕头上。 他猛地一抬手,把沙漏放倒在一旁。 扬起被子把自己裹紧,咬着嘴唇轻轻抽泣着。 等到时浅渡从千里之外赶回校舍时,赫尔已经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身上有些土气,便率先把外衣脱下来丢到一旁。 接着来到床边,垂头便看到,小魅魔眼眶有些红肿,睫毛上还沾着晶亮的水珠。 是有人欺负这小东西了? 还是没等到她回来,难过得掉眼泪了? 她翻身上床,搂住赫尔的腰,把他缓缓地带到坏里。 小魅魔向来乖软,许是在睡梦中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便听话地顺着她的力道,埋头到了她怀里。 他嗓音柔软,少了平日里的媚态,反而有些哭腔,听着可怜。 “呜……主人……” 第221章 小魅魔15 第二百二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觉得自己睡的有点儿舒服。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地用双臂抱住身前的“大枕头”。 鼻息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令他无比安心。 他半睡半醒间, 不由得轻哼了几声:“嗯……” 带着鼻音,朦胧又似染着某种涩情的意味,难免让人多想。 时浅渡早早地就醒了,把小东西抱在怀里, 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睡觉。 垂头就能看到他还有些肿的眼眶。 昨天大概是难过地掉了不少眼泪吧,睡了一觉, 也没能消肿。 这么看过去,楚楚可怜的。 她回想起晚上回来的时候, 来到床边就看到赫尔的身子在薄被下缩成一小团, 睫毛上还沾着水光,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幼崽。 任谁那么一眼看过去,都免不了心中柔软, 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想到那个画面,她叹了一声。 不过转念又一想, 小魅魔想她想得都哭啼啼的了, 又有点儿满足。 就那么那么那么想她的吗? 她美滋滋地揉了揉赫尔的腰, 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儿。 谁知, 就算是在睡梦中,这小东西也不怎么老实。 纤瘦柔软的腰肢随着她的动作往前挺了一下, 把自己深深地陷在对方怀里。 他喉咙里发出软软的咛声,嘴里嘟哝道:“别弄了……” “……” 那声音就在时浅渡耳畔轻喃,直接捅进心里。 她耳朵一阵发痒,心里也痒。 她垂头轻吻了吻小魅魔的红唇, 而他竟然往后躲了点儿。 “嗯,你别弄了,昨晚好累的……” 时浅渡:……? 她绿了? 难不成昨天这小东西不是想她,而是被别人弄成那样的? 她眯起双眼,问道:“昨晚做什么了,这么累啊?” 赫尔身上有点儿热,半梦半醒的,不是很真切。 他觉得自己腰间好像被什么人搂着,动作十分温柔。 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因为眼睛是肿的,所以有点儿疼,也有点吃力。 入目的就是那张熟悉的脸。 上一秒还迷迷蒙蒙的思绪瞬间爆炸般清醒。 他很想猛地用力一把推在自家主人身上,生气地质问她昨晚为什么没有回来,可知道他晚上一直在苦苦地等待?? 这要是换做他以前,没心没肺,心里一点儿波动都不会有。 可惜这回,他话还没出口呢,眼眶就红了。 他察觉自己眼眶发热,快速避开了视线,懒洋洋道:“你昨天不想回来就直说呀,干嘛害得我熬夜等你,皮肤都要熬差了的,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想找别人去都没有人要了。” “你找谁去呢?”时浅渡扬扬眉头。 赫尔心里一紧。 他寻思,他那么委屈都没说什么,反倒被主人质问了? 鼻尖又酸涩了一点儿。 他故作不在意道:“谁愿意好好养我,我就找谁呗,我们魅魔随便换谁做主人都一样,没准还能碰上一个欣赏我床上/功夫的呢~” “噢……原来是早有打算啊?”时浅渡逼近他,心里觉得赫尔不会那么做,但还是逗弄道,“怪不得刚才你迷迷糊糊地说让我别弄了,昨晚好累好累的。” “……!” 赫尔这才猛地回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时嘟哝了什么。 可是,那不是他昨晚真做了什么,而是…… 他蜷缩了下身子,感觉身下有点黏糊,一下子涨红了脸。 昨晚等主人回来,等得太伤心难过了,结果一不小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颠鸾倒凤一个晚上这种话…… 若放在平时出现这种事,他指定要故意拿出来说说。 可昨晚刚被放了鸽子,他怎么也不想把自己脆弱思念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越是先软弱的人,最终的结果就越是悲惨。 他存着点儿故意气人的心思,不甚在意地轻笑:“嗯,昨晚是挺累的,怎么了?” 是挺累的没错,哭的挺累的,又没说假话。 他心说,主人自己跟贵族家的英俊男人远在千里之外,还不准他杜撰出来一个假的女人不成? 时浅渡偷摸看了看时管局的系统,发现昨晚赫尔一直趴在窗边等待。 月光洒在他身上,在身后落下了孤零零的影子。 那晶红色的漂亮桃花眼简直是望穿秋水,除了期待再无其他。 埋怨都没有。 看他自己孤孤单单还倔强得等待的样子,别提多叫人心疼。 时浅渡心里一软,差点没把逗弄他的话说出口。 “是吗?我也挺感兴趣的。”她喉咙滚了滚,直勾勾地盯着赫尔,“那不然,你说说细节,跟我分享一下?” 赫尔埋在被子里的手指猛地一紧。 他没再躲避时浅渡的视线,而是跟她对视。 眼眶一点点儿地浮出了水光。 人类可真是残忍啊。 这么长时间,主人对他就一点儿喜爱怜爱都没有么? 甚至,一点感情都不会讲么? 或许,在主人眼里,他就是一只小宠物,连谈感情的资格都没有。 待主人不喜欢他了,或许不用等,现在就不喜欢了,他也会像其他魅魔一样,被送给或者卖给其他女人养着。 哦,不对,或许说送给其他女人玩弄才更合适。 他抿抿唇,压抑地深深呼吸一次,才要把从前听过的一些下流肮脏的话语用在自己身上,便被人突然拥在了怀里。 “你说说,昨晚是有多想我,才会哭得那么累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声音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赫尔先是一怔,接着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唔,也没准是气红的。 明明已经看出他是伤心难过才哭红了眼,主人不但不安慰他,反而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跑过来捉弄他。 捉弄他就那么好玩么? 看他难过……就那么有意思么? 他心里委屈不满,嘴上轻嗤一声,声音又柔又媚:“谁想你了?你也别太自作多情了,我的恩主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要是需要,还是得排排队才好。” 抬起手,从时浅渡的肩膀一路往下,似勾似引。 “这样啊……” 时浅渡跟他窝床上贴在一块儿,敏锐地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 停滞两秒,恍然大悟。 她翘了翘唇角,手指往下一扫。 埋在他耳畔,低声问道:“怎么还有点儿湿漉漉的?” “……” 赫尔突然觉得特别生气。 也不是生主人的气,就是生闷气。 他眼巴巴地等主人回来被放了鸽子不说,那么伤心难过又委屈,哭得眼睛都有点疼了不说,随时都有可能被主人抛弃、自己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不说,他竟然还处处都能被主人看破,就连拌嘴都拌不过主人,主人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 心里的闷气发泄不出来,他也不乐意演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唔,还不是让你给害的,憋太久了,就做了一个特别特别舒服的梦。” 赫尔伏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丝丝媚眼勾着对方,红唇带笑。 不过,他也没全说真话,添油加醋地故意往恶心了说道:“你自己身体不利到,就找来了几个朋友,叫那些人当着你的面来给你观摩……”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在时浅渡笑眯眯的注视下禁了声。 赫尔的视线不由得往床边的黑刀上看了一眼。 喉咙滚了几下,轻咳。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看不出来你这么在乎我啊,还是说……不过是自尊心作祟罢了?” “呵,我就是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玩这么大的。”时浅渡用尽可能温柔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满面笑容道,“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满足你啊。” “……” 赫尔有那么一瞬间,真分不清自家主人究竟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说气话。 又或者是,像刚才一样故意恶劣地逗弄他。 要不是刚才就被狠狠地逗弄了一番,他现在可能一气之下,被气得哭鼻子。 琢磨片刻,也看不出真假。 他抬起腿缠住了时浅渡,勾着她的脖颈,让两人变得亲密无间。 “怎么,不论我梦到什么,你都能按照我的梦来做么?” 时浅渡望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似勾似引,浪荡娇柔,只不过比从前多了一层薄雾,勾人之外,还叫人忍不住怜惜,想温柔地对待他。 她凝视半晌,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怀里。 下巴搭在了小魅魔的颈窝。 她发了个喉音:“嗯,可以听你的。” 赫尔的喉咙紧了紧。 脑子里“刷刷刷”地浮现出了一堆梦里出现过的黄色废料。 主人对他亲吻,抚弄,与他亲密无间。 直到精疲力尽,他身上留下许多象征着归属的痕迹。 主人还夸他,不愧是魅魔。 然后,亲自帮他擦洗,细致又温柔。 只回想起一些残存的片段,身上就忍不住一阵战栗。 他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双臂勾着时浅渡的脖颈,柔软的声音有些喑哑。 “那你帮我个忙吧,就现在,怎么样?” 第222章 小魅魔16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你帮我个忙吧, 就现在,怎么样?” 时浅渡圈着小魅魔的腰,淡笑地望着这动不动就要勾她一回的小东西。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 赫尔跪在床上,跪在她双腿之间门, 往前膝行了一点儿。 垂头, 嘴唇吻上对方的同时,身子也靠了过去。 他模模糊糊地说道:“人类都这么喜欢装糊涂吗?” 时浅渡身后垫了枕头, 靠在墙上, 仰头, 感受到细碎的吻落在唇瓣和脸颊上。 轻轻柔柔的, 还染着魅魔身上自带的魅人香气,惹得人似醉非醉。 她用鼻音轻应了一下:“我哪儿有装糊涂, 这不是刚答应你, 做什么都听你的么?” “真的?”赫尔故意往前蹭了一点儿, “不要求我凉手帕处理了?” 他们之前亲亲抱抱, 难免有些想法。 更何况他是魅魔,身体本来就比普通人类要敏感许多。 可过去好几回,他都被要求自己冷静冷静, 就连帮都不肯帮他一下。 一定是因为主人以前禁止他太久了,才让他晚上梦到那些有的没的。 所以,四舍五入等于, 他现在会这样全都怪主人。 他没等时浅渡回答, 便牵住了她的手, 往自己身上招呼。 “白天人来人往的, 还是别闹太大动静了,只要你啊……帮帮我就好。” 两人之间门的距离极近,鼻尖嘴唇几乎要碰到一块, 即便不说话,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 赫尔缓缓地埋头在时浅渡的耳畔,咬着她的耳朵,语调满是媚态:“你不会嫌弃我脏吧?” 物理意义上的脏,也有身份上的脏。 他问出问题后,呼吸紧促了一些。 细碎的轻吻从耳朵缓缓往脖颈上移动,不轻不重,若有似无。 时浅渡被啄得喉咙滚动:“如果要嫌弃……我早就嫌弃了。” 她稍微用上点儿力气,小魅魔顿时瘫了下去,双肘撑住她肩膀才勉强撑住自己。 他眼尾绯红,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小脑袋往上扬起来,露出了线条漂亮的脖颈与喉结。 喉结一滚,轻喘了一声:“呼……” 他脑子像溺水了一般,有些混乱,混混沌沌。 只觉得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一切亲吻与触碰,都能让他打心底里融化。 时浅渡注视着就在眼前的喉结。 看着它轻轻地滚动,然后发出好听的声音。 真想…… 力气不由得有些失控。 赫尔低呼一声,细长的魅魔尾巴伸过来,求饶似的轻轻卷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低喃:“疼……你轻一点儿……” 时浅渡恍然回过神来,圈在他腰间门的手臂稍微紧了一点儿。 她听见不听话的小魅魔在她耳旁低笑,断断续续地说:“可别……弄毁你的衣服呀。” 时浅渡没有回话,一手按在他的脖颈上,直接让他低头下来。 她仰头,去纠缠那对柔软的薄唇。 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暧昧极了。 温热又诡秘,拉着人往旋涡里面无限坠去。 然而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两人都很熟悉的声音—— “时浅渡,你回来了吗?” 时浅渡回到校舍的时候,大晚上的,压根就没有给德里克和埃尔维斯兄妹留消息。 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怕她出事,便一早过来询问。 埃尔莎也在一旁:“喂,我哥跟我父亲都很担心你的情况的,要是没事已经回来了,你好歹跟我们说一声啊,不过,哥,你真觉得她一个晚上就能从阿兰地区回来吗??” “我都行,她有什么不行的。” 这是利卡。 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到他正一下一下甩尾巴的样子。 三人的声音瞬间门就把房间门中的暧昧气氛打了个粉碎。 赫尔气得直咬牙。 他脑子有些昏沉,沉溺在其中,但也有一半是清醒的。 于是腾出一只手,够着推了把窗。 窗子慢慢悠悠地拉开了一条缝。 在时浅渡的注视之下,他故意抬高了音量,半喘不喘地哼出声音:“唔……你别呀……” 细细碎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语句。 几乎是瞬间门就把自己装扮成了被迫如此的样子。 好像是房间门里有别人按捺不住,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而这个坏人……不就是时浅渡么。 “……” 楼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埃尔维斯一向淡定,这次只是微微睁大的双眼。 埃尔莎面皮薄,一听这声音,脸色瞬间门爆红,嗓门大的很:“时浅渡!!大白天的!我们这么担心你的情况,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可恶!!” 利卡的耳根也泛起薄红,低声骂骂咧咧道:“啊啊啊不行,我先走一步,不然那只可恶的魅魔又要说我是想要加入他们了,我我我……我才……才不想呢!” 他脚上一个用力,就飞蹿着上了房顶,再过一秒,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哥,咱们也走!” “好吧,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儿再来。” “一会儿还来?来什么来!哥,我们不搭理她了!!” 埃尔莎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行。 楼下变得静悄悄的。 赫尔用那么三四个字,就飞快赶跑了好几个人。 他暗戳戳地在心里嘟哝—— 还“好吧”,听起来也太勉强了吧。 难道是想加入他们不成? 时浅渡说不好是被逗笑了还是被气笑了,总之唇角一翘,笑了出声。 她道:“满意了?” “嗯,还算满意……啊!” 赫尔话说到一半,紧紧地圈住时浅渡的脖颈,脑袋埋她的颈窝处。 红润的唇长着,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停在原地,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态很久。 腰间门和双腿轻轻地颤,脚趾蜷缩。 时间门像是停滞了,缓了好久,才渐渐有了动静,一点一点地偎在了时浅渡身上。 晶红色的双眸微微眯着,睫毛沾水,望着眼前的狼藉。 舔舔红唇,语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慵懒感觉。 “当然满意了,满意得……”他尾音微微上卷,好听极了,“真想每天你都对我这么好。” 时浅渡搂住他的腰,把人按在怀里,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脊。 她笑问道:“怎么,现在不伤心难过哭鼻子了?” 赫尔懒洋洋地趴在她怀里,用下巴蹭在她的脖颈上。 他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沉,不由得笑话自己,怎么这么不禁事啊。 还魅魔呢,魅魔不都是…… 唔,不都是跟他梦里一样的吗? “我不是因为你没回来而难过,而是因为被人骗了,才会又难过又气愤,你真的不要太自作多情哦。” 这小魅魔简直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小混蛋,之前还那么热切地勾.引她,现在她帮忙了之后,脸色就跟变脸似的,“刷”的一下就变了。 时浅渡掐住他的脸,轻轻地拧了拧。 “过河拆桥的小混蛋。”她不爽地冷哼一声,“你要是心里不快,大可以问我昨天的情况,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为什么回来迟了啊。” 赫尔的脸颊小幅度抽动了一下。 有必要自取其辱么? 他知道人类不会跟一只魅魔过一辈子的。 主人早晚要与人结婚,所有人都这样。 他轻轻地摇摆着身后的小尾巴,桃心型的尾巴尖飘在空中,还挺惹眼。 扬起漂亮又魅人的桃花眼,往时浅渡身上一抛。 他轻声笑道:“有问的必要吗?刨根问底,人们大都不喜欢这样。如果你喜欢上人类贵族,和他结婚,未来不喜欢我了,我换个主人就是了,哪有什么所谓。” 话说得流畅,听着可通透了,就跟看透了红尘似的。 可说完话,他咬了咬下唇。 用的力气有些大,差点被尖尖的牙齿咬破个口子。 他明白自己说的那些,是完全违心的。 甚至这么说出来,心里都酸涩无比,难受得不行。 他似埋怨又似撒娇地嘀咕道:“哎呀,本来舒舒服服高高兴兴的,你非要说一些让人难过的事,真是太讨厌了。” “所以——” 时浅渡紧了紧手臂,把人完全捞在自己怀里。 她往小魅魔耳畔吹了口气,调侃道:“谈到我有可能会不再喜欢你,你就觉得难过,对吧?” “……” 赫尔动作一顿,耳根不由得开始发红。 什么嘛,他怎么说什么慌都能让主人找到破绽? 恐怕他现在在主人眼里,就是一个爱上人类不可自拔的笨蛋吧。 以后分开了,不知要要被笑话“异想天开”多久。 他垂着头,倔强地没有答话。 “我昨天晚上去阿兰调查情况了,所以回来的晚一些,让你白等了很久,抱歉。”时浅渡把他眼底的情绪全都看在眼里,揉揉他的头,声音温和,“我可没有像你想的一样,在埃尔维斯家里过夜哦。” 小魅魔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他眨巴眨巴眼睛,心头抑制不住地窜出欢喜来,眼睛都变得更亮了。 “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如果不是真的,埃尔维斯他们刚才问我安危干什么?” 时浅渡见他难得露出些许幼稚的情绪,不禁弯弯唇角。 “这么说来,也是。” 赫尔回想刚才那几人的话,点了点头。 他眼眸一转,红唇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那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让他们第一时间门知道你不但安全,而且特别的……唔,健康?” 时浅渡直接被赫尔给气笑了,掐着他的腰和肩膀,就把人给按倒在床上。 她一边假意打他,一边埋汰道:“亏你还好意思说!” 赫尔不但不躲,还侧过身来,露出纤瘦的腰肢和白里透着粉红的身子,摆出一副妖娆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柔媚:“我这也能帮你测测,那个埃尔维斯到底是不是个好男人啊,如果他因此露出厌恶来……” 要是厌恶了正好,赶紧别缠在他主人身边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 “那正好可以瞧出他真正的人品,不是么?” 时浅渡就看着他睁着俩眼说瞎话:“噢,那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咯?” “不然呢?”赫尔突然露出些许惊讶和委屈,“你不会是觉得,我是要故意破坏你的好姻缘吧?” 装,继续装。 时浅渡心里哼声,抬手掐在他腰间门。 用力不大,赫尔却痛呼一声。 他的眼眶眨眼间门就红了,湿濡道:“好疼。” 时浅渡刚要开口笑话他戏演的太过了,不想小魅魔稍微撩起一点儿上衣,白白嫩嫩的腰间门,还真多了一道刚掐出来的红痕。 有些刺目,又格外的诱人。 “……” 淦。 这小魅魔的皮肤也太嫩了。 这真要是…… 咳咳,身上的痕迹恐怕多到让人臊得没眼看了吧。 …… 时浅渡跟利卡两人,把自己在阿兰地区得到的消息和情报,全都同步给了德里克。 德里克细致地记录下来,又与人商议了几日。 呈报给国王之后,很快就有了答复,明确了下一步的行动。 德里克将会从中央调出一只由精英组成的骑士团,快马加鞭到米莱地区的最北端的边境城镇吉尔城,时浅渡则从学院出发,双方在吉尔城汇合。 如果只是为了剿灭占据了阿兰的黑暗势力的话,时浅渡自己也能做到。 不过阿兰境内有民众无数,肯定是要在保护大家安危的情况下行动,光靠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你这次,是不是要去很久啊?” 赫尔不希望主人离开太久。 不只是利卡,埃尔维斯兄妹两人也会跟着时浅渡一同前往吉尔城,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处理事情,恐怕没个一两个月都是回不来的。 那么长时间门不见面已经够让人焦灼,主人还得一直跟埃尔维斯相处,他就更没法省心了。 “是要很久,所以你跟我一起去。”时浅渡一边检查要带上的东西,一边说道,“这次事情之后,我们可能就不再回学院了,也省的你总是被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 赫尔微怔:“诶?那我们去哪?” 因为可以一起去,他尾巴摇摆的速度快了不少。 “有钱了,就买个舒适的住处,只在国王有吩咐的时候活动活动筋骨。” 时浅渡拎出一个小袋子,里面叮铃直响,一听就知道是金币。 也就是说,以后他和主人单独住出去? 赫尔的眼睛亮了一点儿,目光流转之间门,泛出晶红色的光。 他舔舔红唇,脑子里很快就蹦出了一堆有的没的。 离开学院,不仅能远离埃尔维斯,而且…… 校舍隔音并不太好,要是弄得声音大点儿,恐怕隔壁都能听见。 他呀……只想叫给他的主人听。 他就不信,到那时候,主人还能坐怀不乱,绷得住他的勾.引。 眼见着差不多收拾好了,时浅渡说道:“我出去见一趟院长,等回来了,就一起去跟埃尔维斯他们会合。” “好。” 赫尔乖乖地应声,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现在头脑里有什么样的小心思。 离开学院,远离了那些贵族家的男男女女们…… 忍不住开始畅想离开之后的生活。 “唉,我真的好羡慕时浅渡啊,能天天跟埃尔维斯相处。” 楼下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另一个人跟着开腔道:“我父亲和德里克大人有些交情,听父亲说,埃尔维斯家里好像希望他们能联姻。刚来学校时,她还是个融不进来的家伙,现在反倒得捧着了。” “也能理解吧,毕竟国王陛下年轻,肯定会扶持专属于自己的势力,时浅渡的实力有目共睹,那些大贵族们想要拉拢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惜了埃尔维斯,从家世到样貌人品实力,都是数一数一的,可时浅渡不就是实力还行么。”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那样的大家族,或许还压不住起步太高的新秀呢。” “好吧,我承认他们两个还挺合适的。” 她们的语气算不上嘲弄,毕竟以时浅渡现在的地位,她们只能是好好捧着。 也不是不认可不承认时浅渡的实力,可能就是有点儿……羡慕。 酸溜溜地羡慕,但又不好意思承认得太明白。 赫尔打开窗,探头一瞧,就发现几个年轻女孩正在楼下闲聊。 从言谈举止中足足可以看出,埃尔维斯在女孩们中间门非常受欢迎。 很多人都喜欢他。 身份、地位、样貌、头脑、实力……样样都有。 是所有人眼中前途无量的存在。 跟他这么一只魅魔相比,天差地别。 如果说,有人选择了魅魔而放弃了埃尔维斯…… 他自己听了,都要笑上几句蠢笨。 主人肯定不会像他喜欢主人那般喜欢他。 赫尔稍微有些发呆。 欢愉雀跃的小心脏渐渐安宁下来。 主人总要结婚的。 总不可能守着一只魅魔过一辈子吧? 楼下几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聊天,句句离不开埃尔维斯。 说着说着,话风还忽的一转。 “你说,埃尔维斯家里能接受她养一只魅魔吗?” “我觉得他们心里可能不是那么接受吧……不过陛下之前那些话,也算是在敲打了。” “我看她不过是养养玩罢了,你们见过谁养一只魅魔一辈子的?” 赫尔猛地被最后这具惊得缓过神来。 那个女孩,跟他刚才在想的完全一样,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好像是个约定俗成的习惯。 “也不知道那只魅魔究竟有什么好的,养魅魔又不是什么好事……” 赫尔顿了顿,他才不信这些人不知道养魅魔的好呢。 心知自己可能再也不用回来,胆子大了不少,不怕给自家主人惹祸了。 他双臂枕在窗台上,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冲楼下开口:“你们啊……” 几个女孩闻声仰头。 抬眼就看到皮肤白嫩、面容精致的小魅魔靠在窗台边,勾着红唇,媚眼如丝地望着自己。 “是真不知道我哪里好么?” 声音柔软,语调魅惑。 搭上他慵懒妖娆的眼神,更是让人心头一跳。 女孩们顿时被他看得脸都红了,连忙害羞地避开视线。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们红扑扑的耳尖。 赫尔低声笑了,怎么看都有点儿得意。 是啊,从前他走到哪,如果不遮住这张脸,就一定有无数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只需他抱着媚态轻轻一笑,就能让女孩们红了脸。 那些看向他的目光,不是害羞期待的,就是贪婪邪恶的。 也就是遇见了主人之后,才第一次碰到滑铁卢。 他有时候都想,是不是主人有恋丑癖呀,所以才不觉得他有多好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看到主人因为他脸红一下,又或者…… 从主人眼里看到对他的欲念。 “好啊,我才不在几分钟啊,你就开始逗弄小姑娘了?” 时浅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窗台边上,伸手就掐在赫尔的腰间门。 赫尔则比碰瓷有之过而无不及,直接软绵绵地栽进她怀里。 他撒娇道:“你掐疼我了。” “哼,就知道跟我撒娇。” 时浅渡白他一眼。 要不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这一撒娇,就算有气都能让他给吹散了。 何况她心里也没真生气。 她摸摸小魅魔的头发:“走吧,去吉尔城。” 地处米莱边界的吉尔城距离学院很远。 利卡独自赶路时速度很快,但若是载着人前行,则发挥不出那样的速度。 时浅渡也是一样,她没法带着几个人一起瞬移过去。 所以,光是赶路就要花费几天的时间门。 最近的路,要穿过一大片荒无人烟的森林。 赫尔以前生活在各个城镇、乡村的边缘地带,很少到城中心的繁华区,也从来没有见过广阔的山河大川——杳无人烟的地方总是有魔兽丛生,非常危险。 魅魔太弱小了,很多地方都不敢也不能踏足。 此次跟着时浅渡一起出行,第一次大大方方地横穿过整个城镇,步入森林,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又欣喜。 他乖巧地坐在自家主人身边,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情绪很好。 手指跟时浅渡的纠缠在一起,半边身子都偎在她怀里,丝毫不避讳旁人。 又或者说,就是故意给旁人看的。 “时间门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最前面的埃尔维斯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观察情况。 他说:“我听见了水声,这里很适合休整。” 时浅渡揉揉肚子:“行,正好我有点儿困了。” 她的生物钟很准,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困,每天都大差不差。 埃尔莎低声吐槽道:“就知道睡睡睡。” 话音还没落下,她自己就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她动作一顿,耳朵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红。 “呿,可恶。” 时浅渡直接笑出了声。 把赤/裸裸的嘲笑表达出来之后,她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 “看来赶路确实是累了,还是早早休息比较好。” “咳,先跟你说好,出门在外,还有别人呢,你们俩……”埃尔莎双臂抱胸,视线扫过时浅渡跟赫尔,眼睛眯起,“大晚上的不准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利卡本来化为兽型窝在地上休息,一听这话炸了起来。 他快速点头:“也少再说什么加入你们了!!” 这大概是被之前赫尔那几个字给弄害臊了,这回还特意拿出来说了一番。 赫尔眨眨眼睛,满脸无辜:“这由不得我做主呀。” 埃尔莎沉默地扭头盯着时浅渡。 一张臭脸上好像写着“你要是再敢乱来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喘息声我跟你没完”。 “……” 时浅渡在小魅魔后腰上掐了一下。 她低声道:“叫你污蔑我。” 虽然她当时也确实被勾到了些,很想下点儿狠手。 可每次都是这小东西先主动勾他的! 她最多也就是……唔,自制力比以前差了一点儿而已。 “好嘛,这里连个能遮蔽的房间门都没有,我们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拖着下巴,声音拉长,懒洋洋地跟埃尔莎说话,“我可是很靠谱的好不好?” “就你还靠谱。”埃尔莎不客气地白她一眼,“你饶了我吧。” 埃尔维斯温声开口:“埃尔莎,别再吵嘴了。” “嘁,哥,你就知道向着她说话。” 埃尔莎鼓鼓腮帮子,冲时浅渡瞪了瞪双眼。 不过她不太理解,为什么哥哥对时浅渡还不错,却从来不肯主动接近对方,反而一直刻意地拉开距离,有的时候,还会有意避开。 这次如果不是她父亲要求他们两人一起随行,哥哥肯定不会来的。 每天跟埃尔莎相互斗嘴俨然成了一种乐趣。 时浅渡跟她你来我往相互吐槽好几句,这才作罢。 她往四周一望,没见着人:“赫尔?” 小魅魔一向听话,一直会乖乖地跟在她身边,不太可能一声不吭地跑掉。 她心里冒出一点儿担心,眉头一皱,开了时管局的系统地图。 代表着任务目标的小红点一闪一闪的,显然就在距离她不足一千米的地方。 还真是第一次来森林,所以贪玩地跑掉了? 时浅渡敛了敛眉,顺着地图走过去。 心想着,要好好教育这小东西一顿,下次离开之前要跟她说一声。 自己一个人跑掉,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水声越来越明显,穿过一片高矮参差不齐的树丛后…… 美玉般光滑细腻的皮肤撞进了眼里。 他站在小溪中,早已不着寸缕。 水珠顺着肌肤的曲线滑落,从发丝落到锁骨,从小腹滚落到三角区。 细瘦而柔软的腰间门有一小片红色,是她刚才掐那一下所致。 很显眼,又莫名增添了一种靡靡之感。 赫尔听见声音,回过头。 红唇上也沾着水珠,好似沾着露水的花儿,颜色艳丽诱人。 就跟早知道时浅渡见他不见了,会亲自寻过来似的,他的唇角往上翘了翘,用染着笑的语调媚声道:“你怎么还偷看我洗澡呀?难不成……是想一起么?” 第223章 小魅魔17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板着脸, 本想好好地教育赫尔一番。 然而视线从上往下一扫,美色入目,脾气不自觉地小了不少。 面对漂亮的人漂亮的事物, 确实很难生气。 她抿抿唇,声音尽可能地严肃:“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回还自己偷偷离开,怎么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赫尔坐在小溪旁的石头上, 歪歪头:“难道你这是……担心我, 所以赶紧找过来了?” 他一脸恍然大悟,继而又露出几分狐疑。 “我还以为是过来偷看我洗澡的呢,真的不是吗?” “嘁,胡闹。”时浅渡白他一眼,“我要是想看,偷看干什么,光明正大地看就好了啊。” 说着,好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话, 她目光一转,视线□□/裸地从小魅魔身上看到身下。 看到了纤瘦柔软的腰身, 和透着粉嫩的皮肤。 还看见他的脚趾蜷缩了一下。 也不知是因为还未真正经过人事,又或者魅魔的特殊性让他们永远保持最佳状态,小魅魔身上各处皆透着淡淡的粉色, 干净又漂亮, 不会叫人有半点反感。 毫不夸张地说, 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她哼笑一声, 压低嗓音:“我要是想看,会让你洗给我看的。” 赫尔的脸一下子变得发烫。 第一次见到时浅渡时,他能毫无心理压力地赤/条条展露出自己的一切, 丝毫不会因为裸/露而感到羞耻,反而因为自己完美的身体而感到自豪。 可到了现在,被主人这么认真地“观看”一番,耳根却忍不住红了。 他悄悄地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的仪态更好一些。 被人注视,既害羞又期待。 期待主人……能喜欢他漂亮的脸蛋和身体。 “我怎么觉得……” 他伸出白净的小脚丫,两只脚一起“吧嗒吧嗒”地踩在时浅渡的鞋子上。 脚趾上还沾着水珠,很快就在鞋子上留下了一小片水渍。 湿漉漉的手指牵住了时浅渡的衣摆,稍一用力,把她往前拉了一点儿。 他仰头,望着那张时常入他梦境的脸:“你很喜欢我胡闹?” “你想太多了,谁会喜欢胡闹啊?” 时浅渡轻声一声,瞧着小魅魔仰头望着自己的模样,又兀自叹了口气。 她弯腰,揉了揉赫尔湿乎乎的发:“我只是喜欢你罢了。” 赫尔的心跳停滞了一秒,接着,开始狂跳不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汹涌如潮的冲动,伸手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张开唇齿就亲了过去,本能地用舌去纠缠,极近讨好。 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他才低喘着离开。 像个人形挂件一样挂在时浅渡身上,紧紧贴着她。 他的呼吸有些短促:“那你为什么从来不碰我?” 身为魅魔,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可避讳、涉及什么礼义廉耻的,所以问的特别直接。 他总是这么直接。 从前,他只觉得不管是男性魅魔还是女性魅魔,如果被人类养着,**、床事一类取悦人类的事情,只是他们必须的“任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到得到安稳的生活,当然也要付出些什么。 如果幸运的话,主任会很温柔很宽容,能让他们把任务变成一件愉悦的事情。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或坏事,就只是很无所谓的东西而已。 反正,魅魔嘛,生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后来啊…… 他每天都期待着这种事的到来。 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或者,只是被揉揉头,他都觉得开心。 每天早晨能在主人的怀里醒来,夜里在主人的怀里入睡,整颗心都会变得柔软无比。 他爱上了这种感觉,也爱上了他的主人。 赫尔仰头望着时浅渡半晌,湿漉漉的发搭在额头上、黏在脸庞上。 双眼闭上,低下头,额头抵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他没等对方说话,继续开口,在无数次三缄其口后,终于浅浅地表达出自己的期待和喜欢。 “我每天都希望你能跟我……” 最后那个字没有说出口。 他想,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你是怕不小心怀孕吗?我知道你们人类厌恶跟魅魔的混血,不过……”他的声音一点点地柔软下去,语调也有几分勾引的味道,“你可以给我带锁.精.环哦,或者用小塞子塞住,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要试试吗~?” 时浅渡觉得,自从遇见了这只小魅魔之后,她的变态程度直线上升。 她竟然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憋得红肿发青的样子。 想到小魅魔眼角发红,擒着生理性的泪水,牵着她的衣角低声呜咽的场景。 又变态又诱人的画面在她脑子里停留了好几秒,才被她甩到一旁。 他妈的,这小东西脑子里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 她都要被带坏了。 “别净知道出馊主意。”她掐在赫尔的腰上,故作威胁,继而轻咳一声,“但是你如果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赫尔柔声笑了,主人真是一点儿都不坦诚。 他心里跃跃欲试,心说等到了吉尔城,立刻让主人去找工匠打造些出来。 “好吧,就当是我喜欢吧,允许你诬陷我一次。” 他轻轻亲吻主人的薄唇:“我会让你满意的,会很听你的话的。” 只要……主人不抛弃他,他什么都愿意。 …… “时浅渡,来来来,跟我来一下,我哥刚刚收到父亲最新传来的消息。” 埃尔莎牵着时浅渡的衣袖,把她往埃尔维斯和利卡那边拽。 “哦,好。”时浅渡回头冲赫尔招招手,“我先过去一趟,你在这里不要跑太远哦。” 赫尔听话地点点头:“嗯,你去吧。” 他坐在一个树墩上,看着自家主人被拉到了另外一个“阵营”。 强者的阵营。 之前那一句“喜欢”,让赫尔开心了好一阵子。 不过也没有太久。 先前在学院里时,他不怎么离开校舍,跟外面接触不多,感触还没有太深。 然而几个人一起相处了几天时间,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魅魔,而其他几人,则是知识丰富、实力强悍的存在。 他们讨论的问题,他听不太懂、也插不上话。 只能在一旁托着下巴看。 关于这次行动的事,人类也不想让他知道,怕从他这里出什么意外,计划被阿兰那边知道,导致全盘皆输,损兵折将。 他不想让主人为难,就主动避开了。 避开的时候,没露出什么情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也渴望能帮到主人,希望自己能够跟主人达到相同的层次,而不仅仅是个漂亮的花瓶。 他明白,自己的期待这辈子都难以达成。 魅魔天生柔弱,这是种族的必然性。 真羡慕埃尔维斯和利卡啊…… 有头脑也有实力,能跟主人探讨阿兰的情形和可以实行的办法。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他抬眼望过去,只见几个人也不知说到什么,笑成了一团。 利卡情绪明显,笑得直拍大腿,耳朵都笑红了。 埃尔莎整个人歪倒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拍她的肩膀。 就连埃尔维斯脸上都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他狭长的凤眸弯了弯,垂头望着懒里懒散的时浅渡。 赫尔心里忍不住有点儿酸。 这几天,让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不可能融入主人的生活。 他们本就是不平等的。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像之前在学院里听到的那些话,主人对他只是有一点儿兴趣而已。 喜欢是喜欢,但也只是喜欢。 喜欢的不是一只男性魅魔,而是一个“小宠物”。 他丧丧地坐在树墩上一段时间,抬眼又望了过去。 然后偷偷起身,想凑近一点,偷听几句。 慢慢地开始了解、开始学习,或许会有机会跟上主人的脚步也说不定啊。 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步。 他把身影挡在两三人环抱的树后面,放轻脚步,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离得近了一些,终于能听清几人的谈话。 这时,他却听见埃尔维斯说道—— “对了,父亲还提到一件事,说你的母亲到国王陛下面前陈词,说你我双方有意,请陛下为我们做主,定下婚约。” 赫尔猛地一顿,霎时之间,眼眶里浮出了水光。 他脑子里没有混乱,反而无比清醒。 果然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 他压根不想听见关于这个话题的一切内容,于是连连后退好几步,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那边,时浅渡眉头一拧:“什么?” 她的母亲? 她都快忘了,这个身份还有一个关系算不上特别好的母亲。 她的母亲从前是贵族家的千金,虽然没有魔法天赋,但从小识文断字,学识丰富,恪守礼数,是行事最为周全又有些古板的那种人。 她的家族从前颇有威望,但死的死伤的伤,在她嫁人之前,就没落了。 后来她嫁给了当时的新贵,也就是这个身份的父亲。 从小灌输在头脑中的思想,让她很想兴复家族,至少是让自己的丈夫跻身越进贵族圈子,让自己的祖祖辈辈得到荣耀,也让自己的子孙荣华富贵。 可惜丈夫死的早,她便又将希望落在了女儿身上。 从小就开始约束女儿,希望自己能养成一位合格的淑女。 时浅渡这个身份天性不羁,才不会听自己的母亲的话,两人关系越发疏远。 估计是听说了时浅渡现在的情况,终于逮到了可以与大贵族联姻、光耀家族的机会,这才闹了这么一出,转成跑到国王面前去说这种事。 她撇撇唇:“你别放在心上,我母亲就那个样子,她说话算不上数,国王肯定也不会仅仅因为她一面之词,就随便定下什么。” 埃尔维斯点头道:“是,陛下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他再出面问你。”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咱们那位国王,看起来年轻,实际上精明着呢。” - 赫尔坐在溪水旁,双臂抱住膝盖,望着水中倒映的自己。 面容是精致漂亮的。 不是他自夸,恐怕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好看。 可是,光靠着容貌和身体的勾引,能吸引一个人多久呢? 撑不了多久,不是么。 真的想不出来,身为一只魅魔,除了能在那事上是“有用”的,还能有什么作用。 在这样一个时代和处境中成长生活,他早就被限制住了认知。 他安静地发呆。 心中丧到了极点。 半晌,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 说起来…… 主人才说过喜欢没几天,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对他厌倦吧。 他是不是应该趁着主人还对他有兴趣,去学一点儿别的东西? 学主人喜欢的,日后也好能多一些话题可以聊。 他抹抹湿漉漉的眼角,安慰自己,还是有机会去争取的。 争取让主人能对他真的有一点儿人对人的喜欢,而不是对一只宠物。 有这个可能吗? 他不确定。 而且,人类都不喜欢他们魅魔懂的太多。 主人大概也是一样。 赫尔在一种极度的纠结中站起身来,还没站稳,就被人从身后猛地蒙住了脑袋,整个人被抗了起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嘴被人隔着布袋捂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几分钟后,被人重重地放到了地上。 他心底有些慌乱,乱糟糟地想—— 难不成德里克他们的担心真的应验了,有人想通过他知道他们的计划? 一只手抓住他头上的布袋,“刷”地掀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旁,侧过身:“夫人,人我带到了。” 衣着华贵、仪态贵气的中年女人缓步上前,弯腰,视线在赫尔脸上转了一圈。 她眼底透着些嫌恶,说道:“徒有外表的低贱玩物罢了,我那女儿……还真是风一阵雨一阵,这回养只魅魔,也不知道能有多久的兴致。” 赫尔一愣。 这是主人的母亲? 才偷听过埃尔维斯的话,这时就见到了主人的母亲,他心跳开始加速,手指紧握成拳。 好像已经预见到了后面的一切。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可怜巴巴的小白花。 红唇一勾,便隐藏下了所以悲戚的情绪,笑意嫣然。 他不急不缓,懒洋洋说道:“你是谁?我可没听主人说过,她还有亲人活着。” “活着”两个字加重了读音。 他不知道时浅渡跟母亲关系不好,却刚好戳到了对方心窝子。 女人脸颊抽动了一下,心里窝火,面上不显。 她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古板严肃,眉头敛起:“一只养着逗趣玩的宠物罢了,也配让她提起家人?” 赫尔心脏猛地一缩,呼吸不畅。 确实,他是偷听才知道主人母亲的消息的。 在此之前,主人从未提及过半点过去。 这么说来,他真的不曾被主人重视过。 对朋友对真正的“人”才会提起家人,而他不在那个范围之内。 才把眼泪憋下去没多久,他的眼眶就又有点儿红了。 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在主人心里…… 什么都不是。 他喉咙发哽,停顿片刻,才说:“你少挑拨我与主人的关系了。” “是不是挑拨,你自己心里清楚。”女人声音平直,少有波动,“你见过哪个人类,真把你们魅魔放在眼里的?就算喜欢了一阵,过不了多久也就腻了,当做人情转手送给别人,又或者是卖给商人,你不会以为哭哭啼啼或者撒撒娇,就能让人回心转意,一辈子围着你转吧?” 赫尔没有回话。 他满脑子都是祭典上那位女性魅魔哭泣的脸。 别管是哀求还是眼泪,都不能打动人半分。 那个女性魅魔,还是被她的“新主人”给带走了。 她未来的生活,可想而知。 即便不喜欢新主人,也要被迫承欢,如果不从,必定非打即骂。 搞不好,还会破坏两个主人之间的感情。 把那种处境代入到自己身上,赫尔感到窒息。 他死也不想被送给别人! “如今国王陛下已经为她和德里克阁下的儿子做主,不日就会订婚,过不了多久,你这种影响他们新婚的魅魔,就会成为被人厌恶的对象。”女人的字字句句都刚好戳在赫尔的心脏上,“你如果想在她脸上看到厌恶,那我也无所谓,总之,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是爱玩了一点儿,但正事上一向靠谱,你怎么都不可能留到婚礼。” “……” 赫尔盯着眼前这张胸有成竹的脸。 他知道女人说的没错。 主人确实不正经又爱玩,但每次碰到正经事,却从不出错。 主人永远明白,自己最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况且,国王陛下应下的事,会有回旋的余地吗? 主人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由国王赐予,如果反悔或不从…… 想来对主人也是很不利的。 时间久了,主人也就不喜欢他了。 他会被送人,会跟那个女性魅魔落得同样的下场。 如果他反抗或者死缠烂打…… 主人会厌恶他,对吗? 想到那张脸上会浮现出厌恶的情绪,他心头狠狠一疼。 与其耗到主人对他冷淡、需要把他送人的那一天,还不如把此时此刻主人对他的笑脸和温声软语当做最后的画面,封存在记忆里。 赫尔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滞后,缓缓回过神。 眼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蹭掉眼角的水花,缓缓起身,往吉尔城的反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过去。 那句喜欢真好听啊。 真想再听一次。 第224章 小魅魔18 第二百二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不见了。 时浅渡在附近转了一圈, 没瞧见人影。 “这小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你家那小魅魔不见了?”埃尔莎用胳膊肘怼怼时浅渡,“之前我还瞧见他偷偷地听我们墙角来着,这也没多长时间, 也法跑到哪儿去吧?” “听咱们墙角?”时浅渡顿了片刻, 若有所思, “我在附近看看。” 她还以为赫尔又跟上次一样,自己跑去小溪中洗澡, 或者做什么别的事去了。 也不是他不听话还是怎样,而是有时被排除在他们之外, 只能自己找点事情做。 每次他嘴上说得轻巧, 其实心里会难过吧。 她对赫尔没有偏见, 但挡不住这个时代的人们全带着有色眼镜,即便自己没觉得, 也会在一言一行中透出他们的看法。 “赫尔?” 她四处唤了几声, 依然不见人影。 鼻子嗅了嗅, 没闻见赫尔身上自带的淡淡甜香气息。 难不成, 这次不是贪玩, 而是真的出了事? 时浅渡皱起眉头, 怕他出事, 当即打开了时管局系统, 查看了这段时间里赫尔的动向。 结果竟然发现,这只小魅魔在听到她母亲的话之后……转身离开了??? 他·转·身·离·开·了。 心中的担心, “刷”地一下转为不爽—— 这个笨蛋家伙,平时不是很能撩很能死缠烂打吗? 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时浅渡其实能做到一分钟之内把人给捞回来,然后狠狠地给他屁股一顿胖揍,让他好好地说明白, 为什么直接离开,而不是过来亲口问问她? 亏她之前对那小东西那么好,处处宠着他。 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相互之间一点儿信任都没有么。 就算她母亲的话…… 她顿了一下,突然想到埃尔莎刚才说,赫尔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不是应该知道,她母亲的话是在说谎么? 除非,赫尔没有听完,刚听个开头就离开了。 这才让他在两边都确认,这门婚事没跑。 一时之间,时浅渡气笑了。 片刻,又叹了一声。 那只小魅魔啊,不敢听到他们后面的话,不敢听她亲口说出什么,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 她还是会生气,也会觉得不舒服啊。 视频中,赫尔回望了一眼,就坚定地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头。 他是柔弱,但骨子里又是个很干脆的人,快刀斩乱麻,绝不过多的犹豫。 就像他当初决定留下时一样。 “诶?他还没回来吗?” 埃尔莎见时浅渡发愣,拍拍她的肩膀。 她四下张望:“要不我们帮你找找?” 时浅渡拍了拍不太舒畅的胸口,撇唇道:“不用了,让他自己在外面晾会儿吧,先不理他。” 埃尔莎有些意外,继而笑出声:“哎呦喂,你们吵架了?我还以为你真被他弄得五迷三道,一点儿都不会生他的气呢。” 她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开玩笑。 被时浅渡扫了一眼后,收敛了一点儿。 她轻咳:“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魅魔长得漂亮又太过柔弱,万一真的出了点儿什么事,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没事,我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你不用费心。” 时浅渡说完,一抬腿,翻身就上了兽化利卡的后背。 她看起来心情不算太好,沉声道:“咱们走吧,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就能到吉尔城,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她的动作有些突然,利卡从前防备心很重,下意识地抬起尾巴往自己身上一扫。 蓬松的尾巴迎面怼在她的身上,她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了银白色的毛绒绒中。 又软又暖。 可惜下一秒,超重的力道差点把她从巨兽的背脊上扫出数十米。 时浅渡心中一惊,抬手在尾巴上一按,这才借着尾巴的力重新翻身上去,稳稳地落回了利卡的背脊上。 但利卡被人怼了下尾巴,差点炸毛:“嗷呜……” 脑袋上面毛绒绒的耳朵一抖,透出些许粉红。 柔软的皮毛随着动作轻轻地抖动。 雪狼族向来只允许另一半摸自己的尾巴,且一生就只有一位伴侣。 可这个可恶的人类,竟然那么用力地摸他的尾巴! “你你你……你竟然摸我的尾巴!” 巨大的身子频频晃动,想把上面的人类给甩下来。 时浅渡一瞪眼:“你差点把我抽下去诶,你不会不知道自己一尾巴甩过去,能一下子弄塌两栋楼吧?” 利卡咬咬牙,暴躁道,“谁叫你突然到我背上来了?” 就算是他反应过激了一点儿,那她也不能…… “不过,毛绒绒还真是治愈啊。” 时浅渡感叹。 如果那力道没有大到能把她抽飞的话。 利卡猛地一顿。 耳朵又抖了几下。 这个女人,夸他治愈? 嘁,他才不会因为一句夸奖而高兴的! 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轻轻甩了几下。 他轻哼:“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小狼这么大度啊。” “……” 住嘴! 他不叫小狼啊! 去往吉尔城地过程中,时浅渡一直用系统关注着赫尔的情况。 一旦真的遇到危险,她能肯定,自己可以在眨眼之间出现在赫尔身旁,把他救下来。 在此之前嘛…… 先让他自己吃点儿苦吧。 她看着系统画面里的内容。 赫尔身娇体软,实际上,他并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 相反,过去那些年吃过太多苦了,他全都能坚持下来,拼命地活。 高高的枝叶挡住了天空的太阳,就连天空,都仅能窥到一隅。 他独自一人在幽深的森林中行走,神情颇为认真,细致观察出路,并不犯怯。 走了很多路,他额头上满是汗水,顺着洁白的脖颈往下流。 半晌,他扶着树干停了下来,仰头望望天空,随意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脱下鞋子,只见脚上有好几处都已经磨破了。 有的地方磨得很深,估计鞋里面,都得留下了不少血迹。 已经很久没有走这么多坑坑洼洼难走的路了。 好在还能坚持,他能记住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心性没有完全变得软弱。 不过,他还是好想主人。 想想跟主人在一起的日子,再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 真是狼狈啊。 但好歹没有被送给别人,不算太过狼狈。 此次一别,他对主人的最后印象,就会停留在那些对他的好上,不至于让回忆变得糟糕。 主人呢? 他消失了,能不能也让主人对他的记忆和喜爱留存地久一点儿? 赫尔在这世上活了小二十年了。 他见过年轻时赫赫有名、人人赞颂的将军在晚年犯错被人诟病,直到死都是一身污名,叫人唾弃;也见过年纪轻轻的青年才俊在最闪耀的时候陨落,英年早逝,被人赞颂惋惜至今。 所以,他明白,或许人在最辉煌、最美好的时候突然出了意外,才最容易被人铭记。 “制造”这种突然消失的意外,没准是件好事,不是么? 他双手捂住脸颊,沉默了片刻。 接着垂头,穿上鞋子。 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大哥,咱们运气真好,我看这只魅魔足够漂亮,带回去准定合适!” 几个目光不善的男人摩拳擦掌。 为首的招招手,其余几个立刻拿出绳子,直接上前! “你们是那位夫人派来的,还是……” 赫尔瞳孔一缩,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他拼命挣了几下,却阻止不了自己纤瘦的身体被人捆绑。 魅魔真的太弱了。 他们谁的对手都不是,即便是没有魔力的人类,都能轻而易举把他们制服。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境遇—— 这跟第一次被骗、被卖给别人时一样,强硬地绑了他带走。 难道又要重复之前的噩梦了吗? 又或者,是去做什么别的? 他拼死挣扎,却一点都挣不开,反而被人狠狠地在肚子上闷了一拳。 “唔……!” 有人斥责道:“嘶,你别打啊,万一皮肤上青紫青紫的,多不好看?” “是是是,大哥,我知道了,不打了,这小子也忒不老实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太倒霉了,很多事情堆叠、积压在一起,如同砂砾逐渐堆积成沙丘,赫尔在彻骨的疼痛中,突然感到很压抑。 一种无力感狠狠地压着他的心脏,拉扯着他无限地往下坠。 身上又疼又累,疲得他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他渐渐地放弃了反抗。 因为明白反抗无果。 魅魔自古以来,都只有被人摆弄的份。 他没有什么动作,好像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接受魅魔只能当乖巧的宠物。 接受主人总会嫁人。 接受没有任何一只魅魔能够得到主人永久的喜爱。 接受他们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被人践踏。 接受……他在今天失去他过去数月里得到的所有。 然后抱着他心里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爱意,自己缩在小角落里回忆。 手脚死死地捆绑住,然后被人扛起来,丢到了一个装货物的乱糟糟的马车里。 也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地方、要去做什么。 如果死了…… 嗤,倒还没准能让主人多记他几年。 不知道会不会让主人后悔? 又或者是,主人知道了,根本不痛不痒? 话说回来,他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主人她…… 没发现他不在了吗? 以主人和利卡他们的能力,脚程比他快得多,还会很多法术,想要找到他,应该不算难。 想到这儿,他死死咬住了下唇,把自己说不清是自嘲还是难过的笑容咽了回去。 主人根本没有来找他,对吗? 第225章 小魅魔19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在发现异样的那一刻, 抚在黑刀上的左手拇指便轻轻往上一推。 长刀出鞘半寸。 “我有点儿事情,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她从利卡身上站起,在几人的注视下, 消失在空中。 利卡的毫不留情扫过来的大尾巴扑了个空。 “嘁, 跑的倒是快。” 他本想再“抽”过去一回的, 小小报复一下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人类。 “肯定是去找那只魅魔了呗,真是够宝贝的。”埃尔莎抬起胳膊肘怼了怼哥哥, “哥, 要是国王陛下真的允了你们的事, 我看不好整,说不定这事还能被不少人私下里津津乐道。” 埃尔维斯:…… 亲妹能不能盼着点儿他的好。 他无奈地敛敛眉:“我知道她不会中意我的。” 何况家族对她来说, 不过是枷锁吧。 不对,也不能算是枷锁,只不过是她毫不在意的东西罢了。 - 时浅渡寻着赫尔瞬身离去后,并没有出现在森林之中, 而是来到了一处装饰精美华贵、守卫颇为森严的小城堡中。 算不上多宽阔的走廊两侧以魔力燃着光, 照亮了空间。 她距离走廊尽头不远, 透过窗口, 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城堡四周围绕着一些华丽的建筑,看起来像是贵族们的居所。 而再往外, 是越发破败的矮房,街道上能看到有平民来来去去, 穿行其间。 两处被清晰地分开, 分为内外两城。 这应该是某个地区小领主的住所。 她能感觉到,附近有很明显的结界痕迹。 正因为如此,才没能立刻出现在赫尔身边, 而是被隔绝在外。 她一边打开系统,一边沿着楼梯一路往下,向着结界的方向而去。 画面中,赫尔被人按在了座椅上。 他的心情因为主人的不管不顾而异常低落,沉闷地没有动作。 失去光芒的红色眼眸一转,扫过明亮的房间。 最后,落在眼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男人动作相对优雅,手指上没有茧子,看起来不像是会武的人,至少不是剑士或者枪兵等。 他脸上没有赫尔见惯了的贪婪,而是相对严肃,一直保持着沉静。 “模样确实不错,比你们先前找来的都要漂亮多了,还以为你们这事办不成了,现在看来,时间倒也来得及。”男人声音沉沉,问赫尔道,“你有名字么?” 赫尔没有回话。 他睫毛一扇,垂下眼眸。 这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也不知是不是像之前那男爵一样变态。 关于皮肉之苦的记忆翻涌出来。 他突然发现,比起心中无尽的压抑,□□的疼痛倒也不算什么了。 被打就被打吧,大不了再装柔弱,然后找时间逃跑。 男人皱皱眉头:“啧,就是看起来性格不太讨喜,怎么这么沉闷?” 一般的魅魔,碰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了。 就算是虚与委蛇,也是笑着周旋,让人见了就喜欢。 把赫尔绑来的人垂首,犹豫两秒,还是回复说:“可能是因为被打了,不太舒服。” “一只魅魔而已,又伤不到你们,怎么还动手了?不知道时间紧迫么!” 男人低声呵斥了一句,摆摆手说了句“算了”。 他绕着赫尔走一圈,越发觉得满意:“除去是只没人教养没有血统的野生魅魔之外,模样倒是比那些纯血统的看起来还要标志。” “是,我们一看到他,就觉得能成。” 男人点头,吩咐道:“快拿来一身新衣裳,给他好好梳洗一番,那位大人估计很快就到了,要提前准备好一切,在晚宴上送给她,不能出什么岔子,明白了吗?” 此前,赫尔一直沉闷地垂着头,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来。 好好梳洗,那位大人,晚宴。 不会是他曾经听同族们说过的那种晚宴吧? 充满了荒淫的贵族盛宴。 一丝不着地出现,然后任人上下其手。 所有参宴的贵族们,都能对宴会上的魅魔、精灵、舞女等随意使用,欢愉放纵。 甚至,那些人还会相互交换着来。 若真是被送到这种宴会上,一晚上指不定要被多少人…… 被主人以外的人,随意羞辱。 而且贵族之间联系密切,这种晚宴上的事情,早晚会传到主人的耳朵里。 赫尔下意识地打了个颤。 原本死寂沉闷的心脏飞速跳动起来。 抗拒、惶恐争先恐后地钻进脑袋。 他感到头脑晕眩,好似天翻地覆,嗡嗡作响。 犹记得以前,他还在主人面前说过,就算是一丝不着地在众人面前跳舞,他也觉得没什么,比起打骂来说,那简直不痛不痒。 现在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只要浮现出那种**的场景,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我有主人。”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说得慢条斯理,让对方觉得自己有底气。 可声音还是有点儿发颤。 他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的主人是国王陛下亲封的骑士时浅渡,会分开只是因为不小心走散了,如果你们把我送回去……” 他说到这儿,有些犹豫。 送回去,主人会原谅他的离开吗? 他又该怎么自处呢? “我看你是听说了她的事,所以胡编乱造的吧?”男人动作一顿,跟身旁的下属对视一眼,笑得略显轻蔑,显然是半个字都不相信,“像你这样没有血统证明,无人教导的劣等魅魔,玩一个晚上就差不多了,又怎么可能被她那样的人长期留在身边?带出去只会招人笑话。” 赫尔一怔,眼眶蓦的泛了红。 听闻贵族们确实很注重魅魔的出身,社会上存在着专门的机构,让血统高级出身良好的男女魅魔生下孩子,然后再由专人抚养长大、进行专门的教育。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才配带到贵族们面前进行挑选。 贵族之间常常会相互攀比,谁家的魅魔出身如何,样貌如何,又是多么的乖巧听话。 所以…… 主人养他,在背后被不少知情人耻笑,对吗? 但主人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也不曾因为这种事情而嫌恶他。 一直宠着他,对他好。 他突然开始后悔了,不是因为如今的处境危险,而是他觉得自己…… 很自私。 享受主人带给他的安稳生活,却因为害怕被抛弃而偷偷跑掉。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都是想让自己过得开心,过得不那么难过。 却从来没有为主人考虑。 现在想想,主人已经因为养他而背负骂名,难道他还要主人守着他这样一只魅魔过一辈子么? 主人也需要……有她自己的生活和人生呀。 他的眼角渐渐地湿濡了。 难怪主人没有来寻他,是他太无理取闹了。 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全怪他自己。 是他活该。 时浅渡在门外伸手,海蓝色的结界骤然浮现,被一团黑雾燃烧,撕裂了一个口子。 “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属下目光一凛。 男人眉头一皱,肃然道:“你们在这儿守好,我去去就来。”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上,浮现出一道蓝光。 赫尔眼皮跳了一下,心中冒出几分期待。 如果是有人在这里闹事,场面混乱的话,他还是有机会逃跑的。 一定要打起十一分的精神,安静地等待时机。 他屏住呼吸,安静地低垂着脑袋,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实际上,眼睛正偷偷扫过房间中可能有用的物品,暗暗记住位置,以防万一。 他那么期待外面能传出吵闹声甚至是爆炸声之类的。 可惜什么都没有,一直很安静。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传来了男人略显急促的声音:“她提前来了,快点儿给他穿好鞋子简单收拾整理一下,干干净净地带出去,希望我们的一点儿小心意,能让她开心啊!” “……” 赫尔喉咙一紧,即便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仍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就要被送给什么陌生人了! 不行呀,他真的不能接受自己跟一个陌生人…… 他张口,狠狠地咬在一人抓着他的手腕上:“不要!我真的有主人,你们放开我!” “草,这只魅魔怎么这么难搞?” “快按住他!” “城主大人,他这个样子,咱们怎么把他送人?” “是啊,城主,您想想办法吧!” “万一适得其反可怎么办?” 在激烈的喊声中,几个人的手掌铁钳一样制住了他,让他逃无可逃。 眼看着就要被推出门去,他眼眶一热,悔恨直逼头脑。 他对不起主人。 主人对他那么好,他却连干净的身子都没法给她留住。 就算她可能永远不会需要他。 这下好了,发生这种事情,主人绝不可能喜欢他了。 这回是—— 真正的离别。 他直到这时才恍然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偷偷跑掉。 或许当时只是希望,主人能够发现他不见了,然后关心地过来找他,多给他一点儿关注和关心,打两下他的屁股,又或者掐掐他的脸,揉揉他的发。 他在博取主人对他的关注和爱护,仅此而已。 眼泪“吧嗒吧嗒”地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模糊了视线。 他用最后的力气抽泣道:“我……我的主人知道了,不会轻易饶过你们的!” 他知道自己这话就是在逞能。 从他无理取闹的那一刻开始,主人可能真的厌烦了他,对他失望了。 还哪里会过来找他呢。 没有会喜欢一只一点儿都不听话,反而会添不少麻烦的魅魔。 退一万步讲,即便主人还会关心他,可他偷偷地离开,又眨眼就被带到了可能距离森林数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主人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等到主人真的找到他,看到他被其他人践踏的样子…… 可能会更愤怒,更厌弃他了吧。 “啧,怎么这么不老实!” 被称作城主的男人,见赫尔还在哭喊,害怕自己要巴结的人听见,连忙无声地使用法术,瞬间封住了他的声音、视觉和听觉,让这只小魅魔除了依附别人,什么都做不到。 哭喊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松了口气:“总该听话了,不过他闻香的时间很短……能有效果么?” 属下答:“可能效果来的慢些,容易破解些,但一定能有效果的。” “那就好。” 城主放心下来,带人扶着他的“礼物”来到室外,看起来隐隐有些紧张。 他冲时浅渡欠了下身:“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我吉尔城,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很多事情还没有准备充分,不过您既然好奇,我就直接把人带出来了,还请笑纳。” 只见小魅魔死死地咬着嘴唇,直接咬破了皮,弄得唇上一片鲜红。 他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漂亮的双眼失神地四处张望。 一张脸上惶恐不安,又染着十足的悔恨。 他用力挣扎,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哭得眼眶都肿了。 时浅渡瞧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迎了一步,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谁想,在她手指碰到赫尔腰间的那一瞬,赫尔疯狂地挣扎起来,接连地往后躲避。 他嘴唇在动,眼泪在掉,但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他害怕极了。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对未来要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半点把握。 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要啊,主人。 主人…… 他不想跟别人上床,不想伺候别人。 他想干干净净地留在主人身边。 他身上颤抖的厉害,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惜再怎么往后躲避,他还是被那人死死抓住手腕,按在了怀里。 完全动惮不得。 触感明明是温热的,但他心中已经是一片凉意。 时浅渡抓住赫尔的手腕,尽量温柔地把人圈在怀里。 她问:“他这是怎么了?好像看不见了。” “噢,这只魅魔脾气有些烈,怕他出口胡言乱语,冲突了您,所以刚才把他的声音、视觉和听觉全都封锁住了。”城主解释道,脸上的笑容带着讨好的意味,“性子烈是烈了点儿,不过我想,驯服这样的魅魔可能更有意思吧,您说是吧?” 时浅渡轻轻应了一声,笑道:“刚好,今天我的小魅魔跑掉了。” 城主眼前一亮,心中兴奋起来。 那这岂不是送对了! 以后如果能有这位帮他美言几句…… 他一阵狂喜,才要说些什么,就见到眼前人弯了弯眉眼,温声笑道: “没想到正好被你们找到。” “………………” 草。 他听见了什么??? 城主吓得魂儿差点没了,像是被人从上到下泼了一大盆冷水,浑身冰凉透顶。 长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腿上一软,要不是扶了一把属下,差点跌倒在地。 磕巴了好几下,他才秃噜出来一句完整的话:“这这……这只……魅魔,真、真是您的那只?” 【我的主人知道了,不会轻易饶过你们的!】 赫尔刚才的话在他脑袋里嗡嗡回想。 这他妈的…… 他还能有命活吗?! 他身旁的几个下属见势不妙,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一片。 半句话也没敢说出口。 而他的手指头抖了又抖,想着赶紧给那魅魔把身上的魔法解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立刻给他解……” “十分钟之后,你再把他封住的感官解开。至于你们……”时浅渡缓声开口,注视着男人,轻轻翘了下唇角,“咱们之后再说。” 城主立刻顿住动作,连忙走在前面开始引路:“您、您跟我来,这边有早就提前准备好的房间,您随意使用,有什么需要也随时叫我们就好。” 时浅渡强抱着不听话的小魅魔来到房间,看也不看身后那几人,砰地关上了房门。 她抓着赫尔的手腕,把他丢在了床上。 赫尔在落到床铺上的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躺在床上,胸膛起伏的厉害。 修长漂亮的身体轻轻地嘚缩,一副防备的架势。 他双手四处摸来摸去,想要在黑暗中寻得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 别管是床头灯还是什么,就算是枕头,能挡一下是一下啊! 【你别过来!我……我有主人……!】 【我的主人……她……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他大喊,但喊不出声。 这些话只能成为他的自我安慰。 晶红的双眼因为看不见,变得毫无神采。 眼泪好似已经哭干,脸上只剩泪痕。 如果能说话,他肯定不会这般慌张,而是用他最擅长的言语去斡旋,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努力保全自己。 可惜他发不出声音,他听不见,他看不见。 一切都是未知。 这种未知太可怕了。 他甚至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不然,总可以从身份上,找出对方的软肋。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烫,头脑也变得愈发昏沉了。 刚才那个房间里的香有问题! 床铺下沉了一点儿,有人坐上来了。 他慌忙往后躲,背过身子,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已经不太对劲儿的身体。 时浅渡一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有些强硬地按在床上。 她垂头看着小魅魔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伸手,缓缓地将他唇上的血渍蹭去。 感受到赫尔猛地一颤,拼命地往后躲。 这小东西,不说自己任谁都可以,过去曾有无数恩主吗? 果然是个惯会撒谎的小东西。 她扬扬唇角,笑得有些恶劣。 谁叫这小魅魔气到她让她不舒服了,现在换她故意欺负人了。 她弯腰,薄唇轻轻地触碰到赫尔柔软的唇上。 赫尔张口就咬了过去! 他又凶又猛,像是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兔子。 时浅渡被他咬破了点儿嘴唇,轻笑一声。 噢,着急了。 亏他每次都嘴硬,说自己多么多么随便。 原来这就是随便啊。 那随便的可真可爱啊。 她反手便掐住赫尔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唇齿。 小魅魔在用力挣扎,可惜完全挣不过她。 她垂首,缓慢而暧昧地**过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唇。 一点点儿地吻过去,像从前一样,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 突然的,赫尔停止了挣扎。 他躺在床上,除去呼吸,什么动作动没有了。 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 又有眼泪无声地浮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他完了。 彻底地……没有资格去见主人了。 对面这人比他想象中温柔多了。 他挣扎地那么厉害,还狠命咬了人,对方也没有打骂他。 这对于大多数的魅魔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主人。 可他心如死灰。 他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地变化…… 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 他想,他可真贱啊。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换谁都行。 主人不喜欢他的身体,或者因为各种隐患而不碰,这些都没关系,他可以每次都憋回去,可以为主人乖乖地守着,保证自己干干净净的,一天天地等待。 没曾想过…… 会是这样啊。 他扯扯唇角,露出两分自嘲。 终于知道,什么是自作自受了。 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说自己喜欢主人啊。 失去了其他感官,身上的触觉变得异常明晰。 他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对方的一切动作,时常被刺激地下意识抬起身体。 又很快反应过来,逼迫自己不要去迎合。 别那么贱行不行啊。 他暗暗唾骂。 如果……对方是主人就好了。 主人对他一向温柔。 如果主人还愿意碰他那该多好。 赫尔回想起那张懒洋洋的笑脸。 想到过去两人在一起时开心的场景,心中酸涩凄凉,又有些微妙的欢喜。 忍不住把作乱的人,幻想成自己的主人。 情绪不由得涨了几分。 时浅渡眉头一挑,心说好啊,你这小混蛋倒是挺能享受,还真是任谁都行? 她张开唇齿,报复似的咬在他的唇齿上,故意在他破口子的地方摩擦。 “唔……” 赫尔被刺痛感弄得喉咙一滚,竟是哼出了声音。 他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恢复,睁眼扫过去,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双眼。 狠狠地按倒在了床上。 他手脚并用地往一旁躲,低喘着断断续续道:“我有主人,你快放开我!你、你强迫我,我的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时浅渡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压着嗓子,给自己变了个声音。 她嗤笑一声:“你都这么脏了,谁还愿意要你?” “……” 赫尔的身子猛地一抖。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挣扎的力道变小了。 细细地喘气,在黑暗中,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几处都微微地发痛。 想来是留下了不少红红的痕迹。 到处狼狈不堪,本能还在叫嚣着继续,因为对方的停顿而感到难忍。 想压都压不下去。 是啊,他这么脏,主人不会要他了。 他嘴唇抖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那他也不想再被别人碰! 他拼死压制住身体的不适,抓住时浅渡的手腕,身后细长的小尾巴都跟着一起使劲,把她往一边推过去:“主人还要不要我不由你说了算,就算主人厌恶了我……我可以偷偷跟着她,可以偷偷在远处看她,我只要……” 他的声音突然一软,崩溃地哭了出来。 “只要能看到她,我就很高兴了,不用她有多在乎我。” “……” 房间中沉默了半晌。 赫尔仰头低喘,趁着这段时间,把身上的不适往下压。 他以为对方会有点儿感动,又或者突然暴怒,没想到,却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吗?” 他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捂在双眼上的手也在这时挪开,让他重现了光明。 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愈来愈近,垂首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无比温柔。 头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似有烟花炸开。 第226章 小魅魔20 第二百二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失神片刻后, 窝在床上,细细地喘息。 他沉浸在懵怔中还没有缓过神来,染着水光的眼红扑扑地望着时浅渡。 是主人找到了他的踪迹, 特意来找他? 所以, 他没有被别人染指, 没有被别人侮辱侵犯…… 他还是干干净净的,是吗? “一直……都是你……唔。” 他没能把话说完,便又被人用唇堵了回去。 时浅渡托住小魅魔的后脑,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唇齿。 手心里似乎还沾着这小东西的眼泪—— 刚才捂住他的眼睛时, 她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一湿, 也感受到了那股绝望。 这回小魅魔没再咬她,而是主动地回应, 比从前任何一次亲吻都要热切,身体也紧紧地纠缠过来, 几乎要把自己揉入到对方的身体中。 时浅渡抵住赫尔的额头,唇齿分开的同时, 小魅魔那双腿缠了过来。 她轻喘着笑道:“平时把自己说得任人都行,没想到……这么坚贞不屈啊?” 赫尔面上一热。 刚才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 压根没心思想别的。 经时浅渡这么一说,他反应过来—— 自己又被主人欺负了。 欺负到他刚才绝望得简直想死掉算了。 这算是诈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还是, 仅仅是想逗他玩玩,看他伤心难过? 他心里浮出一点点不满,不是生气, 更像是想要撒娇求安慰。 “怎么,故意演坏人,现在满意了?” “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 时浅渡垂眸望着陷在柔软床铺中的小魅魔。 想要在他嘴里听到一句实实在在的真话简直太难了, 刚才却说得那么情真意切。 真切地她都不忍心继续欺负人,只想好好地安慰他一番。 她笑道:“我很开心。” 很开心能听到自己在赫尔心中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看过哭得伤心难过,你就开心了是吧?” 因为刚哭过,赫尔嗓音有点儿哑。 他懒洋洋地哼声,一副不好哄生闷气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偷偷跑掉想引起主人的注意,这不对劲。 也知道自己有些自私了,可就是忍不住感到委屈。 好像只要看到这张脸,就完全把反思什么的抛到脑后了,总是下意识地就想撒娇,想撩拨主人,让她多疼疼自己。 “你如果这么说……也不能算是说错。” 时浅渡亲亲他红肿的眼皮。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确实很喜欢看你哭。” “呵……”赫尔顺了顺气息,微肿的眼皮往下一搭,别有深意地柔柔道,“我早就闻出你身上那股糖味了,刚才就是配合你出演,你也不要太得意了。” 时浅渡无声地轻笑。 嗯,嘴硬的时候也很可爱。 她伸手,捂住了赫尔的双眼,欺身而上。 “那我们继续把这一出演完吧。” 赫尔感觉到光滑的皮肤贴了上来,微微一愣。 继而忍着身上的不适和心中强烈的渴望,推了时浅渡两下。 “别……现在什么措施都没有,不能让你……” 他想,之前是他逾距了,做了很多身为魅魔不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争风吃醋、博取关注,都是不应该的。 但主人丝毫没有怪他,反而一直宠着他。 他也应该多为主人考虑考虑才对啊。 “不会的。” 时浅渡手指探上他细软的腰,垂首啄在他的喉结上。 立刻感受到他狠狠地一颤。 小魅魔嘴上说得好听,但身体无比诚实,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上门来。 他面对时浅渡时,廉耻感不多,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撩拨人呢,所各种各样的花样多得很,从前听过的见过的简直要全拿出来试一番。 时浅渡见他主动成这样,小声嘟哝道:“欲迎还拒的小家伙。” “嗯?” 赫尔没听清,不太满意她停下里,小腿蹭了蹭。 “你不会……想这样晾着我吧?” “唔,我现在在想……”时浅渡凑到他耳畔,哑声道,“你之前不知道是我时,是不是突然就冲动了一下来着?” “……” 赫尔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刷地红了耳朵,脸颊连带着烫起来。 他当时,是想把不认识的人当做主人来着,所以才…… 他气息不太稳,心说刚才主人故意吓唬他,他总得报复回来吧? 于是低喘着媚笑了一声:“怎么了?我们魅魔长时间空窗的话,就是会忍不住啊,总得找人找法子解决一下麻烦才是啊。” “噢,这样啊。” 时浅渡点头,轻飘飘地擦过他。 但就是没什么动作。 她拍拍手,一副拍屁股走人的样子:“那你自己想法子吧。” “……!” 赫尔难受得要命,细长的小尾巴连忙圈住时浅渡的手腕。 尾巴尖上的小桃心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别……我说实话还不行么?”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软又媚,“我当时……唔……当时想象对方是你,所以才……啊!” …… “你……” “你真不是个东西。” 赫尔抱着绵软的枕头趴在床上,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他身上软绵绵的,不知道喊了多久,嗓子是哑的。 只要稍微垂眸,往自己身上一瞥,就能看到让人脸红心跳的痕迹。 他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主人之前一直不碰他了。 这要是他身体还没好的时候,恐怕要被她欺负得…… 小魅魔身上的媚态是浑然天成的,这么懒洋洋地窝在床上,身子舒展开来,只露出一段印着红痕的白皙肩膀,已经是让人看了就喉咙发哽。 时浅渡坐在他身边,手指轻轻把他湿漉漉的发拨到一旁。 尽量让自己忽略这个巨大的诱惑。 “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的——”她拉长尾音,语调一转,故意笑话赫尔道,“不中用啊,我以为像你这样身经百战、恩主无数的魅魔,怎么说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吧?” “……” 赫尔身子一僵,露在外面的耳尖不由得一点点转红。 可恶,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他扭头,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我第一次。” 这话被堵在枕头里他又是故意不说清楚,所以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时浅渡确实没听清,挑了下眉头:“什么?” 赫尔演浪荡装成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按他自己说的,早就习惯了这些,自然不至于被弄得这么可怜。 所以……主人才会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的吧。 他觉得委屈,想吐槽主人过分,可又不想把自己某种隐蔽的纯情暴露出来。 以主人的性子,要是让她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经历过,肯定要笑话他。 赫尔撇撇唇,身后的小尾巴在低空轻轻地甩动。 他决定什么都不说,反正下次他就是真·有经验了,不会跟这次一样了。 还说他不中用,哼,下次看他大展身手! 还没等他在脑海中“大展宏图”,尾巴尖的小桃心就被人轻轻捏在了手里。 他脚趾一蜷,尖尖的耳朵浮出淡粉色。 “唔,你怎么又……” 他眼眶微微发红,一副娇嗔模样,又像是在讨饶。 时浅渡道:“它总是晃来晃去的,看得我心里很乱。” “……是,你刚才玩弄我尾巴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就开始嫌弃了,真行。”赫尔嘟起唇,表达他的不满,还伸手推了推时浅渡的腰,“你起来,那么嫌弃我,就别碰我嘛。”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时浅渡抬起他的脸,拇指蹭了蹭他发红的眼眶,“是怎么个乱法?” “……” 赫尔伏在她身边,扬头与她对视。 喉结滚动,一阵发干。 房间内暧昧的气氛还未散去,空气越发的沉了。 他的小心脏“咚咚”地跳,下意识地舔了舔破了口子的红唇。 唔,还有点儿……想。 “你……少撩拨我。” 他扭头,避开落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 撑起身子,主动凑了过去。 他跪在自家主人身边,一手撑在她腿上,一手抚着身后的靠背,侧头轻轻吻上她的耳垂,接着缓缓往下,啄在下颚的轮廓上,最后回到唇畔,似有似无地触碰,异常抓人。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总要节制啊……真拿你没办法。” 小魅魔的嗓音轻柔微哑,染着某种快要抑制不住的冲动与诱惑。 他用鼻息轻哼一声:“最后一次哦。” - “最后一次”苦了赫尔自己。 导致埃尔维斯他们三人到达了吉尔城时,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了。 可是还有晚宴啊! 要知道,这种晚宴,说是给人接风,但最后全都会变成那种混乱的场面! 吉尔城那个男人一开始不就是打算在晚宴时把他送给主人玩弄的吗? 现在没了他,肯定也会有其他舞者之类的。 他可不想看到有其他人缠上他的主人—— 可以接受主人以后会结婚、会喜欢其他男人,但他要坐稳“唯一宠物”的位置。 “你也要去晚宴吗?” 时浅渡见赫尔开始起床收拾打扮自己,问了一句。 “不然呢?”赫尔趁时浅渡不注意,偷偷揉了揉腰,“难道……让你去宴会上背着我偷吃么?” 时浅渡笑了笑,不正经地说:“噢,那不至于,今天是吃不动了。” “……” 赫尔暗戳戳地磨牙,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时浅渡学他,也逗弄地掐了回去。 这一掐,差点让他坐下。 面对突然摔到自己怀里的小魅魔,她扶住了对方的腰,无奈又好笑地弯弯唇角。 张开手掌,缓缓地打着圈地帮他揉了揉。 “看来你以前的恩主都不怎么样嘛,没把你□□好。” 她故意加重了“恩主”两个字。 赫尔软软地窝在她怀里,舒服得懒得动弹。 他缓声地轻哼:“反正啊……都比你温柔多了。” “是吗?”时浅渡侧头,在他唇角亲了亲,“嗯?” 赫尔没忍住往后一缩。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刚才那种气氛却依然让他忍不住害羞。 他垂头,转移了话题:“别停,再帮我揉揉嘛,我第一……” 差点说漏,他连忙闭了嘴。 不再说话了。 “什么第一?”时浅渡眼底笑意越发明显,“第一会撒娇吗?还是倒打一耙第一名?” 赫尔一开始没有回话。 猫在自家主人怀里,感受到身上柔和的力道和温软,整个人陷入幸福里。 他停顿半晌,终于缓声说了实话:“其实……我以前没什么恩主。” “嗯?” 时浅渡没说自己知道。 她轻应一声继续表示自己在听,引导他把想说的继续说下去。 “我把自己干干净净地献给你,以后也都是你的,你能不能……”赫尔跟平时比起来,少了两分妩媚,多了两分认真,“一直把我留在身边啊?不要赶我走,就算以后你腻了我,不想再碰我,对我的身体不再感兴趣……” 说到这里,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垂头,不想让对方看到:“给我个住处,让我可以远远看着你就行,好不好啊?” 说话间,眼泪溢出来一点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人类,不可能守着我这样的魅魔一辈子,也不会永远喜欢我的。” 以前他不想直视这个问题,也不敢直视。 这回,他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能一直陪在主人身边,能被远远地看上一眼,偶尔主人不顺心了,跑来跟他发发牢骚,或者生气了,欺负欺负他,也是好的啊。 “怎么哭成这样?”时浅渡帮他擦掉眼泪,笑话道,“不会是故意用苦肉计来博同情,让我好顺着你的心意来?” 赫尔顿住了动作。 他沉默半晌,离开了时浅渡的怀抱,独自坐到床边。 “是啊,这都让你看破了,我就是这种人。” 他话里有些自嘲。 一只魅魔,凭什么跟主人讲条件啊。 他真是异想天开。 鼓起勇气把自己小心翼翼的期待和脆弱暴露出来,也无非就是让人怀疑他的用心罢了。 挺失落的,小尾巴耷拉下来,垂在一旁自然晃动。 他双手撑在床边,垂着小脑袋。 有眼泪“吧嗒”一下砸在他的脚上。 时浅渡搔搔头,心中直呼自己又有点儿过头,把人弄伤心了。 赫尔总是这样,真伤心时话很少,假伤心时才会变着法地演戏撩人。 她顺着那两滴眼泪,把目光落在他的脚上。 小魅魔的皮肤太嫩了,又在校舍里好好养了很久,走路一直不多,今天突然走了数公里的路,脚上被磨破了好几处。 她叹了一声,从自己的系统空间中拿出酒精棉球和伤药。 牵住他的脚腕,放到自己腿上。 她拿起棉球,说:“可能会有点儿疼哦。” 赫尔蹭蹭眼角,把脚往回缩,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不用管这些,我们魅魔最是耐打了,没一天自己就愈合了,你还是去多关心关心别人去吧。” “别动。” 时浅渡稍微用力。 她劲儿大,赫尔身上又嫩,一下就掐出了红痕。 赫尔眼眶红了一圈:“你掐我。” 时浅渡想笑,对他倒打一耙的功夫佩服得很。 她轻轻打在他小腿上:“我不仅掐你,还咬你呢。” 话音未落,她就凑过去,一口咬在小魅魔柔软的红唇上。 小魅魔一开始有点儿想躲,后来一点点软了下来,跟她纠缠在一块儿。 “嗯……” 赫尔轻哼一声,低喘着别过头去。 “就知道占我便宜。” 心里明明清楚,主人玩弄占有他也是走肾不走心…… 可他还是抗拒不了那些触碰,因为他喜欢。 “你心里在笑话我吧,是不是觉得,一只魅魔喜欢上他的主人,挺可笑的,挺自不量力的?” “没有啊。” 时浅渡垂眸帮他处理好脚上的伤口,便轻轻给他放在地上。 她揉揉赫尔的发,直视他道:“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也没办法把你当成宠物来看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人类,会把魅魔归到宠物一类,还成功地把他们整个种族都洗脑成功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跟阿猫阿狗没有区别。 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魅魔跟猫猫狗狗完全不一样。 反倒是……有些类似被洗脑了“无才便是德”“生得好不如嫁的好”的女子。 赫尔怔了怔,心中五味杂陈。 “你是在说反话吗?” 时浅渡撇唇,“嘁”了一声:“怎么会,我这人从来都是有话直说,要真是想逗你玩,会比现在恶劣一百倍。” “可我就是宠物啊。” 赫尔突然出声,他缓缓地趴到床上,姿态慵懒,看起来没有把她的话当认真的。 他嗓音微哑,略显苦涩。 一开始只是想演一演装一装,换来几句轻哄。 可后来,忍不住流露真情。 “就算你说得再怎么漂亮……你会一辈子不结婚,只要我陪着你么?会把对人类男性的那种喜欢,分给我一点儿么?谈到正事,我跟你聊不上几句,也对你没什么用处,也就是能给你逗趣玩玩罢了,那些贵族才配得上你,才能帮得上你的忙。” 他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 说话的时候,背影显得十分落寞。 甚至有点儿可怜巴巴的。 “我这么强,需要谁帮忙啊。” 赫尔:…… 他沉闷的心情好了一点儿,忍不住吐槽—— 主人真自恋。 “这么想来,倒是我的问题咯。”时浅渡坐在小魅魔身边,抓了抓他柔软的黑发,“在极其不对等的关系里,平等地对待对方,本来就是错的。” 她以为自己表达出喜欢,就能让赫尔觉得安心。 可是,在这个小世界的环境中,这样是远远远远不够的。 赫尔喜欢被她摸头,所以舒服的眯起双眼。 他爬起来一点儿,趴在她腿上,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需要有人能帮我,也不需要用婚姻来稳固自己的位置。”时浅渡掐掐他软嫩的脸蛋,温声笑道,“我只是需要一个能让我开心的人罢了。” 赫尔心脏快速跳动了两下。 他好像明白了主人想告诉他的意思。 “噢……”他视线扫向一旁,歪曲说,“你只是需要一个逗趣的小玩物罢了。” 时浅渡白他一眼,故意附和道:“你说得对,还顺便得是身娇体软易推倒,风情万种让人满意。不过嘛……”她顿了顿,“你第二点似乎不太合适。” “我哪儿让你不满意了?” 赫尔瞬间不满起来,勾住她的脖颈。 尖尖的牙齿咬在她的肩膀上。 “你啊……” 时浅渡环住小魅魔的腰,将人圈在怀里。 在他耳畔轻声叹道:“总是勾得人无心正事,这可怎么办?” 一声叹息洒在耳畔,赫尔脚趾微蜷,竟是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连忙推推时浅渡的肩膀,转移话题道:“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我得监督你,免得你办不成正事,最后全赖在我身上。” “好吧好吧,准备正事。” 时浅渡从上往下一扫,看破了他那点儿小心思。 她笑着起身,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衣裳。 从镜子里瞄到赫尔也在收拾自己,问道:“你不留下休息么?” “休息什么?”赫尔手指缓缓扫过自己身上的红痕,尾音微扬,染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我得让他们瞧瞧,你对我做了些什么啊。” 第227章 小魅魔21 第二百二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吉尔城的城主, 竟然都不出来见见我们的吗?亏我听说你们是大贵族,没想到也一点儿都不被重视嘛。” 利卡双臂抱胸,跟在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身后, 穿过明亮的长廊。 他左看看右看看, 目光一个个地扫过墙上挂着的人物画像——看起来应该是代代相传下来的城主画像。 “怎么一个比一个秃。”他小声吐槽, 又道,“说起来,那家伙也不知道到哪儿了,说随后就到, 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没有我领路, 不会迷路了吧?她看起来,可不像是认路的人。” “你才路痴呢。” 时浅渡恰巧推门而出, 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赫尔牵着她的衣角,没有言语, 看起来乖巧又听话。 他非但没有刻意捂着自己,反倒将方便露出来的痕迹全都故意暴露在外, 稍微细心一点儿的人,扫一眼就能发现。 “我去,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利卡吓了一跳,为避免被“那个可恶的女人”打, 还往后跳了一步。 他看着赫尔颈子上的红印, 蹙蹙眉头:“吉尔城有很多蚊子吗?好烦啊,我最讨厌蚊子了。” 从前在极寒之地的之后,从来不知道蚊子是什么。 在温暖的地方呆上一阵就发现, 人类世界哪里都好,就是蚊虫太多。 不知不觉地就被咬上好几个包,尤其是他喜欢躺在草丛里, 懒洋洋地休息,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早就被咬得奇痒无比,让他懊恼了好一阵子。 埃尔维斯兄妹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 埃尔莎面上一红,低声吐槽:“没羞没臊!” “可不是么,好大一只蚊子。”赫尔红唇一勾,没了骨头似的往时浅渡身上依偎过去,说得极是暧昧,“我身上都叫她给咬遍了,真烦人~” “……” 利卡动作一僵,凝视两人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粉红从他脖颈子开始往上蹿,一直红到脑门。 他骂骂咧咧的:“亏、亏我还怕你们迷路来迟了,没想到你们先到了就胡乱搞那些事情!实在是……太可恶了!” “各位,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有些事情,没能及时远应。” 城主从走廊的另一头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人,都是时浅渡没见过的生面孔。 估计刚才那几个属下已经被赶去挨罚了。 他拿着一块手帕,忙不迭地将额头上锃亮反光的汗水擦干净。 “刚才我得到消息,德里克大人会比大部队先一步到达,稍微晚些就会跟各位在这里汇合,我会为大家一起接风洗尘,再一同探讨这次的具体事宜,现在就先请各位休息片刻,请跟我来吧。” 别管是时浅渡、埃尔莎还是利卡,都不是什么性子稳重的人。 一般这种需要应付的时候,都是埃尔维斯代表他们打打官腔,相互寒暄几句。 利卡抬头瞥瞥头顶的画,又看看前面领着他们一行人的城主。 他嘀咕:“这秃的,一看就是亲生的。” 时浅渡听见他的话,没忍住轻笑出声。 “小狼,你可真够损的。” 利卡听见“小狼”这称呼就脑袋疼,敢这么叫他的,这女人绝对是唯一一个。 他凶巴巴地瞪过去:“没你损。” 然而刚看过去,赫尔便牵住时浅渡的手,把她往一旁拽了拽。 他柔声撒娇道:“别看他了,他就知道跟你拌嘴,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谁想吸引这个可恶的女人的注意力了?” 利卡低声吼了过去。 他就是想,早晚有一天,要把这个打他好几次的女人给打赢回来! 顺便——胖揍这只总是给他添油加醋的小魅魔。 时浅渡觉得小魅魔今天要比往常稍微的……兴奋那么一丢丢。 可能是特意去气气别人,想要把自己是她的人这种事情捅出去,弄得人尽皆知。 她故意笑话赫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 赫尔应了一声,不甘示弱道:“也是,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 他后半句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习惯性地没有说出口—— 那些吐露真情的话,他不喜欢说。 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魅魔的真心话在旁人听来,就是一句笑话。 喉音一顿,他转念之间想到,反正他已经被主人诈得说过真心话了,又何必再隐瞒?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说话时,薄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白净的脖颈缓缓下移。 最终轻声叹道:“像我一样喜欢你。” 时浅渡牵着他的手掌微微一紧。 “各位在这里休息,待德里克大人一到,接风宴就立刻开始。” 城主给他们几人好好地安置了,又命人奉上些酒饮,一点儿不敢怠慢。 这边陲小城,经济落后、地位低下,要不是这次阿兰地区出了事,他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几次德里克这种地位的人。 这次过来的几位大人物,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吩咐完手下,又拿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还几次回头偷看时浅渡。 这事办的,本是听说这位新晋的骑士喜欢年轻漂亮的男性魅魔,他就想找个漂亮的,在晚宴上送给她玩玩,让人在接风宴上高高兴兴的,也好能帮他说几句好话。 谁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呢! 非但没讨好到人,还给人得罪了! 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说道:“那个……您看,先前我和我的属下不知情况,冲撞唐突了您的魅魔,实在是对不起,我已经命他们去接受惩罚了,不知……” 时浅渡揉揉赫尔的头:“你不用跟我道歉,跟他道歉就可以了。” “这……”城主顿了两秒,连连点头,冲赫尔道,“今天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他暗戳戳地寻思,看来传闻一点儿不差,时浅渡真是把这位宝贝得不得了。 “唔。” 赫尔双臂抱着时浅渡的手臂,靠在她身边。 身后的小尾巴轻轻地左右摇晃。 他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怪城主和那个绑了他的人,反而是感激的。 要不是他们这么鲁莽,他没准到现在都没法真正成了主人的人呢。 “今晚晚宴,有其他魅魔或者精灵之类的吗?” 他问道,语气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没有,没有。”城主快速回答,“接风宴只是正常的用餐,然后商讨一下几日后的行动,仅此而已。” 本来是安排了的。 谁想德里克比他想象中要早到不少。 谁不知道德里克不喜欢那些,他自然赶紧取消了准备好的一切。 今儿这一天啊,真是处处打他个措手不及,够倒霉的。 “那就好,我还想着……”赫尔伏在时浅渡身边,懒洋洋道,“城主你是不是还准备了其他魅魔,打算像献我一样,把他们献给我家主人呢。” 城主:……微笑.jpg 他赔笑道:“怎么会,二位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先离开一步了。” 赫尔注视着城主离开,无声地在心中轻哼—— 竟然还想趁着晚宴给主人塞其他魅魔。 时浅渡轻笑:“把人吓唬走了,现在开心了吗?” “这有什么可开心的,我就是问他一个问题而已。” 赫尔身子一软,故意摊在了自家主人的怀里。 他牵住时浅渡的手腕,放在自己腰间,微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可怜:“我腰不舒服,你帮我揉揉嘛……好不好?” 他尾音上扬,微微地卷。 又柔又媚,恰到好处的喑哑处处提醒着对方,他们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欢愉又激烈的□□。 时浅渡拖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她把手搓热,按在小魅魔柔软的腰间,开始轻轻地揉。 赫尔确实不太得劲,他心里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应该主动提出那“最后一次”,要是及时停下来,不至于过度。 “唔……嗯……” 他窝在时浅渡颈窝,随着揉腰的动作,身子轻轻地颤。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声,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耳畔。 时浅渡被他哼得喉咙滚了一圈。 忍不住回想起先前小魅魔那勾人夺舍的嗓音。 一声又一声的,听得人心潮澎湃。 她在赫尔腰间掐了一下,警告道:“别哼了,你要是再这样……” 唇角往上勾了勾,露出两分恶劣的笑容。 她侧头,咬着赫尔耳朵说道:“一会儿我要你好看。” “你怎么要我好看呀?” 赫尔的手指像小人的两条腿一样,一点点地爬上自家主人的肩膀。 他凑过去,暧昧道:“是想在宴会开始之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桌下逗弄我,看我脸红难受却只能忍着,就连声音都没法哼出来吗?” 时浅渡瞪他一眼,这小东西,年纪不大,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 不知道是天生就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是后天灌输。 “少想点儿有的没的。” “你真没这么想么?” 赫尔一点儿都没被她威胁到,反正他知道,自家主人不会对他不好,至少现在不会。 最多嘛……也就是在某些时候欺负他狠一点儿。 时浅渡眯起双眼看过去,想装得凶一点儿警告他。 不想,赫尔却迎面亲了亲她的唇角。 他媚眼如丝,嗓音柔软婉转:“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时浅渡喉咙一滚:…… 真想…… 不对,等等,说得好像她真存着这种心思似的! 说真的,这小东西勾起人来……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她圈住赫尔的腰,把人按在怀里。 “别乱动,你要是这么不知节制……身体早晚要坏。” “没事,我是魅魔,这点儿算些什么?” “嘁,真不知道是谁之前窝在床上,还骂我不是东西。” “……” 赫尔想到那既欢愉又难耐的漫长时光,他都忍不住啜泣出声了,这位呢? 她竟然说——你哭起来真好看。 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因为你有时候确实挺不是个东西的。 他在心中默默吐槽。 两人靠在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聊天,又或者说是相互**。 埃尔莎一边喝东西润嗓子,一边低声“啧啧”道:“哥,我看你是插足不进去了。” “……” 有这么说自家大哥的吗? 埃尔维斯垂眸:“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是父亲想稳固家族势力罢了。 他只要少听、少看、少接触,所有事情就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改变窥到一隅的未来。 走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偶尔掺杂着城主说话的声音。 不出几秒,就见到德里克领人走进宴厅,带着一身寒意。 吉尔城昼夜温差很大,此时外面已经很冷了。 埃尔维斯和埃尔莎起身,跟自己父亲打招呼。 利卡不爱搞人类招呼来招呼去的那一套,盘腿坐在原地没动。 出乎时浅渡意料的是,她竟然在德里克身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这个身份的母亲。 她眉头轻轻一敛,还以为……这女人警告了赫尔之后,就会离开呢。 女人的目光在厅中一转,轻飘飘地扫过赫尔。 她在森林里时,已经雇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赫尔走得远一点儿,他们就能下手,制造一出“自然死亡”。 小宠物没了,可能会难过一阵,但过了那一阵,也就恢复如常了。 她还指望着自己女儿能达成她的夙愿呢。 谁想这魅魔倒是命大,没多久就被吉尔城的人给掳走了,正巧回到了她女儿身边,还…… 她的目光在赫尔脖颈间的痕迹上多停留了两秒。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 她想,魅魔真是……天生贱种! 赫尔感受到目光,并没有从时浅渡身上离开,反而在她耳畔道:“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不需要有人帮你,不需要用婚姻稳固你的地位,可是……你能拒绝你的母亲吗?” 时浅渡收回视线,垂眸笑道:“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人能强迫我。” 她啊,只知道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更何况是一个跟她、跟这个身份关系都并不好的女人。 想要振兴家族、想要荣誉,那就自己去争取啊。 只知道强加给子女,还是用婚姻来换所谓的双赢……算什么母亲啊。 赫尔顿了两秒,眼珠一转,突然伸手托住时浅渡脸颊,让她扭头看自己。 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张开唇亲吻了过去。 他只浅浅地吻了一下,又很快离开,柔声笑道:“你瞧,就连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魅魔,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这样,还说没人能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呢。” “呵……” 时浅渡低笑出声。 她扶住小魅魔的下巴,拇指缓缓地抚弄过他微肿的唇。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强迫的,而不是自愿的呢?” 第228章 小魅魔22 第二百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怎么知道, 我是被强迫的,而不是自愿的呢?” 赫尔望着那张淡笑着的脸,手指用力按在椅子边上。 片刻, 抬手轻轻揪住了时浅渡的一脚。 他没有回话, 只是仰头, 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摇摇曳曳的暖色火光,在他精致的面容上留下光与影。 红润的唇有些肿,泛着淡淡的水光。 扬头的动作,更是让一些隐蔽的痕迹落入众人眼中。 他丝毫不会觉得害羞, 反而大大方方的, 还有些小炫耀。 因为这是他被主人宠爱的证明。 大家都在看他们。 毕竟时浅渡是这次的主角之一。 一时间,宴厅陷入安静。 “时浅渡!” 女人打破了人们的沉默, 低声严肃地呵斥了一句。 声音不算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 她可不想让自己这么出色的女儿, 在被外人提起时,永远跟一只魅魔不干不净地扯在一起! 为了女儿的名声, 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女儿日后不会后悔…… 她得多提点关注着女儿的事, 不能让她继续一意孤行下去。 “大家都在等着你呢,还不快过来?” 赫尔听见这个声音, 卷翘的睫毛轻轻打颤。 抓着时浅渡衣袖的手指缓缓握紧。 是听母亲的话, 还是…… 会纵容他? 时浅渡没有抬头。 她站在赫尔身前,垂首,淡淡地望着他的脸。 看他仰头闭上双眼, 仿佛在等待她的垂怜。 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半晌,唇角往上一翘。 手指将小魅魔的脸往上抬了一点儿。 稍微弯下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啄在赫尔的唇上。 只是轻轻一吻,像赫尔刚刚的动作一样。 接着,她笑道:“满足你。” 赫尔心里重重一跳。 一阵狂喜,整个人好似泡在蜜罐里,美得不知天上地下。 他睁眼,晶红的眼底满是笑意,喜悦得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他开始相信主人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在这么多大人物在的场合下,主人明明可以抛下他,让他听话——他一直以为会是这样的结果的,在心里早就做好了被低斥的准备。 可是,他的主人却任由着他的小性子,愿意把他们的关系展露给所有人看。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她跟没事人一样,满不在乎地笑道:“大家该怎样怎样,不用都看着我啊,是不是该上晚饭了?” “啊,对对对。”城主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拍了拍手,“晚餐开始慢慢地上吧。” 他今天已经狠狠的得罪过时浅渡一回了,可不能再的嘴了! 见时浅渡的母亲还像有话要说,他主动上前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岔开话题:“夫人先请坐,看看我们这边的晚餐合不合口味。” 女人气得不想说话。 她知道女儿一直跟自己不亲,也很少回家,可没想到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 这还没什么,更重要的是,今天德里克跟埃尔维斯都在场啊! 让他们看到她一个女孩这么宠幸一只魅魔,这算怎么回事? 一门亲事,听起来好像事小。 可一旦真成了,那就是一跃而起,再也不会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等贵族们嘲笑了。 想到她儿时家族落寞,被许多人落井下石、尽情嘲弄的凄惨模样…… 她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狠狠握紧。 绝对绝对……要让当年的那些人后悔,不得不对她俯首。 她没有露出太多情绪,在表面上保持着仪态,冲城主点了点头。 垂下头的一瞬间,沉闷古板的眼底冒出几分杀气。 时浅渡坐下,视线扫视一圈,在看到两个熟悉的人时,微微一顿。 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打几下。 她往埃尔维斯那边歪歪头:“哎,巴迪跟他爸怎么也来了?” “毕竟雷恩的实力摆在那里,这次需要他出力。”埃尔维斯解释道,“巴迪应该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或许是想增加履历,或者找机会出头,等凯旋时,国王陛下也会来到吉尔城。” “这样啊。”时浅渡撇嘴。 这俩人只要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什么都好说。 …… 晚宴没搞那些有的没的,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正巧时间也不早了,众人便分开,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赫尔简单洗漱后,爬到床上休息。 他看着时浅渡的背影,嘟嘟唇:“你母亲看起来不真的很讨厌我,要是她一直没法接受我,你说怎么办啊?” “那就不接受呗,你是跟我过,又不是跟我母亲过,你们以后不会见太多次的。” 时浅渡耸耸肩膀,根本没当一回事。 她洗洗涮涮,打理好了自己,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原来……你们关系这么不好啊。” 赫尔抱着枕头,忽然笑出声音。 亏他一开始被主人的母亲威胁时,还以为那些话都是真的,以为主人是因为没把他放在心上,才会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家人的情况。 现在看来,当时反倒是他,狠狠地戳了下那个女人的肺管子。 “要是关系好,肯定早跟你提起过啊。” 时浅渡刚坐到床上,小魅魔立刻就把枕头丢到一边,蹭到她身旁抱着她了。 赫尔似是撒娇似是埋怨地开口道:“可是,她之前跟我说,你是因为不在乎我,才会不跟我说起家里情况的,她可真坏啊。” 知道自家主人跟母亲关系不好,他开始明目张胆地打小报告。 “对了,你可不要觉得,我是自己偷偷跑掉,才会被人抓到吉尔城,给你添了麻烦。” 说到这,他撑起身子,软软地依偎在时浅渡身上。 之前一见面就滚到一起去了,他差点忘了解释,可不能让主人觉得是他不听话。 这下知道主人跟母亲的关系,就可以把错全推到那个女人身上了。 时浅渡扬起眉头:“那是怎么回事?” “你母亲叫人把我带走,还跟我说,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你过不了几天就会厌倦了我。”赫尔眼眸低垂,声音有些发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泫然若泣,“我当时太伤心了,又在森林里迷了路,没能找到咱们休息的地方,这才不小心撞到了吉尔城的人……” 小骗子。 时浅渡在心里笑着骂了一句。 她问:“真的?” “还能有假?” 赫尔直勾勾地盯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眶。 他吸吸鼻子,声音带着水儿:“我当时都难过死了,你母亲才说完你没有几天就会忘了我丢掉我,就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找见……结果你竟然还……竟然还……” 还装成别人在床上欺负他! 赫尔正演出一副伤心又可怜的样子,然而想到这里…… 委屈跟不满同时冒了出来。 当时听见主人的声音,只觉得劫后余生,十分庆幸。 现在想想,主人可真是太坏了! 故意惹他难过不说,还在惹他难过之后……又把他按在床上欺负。 虽然说,唔,他也挺享受挺期待的吧。 他越想越不满,张口要住了时浅渡的肩膀。 白净的皮肤上顿时冒出些血丝。 他用舌轻轻地舔舐过去,极近暧昧。 “你啊……得补偿我。” 时浅渡没拆穿他那无伤大雅的谎话。 她笑问:“你想怎么补偿?” “我想想。” 赫尔双臂缠上她的脖颈。 这要是平时,他肯定要使劲儿撩拨主人一番,然后纠缠她一晚上。 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吧,他怕最后受不了的是他自己。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接着是时浅渡母亲的声音。 “是我。” 时浅渡敛了下眉头,刚要起身,却被赫尔推着肩膀按倒在了床上。 他突然灵光一现,唇角咧起来,笑得露出尖尖的牙齿。 “不然,一会儿你听我的别出声,就算是补偿了吧?” 没等时浅渡回应,他垂头便亲了过去,唇齿相依。 分开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他起身,飞快地把自己的衣裳弄得凌乱,还露出了一小片胸膛。 白皙的皮肤衬得红痕更加明显。 他冲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我去开门,你别露面哦。” 说罢,径直地走向门口。 时浅渡看到,他身后的小尾巴甩啊甩的,看起来愉悦极了。 这小魅魔,有时候还真是……幼稚。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女人以为自己能看到女儿,不想迎面就撞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魅魔。 “你……” 赫尔软绵绵地靠在墙上,身上衣衫不整,松松垮垮地露出一小块肩头和皮肤细腻的胸膛,白皙的皮肤上尽是红痕。 他胸脯起起伏伏,嘴唇上染着水光,一张一合地细细轻喘。 “嗯……怎么了?夫人有什么事吗?” 女人眉头皱成了“川”字。 她推门:“让开,我来找我女儿,不想见到你。” “不行,主人说她要休息了。”赫尔拦在她身前,红唇弯弯,“你还是回去吧。” 说话时,他还用喉咙故作难耐地哼了一声。 那声音又娇又媚,好像忍耐快到了极限。 漂亮的喉结连带着滚了又滚。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看不出来时浅渡没睡似的。 “你这个……” 不等女人说完,他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小小地报复成功,开心到了极点。 时浅渡不由得笑:“你啊,这回高兴了?” “若是别人欺负我,你肯定可以帮我打回去,不过她欺负我的话……”赫尔把鞋子踢到一边,三两下就爬上了床,“你要是亲自动手不太好,当然就要我自己来咯。” 不想让主人为难,也不想让主人因为他而背负更多骂名。 “没想到你这么记仇。” “我们魅魔虽弱,但也不能总是被欺负吧。” 赫尔说得理所应当。 他顿了顿,又凑到时浅渡耳畔,压低声音,大胆地威胁。 “你那样欺负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哦。” “我怎么欺负你了?” 时浅渡搂住他的细腰,手指一掀,就往下钻了过去。 她不正经道:“这么欺负么?” “你……!” 赫尔“啪”的一声拍在她手背上,抓紧手腕,不让她动弹。 他面色微红,嗓音顿时软了下去:“别……改天,改天好不好?” 嘶—— 这小东西,是真不知道这么求人容易适得其反吗? 还是说,他又是故意的? 好在时浅渡本来就只是想故意逗逗他,而没真想做什么。 要不然,这谁忍得住啊。 赫尔偷偷瞥了自家主人几眼。 他似是看出时浅渡不舍得对他太过分,于是眼睛贼兮兮地一转。 不仅没往后退,反而又往前蹭了一点儿。 “今天就放过我吧,求你了……” 时浅渡:……妈的,那你倒是别往我身上蹭了啊! 她就知道这小东西歪门邪道多。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圈住小魅魔的腰,把他揽在怀里。 “别动了,睡觉。” …… 阿兰地区地域辽阔,不是一朝一夕问题就能解决的。 时浅渡他们一离开,大概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赫尔身上娇嫩,一起同去难免要吃苦,时浅渡便把他安置在吉尔城,拜托城主找人好好照料。 为了确保小魅魔的安全,她还特意在他身上施了术,会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 “对不起,夫人,那只魅魔身上留有防御型的咒法,以我们的实力……无法打破。” 时母雇佣的两人立在她身边,垂首解释自己的失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道:“不仅是我们,恐怕现在整个吉尔城、甚至是整个大陆,能轻易打破的人,都没有几个。” 女人眉头一拧,她没有魔力,有些难以理解:“你们竟然连一只魅魔都没法解决,我记得雇佣你们办事时,收取的费用可不低,介绍人也说你们两人非常靠谱。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您女儿在他身上留下的咒法太强,所以……” 男人直到眼前的贵夫人不懂魔法,解释了也是白解释,况且他们不太想得罪时浅渡。 于是沉默片刻,一人道:“当初的费用我们退还一半,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两人离开后,女人沉默地盯着墙上那幅油画,有些走神。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喜欢一只魅魔。 肯定是那魅魔用了什么下三滥的诡计手段,才会让女儿神志不清,做出错误的选择。 回想起那天晚上在房间门口看到的情景,她眉头拧得更紧了。 “夫人。” 听见声音,她回头看去,发现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人她记得,是剑圣雷恩的儿子。 她点点头:“你好。” “我知道夫人在烦恼什么,刚才那两人偷袭赫尔时,我看到了。”巴迪说话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他过去面目可憎的模样,“不过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我发现赫尔身上……” 他声音拉长,说话间,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 赫尔手腕上那道咒法散发出骇人的黑色气息。 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他看得真切。 那显然是只有信仰邪神的术士,修习了黑暗魔法后才会有的反应! 魅魔不可能有那么强的力量,那就只可能是……施术者了。 光是这样,不能确认,可他在学院里时,还撞见过院长和老师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当时他没猜透,现在咂摸咂摸,终于纳过闷来。 发现这样的把柄,他现在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才能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没想到,时浅渡竟然隐藏的那么深,就连院长都帮她一起隐瞒。 “他身上怎么了?”女儿追问。 巴迪买了个关子,终于蹙着眉头说道:“他身上有一股黑暗的气息,我怀疑,他是信仰邪神,故意来到您女儿身边,想要魅魔您女儿,对她不利的啊。” 这话正说到女人的心坎里。 她也觉得,自家女儿会对魅魔感兴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露出特殊的神色,而是保持着淡定。 “是这样么?” “是啊!我还能欺骗您不成?”巴迪叹了一声,“您女儿是整个高等魔法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我也很佩服她的剑术,如果被一只魅魔给毁了,带入歧途,跟邪神掺上关系……唉。” 女人暗自握紧了拳头。 巴迪被时浅渡捅一刀那种事还挺丢人的,所以早早的被按死在了学院里。 她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跟自己女儿关系很差,反而觉得,这真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 略微沉默片刻,她缓声道谢:“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德里克说过,过些时日,国王陛下也会来到吉尔城。 如果在那时揭发了赫尔,那肯定…… - 赫尔又一次从难耐的梦中拧着眉头醒来,白皙的面容上透着薄红。 他伏在床上微微地喘,被子早已因为闷热而被踢到一旁。 自从主人离开后,他愈发感到不安。 不是因为身边的人对他如何,而是一只魅魔在第一次真正属于某人之后,天性如此。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们会对自己的主人极度的依恋,本能地索取更多。 这种天性,是魅魔为了生存、为了讨人欢心,而一代一代衍化出来的。 强烈的依恋会加重他们依附的程度,忍不住地撒娇、求.欢,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上,总会极大地满足对方,让人们对自己的魅魔感到满意。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代代相传的魅魔本能。 赫尔抗拒不了这样的本能,偏偏他的主人有事,一连离开很久。 几日不见,他的想念一天更比一天深重,甚至有些焦虑。 不只是心中时时刻刻地想,身体也时常觉得不适,很想与主人肌肤相触,被人像从前那样搂在怀里轻轻地哄,掌心的温度才能稍微抚慰他躁动的情绪。 他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会这么严重。 严重到每晚入睡后都能梦得那般旖旎。 导致醒来之后摸向身边的位置,却只碰到一片冰凉时,心中的失落更甚。 早知道这样,他就在主人离开时要主人带着他一起了…… 可惜他当时怕自己去会影响到正事,便主动留下了。 主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让自己忽略掉那股微妙的难受。 身后细长的小尾巴不自觉地在床单上蹭了蹭,纠结地蜷缩成一团。 那股话怎么说来着?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先前他嫌主人太过分,不懂得怜香惜玉,现在又恨不得主人恶劣地对待他。 他抱着被子,侧躺着闷了一阵。 紧闭双眼,放空自己,努力转移注意力,去想其他事情。 可惜无论想什么,最终总是会变成自家主人的身影。 半晌,他翻身平躺过来,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细看的话,眼眶还有点儿红。 哼,讨厌的主人。 养魅魔之前一点儿都不去了解魅魔的习性吗? 平时那么随便地逗弄他,现在真需要主人的时候,她却不在。 真是一点儿都不负责任。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 要是主人在身边,能抱抱他,摸摸他的头也好啊。 如果是主人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主人没有离开,面对他现在的情况会做些什么? 主人的小性子恶劣又幼稚,肯定会逗弄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身边,若有似无地触碰他。 让他觉得得到一点儿欢悦,又不叫他痛快。 他亲亲主人的脖颈,勾着她说一些暧昧的情话,主人会暗下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好像要把他彻底吃掉。 让他既紧张,又隐隐感到兴奋,期待主人与他一起沉沦。 如果…… 能看到主人因为他而失控就好了。 可惜主人无论什么时候,好像都保持着理智,对他虽然有点儿小恶劣,但从来不失温柔。 想看她“疯”起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抱着被子,脑子里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了自家主人那天对他的所作所为。 手臂搂住他的腰,顺着腰线一路向下; 亲吻他的嘴唇,直到呼吸不畅…… 越难受就越想,越想就越难受。 这直接掉进了一种恶性循环。 赫尔面色绯红,喉咙滚了滚,实在没能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身体。 他想,如果是主人的话…… 时浅渡时常趁着空闲时间,打开系统看看自家小魅魔有没有被人欺负,受什么委屈。 尽管肯定他不会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但防止有人背着她在言语上欺负人,她还是日常关注着赫尔的动向,一天都不会落下。 城堡里没有什么赫尔的同类,人类对魅魔的态度也很微妙,尤其是别人的魅魔。 所以,很少有人类会主动跟赫尔攀谈聊天,他自己难免有点孤单。 平时,时浅渡总是能看到小魅魔乖乖地坐在城堡的窗边晒太阳,看他远远地望着阿兰的方向,身后的小尾巴还会寂寞地甩上几下。 偶尔,他会小声嘟哝一句“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呀”,还会主动跑到城主那里,问问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战况传递回来。 有时候,许是想她想得厉害,小魅魔也会皱着细软的眉头,愤愤地说“再不回来我就移情别恋跟别人跑了哦”。 总之可爱得很,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想人的时候这么可爱。 她每次看这小家伙的情况,总是会心情愉悦—— 被人打心底里依恋的感觉真的很好。 而这回刚一打开,香艳的画面差点让她被水呛到。 只见小魅魔面色红润,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 “主人……别……嗯……” 第229章 小魅魔23 第二百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 她饶有兴趣地坐在原地看了半天。 看小魅魔闭目细喘,脚趾蜷缩,啜泣着轻轻唤她。 他声音不大, 却染着浓重的欲念, 晶红的双眼略显迷离。 一声一声, 异常的……糜艳。 “呜……主人……” “啊哈……!” 他很想快些解脱,但魅魔的本能期待的是主人的安抚。 再怎么想象也不是现实, 反而在恍然回神之后,更感觉到差距。 只是自己想办法有些难以解决。 情绪积压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程度上,只觉得难受极了。 像蚂蚁爬过一般的难忍痛苦, 惹得他眼角挤出水光,低声地呜咽抽泣起来。 “呜,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从前,总是自豪魅魔与生俱来的漂亮容颜与完美身体, 却是头一次如此厌恶魅魔的本能。 ……还讨厌主人,把他自己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他宣布, 以后他再也不要喜欢她了! 他要找个新主人移·情·别·恋! 赫尔忍不住说起气话。 他抽噎着嘟哝道:“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去找别人了……” 窝在原地僵持了一阵,终是没能自己克服魅魔的本能。 他长长地呼出口气, 缓缓撑起身子, 下床。 他一向不喜欢穿鞋, 于是光着脚丫, 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时浅渡看到这儿,本来微微发干的嗓子不干了,晦暗的眼神也变了味—— 怎么着,这是真要去找别人了??? 她一点点拧起眉头,感觉好似有一道绿光若有似无地在头顶上闪现。 双眼眯起, 盯着系统画面,瞧着小魅魔的身影离开床铺,缓缓地来到了…… 卫浴间门。 吉尔城地处偏远,此时又是晚上,夜里寒凉得很。 可小魅魔脸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毫不犹豫地拧开了凉水水管。 冰凉的水立刻涌进浴缸。 他抬脚,眼看着就要迈进去。 时浅渡薄唇一抿,转瞬间门就关闭系统,出现在了赫尔身后。 一把揽住他纤瘦的腰,及时把人带到了怀里。 那柔软微烫的美妙触感,让她忍不住心猿意马了一秒。 她的下巴搭在赫尔的肩膀上,叹了一声:“这么冷的天,泡凉水肯定要感冒的,笨蛋。” “……主人?” 赫尔怔了怔,因为太难受,眼神有些朦胧。 半夜闷醒,脑袋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迷迷糊糊,加上他身体不适,更难以分清现世和梦境。 他想,原来他一直都在做梦啊…… 看来是个梦中梦,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太好了,梦里能见到主人,还能被那么温柔地对待…… 他伸出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整个人又软又媚地倚在她的怀里。 细瘦柔软的腰大胆地往前蹭了几下,十分亲昵。 他张开红唇就吻了过去,撒娇道:“我好难受的……你怎么才来?” 时浅渡被他扑地往后退了两步,背脊抵在微凉的墙壁上。 她扶住小魅魔的后颈,微烫的温度顺着贴在一起的皮肤传递过来。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又许是在梦里,小魅魔会大胆一些,今天他比上回热切许多,比从前更为直接地贴了过来,甚至拉起自家主人的手。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侧头亲上他的喉结:“现在来,不合适吗?” “呵……”赫尔眼角绯红,声音婉转柔媚,“怎么会不合适?”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哑着嗓子开口,说得直白又撩人。 “你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要我啊。” - 赫尔确实是压抑了太长时间门了。 不论是身上还是心中的焦虑,都让他今天看起来比以往匆忙。 也比平时看起来……欲得多。 这导致时浅渡没忍住,稍微过火了一点儿。 “平时欺负我也就算了……” 赫尔窝在床边软乎乎地开口,嗓子有点儿哑,透着餍足,也透着淡淡的疲倦。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怎么在梦里,我也只有被你欺负的份?” 时浅渡将手巾在温水中过了一遍,拧干,来到床边。 她挑起眉头:“怎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 赫尔从那个眼神里感觉到了危险。 他顿了顿,心说,反正这就是个美妙的梦,做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手掌轻轻一番,冲时浅渡伸出了手。 时浅渡顺着他,把手指放在他的手心。 他合上手掌,牵着她的手,把人拉到床边。 没了骨头一样,依靠在对方怀里,指尖缓缓抚过她的眉眼、鼻尖、唇畔。 “我不想怎么对你,我只是……” 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唇齿,轻柔又缠.绵地亲吻她。 动作不轻不重,却十足地勾人。 “想看你沉溺在我身上罢了。” 舌微微一翘,掀开她的唇齿,一点点儿地深吻过去。 呼吸纠缠在一起,气氛暗昧而美好。 唇稍微离开一些,低低地细喘,说话时,红润的唇还会轻轻地碰到她。 “你的目光里只有我,头脑里只有我,只知道跟我抵死地纠缠……”他的语速不快,缓慢、婉转、动听又魅惑,“只想要我,连克制都忘到脑后,因为我而……” “失去理智。” 时浅渡瞌上双眼。 拿着温毛巾的手指缓缓用力,已经拧得很干的手巾上,竟然又拧出了些温水。 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她低声哼笑,抓住小魅魔的下巴,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抚住他的脸颊,没过多久,就把人亲得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哼声。 她索取够了,才终于卸了力道,离开他唇畔两秒后,又探头亲吻了过去。 轻轻地舔舐在他软乎乎的嘴唇上。 接着双臂圈住他的腰和背脊,把人圈在怀里。 面颊埋在了小魅魔的颈窝,叹息一声。 “让我稍微抱一会儿。” 也不知为何,那声叹息落在耳畔的瞬间门,赫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心脏跳动得飞快,才被安抚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起来一点点。 他抬起双臂,圈住主人的腰。 尽情享受这个让他心中温软无比的拥抱。 时浅渡闭着双眼,某种被赫尔勾起来的恶劣因子终于慢慢地平复了。 撑起身子时,竟然发现这小东西已经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了。 她轻笑,在小家伙的额头上吻了吻。 看来是累了。 也是,虽然赫尔是今天才难受得过分的,但似乎前两天也多少有点儿不适。 可能是想念她,又见不到、不知道阿兰的情况,所以太焦虑了吧。 早点休息也好。 她起身,重新把毛巾过了遍热水,这才回来。 一点点地擦拭过小魅魔略显狼藉的皮肤。 被温热又湿漉漉的手巾触碰,赫尔稍微醒了一点儿,皮肤轻颤。 他睡眼朦胧地睁了睁双眼,喉咙里轻哼。 “嗯……” 慵慵懒懒的,格外好听。 跟他之前媚声的轻唤一样好听。 时浅渡弯弯唇角。 有些地方不太方便擦,她便用手指拖着往上一挑,然后才用手巾去一点点擦拭。 然而她刚托了一下,小魅魔猛地颤了一下,皮肤泛起了害羞的薄红。 他满是倦意地睁开双眼,迷糊地往后躲了一点儿。 “唔,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来就行,不用你……” 说着,还伸手扒了时浅渡的手臂一下。 时浅渡“嗤”地笑出声音,越看越觉得这小魅魔实在可爱。 她又拿着毛巾擦过去,赫尔继续往旁边躲了一点儿,却被她扶住了脑袋。 探头,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乖,听话。” …… 赫尔做了一个异常漫长又疲惫的梦。 他梦见在他实在难受、准备接一大盆冷水把自己泡进去的时候,主人突然出现在了他身边,抱住他的腰,亲吻他的喉结……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精致漂亮的面庞上。 睫毛轻颤,他蹙蹙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头脑中有无数虚虚实实、模模糊糊的记忆。 雾蒙蒙的镜子,按在镜子上的手指,镜中红着眼眶的自己。 凌乱的洗浴间门,被染脏的床褥,还有…… 无休止的缠绵悱恻。 直到他实在是疲倦不堪,本能也得到了足够的安抚,这才休止。 他餍足地窝在床上的时候,主人好像还用温手巾一点点地帮他把身体擦拭了一遍。 那种触碰拥抱就跟真的一样,甚至将他那种难以压制的本能都安抚了下去,现在感到无比的安心,一点儿也不觉得焦虑了。 好像主人昨天真的陪了他一晚上似的。 就是……昨天梦里的主人,在过程中比从前在梦里对他要凶一点点。 没有之前梦里那么怜香惜玉。 唔,难道是他实在是太想了,所以连带着梦都在配合他? 晶红的眼睛逐渐从困倦中清醒,但还有些迷惑。 他翻身,搔了搔软乎乎的发。 这么一翻身不要紧,腰上一个酸软,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淦,不是梦里的主人变凶了一点点。 果然是有现实中的主人才会那么凶对吧!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梦那么累。 可是……主人不是在阿兰吗? 晚上怎么会有时间门过来呢。 他缓缓地撑起身子,往四周一看。 床褥已经换过新的了,他身上也真的擦得干干净净,只是…… 唔,留下了一点儿新鲜的痕迹罢了。 他半靠半倚在床边,直直望着自己的身子。 慢慢的,漂亮的桃花眼里浮出笑意。 抑制不住地欢喜笑意。 他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翻身抱住枕头,把脑袋埋了上去。 桃花眼笑成了一轮弯月。 主人就……那么喜欢他吗? 有要事在身,身处那么远的地方,却还记得他,还会特意为他回来一趟。 甚至,还温柔地帮他擦洗干净,换了全新的床褥。 脑海中朦朦胧胧地浮现出主人弯腰在他身边,抬起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帮他擦拭、他稍一往后缩就被主人探头轻吻在唇畔的场景,他忍不住地开始害臊——明明更害羞的事情早已做过,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隐蔽之处,但回忆起那样的场景,就是会忍不住地害羞。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捧在手掌心里,细细地照料。 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愉悦的气息。 他抱着枕头在床上翻了两圈。 又开心、又羞涩。 白净浑圆的脚趾微微蜷缩起来。 忍不住开始回味—— 昨天确实是又累又困,脑子也不是特别清醒,都没能好好地享受主人的爱。 现在努力地回想回想晚上的事,甜得很。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回忆。 昨天,主人是先对他……又对他…… 魅魔从来不以这种事情为耻,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回忆、大大方方地期待。 尽管回忆到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红着眼眶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儿羞耻。 然而,想到某句话时,他猛地一顿。 那时候,他以为主人不可能从那么远的阿兰回来、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才会特别直白地把心底最渴望的事情说出来,可没想到……那根本不是梦。 他说出来了,说他想看主人沉沦于他的身体。 好像身上唯一一块、也是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无情地扯掉,脸上烧得厉害。 面对主人,他没有什么秘密,也不敢有什么要求。 只有这一个胆大包天的隐秘期待。 可他不小心说出来了。 更可恶的是,他一边勾引一边说,最后主人却说,他只成功了一半?? 赫尔双臂抱住枕头,泛红的脸颊渐渐退了点儿温度。 他想起了当时落在自己耳畔、弄得他浑身绵软无力的叹息声。 那里面仿佛压抑着什么。 他手臂紧了紧。 主人当时一定是在骗他。 肯定不止成功一半。 他舔舔唇,晶红的眼眸中闪过细碎而魅惑的光。 第230章 小魅魔24 第二百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国王陛下, 城主大人,时浅渡的母亲来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城主才给年轻的国王汇报完情况, 便有人上前通报。 国王点点头:“让她过来吧,我们已经谈完了。” 没有几秒钟, 中年女人便从门外而来。 她仪态优雅地行了礼:“陛下。” “阿兰的行动, 多亏时浅渡才能有这么快的进展, 你不用拘谨,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 国王开口,略显稚嫩的少年音因为太过严肃,有淡淡的违和感。 他顿了顿, 又道:“当然, 如果是有关婚事,还是需要她本人愿意才好。” “这件事, 也确实跟我女儿的感情有些关系, 我怀疑……”女人蹙蹙眉头,“她被那只魅魔蛊惑了。” “什么?” 少年也跟着敛了下眉。 他面容严肃:“你具体说说。” 女人抿抿嘴唇,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场景。 各种利害关系被她又琢磨了一次。 虽然透露出自己女儿养着的魅魔信仰邪神, 这对女儿在国王陛下面前的信任会有影响, 但她身为母亲, 主动揭露了这件事,应该可以加分, 不至于对女儿的影响太大。 由国王陛下做主,解决掉那只魅魔, 女儿或许会短痛一阵…… 可是,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好的。 女儿跟大贵族家中的孩子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女儿的婚礼, 她一定要把那些欺辱嘲讽过她的人全都请到现场。 好好地……把她以前受过的,全都还回去。 “那只魅魔,似乎信仰邪神。”她沉声开口,“我女儿从前一直很理智,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一只魅魔,幸亏有巴迪提醒,我才知道那只魅魔身上偶尔会有黑暗缠绕,显然是堕落术士或者深渊之兽才会有的情况,想来他有意接近我女儿,一点点地蛊惑,才使得她在这件事情上失去了一些判断,还希望陛下能够念在她这些时日的功劳上,饶过她这一点儿小错。” “那只魅魔,是邪神的信众么?” 国王蹙着眉,手指轻轻地碾动几下。 最初见到赫尔时,他没有那样的感觉,应该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魅魔才会。 不过,如果赫尔拥有蛊惑时浅渡的能力,那在他面前能掩饰过去也正常。 他沉吟片刻。 阿兰地区这次的事,就是邪神信众搞出来的。 如今听说自家“主将”身边出事,自然是宁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谨慎一点儿,总是好的。 于是他起身,吩咐道:“找人把那只魅魔带到外面来,我会叫人确认他的身份。” 城主连忙应声:“是,我这就差人去办。” 他快步走了出去,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事,弄得越来越让他心慌。 不过结果怎样,显然已经不是他这个边陲小城的小小城主能掌控的了。 他啊……还是先端水吧,谁也别得罪。 话说回来,这端水要是没端好,那就是谁都得罪了。 不出十分钟,赫尔就被人带到了城堡之外。 他小心地扫视四周。 主人的母亲、国王陛下、城主、还有……主人的对头。 那个欺负他反被主人捅了一刀的家伙。 他跟巴迪对视了一秒,在巴迪的眼里看到了深重的仇恨。 心中快速一跳。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出心头。 “你们带我出来,是要做什么?” 少年国王没有答他的话,问道:“你是邪神的信众么?” “我不是。” 赫尔否认地十分干脆。 “既然不是,那你不用害怕。”少年站在城堡二楼的露台上,淡淡地睨视楼下的众人,语调古井无波,“开始审判吧,看他身上的魔力是否有问题。” “是。” 赫尔周围站着五人,刚好能在地上连线,化为一颗五芒星图案。 他们将赫尔围在正中间,同时动手施展咒术进行审判。 赫尔眼皮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 国王陛下怎么会突然之间想要检查他的情况? 魅魔跟普通人一样,不懂魔法魔力,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突然之间,想到了主人在给他手腕上留下防御型的咒术时,是一丝黑色钻进了他的手腕,在上面留下痕迹。 难道…… 他瞳孔微缩。 怪不得巴迪会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赫尔隐约想通了事情,拔腿就跑,离开了咒术中心。 四周的人眼疾手快地要把他按在地上。 然而他们上前钳制的瞬间,赫尔身上浮出屏障,瞬间便将人弹飞出去。 “这是时浅渡留下的防御法咒。” 有人啐了一声,指尖拨动,在虚空之中画下几道微光。 眨眼之间,赫尔便被拦在了四面透明的墙壁中间。 不能破除赫尔身上的防御,但可以留下赫尔,让他无处可去。 反正他们的任务只是进行审判而已,人不跑了就好。 “我不是邪神的信众,陛下,您就算不信任我,也至少要等到我家主人回来吧?”赫尔高声开口,他据理力争道,“主人为了国家、为了整个大陆、为了所有人征战,今天已经得到回传的情报,她再有一两个小时就要回到吉尔城了,为什么就不能等到她回来,再对我进行审判呢?如果她回来后,知道发生了什么,肯定会心寒!” “一只魅魔,还真是巧言善辩。” 女人冷眼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魅魔。 她现在,只想让这只魅魔彻彻底底地消失! “你如果不是邪神信众,就什么事也没有,如果是……”她眯起双眼,仿佛已经给赫尔判了死刑,“那正好在我女儿回来之前让你消失,免得让她难过,你说是不是?” “你……!” 赫尔的目光在女人跟巴迪的脸上来回扫了几眼。 他满心焦急,额头上冒出薄汗。 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只是一只魅魔,实力低下,就算是信仰邪神,也没什么魔力可以施展啊! 这就是巴迪设的圈套,借着主人母亲对他的厌恶,来除掉主人! 他想提醒女人,但又不能把“主人才是那黑暗的源头”这种事情说出来。 话直接噎在喉咙里,怎么也不好说明白。 “夫人说得有道理,国王陛下,我们还是继续吧。”巴迪适时地开口,语气平淡,丝毫看不出实在公报私仇,“审判本身并不会对人身体产生任何影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检测而已,这一切合情合理,如果这只魅魔并非信仰邪神,我与夫人会跟他认真道歉。” 审判本身,确实不会对受试者有任何影响。 国王点点头,缓声道:“赫尔,你不用紧张,审判咒术没有副作用,你不是邪神信众的话,不用为此而担心。” 当然,如果是的话…… 为了大陆的安定,也只能先替时浅渡除掉赫尔了。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赫尔要紧牙齿。 距离主人说的归期还有两个小时时间,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拖到那个时候。 一旦被审判,那扯出的就是主人。 主人无论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都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所有的荣誉、名声以及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还可能……会死。 他被按在地上,努力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盯着时浅渡的母亲。 眼神复杂,眼眶四周逐渐转红,有水光从眼角浮出。 他不能让主人出事。 他不能。 主人留在他身上的法咒,是不是他死了,就能够自动解除了? 巴迪既然诬陷的是他,想借他将祸水引到主人身上,想来是没有能力跟主人叫板。 只要他死了…… 眼角有透明的泪珠挤出,缓缓地滑落到鼻梁。 他有点儿舍不得。 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 可主人就是他的一切。 如果他活着,主人却出事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明白这一点,赫尔几乎没有犹豫,从身上抽出拿来防身的匕首,在地上的五芒星练成一片之前,猛地往自己脖颈的大动脉上割去! 在刀尖捅进细瘦白皙的颈子之前,一股大力敲打在他的手腕上。 短小的匕首顿时飞了出去,狠狠地戳到地上,发出脆响。 与此同时,时浅渡揽住他的腰,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蹙着眉头,一脸不满。 嘴上却淡淡的笑了一声,好似有些欣慰。 “我好像还没弱到需要换你来保护我吧?” “主人……!” 赫尔惊呼一声,抬手用力推了时浅渡一把,想把她推出审判之阵。 主人不弱,他自然知道。 但他愿意为主人献出一切! “没关系。” 时浅渡轻笑着把人拥进怀里。 抬手揉了揉他的发。 地上的五芒星练成一片,散发出耀眼的光。 浓重的黑色从时浅渡身体中蹿出,向四周迸射而去,强烈到几乎覆盖了整个空间。 顿时,飞沙走石,仿若末世就此降临。 遮天蔽日的黑暗,把城堡笼罩其中,把天空遮掩。 大地都在微微地震颤。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瞪大了双眼—— 原来时浅渡才是那个信仰邪神、修习黑暗魔法的人? 她竟然是个堕落术士! 女人早已经呆滞了。 她是不懂魔法,但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经太明显了。 她眼睁睁看到黑暗从自己女儿的身体中出现,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手指在颤抖,嘴唇在颤抖,心脏在颤抖。 她喉咙里干巴巴地“啊”了几声,都打着颤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无措。 她呆愣愣地看了好几秒,才猛然回过神,扭头看向巴迪:“巴迪,你不是说……” 话没说完,她看到了巴迪脸上得意又狠戾的笑容。 心间“轰隆”一声巨响,她几乎跌倒在地。 “是你……你早就知道不是那只魅魔,而是……” “当然了,魅魔这种生物魔力低下,就算是信仰邪神、修习黑暗法术,能够强悍到蛊惑时浅渡的程度,几率也是微乎及微,不过是你为了所谓的名誉太心急……”巴迪冷冷地轻哼一声,唇畔是凉薄狰狞的笑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嘲弄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亲手把时浅渡推到了现在的绝境!” 反倒是那只魅魔,在关键时刻宁愿豁出性命自戕。 他眯了眯眼睛,心里倒是对赫尔隐隐多了一分佩服,尽管只是一点点。 得罪他,他也绝不让时浅渡好过! “国王陛下,这……”他直起身子,故作惊讶,“我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 说到一半,顿住了言语,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喃喃开口:“可我记得,时浅渡不正是击败了堕落术士,救陛下您于水火之中,才会获得了骑士封号的吗?她又怎么可能也是堕落术士呢,总不可能是他们自导自演,为了把时浅渡推到权力中央掌控权力,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大出的吧?” 这话表面上是为时浅渡解释,实际上,就是在说时浅渡自导自演。 那时,国王身边的高手都没法立刻突破重围,可时浅渡一个年纪轻轻的学生,怎么就一举击败所有人了? 顺着巴迪的话细细一想,很多人都觉得,那时的事确实不太对劲儿。 还有后来,时浅渡从德里克在米莱的庄园中出发,一个晚上就把阿兰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就算是一只训练有素、技艺高超的小队行动,也得需要数日才行啊! 从前,知道时浅渡的事迹,知道她得到国王的青眼,觉得羡慕又嫉妒。 瞧见眼下的情况,突然就松了口气,得到了安慰—— “自己做不到也很正常嘛,又不是人人都跟时浅渡一样是堕落术士,修习黑暗魔法。比不过提前串通好的,再正常不过了。” 少年国王搭在石柱上的手指一紧。 他身边的护卫已经全副戒备,死死盯着人群中央的时浅渡。 他眉头紧皱,略显稚嫩的脸板得像个小老头。 “时浅渡,你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四散在周围的黑暗渐渐消散。 时浅渡听到耳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小魅魔猫在她颈窝:“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至于……” “嘘——” 时浅渡抚了抚他的背脊,轻吻吻那对红唇。 她帮赫尔擦掉眼角的泪珠,浑不在意地笑道:“道什么歉啊,这又没什么的。” “我……” 赫尔还想说什么,时浅渡一连啄了他好几下,把他的话都堵了回去。 还不忘在他腰间轻轻地拨弄了几下。 她笑:“别担心,愁眉苦脸的都不好看了。” “我哪有不好看……”赫尔终于嘟了下唇,“才没几天呢,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巴迪对此事此刻的走向有些迷惑。 国王没有立刻下令缉拿,而是问时浅渡本人; 而时浅渡像个没事人一样,到现在都……只知道安慰魅魔??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充满戒备,凝重得一触即发。 只有时浅渡本人在笑,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安慰一只魅魔。 他觉得,不是所有人都疯了,就是时浅渡疯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信仰邪神是多么重的罪啊?! 阿兰地区所有人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是因为邪神信众,此时曝出她也是信众,哪怕只是舆论,都能把她狠狠地压死了! 失去家人、朋友身处地狱的人们会群起而攻之,会有军队前来绞杀镇压…… 她面对这些都无动于衷么?! “时浅渡,亏你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巴迪大喝一声,“你要是好好解释清楚,能让国王陛下和大家都信服的话……” “你们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啊。” 时浅渡直起身子,轻轻揽着赫尔的腰。 淡淡的目光扫过四周。 她能感觉到,在场所有人对她的敌视。 还有许多人的亲朋就是死在堕落术士的手下,对她的憎恶更是深重。 恨不得现在就置她于死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怎么就改变了这具身体本身的魔力属性了。 不过,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她认为不对的事情。 解释起来,简直是太麻烦了,还有巴迪这种人添油加醋地拱火。 她可懒得一点点解释,一点点地说服别人去相信她。 “如果现有的秩序容不下我的话……” 微风吹过,拂起时浅渡半长的发。 微凉的发丝从额头扫起,露出那双狭长锐利的凤眸。 眼珠漆黑。 她唇角一翘,深暗的眼底浮出懒散的笑意。 嚣张,而流有似有若无的杀意。 “我就创造一个新的秩序好了。” 第231章 小魅魔25 第二百三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如果现有的秩序容不下我的话……我就创造一个新的秩序好了。” 时浅渡嗓音淡淡的, 不是什么大放豪言的语调。 可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一时之间, 空气中只剩下秋叶落到地上的沙沙声。 她弯弯唇角,黑刀落在地上。 刀尖“咔嚓”一声没入脚下的地砖里,留下一道裂痕。 就差把“我就是世界的秩序”写在脸上。 “国王陛下!” 巴迪飞奔几步, 来到城堡下房, 仰头望着国王。 他神情认真,仿佛能看到他真切的拳拳之心:“她这是终于暴露了自己和她身后势力的野心,终于说了真心话啊!她修习黑暗魔法,刚才那遮天蔽日的黑暗您也看到了,他们邪神的势力都已经蔓延到您地身边了,千万不能因为她才立下功劳就松懈啊!” “你胡说,我女儿怎么可能信仰邪神!” 女人打破了从前的端庄, 略显疯狂地扑向巴迪。 她死死抓住巴迪的衣领:“这一切都是你故意陷害我女儿的!陛下, 您千万不能相信他的话啊!” “国王陛下聪慧,自有定夺。” 巴迪力气很大,一下就把人甩到了地上。 他掷地有声地说:“陛下,为了野心而与邪神勾结,这种人不能留!” 渐渐地,终于有其他人壮着胆子附和起来。 “是啊,国王陛下, 邪神信众,确实不能留下!” “堕入黑暗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就算实力再强,能敌得过千军万马么?” “德里克很快就会率军归来,这里岂能容你时浅渡胡言乱语?” 城主卡在中间, 见国王的随行人员们全都剑拔弩张,紧张得又冒了一脑门的汗。 他连忙摆摆双手,劝架道:“诸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虽然只是个边陲小城的城主,样样都不太行,只能靠左右逢源来稳固地位,一点点地往上爬,但正因为身处边陲,所以大事不多小事不断,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他都见过。 时浅渡身上是有浓黑的魔力不错,但他直觉上觉得,她跟曾经见过的那些邪神信众都不同。 面对就差对她拔刀相向的众人,时浅渡轻声一笑,懒洋洋开口道:“你们少瞧不起人了,我想做什么,还需要跟别人合作不成?邪神什么的,也配让我追随么。” 她牵着赫尔的手腕,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跟着她的动作,往后挪动了一点儿。 “不要吵了。” 沉默许久的少年国王适时地开口。 他站在大理石栏杆之前,垂首望着众人。 “时浅渡是我一手提拔上来,就应该由我作为担保,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会祭出宝器以我性命来平息一切。”少年的声音沉沉,几乎不容置喙,令人信服,“她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做过半点对国家对大陆不利的事,反而一直为我们提供了倚仗,快速平息阿兰一带,试问如果没有她,你们各位……是否能活到现在都说不定。” “这……” 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担忧道:“可是陛下,她身上的魔力您也看到了……” 巴迪发现国王竟然到此时此刻还向着时浅渡说话,心底的愤怒一点点地爬升。 他怒气冲冲道:“国王陛下!难道您也被她蒙蔽了不成么!” “是啊,您从前对邪神信众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啊!” “多留一人,就是多一分隐患啊!” “人都说地精贪财,但也不乏有些生性善良;说精灵天性纯良,但引起骚乱者异亦有;其他种族还都说我们人类狡诈多端,舞弊弄权,自大狂妄,那么你们觉得……自己是这样么?” 几个人纷纷闭上了最,不说话了。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坏人,尽管他们背地里可能没少做类似的事。 “修习黑暗魔法的并不都是堕落术士,只不过修习这种法术,很容易走火入魔罢了,真的堕入邪神之道。时浅渡虽然有黑魔法的气息,却没有邪神的印记,所以必定不是信众,最近战事纷乱,大家精神紧张也是正常,不过不用见风就是雨。”少年缓声说道,“时浅渡,我需要你自己推荐一位能让所有人信得过的监护者,来了解你的行动和情况,万一出现难以预料的情况,我也不会手软。” “哦,人选啊,那要不就……高等魔法学院的院长?” 时浅渡对这个少年国王非常满意。 会识人,能用人,关键时刻用人不疑,可以说是伟大的王必备的良好素质了吧。 她略顿片刻,坑了院长一把:“那老头早就知道我的黑魔法属性了。” 话音落下,果然瞧见少年微微挑了下眉头。 作为一个常年表情严肃的王,挑眉这种表情真的非常少见。 “那就让他来作为你的监护者好了。” 院长老头,绝对是最让人们信赖的存在之一了。 很多现任贵族当家人,都是他手底下教出来的学生。 谁叛变堕落了,他都不可能。 搬出了院长老头,很多人彻底地不再反驳了。 “国王陛下英明。” 少年点点头:“这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诸位稍作休息,等待德里克率人归来。” “不是,这就……完了?” 巴迪几乎插不上话,他怔怔地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的不可置信。 多大的事啊,轻飘飘的,几分钟就盖过去了? 怎么能这样?! “陛下,您真的就这么放过她?!” 他都做好了看时浅渡笑话,看时浅渡被众人围攻、惨不忍睹,最后惨死的模样,还想着一定要在最后亲手补上一刀,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可在他眼里这么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从最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设想。 为什么她总是能被人破例? 为什么她那么嚣张? 为什么她害他丢掉所有颜面,自己却能过得好好的! 就连这次也是一样,他已经嚯出去所有了,最后只有他像个笑话! 经过这次的事,恐怕不只是国王陛下,就连其他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他,他也再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双眼发红,心头的恨越积越多。 “时浅渡,时浅渡……时浅渡!” 他猛地转身,死死握住身后长长的刀柄,巨刃出鞘,直直地砍向时浅渡! “我会有今天,会变成个笑话,都是因为你这□□的贱人!” 时浅渡本来横抬起黑刀,打算砍他脖颈给他个痛快。 然而听见最后几个字的辱骂,她轻轻地嗤笑,手腕一翻转。 刀竖了起来。 通体纯黑的长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度,硬生生砍裂了巴迪的巨刃,刀尖由下往上贯穿而去,即便巴迪瞪大着双眼急忙躲避,还是从他胯间往上,血腥地斩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血流如注。 伤口惨不忍睹,不少人都避开双眼,不忍直视。 这一刀不会立刻死人,及时抢救的话,还有的活。 巴迪躺在血泊之中,头脑不清地低声□□。 “这这这……” 城主“这”了好几声,才说出完整的话。 “快来几个人,快快快,把他抬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救了!” 时浅渡淡定地瞧着一行人手忙脚乱,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 她掀动唇角:“到死都不知道把嘴巴放干净点,也是活该。” 继而,她听见赫尔在她耳畔轻轻抽气一声。 小魅魔也觉得太过血腥,把脑袋扎在她颈窝里,不抬起来了。 身后的小尾巴有点儿害怕地蜷缩起来,细看,还能发现微微地颤。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的:这要是以后哪天主人不喜欢他了,他不会也是这种待遇吧?? “抖什么,你还知道害怕呢?” 时浅渡把他那点儿害怕看在眼里,笑了一声。 她故意吓唬道:“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话间,还用手在赫尔身前比了个“咔嚓”的手势。 赫尔被“咔嚓”地腰间一紧。 他眼神一卷,别有深意地柔声嗔道:“你……你再吓唬我,不让你碰了。” 时浅渡点点头:“也好,正好我最近几天累得很,要好好休息。” 她将自己的爱刀擦拭干净,收回鞘中。 “走吧,我有点儿饿了,陪我吃点儿东西去。” “……诶?” 赫尔怔怔地看着自家主人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 主人就这么答应了??? 他可是每天都在想念主人,可她就一点儿念想都没有的吗? 他心中一阵不满,暗戳戳地琢磨,应该用什么方法去狠狠地勾一勾对方。 等主人眼神发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他再轻飘飘地来一句——这几天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哦。 除非主人哄他求他,不然才不给碰呢。 - 时浅渡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后,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她这些天杀伐有点儿重,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味,所以回来之后,打算好好地泡个澡。 赫尔眼珠一转,露出些贼兮兮的妖冶的光。 他一边接热水,一边说道:“要不……我在旁边帮你吧?” 在主人洗澡的时候服侍,做些小动作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这样,就能开启他的“报复计划”了。 “我不喜欢洗澡时有人在我身边。” 时浅渡说完,就见赫尔期待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了下去。 “但是——” 她拉长尾音,嘴角一翘:“如果看别人洗,或许还不错。” 不知想到了什么,赫尔脸上一点点地爬上了粉红,同时,眼底浮现出一丝期待和跃跃欲试。 主人可真坏啊。 每天就知道欺负他,把他弄得害臊。 不过……他喜欢。 他柔声笑道:“怪不得你之前,要跑到河边去偷看我呢。” 说话间,手指往自己衣服上轻轻一勾,便有一件散落了下去。 “那要不……你先帮我,怎么样?” 他心中打着小九九,打算一会儿到了一半时,他故意泼主人一身的水,然后顺理成章地伏过去撩拨……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嘛。 不过是他先下水而已。 总之,今天一定要让主人感到后悔,小小地气气主人,赢过她一局。 谁叫她不但不想他,还说太累了不想碰他的。 “唔,行啊。” 时浅渡一看赫尔那小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没憋好事。 她靠在墙边,双臂抱胸,扬扬头:“那脱吧。” 赫尔牵起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你帮我嘛,难道说……”他嗓音压下去一点儿,听起来万分魅惑,“你不喜欢这个过程么?” 坦白来讲,时浅渡还挺喜欢的。 一点一点儿地把人剥个干净,很有成就感。 不过…… 既然知道这小东西暗戳戳地搞事情,那还是算了。 她压下那点儿喜欢,摇摇头:“不喜欢。” “……” 赫尔第一次碰壁。 他暗暗撇唇,心说,真不知道之前是谁对他动手动脚! 为了他的计划,只能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他自己缓缓解开扣子,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那视线里好像还夹杂着些许笑意,就那么看着他白皙滑嫩的皮肤一点点暴露在空气里。 喉咙滚了滚。 他耳根忍不住有点儿红,莫名的害羞。 啧,脱个衣裳有什么可害羞的啊,以前早就让主人看遍了好多次了啊。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即便如此,顶着那股赤/裸裸的目光,把自己剥干净的时候,赫尔的脸还是红透了。 呜…… 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脱衣裳,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他感觉到,那道视线从自己脸上往下扫,途径一处时,暧昧地停顿片刻。 就是那么个微妙的停顿,让他皮肤瞬间烧了起来。 他暗道一声糟糕,别没勾引到人,反而把自己赔进去了啊。 这次绝对绝对要从主人身上讨回来一局,气死她。 赫尔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迈进浴缸中。 恰到好处的水温帮他平复了心情。 他趴在浴缸边缘,从时浅渡招招手,温声软语地撒娇道:“你过来帮帮我嘛。” 只要主人过来帮他…… 他一泼水,把主人弄得浑身湿透就成功了一半了。 一般人很难拒绝这样的撒娇。 可惜时浅渡不是一般人。 她双臂抱胸,一动没动:“我今天为了救你真的很累诶……有点儿懒得动。” “……” 赫尔又一次碰壁。 主人都把“救他”给搬出来了,他也不好继续撒娇,不然未免显得他太不懂体贴人了。 他抿抿唇,嘟哝一句“好吧”,开始自己清洗起来。 动作刻意放得又柔又媚,时时刻刻带着一股勾人的浪荡劲儿。 他确实太漂亮也太完美了,浑身上下处处都精致得没挑。 皮肤细腻光洁,身材比例完美。 时浅渡注视着小魅魔的身体,有那么几瞬,她甚至都没有把赫尔当成一个“人”来看,而是下意识地去欣赏那些流畅的线条和肌理。 就像是在欣赏古希腊先贤们留下的艺术杰作。 一分一毫都那么出众。 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他是美的。 真像是艺术品啊。 ……如果这小东西没有故意若有似无地冲她“搔首弄姿”的话。 “后背和下面我自己都看不到,不知道有没有擦洗干净,你总可以帮我一下了吧?” 赫尔侧着身子,指了指自己线条流畅的背脊,又指了指身下。 最初的那一点点羞涩,到现在早就消失不见—— 他的主人一瞬不瞬地欣赏他的身体,显然是非常喜欢,沉溺其中。 这让他感到很自豪,恨不得把一切能展露的都表现给她看。 “噢。”时浅渡回过神来,“后背已经很干净了,至于……” 她懒洋洋地笑看着赫尔,唇角弯弯。 视线从背脊往下扫去,侵略性越发明显。 赫尔的心跳不由得快了一些。 主人这么看他,是不是终于被勾起兴趣,要过来“帮”他了? 眼皮瞌了瞌,掩去一点儿小小的得意。 他嗓音发软,缓声道:“你过来嘛~” 说着,还重新掀起眼皮,似勾似引地望了过去。 眼底染着狡黠的光。 时浅渡心中暗笑,这小东西真是没安好心,这又是在盘算什么呢? “这大白天的,万一走火了多不好啊。”她语速不快,故意带着些慵懒的鼻音,“等晚上你累了倦了,我自然会帮你擦洗干净。” 赫尔回想起那天迷迷糊糊间,主人为他清理的模样。 身上顿时有些躁得慌。 呼吸变得略显沉重,不太自在。 “现在嘛……”时浅渡别有深意地逗弄道,“你抬起来,我帮你瞧瞧洗干净没。” “……” 赫尔没来得及真的动手行动。 自动抬起来了。 他听见前面传来充满调侃的愉悦笑声,脸色顿时爆红。 本来他皮肤就白,脸一红起来,跟滴了血似的。 “你……” 赫尔先是猛地把自己泡在水里,接着又快速起身,抬脚就迈出了浴缸。 双手抓着时浅渡的肩膀就往门外推。 “你出去,不让你看了。” 时浅渡还算配合,三下两下就被他推出了门。 她靠在门边,“咚咚”地敲了两下。 “真不让我进去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赫尔舀起一盆水,直接泼在了门上,赶走了自家主人。 他坐在浴缸里,连续往自己脸上拍了几次的凉水。 呜呜呜可恶! 明明是他处心积虑地勾引主人,为什么最后出糗的反而是他啊。 主人却还是那么淡定,像是一点儿没被撩拨到似的。 亏他还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让主人完全沉溺在他身上。 现在看看,那简直是难于登天吧。 他身上难受,心里也不爽,委屈巴巴的。 故意在已经微凉的水里泡了一阵,想让自己恢复正常。 可惜他一想到主人就跟他一墙之隔,想到刚才那些直勾勾的视线…… 不降反增。 这其中也有身为魅魔的本能在作祟。 当魅魔可真不好啊,只有被主人各种欺负的份。 他闷了一会儿,气鼓鼓地起身,三下五除二地擦干身上和头发并换上了松松垮垮的新睡衣,推门出去。 时浅渡正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她没有说话,像是已经睡着了。 赫尔自言自语似的埋怨道:“就知道逗弄我,自己反而出来睡大觉。” 说完,快速地瞥了时浅渡一眼。 她还是靠在那儿,没动。 赫尔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因为身上并不舒服,而多了一丝委屈。 他又嘟哝着谴责道:“撩拨完人就跑,一点儿也不负责任。” 晶红的双眼盯着时浅渡,眨巴好几下。 发现自己拐弯抹角的“良心谴责”对于这个没良心的人来说,实在是没用,他缓缓地带着一身水汽,凑到了过去。 避开时浅渡的正脸,悄悄牵起时浅渡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身上。 时浅渡还是一动都没有动。 压根没打理他。 赫尔一双桃花眼蒙着薄雾,眼眶红扑扑的。 之前信誓旦旦地想,除非主人哄他求他,不然不给碰,现在却只能求着对方碰自己。 理想和现实的超大落差,让他越发觉得委屈和难过。 他没说话,只是乖乖黏黏地贴了过去,偎在时浅渡身边。 低垂着小脑袋,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看对方的脸色和表情。 半晌,依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就连一句逗弄的“想要?”都没问他。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直勾勾地瞪向自家主人的脸,声音染上湿漉漉的水汽:“你就不能……偶尔让着我一些吗?” 第232章 小魅魔26 第二百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就不能……偶尔让着我一些吗?” 赫尔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直以为自家主人跟从前似的,故意不搭理他。 于是用手指戳了戳时浅渡的腰:“你怎么不理我呀?” 还是没有回应。 他眨眨眼,仔细看了又看, 这才突然发现…… 主人竟是睡着了。 心中的委屈慢慢散去了点儿。 最近主人很累吧又是忙正事,又是偶尔赶回来陪他的。 他应该多多体量主人才是。 可是吧…… 他又是洗澡又是刻意撩拨的, 主人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被他推出洗浴间之后, 没有几分钟就睡死了…… 这合理吗? 从前的他只要不小心露出容颜和身段, 就一定可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所以平时还得小心翼翼地遮掩;现在倒好,他全扒光了都吸引不了主人。 心里难免会有一点挫败感。 赫尔嘟嘟唇,倚过去,伸出漂亮的手指, 轻轻点在主人的薄唇上。 他自言自语道:“你说, 我就那么没有吸引力么?” “故意逗弄我,叫我在你面前难堪死了,自己倒是睡得死死的, 把我晾在一边儿不管了。” “我是不像你们人类那么有廉耻心,但在你面前也是想要面子的呀。” 他自顾自地小声说了几句, 嘀嘀咕咕的,声音不大,不会把人吵醒。 半晌,悄咪咪垂首,轻轻吻在主人唇畔。 亲完了, 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红唇弯弯,露出开心的笑容。 一下不够,他又凑过去亲了一下。 也说不好这样的乐趣在哪, 总之,偷亲一下就开心得不行。 傻乐一阵,又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望着自家主人,眼里满是欢喜。 就是那么喜欢主人啊。 被她低声撩拨几句,想起些从前的亲密,身体就能有了反应。 一点儿也禁不起逗弄了。 也可能因为他是魅魔吧,本身就比常人更容易动情。 希望主人能像她说的一样,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一时兴起。 如果以后,主人哪天不喜欢他了…… 他都想象不出,他应该怎么自处。 赫尔脑袋埋在主人的耳旁,说悄悄话一样地嘟哝道:“你要永远只喜欢我啊,不能喜欢别人,也不能抛弃我,好不好?” 时浅渡睡得很浅,半睡半醒间,只觉得这小东西一直在身边软乎乎地撒娇。 被嘀咕两声,又亲了好几下,她蹙蹙眉头,微微睁开双眼。 “好,你乖乖的,别撒娇了,嗯?” 她手臂一揽,将人圈在怀里。 身上的重量全都懒洋洋地压了过去,舒舒服服地靠在小魅魔身上。 她其实很不喜欢传送,这跟每次换世界的时空间传送一样,很耗费体力,刚落地时还会觉得晕眩,对身体和精神力的消耗都不小。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困倦得厉害,一闲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 此时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眯一会儿,休整休整。 赫尔的身体紧绷,眨眨巴眼睛,没敢继续乱动。 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把自家主人搂在怀里,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儿。 耳根红扑扑的,身后的小尾巴在空中摇啊摇,不停地来回摆动。 他刚才自言自语那么多,主人都听见了吗? 听见那么多,但只回答他这一句,是不是特别喜欢他呀? 还是……只是随便敷衍啊。 “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嗯?你不是说,只能喜欢你,不能喜欢别人,不能抛下你么?” 时浅渡在他身上揉了揉,柔软的触感和小魅魔身上自带的淡淡香气让人通体舒畅。 她模模糊糊地感叹了一声:“唔……你真软。” 在空中摇晃的尾巴突然定住。 赫尔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我不软,我……”硬着呢。 他声音降低不少,最后的话没说出口。 明明以前一些骚气的话说得可流畅了,现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一声,躺在赫尔身上,手轻轻搂住他的脖颈,仰头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我眯一小会儿,你稍微晚一点叫我。” “唔,好。” 赫尔笑得眯起双眼,垂首,将唇轻轻贴了贴她。 他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有动,直到自家主人睡着了,才轻轻把人放下。 纠结地蹙了蹙眉头。 洗澡时就被撩拨得有点难耐,刚才又窝在一起半天,一点儿是没有好转。 他抿抿唇,故意嗔瞪了时浅渡一眼。 哼,主人真讨厌呀。 没办法,只能去冲冲凉水了。 别人家的魅魔都是把主人诱惑得找不着北,他倒好,处处跟别人反过来,身为魅魔反被人类撩拨得情难自禁。 …… 德里克等人比时浅渡晚回来大半天,直到傍晚才率领大部队返回吉尔城。 吉尔城主从几天前,就已经开始策划庆功宴了。 今早接到返程消息后,不少人都忙活起来,有条不紊地按照事先的安排进行宴会准备。 待到晚上灯火通明时,庆功宴便正式开始。 “女儿,你开开门,我们一起去庆功宴,好不好?” 时浅渡的母亲之前被血腥的场景直接吓晕了过去,这时才找上门来。 她心知自己这次犯了大错,差点把女儿推入深渊,手指头都打颤个没完没了。 怀揣着内疚,想上前同女儿道个歉。 赫尔刚喝完一口热水,把杯子放在桌上。 他蹙蹙眉头,怕自家主人被吵醒,连忙走过去开了门。 他压低声音道:“主人这几天很累,正在休息,你快离开吧,别打扰到她。” “你少骗人了,要是没有你这魅魔,会有今天的事情么?” 女人瞪他一眼,用最大的力气狠狠推在他身上,险些把人推了个踉跄。 她声音不小:“女儿,今天晚上你是主角,快快准备一下吧?” 过来找女儿之前,她碰到了德里克大人。 德里克说,这次多亏有她的女儿,才能进展的如此顺利。 话里话外,她都能感受到德里克对自家女儿的认可。 想来,有国王陛下的看重和撑腰,加上她女儿自己也有出息,之前她提起的那门婚事,应该还是能作数的。 埃尔维斯那小伙子多帅气啊,温和有礼又优雅大度,怎么看都比这只狐媚的魅魔强上百倍。 “德里克他们已经回来了,还像你问候,他们都会参加庆功宴的。” 时浅渡皱起眉头,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终于停下来。 她蹙蹙眉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真是会扰人清梦啊,那么想攀高门,自己去攀呗。 她眼珠一转,瞧着女人推开赫尔走进房间,眉头敛了起来:“现在你看到我在休息了?” “你这不是醒了么?刚好,可以跟我一起去庆功宴。” 女人似乎对庆功宴情有独钟,十分执着。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型宴会了,上一次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还是她儿时父母健在的时候,算算已经四十余年过去了。 如今她女儿是功臣,又是少有的年轻有为的女孩,多少贵族看着呢。 想来,除去德里克他们家,还会有不少贵族都愿意上前攀谈,促成良好的关系。 见时浅渡的表情不算太好看,她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干笑一声,温声道:“今天的事,是我不好,被那个叫巴迪的给骗了,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不过,要说起这个,没有这只魅魔,所有事都不会发生啊,你可不能再这样被蒙蔽下去了。” “……” 说真的,时浅渡都懒得搭理她。 她真的不明白,怎么会碰上这么个愚蠢又不讲道理的母亲。 可能是小时候娇生惯养,长大遭到变故后也没有长进,反而更想方设法地靠别人了? 难怪这个身份本来就跟母亲关系很不好。 虽是不喜欢,不过她倒是能理解那女人的想法。 因为自己没有魔力,只能依靠男人才能跟着飞黄腾达,久而久之这种思想就根深蒂固了。 平时难免以己度人,觉得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必须得依靠婚姻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管不着,但把想法强加在她身上…… 她就不高兴了。 她抱着被子,窝在沙发上没动。 “出去。” “……” 女人被说得很没面子,板起脸来,但又没好意思下重口。 她的未来都得靠女儿,再加上理亏,抿抿唇把气话咽了回去。 “唉,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愿意见母亲,但你听母亲一句劝,虽然现在你年轻不觉得,但以后你总会知道,嫁给埃尔维斯家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不仅有无上的荣耀和地位,他们还能成为你的保护伞。你想想,如果你们之前就已经定下婚约,今天上午的事情,那些人一开始还会不管不顾地对你怒目而视、站在你的对立面么?” 时浅渡哪有心思听她这长篇大论,注意力早就放到赫尔身上了。 她发现,小魅魔本来想给她端一杯水,但在听见女人说到嫁人的话题时,鼓起腮帮子,把水杯气呼呼地重新放回了桌上,还暗戳戳地瞪了她一眼。 一开始瞪得挺凶,不小心跟她对视后,凶巴巴的眼神一秒柔软,还泛起水雾。 这小东西,装可怜倒是熟练。 要不是被她抓个现行…… 指不定背后要偷偷瞪她多久呢吧。 她忍不住轻笑,眼神一扫,瞥向这个血缘上的母亲。 “可是,所有人现在都跟我统一战线,只有你……”时浅渡声音慵懒,手指缓缓地抚上放在床边的刀,“站在我的对立面了啊。” “……!” 女人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想起上午那鲜血淋漓、开肠破肚的场面。 她差点反胃地呕出来,脸色变得惨白。 “你这孩子……”她不敢再多说什么,“算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女人才转身要离开,在门口被人一把怼了回来。 “时浅渡!你欺人太甚!我儿子做的是有不对,可是你……” 雷恩双眼发红,情绪激动地闯进房间。 大有打一架的架势。 他身旁几个人都在好声相劝。 “这次的事,确实是巴迪先对时浅渡不利,也是他先挥刀相向的啊!” “是啊,你冷静冷静,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看着。” “巴迪现在捡回了一条命,虽然说以后再也没办法战斗,但好歹是活过来了……” 有人已经给雷恩用魔法还原了当时的情景,他知道是自己儿子先起的歹心,想要用阴招一举致时浅渡于死地,可是他看到儿子伤成那样……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超越我,成为剑圣,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反正有我在他永远也成不了剑圣。” 时浅渡淡定地坐在沙发上,说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 他妈的,这么说更气了啊! 雷恩心中窝火的厉害。 是一种明知如此但又无法宣泄的感觉。 “我说,你还是歇歇吧,如果不是院长早就知道我女儿的事情,现在她恐怕被你儿子害得不轻!你儿子这是做坏事的反噬,他若不想害人,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女人面对外人,立刻跟自家人共同对外,言语犀利,“瞧瞧,你儿子利用一个母亲去害她自己的女儿,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她输出一大通,推搡着雷恩就往外走。 “你过来,我得跟你好好说说。” “对对对,雷恩,孩子的事,就父母之间商量解决也可以的。” “先出来吧,今天国王陛下他们都在,也别闹得太厉害。” 几个劝架的,全都怕雷恩再跟时浅渡打起来,一个劲儿地把人往外劝。 一分钟之后,房间里消停了。 “……” 时浅渡头疼地揉了揉眉间。 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终于清净了。 赫尔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音。 真难得,竟然还能在主人面前看到这种表情。 他笑道:“伯母看起来倒是跟巴迪的父亲势均力敌,让他们吵去好了。” “……?”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你叫她什么?” 之前不是还“那女人”“那女人”地叫来着么。 赫尔嗓音柔软,说得异常无辜:“我这么称呼她,她应该会更生气吧?” “你这人不大,报复心倒是不小。”时浅渡笑了,冲他招招手,“过来。” 赫尔以为自家主人要小小地教育他一声。 再怎么说,那也是主人的母亲。 不想,他才走过去,便被人伸手轻轻按在了额头上。 时浅渡皱起眉头:“你是着凉了么?我听你声音有点儿哑,好像还额头也比平时烫。” “还不是都怪你。” 赫尔双臂缠上她的脖颈,习惯性地想亲吻过去,又在触碰到对方的薄唇之前停住。 不想惹得主人也生病,他便把脑袋埋在了时浅渡的颈窝,轻蹭了蹭。 “都是你故意撩拨又撒手不管……”他说得委屈巴巴的,“才害得我只能去冲凉水了。” 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在撒娇。 他嗓子已经疼一阵了,身上也渐渐开始发烫,不然也不会自己狂喝热水。 时浅渡挑眉看他:“明明是你不怀好意,心里藏着小九九……” 只见小魅魔缱绻的眼神渐渐变得哀怨,她终是停下了说到一半的话。 她低声笑道:“好好好,你是病号,我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 赫尔把微烫的脸颊贴上时浅渡,继而避开嘴唇,轻吻她的脖颈。 呼出的气息比平时热了不少。 “你偶尔……也让着我点儿嘛。” 他嗓音微哑,尾音上扬,带着卷,略过人心头。 生病是生病了,不过小动作压根就没停过。 手指跳舞一般轻轻游走在时浅渡身上,似是要燃起燎原之火。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腾空抱起,放到了床上。 她坐在床边,按着小魅魔的肩膀,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死死地按了回去。 “生病了还闹,你对自己可真是舍得。” 赫尔挣了几下,丝毫挣不过她。 于是拿出他的拿手好戏,望着时浅渡,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他嗓音染上水汽:“快放开,你抓疼我了。” “哼,小骗子,总是拿这手骗我。”时浅渡按着他的手腕,弯腰,垂首在赫尔的耳畔,带着淡淡笑意说道,“你不会真觉得,每次我都被你骗过去了吧?” 赫尔眨巴眨巴发烫的眼眶,耳根莫名有些红。 难道主人之前,一直故意顺着他? 时浅渡瞧着他纠结的小眼神,没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红唇。 下一秒,被赫尔晃动身子移开了。 他道:“别,我生病了。” “嘁,亏你还知道你自己生病了。” 时浅渡白他一眼。 赫尔身体确实不太舒服,最终避开时浅渡咳嗽两声,放弃了动手动脚。 主人虽说总是欺负他,但更多的是宠他。 他生病了,就算把主人撩拨得难受,主人也一定不会对他下手的。 这不就小小的报复回来了么。 “我知道你不会在我生病时碰我的……”他有点儿倦,瞌了瞌双眼,小声绵绵地嘟哝道,“每次你都不让着我,我只有被你欺负的份……” 时浅渡被他逗笑,从时管局的随身空间中翻出了降温贴,贴在赫尔的额头上。 她想了想,说道:“下次让着你点儿?” 小魅魔窝在床上,身后的尾巴晃了晃,看起来有些兴奋。 他张开口,露出尖尖的牙齿,怎么看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真的吗?” 时浅渡坐在床头:“不然呢?” 赫尔舔舔唇,好似在头脑中早已大战八百回合,把自家主人勾得失去理智。 他盯着近在眼前的人,瞧着她那双淡淡笑着的眼睛,有那么几个瞬间,真想不管不顾地亲吻上去,看她……沉沦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晶红眼眸里,深重的欲念愈发显眼,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时浅渡能感觉到赫尔眼中的渴望。 那种纯粹的爱慕和依恋,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肉.体上。 在她开口之前,赫尔便垂下眼眸,避开了相交的视线。 他环住时浅渡的腰,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腿旁,看起来极为乖顺。 “你不去庆功宴么?” 说着,还轻轻地推了推她,好像在说—— 你赶紧过去吧。 别在这儿勾引我动手动脚了。 时浅渡瞧出他那点儿小心思,偏偏坐在原地不动。 “不去,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 手指缓缓地抚弄抚弄赫尔的发,指肚不经意地碰碰他额头上的小犄角。 果不其然,小魅魔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 他嗔瞪过去一眼:“你别总是撩拨我了……好过分。” 他稍微停顿片刻,把脑袋埋在时浅渡身上。 不说话了。 他想,主人大概不懂他的感觉吧。 那种仅仅是肌肤相贴便觉得愉悦的心情,那种想要时时刻刻地腻在一起的期待,那种……抑制不住的亲近,总想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喜爱的冲动。 因为主人总是那么理智,从来没有什么昏了头脑的时候。 她好像没了谁都能活得自在,活得潇洒,众星捧月,万人瞩目。 但他就不同了,他只有她一个人。 每每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赫尔总是会感到沮丧。 并且害怕未来。 尽管他的主人已经足够宠他。 “你平时不也总是这样,没完没了地撩拨我么?” 时浅渡的手指从小魅魔的头顶往下,蹭过后脖颈,缓缓地探进衣领一点儿。 她不正经地笑,看起来异常愉悦,像个幼稚的小孩儿。 “现在也该让你自己体会体会这种总被人撩拨还得克制一些,不能过分的滋味了。” 赫尔:……? 难道不是应该他报复过去么,怎么反倒是他被报复了? 他抬起头,刚想软着嗓音嗔怪一声,却突然一顿。 等等,他以往撩拨主人的时候…… 主人其实都有被他勾到吗?? 而且还要努力克制,才能保持淡定吗?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晶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肯定和认同。 片刻,赫尔抿抿唇,收敛了神色。 顶着一张微烫的、红扑扑的小脸,他故意用明显生病了的沙哑声音柔声道:“可你从来都是无动于衷啊,我看你就是故意找借口欺负我。” 说话间,眼眶一红,我见犹怜。 无动于衷? 又有谁能面对这小魅魔而无动于衷呢。 时浅渡笑:“我哪儿有啊。” “那我从前那么卖力,你直到到了吉尔城才碰我,弄得我还以为……”赫尔回想起从前的患得患失,还有那些自我怀疑,蹙蹙眉头,“你对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呢。” “笨蛋,我那是不想弄伤你啊,如果你一撩拨我就忍不住,那得把你压榨成什么样,身体吃不消会坏掉的。” “我不介意啊。” 赫尔接茬飞快。 时浅渡顿了顿:“……嗯?” 小魅魔撑起有些疲倦的身体,窝在时浅渡身边仰头看她。 他面颊红润,带着一丝病态的美感。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把我弄坏呢?” 第233章 小魅魔27 第二百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沉默地盯着赫尔半晌, 突然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他的屁股上。 ……这个小变态。 年纪不大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狠狠地在赫尔额头上弹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腕, 就把人给强硬地按在了枕头上。 “呿, 你这小魅魔,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撩起被子盖在赫尔身上, 还给他掖了掖被角,“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好好睡觉,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赫尔面色绯红, 趴在枕头上。 他侧头看着时浅渡,见她皱着眉头, 板起脸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 无声地笑起来。 主人这是……在刻意避开话题么? 因为生病, 他的呼吸比平时粗些, 气息滚热。 从被子地下伸出手指, 轻轻地揪了揪时浅渡的衣角。 “嗯?”时浅渡垂头看他。 “你刚才其实很想试试吧?”赫尔牵着她的衣角不放,红唇勾勒出漂亮又媚人的弧度,“魅魔的身体可是很抗造的,之前我被打成那样,不也恢复得好好的么?” 时浅渡白他一眼:“你少不学好。” 赫尔不依不饶, 低声用气音哼道:“可你分明就是这么想的呀。” 时浅渡沉默片刻, 看他莫名执着的样子,无奈又好笑地低叹了一声。 她问:“你说,你想要一时的高兴,还是想要长久的快乐?” 赫尔枕着她的手,盯着虚空中的某处, 睫毛颤了颤。 他回答道:“一时的高兴吧。” “……” 时浅渡掐掐赫尔的脸。 她没想到真有人会选择一时高兴。 “未来会是什么样,谁都说不好吧。”赫尔轻耸肩膀,薄薄的眼皮微瞌,语气比平时沉闷了些许,“长久的快乐真的能长久吗?” 他说完,掀起眼皮,直勾勾地望向时浅渡。 “长久又有多长呢?” 时浅渡本来抱着一点儿教育小魅魔的心思,然而被他这么个眼神一看,心里突然一阵酸软,到嘴边的那些说说笑笑的大道理,全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 少有的,空气中没有暧昧的氛围。 片刻,赫尔眼底的些许期待渐渐落空。 他收回视线,趴回枕头上。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一点儿,像是在自嘲。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到底在期待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闷在心头。 他觉得有一些难受,比生病的感觉还要难受。 时浅渡揽住赫尔的肩膀,让人倚过来。 他很听话,顺着她的力道倚了过来,乖乖地窝在她身上。 然后伸出一只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 十分依恋。 时浅渡把又软又烫的小魅魔抱在怀中,垂首便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她温声说道:“以后我来教你什么叫长久,好不好?” 赫尔一愣。 他眨眨眼睛,突然之间,眼眶一红。 情绪在胸腔中翻涌,几乎抑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动。 他仰头,勾住时浅渡的脖颈,轻碰她的唇,又因为自己正在发热而克制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渴望,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用力地蹭了蹭。 心头的热磨不掉。 “你好烦啊,怎么又撩拨我,不是说今天不准了么?” 他压抑不住身体和心里的喧嚣,一下一下地亲吻自家主人的脖颈,稍微用力,在白净的皮肤上留下暧昧的印记,仿佛这样就能够将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每块皮肤,甚至每个毛孔都在叫嚣,对眼前之人无比渴求。 他胸膛起起伏伏,丰润的红唇间呼出湿热的气息。 他埋在时浅渡的耳畔,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你真是太讨厌了,非在我生病时这样,你知不知道我……” 柔软的唇一张一合,贴在她的耳垂上。 她听到一声压抑的叹息,接着,是沙哑又妖娆的嗓音。 “好想让你要我啊。” 草。 时浅渡暗骂一声,又在心里边念了声佛。 手指轻轻地抚在赫尔的背脊上,动作不重,手背却是青筋暴起。 她想,要不是这小东西确确实实生病了…… 肯定不会饶过他。 她双眼微瞌,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发干的喉咙滚了两下。 侧头,在小魅魔柔软的唇上触碰一下,动作温和。 “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赫尔紧跟着开口,他觉得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爬过,快要逼得他失去理智了—— 总想着勾得主人失智般与他沉沦,万万没想到,先有这么一天的是他自己。 “不能把病传染给你,但可以找块布塞住我的嘴……” 身后的桃心形小尾巴难耐地在她身上蹭了又蹭。 时浅渡:……? 她怀疑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py方式。 这小魅魔永远这么的……歪心思多。 “你这小脑袋,怎么总是能想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 “魅魔总是被这么对待啊,见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就能想到。”赫尔见她依然“无动于衷”,委屈得埋头下去,低声嘟哝道,“你撩拨我又不管不顾,比这个过分多了。” 时浅渡揽着他的腰,在他腰间轻轻地抚弄。 “发烧的时候剧烈运动,会病得更严重哦,可能还会头疼的厉害,从脑袋顶难受到脚趾尖。” 赫尔一秒破涕为笑:“再难受……不是还有你照顾我吗?” “……你这算盘打得真响。” …… 阿兰的事情完全平息之后,时浅渡便离开了吉尔城。 她在米莱购置了一处房产,本想再雇个佣人打理房间,赫尔却说不需要,他会打理好家中的一切,于是便作罢了。 反正是自己家,他怎么开心就怎么样吧。 “回来了。”路上有居民跟时浅渡打招呼,“这次离开的时间不长啊。” 时浅渡点点头:“嗯,这次的事比较好处理。” 她身上没有职务,只需偶尔听从国王调遣,处理一些对于别人来说比较棘手的事情。 当然,对于别人棘手,但对她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 少年国王没有跟她单独谈过多少,但两人出乎意料的默契。 时浅渡帮他铲除一切后顾之忧,而他则给予她一切所需的支持。 分工明确而相安无事。 多亏了少年心中绝对的信任,不然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 时浅渡换了自己的住所后,隔三差五地出门一趟,办办事顺便赚赚钱。 时不时的,还有人听从国王的吩咐,将珠宝金币等送到住所。 看起来很有排片。 城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深受国王陛下倚重的大人物。 大人物养着一只魅魔,金屋藏娇似的,宠得厉害。 那只小魅魔确实漂亮,他经常在院子晒太阳,偶尔会出来买东西、参加集会和各种活动。 凡是见过他的人,没人能说出他不好看来,还会被他的脸完全吸引走目光。 如果不是人们都知道他是有主的魅魔,恐怕在他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拐跑了。 时浅渡回到家里。 往常,赫尔早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主动跑到门口等她。 然后在她出现后,黏黏糊糊地腻上来。 抱抱她的腰,亲亲她的唇,然后问她:想我了吗? 这回反常,竟是没瞧见人影。 她心下觉得不习惯,推门而入,就见到赫尔快速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小魅魔眼神里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转瞬即逝。 眼珠一转,看着就不像是在想什么好事。 时浅渡眉头一挑:“藏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还瞒着我?”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赫尔把手背在身后,藏着不让时浅渡看。 他掩耳盗铃似的:“什么都没有,你看错啦。” 时浅渡瞧见他眼中的狡黠,哼笑一声,并不上前去抢他藏得东西—— 这小东西故意说得敷衍,不就是想让她好奇地看过去吗? “只要不是藏人,怎么都行。” 她一边说着,将黑刀放在桌上,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坐下。 “……” 赫尔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一身轻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攥着魔法信件的手指捻了捻。 主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他快步跟了过去,伏在沙发背上,从身后勾住时浅渡的脖颈。 在她耳旁细声地嘟哝:“你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好奇?” “我有什么可好奇的?等你想让我看的时候,再给我看就行了。”时浅渡往后仰过去一点儿,“还是说……你真藏人了?” 赫尔鼓鼓腮帮子,自己在心里赌气地哼哼好几声。 细长的小尾巴在身后轻轻甩动几下,发泄掉那么一丢丢不满。 “我这回是没藏人,但你要是不看……”他拉长尾音,买了个关子,在时浅渡耳旁暧昧地吹了口气,别有深意道,“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是吗?” 时浅渡轻抚住他的脸,指肚渐渐下滑,抚到他的唇上。 她眉眼一弯:“那你可要提前考虑好自己的安危。” “……” 赫尔发现自己不仅没气到对方,反而被对方给气到了。 主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好奇他藏的东西,而是想着怎么“处置”他?? 他心中不满又委屈,咬了咬嘴唇。 心知自家主人每次看他眼红委屈就会心软哄他,便死死盯着时浅渡,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片刻,转身就离开了。 时浅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呀,生气了?” 她稍微用力,把人往回抱。 赫尔兀一转身,脸上那委屈吧啦的表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笑着扑进时浅渡的怀里。 他就知道主人会留他,还会好好地哄他几句。 温软的身子扑进怀里,时浅渡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圈住赫尔的腰,不禁在心里暗笑:真是个小戏精。 “我这不是知道你不会么?”她揉了揉小魅魔柔软的发,在他唇畔亲了亲,笑问道,“你会么?” “那可说不准~” 赫尔媚眼如丝地望着她,有几分浪荡的勾引之意。 他的手指缓缓拂过时浅渡的肩膀,来到腰间。 “你总是不回来……我们魅魔都是很禁不住欲.望的,要是被晾在一旁太久,谁能忍受得了呢。” “你嫌我晾你太久,还是觉得自己……” 时浅渡唇畔隐隐浮起恶劣的笑意,凑到他耳畔,轻声地笑。 “第二天窝在床上骂我的时候太少了?” “……” 赫尔被小小地噎了一下。 他不甘示弱:“暴饮暴食饥一顿饱一顿也是不行的啊。” 时浅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来是你自己泡凉水导致发烧的次数太少了。” 呜呜呜他的主人就知道阴阳怪气他! 赫尔嗔瞪着眼前人。 他是魅魔! 他是天底下最浪荡的生物! 怎么就……被这个人类蛊惑得给她守身如玉了呢?? 守身也就算了,还要被她阴阳。 这日子没法过了QAQ 他盯了时浅渡半晌,把魔法信件往桌上一拍,低哼一声:“我走了,今天不想理你了。” 信件自动打开,在半空中浮现出亮蓝色的文字。 “哎,你别生气嘛,我知道你肯定不会……”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 时浅渡看着浮在空中的文字,顿住了动作。 “……” 她脸色微妙地变了又变,板起脸瞪向赫尔。 “你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这封信上洋洋洒洒一大段文字,光是问候寒暄就好几行,总之就表达了一个意思—— 现在到了女性魅魔最容易受孕时候,您的基因看起来十分优良,一定能孕育出最完美最优秀的后代。男人嘛,哪有不想偷腥的,您虽然是魅魔,但也是男性,受控于人必定不好受吧? 这次的事我会绝对保密,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帮个小忙,趁你家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出来碰个面,达成这场双赢? 这是明摆着敲她的墙角、勾她家小魅魔出轨啊! 时浅渡一下子就不爽起来,盯着半空中自动滚动的文字,想看到最后,到底是谁给赫尔寄来的信件,或者约赫尔到哪里见面。 需要优良的基因,想来是一些专门买卖魅魔的商人吧? 唔,眼光倒是还行,能知道她家赫尔模样出挑,基因优良。 赫尔把她情绪的转变全都看在眼里,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 隐约露出两分暗爽。 他抿抿嘴唇,就那么低着头不说话。 时浅渡掀起眼皮:“所以,你打算过去帮个忙,小小地双赢一下?” 她牵住赫尔的手腕,把他拉回到身前。 坐在沙发上,仰头直勾勾盯着他,眼神莫名有两分瘆人。 “唔,还没想好。”赫尔耸耸肩膀,像是在认真思考,“你如果总是气我或者吓唬我的话,说不好我哪天就趁你不在偷偷溜过去……” 正当他故意媚着嗓子、拿腔拿调地说话时—— 空中的文字不断往后翻页,变化,翻到了赫尔还没来得及看的地方。 我手中的魅魔如今正在积极备孕,调理得十分易孕,所以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就好,我会雇佣人为您打好掩护,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您愿意,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次合作。 赫尔当时只看到一半,时浅渡就回来了。 所以后面这半段他没看见。 现在瞥上一眼,他立刻翻手关上了信件。 刚才还暗爽的人此时脸黑了一半。 一向最是娇柔妖娆的小魅魔暗戳戳地磨了磨牙齿,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凶巴巴的:“谁十分钟了……我才不是十分钟呢!” 这个人类,瞧不起谁呢! 他是被主人养得好,越来越显得娇软可人起来,可是……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十分钟的魅魔吗? 魅魔诶,不是普通的人类男性。 这简直是对他们魅魔一族的侮辱。 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些人类在夸他漂亮的同时,是怎么相互恶意揣测、笑话他中看不中用的。 他……明明可中用了呢。 主人都还没嫌弃他。 “我去找他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他。”赫尔一秒改口,软乎乎地黏上了时浅渡,撒娇道,“你去帮我狠狠揍他一顿,好不好啊?” 时浅渡没忍住,“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出来。 她埋头在赫尔身上笑了好几声才停下:“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这个啊?” 赫尔被她笑得一阵害臊,同时有些紧张。 身为魅魔,最最最最最被人类看中的就是这方面的能力啊。 养魅魔,就是为了在床笫之上享乐啊。 即便主人总是说,她不是单纯想要寻欢作乐才找上他,但在他的心里和意识里,依然觉得,这方面的原因占比很大,不能忽视。 这是他从出生开始就得到的教育。 会在意这个,真的很正常。 何况男女之间本就如此,不和谐的话,就是很容易分开。 “你平时那样没完没了地欺负我,现在竟然还笑。” 赫尔在时浅渡腰间戳了戳,委屈极了。 他大胆地揪住自家主人的衣领,把人轻轻牵到自己面前,几乎贴在一起:“不行,我是不是得……亲自证明给你看才行啊?” 说到最后,凶巴巴的眼逐渐变得柔软,那媚态几乎溢出眼底。 身子微微扬起,蹭了过去。 那条细长的小尾巴不正经地撩起时浅渡的上衣,钻了进去。 桃心状的尾巴尖一下又一下地撩拨。 他张开扣,轻轻碰了碰时浅渡的唇。 离开后,又重新吻上去。 慢慢地加深亲吻,直到两人双双被他带动了情绪,唇舌纠缠在一起。 时浅渡爱不释手地在他柔软的唇上轻吮好几下,才放开了压在身下的小魅魔一点。 片刻,还没等赫尔缓过来,她便又一次垂首亲了过去。 并不太深入,只是轻飘飘的、像是安抚一般地轻吻。 她笑:“现在证明?我没能能让你亲自证明一下,你忍不过十分钟。” “唔……” 赫尔一手虚虚地遮住湿软的眉眼,长着小口轻喘。 他嗔瞪过去一眼,断断续续道:“谁叫你……嗯,用那些欺负人的法子了?” 他家主人那娴熟的,如果刻意为之…… 就比如他有时撩拨的太过分了,或者惹得主人真的不爽了,主人一下狠手,能逼得他五分钟就哭喊着弄脏一身。 “现在有外人欺负我,你总不能跟着别人一起吧?” 他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你要是向着外人,我可真的不要你了,不让你碰了。”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怎么,今天打算来一波强制爱剧本?” 这可太涩气了,突然觉得有点……可。 赫尔头脑里出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和片段—— 挣扎、亲吻、抓伤、掐痕…… 硬生生把自己弄得脸上发烫。 发烧了似的,脑子一烫。 唔,其实吧……也不是不行。 “……” 沉默半晌,他在心里“不不不”了好几次。 总不能每次都是他被欺负得那么狠吧? “向着外人一起对付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要对我这样那样的,搞那么多花样……”赫尔撇撇唇,突然一个翻身,叉开床腿跨坐在时浅渡的身上,“你不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过分了吗?” 时浅渡的身子陷进沙发一些。 她望着气呼呼冲她撒娇的小魅魔,低声地笑。 “那你想怎么样?” “你之前答应过,要让着我一次的。” 赫尔一手按在她的胸膛上,缓缓地俯身下来,泛着淡淡光芒的妖冶红眸落在眼前人的脸上。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垂首,学着时浅渡之前的样子,轻轻地吻她。 他声音又软又涩:“让着我一回,好不好啊?” 如果主动权在他手里…… 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勾得主人不能自己。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偶尔让着他一点,也不是不行。 反正让到什么程度,最终解释权在她手里。 她倒要看看,这小东西要怎么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地撩拨她。 手臂揽住赫尔的腰,把他往前带了带。 伸手轻轻揉揉他的发。 “好。” 赫尔微怔,心中莫名地一颤,酸软无比。 又是那种感觉。 那种抑制不住的悸动。 他其实明白,主人宠着他,很宠很宠。 他撒娇,他耍小性子,他装可怜叫她温声软语地哄自己…… 这些主人都在包容他。 有些时候,还主动配合他出演。 虽然每次他总是装凶不成反被逗弄,但他真的好开心。 每天睁眼,都满怀期待。 因为有主人陪伴在他身边。 “答应的这么快,难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赫尔牵起自家主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他眼皮一瞌,长睫遮住眼底的微红。 “如果我说,希望你完全沉沦在我身上呢?” 时浅渡的视线随着自己的手往下落。 她笑道:“好。” 第234章 架空民国戏子1 第二百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写在前面防杠专用(躺.jpg 首先, 作者对戏剧不太懂行,仅有的一点了解是陪妈妈看赵丽蓉老师的花为媒(看过少说十几次印象深刻哈哈),还有其他戏曲频道的秦香莲、空城计之类的, 所以不会涉及太多相关内容; 其次,民国是个比较特殊的时期, 要是涉及政.治说不好就触碰什么禁忌之类的,所以也不会涉及太多救国之类的内容,不是作者不爱国,真不是! 最重要的是,架空, 架空, 架空!只是借民国背景, 内容与现实关系不大,不要当真! 本文主要就是写感情线, 大家当个小甜文看就好啦!希望能让大家开心~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 时浅渡在黑暗中醒来。 眼睛很疼。 她对于疼痛太敏感了。 在其他人眼里比较轻微的刺痛,在她这儿都能难受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尽管她这人爱睡觉爱到了一定程度。 她想睁眼检查周身的环境, 快速了解新的小世界,而双眼的疼痛让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能感觉得到, 眼周似乎围着一圈纱布。 她蹙蹙眉头, 缓缓地以指肚抚了上去。 果然, 不薄不厚的纱布严丝合缝地包扎在眼周,在头上绕了一圈。 这让她很快就意识到, 这具身体大概有某种眼疾,而她也很有可能—— 看不见。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的。 数层纱布遮挡住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只留下无边的黑色。 她就连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没有办法知晓。 身体很平稳地坐着,身下是微硬的床板,尽管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 还是有些硬。 空气没有很流通,感觉不到风来,像是在一个密闭空间中。 耳畔隐约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但不太明显。 这个环境似乎在轻微地摇晃,很像是在……邮轮上。 时浅渡一向健康过头,突然失去了视力,还真有些不习惯。 “咔嚓。” 身后传来开门声。 搭在床铺上的手指一动。 来人还未开口,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这人身上有杀气。 “大小姐,您在船舱里闷太久了,不如出来到外面透透气吧?”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开口,声音温和,很具有欺骗性,“我扶您到甲板上吹吹风,好吗?” 然后顺势在栏杆旁边把她推下去? 时浅渡闭着双眼,向声音的来源方向扭头过去。 看不见,但身体本能地会看向说话的人。 她弯弯唇角:“好啊。” 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人,那就顺手解决了,以绝后患。 女人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她动作很轻,跟她说话的声音一样温柔。 如果不是时浅渡经历过太多血腥的厮杀对杀气敏感,又在女人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杀意的存在,很有可能会被人给欺瞒过去。 “大小姐,脚下有台阶,您小心一点儿。” 女人很有耐心,一点点地带着时浅渡往外走。 “张妈,又带你家小姐出去透风啊。” 张妈点头笑道:“是啊,小姐整天整天地闷在船舱里,对身体特别不好,趁着现在阳光还不算太晒,我们出来透透气。” “你对你家小姐真好,时家是怎么找到你这么靠谱的帮佣的哦!” “嗐,瞧你说的,这都是我应该的。” 张妈跟人寒暄两句,语气比平时略显紧张,像是在绷着劲儿。 待对方离开,她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无声地松了口气。 没有多久,一阵清风拂在脸上,带来了淡淡的湿咸气息。 阳光用空中洒落,给皮肤带来温热感。 可惜纱布遮挡住了光芒,透过眼皮也没法感觉到光明。 时浅渡听到很多人轻轻地攀谈声交杂在一起,还有海浪拍打的声音。 时不时的,会有认识的人跟她们点头打个招呼。 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语气熟稔亲切,对张妈的评价很好。 “来,大小姐,这边人少,比较清静。” 张妈把时浅渡带到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帮她扶住栏杆。 她的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早在陪大小姐远赴欧洲治病之前,夫人就跟她细细叮嘱过,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让人觉得大小姐死的蹊跷,最好完完全全伪装成意外身亡——虽然老爷如今看起来早就忘了亡妻,也并不太关心大小姐的情况,但人死了跟人病了是不一样的,老爷疑心重,一旦大小姐身亡,再怎么不重视,也肯定会叫人把事情经过调查清楚。 不能让老爷有半点猜忌,所以,必须是意外死亡。 现在,所有人都把她对大小姐的温柔耐心看在眼里,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她松开了时浅渡的手腕。 紧张地屏息,往四周扫视一圈。 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二人,才稳了稳心神,往后悄声退了一步。 暗戳戳地聚力,争取一口气精准地把弱不禁风的大小姐推下船去。 她人不算多好,小挣小抢、嚼舌根和背地里的排挤都没少参与,可光天化日之下害人性命的事,真是头一次做。 她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上午九点的时间,太阳不毒,海风凉爽,但她额头上愣是渗出了汗珠,亮蹭蹭一片。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低声念叨: 大小姐,对不住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但夫人不肯放过你啊,要怪就怪你那没福气的亲娘死的早,甩下你就离开了,从小都没能照顾你吧!夫人给我的钱,足够我带着儿子置办一处好房产,然后给儿子说一门顶好的亲事了,我儿子已经年近二十,总得为自己儿子着想! 你娘的肚子和你自己不争气,不是个男孩,要不然又怎么会在老爷的放任下,被夫人欺压至今?你要是化成厉鬼回来索命,找夫人去吧,可别找我啊! 张妈来来回回地在心里念叨了半天,有恐惧有担忧有紧张,唯独没有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狠狠咬住牙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时浅渡的唇口,并且抱住那双瘦弱的小腿,把她往海里推去! 张妈年轻时务农,后来家里田地没了,才辗转于不同人家务工当帮佣。 那双手臂又粗有结实,力气大的很,平时费不了多少力气就能把时浅渡整个人抱起来。 这基本是一击必中的事,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时浅渡就跟早知道她要动手似的,提前往旁边错开一步,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纤瘦的小腿抬起,冲着她的腿上就是一脚。 手脚并用地借用巧劲儿,直接把她掀起来推了下去! 眨眼的功夫,张妈甚至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坠进了海里! “啊啊啊!救命!救……咕噜……呜……” 她不太会水,迎面而来的水花灌了满口,在海里用最大的力气扑腾。 时浅渡趴在栏杆旁,探出半边身子:“来人啊,张妈不小心掉下去了!救人啊!” 说完,她循着水花扑腾的声音扭头望去,唇角轻轻一翘。 露出一个微凉而透着得意的笑容,睨视对方。 张妈在慌乱中看到了她的笑容。 心凉的同时,一股恐惧从心里翻涌,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个……呜!咳咳咳!” 她想破口大骂,但用尽全力用狗刨在水中扑腾,也坚持不了两分钟。 身体一直往下沉,大口大口的海水灌进嘴里,呛得她泪眼横流。 模模糊糊之间,她看到有很多人围到了栏杆旁边。 “快来人,谁水性好啊?有人掉下去了!” “快点快点,她看起来不会水,坚持不了多久的!” “先把船停一下,离得越来越远了!” “有没有木板之类的啊,先给她扔下去一块!救人要紧啊!” “我去通知他们停船……” 因为看不见,耳畔的喧嚣显得更为明显。 时浅渡懒洋洋地趴栏杆旁边呆了片刻。 可能不出两分钟,水花扑腾飞溅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路线全都记在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会发出声音,别管是说话声还是脚步声,就算只是微弱的呼吸声,她都能捕捉得到。 可是,死物就不行了。 时浅渡的脚趾头被桌角磕的剧痛无比,疼得她差点挤出眼泪。 “嘶——” 她抽了口气,苍白的脸扭曲了半天。 过了五分钟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好几声,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放慢了不少。 慢慢地摸回了船舱。 其他人不是看热闹就是真的着急救人,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她这样一个瞎眼的女孩。 稳稳当当地坐在醒来时的床铺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清静了,瞧瞧这个小世界的具体情况吧。 她无比庆幸,他们时管局的系统还算智能,能把文字转语音。 凭借过去的记忆,顺利把小世界的介绍调出来。 开始语音播放内容。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目标叫白逾明,出身寒苦,从小被买入戏园。 好在他天资卓越,又能吃苦,熬上二十余年,终于名声鹊起,成了受人追捧的名角儿。 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是座无虚席,誉不绝口。 然而好景不长,树大招风,他不仅遭到一部分同行的记恨,也被一些达官显贵注意到,时常有人请他去唱堂会,在租界中作威作福的外国人也喜欢专门叫他登台献唱。 他们或许喜欢听戏,或许是真喜欢这种艺术方式,但在他们眼里,白逾明不过是个戏子,怎么也入不了流,就是能随便欺辱踩在脚下的人罢了。 他们捧,他便生;他们踩,他便死。 如此而已。 白逾明出身贫贱,却有着一股子角儿们都有的傲骨跟清高,有自己的坚持,所以有一次,他严词拒绝为一位英国高官指定的曲目,罢演了。 这本来不算是太大的事,找人在中间迂回一番,倒也能摆平。 然而嫉妒他数年之久的同门师兄从中作祟,害的那名英国高官险些中毒身亡,并诬陷在他身上。 新仇旧账一起算,白逾明锒铛被捕入狱。 在狱中,他被受人旨意的巡捕百般刁难折磨,还被迫灌下了哑药。 自此之后,他的声带受损,再也没有从前的嗓音。 谋害外国人是重罪,白逾明最终被上面决定枪决。 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也已经跟从前风光无两的模样天差地别。 他想找师兄讨个说法,但师兄在他出事后,已经摇身一变,顶替了他的位置和角色,成了戏台上的顶梁柱——没了他那太过灿烂的光芒遮掩,师兄的能力终于被人认可。 而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半死不活、嗓音沙哑、满身污名的存在,几乎沦为乞丐。 他连师兄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门房用乱棍打了出来。 街边的人们都在笑话他、鄙夷他。 即便有从前的忠实粉丝不忍见他这样,也不愿冒着得罪外国人的风险去帮助他。 经历巨变,他没了傲骨,多了两分阴沉狠厉。 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为了复仇而活。 师兄在成名之后,攀上了许多达官显贵,想要扳倒师兄进行报复,实在是太难。 白逾明潜伏很多年,伺机而动,才终于大仇得报。 由于他的复仇涉及了太多高官帮派,在小世界里闹出的动静不小,让小世界原本的走向产生极大改变,几乎引起整个世界的崩溃。 但也不能不报仇啊。 时浅渡摸摸下巴,心说报仇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口恶气要是窝心里藏着,不恨不行动,她都瞧不起白逾明。 所以……只要帮助白逾明在师兄攀上达官显贵之前报了仇,隐患就差不多解决了吧? 她心里有个大概的了解,又打开了自己这个身份的简介页面。 开始自动播放。 时家是一方巨富,但为富不仁,手底下有着不少黑暗肮脏的营生。 时浅渡是时家老爷时嘉荣跟第一任妻子的女儿,那时时家还没有大富大贵,后来时浅渡亲生母亲去世,就时家也渐渐得富裕起来,时嘉荣又娶了第二任妻子,还纳了两房小妾。 时浅渡聪慧、独立、要强,是个优秀的人。 但因为天生身体不太好,生母早亡,从小在家中就受到排挤。 时嘉荣嫌弃她天生体弱,又宠爱继母和继母所生的儿子,便处处由着他们,对时浅渡不管不问。 按理说,生在这样的巨富之家,饮食、医疗等都有整个上海最好的资源。 可时浅渡的身体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差了。 终于在十六岁的时候,双眼诱发病症,失明了。 失明这种大事,才终于让时嘉荣多看了她几眼。 这时,国内还没有角膜移植术的先例,而国外已经有过不少成功的案例,技术很成熟了。 于是几经辗转,时嘉荣为她联系了国外的医院,去做了角膜移植手术。 独立漂流在国外,不熟悉环境也看不见人,非常没有安全感。 所以时浅渡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就开了足够的药,坐邮轮回到故土。 也正是在这趟邮轮上…… 她落水死了。 一个双眼刚做完手术、还在失明状态的、并不会水的瘦弱女孩,再怎么命大,再怎么幸运,也没可能在无边海浪中存活下来。 嗯…… 她这经历倒是简单。 时浅渡敛敛眉头,打开了任务目标白逾明的实时画面。 她想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声音,可以大概了解一下现在的进展。 可惜她听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感觉像是在无人问津的牢房里,不然不太可能这么安静。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她什么情况都了解不了。 关上了时管局系统,她躺倒在床上。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轮船靠岸,回到时家,然后想办法安置好白逾明。 “你好,时小姐,我们把张妈救了上来,不过很抱歉……”有个男人敲了敲门,随后把门开了个小缝,满怀歉意道,“她已经去世了,请你节哀。” 时浅渡回过神,唇角浅浅一勾。 “噢,谢谢。” “……?” …… 一连两天,时浅渡差不多习惯了黑暗的状态。 在船靠岸之后,她手中住着一根长长的黑色拐杖,动作自如地下了船。 身后,有个在船上雇佣的人帮她搬箱子。 男人脖颈、额头上汗涔涔的,跟上她的脚步,大咧咧问道:“时小姐,您是要去哪?需要我去租车吗?” “小姐?!”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年级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匆匆走过来,一连惊讶地瞪着时浅渡半晌,又抬头看了她身后拎箱子的男人好几眼。 “大小姐,怎么就您自己啊,张妈呢?” 他声音有些颤。 不太明显,但时浅渡确认他猜到了什么。 想来如果要好好圆了“大小姐不幸落水”这么个谎,继母应该会找自己的心腹或者其他靠谱的人,过来配合张妈,所以这个男人八成知道张妈会在回程中把她推下水。 看到她玩玩好好地回来,张妈却不见了,惊讶可想而知。 “焦叔,张妈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落水去世了,尸体被船长叫人给拖到装货物的船舱里了,我正想找人处理这件事呢,还好你来了。” 时浅渡面不改色,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压低,语速变缓。 她轻声笑道:“你去看看她吧。” 一句没什么毛病的话,落到焦叔耳朵里,激起他两胳膊的鸡皮疙瘩。 怎么就有一种,大小姐要去送他见张妈的感觉呢??? 焦叔搓了搓胳膊,一阵恶寒。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点头道:“好,我先去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夫人怎么处理这事比较好。大小姐,请你在这儿等我一阵。” 附近有公共电话亭。 他拿起话筒,忙不迭地往家里打电话。 铃声响了几下之后,终于被人接到。 对面的声音正是夫人。 他用手捂着嘴巴,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回来的是……是大小姐啊!张妈出事落水了,您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 话筒中传来的尖锐的惊讶声。 对方又很快平静下来。 “不行,我不能自乱阵脚,她不可能有证据指认什么,就算是告到老爷面前,也不过是她胡言乱语,老爷不可能会相信她的。”她缓声吩咐道,“你照常把她接回家里,我会让老爷做出决定,让她改天就搬到永安路的房子里去!” “是是是,那我就正常把她带回去了,夫人。可张妈那边……” 时浅渡大老远地就感觉到有沉重的脚步往她这边跑来。 她坐在行李箱上,手中撑着拐杖,身量清瘦。 因为常年生病,看起来有些孱弱。 不过,孱弱的身体掩盖不掉她那一身好气势,往往唇角一勾,就露出几分让人难以忽视的张扬。 焦叔语气客气:“大小姐,请你随我来吧,我开车带您回去。” 说着,还伸出手,打算抚时浅渡一把。 时浅渡感受到气流涌动,抬手避开了搀扶。 她道:“我自己来就可以,又不是刚看不见一天两天。” “……是。” 焦叔觉得有些尴尬。 时浅渡坐着这个时代中最豪华的车子,从码头离开,往城中心驶去。 车子开出大概十几分钟之后,突然一个刹闸,停在原地。 “唉,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焦叔叹了一声,“大小姐,你稍微等一下。” 他快速打开车门,下车就迎上了笑脸,点头哈腰地给人赔不是:“对不起,今天接我家一年未归的大小姐回家,着急了些,就忘了这些大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了。” 抬眼看去,只见对面转角处,正是一辆押解行刑的囚车。 因为车上的人太过有名,这场行刑轰动整个上海,道路两侧已经挤满了老百姓。 所有人都过来凑合闹,看着在上海红极一时名旦“上路”—— 白逾明穿着他被捕时的那身服装,衣裳早已经因为抽打而变得破破烂烂,染了大片的血迹。他被死死地绑住双臂,从前顺滑的发丝凌乱,不上妆时永远干净明媚的面容沾上污渍,下巴长出些许胡茬,眼下发青,眼神略显空洞,一副颓然的模样。 跟曾经在台上惊艳四座时大相径庭,有人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行刑车因为险些跟时浅渡的车子碰到一起而停下。 他轻晃了晃,恍然回神。 被绑在身后的手指突然握紧。 “请您救我!日后我必肝脑涂地……!” 白逾明突然出声,声音沙哑无比,道路两旁立刻传来一阵唏嘘声。 他脸色微变,但为了抓住最后一根有可能的稻草,他豁出去了一般猛然从车上挣脱旁人,猝不及防地跳了下来,连续数日被虐打,最后屈打成招、签字画押,从来没有饱饭,他身上力气不大,落地时崴了下脚,还扯开了身上刚止血没多久的伤口。 可他顾不得疼,一瘸一拐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到对面那辆车前。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的声音嘶哑,隐约含着破釜沉舟的绝望之感。 同时,饱含着对生的渴望。 白逾明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上流社会的人,知道能坐这种车的,非富即贵。 向一位权贵求助,说不定能带来一丝丝转机。 他想活着,他不甘心。 只有活着才能问一句为什么,只有活着…… 才能有机会为自己洗清冤屈。 刚刚被捕入狱时,他傲骨,他清高,他怎么都不肯承认是自己下了毒。 他总对这世道抱有一丝期望,觉得总归会有人把事实查清楚,还给他一个公道,也觉得……同是国人,一定会有人愿意向同胞伸出援手。 后来啊…… 他被打折了傲骨,弯下了腰。 忍不住生不如死的虐待,终是屈打成招,但求一死。 跟那种毫无人性的虐待相比,儿时练功的苦,都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在纸上按下手印的时候,他看到对面巡捕满意的笑脸,他听到巡捕说从前力捧他、痴迷他的戏的显贵们,在出事后第一时间与他划清界限,笑骂他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臭戏子。 直到那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世道,已经黑透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戏子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一个戏子而得罪了洋人,甚至刚好相反,他们会辱骂他、给他定罪,以此来讨好洋人。 如果可以,他想要抓住任何一丝机会,去苟求活命的机会。 没人替他说公道,没人替他争一条命…… 那他自己争,他自己求。 不过是弯腰求人罢了。 只要留得性命,日后能为自己争出一条血路…… 跪人又如何? 从前不肯依附贵人,不屑放下身段,终究是他太幼稚了。 活了近十年,却还那么幼稚,会有今天,或许是他活该吧。 可他如今终于放下自己的一切坚持和傲骨,抱着极大的期待冲到对方车前求人时,却失望地发现,车里坐着的,是个年轻的女孩——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身量羸弱纤瘦,双眼上蒙着纱布。 对于车外面发生的事,她或许都听见也都知道,但没有半点兴趣,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 她看不见。 “求您——” 白逾明张了张口,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眼底的失落显而易见。 身后几个巡捕紧跟着上前,把待处决的犯人不由分说地押了回去。 “老实点儿!” “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了!” 时浅渡敛敛眉头。 这个身体确实不太方便。 她自身拥有的攻击力肯定是不会变弱,但身体素质对她的灵敏度之类的有不小影响。 比如身体是个瘸子,她再怎么强也不能正常走路。 现在身体弱,眼睛又看不见,如果是她自己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若是想随时的兼顾到白逾明,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可能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稳妥。 不能冒然行事,把人带走了事。 她应该找个有权力的人互惠互利,用正当的方式把白逾明释放。 他们的车很快就离开行刑车的路线,步入正轨。 时浅渡问:“谁在巡捕房说话比较管用?” 焦叔答:“小姐离开近一年,有所不知,现在是郑舒然郑探长上任了。” “郑探长?还有呢?” “噢,郑探长是万龙会会长谢眀啸的学生,也是他的臂膀之一,应是会听谢眀啸的话。再然后……巡捕房隶属于公董局,公董局的董事们,自然也有话语权,说起来,谢眀啸的女婿就是公董局的一位董事,不然也很难把自己的学生送进巡捕房,还一路升为探长啊。” 焦叔回答问题倒是认真,一问就答了不少。 答完,顿了半晌,他才小心地问了一句:“大小姐,你这是?” 不会是真因为那个戏子的一句话,就想要帮忙救人吧?? 那个白逾明,可是差点害死了洋大人啊,谁敢救!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时浅渡打开系统,搜索了一下谢眀啸的简介,语音播放。 谢眀啸是响当当的大人物,简介比较丰富,可以了解到他虽是□□做派,但为人相对正直、比较讲义气,对于鸦.片尤其痛恨,也因此被很多烟草行当的人仇视,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想,这样的人……应该有很想杀的人吧? 一不做二不休,她凭借对系统面板的记忆调出了地图,在上面搜索谢眀啸。 由于他有头有脸,很快就搜到了大概位置。 在华茂大酒楼。 时浅渡手握拐杖,敲了敲车门:“我不想回家,你把我放在这附近的华茂酒楼就行,给我点一桌菜就离开,过一个小时再来接我。” “这……” 焦叔有所犹豫,他做不了主啊。 他说到:“大小姐,这些事不是我一个下人能说了算的,家中小姐们的事都要经过夫人的首肯才行,我打个电话问问夫人,您体谅体谅?” “噢,那你打去吧。” 时浅渡耸耸肩,随他去了。 反正她的继母杜金兰应该会同意的,不然怎么在时嘉荣面前说她几句不好,把她赶出大宅不让她住家里,跟她的儿子女儿们抢财产啊。 十分钟之后,时浅渡正式坐在了一个装修典雅的单间中。 点的饭菜还在制备,她执拐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外有人守着。 可能是时浅渡双眼缠着纱布,显然是个盲人,两人一开始没当回事。 直到她径直地往门口走来,才抬起胳膊,挡在了她身前。 一身黑的男人冷冰冰开口提醒:“小姐,你走错房间了。” 时浅渡抬高声音,让房间里面能听见。 “没走错,我来见谢眀啸。” “你是哪儿来的黄毛丫头,会长的名字岂是你随便能叫的?”男人拧起眉头,面露不悦道,“再不离开,我只能用我的办法请你走了。” “你的办法?” 时浅渡双手拄拐,微微低着头,纱布遮住脸,看不清神色。 只能瞧见她薄薄的唇往上翘了翘。 “巧了,我也有我的办法……”她歪歪头,“你要试试么?” 男人像是遭到了挑衅,脸色一变。 他就要动手,房间中传来一个声音:“是时家的孩子么,让她进来吧。” 时浅渡顿住正要发力的手,攥了攥拐杖,径直往前进了门。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谢眀啸,另外那个…… 她不确定是谁,便直言道:“我想同谢会长单独谈谈。” “嘁,要不是我从窗户看见你从时家的车上下来,告诉师父外面的是时家人,师父能让你进来么?你恐怕早就叫人给丢出去啦!”另外那人声音略显轻佻,不太正经,也有些不屑,“现在反倒要把我赶走,时小姐过河拆桥还真是有一套啊。” 师父? 这人就是郑舒然啊。 时浅渡了然,便没再把人往外赶。 她直奔主题开始说正事:“既然是郑探长,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想请谢会长帮帮忙,运作一番,释放白逾明。” “嗤,哈哈哈,时小姐,你认得白逾明?还是他救过你的命啊。” 谢眀啸还没说话,郑舒然就吊郎当地开口了。 他双臂撑在桌子上,拧起眉头盯着时浅渡:“听说时家大小姐远赴欧洲治疗眼疾,不过也就是不到一年没在国内,怎么连一点儿形式都搞不明白了?” 时浅渡没搭理他,继续往下说:“谢会长,我自然不是白白请你帮忙,而是我们互惠互利,至于互利的内容……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回郑舒然没有说话,而是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双臂抱胸,饶有兴趣地望着时浅渡。 啧啧啧,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病弱小姑娘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条件来。 “先不说你家的生意你能否做主,就是能全权做主……” 谢眀啸说到一半,自顾自地慢慢吃了两口饭菜,细嚼慢咽的。 他拿手帕擦擦嘴角,又道:“你家的生意,我也没有兴趣。” “谢会长,你有想杀的人吗?” 时浅渡语调淡淡,平静得好像她根本没在说“杀人”这件事。 语出惊人。 两个经历不少风风雨雨的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太好的时家小姑娘会直接把“杀人”说得跟“今天吃什么”一样平淡。 平淡到让人觉得有点诡异。 郑舒然放下了二郎腿:“时小姐,杀人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谢会长,你随意列出几人,我帮你无偿杀死其中一个,那位中毒的洋人也是一样,由他列出名单,我去行动。”时浅渡说得比较认真,让人不得不正视她所说的话,“一命换一命,怎么样?对于白逾明,他们本质上没有竞争和仇恨冲突,不过是像大象碾死一只蚂蚁,大象对不对一只蚂蚁动手,都没有区别,而有些人就不一样了……不是么?” 白逾明这事,蹊跷很多,如果有人肯帮忙的话,不是不能解决。 但就是他从来不乐意攀权附贵,有时还会因为对戏的执着得罪人,加上师兄在背后推波助澜,更是没有人愿意掺和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里。 谢眀啸目光严肃了些:“你是认真的?” 时浅渡歪歪头,笑意扩大。 “不然呢?” …… 白逾明在行刑途中,被人拉回了巡捕房关押。 一关就是天时间。 没有人跟他说明情况,他只能忐忑地猜测猜想,是不是哪位贵人终于发现了蹊跷,证明了他的清白,现在正在按照程序一步步走流程,很快就能将他释放了? 还是有谁替他求了情,得到了什么赦免? 总之,经过这么一出,怎么也不可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清高、傲骨、自尊……全都被打破。 他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清白? 哪里有什么以死明志。 人们只会说他是畏罪自戕或者是罪有应得。 只有活着,才是根本啊。 他在狱中思考很多,把身边有机会陷害他的人细细地琢磨了一圈。 当一个人有所怀疑时,总觉得谁都很可疑。 要说最容易接近他和那洋人,最容易从中作梗的,无疑是他的师兄王春。师兄几乎掌管戏班子里的所有事,大小事宜都要经师兄的手、让师兄查看。 可是,师兄是跟他一条裤衩长大的,处处都护着他,有什么麻烦也都是师兄解决。 没有师兄,就没有他的今天。 总归不太可能是师兄这样往死里陷害他。 如果还有机会活着从狱里出去…… 就算是再难,也要努力查查这件事,还他自己一个清白。 “白逾明,有人来接你了,跟我来吧。” 一个巡捕打开牢房门上的锁,冲他招了招手。 白逾明起身,跟着巡捕离开。 屈打成招时在身上留下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只是简单地止血处理,现在每每走上一步,都会牵扯到伤口,疼的厉害。 好在此时已经是秋天,不会热到闷得伤口腐化流脓。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谁,对方又是为什么救他。 未来会面临什么,都是不定数。 他沉默地走出牢房,远远地,逆光看到了一个纤瘦的背影。 那人听见脚步声,缓缓地转过身。 她双眼蒙着几层纱布,只露出鼻子和嘴唇,面容平静。 扭头面向他时,薄薄的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来了。” 白逾明微微怔住。 是那时车里坐着的小姑娘。 她真的……来救他了。 第235章 架空民国戏子2 第二百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从前是上海人人皆知的名角儿, 走到哪都有人喜欢他的戏,都有人愿意卖他个好。纵使是对戏子、歌手等行当有偏见的名门大家中,也不乏有人愿意为了听他的戏而一掷千金。 这回出事, 他依然是人人皆知的存在,只不过变成了嫌犯。 众人的态度直接来了个大反转,没有人再在意他的感受、重视他说的话。 而这个小姑娘,素不相识,却因为他几句求救, 便真的救了他。 她身量清瘦, 面色略显苍白,感觉年纪不大。 那只冲他伸过来的手, 干干净净, 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她可能是某位高官的女儿,因为眼疾, 被家里照顾得很好。 她或许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听到有个人很惨,就善良地随口帮他求了情。 白逾明心中感动也感慨万千, 同时, 还忍不住冒出一点儿得寸进尺的私心。 这样善良单纯又有背景的小姑娘, 或许……他可以获取她的信任, 去结交认识些权贵。 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为自己洗清冤屈吧。 白逾明走神一瞬,回过神来,又在心中斥责自己两声。 “您救我性命,感激不尽,日后定会竭尽所能报答,咳……”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眉宇间露出隐忍的痛苦,似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嗓子毁成这样,恐怕再也唱不了戏了。 他总以为这些天来,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每每听见声音,就一阵挖心似的难受,好像被人从身上硬生生地剜下了一块肉。 他不像有些人,只把唱戏当成糊口的饭碗,而是真心地喜欢。 过去那么多年,他一头扎在戏里,可以说小半辈子都围着一个“戏”字。 这让人怎么轻易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对不住,我这嗓子,是不中用了。” “不碍事。”时浅渡双手柱杖,“你也不用感激,举手之劳而已。” 往这边走来的郑舒然把她的话听个正着,心里“嘿”了一声。 好一个“举手之劳”。 原来现在杀人都能说是举手之劳了。 “时大小姐,师父想见你,既然人接到了,就请吧?” 他从时浅渡身后走来,随手拿起某张桌子上的纸质资料,卷成筒轻轻拍在时浅渡的脑袋顶。 他这人自来熟的很,性格活分,在哪儿都很受欢迎。 时浅渡点点头,按她方才观察到的,精准地牵向白逾明的衣袖。 白逾明生来不喜欢与人亲近,尤其是成了角儿之后,偶尔的交际之中,总会有人喝酒喝大了,端着酒杯、一身酒气地凑过来攀谈,勾肩搭背,这让他极为不适应。有时,是有权有势的老爷们拿他这等身份开些玩笑,别有深意地拍在他肩膀上,令人反感。 久而久之,身体就养成了条件反射。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半步。 不想,就是这半步之差,时浅渡错开了他的衣袖,牵住了他的手。 两人皆是一怔。 他关在巡捕房里,自然是没机会清洗打理。 手上沾着污渍,并不干净。 被那双白净瘦长的手指牵住,更显得脏污。 就像他冒出利用的心一样。 他自惭形秽地收手,口中的“对不住”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听女孩轻轻地笑了一声。 “原来你喜欢这样。” 时浅渡轻笑,语调一向不怎么正经。 说话间,牵着男人的手加重了些力气,没让他抽走。 “不是,我没……” 白逾明眉头微敛,下意识地开口解释。 说一半,又突然顿住,闭上了嘴。 如果放在从前,被人误会,即便是救命恩人,他定要一根筋地认认真真说道明白,解释清楚了才算作罢,不能叫人语气轻薄地戏弄了去。 这回他心说,何必说那么多别人不爱听的,得罪了人呢? 既然想要把他被人陷害的事情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还需要借用这位时小姐牵线搭桥,结交权贵啊…… 不然他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在社会上办事寸步难行。 他纠结地蹙起眉头,狠狠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压下心底地不舒坦,没再出声。 两人跟在郑舒然身后,在几名巡捕的注视下,畅通无阻地走出巡捕房。 已经有一辆车早早地停在巡捕房外,旁边有司机候着。 见郑舒然带人出来,司机小李连忙打开车门:“老大,请。” 郑舒然扬扬头:“让他们先上。” “是。”小李快走两步,绕到车后门,开门弯腰,“两位,请吧。” 他低垂着脑袋,因心中好奇,又偷偷用余光去观察。 这位是时家的大小姐,探长的师父谢会长不是一直跟时家不算和睦吗? 现在又有了来往,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再说后面那个白逾明,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整个上海的媒体报业都沸腾了,行刑车巡街时,全城百姓都出来看热闹,有的戏迷还在背后偷摸摸地掉眼泪,显然是走到死胡同里没什么回旋的余地,就差最后那一颗枪子了…… 怎么就十二点临行刑之前突然叫停,转脸又放出来了? 奇怪,实在是奇怪。 也就是这种事轮不到他这种小人物过问,不然,实在是想问个清楚。 小李心里胡乱想着,活络地扶了时浅渡一把。 “哎,慢点,别磕着。” 时浅渡冲他点点头:“谢谢。” 小李没想到被他们探长挺是看中的时小姐这么平易近人,愣了一下。 “不……不用。” “号外号外!航运大亨王天耀在家中遇害身亡,现场毫无外人痕迹!号外号外!航运大亨王天耀在家中遇害身亡,现场毫无外人痕迹!……先生,来份报纸吗?” 卖报的小童背着一兜子厚厚的报纸,穿梭在热闹得街市中。 小李回过神,表情突然丰富起来,冲郑舒然挤眉弄眼道:“老大,我都忘了跟您道一句恭喜,王天耀出事,这下您师父肯定心情不错吧?” 他跟了郑舒然好多年了,早就熟悉,插科打诨也是常有的事。 郑舒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去你的,老爷子的事你少问。” “是是是,我不是想打探谢会长的消息,老大你别打我。” 小李耸耸肩膀,靠在打开的车门边,送郑舒然上了车,自己也坐上驾驶位。 他嘴上闲不住,又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办的事,这么干净利索,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想找线索都找不到……估计这事儿还得让公董局介入,不然王天耀那边肯定要觉得是老大你师父找人动的手,咱巡捕房故意说没线索呢。” “呵,哪路神仙……” 郑舒然抬起眼,往后视镜一瞥。 只见时浅渡靠在椅背上,动作略显懒散,看不见眼睛,但能让人感觉到,她在闭目养神。 这路神仙,可能正坐在他们车里呢。 王天耀出事不是小事,几乎整个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瞧着这事。 他身为巡捕房探长,今儿个一大早就过去了一趟。 办的确实干净利索。 他跟着师父出生入死很多次,又在巡捕房呆了好几年,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干净的刀口。 一击毙命,对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精准的控制力。 半晌,他收回视线。 算了算了,一个瘦弱的盲人,恐怕连身体部位在哪都得摸瞎地弄半天才搞明白,又怎么可能做到一击毙命地杀人呢? 这位时大小姐的履历也很干净,一直都在女校读书,应该不是她本人动手的吧。 八成是有他们不知道的渠道,动动手指头,雇佣了个靠谱的杀手。 白逾明坐在时浅渡身边,心知自己关了数日,身上不干净,便尽力往车门那边坐坐,别叫身上的脏污影响了旁人。 他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便垂着脑袋,并不言语。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是巡捕房的探长郑舒然,他对这位“第一个华人探长”有所耳闻,毕竟这事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充斥着百姓们的饭后闲谈。 那么他们口中的“师父”就是万龙会的会长谢眀啸。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孩。 因为对方看不见,他就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看过去了。 眼里有些疑惑。 时小姐看起来不像是会跟万龙会扯上关系的人。 或许是家中长辈有联系,时小姐这才为了帮他而攀了关系。 会不会因为帮他而惹上麻烦,或者搭上不好还清的人情? 白逾明心里打定主意要借着这个小姑娘去攀附权贵,然而下意识地,还是会为她而担心。 这时,时浅渡突然冲旁边招了招手。 白逾明微怔,稍微把身子凑过去一些。 他道:“时小姐请讲。”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我很好看么?” 白逾明有些意外。 时小姐看不见,怎么还会知道他的动作? 他收回了视线,脸上没有慌乱,反而在略做沉吟之后,实话实说道:“我刚才在想,没想到时小姐与谢会长会是熟识。” 时浅渡也实话实说:“哦,不熟,只见过一面。” 郑舒然:…… 他怎么觉得这对话直白地有些微妙? “不急,以后会熟悉起来的嘛。” 车子很快就停在一间茶庄门前。 一行人下车进门。 有人领着他们一路绕过前厅,进了少有人去的后方雅间。 谢眀啸早已在一张雅致的矮桌前坐好,细细地品茶。 见时浅渡与人过来,扬手迎了一下:“时小姐,白老板。” 白逾明唇角扯动,有两分自嘲:“您抬举,世上哪还有白老板。” 出口的声音沙哑异常,显然不是正常人的嗓音。 这样的声音跟那句“白老板”放在一起,更显得讽刺。 其实不止是嗓子坏了,他的脸也花了一块。 是被鞭子抽的,逼他签字画押按手印时,身上挨了不知多少鞭子。 当时有一鞭刚好抽在他的左脸上。 现在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想来是会留疤的。 一声简简单单的“白老板”,叫他心里难受的很。 学艺十余年,无论寒冬酷暑,努力钻研练功,从不懈怠。 不纯为了混口饭吃,也因为喜爱。 所以,他看不得那些根本不了解他们文化的洋人随意点上不合时宜的曲目、哈哈大笑着让他在众人面前献唱献艺,开些有辱国风的玩笑话。 他是拧巴了一些,可为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数日未曾好好修剪的指甲深深抠进手心。 漂亮的丹凤眼底,头一次浮出淡淡的红,和浓烈的恨意。 第236章 架空民国戏子3 第二百三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谢明啸面容肃然地沉默片刻, 突然低笑出了声。 “倒是我说错话, 戳到你的痛处了。”他扬扬手,便有人立刻走进房间,“带白先生去打理一番,洗去狱中的脏污, 咱既然出了狱, 那就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做人,时小姐, 你说呢?” “谢会长说得有道理。” 时浅渡牵住白逾明的袖子,晃了晃。 她道:“你跟他们去吧。” 白逾明垂下眼眸, 稍微欠了欠身用以致意。 他没说话, 只在心中暗暗地自嘲一声。 出狱之前在旁人眼里尚且算不上是堂堂正正做人,最多不过一介逗人开心戏子,出狱后…… 又怎能有所谓的堂堂正正呢? 恐怕以后的每一步,都会比从前更加艰难。 白逾明很快就被人带走了。 郑舒然关上门坐下,熟练地自顾自倒了杯茶。 他脸上带笑,插科打诨道:“师父,今天心情可好啊?早晨巡捕房接到报案,是我直接带着人去的王天耀家里,嘿,就那手法,您别说, 别说外行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就是您亲自过去,也咂摸不出来什么线索。” 谢明啸剜他一眼:“客人还没有茶,你倒自顾自喝上了。” “得得得,是我的错。”郑舒然别过头瞧了时浅渡好几眼, “我先给时小姐倒茶。” 他心说,师父今儿肯定是高兴坏了,不然怎么就为个只见了第二面的姑娘瞪了他呢? 更何况这人还是时嘉荣的大女儿。 “那我不客气了。” 时浅渡说不客气,那是真的不客气。 她手掌一翻,摆明了让郑舒然给她把茶杯放手上。 郑舒然见了,低声念叨一句:“嘿,真是个会使唤人的主。” 他没脸没皮惯了,倒不觉得没脸。 认认真真地在自家师父眼皮子底下,把茶送到时浅渡手上。 还卖乖似的来了一句:“时大小姐,请用茶吧。” 谢明啸缓缓地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说道:“说起来,你先替我动手,而把詹姆斯那边落在后头,不怕叫他不满么?” “会长知道,詹姆斯叫人送给我的名单里都有谁么?” 时浅渡问完,浅浅地引了一口茶。 略带苦涩,更多是清浅的香味,沁人心脾。 “你不知道,对吧?你们虽然关系匪浅,但毕竟不是同心协力的同一阵营,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想杀的是谁。”她弯弯唇角,继续开口,“你怎么知道他想要的命,跟你想要的不同呢?” “……” 谢明啸眉头微敛。 “你是说……詹姆斯也想让王天耀死?” 他想杀王天耀,是因为这孙子利用手里的航线肆意进口鸦.片毒品,使得大烟泛滥,久不能禁,还私底下避人耳目地将无数国宝运到国外,实在是害国害民,罪不可赦。 他早就对王天耀死后的形势变动有了预估和提前的准备,这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詹姆斯也想动手,是想做什么? “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随意说出一种可能,用来敷衍谢会长罢了。” 时浅渡将茶杯撂下,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她笑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还是谢会长自己琢磨琢磨吧。” 谢明啸转动扳指的手指一顿:“是得琢磨琢磨,不管怎么着,跟时小姐的交易,我这是稳赚不赔,于情于理得冲时小姐道一声谢。” 将桌上的圆盘轻轻一转,便把刚端上的热菜送到时浅渡面前。 他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吧,今天不过是想跟时小姐聊上几句,吃顿便饭罢了。” 时浅渡微笑着抬手。 这回她没想再故意支使郑舒然,然而才一抬手,筷子就被放在了手里。 “郑探长应该挺受小姑娘欢迎的吧?怪有眼力见的。” “嘁,你少贬低人了,我郑舒然什么时候给别人递过筷子啊。”郑舒然说完,又冲谢明啸嘿嘿一笑,“当然,孝顺师父的时候不算。” 见时浅渡要自己夹菜,他“哎哎哎”了好几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吧,顺便给你介绍介绍桌上有什么,别看不见洒得到处都是了……” “嘁,你少贬低人了。” 时浅渡顺着味儿就伸手过去,还拿筷子尾巴在郑舒然手背上敲了一下。 她总是能准确夹到自己想吃的:“这点儿小事还用不着你。” 郑舒然吹鼻子瞪眼:“那你刚才还……” “行了,你别拌嘴了,真是永远也改不掉你这臭毛病。” 谢明啸开口,小徒弟终于闭了嘴。 他安静地用了一会儿午饭,突然笑了一声:“你这小姑娘要说心眼也不少,但先前谈条件怎么那么随便?不是所有人都会信守承诺的,你就不怕先想法子杀了人之后……我跟詹姆斯全都出尔反尔?” “这有什么可怕的?” 时浅渡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在放下的同时,笑道:“我不觉得你们家中的防卫,能比王天耀强多少。” “……”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谢明啸跟郑舒然对视一眼,全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危险。 确实,时浅渡找的这人,能悄无声息地杀了王天耀,岂不是说明……整个上海,几乎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 “不过你们放心,要不是有事,我不会轻易出手的。除非……”时浅渡抬起手,手指轻轻地捻了捻,“你们给的太多了。” “……” 呵,还是个赤.裸裸的财迷。 “既然这么贵,你这回只是为了救一个白逾明么?”郑舒然不太理解,挠了挠头,“即便曾经他是名满上海,但怎么说也比不上那么多钱吧?你救他做什么?” 时浅渡顿了顿,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你也知道我看不见,虽然做了手术,但也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所以平时呢,就只能听些戏曲歌曲之类的,早就听闻白老板放在全国也是一绝,自然不舍得让他这样的人就这么陨落了啊。” 站在门外的白逾明听了个正着。 他心中一软,本来就因为“利用一个盲眼小姑娘结交权贵”这种事而游移不定、无法下定的决心,突然崩塌了不少。 他站在原地,缓缓地握紧了手指。 时小姐喜欢他的戏,欣赏他的戏,因此而救他,他却想着利用人家。 实在是可耻至极。 别管别人以前怎么看他,至少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觉得自己活得堂堂正正。 差点儿就成为连他自己都瞧不上的人了。 “喜欢他的戏啊,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喜欢听戏。”郑舒然意外地扬扬眉头,“话说回来,他那嗓子……你也听见了,以后别说是唱戏了,说话都费劲,你这番功夫恐怕是白白浪费了。” “没关系,我觉得他的嗓子还有救。” 时浅渡并不以为意。 她撂下筷子,声音淡淡:“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嗓子,如果谢会长有熟识的高人,也麻烦推荐推荐,钱不是问题。” 郑舒然摇摇头:“啧啧啧啧啧,真够豪气的。” 谢明啸不是特别相信,时浅渡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救一个死囚犯。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现在两人怎么说暂且也算是同一阵营。 “惠安医院里有我入股,这两天我就差人问问,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你们,毕竟治病还是尽早比较好。” 时浅渡满意地笑起来:“噢,那谢谢了。” 行,省的她费力去找大夫了。 “客气什么?换你给我情报的人情罢了。”谢明啸摆摆手,“不过治不治得好,我可不能给你打包票。” “这没什么。”时浅渡耸耸肩膀,“就算是治不好,白老板随便哼上两声,都比旁人强上百倍。” 她知道这个小世界的一切,知道白逾明就是最好的。 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笃定得很。 门外白逾明听得一阵动容,眼眶不由得发烫。 时小姐看不见,对外界的一切了解,主要靠听觉。 她喜欢他的戏,这是他的荣幸。 他不能愧对了这份喜爱。 于是他推门而入,蹭蹭蹭地迈开大步,径直地跪在了时浅渡面前。 “时小姐,你救我性命,爱我的戏,捧我的场,我不胜荣幸,也感激不尽。” 他说话有点儿费力,嗓子沙沙的,卡得慌。 但他说得一字一顿的,异常认真。 他是真的会念对方的好。 时小姐救了他的命,就算是往后把命再收回去,也是应当的。 更别提时小姐还要找人医他的嗓子,那便对他有再造之恩。 恩是恩,仇是仇,没道理恩将仇报。 “我人薄言微,人都笑我是个低贱的臭戏子,没什么用场,但如果我的嗓子能恢复,只要时小姐想听戏,那您随便儿点,只要不是我不会,绝不推脱。” 时浅渡听见他膝盖磕地上的声音,“砰砰”的,听着就疼。 白逾明是有些骨气在的,要不是哑了嗓子听起来怪怪的,必定是掷地有声。 她起身,循着声音走到他面前。 微微弯下腰,她调侃道:“只有我想听戏时才不会推脱?” 白逾明微怔,立刻就改了口:“凡是时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随时讲,我必不会推脱。” 他扬头瞧着眼前的小女孩。 神色复杂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透彻。 不能把这位小姑娘看成什么达官显贵,也不能把她当成往上够的跳板。 她只是个喜欢他的戏,救了他的命的善良小女孩而已。 多有一丝阴暗的心思,那必定是他的不是。 时浅渡此时看不见,都能感觉到对方盯着自己的赤诚眼神。 她突然意识到,跟这人开不得玩笑。 她无奈地搔搔头,冲白逾明伸出手:“快起来吧,我刚跟你开个玩笑,不用那么认真。” 白逾明神色不变,一本正经的。 “但我是认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冲着一旁的谢明啸和郑舒然正正当当地行了个礼,“今儿个有二位爷在此见证,时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往后要是我对时小姐有半点不敬,就是抽筋拔骨,也是我活该受着。” 第237章 架空民国戏子4 第二百三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四人一起用了饭, 席间气氛还算不错。 除了郑舒然的废话多了些,偶尔蹦出来两句扎心的话,还算平静。 大概是因为千帆历尽, 谢明啸身上匪气不重, 表情和蔼的时候像个邻里家的老爷爷。 然而一聊到有些洋人在租界中的所作所为,他眼底总会闪过淡淡的阴郁。 想来, 他不是那种跟洋人同流合污的人。 时浅渡酒足饭饱, 无意再多呆, 就带着人离开。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谢明啸开口:“舒然,开车送送时小姐他们。” “得嘞。”郑舒然拿起钥匙, 绕路到时浅渡身前, “跟我来吧。” 有人免费开车接送, 自然是好事。 时浅渡没推拒:“那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走漏了风声,他们三人从茶庄的前门一出去, 立刻就有不少手拿老式相机的记者围了上来, 对着白逾明一通狂拍。 那些人疯狂地扑上来,把这位昔日的名角儿团团围在中间。 他们认得郑舒然,没敢太过放肆, 不过热情和八卦的好奇心不减。 “请问白老板, 您刚才与郑探长见面,是否达成了什么交易?” “白老板,你突然被释放,这是怎么回事?” “从前白老板你不接受采访、传闻你不喜交往攀谈权贵之人, 这次又是怎么逃脱的呢?之前的一切是否都只是你对外的说辞?” “咦,这位小姐是……” 有人拉长了尾音。 时浅渡因为身体不算多好,所以很少参加各种名流的宴会, 不太为人所知。 热闹的人群对她的身份以及和白逾明的关系十分感兴趣。 无疑,可能都用不到第二天,白逾明就会被人以嘲讽调侃的语调写成文章,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娱乐版块上,估计还会有一些捕风捉影甚至是空穴来风的猜测,胡编乱造。 “我听说时家的大小姐这两天刚刚从国外治疗眼疾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霎时间,不少镜头开始对准了时浅渡。 富商之女和落魄戏子的故事,他们能编上三天三夜都写不完。 这就是上好的材料啊! 啧,再加上一些后续的报导,这少说一个礼拜不愁稿子了! 白逾明从前也被一些娱乐报刊恶意报导过不实传闻,一会儿说他跟某军.阀小姐私定终身,一会儿又说他主动献身给达官显贵的,被人拍到跟谁说句话,都能写成一篇文章。 从前也就算了,如今时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种事发生。 他上前两步,把瘦削的女孩挡在身后,义正辞严道:“时小姐年纪尚小,生性纯良,你们甭写那种捕风捉影的稿子污蔑她!有什么要写的冲我自个儿来。” 他嘶哑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不少火力。 前几天游街时,有人听见了他的声音,但毕竟听见的少。 这下子,人群立刻炸锅了,“嗡”的一声。 “这嗓子肯定是没法子救了,真可惜啊。” “嗐,有法治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整个上海还哪有人敢捧他?” “有王老板在足够瞧了,也不需非是他白逾明啊……” “你们这帮记者,现在是把我郑三爷当空气,是吧?” 郑舒然见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终于皱着眉头开口,语气不悦。 不过让人群安静下来的不是他的话,而是“咔”的几声巨响。 只见这些记者手中的相机中纷纷冒出黑色的浓烟,显然是里面直接炸了! 镜片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带着些焦黑的物质。 所有人被吓得够呛,连连拿着相机后退,查看自己设备的情况。 “妈的,相机怎么还坏了?” “奇了怪了,所有人的几乎同时坏……” “这也太邪门了吧!” “里面的照片……哎呀,今天不是白忙活了吗!” 同时,郑舒然手底下的人也纷纷上前,把拦在车门前的记者们全都赶到一边。 “让开让开让开,探长还有公务,再堵在这儿就按影响公务处置!” 眼见着时浅渡一行人就要离开,有人忍不住哀嚎:“有没有谁相机还是好的啊!咱总不能来一趟一张照片没留下吧?” “我的坏了,不行啊。” “我的也……” 一片唉声叹气中,时浅渡轻笑:“你们这是遭天谴了吧?” 所有人都抬头看她。 她唇角弯弯,因身量显小,笑起来时都显得多了几分纯善。 “再闲的没事嘴别人,下回爆的就不一定是相机,说不准是你们的脑袋哦。” 似阴风挂过,不少人感到后背一凉。 这个小姑娘笑起来怎么这么渗人啊啊啊! “咕噜”。 有人咽了咽口水。 时浅渡揪了揪白逾明身后的衣裳。 “我们走吧,别理他们了。” 怪她什么都看不见,确定几个相机的大概位置废了些时间。 不然,哪需要听这些人废话。 白逾明跟着上车。 车门一关,立刻就把吵闹声隔绝在外。 侧头看了看靠在后座上的小姑娘。 心说,时小姐怪可爱的,说威胁的话都不痛不痒,人的脑袋怎么可能真的会爆炸啊。 要说是让郑探长给他们吃枪子,倒还能威胁到几分。 他停顿片刻,问:“时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时浅渡答:“去我家在永安路的房子。” “……” 车子在原地硬生生地来了个大拐歪,轮胎在地上磨得咔咔响。 郑舒然骂骂咧咧:“你倒是早说啊!” “你又没问。”时浅渡懒洋洋道,“问自己的乘客想要去哪,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得,他现在成了司机了。 郑舒然往后视镜里瞪了一眼,却发现镜子里的人正扬头面冲着自己。 那一瞬,他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他爷爷的,太吓人了。 这时小姐怎么总是能给他一种怪恐怖的感觉? 按理说,他进巡捕房之前行走江湖数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能看上一眼就给他这种感觉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看来,她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 时浅渡从国外回国时,陪着她的佣人死了。 回上海后,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自己去饭店“大吃大喝”…… 这些“不孝,被继母杜金兰添油加醋地一说,直接把时嘉荣共起火来。 时嘉荣随便找了理由,以“方便疗养”为由,没让时浅渡回家,而是让她住到了家里在永安路闲置的房子里。 这正合时浅渡的意。 要是回家住,反而更不方便她做事了。 尤其是白逾明这么个大活人,时家肯定不会让她把人带回家里。 还好她妈不疼爹不爱的,自己住大房子。 “时小姐,我以为这儿是间公寓之类的,往后我还有可能还得起房租。”白逾明瞧见这么个大房子,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但这地方给我自己住,我实在是受不起,还是自己去寻住处吧。” “算了吧,你以前都是跟师兄弟一起住戏班子那边,但现在他们可不敢容你,别说是他们,你住店也不一定有多少人敢长期收容你。”时浅渡靠在门边冲他招手,“再说,又不光是给你住,我也祝这儿啊。” “……” 那他更不能住这儿了。 听前面的话,白逾明都有点儿被说服了。 后门这“再说”一出口,他整个噎住。 漂亮的眉头皱巴起来。 他不肯进去:“时小姐,那我更不能随便住了,您是个姑娘家,虽说年纪尚小,与我不是同辈,但毕竟男女有别,我一个外人,跟您住恐怕不太好。” “哦,你对我有企图?” “……怎么会,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 又是那种不正经的笑语。 白逾明总是有一种自己被调戏了的感激。 可是……时小姐比他小不少,又很善良,总归不会有那种捉弄人的心思吧。 “那就是觉得丢人,怕别人说你傍上了一个小姑娘,全靠一个女人?” “清者自清,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靠时小姐才能逃脱牢狱和死刑这是事实,但要说我……”说到这儿,白逾明皱皱眉头,“说我傍上了您,这话就是空穴来风,别管我住不住这儿,总归有人会这么说,我没做过的事,必定不会承认也不会在意,就是恐怕这会影响到您的声誉,您才不过是上中学的年纪,传出去不好,这我跟您道歉,往后我肯定逮着机会便跟人好好解释。” “你也说了,住不住这儿总会有人这么说,那又何必自己再麻烦来麻烦去地找房子住呢。” 时浅渡转身往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我马上就十八了,不是上中学的年纪。” ……诶? 白逾明怔了怔。 时小姐有那么大年岁么? “你现在嗓子坏了,没办法登台,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对外说是我雇佣了你,多少也省的有那么多摆在明面上的流言蜚语。好好住在这儿,也方便叫大夫过来给你医治。” “您说的是,这全都仰仗您,日后我赚了钱,肯定不会赖着。” 白逾明说完,跟着往里走了几步。 他面上浮出一些纠结,很快便开口说道:“时小姐,我想出去一趟,不知您介不介意我离开一阵。” “去哪?”时浅渡问。 白逾明是几年前跟着戏班子一起从家乡牵过来的,吃住都跟师兄弟一起。 他又不喜欢攀附权贵,私下里并不认识几个外人。 她琢磨着,这人不会是要去找陷害了他的师兄吧? 白逾明并不遮掩:“不瞒时小姐说,今天顺利出狱,还没来得及跟我师兄报平安,我去跟他说一声,好能让他放下心来,好好登台,别再为我担忧。” “……” 还真是去找这个师兄。 “他跟你关系挺好的?” 说到自家师兄,白逾明脸上露出些笑意:“是,我们俩打小是一个被窝里长大的,整个戏班子里就数我们关系最好,他就跟我亲大哥一样亲。这回我出事,他肯定急坏了,我还从巡捕嘴里听见过两回师兄的名字,想来是为了我的事费了不少心,我得当面跟他说明白,跟他道谢才是。” 时浅渡能听出他的信任和感情。 她早就从系统里知道,这个叫王春的师兄就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不由得蹙蹙眉头。 她别有深意地提醒道:“但是……再亲的人也会变的吧?”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也无意惹您不快。” 尽管对方看不见,白逾明还是跟她弯腰欠欠身,行了个礼。 他用嘶哑的声音认真道:“但师兄不会变,我信他。” “……” 这人,太认死理了。 时浅渡又道:“你之前被严刑拷打,身上的伤还没好吧,要不等过两天,把伤稍微养养再说。” 她想想办法,让那个王春露出什么马脚,省的让白逾明跟他牵扯太多。 不然这么下去,就算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最后伤心的不还是白逾明。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妨事,之前他们不想让我死,打了之后就给止血,从刑场回来,还给我简单治了治,刚才在谢会长那边,更是好好地给我处理了伤口,现在不过是一点儿皮肉之苦。” 白逾明拒绝了时浅渡的好意,话语一转,又回到了师兄身上。 他道:“自打师父去了,我一头扎在戏上,戏班子里好多事,都压在师兄头上,这回我出事,他肯定在背后没少帮忙斡旋,我安全了不跟他打声招呼,这实在说不过去。” 时浅渡:……他是没少在背后斡旋。 她拗不过白逾明,便挥挥手:“算了算了,你去吧,人之常情,你拿着钱坐黄包车过去吧。” “谢谢您,我快去快回。” 白逾明并不推拒对方的好意,大大方方拿了钱,把时浅渡抚到沙发边上便离开了。 “你等等,回来。” 时浅渡唤了一声。 白逾明脚步一顿:“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带个帽子好了。” 时浅渡拿起一个帽子,轻轻地扣在了白逾明的头顶上。 还轻轻的在帽子上拍了两下:“注意安全。” 白逾明微怔,继而,生来明艳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 脸上那片结痂的伤疤都显得生动起来。 他扶了扶帽子:“多谢时小姐,我会注意的,现在我已经被释放,无非是多遭人些白眼罢了,您不用替我担心。” 时小姐真是个温柔、细心又善良的人啊。 从小到大,会关心他这种细节的人,实在是不多。 “那我去了。” 白逾明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师兄弟们了,心里还真有点儿想。 尤其是挺想师兄的,从前戏班子里风风雨雨的不少事情,俩人一块儿走过来,撑到现在不容易。 用帽子稍微遮住脸,匆匆忙忙的百姓们,没几个人真关注到他。 黄包车很快就在戏楼前面停下。 戏楼里一天到晚都有场次,不过是有的时间段人少,有的人多。 知名的角儿们大都能占到最好的时间,捧场的人也多。 他从前总是傍晚的台,如果他突然出事了,必定得有人顶上。 估计是师兄吧,也多亏了有师兄在,不然这时间就让别的班子抢去了。 此时大概三点多钟,时兄要是傍晚的场,过一阵估计就该开始在后台做准备了。 他刚好能过去见见师兄。 “白老板?” 他刚要进去,就被人叫住了。 “还真是你啊!”来人是戏楼里边负责大大小小事宜的管事先生,他盯着白逾明的脸看了两秒,“哎呦,这脸是怎么闹的啊?”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白逾明稍微侧过头。 “不碍事,过些天就能好。”他说道,“我想进去见见我师兄,跟他报个平安。” 听见他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老人一愣,表情变了又变。 怎么看,都像是在表达“可惜”。 他知道白逾明自己肯定是最伤心的那个,便没多嘴,无声地叹了一下。 “先别了,白老板。” 管事先生拉着他的手腕往旁边走了好几步,错开大门口。 他掩住唇,低声说道:“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出事之后,戏楼被查封了半个多月,被一帮洋人带头,从里到外查了个遍,大家是喝了半个多月西北风啊!这档口上你要是过去,非叫他们给打了不可!我知道你不会是给人投.毒的那种人,这回肯定是被冤枉的,但别人只会把这事怪罪在你身上啊!” “竟然还有这事?是我连累大家了。” 白逾明蹙蹙眉头,愈发觉得,一定要把幕后害他也害了大家的人给揪出来。 他抱拳行了个礼:“我应当跟大家去说声对不起,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惹出这么大的事端。” 管事先生拉住了他的衣袖:“停停停,你怎么还是这么死心眼啊。” 他“唉”了一声,看看白逾明,又看看戏楼子。 “这回你就甭去了,我替你去问问,你师兄现在要是有空,让他下来见你吧。”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白逾明看着管事先生离开。 他觉得有点儿热,戴不习惯帽子,便摘下来扇了扇风。 戏楼里隐约穿出来一阵儿熟悉的戏曲声。 他没忍住,习惯性地跟着声音轻轻挑起手腕,喉咙里闷声哼了起来。 嗓子虽疼痛,但轻哼自己熟悉热爱的曲子,心中愉悦万分。 “我还想这破锣嗓子是谁呢,没想到……呵,是你啊。” 昔日的同行听见声音冒出头来,看到哼声的人竟然是以前最大的竞争对手白逾明,愣了几秒之后,突然嗤笑出声。 “你怎么还有脸来这儿,不知道我们都叫你给害惨了么?” 白逾明的脸颊抽动了两下。 破锣嗓子。 呵,是啊,他现在就是一副剖锣嗓子,哼戏都是玷污。 他压下心中的悲痛,抱歉道:“对不住,因为我叫被人给陷害,反而一并连累了你们。” “你知道就好,以后再也别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你是靠着什么关系免除死刑的,但现在风声那么紧,你自己惹出的事端自己解决,别连累了我们!” 同行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解恨的意味。 都是干这行的,总会分个高低,只要有白逾明在,那白逾明永远是最被捧着的那个,别人没机会出头,他们巴不得白逾明再也回不来呢! “我这回过来,就是想跟师兄道个平安,你放心,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会回来给大家添麻烦的。” 跟师兄道个平安? 同行挑了挑眉,心说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恐怕整个戏楼里,最不愿白逾明回来的就是那师兄王春吧! 瞧着白逾明那一脸赤诚认真的样子,他反倒是有两分不忍了。 他避开了谈论师兄的话题,奚落道:“你这嗓子,恐怕这辈子也回不来了吧。” 说到底,嗓子能不能治好,谁也说不准。 然而白逾明想到时浅渡的话,她说她会找最好的大夫,她还说——就算是治不好,白老板随便哼上两声,都比旁人强上百倍。 不知为何,心底多了不少底气。 他喉结滚了滚,费力地说道:“恩人说,会给我找最好的大夫,恩人还说了……” 停顿片刻,小小地买了个关子。 在对方好奇地看过来时,他颇为自豪的开了口。 “我就是随便哼上几声,都比旁的人强上百倍。” “你……!” 同行被他的态度给气得半死。 白逾明这人,还是这么自信、自大,又直白的厉害。 沾上戏就狂妄得不得了,实在气死个人。 他不由得故意开口戳人痛处:“就算你治好了嗓子,那也得能回来啊,你不会觉得你师兄真会把他的位置让出来,让你回来吧?” “我不准你说我师兄!” 白逾明双眼一瞪,对那人怒目而视。 师兄从小对他就好,岂容得下别人在这儿泼师兄的脏水?! 他上前一步,揪住了同行的衣领子:“给我师兄道歉。” “道什么欠啊,还道歉!” 同行见白逾明生气,加上那声音嘶哑听着怪吓人的,气焰弱了不少。 他寻思,何必跟这个认死理的一根筋家伙说这些呢,到时候有他自己受的! 到时候看笑话就得了! 他抓住白逾明的手腕,把他往后用力推过去。 “就算你师兄让你回来,你去问问,还有人敢捧你么?整个上海有谁不知道你得罪了租界里有头有脸的洋人?谁敢跟那些洋人对着干,偏偏捧你?” 他见白逾明神色愈发凝重,知道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轻轻一笑。 “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租界还是租界,上海还是上海,这儿就没有人会捧你的场、听你的戏!你趁早认清现实吧!” 他手脚并用地用力,刚好捅到了白逾明身上伤得最重的地方。 白逾明正因为他的话而失神—— 得罪了人,深陷囹圄,就算活了一命、就算治好了嗓子也没用,他再也没法在这里登台,而是成了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对象,是么? 忽而被狠狠推了一把,疼得身上一软,整个人往后仰倒着摔下台阶去! “嘶——” 关键时刻,一只细瘦的手臂从他身后圈了过来。 看似瘦瘦弱弱,却有力地把人拦腰搂住。 他差点摔到对方怀里去,低头一看竟然是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小妹妹,多少有点害臊。 “时小姐……”他连忙站稳了后退一步,不自在地咳了好几声。 时浅渡见他站稳,便松开了腰间的手。 不过手指一直牵着他身后的衣摆。 她往前跨了一步,挡在白逾明前边,面向那位同行。 “现实就是,我捧他,你满意了?” 第238章 架空民国戏子5 第二百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王老板, 现在得空吗?” 管事先生来到后台的化妆间,敲了敲门。 王春用的是白逾明之前的单间,不用跟人乱哄哄地挤着, 舒服又清净。 他回头扫了一眼,摆起架子说道:“进来吧。” 管事先生走进房间,先是跟他寒暄吹捧了两句,才转口说道:“王老板,您师弟被人从牢狱里头放出来了,现在正在楼底下等着您呢, 想跟您说说话、报个平安,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出去一趟见见他啊?” 王春正摆弄匣子里的东西,听了这话手指一顿。 他脸色愈发凝重, 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师弟已经被放出来了?” 怎么会! 谋害洋大人,对方也被他想方设法地煽风点火,不把白逾明碾死都不解心头之恨…… 这怎么会突然就给释放出来了呢? 之前行刑到一半,把人给拉回来,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时候还能安慰自己两句,现在是真得重视起来了。 “是啊,白老板那嗓子……” 管事先生的话, 在王春的注视下渐渐地噎了回去。 戏楼子里的人啊,多多少少能察觉出王春对自家师弟的羡慕嫉妒。 他喜欢白逾明的戏,想给白逾明说两句好话, 可现在重场大戏都靠着王春, 他一个负责乱七八糟杂食的管事先生也插不上嘴。 少说两句王春不爱听的,或许就是对白逾明最大的帮助了。 他双手揣在袖口里,改口没再叫“白老板”:“您师弟白逾明的嗓子哑得厉害, 脸也受了伤,看起来挺凄惨的,您要是不算太忙,要不就先见见他?” “不算太忙?我还得准备着一会儿的戏呢,你说我不算太忙?” 王春脸色变了又变,语气不太友善。 他盯了管事先生半晌,眼神突然柔下去不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儿个还得化妆呢,实在是没有时间跟他见面,劳烦你跟他说一声,让他留个地址,我一得空就立刻叫人带消息给他。” “好嘞,那我就这么跟您师弟说。” 管事先生欠欠身走了。 现在王春摇身一变成了最大的角儿,他实在招惹不起。 王春回过头,缓缓掀起眼皮,注视着面前镜子中的自己。 白逾明特意跑过来跟他报平安? 他这师弟,最大的特点就是真性情。 如果真知道了自己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背后有他的手笔,肯定咋咋呼呼、刨根问底地闯进戏楼,揪着他的衣领子质问他了。 如今还能安安静静地让管事先生过来带话,想来是真的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还把他当成比亲兄弟还亲的师兄来看待。 不过,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放松了警惕。 毕竟白逾明实在是太较真了,这回被陷害入狱的事,恐怕不查个清楚明白白逾明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一直往下查,早晚得查到他头上来!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出来给白逾明说的好话,竟然连詹姆斯那边都同意了放人。 正好白逾明现在还没怀疑到他这个师兄的头上来,他准备准备,下回见面时,好好打探打探情况,要是实在不行…… 他有的是法子让白逾明永远地消失。 反正他已经主动出手,算是撕破了脸,不争个你死我活是不可能了结了。 …… “我捧他,你满意了?” “……” 同行定定地盯着时浅渡,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他不认得时浅渡,便说得不太客气:“一个瞎子,倒是狂妄。” “时小姐只是眼疾,你少用那种语调来奚落她。” 白逾明瞧见瘦削的女孩挡在自己面前,颇为感动。 时小姐其实不必为他出头的。 “便是真的眼盲,也不应这么说话讽刺吧?”他说话费力,却字字铿锵,说得人哑口无言,“要我看你就是心盲,戏文里那么多忠义廉耻,你竟是半点儿都学不到。” “你……!” “白老板,不用跟他置气。”时浅渡的手指在金属拐杖上缓缓地轻抚过去,语调慢悠悠的,“他这种人,会那么想也很正常。” 同行被气得嘴里都不太利索了:“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啊,你们少仗着人多,欺人太甚!” “白老板!白老板,您师兄一会儿要登台,这时候正忙着呢。” 管事先生这时从楼里小步快走出来,见他们争执,连忙和事老似的挤在中间。 他先推了那同行两下,用眼神劝人离开。 那人哼了一声,终是甩袖走开还高声一句“晦气”。 管事先生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笑脸道:“您师兄说,今天恐怕没时间见面,您给他留个地址,等闲下来他立刻联系您。” 白逾明点点头,并没不悦,而是很理解。 他说道:“也好,师兄现在太忙,不能多打搅他。我留个地址,劳烦先生转交给师兄。” 他没有留时浅渡在永安路那房子的地址,而是写了个附近比较有名的咖啡馆。 他没去过那家咖啡馆,不过听人说过很多次。 至于时小姐家中的地址……如果不是时小姐主动提出给谁,他是不会莽撞的。 他刚才说了不少话,此时嗓子不太舒服,说得比较慢:“我知师兄上午一定不用登台,所以明日上午,我会去这里等师兄。” “好,我一定代为转交。还希望白老板您……多多保重。” “谢谢您,都说患难见真情,您今日对我的好对我的和善,我会一直记得。” 双方又很客气地聊上两句,管事先生这才离开。 白逾明送走对方,转脸就道:“时小姐,您的眼睛不方便,怎么还自己出来了呢?” 他漂亮的眉头微微拧着,很严肃,乍一看倒像是在担心不听话的小孩子。 时浅渡听出他的语气,不由得笑:“我早就习惯看不见了,这你不用担心。” “这可不行,您自己独自出来,到底是不安全。” 白逾明死心眼地不认同。 他瞥瞥脚下的台阶,又道:“就说这一排台阶,刚才您扶我一把,我感激,但要是您没扶住,反而被我不小心挤得跌倒下去,受了伤,您叫我怎么办?以后千万别独自犯险了。” 时浅渡笑了笑,感觉自己有点儿被“教育”了。 她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人认死理的样子还挺有趣。 于是歪歪头,冲白逾明伸出手:“那你把手给我好了。” 省的她有时候忽略一些死物,把脚指头磕得生疼。 磕脚趾太要命了,没个三分钟都缓不过来,一点儿也不想体验第二回。 “……” 白逾明微微一怔,盯着那只白白净净、没有一点儿茧子磨损的手指。 再看时小姐脸上那不太正经的淡淡笑容…… 半晌,他笑着摇摇头,有点儿对时浅渡无可奈何的感觉。 “您别怪我多想,我总感觉您好像在拿我逗趣。” 他隔着衣裳,轻轻牵住时浅渡的手。 动作并不真的太过亲昵。 只不过因为他从小到大除了儿时跟戏班子里的师姐师妹有点儿接触之外,再也没接触过别的女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不太自在。 他蹭蹭鼻子,比平时多了些许的腼腆。 “对了,时小姐,您刚才其实不必为我撑腰出头的。” 俩人一边往回去的方向走,他一边开口说话。 “我知道我得罪了人,往后这整个上海都没我的位置了,您就算是富商时家的千金,也不好跟那些洋人针锋相对,可千万别为了我而耽误了您家里边,就是说句话,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到那帮洋人的耳朵里了。”他说到一半,咳嗽了好几声,才把嗓子里的难受劲儿给掩过去,“我这嗓子要是养不好,那就不用提这茬了;要是真能养好,往后我就一心一意给您唱戏听,也好报答您的恩情。” 时浅渡摇摇头:“光唱给我自己听,那实在是可惜了。” “您不用这么想,滋要是能有人爱听我的戏,那我就高兴。” 白逾明嘴上说得信誓旦旦,可那张明艳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没落。 反正时小姐看不见,他就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红润的唇自嘲地弯了弯,眉眼中染上不舍与不甘。 说离开就离开,哪儿会有人通透成这样呢。 反正他啊……没法子立刻做到。 一边儿治自己的嗓子,一边把陷害他“毒杀洋人”的混蛋给找出来,事情水落石出,是他对自己、也是对被他影响的戏班子戏楼最大的交代。 不过这些事,得瞒着时小姐,自己想法子。 不然,恐怕会把时小姐给带到危险中去,他不能这样。 两人上了两辆黄包车。 车夫卖力,跑得很快,一转眼走出了两条街。 这巷子看起来有点儿偏僻。 白逾明一开始在想查明真相的事,稍微有点儿走神。 但他很快察觉出不对,提醒道:“这不是直接去永安路的路吧?你们这样绕路多收钱……” 他话没说完,车夫的脚步突然一停。 一松手,车子狠狠地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空空荡荡的偏僻巷子,四下无人。 只有秋日的风呼呼地刮。 乍一看,颇有些恐怖之感。 其中一人哼笑一声,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凶悍的眼睛。 他摸向身后:“我们可不是为了多收钱……” “时小姐……!” 白逾明立刻警觉起来,跳下自己那辆车就来到时浅渡身前,把人挡在自己身后。 他想,他好歹是唱念做打全都学得扎扎实实,身上是有点儿功夫在的,就算这两人来势汹汹,应该也能拼死帮恩人争取出来片刻逃跑的时间。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在时浅渡耳边快速说道:“您听我说,一会儿我拦住他们,您就径直地往后跑。出了这条巷子,外面人就多了。” 男人哈哈大笑出声:“你在牢房里被打出来的伤还没好吧,就这还想拦住我们?” 话音落下,他们手持匕首,直接动作凌厉地杀过来! 时浅渡薄唇一抿,抬手就敲在了白逾明的后颈上。 她轻轻搂住被敲晕的男人,在察觉到浓烈杀意的瞬间带着白逾明避开身形,一刀将将蹭过她的衣袖,深深刺在黄包车椅背上。 用力搂着白逾明躲避时,她摸到了一片湿濡。 这才发现,白逾明腰腹间没能好透彻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扯开,浸透了腰间的衣料,因为有件外衫罩着,才不太容易发现。 大概是走路或站立太久之类导致的,已经撕裂开很久,血渍边缘的地方已经微干了。 真够能忍的,脸色都没见他怎么变化。 就这么一副普通人的身躯,还想着帮她挡住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呢。 时浅渡一脚踹飞了扑在前面的男人,动作温和地把白逾明放在黄包车上。 接着,她直接翻身而起。 手执拐杖,从里面抽出一把漆黑的细长凶刃! 对方许是不想引起怀疑,只想把这起案件伪装成“抢劫杀人”,所以没有带枪。 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常年在台上扮演女人的戏子,一个是身体瘦削的眼盲小姐,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一招就能制服。 所以,他们几乎连时浅渡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 只觉得眼前黑漆漆的寒光一闪,躲过了他们训练有素的格挡和闪避—— 身上猛然喷溅出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半旧不新的衣服上。 染湿了一大片。 疼得几乎麻木。 可他们一个“疼”字都没法说出口,张了张嘴,口中泛出鲜红。 “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接着,全身瘫倒不起。 动脉破裂,地上很快就积成了血泊。 随着两人倒地,他们身后露出一个人影。 郑舒然手中拿着已经上了膛的手.枪,睁大双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猝然与对面的时浅渡隔着纱布“对视”,他喉咙滚了滚。 他是在路上开车巡查的时候,偶然瞥见了时浅渡白逾明他们坐两辆黄包车回家,而连个拉车的人太过眼熟,定睛一看,便想起来是詹姆斯身边留用的中国人。 心知不对,就跟着他们一路赶过来了。 谁想到,他这枪子都没打出去,两个杀手已经血流如注地断气了。 目光往下一扫,瞥了瞥那把从拐杖里抽出来的、依然在往下滴血的长刃。 猩红的血液顺着尖利光滑的刀尖往下流。 长刃被人举起,轻轻地一甩,在地上甩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触目惊心。 怪不得时浅渡从来不把这拐杖离身,原来是有这样的玄机。 也怪不得……上次在后视镜里跟时浅渡对视,身上会觉得凉飕飕的。 好在郑舒然见过世面多,杀人也不少,很快就反应过来。 就是有点难以接受,一个盲眼小姑娘杀伤力如此之大的事实。 他快速把枪收好,大步走上前。 蹲下,简单地把两具尸体检查了一遍。 是一样的刀口,还是一击毙命,位置精准无误。 一丝人气都没有了。 时浅渡就站在他身边,他说不好为什么,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他抬头看看时浅渡,又低头看看尸体。 重复了两三遍,终于起身,踢了尸体一脚。 接着,他哼笑道:“时大小姐,咱们不是敌人,对吧?” 被他发现了真相,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要是那样,可就得比比是他的枪快还是刀快了。 这“时大小姐”叫的不是一般的溜。 时浅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擦刀布,缓缓地将刀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长刃收回,凶器眨眼间变回成了盲人用的拐杖,看不出破绽。 “你不惹我,嘴巴严不乱讲,自然不会跟我是敌人。” “呼——那就好。”郑舒然装模作样地松了口气,又在尸体身上踢了两脚,“我没事惹你做什么啊,也就这詹姆斯没事找事,用这种方法跟你玩,我还以为没有我,你们俩得折在这偏僻小巷子里呢。” 时浅渡眉头动了一下:“这两个是詹姆斯的人?” 郑舒然不可置否:“可不是么,我瞧见他俩跟着詹姆斯好几次了,要不是见过,我也不会觉得不对劲就跟上来啊。” “你倒是有点儿机灵。”时浅渡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个臭鬼佬,得了便宜还跑过来杀人灭口,瞧把他能耐的。” 如果她能睁开眼睛,一定会被人发现,那双凤眸里杀机暗藏。 “你们俩也真是的,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没发觉这俩人不太对劲儿吗?” 郑舒然在两人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他皱着眉头,显然对尸体十分嫌弃:“那帮英国佬可贼着呢,这又四舍五入是人家的地盘,想要报复一个国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两个人杀气太重,我见着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没想到是那詹姆斯派来的。”时浅渡双手轻轻扶着拐,嗤笑道,“就他们的水平,还需要我费心警惕么?” 郑舒然:……行吧,您厉害。 他往巷子外张望几眼,吐槽道:“这巷子窄,汽车进不来,你干嘛把他打晕啊,还得把他给背出去。怎么,不想让他知道你杀人的手段?” “他大概没见过这种血腥,别吓着人了。” 时浅渡瞥瞥座椅上的男人,懒洋洋地笑出声。 从她有记忆开始,好像就从未被人当成普通人看待过。 白逾明长辈一般啰啰嗦嗦地叮嘱她,还挺有意思。 所以,暂时别让他知道吧。 - 郑舒然开车把他们送回了住处。 车停下时,白逾明已经醒了。 他揉揉还在发疼的后脖颈,眼里渐渐多了些疑惑。 好疼,跟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似的。 “到地方了,你们下车吧。”郑舒然没有下车,而是按了按车喇叭,“你们倒是快活自在,一会儿还得是我去收拾烂摊子。” 平白无故地死了人,还得重新找理由跟上面交代。 在这种地方工作,条条框框实在是多,要不是师父在,他真想立刻从巡捕房离开。 白逾明皱起眉头,发觉了不对:“什么烂摊子?之前那两个车夫……” 他猛地坐直,目光细细地扫过时浅渡身上:”时小姐,您没事吧?“ 在发现对方没事时,渐渐松了口气。 他眉头拧起,眼中多了份自责和歉意:“对不住,这遭吓到您了。” 了解真相的郑舒然,随着他的话,摆出了几个夸张的表情。 好家伙,你要是醒着,吓到的就是你了。 “都怪我,去戏楼子惹了麻烦不说,碰上了这种事,本想着为您争取点儿时间,能跑远点是点,没想到自己竟是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一点儿都帮不上您的忙,还成了拖累。” 他说得太真挚太认真了,一听就不是在说漂亮话,而是真的在自责。 时浅渡听着听着,反倒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不用在意,那两个人想袭击我们,好在郑探长及时赶到,这才有惊无险。”她比郑舒然快一步开口,“两人反抗,他砰砰两下就把人给嘣了。” “……” 转脸就“嫁祸”给他了是吧? 郑舒然瞪过去一眼,把车门大力推开,不客气地把人往外轰。 “再赖在我车上,我看把你给嘣了差不多。” 白逾明一边扶自家恩人下车,一边不乐意地瞪了郑舒然一眼,说道:“今儿个是多亏了您,我感激您,不过说这种话就是您的不是了,时小姐年轻,会吓着她的。” 郑舒然:………… 好一个吓着她。 第239章 架空民国戏子6 第二百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郑舒然的神情愈发古怪, 看看白逾明,又看看以纱布蒙眼、淡淡面冲着自己的时浅渡,视线往下一扫, 略过那把刚杀过人的“拐杖”。 最终重重咳嗽了几声, 没有把真相给说出来。 他真是太期待白逾明知道事实的那天了,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得,我不跟你们废话了,还有事, 走了。” 他回到车上, “咔咔”地把车窗摇了上去, 也不等人说句再见,掉头就走。 白逾明看着车离开的背影, 问道:“时小姐,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说话比较直接,很少拐弯,从前没少得罪人。 时浅渡自然知道郑舒然那“诡异的沉默”是因为什么。 她笑了笑:“没有, 别多想, 郑舒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那就行,别待会儿我什么都靠着您,最后还给您得罪了人。” 白逾明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抬手扶住时浅渡的手腕,嘴上不停歇地给她指路。 “这儿是门槛, 您抬脚迈过去, 小心着点儿。” “后边到沙发了, 您直接坐就行。” 引导时浅渡坐下之后,他又起身把门关好。 四下张望几眼,始终见不到半点有其他人在的踪迹。 他有些不解:“您家里人不给您遣个佣人来么?” 关好大门回来时,正看到时浅渡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 连忙快走两步,从她手里把壶给接过来。 “时小姐,您想喝水就叫我。家里没其他佣人,不然我去给您雇个女佣回来吧,家里就只有我跟您在,肯定要招得别人在背后碎嘴,您这名声就全都毁了。” 他先前之所以会答应住在这,就是以为时浅渡家里肯定会安排女佣。 要是早知道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哦,不用,小玉的姐姐生病了,她今天请假去医院,估计过一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时浅渡冲他招招手,“你去找找这房子里哪儿有药箱,拿过来一下。” “您哪儿不舒服么?我去找找。” 白逾明立刻起身,没几分钟就找到了一个小箱子。 他回到沙发旁,蹲在时浅渡身边,问:“时小姐,您是哪儿不舒服?” 不是自己家,更不是家的主人,他没随便乱坐。 动作行为显然是有些拘束拘谨的。 时浅渡指向他的腰腹间:“我看不见,你就自己把身上崩开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白逾明一愣:“您怎么发现我伤口裂开的?” 其实这伤…… 是之前险些摔倒时小姐扶他的时候崩开的。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对方没有发现,不想时小姐什么都知道。 他不想让对方多想,便略微犹豫片刻后,说道:“您别担心,就是一点儿小伤,我自己刚到戏楼时就已经不小心撕裂开了,不太疼的。” “……等等,你这伤,不会是我手重给弄开的吧?” 时浅渡听他特意多解释了一句“撕裂”的时间,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以为我已经适应了什么都看不见……” 没想到还是不太一样,有些时候把控不准。 她真的很讨厌事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双眼睛要恢复多长时间,才能摘掉纱布正常使用。 “您千万别这么想,要不是您,我当时就跌下去了。眼疾不是您的错,就跟……”白逾明哑着嗓子说话,停顿一秒,苦笑道,“我也不会希望自己嗓子变成这副模样一样。” 他跟时小姐,或许也能称得上是同病相怜吧? “我明天再问问谢会长,尽早找到合适的大夫。” “我不是想要催促您的意思。” 白逾明即便知道她看不见,还是欠了欠身。 掩盖在衣袖下面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时浅渡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不舒坦,摆摆手岔开了话题。 “别说这个了,伤口崩开就赶紧去处理吧。” “好。” 白逾明起身,抱着小药箱,望了望四周的房间。 他低声问:“时小姐,我去哪处理伤口?” “嗯?”时浅渡挑挑眉头,不正经地逗弄了一句,“你要是想,可以就在这儿处理啊。” 本意是逗上白逾明两句,没想到白逾明不仅没被逗弄到,反而眉头一皱。 他语气认真严肃,颇有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时小姐,您别怪我说嘴,您心善,不知人心险恶,这种话实在不能胡乱开玩笑,我这样的人是听惯了流言蜚语,但您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好女孩,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定要在背后往您身上添油加醋地埋汰您了。” “……” 时浅渡这是头一回逗弄人反而被人给教育了。 她有点儿新鲜,还有些想笑。 “我什么也看不见,这又不碍什么事。” “我知您看不见,可是……” 说到这个,白逾明心软了一些,没再往下说。 时小姐这样,虽然是千金小姐,却只能听声音,看不见别人脸色,很难知道那些两面派的嘴脸,不知道要受多少蒙蔽呢,也是很不容易。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说道:“您只要知道,我绝对不会害您就是了。” 他抱着小药箱转身要走,又回头问了一声:“时小姐,我可以去左边那房间上药么?” 时浅渡点点头:“当然可以,以后这个房子,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了。” 白逾明关好了房门,褪下衣裳,给伤口好好地处理了一番。 房间里有张镜子。 他在镜子前面,侧过脸,看着自己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鞭痕。 面积不大,不算特别重,但看起来比较吓人。 及时用些去除疤痕的伤药,应该不会留下很明显的疤痕。 他这行,不算完全靠脸吃饭,但脸也是万万不能毁掉的。 对方可真是够狠的,哑他的嗓子,毁他的脸。 这是想让他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再也唱不成戏啊…… 实在是太恶毒了。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半晌,习惯性地抬起手,嗓子里起调唱出了声音。 只出了三个字,嘶哑无比,他立刻便把后面的全憋了回去。 “呵,唱什么唱啊……” 他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在旁人面前从未表现出来的丧气感,看起来有些颓。 又呆坐了半晌,猛地起身。 那股颓唐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他想,他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有时小姐愿意救他,愿意找人帮他医治嗓子。 这要是不幸的,现在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既然还有希望,那就不应该垂头丧气。 他穿好衣裳,规规矩矩地扣好每一颗扣子,打开房门道:“时小姐,我换好……” 声音戛然而止,跟客厅里年轻的女佣对视了。 还在女佣眼里看到了八卦和惊讶—— 那小眼神,就差把“大小姐竟然在家里藏了男人”写在明面上了。 “……” 他就想过在时小姐面前换药容易叫人诟病,没想到…… 这种情况确实也有些尴尬。 …… 白逾明打记事开始,就被卖给了戏班子。 过去的二十八年人生里,有二十四年都是在戏班子里度过的。 对于他来说,那儿就是他的家,师兄就是他的亲人。 人总没有出狱了不跟亲人报声喜的道理。 所以,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那家很受人欢迎的咖啡馆,等着跟师兄见面。 至于为什么不去茶庄之类的地方…… 茶庄是老一辈人的习惯,而咖啡是新兴事物,他觉着爱喝咖啡的,大都是新派的少爷小姐们,一般都是去百乐门之类的地方玩乐,不喜欢听戏,自然也不会认识他。 去茶庄那种地方,要是碰上熟人,难免有些尴尬。 他点了两杯咖啡,坐下不久,王春就来了。 “师兄!这边!” 大半个月没能见面,白逾明心里高兴得很。 他站起来,冲王春招了招手,难得露出一点儿孩子气。 王春走到桌边,脸上满是惊讶和惋惜:“师弟,你这嗓子跟脸……” “没事,师兄别为我担心,能活下来我就挺满足的了。” 白逾明笑笑,拉着王春在桌边坐下。 他把刚端上来还热乎的咖啡往前推了推,把心底的难过全都压了下去。 “可算见着师兄你了,我一边是想报个平安,一边是想着见见你,大半个月没见你们,心里太想了。可惜我现在去咱们院里见大家不太合适,唯恐给你们带来麻烦。” “你这就太见外了,我们都怕你真的出事呢!”王春叹了一声,似是惋惜,“之前见你巡街,大壮急的差点冲上去,怪我没什么本事,没能帮上你什么忙,还好你现在出来了。” 他嘴里说着违心的话,不太自在,端起咖啡杯浅浅地饮了一点儿。 “是啊,能出来就好,你们大家都还好吧?” 白逾明见身为长辈的师兄动了咖啡,自己才跟着喝了一点儿。 咖啡刚入口,他就一哽,连忙拿帕子掩了掩嘴角。 “咳咳……” 要不是教养还不错,他真想当场啐在一边儿。 他闷声道:“这咖啡也太难喝了,竟然还要一块大洋?真是白白浪费了时小姐借给我的银钱。” “是你啊,喝不惯,慢点儿。”王春把咖啡杯撂下,状似无意地问,“时小姐是哪位?就是这位时小姐救了你的性命么?” 白逾明点点头,并无防备地直说道:“是啊,时小姐是富商时家的长女,多亏了她搭交情,我这才能有了活命的机会。” 王春眉头稍微敛起一些,神色晦暗不明。 时家的人他见过也打过点儿交道,不过时家的长女…… 不是在家里最是不受重视么? 听说她去年失明了,到国外做手术治疗眼疾,兴许是失明这件事,才唤起了时嘉荣的一些愧疚心里,这才会对那时大小姐好上一些吧。 “没想到时小姐这么心善,多亏了有她。”他说道,“改天有机会,我得去登门道谢一番,谢谢她出手救了你。” “我正想说这个呢。” 白逾明端起咖啡杯,浅饮一口,又皱着眉头放下杯子。 第二次努力尝试,又以失败告终。 他偷摸摸地瞥了瞥嘴唇。 “师兄,我这些年赚到的钱,都直接放在戏班子里说供大伙一起用了,没自己存着,这回这么大的事,能不能拿出来点儿银钱,先给时小姐作为感谢啊。”他神色中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现在想着往回要可能不大合适,但现在我没什么去处,是时小姐收留了我,我总不好一直白住人家的。” “这个好说啊,你放心,师兄能帮你做主。” 王春答应地爽快,心说反正你白逾明也不一定能活到那天。 时浅渡背后没什么背景,又是个瞎子,想来白逾明也不会得到很好的保护。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意外身亡了呢。 “不过……”他顿了顿,问道,“时小姐为什么救你,你问了吗?兴许她是有什么事想要让你帮忙呢。” “噢,这个时小姐跟我说了。” 白逾明说起这个,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还夹杂着点小自豪。 他说起戏来,总是很自信也很自豪。 他笑道:“时小姐说,她喜欢我的戏,觉得我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便救下了我,她还说要为我请最好的大夫医治嗓子,等我的嗓子治好恢复了,再把陷害我的人给揪出来,洗清我的冤屈,我就能回到戏班子继续唱戏了,也省的让师兄你太过乏累。” “……” 王春的脸色蓦的难看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话简直像是在对他的警告和炫耀!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抖,因为恨意。 恨不得把这个对他从小炫耀到大的师弟立刻送去见阎王。 真是够了,实在是够了。 怎么白逾明从小就是那么幸运? 一样的努力,师父总是更器重白逾明。 相差无几的水平,最叫座叫好的也是白逾明。 在外人眼里同样都是个“唱戏的”,但那些人最想结交的,还是白逾明。 就算是被判了死刑…… 都有人在行刑的关键时刻,想法设法地救他! 时大小姐喜欢他的戏,所以救他? 瞧瞧,又是喜欢他的戏。 只不过…… 王春喝了一口咖啡,扶着杯子的手指狠狠地捻了捻。 他垂下眼眸,细声说道:“时小姐喜欢你的戏是好事,你也别怪师兄想得多,只是师兄听闻,这位时小姐家里对女子的管教比较严格,而时小姐自身打小身体就不太好,除去车接车送地上女校,家里不让她去别的地方,她又在一年前出国准备手术……感觉不像是听过你的戏啊,你还是多问问时小姐比较好,别到时候闹出什么误会来。” 白逾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去。 师兄说的有理,细细想来,时小姐确实不像是有机会听他戏的人。 他先前在戏楼时,好像也没见过哪位眼盲的小姐。 “师兄说的是,我再找机会问问时小姐吧。” - 白逾明性子直,“找机会问问”几乎就等同于“见面时我问问吧”。 所以,他回到住处,推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时浅渡时,便顿住了脚步。 时浅渡听见声音,率先开口:“回来了?你师兄没为难你,路上也没碰上什么事吧?” “嗯,师兄对我向以前一样好,路上也都平安。” 白逾明的声音闷闷的,听着就有心事。 他抿抿嘴,脸上露出些纠结:“时小姐,我有事想问您。” “你说,什么事?” 白逾明心知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自己的恩人。 可他一直以为时小姐爱听他的戏,心里怪高兴的,还想着嗓子好了多多唱给时小姐听呢,突然知晓时小姐之前说喜欢可能是句假话,他突然有点失落,之前白高兴白感动了。 不问个清清楚楚,他不舒坦。 于是,他上前两步,站在时浅渡面前。 漂亮的眉头轻轻皱巴起来,声音听着似是有些委屈。 “您说喜欢我的戏,是不是就是句漂亮的说辞?” 第240章 架空民国戏子7 第二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您说喜欢我的戏, 是不是就是句漂亮的说辞?” 时浅渡百般无聊地抱着个收音机,闻言抬起头来。 “想什么呢,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她轻声地笑, 歪歪头,“还是说,你师兄在你面前跟你说了什么挑拨的话。” “不是的, 师兄只是跟我闲聊,是我自己瞎想。只是……” 白逾明说到一半,顿了顿。 时浅渡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向着师兄而埋怨她的话, 埋在纱布之下的眼皮微微掀起一点儿,眉头微拢,心说如果这小子那么拎不清的话—— 她干脆赏他一刀算了。 就在这时,却听白逾明再次开了口。 他道:“时小姐, 要是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您尽管提,我这条命是为您所救,那它理所应当就是您的了。人命跟别的钱财不一样,钱财总有能还清的时候,但命是没法以数额计算的, 您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的命,我念您的好, 感您的恩,绝不是忘恩负义的混蛋, 如果您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心里反倒觉得畅快舒坦。” “……” 时浅渡微怔片刻之后,撑着脸轻笑出声。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上赶着想让别人利用自己, 上赶着想帮别人做事。 突然觉得,白逾明跟从前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他待人永远那么真诚,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 就跟从来都没吃过亏,从来没有跌过跟头一样。 她甚至难以想象,这样傻乎乎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到现在、还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 尽管那些成就已经被人陷害地一扫而空。 “你怎么这么的……” 她尾音稍微拉长,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想直接说傻,可惜她觉得光一个“傻”字不能简单地概括白逾明的性子。 “您是不是想说,觉得我有点傻。” 白逾明站在旁边问,见时浅渡突然笑起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完了,就连单纯善良的时小姐都觉得我傻了。”他揉揉有点儿疼的嗓子,笑道,“其实我原来比现在还直愣,一心扎在戏上,不管其他的,您现在瞧见我这样儿,已经进步不少了。以前,师兄也没少说我傻乎乎的,说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我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倔得十头驴都拉不回来。” 似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眉眼弯弯。 “我这样,不小心闯出过一些祸端,好在师父一直护着我,师兄也向着我,这才能一直过得不赖,我真的打心底里感激他们,要是师父还在世,我肯定像亲儿子一样对师父好。”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遇见您,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 “可惜啊,傻人不是一直能有傻福……” 时浅渡小声念叨了一句。 她相信他们师兄弟从前真的有感情很好的时候,但眼下,显然是变了。 白逾明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的傻福来了。” 时浅渡耸耸肩膀。 笨是笨了点,但也……难得纯粹吧。 能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也是一种爱的能力。 “对了,您既然没有骗我,那确实还挺稀奇的。”白逾明话一转弯,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来,“您这样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很少有喜欢听戏的,大都喜欢去百乐门那些地方,喝洋酒喝咖啡,没想到您竟然喜欢听戏。” “我会听戏很稀奇吗?” 时浅渡喜欢听戏,这倒没有说谎。 在古代的时候没多少娱乐活动,她几乎闲下来就泡在戏园子里。 吃点果子喝点茶,舒服得了不得。 听得多了,很多都会唱了。 她随便起了个熟悉的调子,随便哼唱几句。 她这人啊,没什么太多优点,也就是学东西特别快,记忆力还好。 当然,做饭除外。 白逾明的双眼越来越亮:“您还会唱戏?” 他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想坐在沙发上,又硬生生顿住脚步。 “您这段,要不是真行家,知道的人很少,我只在上海唱过一次,喜欢的人不多,后来就再没登台唱过。” “是吗?” 时浅渡心说,这在古代还是挺脍炙人口的啊。 没想到到了近现代,反而没落成这样。 “可不是么。” 白逾明显然十分开心,唇畔上的弧度就没有落下来过。 这么看来,时小姐是真的很喜欢戏了,也应是听他唱过,而不是说辞。 如若嗓子真能治好,他一定要好好跟时小姐沟通一番,把自己的拿手好戏唱给时小姐听,让时小姐帮忙品鉴品鉴。 他说道:“其实时小姐,说句心里话,我跟师兄聊天时,想到您没准是随便找个说辞,才会说喜欢我的戏时,差点就相信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要知道,我们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有人追捧,有点儿风光,但实际上,很多人都把我们看成最低贱的戏子,就跟路边上耍猴的一样,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像……您这样的富贵家庭出身的,很少有人看得起我们,别说是像您一样学着唱了,就是来混在人群里听几回戏,都要被家里古板的长辈说个半天呢。” “那是他们不懂的欣赏。”时浅渡实话实说,懒洋洋地说得理所应当,“戏曲是艺术啊,就跟他们推崇的画作音乐一样。” “……” 白逾明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们这是“艺术”。 他知道“艺术”是从国外流传过来的外来词,形容的都是被人追捧的、高雅的事——钢琴、小提琴、油画等等,这些被人高高捧起,让那些绅士小姐们在高雅殿堂中欣赏、而普通老百姓们听不懂看不懂的,才是人们眼中的艺术。 那些艺术被上流社会的人们正向吹捧,而戏楼这种几个铜板就能随便进来听戏、乱哄哄的、被人吐一地瓜子皮的地方,不是所谓的艺术。 可时小姐刚才说,这是艺术啊。 是流传了成百上千年的……艺术。 她还说得那么稀松平常。 胸腔中好似有什么在翻涌,有感动,也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力量。 真的很开心时小姐能这么说。 只这一个词,他便知道,时小姐打心底里尊重他。 尊重他这个人,尊重他的职业和行当。 真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孩。 过去那些年,被人捧着也遭人白眼。 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识过不少。 唯独时小姐这样的,他没见过几个。 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一点点,他真诚地开口:“时小姐,说句心里话,能认识您简直是太好了。” 但时浅渡有点儿受不了这么直白的真诚。 她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这种话莫名的……嗯……像是假客套。 很像是敷衍人才会说的那种话。 难道说真诚的尽头就是假客套吗??? “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了!” 随着几声惊呼,一早外出采买的小玉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她满脸焦急,停在时浅渡身边:“大小姐,今天报纸上有人说您……” 时浅渡抬头:“什么?” “说您……” 小玉偷瞥白逾明两眼。 没敢直说。 “写了什么你直接说就好,我这儿没那么多事。” 时浅渡感受到她的紧张,不由得好笑。 小玉咬了咬嘴唇,终于低头道:“有些无良记者,在文章里写您跟才出狱的白先生不清不楚,虽然没说什么太直白和太难听的,但……话里话外都是那些意思啊。” “什么?我看看。” 白逾明皱起眉头,一目十行地扫过报纸。 直接气得脸都憋红了。 他眉间皱得能掐死只苍蝇:“这帮记者,整日里就知道胡编乱造!不行,我去报社找他们好好说说理,总不能真让他们把污名贴在时小姐您的头顶上!” “没事,你不用这么生气。” 时浅渡拉住他的衣袖。 这人脾气还挺急,确实挺有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劲儿。 “因为我让您蒙受污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白逾明转过身,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们写这些东西,无非是为了博人眼球,让报纸销量好,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小玉也在旁边附和:“就是,那些记者真的太过分了,十句话有八句都是胡编乱造。” 她年纪不大,心性善良,在时家做工的时间不算很长。 时浅渡跟小玉才认识第二天,她还以为在时家大宅工作的佣人,都被继母“教育”得潜移默化地讨厌她呢,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么向着她说话。 她笑道:“小玉,你认识我也才一天,怎么就觉得报纸上说得不是真的?” “昨天刚见到白先生在家里时,我确实吓了一跳。”小玉腼腆地搔搔头哦,声音不大,“但是,但凡跟白先生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白先生嘴里说不出假话来吧?” 时浅渡有些没忍住,“嗤”地笑出声音。 真说不好这话到底算是夸奖,还是埋汰。 说来好笑,真诚待人诚信待人本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良好品德,可在如今的社会里,好像反倒不是什么好词,而是骂人的话一般。 她靠在沙发上,笑问:“你们看过夏目漱石的《哥儿》吗?” 白逾明眨眨眼,认真思索一番:“是个日本的大作家对么?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嗯,《哥儿》的主人公就是个跟你有点儿像的人,不圆滑、一根筋,然后书里写道——”时浅渡一边儿回忆一边儿说,“[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鼓励他人学坏,好像善良的人就不能在这个社会立足一样。若有幸发现几个老实人,他们还会被戏称为“哥儿”、“小伙子”,然后取笑、侮辱他们。]” 她说完,自己笑着摇摇头。 白逾明这样也挺好的,有她在呢,她可以护着他,让他一直这么干干净净地“傻乎乎”地走下去。 “您是在说您自己吗?”白逾明跟着笑起来,少有的开了句玩笑,“您不也觉得我笨吗?” 见时浅渡挑眉,他紧接着又补充道:“一句玩笑话,您别放在心上。” 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瞧把你紧张的,我是那么开不起玩笑的人吗?”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门铃声。 小玉冲二人欠了欠身:“我去开门。” 时浅渡起身,手执拐杖往外走去:“难道谢会长这么快就帮我们找好医生了?” 白逾明在她身边陪着,给她提醒前面的台阶之类的。 两人才出了房间大门,还没走到外面的小花园,就听见小玉紧张地恭敬道:“夫人。” 白逾明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很显年轻的女人顺着花园小路走了过来,她衣着华贵,画着精致的妆容,人一靠近便能闻见淡淡的香水气味。 这些无一不昭示着她身份和富贵。 唯独神色之间带着一丝刻薄,不像是大户人家出身。 杜金兰停在时浅渡面前,目光往白逾明身上一扫,哼笑出声:“看报纸上写你跟一个戏子苟且,我还在老爷面前替你说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白逾明因这番话和她脸上的表情蹙起眉头。 亏他觉得,时小姐这么优秀善良是家里耳濡目染、培养的好。 看来,时小姐优秀,只是因为她是时小姐罢了。 待人温和、心地善良、尊重他人的……唔,最好的时小姐。 第241章 架空民国戏子8 第二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还以为是医生来了。 心情舒畅地出门, 迎面就撞上杜金兰,瞬间下头。 她没露一点儿好脸色:“把人给我叉出去。” 小玉:……??? 她惊讶甚至惊悚地看向时浅渡。 要知道夫人在家里得宠得很, 老爷被哄得家里大小事宜都听夫人的, 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把刚从国外回来的大小姐安排在别处,连家都不让回。 无论是家中的佣人车夫还是管家厨子,就算对夫人有所怨言, 也不敢多说半句。 她来时家才半年光景,听说大小姐从来不服夫人管教。 但亲眼见大小姐怼夫人,还真是头一次。 杜金兰脸上一黑:“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语气态度吗?小小年纪与人苟且也就算了, 还是个刚刚出狱的戏子,也不嫌丢人。” 白逾明开口解释:“我想夫人你误会了,我跟时小姐……”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后。 跟杜金兰那种人好好说话, 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就算解释了,杜金兰依然会在外污蔑造谣。 “救一个被冤枉的好人,有什么可丢人的。”她哼笑一声,说道,“趁我母亲生病就攀上了我父亲,渣男贱女凑一对儿, 上赶着给别人当小老婆,你道德水准要真是那么高, 趁早给自己挖个坑埋了算了。” “你这小贱蹄子……!” “你再不离开我家,我让你站着进来跪着出去。” 时浅渡打断她没能骂完的脏话, 声音不大,语气却有一丝肃杀。 她双手拄拐,拇指缓缓地在金属扶手上摩擦。 那双眼睛明明已经被纱布蒙住,但杜金兰背后一凉, 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在直勾勾地、像是盯着猎物一样地瞪着自己。 特别恐怖,让人不由得冷汗直流。 她喉咙滚了滚。 太邪门了,她每次看到时浅渡,都觉得心里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贱蹄子的母亲阴魂不散,还是定时找人到家里做法,祛祛那些阴邪。 她深吸一口气,强装强硬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不服管教,报纸上已经登出了,这个戏子能出来,也跟你有些关系,老爷看了特别生气,已经大骂过你一场,你要是不想让老爷跟你断绝关系,被停了生活来源,就尽快回家给我们认错,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忙不迭地离开了。 小玉左看看又看看,她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最后冲时浅渡欠了欠身:“大小姐,我去送送夫人。” 时浅渡没说话,在心里琢磨琢磨赚钱的来源。 这时代,最好赚钱的还是杀人吧。 那她简直再拿手不过了。 白逾明见她沉默,脸上浮出歉意:“对不住,都怪我,害的您跟家中闹得越来越僵了。” 他一直以为,时小姐是个极为受宠、处尊养优的大小姐,以为时小姐救他用了家里的关系,父母全都同意了,才能把他捞出来。 现在看来,她跟家人的关系并不太好,是背着父母帮他的,这怎么能行? 时浅渡耸耸肩,压根没把杜金兰的话放在心上:“别多想,我早就不想在那个家里呆着了,他们要断绝关系那不是正好么?” 家里那几位,来一回她怼回去一回,真要惹烦她了…… 干脆作为唯一继承人,舒舒服服地继承家里的遗产好了。 生母去世,刻薄刁钻的继母处处排挤,又有眼疾…… 可以想象生活有多艰难。 时小姐儿时,可能还没有他在戏班子里来的快乐。 白逾明有些怜惜。 他完全能理解时小姐为什么不想回家。 沉吟片刻,他开口说道:“时小姐,您要是在家里实在过得不高兴,我没理由也没立场劝您回家,如果您家里真的要断了您的生活来源,我就是去擦盘子擦碗、去做苦力,也绝不让您受了没银钱的苦。” “你啊,给我安安心心好好治嗓子就行,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时浅渡笑着摇摇头,让这么一位名角儿去做苦力,亏他自己想得出来。 她顿了顿,又道:“你可以趁着嗓子还没医好,查查到底是谁在陷害你,等嗓子好了正巧洗清冤屈,就能继续像从前一样唱戏了,到时候……要是我真没钱了,你可不能跟我吝啬。” 最重要的是,赶紧发现你那师兄是个坏的吧! 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相互扶持,如果不是自己查到,只凭旁人说,肯定不会相信的。 “我怎么可能跟您吝啬。” 白逾明回答得干脆。 他搔搔头:“不过没想到,您竟然知道我还想刨根问底地查下去。” 一般来说,命保住了就算了。 大多数人不会非得自讨没趣,刨根问底。 也就他这种不听话的,非想知道真相。 “被人诬陷了,查清楚不是很正常吗?” 时浅渡觉得空气不错,不冷不热刚刚好,便在小花园里溜达两圈。 她问:“你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刚从狱里出来,没机会去打听什么,只在那天在茶庄里处理伤口时,跟谢会长手底下的人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白逾明自嘲地笑笑,他没人脉没权势,没人愿意答他再正常不过了。 他缓缓跟在时浅渡身边,小心翼翼地虚扶着她:“我只知道,对方是用砒.霜给那詹姆斯下的毒,因为剂量不算大,詹姆斯的胃容量小,反应激烈地吐了好几次,发现的早,所以抢救的也比较及时。装□□的壳子是在我的专用的化妆匣里找到的,还有人说看见我鬼鬼祟祟的,这就人证物证俱在,把我逮捕了。” “砒.霜啊……”时浅渡摸摸下巴,“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应该是最容易使用的毒药了吧。” 砒.霜无色无味,掺在食物里不会被发现,只要0.1g就能使人死亡。 数百上千年之前,就已经有了用雄黄炼制砒.霜的方法,有些寻仙问药的人还把炼制出来的砒.霜当做长生不老药。想必会有一些古代的书籍记录下来提炼的方法。 不需要太多门路和太高的学问,轻轻松松就能把东西弄到手里。 “把雄黄加热到80度以上,就会慢慢地被氧化成砒.霜,所以说……” “只要去上海的几家药铺问一问,最近一个月都有谁买过雄黄,就能进一步锁定可疑的人!”白逾明接过话茬,恍然大悟地开口,“您说是这样吗,时小姐?” 时浅渡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点了点头:“没错,虽然工程量不算小,需要多跑几个地方,不过也很快就能缩小目标。” “时小姐,您真聪慧,这些都是女校里教的吗?” 白逾明打小从没上过学,有时候还挺羡慕那些年轻的学生的。 当然,时小姐肯定比其他学生都要优秀。 “女校里怎么可能会教那些东西啊!” 熟悉的声音横插进来。 郑舒然靠在花园外面的栏杆上,用指节“当当当”敲了好几下。 他“啧啧”两声:“不过时大小姐懂得真是不少,是不是实践出真知啊?” 这话听着别有深意。 时浅渡扭头瞧过去,不客气地岔他:“是,哪天在你身上实践实践,我看行。” “那还是算了,我还得好好活着孝敬师父呢。” 郑舒然连忙摆手,他可不想跟这位刀比枪子还快的家伙较劲。 他说道:“师父给你们请了大夫,劳烦二位跟我来一趟吧?” - 郑舒然开车载着两人,很快就到了茶庄。 时浅渡扶着白逾明的胳膊下了车。 她边走边问道:“其实也不是大事,还让你亲自过来请我们,不会是还有别的事吧?” 郑舒然学着白逾明那副真诚到家的样子开口:“您真聪慧。” 他说完,自己先贱兮兮地笑出了声。 时浅渡“嘶——”地吸了口气。 别说,换个人跟白逾明一样说话,听着特别别扭,想打人的程度。 她用拐杖杵了下郑舒然的腿:“你少学我们白老板说话。” “得嘞,不学就不学呗,拿那玩意捅我,怪吓人的。” 郑舒然紧着往前走了两步,他可没忘了这拐杖里面只把杀人的长刀。 他边走在前面带路,边说道:“等见了师父,你自然就知道了。” 三人很快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面清雅的包间。 谢明啸正坐在里面喝茶。 他听见声音,抬眼:“时小姐,白先生。” 白逾明微微欠身:“谢会长,先跟您说一声感谢。” 他的开心都写在脸上了,如果能治好…… “不必,这是我还时小姐人情罢了。”谢明啸招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大夫已经在隔壁候着了,你先去简单做一些检查吧。” 待白逾明离开,时浅渡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谢明啸对面。 她接过郑舒然递过来的茶杯,浅饮一口。 “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聊吧,也不用客套什么。” 谢明啸笑道:“时小姐是爽快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矍铄。 她年纪不大,看不见,身材瘦削。 可他这徒弟亲眼瞧见,就是这么位不起眼的小姑娘,转瞬间将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斩于身前。杀人的刀口干净利索,一击毙命。 如果不是郑舒然跟他汇报,换做别人来说,他可能都一笑而过,压根不相信这回事。 “王天耀死后,原来攥在他手里的航线被很多人盯在眼里,不仅仅是詹姆斯和想横插一脚,日本人也是虎视眈眈,还有其他帮派、商会、王天耀的老部下都想吞下这块蛋糕。虽然我之前已经做了比较全面的部署,现在已经开始接手,但想要完全掌控,还差得远。” 说起航线的时,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显然十分忧心。 “如今的航运,不管是内河还是海外,大都受洋人的控制,这几条航线,不能再让外国的势力控制了。这两天还算风平浪静,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掀起浪来,我这回请你过来,是希望到时候……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稳定了形势。” 时浅渡点点头。 这就是希望她在几方火拼抢航线的时候,帮忙动动手呗。 “这个好说,上次合作愉快,这次我相信也是一样。” 郑舒然坐在旁边插嘴:“之前你都是单杀一个两个人,人一多起来,那环境闹哄哄的,你又看不见,能行么?” 时浅渡眉头一挑:“你怀疑我不行?” 郑舒然莫名有点害怕被她迎面“看”着,往后退了一点儿。 他下意识地秃噜一句:“你又不是男的,行不行的你这么凶干什么?” 下一秒就被谢明啸拍了一巴掌。 “嘴里没个遮拦的,还不知道道歉?” 郑舒然说完那话,也觉得不太合适。 他蹭蹭鼻子,不太好意思。 “是是,我错了,时小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时浅渡轻笑:“我可比你有见识多了。” 郑舒然:……? 他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呢? 谢明啸把越跑越远的话题给扯了回来:“时小姐愿意帮忙,我跟整个万龙会的兄弟们都承你的人情,需要我找人做什么,你尽管说好了。” 除去给白逾明找大夫,时浅渡没什么别的需求了。 她想了想,随便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让那些兄弟们对我恭敬点好了,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从谢会长你或者郑探长手里借人手用用,其他的么……也没什么了,希望我们可以保持长期的友好合作,你们觉得呢?” 谢明啸笑道:“正合我意。” 像时浅渡这样的人,还是成为朋友比较好。 不能是朋友,至少也是盟友。 “既然没别的事了,我去隔壁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时浅渡起身,没用人领着,自己推开隔壁的门。 房间中放着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已经检查了解得差不多,正在跟白逾明面对面地沟通,告诉他具体的情况。 一见时浅渡进来,白逾明立刻站起身来。 总是真诚看人的脸上露出明媚畅快的笑容,极具感染力。 他脚步轻快,要飞起来似的来到时浅渡身边,颇为激动地牵住她的手腕。 那模样像是小孩子献宝,把最珍惜的东西双手捧着奉到对方面前。 “时小姐,大夫说我看得还算及时,好好调理的话,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以恢复的!到时候我为您唱戏解闷!” 大夫马上给他纠正:“等一下,我只是说有可能恢复大半,但损伤已经造成,是不太可能恢复得跟从前一样,多多少少会留下些不适或者其他小毛病的。” 他看起来有点儿紧张—— 整个上海谁不知道万龙会会长谢明啸啊! 突然独自一人被从医院带到这儿来,他可不敢胡乱来,闹出什么误会,打保票说能治好最后又没能恢复,说不准就会惹上祸端。 “是,徐大夫说有机会恢复一些,如果养好了,唱戏应是不成问题的。大夫已经为我开了些药,其他需要配合的法子也都跟我讲了。” 清亮的凤眸眯起来,白逾明笑弯了眉眼。 过去半个月压在心头的阴霾褪去大半,拨云见日。 这一切都多亏了时小姐啊! 他的恩人。 “时小姐,我白逾明何德何能……得到您的帮助啊。” 他发自肺腑地感慨一声。 却见眼前的女孩轻轻笑出声音,就那么微扬起头“注视”着自己。 那双眼睛被纱布蒙起,可他就是觉得—— 时小姐在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 温和地望着他。 好像把他的一切都看透,又好像愿意包容他的一切。 乐意护着他这个对人情世故并不通透的笨蛋。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点儿害臊,连忙松开了牵着时浅渡手腕的右手。 “对不住,刚才我有些激动了,冒犯了您。” 什么嘛…… 时小姐明明是个纤瘦柔弱的盲眼女孩,理应被人照顾才是。 帮他一次两次已经欠下太多人情,他怎么能想着让时小姐一直护着他呢。 “看出来你很激动了。” 时浅渡很想笑。 她突然觉得,白逾明很多时候的“真诚话语”,因为太过直截了当,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像是个骗人感情的混蛋,把人甜言蜜语地哄骗心软。 她笑够了,终于扭头问大夫道:“对了,大夫,他除了好好吃药、按您说的去调养,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徐大夫推了推眼镜:“少用嗓子,少说话。” 时浅渡:…… 好像挺难的。 白逾明这小子……他话真不算少啊。 第242章 架空民国戏子9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两声。 小玉正在花园里打理花草, 闻声放下手里的园艺剪刀,把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 她小步快走来到门口,见对方是个生面孔的男人, 很有警惕性地没开门。 “你是?” “噢,请问姑娘, 白逾明是否住在这里?”男人声音温和, 很容易勾起他的好感,“我是白逾明的师兄王春,此番特意过来感谢时小姐对我师弟的救命之恩, 顺便看看我师弟。” “原来你是白先生的师兄啊,白先生时常会念叨你呢。” 小玉的语调比刚才放松了不少,但还是没开门。 她说道:“实在是不巧, 两个小时前郑探长把大小姐和白先生接走了,让你白跑一趟了。” “……郑探长?” 王春脸色难看了不少, 表情凝了起来。 “是啊。” 小玉发现他表情不对劲儿, 以为他是在担心白逾明。 于是她安慰了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们家小姐看起来跟郑探长关系不错, 应该不是要把白先生怎么样,别太着急了。” 王春缓过神来, 点点头:“好,既然是这样, 那我就放心了。我师弟刚从里面出来,身上的伤口还没好,要是再来一遭,肯定会受不了的。” 他说完,不再多停留,冲小玉好声地打了个招呼。 “他们不在,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继续忙你的吧,带我向他们问好。” 小玉应声:“你的话我肯定带到,慢走。” 王春离开宅子,浓浓的焦躁快要把他吞噬,坐立不安。 他之前打探过时家大小姐的情况,都说她因为眼睛很少出门,继母不太喜欢她,所以就连一些上流社会的聚会,她都鲜少参加。 能救出白逾明,他还以为是那位大小姐以眼睛获取父亲同情,这才让家里帮忙办成此时。 谁能想过是时浅渡自己跟巡捕房的探长有些交情? 案子是巡捕房一手查办的,要说最了解案情的就是郑舒然了。 他那一根筋的师弟,肯定想要查明真相抓到真凶。 案子如果真要查,很容易就能查出那些砒.霜是从哪里来的,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也就是借着案发前两天,白逾明当众驳了詹姆斯的面子,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才能成功地把罪名嫁祸到白逾明头上——两人刚有了矛盾,没几天就出了事,是个人都会怀疑白逾明。 他再暗中走动走动,稍微吹吹风…… 公董局发了话,让人三两下就把案子结了。 虽然他早就把可能给他定罪的物证销毁,可万一他遗漏了什么,真被他们三人给找出来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过上的好日子就这么被人给搅和了! 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办法。 一刻也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分钟都是危险的。 只要白逾明“认罪伏法”,事情完美解决,就算铤而走险也是值得。 让他想想,怎么把时浅渡从他师弟身边支开,方便让人下手。 不然,万一再误伤了这位时大小姐,恐怕真要被人刨根问底地认真调查了。 他突然顿住急匆匆的脚步。 沉吟片刻,转身折返了回去。 这么一折返,刚好在大门口碰上了一辆刚刚停下来的车。 郑舒然停好车,率先跳了下来。 之前调查詹姆斯投毒案时,他跟王春有交流。 于是开口打了个招呼:“王春?你这是特意来找白老板的?” 王春本想笑脸相迎,却突然一僵,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师弟如今早就不是什么为人称道的角儿了,现在他才是那个众人瞩目的存在。 可旁人对他们的态度就体现在一字一句之中。 即便白逾明出了这么大的事,嗓子也坏了,唱不了戏了……别人还是乐意唤他一声白老板。 那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说明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不如白逾明,一直不如。 “师兄!” 白逾明高兴地下了车,几步走到王春身前。 他喜形于色道:“师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时小姐为我寻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大夫说,我的嗓子还是有救的,好好养着,没准能恢复,到时候咱们就能像从前一样,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你东忙西忙,什么事儿都压在你身上了。” 像从前一样? 你白逾明当台上的角儿,他永远光芒暗淡地在一旁被压上一头么! 星星和月亮不是不亮,只是在太阳的光辉下,显得黯然失色。 他根本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王春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唇角,拍了拍白逾明的手背。 “还是师弟知道心疼人。” “行了行了,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郑舒然见他们熟人叙上了旧,无意插嘴打断,便先告了辞。 他翻身上车,摆摆手:“你们自己慢慢聊吧,回见。” 几人简单地道了别,那辆拉风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小姐,白先生,你们回来了。” 小玉刚跟厨娘一起把午饭准备到一半,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才发现自家小姐回来了。 她快步走来,打开大门,看见王春有些讶异:“咦,王先生还在啊。” 王春面色不改,开口说道:“是啊,本想回来有事拜托你转达,没想到刚好把时小姐和师弟给盼回来了,我这运气真是不赖。” “原来是这样。”小玉看向时浅渡,解释道,“小姐,刚才你们不在的时候,王先生来过一回,他说是想要感谢小姐你救了白先生,同时来看看白先生的情况。” 说着说着,她颇为羡慕地笑起来:“我一说你们被郑探长带走了,王先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白先生,真羡慕你们的感情。” 时浅渡:……可别瞎羡慕了。 她知道,王春“脸色变了”并不是因为白逾明被巡捕带走。 想来,王春现在多半是认为,他们已经从巡捕房拿来档案卷宗,准备调查了。 既然不想让人发现其中的猫腻,只能尽快让这件事的核心人物白逾明停止调查。 方法有很多,最常见也最容易的就是杀人灭口。 事儿都挤在一起了。 不用来这么一出,只要让白逾明多跑几个药铺问明白了,他不傻,自然能明白是谁要害他。 横叉过来这么一件事,不坏也不好,不如就帮他们撕破脸皮好了。 白逾明闻言,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师兄从小就很照顾我,我真是净给他添麻烦了。” “你啊,确实不叫人省心。” 王春跟着笑起来,瞧着十分温和。 他神态如常,鲜少露出异样。 只是在微凉的秋日里,背后的衣裳湿了不少。 别人不比他师弟,都没那么天真。 好在时家的小姐看不见东西,不至于被她瞧出什么。 “既然这次回来正好碰上时小姐,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他语气诚恳地开口,“我跟师弟从小一起长大,要说跟我最亲近的就是他了,多亏了时小姐才能救他出来,我感激不尽,听师弟说您喜欢听戏,正好我下午有两场,不知道请您听戏的话,您是否肯赏脸呢?” “我也有时日没听师兄的戏了,时小姐,我们……” 白逾明说到一半,闭上了嘴。 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出现在戏楼那边,万一再给同行的兄弟姐妹们带来灾难,他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脸上露出些许沮丧,叹了一声:“算了,我就不去了,还是按照时小姐您的提点,先去把自己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吧。” 时浅渡双手拄着拐杖,略微思忖片刻。 她笃定王春是想下狠手,于是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道:“也好,你自己一家家药铺地跑,千万要注意安全,说不准那詹姆斯还在记恨着你呢。”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白逾明好声应下,又对自家师兄说道:“时小姐十分聪慧,懂得极多,她说只要把雄黄加热就能化成砒.霜,只要走遍上海的大小药铺,应该能有些线索。” 王春脸上的笑容快要撑不住了。 这个时浅渡,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多? 女校里也不教这些啊! 他蹭蹭鼻子:“竟然是这样,那好好调查,希望真想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 得把白逾明下午要去各个药铺的消息告诉詹姆斯的人,知道了大概行走路线,想要设计合适的地方把人给办了……就容易多了。 “对了,时小姐,您还没回答我呢,不知道您能否赏个光?” 他重新把话题引了回来,想办法让时浅渡下午别跟他们的目标走的太近。 时浅渡欣然答应,懒洋洋地笑了起来:“那好,今天下午我去戏楼找你。” 然后,看一场大戏。 “太好了,不然,您什么都有,我真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来感谢您了。” 王春彻底地松了口气。 两人分开,又知道白逾明的行踪。 白逾明出事时,他又能在时浅渡面前拥有不在场证明。 他沉闷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扬起笑意:“那我下午等您,现在就不打扰你们了。” …… 时浅渡根据白逾明给她描述的地理分布和药铺具体情况,帮他圈出了王春最有可能去购买雄黄的地方。 白逾明一边拿着钢笔在地图上做记号,一边不解地问:“时小姐,您为什么会觉得这几个地方最有可能?” 时浅渡耸耸肩“就是直觉呗。” 白逾明倒也没笨到那个份上,轻声笑道:“您刚才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现在却告诉我是直觉,您这敷衍的话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吧。要不,您就跟我说说,我没准能跟您学上一手。” “你好好养你的嗓子,以后好好唱你的戏,你学这些也没什么用。” 时浅渡没正经回他,也没法认真回复。 她总不能说,因为作案人是你师兄,所以我挑出来的都是老板伙计不爱听戏、不可能认识他王春的药铺吧? 这时候说出来,白逾明才不可能相信呢。 没准还会弄得他有种逆反心理,更加坚信他师兄不会做出这种事。 白逾明被人否认,刚想说,多跟您学点以后兴许就能少被人给污蔑陷害了。 下一秒,却听时浅渡轻声开口:“反正以后有我呢,我会不就行了?” 白逾明微怔,对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他心里翻腾了好几下。 说真的,时小姐总是能让人觉得安心。 同时还多了一点害臊,因为时小姐那话,好像她愿意永远护着他。 他声音不似平时那么大,而是不赞同地嘟哝道:“时小姐,您是时家的大小姐,这么说话实在是不合适,也容易叫人误会。要是外人听见了,又要往您身上泼脏水了。” “管他们呢,我自己高兴就得了。” 时浅渡靠在沙发边上,伸手摸到一旁的电话。 几下,拨通了巡捕房的电话。 是郑舒然本人接的电话:“喂,哪位啊?” “是我,时浅渡。”时浅渡直白道,“下午白老板要去几家药铺问点儿事情,你带一两个人过来跟他一起吧,我怕还有人想要对他不利。” 电话那头的郑舒然直接挑起眉头:“你陪着他去不就行了么?” 他寻思,就是他带一队人马,也不如时浅渡一个啊。 “不对,等等,你凭什么命令我啊?真逗啊你,我又不是你下属。” “可谢会长不是答应了,可以随时调人帮我办事吗?再说这种打听消息的事,就算我下午有时间,也没有你们巡捕的身份好使啊,说一句巡捕房办案,对方一话不说不就告诉你们了吗?” “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 郑舒然眉角抽了抽,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重重“哦”一声:“但你这意思就是,你以后每次都是指使我给你办事儿呗?” 时浅渡耸耸肩膀:“不然呢?” 郑舒然被噎了半天,留下一句“你真行”,啪地挂了电话。 他骂骂咧咧地冲电话龇牙咧嘴几下。 这么多年,他哪儿被人这么指使过啊,得找老爷子诉诉苦卖卖惨去。 挂掉电话,一直没出声打扰的白逾明开口:“时小姐,您是觉得,陷害我的那人发现我去药铺调查,可能会对我下手?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算查到可能买药的人,也能顺藤摸瓜,把那人给揪出来?” 白逾明人情世故上不够精明,实际上脑子不是智商低。 如果不知道对方是谁,确实要像他说的一样做两手准备甚至几手准备。 眼下时浅渡早就知道是王春做的,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她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总之,我觉得你今天应该会有收获。” - “巡捕房办案,你们最近一个月里,有没有人来买过大量雄黄?” 郑舒然半个小时之内,把这句话重复好几遍了。 每家药铺里的草药少说上百种,一个月的顾客没有上千也得有个几百。 雄黄是常用的药材,清热解毒、燥湿祛寒的方子经常会用到。 正巧又是初秋换季的时候,零零碎碎买雄黄的人不少。 但只是用药计量的雄黄炼化不出致死量的砒.霜,必须得是大量购买才行。 鉴于“在许多家店铺分别购买少量”比“在一家购买大量”更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时浅渡从一开始就认定对方一定是在一家药铺里买入的。 “大量的雄黄?”店主皱皱眉头,没过两秒就舒展开了,“我想起来了,虽然没有人单独买过,不过倒是有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一口气按照清热解毒的方子买了不少配好的药。” 郑舒然本来靠在墙边,懒里懒散地打呵欠。 一听这个,立刻直起腰版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买的?配药里雄黄的计量大概有多少?除了他是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你还记得什么别的不?好好回忆回忆。” “您问的这个我还真记得,因为那个男的穿的不算特别好,却一口气买那么多不便宜的药材,我印象特别深刻,就是在上个月的8号。”老板一边比划一边说,“他大概比我矮这么些,挺瘦的,左边还是右边来着……反正是有一边脚有点坡,而且他肯定是喜欢听戏,我在旁边给他装袋的时候,他嘴里就念念有词地哼着,手里还一直在盘两个核桃。” “等等。” 白逾明脑海里迅速蹦出了一张脸。 他指指自己的下巴:“这儿有一颗个头不小的黑痣?” 老板惊讶地眨眨眼:“没错,你们认识?” “……” 白逾明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 这显然是戏楼里的管事先生! 管事先生一直喜欢他的戏,甚至有一回跟他说,这份工作赚的又少事还繁琐,要不是觉得在戏楼工作能每天免费听他唱戏,早就离开不干了。 他一直以为,对方欣赏他才华,没想到竟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白逾明嘴唇紧抿,脸颊狠狠地绷着。 头脑中回忆起去戏楼找师兄时,管事先生面对他的言行举动。 主动帮他带话、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好心地提醒他……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亲切,完全看不出管事先生竟是抱着一颗想让他死的心啊。 还是说,管事先生无意于陷害他,只是不小心连累了他。 在他重回戏楼之后对他很好,是因为心中的内疚? 他心中有些疑团,心脏被压得十分沉闷。 郑舒然扫了他一眼,猜到这个男人是白逾明在戏楼中认识的人,无声地叹了一下。 他用手轻拍拍身旁人的肩膀,就在这时—— 有一道折射的光扫过他的眼睛,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下一秒,他用力抓住白逾明的肩膀,把他直接扑到在一旁! “咔”的一声巨响,药铺的窗子应声而碎。 子弹深深地嵌入墙壁中。 如果不是郑舒然经验丰富及时把人扑倒,那子弹穿透的大概就是白逾明的脑袋了。 大街上顿时陷入惶恐和混乱。 等候在外的两名巡捕拿出配枪,锁定一击未中就连忙逃跑换地方的杀手,直接追击! 其中一人拿出信号弹,往空中放了一个。 郑舒然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 “没想到真他爹的有人想杀你,又让时大小姐给说中了。” 白逾明长长地松了口气,半天才渐渐地缓了过来。 真的有人要杀他。 且很有可能是陷害他那人雇佣来的。 “郑探长,刚才多亏了你,谢谢你救我性命。”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手指还是不受控地轻轻颤抖。 愤怒、惊恐、质疑、慌乱…… 这些深深地刺激着他。 “谢什么谢啊,时大小姐让我过来不就是为了保护你吗?”郑舒然拍了拍身上蹭的尘土,“要是我没护住你,那我就没法交代了。” 老爷子跟她的合作,恐怕也就吹了。 白逾明在牢里挨过各种虐打,但那些都跟枪子不太一样。 前者很疼但不至于死,后者瞬间就能要人性命,刚才是跟死亡擦肩而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跳:“郑探长,麻烦你把我送到戏楼,我有事想要问一个人。” “行,我先出去看看情况,确认安全了就带你过去。” 郑舒然现在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信时浅渡的。 中午刚一挂电话,他就调了两小队巡警,侯在这几个街区附近。 想来,只要嫌疑人不会飞,就肯定能捉拿归案。 白逾明在那种愤怒又焦躁的情绪中,被郑舒然开车送到了戏楼。 这是他唱了数年的地方,有不少他熟识的人。 “这不是白老板吗?今天又是来找师兄的?” 熟悉的声音就在附近响起。 管事先生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亲切的笑。 白逾明不论从前还是最近,总是会笑着回应。 可现在脸上却表情特别复杂。 他直勾勾地盯着管事先生,神情严肃到了极点,似是有暴风雨在黑漆漆地压着。 这些天受过的冤屈、挨过的打骂等等记忆如同潮水般翻涌。 手指垂在身侧,不由自主地轻轻打颤。 他怎么可能不恨? 不管对方是谁,他都恨到骨子里了! 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问你,上个月的8号,你是不是去药铺买了很多药材,其中包括……雄黄?” 管事先生被他看得背后凉飕飕的,直搓了搓胳膊。 他有点奇怪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大大方方地答道:“是啊,是你师兄跟我说,换季天太凉了,你们戏班子里有人着凉,要多备着点儿药材,这才拜托我去药铺买的。” 第243章 架空民国戏子10 第二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什么?我师兄?”白逾明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你可不要胡说,往我师兄头上扣帽子!” 他这会儿压根就没相信管事先生的话,严肃地否认了。 “嗨呀, 我这有什么可骗你的?” 管事先生满脸的不解和意外。 他把手里头盘的核桃塞进口袋, 摆摆手:“你师兄担心戏班子的大伙着凉生病,这才花大价钱买了好药, 这是关心你们呐!我可不敢把这种功劳按在自己头上, 你去问问你师兄不就知道了?再说了,我经常好喝点小酒,留不住钱,就算想买我也拿不出银钱啊!” 是了,那些药实在不便宜。 管事先生能那那么多钱去买药,确实不太可能。 看先生的表情……也不太像知情。 白逾明拧着眉头站在原地,没动, 没出声。 外人不太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 郑舒然瞧见,这人紧握成拳的手在轻轻打颤。 他心里暗暗吸了口气。 这算是听明白了,还真是一出大戏啊。 怕白逾明太生气, 一下子生气难过得崩溃,他抬手拍向白逾明的肩膀。 没想到却拍了个空。 只见白逾明“蹭蹭蹭”迈开大步, 直接冲进戏楼, 穿过惊讶惊呼的众人, 拐弯上了二楼。 “哎哎哎, 那不是白逾明吗?” “我去, 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看没看报纸啊,他之前被人给捞出来了,据说是傍上了个富贵人家的千金。” “瞧瞧人家,被判了死刑都能有女人乐意相救。” “别说了, 他祸害他们自己那戏班子我管不着,但要是再让戏楼都被查封,我第一个跟他没完。” 众口纷纭,不少人低声细语地说着闲话。 多数人怕惹上事,不跟他有接触。 也有的人,故意抬高些声音,故意让自己奚落嘲讽的话落入白逾明耳中。 可白逾明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地撇开他们。 他嘴唇紧紧地抿着,因为心中那个他不想面对的答案而颤抖。 然而,就算在不想面对,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要当面对峙个清楚。 “白逾明!哎!” 郑舒然连忙跟在他身后,生怕这一根筋的家伙惹出什么祸端。 听见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他猛地顿住脚步,指着人说道:“什么傍上了富贵人家的千金啊,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小命。” 旁边有人想要开溜,去通知王春这边的情况。 郑舒然立刻从腰间拔出配枪,子弹上膛,直接瞄了过去。 “我看谁敢动,老子一枪崩了谁!” 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闭了嘴,停了动作,乖得不得了。 “啧啧,还是枪子好使啊。” 把人胡乱威胁了一通,他这才拍拍自己的探长警服,拐弯去追白逾明。 他一边爬楼梯一边说道:“白逾明,我跟你说你别胡来……” “嘘——” 白逾明比了个手势,站在一间化妆间前没有动。 这是他之前的单人化妆间。 里面有两人的谈话声传出。 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他们听见。 先是王春温和的声音:“时小姐,您爱听戏,现在我师弟嗓子坏了唱不了,为感激您,便由我来唱与您听,这是下午的曲目,您瞧瞧可还喜欢?” “其实我不急于一时,白老板说过,嗓子好了以后让我随便点,他只要会,都会唱给我听。” 时浅渡拿起茶杯,放在鼻息间轻轻嗅了嗅香气。 她故意气人,缓声道:“既然要听,那就听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 王春咬了咬牙齿,原本温润的表情多了些许愤懑。 他放缓声音,尽量平稳地开口:“时小姐,你都没有听过我的戏,就说我不如师弟,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心性纯良,研究戏就是研究戏,从来没有杂念,更没有功利心,自然是比你这种……”时浅渡拉长尾音,食指轻轻地敲打在桌上,“不择手段之人要唱的好。” 王春心中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怀疑他的,竟然是眼盲的时家小姐! “时小姐在说什么?切莫要挑拨我们师兄弟二人的情谊。” 时浅渡笑笑,把一滴未碰的茶放回桌上,“咯啦”一声重响。 她唇角往上翘起:“你所说的师兄弟情谊,就是把白老板下午要走访药房的事,暗地里通知别人,然后一边跟我聊天,一边盼着他死么?” “你……!你怎么会知道?!” 王春吓得一连后退好几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他以为,这位看起来柔弱纤瘦的盲眼千金小姐只是手里有点破钱有点破权而已,从来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一般人没有的手段,能把这些弄得清清楚楚! 想来,这个时间,白逾明应该才碰见暗杀没过多久才对啊! 这个女人不能留。 不不不……她家不太好招惹。 对了,她就算能猜到,又有什么证据呢? 他放松下来,突然松了口气,笑了:“时小姐,就算你真能通过推理联想到什么猜出些什么,你有证据么?白逾明谋杀洋大人未遂,这是认证物证具在的事情,你以为已经盖棺定论结了案的事情,会能够翻供?你眼盲看不见,可能很多门门道道都不懂,这也正常,就这么告诉你吧,公董局那帮老家伙,绝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断错了真凶!” 时浅渡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说:“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我压根也没提投毒的事啊。” 她唇角往上一翘,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的笑容,此时多出几分嘲弄。 看得王春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 是了,时浅渡刚才没提投毒的事,是他自动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了。 他气得直磨牙:“你诈我……”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一旁的化妆匣,抓得越来越紧。 时浅渡在嘲讽他,笑话他…… 她还天然地觉得,他不如白逾明那个傻乎乎的笨蛋。 白逾明除了唱戏还会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简直受够了自己被白逾明压上一头的日子了! 在他要冲动地拿起妆匣时,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 白逾明背脊挺直地站在门口,胸膛剧烈地起起伏伏。 一双凤眸猩红,死死盯着他过去二十来年最信任的师兄,眼底浮出淡淡的水光。 他嗓音沙哑,一字一顿道:“师兄,竟然真的是你。” 胸口好像被石头重重地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 头脑嗡嗡作响,剧痛无比。 王春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地瞪眼看向他:“你没死?!” 他怔了两秒,缓缓回过神来。 那杀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白逾明都解决不了? 听见这话,瞧见师兄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白逾明心头像被人剜了一块,血流如注。 这是同门二十多年的情谊啊! 师父走后,戏班子走得走散的散,他就跟师兄相依为命。 他从不知父母,早就把师兄当成他的亲人了。 被最亲近的人狠狠地捅了刀子,他脸上抽动了几下。 难过与愤怒同时充斥着胸膛。 喉咙滚了滚,把自己情绪崩到极点时,那些发颤的声音给压下去。 他道:“我不是没想过师兄你是那个最方便动手也最方便嫁祸给我的人,可每次心里刚有半点这样的念头,就都被我自己打消了,我告诉我自个儿,你师兄从小就处处照顾你、袒护你,你不能当个没有良心的混蛋,怀疑师兄,就是对不起师兄这么多年的好!” “师兄,你知道我都受了什么罪吗?我嗓子哑了,脸坏了一块儿,还有你瞧。” 他撩起袖子,便能见到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些都是在屈打成招的时候,对方一样一样地烙上去的。 “我受再多的苦,我都觉得自己怎么都不能怀疑你,我还觉得这些天你肯定为我四处奔走,费了不少心,我还在心里怪罪我自个儿缺心眼,着了别人的道,害的你又要受累,可你……!” 王春瞧见那些还未好透的疤痕,下意识地偏头避开。 一看见就不忍心。 他恨白逾明,更恨自己看见这位师弟受苦就习惯性得担心。 那天白逾明行刑前巡街时,他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跑过去瞧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他就开始忍不住地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二十多年了,就算真的一点儿情谊也没有…… 就算是真的演了二十多年,也给自己演信了吧。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今是他胜了,他成了台柱子,成了顶替了师弟的角儿。 再也不用被太阳的光芒掩盖而黯然失色了。 人们终于可以……看见他了。 王春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冷哼一声:“呵,正好,既然你全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再继续演下去了,那些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 白逾明有些不解:“……那些?” 王春拂袖,不再有半点虚情假意的伪装:“是啊,陷害你是我做的,告诉别人你的行程动态是我做的,就连你的嗓子……也是我买通了狱警给你灌下的,你满意了?” 白逾明气得手抖。 要说刚才他心里还因为那些情谊而不忍说什么重话,这时候,心凉透了。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声音轻颤:“你明知道我平日里有多在乎我的嗓子!” 他时刻好好地保养嗓子,太凉的不吃,太热的不吃,太辣的不吃……更是一丁丁点都不会沾染烟草和酒水一类的东西,只是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 “就是因为你在乎!” 王春也突然抬高了声音,他向来温和,很少有这么大声说话的时候。 他拿起妆匣狠狠地摔在桌上:“你知道吗?你被送来戏班子之前,师父最看重也最看好的就是我,师父那么悉心培养了我五年,可是你一来,不出几个月,师父就说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你这是老天爷赏饭吃!跟你一比,我什么都不是了,我怎么努力都没法从师父那儿得到跟你一样的夸赞,我一天十六个小时练功,半夜里都偷偷起来,就算是寒冬酷暑也从不偷懒,可就因为你有一副好嗓子,你天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你!” “后来师父都夸我什么?你师弟心思都放在戏上,你是师兄,理应多帮衬帮衬他,做的不错。你听听,就算是夸我,也是因为我把你照看得好!自从你出现……我就处处被你压上一头,最出挑的永远都是你,我只能给你打杂当配,你说这公平么?”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白逾明大声质问。 高音量高语调之下,嗓子劈得厉害,嘶哑得像是锯子磨木头。 “师兄,你没少半开玩笑地说我傻乎乎的,你明知道我对那些人情世故不敏感,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直说呢?不仅不说,还刻意隐瞒!你偏偏要……” 偏偏要用这种最残忍、最狠毒的方法,捅破这层真相。 毁了他的嗓子,让他含冤而死。 “我说了有什么用,你愿意让出位置么?就算你真的念在情分上让了出来,若你我二人同天登台,大部分人还是乐意去看你啊,又有什么用!” 白逾明气笑了:“那是座儿们的选择,师兄也怪在我头上?” 他觉得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师兄。 简直是……不可理喻。 从前那些关心,对他的那些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过去种种与眼前种种逐渐融合到一起,越发显得讽刺。 他那么敬重又信任的师兄啊…… 从前在每一次帮助他照顾他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觉得他讨厌至极,在心中咒骂? 他轻笑一声,侧头用指肚蹭了下眼角的红。 他说不好自己是一腔冲动、实在气昏了头,还是在被至亲之人背叛极度的悲痛中狠心做出了选择,总之,他深深吸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地做出了十分果决的了断。 他冲王春认认真真地行礼,掷地有声道:“师兄,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师兄,过去那么多年你待我不薄,处处护着我帮衬我,先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对我的好,我不能不认。我感恩那些过去,得还你恩情,所以不管是你陷害我还是给我下毒之事,就跟之前的恩情相互抵消,我不会再提起此事,你也不要再拿往日情谊来与我说事。” 他顿了顿,掀起眼皮,毫不避讳地直直正视王春。 “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第244章 架空民国戏子11 第二百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外面下起了雨。 乌云黑漆漆地压来,遮住光亮,宛如黑夜。 白逾明浑浑噩噩地坐到汽车后座上, 身上淋湿了不少。 他吵架发泄之后, 搭在腿上的手指还在打颤。 许久没喝水,又废了不少口舌, 嘴唇有些干裂, 状态不是很好。 他的模样很微妙,嘴唇紧抿,有点儿失神地盯着窗外急匆匆来来往往的人们。 看起来像是接受了师兄是背叛了自己的人,又像是……没能接受。 “哎,我说,你没事吧?” 郑舒然坐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里往白逾明身上看了好几眼。 这小子失魂落魄的, 跟平时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过也是,被最亲近的人坑害至此,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白逾明没回他的话, 沉默地注视窗外。 他好像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见外人的话。 一路上, 他半句话都没有说, 到了地方, 倒是很礼貌地冲郑舒然躬身道谢。 却也没有说话。 师兄的背叛对他来说就跟天塌了似的, 狠狠地在他心头剖开个口子, 又疼又闷。 沉甸甸的,压得他不想说话。 且刚才那些大声的对峙,对他的嗓子来说太超负荷了,现在喉咙里火燎燎地疼, 他都怀疑,自己再多说几句话,会直接成个哑巴。 “小姐,你们回来了!” 小玉听见声音,连忙拿了两把伞来到大门口迎人。 她瞧见白逾明的模样,惊讶道:“白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就是把化脓的伤口剜去了,现在疼了点儿,但以后会慢慢好起来……”时浅渡拍了拍白逾明的背脊,用很笃定的语气安慰道,“也会越来越好的。” 白逾明睫毛颤了颤,似是真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他手里撑着伞,猛地驻足在原地。 掀起眼皮,目光隔着雨幕,落在面前瘦削的女孩身上。 她还是那样,脸上表情不多,唇角总是轻轻地往上翘一点儿,懒里懒散地对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好像能把世间门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股掌之间门。 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又像一位牵引着所有事情的上位者。 她微微仰头,面冲着他,即便有纱布蒙住双眼…… 他总是感觉,时小姐在温和地注视着自己。 接纳包容他的一切。 心底蓦然破了道防线,他眼底浮出泪光,哑声道:“时小姐,我没亲人了。” 白逾明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好似喉咙中沁出了血。 没用力气嘶吼,却声嘶力竭。 时浅渡甚至能想象得到,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又难过。 她不是特别会说安慰的话,便避开话题,冲他伸出手。 “过来扶我。” 白逾明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地扶住对方的手。 握住他的那只微凉的手稍稍用力,他没站稳,往前走了两小步,站在时浅渡面前。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那张脸,不由得立刻避开视线。 时浅渡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他的局促。 她轻笑一声:“还有我呢。” “您说什么呢,您是恩人,我哪儿纠缠上您,恩将仇报呢。” 白逾明说到最后那个“恩将仇报”时,脸上终于露出点儿笑意来。 他摇摇头,脸上多了一丝疲倦,叹气道:“时小姐,您说,我从前是不是太蠢笨了些,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时浅渡撇撇嘴,不爽地“嗤”了一声:“不止从前,你今天不也够傻的?要是有人敢那么对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你倒好,直接来了个恩怨两清,害得我想动手都不好动手了。” 她真想抬起手来给白逾明一个耳刮子,扒开他脑子瞧瞧里面是怎么想的。 “您瞧不见,要动手也是我来。不过您教训的是,现在想想,我至少应该冲过去打他两拳,才算解恨,倒是我冲动得说的太快了。”白逾明说完,顿了顿,蹙起眉头,“其实……他从前对我真的挺好,要不是有他偶尔替我说话帮我挡灾,我也没法顺顺利利活到现在,这是恩,这回我便算是还给了他,不欠他的了。” 他嗓子很疼,但许是太需要倾诉了,还是一口气说了很多。 说出来了,心里也就通畅了不少。 “往后再见面……就是仇人了。” “……?”时浅渡笑了出声,“你刚才还恩怨两清呢,恩怨两清那是陌生人,你这儿怎么又改口称仇人了?” “……” 白逾明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搔了搔头。 他倒是从不说假话,纠结两秒之后乖乖答道:“听着我自己的嗓音,后悔了呗?现在想来,刚才就应该像您说的一样,打两拳解解恨。” 时浅渡哼笑一声,说道:“哼,你知道就好,以后如果再见面,你要是给他好脸色,就对不起你自己受的苦。” “那是自然。” 这时暴雨转小,天色从深重的黑渐渐变亮了点儿。 白逾明扬头:“时小姐,您说……往后我是不是该学着聪明些了。” 他自己心里清楚,过去那些年,已逝的师父和决裂的师兄帮了他多少。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当亲人一样拿出一颗真心去待他们。 连怀疑都不舍得。 “看出来你是瞧不起我了。”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屋里扯。 她边走边说:“有我在,你安安心心地像从前一样生活就好了。” 白逾明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我哪儿能瞧不起您,只是我这么大的人了,待嗓子养好,怎么也不该赖在您这儿。” 如果说最初见到时小姐时,他总觉得对方像是个小孩,那现在,他绝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时小姐很多时候,倒是比他还要冷静聪慧,更像个大人。 他想,或许是时小姐家里那种特殊的环境,塑造了她这样的性格吧。 他感激她,也尊敬她。 还有点儿……喜欢被她安静面对时的感觉。 面对面时,他总觉得时小姐在笑着看他。 用那种揶揄的,不正经的,又胸有成竹十拿九稳的笑容。 好似她强大地能掌控一切。 他喜欢那种气场。 像他就不行,他只有在台上的时候,才会有那种感觉。 “而且,等我嗓子养好了,绝对要在戏台子上狠狠压他一头,以看家本领真功夫定胜负,让他知道就算是用些个阴招损招,差着意思那就是差着意思,怎么也没可能比的上我。” 时浅渡真想白他一眼:“还说你的嗓子呢,晚上说那么多话,又吼就嚷的,嗓子劈得没法要了吧?” “……” 白逾明揉了揉嗓子。 叹了口气。 真疼。 后悔了,不应该嚷,应该一上来就挥拳头过去。 他从小就是话多但嘴笨,还一根筋,吵架吵不赢,事后准定后悔。 然后一连几天越想越后悔。 好在他沉闷难受就那么一阵,现在跟人说说话,至少心情不那么结郁了。 又不是他先弃信忘义,他也没做坏事。 总不能他叫人背后捅刀子、差点丢了性命、嗓子哑了……最后难过的还是他吧? 他就算是生气,也不应该难过。 “时小姐,我想吃涮羊肉,成吗?” 时浅渡:……? 这小子话题转移的挺快啊。 她麻利拒绝:“你这嗓子吃这个不太合适。” 白逾明没放弃,又说道:“我特想吃,您就让我好好吃一顿吧,我保准吃完了再也不因为他的事难过一次,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您……” “得得得,你少说两句吧,让你吃还不行么?” 时浅渡又气又笑,觉得他真是有点儿小孩子的率真脾性,又好玩又气人。 要是她不同意这顿涮羊肉,指不定白逾明要跟她哑着嗓子说多少话。 吃就吃吧,别弄咸了也别弄腻了,其实还挺健康的。 就是羊肉有点儿活血的功效,可能对他今天的嗓子不太友好。 不过没事,又吃不坏,最多是多养两天。 心里知道问题不大,时浅渡就没再说什么。 他今天碰上的事,换谁都得在心里成一道坎,实在不容易,就让他吃点想吃的高兴高兴吧。 白逾明顿时停了嘴边的话,咧咧唇角,露出今天下午以来最明媚的笑。 他语调愉悦:“时小姐,您真好。” 时浅渡让家里的厨娘准备了锅子羊肉和一些蔬菜,摆了一大桌子。 这回,她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化悲愤为食欲。 白逾明从前吃东西挺文雅的,虽然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夹菜的频次之类的,显然他是个细嚼慢咽的主。 这回就不一样,一样样东西滚入沸水。 白逾明一会儿换公筷夹涮好东西,有的放到她碗里,有的放进自己碗里。 一会儿吃一会儿往锅里夹东西,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时浅渡随便提醒了一句:“少吃羊肉,那玩意温补,虽说秋天吃这个好,但活血之后你嗓子没准肿的更厉害。” 换做别人,肯定会因为时浅渡看不见而说假话,表面上答应下来。 白逾明却咽下口中的东西,实实在在道:“时小姐,我就放肆这么一回,您就允了吧,不好好吃一顿,说真的我心里头太憋屈了,也怪我自个儿,每回吵架准后悔。” 时浅渡继续给他心里捅刀子:“是,然后暴饮暴食,吃得胖两圈上不了台了,还得后悔。” “您别说,这个真不用担心,我这身段一直保持得没毛病,比我嗓子养得还好。” 白逾明见对方碗里的东西见了底,便拿起公筷,从锅子里面挑了挑。 他凑近时浅渡一点儿,把东西夹过去:“时小姐,我再给您夹……” 一扭头,迎面就撞见了她的笑。 心里不由得跳了两下,也不知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时浅渡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侧头面冲他这边。 “我要是能看见东西就好了。” 白逾明怔了怔,以为她伤心难过,火火热热吃火锅的心情一下子降了下去。 他组织组织语言,刚想安慰出口,便听对方又开了口。 “真想看看你现在吃东西是个什么样。” “……” 白逾明耳根一红,余光里看见站在旁边的小玉掩唇笑了。 他突然不好意思吃东西了。 今天虽是吃的比平时快了点,但也不至于……特别不像样吧? “吃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啊,您净知道拿我打趣。” 要是时小姐真能看得见,跟现在一样靠在桌边上侧头笑看着他吃东西……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整个人更臊得慌了。 这饭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逾明办事一向直来直往,不过面对这位恩人时,总是特别客气。 这回,也说不好是哪根弦搭错了,他轻推了推时浅渡的胳膊。 “时小姐,您要是用完了晚饭,不然就去歇歇吧,您这么盯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时浅渡没动窝:“这有什么的,我看不见啊。” “我……” 白逾明语噎。 半晌,他生气了似的鼓了鼓嘴唇,开始自己闷头吃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吧…… 时小姐是故意逗弄他。 - 白逾明好好地大吃一顿之后,心情彻底地畅快了。 他帮着小玉一块儿把盘碗都收拾干净,然后便跟时浅渡打个招呼,回了自己的房间门。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不想多记挂什么。 别管别人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也别管别人怎么笑他傻,他就堂堂正正地靠着自己的法子往前走,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座儿们就得了。 就是摔了跟头他也认了。 只是往后,还真得多留个心眼,他得对得起他自己。 他躺在床上,不想去想这个事了,脑子却不听使唤,来回来去地重现今天在戏楼的场景。 让人有些心烦。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去想点儿高兴的事。 于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到时浅渡身上。 从最初在街上拦车相遇,再到巡捕房里那一声“跟我走吧”…… 还有她时常挂在嘴边的懒洋洋的笑。 这些天的时光在头脑中快速流转。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明明没几天,却像是过了数月。 细细回想起来,全是靠着时小姐,他才能如此顺利。 不然,即便死里逃生,恐怕也多活不了几日。 往后…… 要多多报答时小姐的恩情。 …… 时浅渡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醒来一看,太阳都晒屁股了,忍不住有些惊讶。 小玉每天早晨都会按时叫她起床,今天竟然没有动静。 她简单把自己打理了一番,打着呵欠下了楼。 “今天是怎么了,没人过来叫我一声。” 楼下的小玉立刻起身,过去扶她:“小姐,你醒了叫我,我好照看你啊。” 茶几那边跟着发出声音。 白逾明也站了起来,用微弱的气音说道:“时……小姐早。” “……?” 时浅渡眉头跳了跳。 “这是怎么了?” 白逾明很想自己解释,奈何他确实不太方便。 他只得抿住嘴唇,看向小玉。 小玉掩了掩嘴唇:“还不是羊肉活血,白先生今天嗓子肿了,说话不太利叨,不过小姐放心,刚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就是肿了而已,没别的事,吃两副药消消肿就好。” “所以你早晨才没来得及叫我?” “这倒不是,是白先生的意思,怕小姐你知道了太生气,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好少一些起床气。”小玉答完,又道,“小姐,你肯定饿了吧,我去把早饭端来,稍等。” 说着,她便退下了。 “……” 时浅渡一阵好笑,冲着白逾明的方向招招手。 白逾明乖乖地走到她面前。 “是我的不是……” 他想道歉,微弱的气音听起来特别虚,可怜巴巴的。 其实他嗓子肿了,主要原因还是昨天情绪太激动,跟王春对峙时声音太大,吼哑了嗓子,那种情形,是个人都没法避免。 羊肉活血倒只是次要的。 但时浅渡没这么说,而是轻咳一声:“以后还任性不了?” 白逾明摇摇头,开口说“不了”,气音却小得可怜,几乎不出声音。 他咬咬嘴唇,大胆地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上。 然后又摇了好几下脑袋。 他以后一定像听师父的话一样听时小姐的话QAQ 第245章 架空民国戏子12 第二百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姐, 白先生,早饭来了。” 小玉忙活着把几样早饭摆在圆桌上,又出门去外面报箱里拿每天的报纸。 她年纪不大, 但办事利落勤快,一个人也把家里打理的很好。 因早年间在乡下读过两年私塾, 所以认得一些字,每天都会帮时浅渡把报纸过一遍, 告诉她最新的消息,有时候还会把某一两条重点读一读。 时浅渡一边吃东西,小玉就一边在旁边帮她看报纸。 “小姐, 白先生昨天去找师兄的事上报纸了!” 她惊讶地呼出声音,细细地看了一遍。 时浅渡他们在戏楼的房间里时, 郑舒然就揣着枪站在门外, 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都不敢接近, 人们都只能听见他们吵架, 而听不清具体在吵些什么。 而报纸上写了一出师兄弟相争的大戏, 比亲临现场还要活灵活现。 “报纸上说,白先生自己犯了错事,不仅自己嗓子被废,还连累了戏班子戏楼,现在反倒责怪师兄抢占自己的位置,还因此在戏楼里大吵一架……” 小玉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小心翼翼地瞥了时浅渡几眼。 她家小姐啊, 看起来温温和和人畜无害的,可总有那么几瞬,恍恍惚惚之间渗人得很。 她知道, 小姐看起来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内里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上回有人瞎写,我没搭理他们,这种无良小报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时浅渡撂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手帕擦擦嘴角。 她想了想,说道:“你一会儿去问问这家报社有没有什么对头,最好是立场坚定特别爱国、经常有批判性文章见报的那种,我待会写篇小文你们谁帮我记下来,多花点钱塞到首页的版面上。” 小玉问:“小姐打算写什么?” “当然是写这家报纸崇洋媚外,为了捧着洋人,就没底线地以各种方式数次贬低咒骂我们自己被人诬陷的曲艺传承人,不用点名道姓,大家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浅渡耸耸肩膀,添油加醋谁不会嘛,她还会上升价值、祸水东流呢。 她吃得差不多了,就往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地喝几口茶水。 “好嘞!我一会儿就去按小姐的吩咐去问问!” 小玉欢喜地应下,她知道白逾明的秉性,自然是看不惯那种胡乱编写的爆料。 她翻了翻手上的报纸,看到一则重大新闻时,动作一顿。 “咦,那个詹姆斯……是不是之前跟白先生有矛盾的洋人?”她揉揉眼睛,抬起头,跟白逾明对视道,“他死了,是被人暗杀的,好像是被日本人杀害的。” 白逾明一愣,张了张口,但没说话。 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说。 但他嗓子实在是不得劲。 詹姆斯死了,但不是因为中毒之类的,而是暗杀。 这死因应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心里总觉得…… 很微妙。 时浅渡点点头:“正常,听说他最近想强占两条航线,日本人也在打航线的注意,各方挣得不可开交。” 她语调沉稳自然,说得有模有样。 况且她还真没说假话,确实是各方都在争抢航线。 现在詹姆斯死了,巡捕房那边估计很容易就能给上面交代结案吧。 不枉她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磕了好几次膝盖脚趾头,才在大半夜里磕磕绊绊地弄了一把日本人的配枪用来嫁祸,还故意把子弹留在了杀人现场。 就让他们国际双方自己纠缠去吧,相互绊住脚步,没工夫搭理航线的事,航线自然而然就会落到自家人的手里。 她冲小玉招招手:“你再去买一份报纸,把写了詹姆斯的这版报纸叠好,塞进两个信封里,找人分别送给万龙会的谢会长和戏班子里的王春,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位王先生。” 小玉没太懂这是为了什么,她没多问,听话地点点头。 “明白了小姐,我这就找人去办,顺便问问哪家报社跟这家是死对头,回来告诉您好消息。” 小玉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餐厅中陷入安静。 时浅渡喝了两口牛奶,突然笑着开口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差点忘了你出不了声音了。” “……?” 白逾明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他平时很聒噪么? 他揉了揉喉咙,又喝温水润了润嗓子,尝试开口:“您要是嫌我平日里太聒噪,我以后便不跟您多说话了……” 话里有点儿闷声赌气的意思。 可惜几乎发不出响,就偶尔响起一点咔嗓子的声音。 他闷气几秒,又轻声地笑了笑。 他跟时小姐可真行,一个眼睛瞧不见,一个嗓子又被自己给搞垮了。 他还好,就算最终没能完全恢复,至少消肿了还能正常说话。 时小姐在国外做了手术,还在恢复期,不知道能不能重现光明啊。 不过不管如何,只要时小姐需要,他愿意成为时小姐的眼睛。 唔……为了报答这份恩情。 -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玉坐着郑舒然的车回来了。 她是第一次坐汽车,整个人都激动了,一路小穿过花园跑进了客厅。 “小姐,我回来了,郑探长正在外面,可以请他进来吗?” 她特意跑过来问一声,不想郑舒然压根就没在外面等着。 他自己跟了进来,站在门前敲了敲门:“那必然是可以进来啊,是吧时小姐?” 这人怎么能这样! 白逾明见状,眉头颇为不赞同地拧了起来。 时小姐是姑娘家,郑探长一个大男人,就算过去有帮过他们,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跟进来啊,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对时小姐不利? 这位探长,实在是吊郎当的,没有规矩。 要不是他嗓子疼没法大声说话,肯定要好好跟郑舒然掰扯掰扯。 时浅渡真想白他一眼:“我说你不能进,你会出去吗?” “时小姐,你说不行的事,我哪敢不从啊。”郑舒然还是不太正经,插科打诨的,“别说是你有那个实力请我出去,现在师父都胳膊肘往外拐地向着你了,我还敢不顺着你来么?” 昨个他跑去跟老爷子诉苦,说时浅渡就知道使唤他做这个做那个的,这叫他堂堂探长的脸都没地方放了,想让自家师父选个人代替他给时浅渡办事。 谁想老爷子直接把他这亲徒弟往外踢,让他听时浅渡这小姑娘的差遣。 他都觉得自己被师父给卖了。 郑舒然龇牙咧嘴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往前一推。 “这是我师父让我转交的,说是务必亲手给你。” 时浅渡在信封上捻了捻,看里面的厚度,就猜到了大概。 她拆开信封,递给小玉:“小玉,把这收好了。” 小玉往信封里一瞥,在看见那一沓银圆券的时候,手抖地差点没把信封给掉了。 她怔怔地看向时浅渡,又看看郑舒然:“小姐,这……” “留好了用,以后缺钱了跟我说。” 时浅渡这是帮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个心头大患,还挑起小小的国际争端绊住他们的脚步,像谢明啸那么知道往来的人,自然不会毫无表示。 回她一些银钱,是预料之中。 郑舒然也一并开口:“小玉是吧?你就好好收着吧,这就是我师父的一点儿心意。” “是,那我就收好了,一会儿去入账。” 小玉见时浅渡点头,便把钱收下了。 之前夫人和老爷断了这个月的花销,但家里用钱的地方不少,还为白先生请了医生……开销正好不太够了,这钱简直是及时雨。 她跟郑舒然见过两面,能从他的态度里看出自家小姐的地位。 她忍不住想,小姐可真厉害啊,竟然能让巡捕房探长都这么重视。 说不准……小姐比老爷还要厉害、还要有手段呢。 郑舒然懒散地靠在一把椅子上,欲言又止。 他像是发觉什么不对,先是皱皱眉头,紧跟着奇怪地瞥了白逾明好几眼。 “我说今天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太安静了些,原来问题在白老板这儿啊。”他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今儿个咱白老板怎么这么奇怪,往常怎么也得为了你时小姐谴责我两句吧?这回一句话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哑巴了呢。” 白逾明嘴唇抽动一下。 他实在没忍住:“你少埋汰人了,成不成?” 之前吃的那副消肿消炎的药已经起了些作用,嗓子肿的不算特别厉害了。 但还是哑的,说话声音倍儿小,不凑近了听不清。 “……” 郑舒然愣了好几秒,突然不留情面地笑了出声。 他笑得蹭蹭嘴角:“白老板,不是我说你,跟人吵架反倒把自己吵成这样的,我真是头一次见。” 白逾明:…… 他昨天回来时,就已经后悔没直接挥拳头了,一直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呢。 这会儿又被郑舒然贱嗖嗖地揶揄两句,那股闷气又回来了。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尽量抬高声音让人听清。 话语间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但又透着那么一点不客气—— “您瞧他,我能打他吗?” 又低又哑的嗓音落在耳边,莫名像是在偷偷地打小报告,指着对方说“他坏”。 时浅渡心情愉悦,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拿起总是随身带着的拐杖递过:“拿这个打他。” 郑舒然正挑着眉头看白逾明伏到时浅渡身边,在她耳旁低声细语地说悄悄话。 转眼看见时浅渡把拐杖递了过去,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那拐杖里头可是这位时大小姐杀人的刀! “停停停,刚才我那是开玩笑呢,那以后不说了还不成么。” 他最是识时务,见好就收,适时认怂。 劝住了白逾明的火气,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门票,放在茶几上。 接着,从桌上端起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吸溜吸溜地喝上两口。 “这是今天傍晚的钢琴独奏会门票,别人孝敬我师父的,听说是哪国有名的钢琴大师过来演奏。我跟我师父呢,就是粗人一个,听不懂这些玩意,就拿来借花献佛了。你们有兴趣就去,没兴趣就当废纸扔了好了。” 时浅渡点点头:“钢琴独奏会,去听听也行。” 其实她对音乐会没那么感兴趣,不过现在看不见,也就只能听听这种解闷了。 要是能看见东西,肯定早就跑去看电影打发时间了。 她问白逾明:“你也一起吧?” 白逾明纠结地敛了下眉头,面露难色。 不是不愿陪时小姐同去,而是…… 他真的对什么钢琴一窍不通。 他打小在戏班子里长大,别说是学习各种新派乐器音乐了,就是连正经学都没上过。 除了那些关于戏文的,他什么都不会,也就知道聊戏曲才能滔滔不绝。 钢琴那是从西洋传过来的高雅玩意,听不懂也看不懂,只能是天书。 到时候时小姐跟他聊起什么,他一个字说不出,实在尴尬。 他不想在时小姐面前露怯。 白逾明自嘲地笑笑,掩在时浅渡耳畔道:“我不懂钢琴,怕是会扫了您的兴。” “是么?” 时浅渡偏头,唇角弯弯。 他们离得极近,这么一动,几乎贴着白逾明的脸扫了过去。 近得两人脸上细小到不可见的小绒毛碰在一块儿,微微地发痒。 白逾明这才猛地发现,自己为了让时小姐听清,凑得太近了。 他面上多了些臊意,忙往后缩缩脑袋,拉开到正常距离。 “听不懂有什么?”时浅渡不在意这个,“不是非要听懂了才行,只要那曲子能让你感觉到舒服,就算是在音乐会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那也是值得的。” 她还拍了拍白逾明的手背,作为安慰。 事实上,她自己也很有可能会……不小心睡着在音乐会上。 白逾明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像是傻笑。 他心说,不愧是时小姐,对事情的见解总是这么独到。 “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哎哎哎,你们别一直在我面前说悄悄话了,没完没了的。” 郑舒然见两人一直凑在一块低声细语的,他直愣愣地站在这儿,反而不自在。 他搓了搓胳膊,说道:“你们这样弄得好像就我是外人似的。” 时浅渡挑眉,直白道:“本来就只有你是外人啊。” “……” 行行行,他不该来,他应该走。 这总行了吧? 郑舒然噎了半天,把茶杯随意往茶几上一放。 接着扭头就走:“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这回绝对要到老爷子面前狠狠地诉一回苦。 这位时大小姐实在是太气人了! “你等等!” 白逾明突然开口,声音不小,听着快把嗓子给撕裂了。 这一声把郑舒然吓一跳。 他回头道:“你自己这么费嗓子,要是真哑巴了可别赖在我身上啊。” 白逾明揉了揉嗓子,把郑舒然刚才随便放在茶几上的茶杯认认真真地挪了个位置。 挪回了茶杯最初所在的地方,几乎半点差错都没有。 郑舒然没懂,眉头挑起:“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找茬啊?” 没听说过谁动了下东西还得纹丝不动地放回去的。 就是他师父管理帮派那么多规矩的一个人,都没这么多事。 小玉在旁边解释道:“郑探长,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看不见,平日里拿用东西都是凭着记忆,如果用过的东西没有归到原位,很容易会磕碰到,白先生都是为了小姐好。” “噢……这么回事啊。” 郑舒然拧着的眉头稍微落下来一点儿。 他寻思,这也不对啊,时浅渡要是必须要求东西一动不动,不然就容易磕碰,那她杀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磕磕碰碰在碰掉了东西什么的…… 对了,最初在王天耀家里时,确实有个花瓶被打碎在地上。 当时他们还奇怪呢,花瓶旁边一点争斗的痕迹都没有,怎么就会打碎了呢? 现在看来…… 好吧,看来时浅渡也不是那么无敌全能的人啊。 “那行吧,白老板倒是有心,下回我注意,成了吧?” 白逾明一直不满地盯着郑舒然,得了这话,才收回视线。 他点点头,稍微出了点声音:“那我没事了,不耽误郑探长赶路了。” 郑舒然:……? 得,合着还是赶他走呗? - 由于行当的原因,白逾明平时穿的相对古朴,不算洋气。 从小到大都是长袍一类居多,就是成了名角儿之后,也没穿过西装。 这回音乐会,时浅渡还叫小玉去买了一套高档的西装成衣,给他打扮了打扮。 白逾明模样不仅不差,反而很好看。 他五官明艳大气,走在人群中总是很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让人一眼就看到他。 换上一身做工精良的西装,更是显得身长玉立,贵气十足。 当然,贵气的前提是他甭大声开口说话。 他一旦说话,话里自带的腔调明显,一听就知道是戏班子出身。 换好了从未穿过的西装,他不太自在地耸了耸肩膀。 总觉得这肩膀和咯吱窝卡得慌。 “时小姐,我没您那么洋气,还是穿不太习惯,也不知合不合适。” 他自己摆弄了几下,用低低哑哑的声音小声嘟哝几句,又偷偷看了看时浅渡。 “要是您……” 能看见就好了,可以帮我参考参考。 最后那句话开了个头,没能说下去。 他想得到时小姐的参谋,可这话显然很伤人。 时浅渡一下子就从语境里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要是我能看得见?” 白逾明顿住,点了点头。 他轻声道:“是,如果有您过目,我就自信多了。” “那好啊,我帮你瞧瞧。” 时浅渡伸出双手,往前伸了过去。 她不正经地翘起唇角,调侃道:“我摸一下就知道合不合身了。” 第246章 架空民国戏子13 第二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双眼眨巴眨巴好多下。 他觉得……时小姐说的有道理。 于是, 像从前被人帮着换戏服时一样,大大方方地张开了双臂。 他俯身,在时浅渡耳畔道:“那劳烦您帮我看看。” “……?” 时浅渡有些诧异。 以白逾明那古板中透着认真的性子, 难道不应该有点臊得慌又一本正经地跟她讲一遍男女大防,说这么做不太合适,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吗? “你答应的倒是快。” “是, 从前还有人捧我的场时,换戏服总会有人帮衬。” “哦, 看来你是把我当成服侍你的人了。” 时浅渡伸手往前摸了摸, 假装因为看不见而摸不着地方。 没等她恶劣地搞事情, 便被人轻轻捉住了手腕。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白逾明把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儿是肩膀。” 然而那双白净的手落在肩膀上的那一刻, 他喉咙轻轻滚动。 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好像他整个人都被圈在了时小姐的羽翼之下。 他突然被烫了似的往后缩了一下。 时浅渡问:“怎么了?” 她很想笑, 这人不会反应这么迟钝,现在才反应过来, 要“教育”她几句吧。 “没什么, 就是感觉,好像一直都是您护着我,我一个大男人,比您年长许多岁,却一点儿能耐都没有, 真是白白多吃了那么多米了。” 白逾明偏开脑袋,感觉到那双手重新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接着缓缓往两侧走。 手指并不太用力,只是轻轻地扫过去,跟以前那些人帮他打理戏服的力道差不多。 可这回, 他总是想往后躲。 时浅渡瞧出他的不自在,唇角往上翘了翘。 她一本正经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能在戏曲方面有些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必要拿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去跟别人擅长的比。” 白逾明顿了顿,脸上露出些笑意:“您净知道哄我。” 他也就只有那一点能拿出手的了。 可时小姐却方方面面都很优秀,若不是眼睛不好,定能一展风采,被数人争抢着捧在中间。 时浅渡以双手缓缓扫过白逾明那一身笔挺的西装。 最后来到脖颈处,给他简单整理了下衣领。 她微微仰头,打趣般笑问道:“我哄着你不好么?” “……” 白逾明耳根莫名憋得冒出些粉红,直臊得慌。 时小姐待他这样好……他当然高兴了。 任谁能碰上时小姐这样的恩人,那都是天下之大幸。 但他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赖在时小姐身边,那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啊。 他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您甭在说这种话了,叫外人听去肯定会编排您的,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叫很多人不耻,真心不想耽误了您。” “呵……你这人真是较真。” 时浅渡无奈又好笑,直摇头。 “算了,不说这个,我觉得你这身应该还不错,让小玉再过来帮忙看两眼吧。” 她往外探了点儿身子,叫了两声小玉。 小玉很快走了过来:“小姐,你叫我。” “嗯,你看看白老板这一身怎么样?” 白逾明在旁补充一句:“我总觉得肩膀有点儿别扭。” 小玉应声,一连往白逾明身上看了好几眼。 她笑道:“小姐,白先生,你们放心,这么穿有模有样的,只是白先生你从前穿得宽松,如今换一身笔挺板正的,会觉得别扭罢了。” “小玉都这么说了,你肯定更放心了吧?”时浅渡点点头,“你怎么说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接受这种新鲜制式的衣服,还是要慢慢试着穿一穿。” 唔,既然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对的。 太过守旧没什么好事,他得听话。 白逾明别扭地挣了挣,低声答:“都听您的。” - 钢琴独奏会在芳兰大剧院举行。 剧院距离时浅渡的住处不远,十来分钟就坐车到了地方。 检票已经开始,不少慕名而来的名流世家、小姐少爷们衣着款款地走进厅中,坐到前排的位置等待音乐会开始,不知是纯粹为了感受一场听觉的盛宴,还是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高雅身份。 “姐?哎,你等等!” 时浅渡白逾明两人刚刚检票完,就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从后面追了过来。 女孩三两步就追上他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前扒着看了两眼。 她诧异地开口:“姐,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爸不是把生活费给你停了吗?你竟然还能有闲有钱地跑来听独奏会。” “晓思,这个人不会就是你那个去国外治疗的瞎眼长姐吧?” “听说你姐姐跟一个戏子整天混在一起,没想到是真的。” 女孩身边的几个小姐妹你一言我一语,话里的嘲弄再明显不过。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的姐姐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实在不合适。要是让我爸知道了,肯定又要被气个半死。” 时晓思是杜金兰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 可能是言传身教随了她妈,她总是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有不少敌意。 之前两人在同一个女校里读书,她就拉帮结派地有意无意排挤时浅渡。 当然,时浅渡本身就不是个好惹的,没让她占到什么便宜。 后来时浅渡眼睛看不见了就回家治疗,时晓思也升学了,两人这才分开。 她挑剔地扫过白逾明,想到这人就是个戏楼里面唱戏的下九流,心里不由自主地嫌恶。 能来这儿听独奏会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 她都是托了些关系,才好不容易搞到一张前排的票。 现在想想,要跟个落魄的戏子同场…… “姐,爸虽然是生你的气了,但你好好认个错就可以了,爸肯定就愿意让你回家了。”她叹息一声,假意苦口婆心道,“你现在自甘下贱地跟一个戏子混在一块儿,还让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们都看见了,到时候让爸知道了,他肯定会更生气的。”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白逾明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但拿他去戳时浅渡的脊梁骨,他不乐意。 于是敛起眉头上前一步,严肃道:“你既然是时小姐的妹妹,怎么能这么跟长姐说话?满口的胡言乱语,我不过是受雇于时小姐罢了,跟你嘴里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时晓思面露惊讶,完全没接他的茬:“姐,他的嗓子都这样了,要是像从前那样还有人追捧倒还能赚到些钱,算是小富小贵,可他都这样了,你怎么……唉,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这一副惊讶伤心又失望的模样,真让她演得活灵活现。 “你……!” 白逾明被人狠狠地往伤口上戳了一下。 他愤而上前,却被时浅渡牵住手腕。 那只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奇迹般地抚平了他心头的愤怒。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同是时家小姐,怎么会相差如此悬殊。 时晓思的小姐妹也看不上白逾明。 其中一个掩掩脸揶揄:“晓思你别劝了,说不定你姐比较新派,崇尚自由恋爱呢,你这样再劝,到时候又该说你太迂腐了。” 另一个跟着开口:“她眼睛那样,有头面的谁会愿意娶她啊?就算伯父再有能力,也没办法给她找个好婚事,可不就只能嘴边找个有点小钱的凑合了?哪儿像你,下个月就要跟苏少爷定亲了。” 一提到未婚夫,时晓思脸上露出些羞怯又得意的笑容。 她冲时浅渡炫耀似的笑了笑,心中不由得可惜,这个姐姐看不到她幸福的样子。 “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下个月我就要订婚了,你可千万要来啊。” 说完,又看了看白逾明,眼中的不屑显而易见。 她别有深意地说道:“咱们时家的女孩,怎么说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别怪我说得不好听,白先生是个戏子,实在不合适。” “看不上白老板看不起戏曲,那你来这儿附庸风雅个什么?” 时浅渡牵着白逾明的手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引起附近人的关注。 “吹拉弹唱,唱念做打,那些都是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了上千年,这才流传到现在的艺术,怎么到你的嘴里一文不值?你现在要去听的钢琴,前身是羽管键琴,从15世纪末才出现在意大利,到现在不过四五百年时间。而我们的二胡,从唐朝开始便存在,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三弦更是源于秦汉时期的弦鼗,将近两千年的时间。同样是乐器,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大肆拉踩我们国家自己的东西。” 时浅渡一大段输出直接把时晓思给说蒙了,怔在原地。 她唇角一翘,咧嘴恍然大悟道:“噢,可能你根本对这些乐器的由来和发展一窍不通吧,下次还是先提前做做功课再来附庸风雅,省得过来凑热闹时让人发现你的无知。” 话音落下,附近响起几声细小的轻笑声。 自打时浅渡把两国的乐器并列,还上升个价值到了国家层面,刚才对白逾明有所偏见的人立刻收回了摆在明面上的偏见。 毕竟,没几个人希望自己被人说是崇洋媚外的。 尤其是世家大族,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尽可能做足的,不能落人把柄。 白逾明身上那些目光立刻散去大半。 他被时浅渡牵住手腕往大厅里走,心中感动得软绵绵的。 时小姐是真的尊重他,也尊重他的行当。 甚至,是真心把他们在台上的东西当成艺术。 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还会把他拦在身后,护着他那点可怜的尊严。 向他现在这副模样,说尊严,或许还挺可笑的吧。 但时小姐会顾及他的一切。 时小姐怎么就…… 这么好啊。 时晓思被甩在原地,硬着头皮承受住从四方投射过来的目光。 她脸上烧的厉害,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就连两个姐妹在这种情况下,都不由自主地稍微跟她拉开了距离。 时浅渡不就是提前查了点资料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晓思,你别生气,她也就是嘴上能占到便宜。”一个小姐妹跟她说道,“你不是说伯父把她的开销都停了吗?那她买票的位置肯定很差,你这不就能把面子找回来了么!” 时晓思眼珠一转。 是啊,轮到她嘲讽时浅渡了。 于是她大步上前,追上时浅渡的脚步:“姐,我刚才也没说什么,你怎么还生气了啊?都是一家人,我没有别的意思,要不咱们坐在一起吧?” 时浅渡没搭理她,就连扫都没扫一眼。 她咬咬牙,从口袋里找出了票,笑道:“你的位置在哪,我在第五排的7座,这儿有些我认识的人,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你把位置换到我这边,靠前一些,也听得更清楚。” 这回时浅渡瞥了她一眼。 然后牵着白逾明的手腕,在对方的注视下,径直地走到第一排。 她回头:“你看有人愿意让你换到前面吗?” “……” 五分钟之内,两次被无数人赤.裸裸地看了笑话,时晓思整个人都僵硬了。 谁能告诉她,时浅渡为什么能有那么前排的门票?! 时浅渡美滋滋地坐下来,拍了拍白逾明的手背。 “别把那群无知的人放在心上。” 白逾明纠结地蹙蹙眉头。 他不把那些放在心上,但他不能忽略时小姐啊。 风言风语最是中伤人了。 “时小姐,我的存在还是给您带来不少麻烦,不然我先离开吧。” 时浅渡摇摇头:“遮遮掩掩才是有鬼,光明正大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白逾明:……? 他觉得时小姐这话是歪没邪道,是诡辩。 但他又觉得时小姐说的对。 他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由得笑:“您这是让我左右为难。” “怎么,跟我在这儿让你很为难?”时浅渡玩笑地说了一句,“强者都用实力说话,弱者才需要嚼人舌根,既然来听独奏会,那就别多想那么多,开开心心地听好了。” “您说的是,好像快开始了。” 白逾明坐得板正,往台上望了几眼。 没两分钟,就有一位金发碧眼、眼窝深邃的外国人款款走上舞台,冲台下鞠了个躬。 独奏会很快开始。 白逾明不懂钢琴,只觉得那外国人在琴键上飞舞的手指像是跳舞一样,优雅而欢畅。 随之而来的丰富琴声时而明亮奔放,时而悠扬细腻,很能带动人的情绪。 确实很好听,很优雅,他第一次亲临现场,也觉得蛮喜欢。 他认认真真地听,仔仔细细地看,一点也不肯错过。 生怕错过一点,结束后时小姐与他谈起音乐,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即便时小姐说听不懂也没关系,但…… 他还是希望,可以跟时小姐有些共同语言,至少别露怯。 正当他聚精会神地欣赏琴声时,肩膀上突然一沉。 白逾明扭头一看,却发现时小姐……睡着了。 原来时小姐当时以睡着举例,是这么个意思啊??? 第247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14 第二百四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小心地动了动肩膀, 让时浅渡靠得更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他下意识地用余光往后扫视一眼。 就这么一眼而已,便同一些不认识的人一不小心触碰了视线。 他知道那些眼神的含义。 那些人都看不上他的身份, 在他们眼里, 他压根不配来到这种地方。 而时小姐, 尽管眼盲,却依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他也不配与时小姐同行, 更何况叫时小姐靠着他的肩膀。 别管时小姐怎么鼓励他安慰他,他终究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还是个嗓子坏掉的无用戏子。 这么一想,他心里有点难受,硌得慌。 从前这种眼神, 他见得多了。 师父在的时候总是说, 你得自己瞧得起自己,才能让别人瞧得起你。 这因为如此, 他每回都大声争回去,腰板永远挺得倍儿直。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变动和牢狱之灾, 又或许是因为身为他立足本钱的嗓子坏了, 他变了, 他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和异样的眼神了。 他开始明白,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对于权贵来说, 他只是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 除非变成得那些人,混入那样的圈子, 阿谀奉承极尽讨好,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他曾经的师兄一样。 不过,他还是次要的,被人贬低就贬低吧。 反正他这辈子, 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时小姐不一样,她年轻、聪明、博学又漂亮,还未许配人家。 大户人家更在意清白,叫人不停地在背后嚼舌根,往后更难找个门当户对的良配了。 往后,他应该少跟时小姐一起出现在外面。 白逾明想拍拍时浅渡的肩膀让她起来,可她看起来睡得很熟很香,又不忍把人叫醒。 他无奈地轻笑两声,摇了摇头。 时小姐真叫人不省心啊。 亏他这两天还觉得,时小姐内里是个成熟的女孩。 好在时小姐看不见那些视线,不然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台上的琴声到了尾声,突然激昂起来,最后一个尾音极重。 时浅渡被震得肩膀一抖,幽幽转醒。 她坐直身子,习惯性揉揉眼睛,却碰到一片纱布。 蹙起眉头,她嘟哝道:“不小心睡着了。” 台上的演奏者走到前面,向观众席鞠躬致谢。 观众们也纷纷起身,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时浅渡也随之鼓了鼓掌,还没忍住,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白逾明关心地问:“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熟练地扶住时浅渡的手腕,准备给她带路。 “也不是,就是这琴弹得太好了呗,很多音乐都可以助眠,尤其是一些白噪音之类,以后你要是睡得不好可以试试。” 白逾明:………… 您确定那么激昂振奋人心的曲子能助眠吗? 想到自己刚才生怕露怯,还紧张了半天,现在不由得有些想笑。 原来聪慧过人的时小姐也会有这么迷迷糊糊的时候啊。 总是感觉,时小姐好像更亲切了些。 时浅渡被他扶着往出口走,还没两步,就听见前面的时晓思低低地吐槽了一声“没品”。 她动作一顿,眉头轻轻地挑了起来。 从前她在时管局学校学习各种课程的时候,这小丫头还没出生呢吧。 她是个很记仇的人,有人对她好,她也习惯客客气气的。 要是有人处处跟她作对……那必然是小小地报复回去。 她扶着白逾明的手腕,随渐渐散场的人群一起穿过过道,缓缓走到大剧院的门口。 “时晓思现在在哪?你告诉我一个方位和距离。” 白逾明一愣,一时之间门没明白这意思。 他俯身在她耳畔道:“在您的左前边,有辆车来接她,她正准备上车,大概十余米。” 他话音刚落下,只见一颗石子化作黑影飞射而出,狠狠地砸在了时晓思的脚腕上。 “哎呀!” 她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在了车前的马路牙子上,膝盖磕的火燎燎的疼。 脚腕更是跟折了似的,疼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噗嗤。” 四周响起几声细碎的笑声。 “这地上怎么还凹凸不平的,那些政府部门都在干什么啊!” 时晓思脸上烧得厉害,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她……她以后在聚会晚宴上可怎么见人啊! “你,还不快过来扶我上车!” 她重重地呵斥司机一声,在搀扶下有些狼狈地上了车。 在慌里慌张地拉上车帘之前,看到时浅渡冲她弯了弯唇角。 那嘲弄又嚣张的笑,让她心里狠狠地一跳。 是她! 肯定是她搞的鬼! 今天受了不少气,她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手按在前面的车座上,说:“给我撞过去!” 司机傻眼了,磕磕巴巴道:“二小姐,这……” 时晓思瞪过去一眼:“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撞她不行,她旁边那个戏子还碰不得么?那个戏子得罪了人,死了恐怕有人拍手叫好!” 白逾明此时还有些发怔,惊讶于时小姐怎么砸得那么准。 他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主,不由得开口道:“您刚才也太有准头了,莫不是以前经常……” 话刚一出口,他就想到了时小姐在家中的处境,又有点后悔开了这个头。 “对不住,我脑子笨,嘴还快,要是惹您不快了,您骂我便是。” 时浅渡摇摇头,才要说话,就敏锐地发现汽车的隆隆声在她耳朵里越来越近。 她眉头一紧,电光火石间门猛地揽住白逾明的腰,把他带到自己的另一侧。 身后,汽车几乎贴着她的背脊划过去! 白逾明睁大双眼,半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时浅渡的身上。 他听见耳畔落下一声轻笑:“我骂你干什么啊,怕你傻乎乎地叫人欺负还来不及呢。” 他抑制不住地耸了下肩膀。 说不清是自尊心作祟,还是害臊过头了,他哑声嘟哝道:“我有傻到总是叫人欺负么?” 刚才那辆车,好像是时小姐的妹妹坐的…… 思及此,他没再多说什么。 不想因为自己,而给时小姐跟家人之间门添乱,时小姐家里的事,已经够难缠的了。 “你怎么没有?” 四周的人们都在因为这场险些酿成的事故而啧啧细语,还有的在谴责开车的司机。 “这车是怎么开的?” “差点撞到人了没看见吗?” “刚才太险了……” 而时浅渡跟没事人一样,缓缓松开白逾明的腰。 还在他的腰上戳了一下。 “要不是我,你刚才不又叫人欺负了?” 白逾明自知辩解不了什么,没再犟嘴,老老实实冲时浅渡欠了欠身。 “是,还得多谢您又一次救命之恩。” 不过…… 时小姐的反应未免也太快了些。 他一个常年唱戏练习基本功的人,身体倍儿棒,反应也快,竟然还是比时小姐慢了一拍。 这不太寻常。 时浅渡一如既往地牵住他的手腕:“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有点儿阴阳怪气?” 白逾明回过神,脸上露出笑意:“哪儿能呢,我这人没有花花肠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往四周看了一圈,音乐会散场后人流不少,附近的黄包车全都有人了。 “这儿人多,咱们坐不上黄包车了,我带您往前走两步,拐角那边应该是有车的。” “嗯。” 时浅渡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如果此时她睁开眼,就能有人看到眼底那一片晦暗。 时晓思这人,看着乖巧,没想到那么狠。 她不喜欢惹事,但有人非要惹她不痛快,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背在身后的手指往上挑了挑,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辆眼熟的汽车从前面的岔路口蹿出来,在空中翻了个圈,狠狠地摔到地上,又往前搓了一段距离,撞翻了街边的一个电话亭才堪堪停下。 车上冒出一股股浓烟,附近的人们尖叫着往四周逃窜,躲出十几米之远。 “这车是刚才差点撞到人那辆吧?” “哼,我就知道像刚才那么开车,早晚得出事!” “行了行了,别说风凉话了,还是救人吧!” 群众没多久就围了一大圈。 闹哄哄地一片。 好在外面没人被撞,无人伤亡。 所有死里逃生的人全都后怕得头皮发麻,感恩那车子在撞到自己之前还拐了个弯,堪堪擦着他们的衣裳蹭过去。 白逾明从没见过这样的车祸场面,倒抽一口气。 “这是什么情况?是刚才您妹妹坐的……” 他连忙扭头看向时浅渡,却见她面容平静得可怕。 他一下子禁了声音。 背脊莫名窜出一阵寒意和说不清的酸软。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想透。 应该,不是吧。 时小姐再怎么有头脑有能力,也不可能让一辆开走了很远的车出这样的祸事啊。 更别提……是因为他差点被撞,而这么报复了自己的家人啊。 好吧,或许那么对时小姐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家人。 时小姐的态度冷漠,他很能理解。 白逾明胡乱想了一会儿,又好笑地笑了自己几声。 肯定只是巧合,时小姐怎么可能让另一条街上的车子翻车到这边来啊。 又不是真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 “别看了,走吧。” 时浅渡拽着他往一边走。 在那辆车贴着她开过去那一刻,她就在车上附着了自己的印记。 无论车开到哪,她都能准确地把握到位置,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 她是特意让那车多开出去一段,少跟她和白逾明扯上关系。 时晓思喜欢“车祸”…… 那就送她一次车祸体验啊。 白逾明点点头,没再多想:“好,您倦了吧,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往前走了几百米,刚到转角,突然有几个小孩从角落里蹿了出来。 五六岁大的孩子把他们团团围住,还有人上来就拽白逾明的衣角。 “白叔叔!不给钱不让过!不给钱不让过!” 小孩儿们吵吵闹闹的,一边蹦跶一边绕着他们乱窜,嘴里叽叽喳喳地跟白逾明要钱。 时浅渡觉得有点吵:“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叫白叔叔,那就是认识。 “我以前从这儿经过时,见他们可怜,总会给他们些零钱,时间门久了就都认识了。” 白逾明笑笑,看到这几个眼熟的孩子感觉很是亲切。 他揉揉一个小孩的脑袋,弯腰用尽量清晰的声音温柔地说道:“最近叔叔出了些情况,身上没什么钱,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们,好不好?” “可是你有钱啊!为什么不给我们?” “对啊对啊,叔叔你不是傍上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怎么会没钱?” “就是这个看不见的姐姐对不对?叔叔竟然骗我们!” 都说童言无忌。 而白逾明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门变了变,脸上明媚的笑容险些撑不住。 尴尬又苦涩,隐隐透着心酸。 他唇角动了动,轻咳一声,不想对小孩子太过分,便故意板起脸,凶巴巴道:“你们都是听谁胡说的?叔叔是在为这位小姐做工,你们听到的都是些无稽之谈,往后可不要再胡乱说了。” “做工就是有钱对吧!” 一个小孩子冲白逾明伸出了手。 那手掌小小的,脏兮兮的。 时浅渡有些不悦。 她的原则就是,她可以主动给,就算给个上百块大洋,那是她高兴。 但别人不能强要,这实在叫人厌烦至极。 她拽住白逾明:“他们被你惯坏了,这是看你好欺负,赖上你了。” “不行!不给钱不让走!” 人来人往地街市中,孩子们嗓音不小,声音在人群中很抓耳朵。 不少人路过的人都会投来一眼各式不同的目光。 白逾明身上实在没钱,又不好意思跟时浅渡伸手去要。 正当他要再拒绝一次的时候,旁边抛过来一个小小的布袋,沉甸甸地落在小孩的掌心。 王春跟他的跟班小六坐着黄包车驻足在一旁。 他笑了笑:“你们白叔叔嗓子坏了,赚不着钱,没法再给你们钱了,以后就来找我吧。” 白逾明看见这人,背脊猛地一僵。 脸色不太好看,迎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硬声道:“王老板阔气,我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倒是说得轻巧,狼批了羊皮也终究只是黑心的狼,充当什么好人呐。” 搭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狠狠攥紧。 还有点儿打颤。 王春没跟他说话,反倒是几个孩子的声音盖过了白逾明的。 “谢谢叔叔!” “嗓子坏了赚不到钱,那白叔叔还穿那么好的西装?” “我知道了!之前听说的没错,白叔叔果然还是攀上了个大小姐!” “我妈以前说,靠女人的男人最没骨气最没用了!” 王春和小六闻言,脸上浮起淡笑。 他挥了挥手,车夫立刻拉着车离开了。 白逾明气得直发抖,要不是怕嗓子劈得更厉害,就他这暴脾气真想大吼一顿,管他周围有没有人看他们呢! 他铁青着脸色,嘴唇紧抿,脸颊绷着。 可是能怪谁呢,他傻,着了别人的道,现在一无是处。 时浅渡眉头一皱,想教育教育这几个小混蛋,告诉他们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白逾明过去有钱时帮衬他们这么多,现在反倒落井下石? 真是群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白逾明胸口上下浮动,明明情绪绷到边缘,还是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他气的是王春的那副高高在上假情假意的态度,至于那几个孩子…… 有娘生没爹养,都是苦命人,跟他们较什么劲。 乱世之中,他们能活到几时都是说不准的事,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时小姐,我们走吧。” 他是个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去的主,某些时候固执得很。 他这次比往常更倔,拉着人就往一边走。 “我怎么说你好,你从前帮他们,一点儿没落着好,还被人说了一通没用没骨气,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时浅渡眉头皱着,脸上露出不悦。 她都要被白逾明这小子给气到了! 真想给他一耳刮子把他“啪啪”两下打清醒了。 “他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算是无心之言吧。” 白逾明心情复杂,确实因为几个孩子的无心之言而胸口沉闷。 他垂下眼,轻声解释道:“他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整天无所事事,全家都靠着他母亲做零活赚点小钱,可他父亲一不顺心就对他们母子非打即骂,他母亲就总是在他面前那么骂他的父亲。后来他母亲因病去世,他父亲也被一群讨债的逼到决定跳河死了,他这才沦落成孤儿。刚才他就是把母亲生前总是跟他骂起的话复述了一遍,其实自己也是似懂非懂。” “……” 时浅渡神色莫辨地顿了片刻,又叹了一声。 “是都不容易,你就很容易了?” “时小姐,我知道您向着我,但您这话偏颇了些,我打小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起点跟他们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幸运地有师父收留,而是跟他们一样没有人教养,现在恐怕也没办法人模人样地站在您面前,别说是戏子下九流了,兴许也就是被您嫌恶的一个地痞流氓,一个街边讨人嫌的乞丐。” 白逾明还是跟从前一样较真,不过他从来都不是蛮不讲理,而是多少沾点道理。 再加上他嗓子劈得厉害,嘶哑的声音慢吞吞的,说出点自己从前的境遇,怪惹人怜惜的。 他也是孤儿,所以更能以己及人,有钱了就也愿意帮衬着那些没爹没妈的孩子。 他不过就是……比那些孩子幸运一些,不然,能有什么区别呢? 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一直都知道。 不幸的人,就连受他现在那些苦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活,又什么时候就死了。 时浅渡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由得软了一点。 八成是被这个傻善良的笨蛋给气软的。 也是,白逾明本来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啊。 看到那群小孩,肯定会想起自己。 算他说的有点道理吧。 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是由他的过去构成的。 从小就四处乞讨要饭的孩子,能学会多少礼义廉耻啊,能有顿饭能活着就不错了。 不把利益放在最前面,早晚要饿死在街头上。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真是的,你就应该坐飞机去四川乐山,那边有座大佛,你让它起来,那位置换你坐。” 白逾明不知道乐山大佛,一时间门没听清。 “您说什么?” 时浅渡在他脸上轻轻地掐拧了一把:“我说,你这么傻善良,要是没你师父,超不过去七八岁就死透了!你连要饭的都当不成!” 白逾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所以也不生气。 反而难得讨巧地打趣道:“没碰上师父,没准还能碰上您这样的大善人啊。” “得了吧,乐山那位置还是给你坐,我这人可没什么善心。” 时浅渡“啪”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要不是眼睛没养好不能睁开,高低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看看。 她挺好奇的,现在的白逾明经历过背叛、被人坑害成这样,却还能保持善良的、傻乎乎的心性,在小世界原本的走向中,他得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想到眼前这个笨蛋如果没有她,可能会经历的那些惨无人道的虐打、虚伪的假情假意和无情的嘲讽戏弄,众叛亲离人人欲分食他最后一点儿价值…… 他可能会伤痕累累,却傻乎乎地笑着捧出一颗真心。 然后那颗真心被人反反复复地踩进泥土里,最终沦为一摊烂泥。 破破烂烂的,千疮百孔的,彻底归于死寂。 光是想想这人可能会做出来的傻事和受到的欺骗,时浅渡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他太干净、太诚挚了。 或许在打仗之前都要向敌军说一句“我要开打啦”的春秋及之前,这样的性子还会受人推崇,被人称一声君子吧。 但放在现在,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她都没欺负过这个笨蛋呢,还轮不到别人。 与其看他傻乎乎地把真心捧给别人,还不如……献给她来。 她牵住白逾明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又冲他招了招手。 白逾明眨眨眼,乖乖地在她身边弯腰,侧耳听她讲话。 那双唇张张合合之间门,轻碰在他的耳垂上。 与之同时的,是一阵温热的气息,直觉得烫人。 “你往后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偶尔犯点儿傻也没关系。” “有我在……必定让你过得开心自在。” 第248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15 第二百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往后想做什么, 就尽管去做好了,偶尔犯点儿傻也没关系。” “有我在……必定让你过得开心自在。” 白逾明微怔,望着眼前的女孩, 眨了眨眼睛。 他看到秋日温馨静谧的阳光之下,微风卷起了几缕黑亮柔软的发。 时小姐冲他懒洋洋地笑。 他有那么一瞬, 觉得身边那些人和事物全都消了音, 世界变得静谧无声,只剩下时小姐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淌入心间。 平静中夹杂着一丝意外的面容,渐渐生动起来。 白逾明一双凤眸弯成新月,明媚的笑容溢出。 他嗓音沙哑,语调却愉悦:“我现在跟时小姐在一块儿,就很开心自在啊。” “走吧, 我们坐车回去, 我跟小玉一块儿给您准备晚饭。” 他像从前一样礼貌又妥帖地扶住时浅渡的手腕, 把她往黄包车那边带。 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美妙的乐音上, 欢愉不用语言也不用表情, 只需要静静地感受,就能摸透他的全部心思。 时浅渡觉得,白逾明此时一定笑得非常好看。 只可惜她如今还不能睁眼看人,看不见他灿烂的笑容。 她有点被那种愉悦的情绪感染,不由得也浅浅地笑了起来。 “要是现在我能看得见就好了。” 白逾明回头:“抱歉, 我太得意忘形了……” 他以为是自己表现出的太高兴, 而让对方有了不好的感受。 “你刚刚笑起来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 白逾明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他微怔片刻,耳朵不自觉地憋红了一小片。 “您……您就甭拿我打趣了。” 说着,在时浅渡胳膊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抬手,摸了摸脸上那道淡淡的鞭痕。 硬硬的结痂自然脱落之后, 留下的疤痕不算严重,颜色比较浅。 可即便如此,也跟从前那光滑无暇的样子有很大区别。 去疤痕的药他一直在用,出门时也会稍微往脸上抹一点儿水粉简单遮盖一下,真不知道用药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彻底底地消除痕迹。 突然有些庆幸时小姐此时看不见他的脸。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从小就有人说,我模样太艳,上台扮相好看,但私下里这样不太好,看着有攻击性,容易让人觉得不舒服。” 时浅渡噗嗤一笑,脱口而出:“比你这较真的性子跟直白的话还让人不舒服吗?” 太艳? 那种张扬明艳像烈火一样引人注目的模样么。 听着倒是跟他的性子很有反差。 时浅渡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以你这性子,是长了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 白逾明被她两句话连续噎了好几秒。 憋了半晌,他才淡笑着开口道:“您这嘴真是够损的,我要是有人一半这噎人的功夫,怕是也不至于被人坑骗得沦落至此。” “很噎人吗?”时浅渡歪歪头,语调轻松,“不过没事,你长什么样都行,我又不嫌弃你。” 白逾明这回有点记仇:“是,您也嫌弃不着。” 说完,又连忙看了时浅渡两眼。 怕她因为这种对眼盲的调侃而难过或是生气。 时浅渡当然不会生气什么的,撇唇:“嘁,我又不是永远看不见,之前已经在国外做了角膜手术,只是还需要恢复一阵子罢了。” “怎么样都没事,反正我也不嫌弃您。” 白逾明这算是报仇回来了,说完直高兴地弯弯唇角。 他高兴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总是显得有些幼稚:“只要您需要,我可以一直像今天这样扶着您、陪着您。” 时浅渡故意逗弄他,不正经道:“噢……你的意思就是,咱们凑合过呗。” “时小姐,您怎么还总是这么胡乱调侃?”白逾明扶着她的手指一紧,立刻面容严肃地否认,“您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又这么年轻,怎么说也应当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少爷,我出身贫寒,又比您大了不少岁数呢,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谆谆教诲的意味。 闷了几秒,他又补充道:“师父从前跟我那些师妹们说,女孩攀高枝攀给人家做妾没有好下场,下嫁给个穷光蛋更没好下场,我觉得师父说的对。” 白逾明面对别人的花花肠子和明刀暗箭时,傻乎乎的像个小孩儿,而说起这种事又认真地真像个大人跟长辈似的,语重心长地告诉她—— 下嫁给他这个穷光蛋没有好下场。 时浅渡听了直想笑。 多少男人想尽了办法都想攀高枝当凤凰男呢,恐怕也就他会认认真真地跟个富家小姐说,考虑我你没有好下场的,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行吧,看起来认真靠谱,本质上还是“傻乎乎”的。 “行行行,以后我不随便调侃了。” 她心想,以后她少动口多动手总行了吧? 得了这话,白逾明似乎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他道:“您往后有大好前途呢。” 是啊,时小姐年轻漂亮学识丰富,往后有大好前途呢。 他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 “小姐,今天你要穿的礼服稍微有点繁重,我帮你穿吧?” 小玉抱着刚刚打理好的衣裳,来到时浅渡的房间。 她把数件衣服配饰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接着拿起里面的内搭,递给时浅渡。 “小姐,你先换这两件好了,我出去等,一会再进来。” “行,给我吧。” 时浅渡应声,慢吞吞地把衣裳换好。 今天有个募捐拍卖会,拍卖所得的所有银钱或物资都会作为捐款,捐赠给前线。 整个上海的名流世家们,基本都得到了邀请,会参与这次拍卖会。 能参加这次的活动,也是身份的象征。 时家自然是没有让时浅渡参加,但这次拍卖会的主办跟万龙会颇有渊源,那场钢琴独奏会之后没两天,谢明啸就差郑舒然递过来一张请柬,询问她要不要参加。 她当然要参加了。 还要帮她家傻乎乎的小白把面子挣回来。 “时小姐,我今天一定要同去么?” 白逾明一直在一楼的楼梯旁等待,见时浅渡下来,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腕。 他边往前走边说道:“您看不见,可能不知道,我如果同您在一块儿……您会被很多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那是他们妒忌我可以活得这么自在。” 时浅渡不以为意,牵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 她微微仰头,懒洋洋地笑:“你跟我说,要是不管别人,你想不想陪我去?” 白逾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秒,又飞快地移开了。 又是那种感觉。 好像时小姐那双眼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满是笑意,染着宠溺,好看极了。 他曾在不经意中无数次想象,时小姐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 是不是跟他幻想中一样,笑起来时慵懒散漫,眉眼弯弯? “我自然是愿意陪着您的。”他实话实说,“可是……” “既然愿意,那就没有什么可是。” 时浅渡掐了掐他的脸,把他未说出口的话掐灭。 接着,手往下滑了一点儿,落在白逾明的脖颈和肩膀上。 自然而然地摸了下去。 温热的手指落在颈间,又滑过肩膀和胸膛,落到腰间。 白逾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条,“蹭”地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他耳根爆红,说话都磕巴了:“您、您这是做什么?” 时浅渡说得那叫一个无辜:“我看看你换没换好西装啊,上次你不是叫我这样帮你看的吗?” 说完,她还调戏似的翘了翘唇角,尾音微扬。 “你以为……我是要做什么?” “我……” 发觉自己误会大了,白逾明懊恼地抿抿唇。 也是,虽然时小姐平时言语里不太正经,总是随口说些有的没的,但行为上却从不出格。人家一个千金小姐,总归不至于孟浪到光天化日之下在客厅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他的想法太见不得人了。 “对不住,是我反应太过激了。” 耳根还是有些红。 “您……”他又磕巴一下,正经的轻咳一声,慢慢张开双臂,“您来吧。” 时浅渡能想象出他此时犹豫不决又满脸害臊的样子,险些笑出声。 好一个被人调戏的黄花大闺男。 跟她想的一样,就算是她故意地调戏,只要一解释,这个心思正直单纯又板板正正的家伙,肯定会觉得,她只是想帮他看一下衣服而已。 怎么会这么正直又这么傻乎乎的啊。 她得看好了,在外让人占了便宜可不行。 时浅渡动作流畅地轻轻抚过白逾明身前的衣料。 “转身。” “哦,好。” 白逾明乖乖转身。 那双手落在他的后腰上时,他手指不由得一蜷。 虽然跟上次的流程一模一样,可是…… 他怎么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他脑袋低垂,心说,肯定是他的问题。 时小姐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时浅渡明显感觉到,手指之下的肌肉愈发紧绷了。 她很想笑,还不能笑,只得憋下去,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哎呦我去。” 郑舒然刚走进门来到客厅,就连忙扭头回去。 他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我说,下回我过来是不是真得多敲敲门了?” 小玉在后面跟了过来:“郑探长,你这步子也太快了。” 时浅渡松开手,抬起手腕,白逾明立刻像从前一样轻轻牵住了她。 “不敲门你还好意思说?” “不是,我说时大小姐,你不会真的……” 郑舒然的眼神在时浅渡跟白逾明身上来回来去地扫了几眼。 脸上多了两分古怪。 时浅渡挑挑眉头:“你很好奇?” “那倒也没有。”郑舒然摸摸鼻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行了,咱也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先去了会场再说,请吧?” - 拍卖会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专厅中举行的。 整个酒楼被包场,闲杂人等皆不能入内。 门外有不少记者手拿相机,记录下这么个汇聚各方名流的大场面。 郑舒然的车直接开到了大门口的红毯边上才停下。 他第一个跳下车,帮时浅渡拉开车门。 “到地方了,时小姐,下车吧。” 司机小李早就在这儿等着了,见到自家探长,几步小跑过来。 “探长,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郑舒然把手中的车钥匙一抛,稳稳地落在小李手中。 他扬扬头:“你去把车开到一边去,等结束了再开过来。” “得嘞,我去了。” 小李把车开走,郑舒然就领着时浅渡和白逾明沿着红地毯一路往里走。 门口的两名保安认得郑舒然,便直接让他过去,接着伸手拦住了时浅渡两人。 “请你们出示一下请柬。” “哎哎哎。”郑舒然拧着眉头退了回来,“你们没看见他们是跟我过来的吗?” 他推了一把保安的手臂:“还不放下。” “可是……” 保安有些犹豫,这两位实在是眼生啊。 这回会场的安全都是由万龙会负责,他们也是听从谢会长的命令在这儿守着,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行差一步,就会给万龙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纵使有郑探长领着,也不好随便放进去。 “我们有请柬。”白逾明从口袋中拿出两份烫金的请柬,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保安一眼就认出那请柬上有自家会长的印章,心中倒吸了口气。 他们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您二位请进吧。” 郑舒然“切”了一声,吐槽说:“我堂堂一个探长,还是会长的左膀右臂,还会带什么身份不明的人进来不成?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专门给别人开车?” 他抬手拍了拍两个保安,多少掺杂着些不满和警告的意味。 “多学着点儿,多涨点儿眼力见吧!” 这俩人真不给他面子,带个人都带不进来,多丢人呐他。 他心里龇牙咧嘴的。 厅中,已经有不少人都落了座。 两边放着长桌,上面备了些酒水和甜点,供人随时拿用。 郑舒然直接带他们往最前排的座位走过去:“我先带你们去座位……” “时浅渡?” 他的话被人打断。 只见杜金兰一身华贵的衣裳,穿金戴银地坐在会场中,一脸惊讶地盯着时浅渡。 她正在为自家女儿来不了而可惜,这时候还碰见了时浅渡…… 那张年轻漂亮却刻薄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还有显而易见的不悦。 她拍了身边的男人一下,娇声娇气地质问:“老爷,是你让她过来的吗?” 时嘉荣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不听话的大女儿,立刻拧起眉头。 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次次都能把他气个半死! 有家不回,还跑去救个落魄的戏子,让不少人背地里说了闲话,想把她嫁给大帅换点生意上的方便的计划都快要泡汤了! 真是白白花费那么多钱,让她去国外治疗眼睛了! 他不悦地扫过时浅渡跟白逾明,神情有些吓人。 现在,没有他的同意,这丫头竟然还带着男人来这种地方了! 不知道这里都是各路名流么?! 他呵斥:“时浅渡,你还认得我这个爹吗?小小年纪不学好,不正的邪风倒是没少涨!这种地方也是你能过来的?怎么混进来怎么出去,老老实实地回家里待着去!别一会儿叫人揪出来了,丢我时家的颜面!” 说完,还上前动了手,去揪时浅渡的衣裳。 郑舒然先不乐意了:“哎,我说,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你是看不见吗?” 他挡在时浅渡面前,一下子推开时嘉荣的手。 “我跟你说,不管你是她爹还是她儿子,今儿她来这也跟你没关系。” 郑舒然嘴皮子利索,气人的功夫有一套。 时嘉荣被那句“别管是她爹还是她儿子”给气得够呛,直吹鼻子瞪眼。 “你起来,老子的家事你也管?别给我玩英雄救美那一套。” “时小姐是我请过来的,看来你是对我有些意见啊。” 谢明啸在数人的陪同之下走了过来。 他一直跟时嘉荣不太对付,不过最近万龙会的势力扩张,影响到了不少生意,时嘉荣不得不做出妥协,正在私下里讨好讨好他,好能多获些利呢。 一见谢明啸都过来给时浅渡说话,时嘉荣很意外。 有些不入流的小报上,确实有八卦说时家的大小姐跟郑舒然认识,没准跟谢明啸这位大佬也在背地里有什么来往,不过全都没有照片,不过是空穴来风。 他也就一直没当回事,可现在看来…… 想想家里的生意,他脸色变得极快,立刻就露出了商业的笑容。 “谢会长,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要是喜欢小女……” 谢明啸睨过去一眼,他身后的护卫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枪。 会场的安全由万龙会负责,所以护卫保安全听他的。 “时小姐是我的贵客,也是万龙会的贵客,我实在不希望有人从中作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身为时小姐的父亲,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是吧?” 到底是扛不住枪子的威慑。 时嘉荣咽了咽口水,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他点点头:“那是自然,他怎么说也是我时嘉荣的女儿。” 一个是横跨黑白两道的老大哥,一个人商业巨富,有了这么两个人的话,四周看热闹的人们自然避开视线,不再多议论什么了。 谢明啸冲时浅渡比了个请的手势,有点东道主一般的客气。 “这边来吧,时小姐。” 时浅渡颔首,往前走了两步,路过时嘉荣和杜金兰身边的时候顿住脚步。 她弯弯唇角,偏头轻声笑:“你们的女儿还好吗?代我向她问好。” “……!” 杜金兰头皮一紧,直觉告诉她,晓思的事绝对跟时浅渡脱不了干系! 她疯狂地站了起来,只出口一个“你”字,就被时嘉荣狠狠地按回到座位上。 时嘉荣低声呵斥:“你想让家里的生意完蛋么!” “可你看她的态度啊,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杜金兰压着满腔怒火,“晓思出事肯定是她做的手脚!” “你别乱想了!之前每次都顺着你,可巡警都已经检查过了,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周围的人也问过了,压根就没有人接近过那辆车,更不可能有人动手脚,唯一有问题的只可能是司机,不然也不会在大马路上直直地冲人撞过去!”时嘉荣紧紧皱起眉头,“还是说,你要继续把这件事闹大,让别人拿着司机的话到处乱传,说晓思指使司机在大马路上随便撞人??” 这话一出,杜金兰总算闭了嘴。 她脸上露出不甘,但是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街上太多人看见她女儿的车差点撞到人了。 “你也别太着急太生气了。”时嘉荣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她现在只是攀上了谢明啸,如果没有谢明啸,那她什么都不是,其实这样……倒是对家里的生意很有利。” 他眯起双眼,盯住谢明啸的背影。 不就是暂时地稍胜一筹么,可把这人给牛的! 在会场里给他摆枪杆子,真行。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以后翻了身…… 他低声地骂:“哼,看上个女人都不敢直说,怂包。” 时浅渡与白逾明坐到前排不久后,拍卖会就正式开始了。 她对拍卖不太感兴趣,再说她什么也看不见,连拍的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兴趣缺缺地等完了上半场,到中场休息时,她才稍微提起些兴致。 只见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接替了主持人走上台,冲着台下的各位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 他的视线扫过白逾明时,双方纷纷怔了怔。 白逾明一时之间心生苦涩。 他听着王春为在场的名流登台献唱,引得一阵阵喝彩,很不是滋味。 他起身道:“时小姐,里面太闷,我去外面待会儿。”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别啊,陪我听他唱完吧。” “可……” 白逾明以为她没听出这是王春的声音,才会叫他一起听完。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难受。 他的嗓子被王春害成这样,却要看着王春能受邀参加这样的活动,被众人叫好。 实在是……太讽刺了。 他一秒也不想多听这个人唱。 可是,时小姐从前就说,她喜欢听戏。 时小姐要他陪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时小姐于他有恩,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她的脸面。 “好,我陪您听完。” 他哑声说完,拿自己现在的声音跟台前漂亮的戏腔一比,更加心酸。 时小姐不会听完这曲,喜欢上王春的戏吧? 他越发觉得苦闷,甚至有那么几瞬,很想跟身旁的人说明台前献唱的是谁,问她能不能别在这儿听王春唱戏。 偏偏时小姐看起来听得很入神,像是很喜欢。 他暗戳戳的有些生时浅渡的气,小性子上来,撇了撇嘴唇。 要是换他从前唱这段,不比王春强得多? 神游之中,王春唱完了一整出戏。 他冲众位行礼:“今儿个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为大家唱戏,是我的荣幸,还望各位能听得过瘾。” 时浅渡坐在前排,在一阵鼓掌声中翘起唇角。 接着,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兜,放进白逾明的掌心。 “王老板虽不比曾经的白老板,但毕竟师出同门,害人前也是师兄弟的关系,还算不错了。他无情但咱们总得有义,看在他今天这么辛苦卖力的份上……” 她朗声地笑,拍了拍白逾明的手背。 再出口时语调傲然,好似神明高高在上地往地下的蝼蚁身上一瞥。 “逾明,给他赏。” 第249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16 第二百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这才明白, 时小姐不让自己离开的原因。 这是对上次王春在小乞丐面前嘲讽寒碜他那件事的回击。 时小姐帮他把面子赢回来。 半分钟之前,他还在闷呼呼地生气,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快速鼓动起来, 像是鱼儿逢了活水,整个人溺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与欢喜之中,笑弯了眉眼。 时小姐果然还是向着他的,她可真好啊。 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里, 时小姐就能想出这么个帮他“报仇”的法子。 白逾明攥紧了手中的小布袋, 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里面的珠宝金坠,撒在王春的手掌心。 “王老板这一出唱的不赖, 给我们诸位添了不少乐趣, 得赏。” 王春手里一沉。 这种场合, 在场的全是名流,他若是把这个场子的气氛闹僵,就算是得罪了所有人了。这可是他结实名流、打响自己名声的关键所在, 不能因小失大啊! 所以, 不管受到了多大的侮辱、丢了多大的脸,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 他手指拢了又拢, 那力气像是要把手里的珠宝捏个粉碎。 不就是攀上了个女人么, 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不就是有点儿臭钱么,又有什么可了不起! 王春强压着心头的气, 在众人面前保持着得体,没有节外生枝。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感谢时小姐的赏钱。” 白逾明听出他话里的不甘。 薄薄的眼皮掀起, 永远认真又透亮的凤眸里多出了那么一丝幼稚的小得意。 触碰到王春愤懑不甘的眼神,他心里解气极了。 他这位曾经的师兄可知道,他在得知背叛时、他在被嘲讽揶揄时, 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那种痛苦比王春现在的感觉要难受千万倍! 他回到座位上,偏头在时浅渡耳畔:“谢谢您,只是可惜了那些珠宝。” 时浅渡拍拍他的手背:“钱乃身外之物,你解气了就好。” “是挺解气的。” 白逾明有点不好意思,他那点小性子故意又被时小姐看透了。 他又道:“不过没想到您竟然从一开始就听出是他,我还以为您听不出那戏腔呢。” 说着说着,好像语气里多了一点小小的不满。 他从来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 “也不知我嗓子好了,那样唱戏您能不能听出来是我。” 呵,这是不满她能“听出”王春的声音了? 时浅渡越发觉得这人闹小性子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我当然能听出来了,所以你要好好地养好嗓子,知道了吗?” “好嘞,我听您的,好好养着。”白逾明痛快应声,“以后好能考考您。” 他总是那样,对方随便说两句好话一哄,小脾性就立刻能收回去。 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当然,这是在他那倔脾气没出来的情况下。 拍卖会的下半场很快就开始了。 时浅渡坐在前排,总不能一个子不掏,下半场里让白逾明帮忙举了几回牌子,花大价钱拍下了几件听着还可以的小玩意,今天的事儿就告一段落了。 整场拍卖会结束之后,相识的人们在大厅里闲聊几句。 有事的谈事,没事的就散伙回家。 时浅渡双手柱杖起身:“你帮我稍微打理一下衣裳吧。” “噢,好。” 白逾明站在她面前,小心地把微微褶皱的衣服打理整齐。 他目光认真,纵是手指就落在纽扣上,也不见脸上露出半丝旖旎。 很快,他便道:“弄好了。” “我有事要见一下谢会长,你去门口透透气,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出来。” 时浅渡拍拍白逾明的肩膀,在一旁郑舒然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厅。 谢明啸算是这次拍卖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已经等候在二楼的一间会客室中了。 他沏好一壶上好的茶,在时浅渡进门来之后倒了两杯。 “时小姐,请坐。”他把其中一杯茶往前推了推,“之前你叫我帮忙运作运作,说务必让王春王老板在中场休息时来唱一段,我还以为你是放弃了白老板,转头看向旁人了呢,没想到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啊!你啊,还真是为了白老板煞费苦心。” 时浅渡把拐杖放在身边,翘起二郎腿,好不自在。 她端着茶杯,轻声笑道:“煞费苦心倒算不上,最多是动了动手指,废了两分钟脑子罢了。” “呵,也是,这对于你来说,或许是算不上什么。” 谢明啸耸耸肩膀,跟着笑了起来。 他很快进入正题:“我知道你喜欢开门见山,那我也不绕什么圈子了。” 说到正事之前,他给郑舒然使了个眼色。 “舒然啊,你先出去部署吧,别叫人什么外人盯到这儿来。” “行,那我就先去了。” 郑舒然坐在沙发靠背上摆弄手里的枪,把子弹一颗一颗地安进去。 他收起枪,利索地走出房门,冲一楼两个站岗的小弟挥挥手。 “哎,你们两个上来,就在这门口等着。” “是!” 走廊的拐角处,王春屏住呼吸,心脏突突直跳。 手指早就紧握成拳,恨不得把掌心抠破。 他是想在临走之前,再跟请他过来、给他这次机会的谢会长道声谢,感激这么位大老爷能这样抬举他,没想到却听到是这么个因果! 竟然是时浅渡特意叫人请他,就是为了让白逾明当众羞辱他! 他还以为…… 他还以为是他的戏终于得人赏识,而今天的事只是意外。 谁曾想这“意外”才是老早就设计好的事情! 白逾明都不在戏班子了,唱不了戏了,却还是在他周围阴魂不散! 那小子可真是幸运,从小时候就幸运。 有师父赏识,有贵人捧场,到现在……也有女人资源护着。 怎么全天下的好事,好像都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王春心中又恨又气,在郑舒然离开之后,愤愤地离开了二楼。 在一层门口撞见了白逾明。 他神色一凝,一张脸看上去铁青铁青的。 “白逾明,你现在应当很得意吧?” 白逾明没想到两人会在这儿单独碰上,略微一怔。 一朝被蛇咬,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也不会跟他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亲近半点。 “我与王老板没什么话聊。” 王春也跟着一愣,眉头微微颤动。 心底五味杂陈,滋味不对。 相处的时间越久,羁绊就越深,即便曾经能狠下心来,此时单独相处,却也没法当做过去那些羁绊并不存在。 可一想今天和过去那么多年受到的屈辱和忽略,那股愤怒又重新占了上风。 他双手负在身后,轻轻地哼了一声:“时家小姐现在是把你当块宝,但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什么分量,能让她一直这么重视你么?” 见白逾明的眉头稍稍蹙起,他又继续道:“她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你我这般,充其量只是个戏子而已,她家里不可能这么听之任之,到时候啊……有你受的。” 说完话,接他的车也到了。 他睨了白逾明一眼便上车了,再也没回头。 白逾明被这一出闹得心里发闷,但又说不出个缘由。 他寻思,如果嗓子能治好,那他就继续唱戏为生,反正那个与他有仇的洋人已经死了,过了这段风波,不会再有人向从前那样对他避之不及。 如果嗓子治不好……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有人拍在他的肩膀上。 时浅渡双手柱拐,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噢,没什么,我就是想,您待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了。” 白逾明扶住她的手腕,两人一起缓步走下台阶。 时浅渡不在乎地摇摇头:“那些都是小事,举手之劳,你要是非想报答……有句古话不是早就给你指明了道路了吗?” 白逾明不解:“什么?” 时浅渡顿住脚步,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摸了摸他的头。 她弯弯唇角,散漫地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 白逾明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口中不赞同道:“时小姐,您怎么还……?” 他停顿两秒,大概是习惯了时浅渡有事没事就不正经的调侃,无奈地低笑着摇摇头。 “您说的是,您救了我,往后我这条命都是您的。” 时局纷乱,也不知什么时候战火就蔓延过来…… 他愿用自己的性命去回报时小姐。 “嗯,你这么说也对。”时浅渡反手牵住他的手,“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能动你分毫。” 白逾明手指微蜷,心跳停滞了一瞬。 他微微扬头,望着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的脸。 时小姐总是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好似她抬起一只手就能给他遮风避雨。 他是个男人,但说来惭愧,他觉得自己……有些依赖时小姐了。 …… “大夫,您看他的情况,有所好转吗?” 时浅渡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是白逾明跟徐大夫。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请大夫过来看看情况,这会儿又到了复诊的时间了。 “时小姐,你给他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每天内服外敷也没落下,自然是在慢慢地好转了。”徐大夫做完检查,说道,“虽然听着差别还不太大,不过他自己应该能感觉到,之前多说些话嗓子会疼,现在应该不那么容易疼了。” 白逾明点头认同:“确实,能感觉到好一些了。” “新的药我已经带来交给小玉了,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徐大夫说完,跟他们告了别,在小玉的引领下走出客厅。 客厅里很快就安静下来,没了别人。 时浅渡问:“真有好转?” 白逾明以为这是关心他,便点点头。 “是啊,您别担心。” “噢。”时浅渡不正经地开玩笑道,“你平时话那么多,也不知道少说两句护着点儿嗓子,我还以为得影响到药效呢。” “……”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白逾明嗔了过去一眼,声音没平时那么大:“您又埋汰我。” 他是个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的主,这时候见到小玉送人回来,开口道:“要怪也得怪您招人喜欢,我跟小玉我们俩,在您面前哪个不是话多得很。” 小玉是个挺机灵的小姑娘,闻言笑着掩了掩唇。 她道:“白先生,你可别把我搬出来当挡箭牌,我去楼上拿下东西。” 时浅渡附和:“就是,你话多就话多,搬小玉出来干什么?” 白逾明抿抿唇,板着脸怪认真地问:“时小姐,您跟我说心里话,您不会是嫌我烦,不想跟我说话吧?”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往下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说完,脸上露出了逗弄人的笑意。 白逾明知道她是开玩笑,轻轻在她身上拍了一下。 “不行,这个不算数,您得重新答。” 时浅渡翻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指,死死握在掌心。 “是是是,我重新答。” 平日里,白逾明总是怕她看不见会觉得无聊,便时常跟在她身边说说话。 “时小姐,今天的云像只小兔子。” “叶子黄了,花园里落了一地,真漂亮,不过我跟小玉今天有的忙了。” “时小姐,我看到一本有意思的书,您想听吗?” 他没事的时候,总是这么说着话,凑到她身边来。 声音微哑,但语调愉悦有活力,能让人想象出他脸上明媚的笑。 他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欣赏。 只是听他讲话,就觉得生活充满了乐趣跟期盼。 听着就开心。 时浅渡凑到他耳畔,声音里染着明显的笑意:“不嫌你烦,你多烦烦我才好呢。” “……!” 白逾明心里一跳,也不知为何,竟是很想落荒而逃。 他耳根红了大片,低声嘟哝:“这话怎么也觉得不对劲儿……” 眼珠转了一圈,在蒙着双眼的时浅渡脸上看了半天。 没发现什么端倪,时小姐大概也没发现他脸红。 还好,要是让时小姐发现他这么个快到中年的大男人动不动就开始脸红,那多没面子啊。 “小姐,现在已经五点了,这是您之前说需要的衣裳。” 小玉这时候抱着一身新衣从楼上走了过来。 她手里的衣服款式简单,料子普通,大街上随处可见。 最初听见自家小姐要这么一身衣服的时候,她惊讶了许久。 “您要出门?”白逾明问。 “嗯,郑舒然应该会来接我,现在差不多该到了。” 时浅渡接过衣裳,打算去客厅旁边的房间简单换一下。 她话音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 白逾明跟着起身:“那需要我陪您一起吗?” 从前,不管时小姐去哪,都会带着他一起。 “不用了,你今天在家等着就行,我晚点的时候才会回来。” 时浅渡说完,就拿着衣服走进了一旁的房间。 白逾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被房门遮住。 心中冒出些许微妙的情绪。 有些失落,还有些担心。 时小姐自己去,郑舒然那人毛毛糙糙的,没把时小姐照顾好可怎么办? 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早,没有一个小时天就会黑了,大晚上的万一碰上什么危险又怎么办? 可有些事时小姐不想跟他说,他知道自己不该过问。 于是,只得看着时浅渡换好一身利落的衣裳,拄拐上了郑舒然的车。 然后一直就没能安下心来。 书读不进去,戏听不进去,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就往时小姐身上想过去。 他合上一本书房里翻出来的册子,整整齐齐地放回到书架上。 寻思小玉应该采买食材回来了,打算到厨房帮把手,也好转移转移注意力。 刚下楼,果然就见到小玉从外面回来。 只不过她脸上慌慌张张的,满是急切和担忧。 见了白逾明,小玉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白先生,小姐可能出事了……不是,是码头那边……” 白逾明面色一凝:“你冷静一点,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玉是一路跑回来的,喘得厉害。 她撑住膝盖,过了几秒才道:“我在路上听人说,码头那边,万龙会的人跟别的帮派还是什么的打起来了,不少人都从那边往外逃命呢,好像郑探长也在那边,小姐不是跟着郑探长一起离开的吗?我刚才去了巡捕房,小姐没在那边,他们说小姐一直跟在郑探长身边,我怕会出什么事,但……但我实在不敢过去看看情况,那边肯定少不了人命……” 她语气急促,有点语无伦次。 她感激小姐对她一直很好,还给她钱给母亲治病,可是…… 帮派火拼,要是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啊! “小姐她看不见,万一郑探长他们全都顾不上小姐,别说是有人想对小姐不利了,就是没有,小姐自己磕磕绊绊的在那边,也少不了一身伤啊!我知道我这么说挺自私的,但我真的不敢去,能不能请你去那附近看看,能不能碰见小姐?” “你别着急,我去那附近找找,万一能看见时小姐,也好搭把手。你现在再去一趟巡捕房,看看能不能让两个巡捕过去帮帮忙。” 白逾明心知事态的严重性,立刻穿了件外套。 他没能力做不了什么,但体力还行,至少能当时小姐的眼睛,替她在混乱中找个藏身的地方,或者带她稍微远离危险,再不济…… 还能当个肉盾,挡在时小姐身前。 “好好好,我现在就再去一趟巡捕房。” 小玉收了收情绪,跟着一起出门了。 一路上,白逾明的精神一直死死地绷着。 他一向乐观,可这回,脑子里控制不住地蹿出各种各样的惨烈结果。 被活捉当做筹码,被不小心误伤,亦或是……误杀? 想到那些可能性,他怕得手指在打颤。 即便时小姐平日里比常人机敏一些、聪慧一些,可终究看不见,需要他指路才行。 难以想象,这样的时小姐被无依无靠地丢在混乱中…… 码头附近一直都是混乱又相对繁华的,总是人来人往,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人和商贩。 一箱箱一袋袋货物摞在地上,有的封箱保存,有的被人扛上商船。 今天,成箱的货物还在,高高地摞在一起,挡住了不少视野。 而往日光着膀子搬运货物的脚夫却没了踪影,剩下一片片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白逾明从家出来开始,坐着黄包车一路找过来。 快到码头附近时,黄包车不敢再往前了,就把他随便放了个地方。 他自己一边找人,一边小心地往码头靠近。 当他到了码头时,已经没多少枪声了,只是偶尔响起一声两声。 双方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快,在极端的环境中,喉舌发干,手心出汗。 他在牢狱中经历过无数痛苦,导致他闻到血腥味,就回忆起痛苦的过去。 弄得他肩膀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晚了,码头货物众多,他只要贴着集装箱走,就很容易掩人耳目。 偶尔看到一两个倒在血泊里没了动静的死人,他闭闭眼也就过去了——他们是苦日子出身,从小到大,见过的各种各样的死法不少,倒不至于因为个死人而害怕。 也不知道时小姐在哪,可有人护着她? 万一真是被郑舒然给带到这种地方…… 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连忙顿住脚步。 从一堆货物后面悄悄探出了头。 本以为会看到帮派悍匪之类的,却没想在灰暗的天色中…… 见到了一身熟悉的便服。 白逾明愣住,大脑几乎没法运转。 就在他发愣的这么几秒钟之间,他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染着一身的血腥气味一把桎梏住了他的脖颈! 太阳穴上一烫,有什么抵在了他的头上。 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没命,不想身后那人拖着他从货物后面走了出去。 那人的胳膊抖的厉害,声音也一样打颤。 “这人是你的姘头是、是吧?我见过你们俩在一块儿,你放我走,我肯定不会伤他!但是你要是非得不放,那他也别想活!” 白逾明懵怔得头脑一片混乱。 这话听起来,怎么更像是求饶? 他看见硝烟弥漫之中,时浅渡双手拄拐,缓步地前行。 鞋子踏过地上的血渍,沾染上鲜血。 她的面容还是那么平静,薄薄的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散漫地淡笑。 一切好像跟从前一样,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你本来可以活,但既然你拿他的命来威胁我……” 时浅渡开口,末了,轻轻的地哼了一声。 唇畔的笑意扩大。 几乎是转瞬之间,白逾明就闻见了那股淡淡的香甜气味。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拉到对面圈在怀里,眼看着一把纯黑的利刃没入男人的脖颈。 在血喷溅出来之前,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温热的,温柔的。 第250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17 第二百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听见有液体溅落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 是一声重重的闷响。 挟持他的男人已经被刺穿了脖颈,仅有一小片皮肤还连接着,几乎等同于斩首。 男人倒在血泊中, 身子轻轻地抽搐两下, 再也不动了。 浓烈的血腥味蹿了上来。 那只捂住他眼睛的手指却没有腥甜的铁血味, 而是染着她平时最爱的香甜糖果香,就好像……与那血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一种很割裂的感觉。 她的一手的动作那么温暖, 另一只手,却在做着杀人的营生。 她唇角弯弯, 笑得十分温柔,但光影一转,又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一侧浸在黑暗里, 一侧又活在阳光下。 白逾明处在混沌的震惊里, 久久没有动作。 他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鼓掌声, 和熟悉的赞叹声。 “啧啧啧, 我还以为对方人一多,你会应接不暇呢, 毕竟看不见东西。” 郑舒然一边鼓掌一边带人走了过来。 他挥挥手,叫手下的人去清扫混乱的现场。 “你们几个,把这儿清理一下, 可以请老爷子过来了,就说多亏了时小姐,事情圆满解决。” 说完, 他还拿手帕掩了掩口鼻。 这血腥味够冲的。 他已经好些年没闻到过这么冲的血气了, 熏得他脑壳不舒服。 真是年纪大了,没有二十出头那会能受得住这些了。 时浅渡反手把刀丢给郑舒然:“把刀给我擦干净。” 郑舒然连忙接住:“嘁,又指使我。” 嘴上这么说, 动作却不含糊,立刻认认真真地擦起刀来。 就时浅渡这种一个人抵一只队伍的实力,他可不敢多废话什么。 他给自己的跟班小李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呢,把钱给时小姐吧。” “是,是,时小姐,请您过目……不对,呸呸呸,我人傻,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小李以前纯粹是看老大的面子,才对时浅渡客客气气的。 这回被吓得恨不得当场磕两个头以表忠心。 “我就直接收下了,谅你们也不敢骗我。” 时浅渡把东西揣进怀里,缓缓地松开了白逾明。 刚发现白逾明过来的时候,她有些意外。 毕竟她没想过让白逾明看到太多黑暗的东西,希望他能一直活在简单的世界里。 继而,也有些高兴。 这傻小子明知道危险,却还是为了她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陷入危险也没有丝毫恐惧。 不管需不需要,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 她想听白逾明说两句好话,便调侃地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就这么担心她的呀? 白逾明一愣,一时之间不明白这是质问还是什么,便如实答道:“小玉出来买东西,听说这边打起来了,您可能被卷进码头的纷争里,我们都不放心,所以……”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口。 继而神色复杂地轻笑了一声:“您好像也不需要我们担心。” 越说心里就堵的越厉害,很难受。 有一种被人狠狠欺瞒了的感觉。 但跟被王春欺瞒了不同,时小姐没有对他不利,反而是在背后用这种方式……赚钱。 他说家里怎么从不缺钱呢,明明他吃药的花销那么大。 心头浮出了一股罪恶感,好像是他推着时小姐走上了这条道路。 同时也觉得失落,因为他隐隐地意识到—— 时小姐根本就不需要他。 不需要他的关心,不需要他的搀扶,不需要他的陪伴照顾,更不需要他以命偿还什么恩情。 从前他所尽力做的那一切,他能做的、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 在时小姐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笑话。 就,挺可笑的。 有巡捕房的动手,把地上的尸体抬走,经过他们两人身旁。 “在您眼里,我挺傻的吧。” 白逾明从善意的欺瞒中脱身而出,那种委屈和深深的无力感弄得他疲惫极了。 他苦涩地扯扯唇角:“也是,我本就挺傻的,不用您觉得。”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欺瞒而充满怒火,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愤怒没有,倒是心中酸酸涩涩的,像是被一只大掌反复地掐揉,又酸又痛。 时小姐,压根就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 他于时小姐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别说是报恩了,就是存在的必要性都没有。 撞破了这么个秘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时小姐会怪他多事还是嫌他不听话地乱窜? “你是挺傻的。” 白逾明抿抿唇,撇头向一旁。 他瞧着有点生气。 也不知是在气别人还是在气自己。 “我知道,您不用再这么提醒我。” 反正,时小姐身怀绝技,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忧心忡忡地跑过来,确实没必要。 傻透了。 就跟王春说的一样,时小姐现在觉得他有趣,把他当块宝,他又有什么分量能叫时小姐一直把他放在眼里呢? 早晚有一天,他得卷铺盖走人,跟时小姐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可他不想。 时浅渡见他犯倔,好笑又无奈地叹了一声,牵住白逾明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 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傻乎乎地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万一出事我可是要难过的。” 白逾明睁大双眼,顺着她的力道,伏在她的身上。 他感觉到那只捂过他双眼的干干净净的手揽住他的腰身,轻轻地安抚几下。 那一瞬,有什么从心里钻了出来,弄得他浑身酸软无比。 “您……您担心我。” “倒也没有很担心,谁叫我实力太强不允许掉链子呢。”时浅渡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了么,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我能护你周全啊。” 她伸手,把白逾明散落在额前的发往旁边扫了扫。 “行了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 郑舒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叼在嘴上点着了火。 他深吸一下,缓缓地吐了口气。 “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等老爷子过来就提前离开咯?” 有外人在场,时浅渡没多做什么小动作,只是拍了拍白逾明的肩膀。 她点点头:“嗯,我们就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再单找我。” 郑舒然摆摆手:“行吧,我得在这儿等着老爷子,小李,你开车送他们回去。” “是!老大,保证把时小姐和白先生安全送回去!” 小李一本正经地立了个正。 他扭头看向时浅渡时,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你们请吧。” “嗯。” 时浅渡应了一声,牵着白逾明便走。 结果转身抬脚就踢在了地上凸出来的木架上。 “砰”的一声响。 她磕到小脚趾,疼得嘴里“嘶——”地倒抽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扭曲了好几秒。 诡异地站在原地没动。 “……” “内个……我什么都没看见。”郑舒然捂脸,“小李,这乌漆嘛黑的,常人都看不清脚下情况,你还不快去给时小姐引路?!” 小李慌慌张张往前走:“是是是,是我做得不周到。” 白逾明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笑憋了回去。 他不知道时小姐是故意逗大家放松精神还是什么,总之他确实开心了一小下。 这是不是说明……时小姐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需要他的? “还笑。” 时浅渡听到身旁人的憋笑声,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正常走路跟她与人打架时不同,打架的时候,她一脚就能把眼前这玩意给踢飞踢碎,平常里却不会一直绷着劲儿发威,所以没少磕磕碰碰。 她冲白逾明扬扬头,懒洋洋笑道:“你背我呗。” “……啊,好的。” 白逾明微怔后,背对时浅渡弯下了腰。 时浅渡冲郑舒然伸手:“有水吗?” 郑舒然心说他上哪随身带着水啊。 他正自己靠在一边抽烟,闻言把烟在地上碾灭了火。 “过来个人,去弄水来!” “是,马上就来!” 远处有人应声,不过一分钟,就有人一路连蹿带跑地来到几人面前,手里拿着个水壶:“水来了!” “我洗洗手。” 时浅渡用干净的水把执剑的右手上溅到的血渍洗干净,又甩了甩手。 她接过郑舒然擦干净的拐杖,趴在白逾明身上,侧头在他耳畔满是笑意地开口道:“怎么说也别弄脏了我家白老板啊。” 白逾明被说得直害臊。 挺正常的一句话,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儿呢? 后背传来温热,时浅渡的下巴就搭在他的颈窝,一呼一吸之间,吹得他耳畔发痒。 偶尔颠簸两下,那对薄薄的唇会轻蹭过他的脖颈。 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以为时小姐会这么……亲吻下来。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微妙地驻足一瞬,又回过神来继续往车边走。 时浅渡感觉到他的喉结滚动,猫在他身上直笑。 她还故意地往白逾明耳边吹了吹风:“刚怎么停了?” “……您别闹我了。” 白逾明猛地顿住脚步,有点重地闷声道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这跟他往日犯倔时的样子很像,又有一点点不同。 似乎心事重重的。 这人真是太认真了,一点儿也逗不得。 时浅渡撇撇唇,又问:“生气了?” 白逾明眉头轻敛,摇了摇头,挺直白地道歉:“没有,是我自个儿的问题,没控制住语气,冲撞了您,对不住。” 他一直是这样,说话有一股走江湖的腔调。 客客气气的,守着礼数。 直到最近这半个来月,他才在时浅渡面前活分起来些,不再那么明显地拘着礼数,有时候还会开上一嘴玩笑,慢慢地亲昵起来。 这会儿,就跟一下子又活回去了似的。 时浅渡想了想,问:“是我一直瞒着你我跟谢会长的交易,你不高兴了?” 也是,一直把人蒙在鼓里好像不太好,骗了他挺久的。 不过也不算骗吧,只不过是没坦白罢了。 白逾明摇摇头:“没有,那是您的事,我没权利过问什么,您也没必要事事都跟我说明白。” 时浅渡分析了一下他的语气和情绪,觉得话里没假。 “那……是看我杀人,不喜欢?觉得失望了?” 白逾明一个正直得跟个小傻子似的,肯定不喜欢杀人越货的行当吧。 不过…… 要是他觉得治嗓子的钱是这么来的,让他感到羞愧、甚至妄图斥责她之类的话,那就是妥妥的白眼狼了。 “也没有。” 白逾明回的干净利落,没犹豫。 他字字清晰道:“您要不是为了我,也不至于跟家里有了矛盾,被您父亲断了经济来源;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有那么大开销请大夫开药,就算是那些人的冤魂要血债血偿,那冤有头债有主,也应该报复到我头上来,跟您没关系。纵使多少人说您不好,我也资格那么说。” “呵,你这人,确实是够傻的,哪儿有人把血债往自己身上抗的?”时浅渡在他耳畔叹了一声,“那为什么不高兴,跟我说说。” “……” 白逾明沉默了一阵。 到了郑舒然的车旁,他把时浅渡放了下来。 这时候才道:“有些事我得想想,明天早晨告诉您,您看成吗?”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只停顿一瞬,又很快离开了。 有些不敢看那张带着淡淡笑容的脸。 “行啊,有什么不行的。” 时浅渡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花花肠子,也不知道隐瞒或者欺骗。 瞧瞧,就连没想明白的事,都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还没想好。 傻乎乎的,笨蛋。 “今天你能因为担心我而孤身犯险找过来,我其实还挺高兴的,不管我需不需要,至少你有这份心,也有这个胆量。”她摸摸白逾明的头,“累了吧,上车,咱早点回去休息。” 从码头一直到家里,白逾明很沉默。 他手指轻轻地握在一块儿,望着窗外的繁华灯火走神的厉害。 小李被这安静诡异的气氛搞得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把他们放在家门口之后,飞一样地开车离开了,半秒都没敢多呆。 “小姐,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小玉穿过花园跑了过来,瞧见时浅渡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她在巡捕房死缠烂打了半天,对方都告诉她这件事没法管,又说他们巡捕房到了下班的时间了,硬是推着她把她给赶出了巡捕房。 时浅渡摆摆手,没在意:“我没事,时间不早了,我洗个澡就睡觉。” “好,那我去给您准备热水。” 小玉麻利地干活去了。 时浅渡又对白逾明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我收拾收拾就休息。” 白逾明打过招呼,就回房间去了。 他早早地洗漱上床休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不高兴? 他是对时小姐对自己的隐瞒有所不满,被人瞒着总是不好受的。 但让他心情低落又忍不住犯倔的不是这个,而是…… 他直到发现自己对时小姐全无用处,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喜欢上时小姐了。 他更希望自己是个对时小姐来说有用的人,可以有理由留在她身边,不只是为了报恩。 他喜欢她的亲近,所以过去这些天,他尽管嘴上不赞同,却从来没有向从前被人示好时那样主动地拉开距离,而是经常凑到时小姐身边,跟她没完没了地说话。 看到时小姐懒洋洋笑看着他的样子,就开心得不得了。 就连此时此刻,他幻想到那双冲他笑的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弯弯嘴角。 他真想永远永远地赔在时小姐身边。 可时小姐的身份家庭摆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她家人都不会认同他这么个落魄戏子。 时小姐也……应当值得更好的。 找个门当户对的优秀青年,而不是向他这样要什么没什么,就连学都没上过的穷酸下九流。 何况时小姐对他,应该也不是那种喜欢吧。 最多就是喜欢他的戏,觉得他有趣,觉得他……傻乎乎的。 这样,才会关注他一阵。 从前,他对时小姐没有那种心思,或者说他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心思。 所以他可以在外人面前问心无愧地呵斥反驳回去。 可往后呢? 他这人不会撒谎,感情这种事,在外人面前更是瞒不住。 总不能带着这样龌龊的心思觊觎着时小姐,还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况且时小姐根本也不需要他。 时小姐可以自己处理好一切事情。 他只有赖着对方的份。 然后,被外人说得满是污言秽语,还耽误了时小姐。 时小姐长大了,也会厌恶这段模糊不清的情感和不堪的往事吧。 他不想这样。 …… 白逾明瞪眼瞪到了大天亮,眼眶微微发青。 然后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是个行动派,每回都是说一不二地就开始行动。 当断则断,是他一贯的作风。 就像当初跟王春厉声一刀两断一样。 时浅渡还没醒来的时候,他就收拾好了自己在这个家里仅有的一点东西。 然后打理干净自己,来到时浅渡面前请辞。 时浅渡刚刚洗漱完换好衣服,正打算出门吃早饭呢,就听见白逾明认认真真地敲响了她的房门:“时小姐,昨天的事,我想明白了。” 她意外地眨眨眼,心说这一根筋的家伙,不会想了一晚上吧? “进来吧。” 白逾明走进房间,直接轻轻地跪在地上,像从前给师父磕头一样给她磕了个头。 他深吸两口气,嘴里早就准备好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心脏便一点点地快速鼓动起来,那种欢愉无可比拟。 不想走,不想离开时小姐。 果决了二十多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说句话是那么艰难的事情。 但不能不说啊,时小姐助他互他,他怎好意思抱着那种拙劣的心思留下来呢。 他用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下了狠手,疼得自己直咬牙。 这才顺顺利利张开了嘴:“时小姐,救命之恩与再造之恩,我不敢忘也不会忘,本以为留在这儿能帮衬到您,昨天才明白,我对您全无用处。既然这样,我想了一晚,如果一直留在您这儿,恐怕还会影响到您,不如向您请辞,我自己去找些活儿干,待日后赚到了银钱,必定数倍数十倍地偿还于您。” 他没敢提起自己心悦对方的事,怕牵扯出什么事端。 像他这样不入流的人,还是少说些会影响时小姐的话比较好。 “所以……请您应了我的辞别吧。” 话音落下,他嘴唇有些打颤。 心中所想竟然是—— 希望时小姐能厉声驳回他的请求,顺便骂他几句没良心。 时浅渡本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听这话直起了身子。 她挑眉:“你想离开我?” 白逾明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一紧。 时小姐老是这样,话里让人觉得有两分暧昧,说得他好像…… 真的与时小姐在一起过似的。 他垂下脑袋,板板正正地开口:“我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已经不适合留在您身边做事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他顿了两秒,又补充道:“您样样都出色,我也帮不上您什么,留在这儿还不够给您添乱的呢,您说是吧?” “我没觉得你添乱,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时浅渡抿抿薄唇,没细想,故意逗他道,“还是你这嗓子眼见着越来越好了,药方子什么的全都知道了,再加上昨天的事,就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想要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用费心思去猜,只要激将两句,这人准自己把实话给说出来。 白逾明快速否认:“绝不是这样!您信我,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自己请辞的原因,不想被时浅渡误会。 “噢。”时浅渡知道他上钩了,笑问,“既然不会忘恩负义,那为什么不适合在我身边做事了?” “我……” 白逾明开了个头,少有的有些犹豫。 “先别跪着了。” 时浅渡俯身,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她温声道:“坐这儿说吧。” 白逾明手指一颤。 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于是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人死死地握住。 也不知怎的,他眼眶蓦的一红,那股子犟劲儿又上来了。 犯倔地一点点扒开时浅渡的手指。 时小姐太好了,对他温和,什么时候都向着他、护着他。 他念时小姐的好,更倾慕于她。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恩将仇报,对时小姐生出那样的心思,也不能这么磨蹭下去,发展出一段会让时小姐这般光鲜亮丽的人蒙羞一辈子的……污糟的感情。 “时小姐,您对我好,对您来说可能就如您所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与我亲近,可能就是一时觉得有趣,或者……恕我冒昧,可能是您从前在女校很少碰到男人,又恰巧遇见我,会有一点年少时朦胧的好感,但……” 他说话间多了几分鼻音,嗓子比往日稍微哑了一点儿。 “那些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却可能……生出来男女之情,您能懂么?” 第251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18 第一百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男女之情?那我确实不太懂。” 时浅渡眉头松动了一些, 懒洋洋地笑得越发愉悦。 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真想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被人亲吻会是个什么慌里慌张的模样。 一定……特别可爱吧。 唔,好吧, 也不一定。 没准倔得跟头驴似的,死活不从。 她耐着性子,缓声说道:“可能还得劳烦你教教我,什么叫男女之情。” 她重新牵住白逾明的手,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这样?” 白逾明的手指一紧。 心脏咚咚直跳。 她轻轻揽住白逾明的腰, 在腰窝间门缓缓地蹭了蹭。 “这样?” 白逾明的喉咙滚了滚, 身体紧紧地绷着,几乎一动也不敢乱动。 他从来没有跟人这么接近过, 也没谈过感情。 一时之间门,大脑有些当机。 时浅渡趁他紧张发怔,垂首轻吻在那对柔软的嘴唇上。 “还是这样?” “……!” 白逾明最多就是看看戏文、知道从前哪位师姐师妹嫁了人,自己却压根没经历过这阵仗。 他猛地站起了身,一连后退好几步,双耳赤红到火烧火燎的。 “时小姐, 您……您别再这样了!” 他脸上鲜少地露出些许痛苦神色。 别再给他任何希望,也别……糟践了自己。 时浅渡故作懵懂, 像从前一样淡淡笑着无辜问道:“这样算男女之情么?你不是喜欢我么, 怎么又躲开了。” “我是喜欢您, 我……”白逾明声音微哽,似是说得十分艰难,“我说实话, 恨不得这辈子都陪在您身边,我只要看着您,这心里就高兴。” 他头脑里有什么在冲撞。 怕时小姐不再温柔对他, 也怕时小姐继续温柔对他。 “可您是时小姐,您跟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能耽误了您,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误入歧途。”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发坚定。 自嘲地扯了扯唇。 方才跟时浅渡请辞时,他心里还一直期待着对方能否决自己,把他留下来。 而这样轻轻一吻,反倒让他发现…… 他接受不了自己这样的人毁了时小姐的前途。 所以,狠心撕开自己的皮肉,鲜血淋漓也要快刀斩乱麻,来个一刀两断。 时小姐年少,可他年岁不少了,他总得懂事吧。 “我知道以您的实力,必定不会跟别的女孩一样嫁人、把自己托付给别的男人,但即便如此……”他站定在门口,忍住心头那股想要留下的心思,“我也绝不是什么良人,您往后肯定会碰上更好的人,处处比我强,比我好。” 这世上,几乎没有人真愿意贬低自己。 偏偏白逾明说得十分真切。 他直视时浅渡半晌,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在心头。 漂亮的凤眸中浮出水雾,眼眶微红。 还好这份心思发现得不算太晚。 此时离开虽然疼,却不至于沉溺不拔地做出什么昏头的事。 他希望时小姐过得好,一生顺遂,就算……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时小姐的生命里。 白逾明没再多犹豫,郑重无比地冲时浅渡行了个礼,沉默地拉开门离开。 而在他迈出脚步前,一只手从身后伸来猛地按上了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时浅渡圈住他的细腰,直接把人桎梏在了自己的身子和木门之间门。 “我让你离开了吗?还说我是恩人呢,恩人的话都不听了。” 白逾明下意识地推她。 眼睛一扫,就再眼前这张脸上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到底是喜欢她,强忍住避开视线不看还好一些,现在这么一瞧,心头重新酸软起来。 可他的脾气是真的倔,越是这样就越倔地回不了头。 要是自己一时的放纵让喜欢的人日后落入深渊…… 眉间门只松弛一瞬,就重新板起脸。 他一本正经地低斥道:“时小姐!您别糟践了您自个儿!” “我当然不糟践我自己。” 时浅渡弯弯唇,仰头轻轻吻在白逾明的耳垂上。 怀里的男人猛地一僵。 耳朵上的酥麻感一路传到四肢百骸,那种悸动弄得他眼尾发烫。 她伏在白逾明耳畔,轻声逗弄着问:“我糟践你,行不?” 白逾明大脑一片空白。 只余下心跳声,“扑通扑通”个没完。 “您这是……” “小姐?刚才的动静好大,是有什么不小心摔了吗?” 小玉在楼下被刚才那声重响吓了一跳,怕是自家小姐看不见东西的位置,不小心碰倒了什么,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上来看一眼。 她敲敲门,关心地问:“您没事吧,我进去了?” 白逾明瞬间门睁大双眼,气都不敢喘。 这要是被人发现他一大早在时小姐的房间门里…… 就算是小玉,也不合适啊。 他连忙按在门框上,小玉在外面一推,没能推动。 “咦,小姐,你怎么还锁门了?”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搭在白逾明的肩膀上,能清晰地发现他身子的紧绷感,一看就知道这是紧张的不得了。 她抬起手,指肚一点点地扫过男人的脸颊,扫过腰间门,又落到他死按住门的手上。 “你怎么……”她扬头,在白逾明耳畔用极低的声音道,“不走了?” 染着笑意的声音与温热的气息一同落在耳畔。 白逾明被人桎梏在狭小的空间门之内,那股暧昧的气氛把他弄得心乱如麻。 “看来是打算留下来陪我咯?” 时浅渡用气音说完,没去答小玉的话,而是微微抬起头。 一手轻轻拖住他的后脑,往下滑了一点,落在脖颈上。 这动作暧昧又温柔,白逾明屏住呼吸。 意志的防线几乎被打破。 “小姐?怎么了这是啊?”小玉不知里面的情况,一连拍了好几下门,“不行,我、我去找白先生!” 小玉的说话声脚步声让白逾明撑住了险些溃散的精神。 他把头扭到一旁去,躲过了对方的薄唇。 时小姐身上……不能有他这样的污点。 时浅渡见他还是这样,不由得气笑了一声。 行,真倔。 认死理是吧? 十头驴都拉不回来是吧? 她抿抿唇,手臂一个用力,直接把白逾明捞起来,扔到床上。 不待他反应,欺身而上,把他的手腕死死地按在头顶。 白逾明反抗不过,喉咙里忍不住发出挣扎的闷哼。 “唔……” 时浅渡居高临下地把男人压在身下,垂首面冲着他。 她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多了两分凉薄。 “你先前不是说,为了报恩,命都是我的么?现在倒好,是你先告了白,却在告白之后转身就想跑,耍我很有意思么?” 白逾明快速摇头:“我不是耍您……” “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好,让你觉得我这人没有脾气了。” 时浅渡硬生生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声音低低沉沉的听着吓人。 她扼住白逾明的脖颈,举起右手。 白逾明回想起昨天的血光,被她此时的杀气吓得呼吸一窒。 要知道,眼前的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但他没逃也没有挣扎,只是闭上了双眼。 “要是我惹您不高兴了,是打是骂随您怎么来,都是我活该受……” 落在唇上的温度掐灭了未说完的话。 他懵怔地睁开双眼。 “是不是非得我这么强硬,你才肯乖乖被我亲一下?” 时浅渡本想暴风骤雨一样不留余地地把人狠狠地折腾一番,可她每每听见这人又直又愣又真心实意的话,总是会有点儿不舍得。 她怕这一根筋的笨蛋被吓到,没有太凶,只是用唇温和地触碰。 动作很轻,却能叫人感觉到其中的珍惜。 白逾明心中一颤,早已被吻得一摊泥泞。 几乎溃不成军。 “您别这样……!” 底气显然是不足了。 他声音又软又哑,羞愧难当。 一手遮住发烫的脸颊。 “您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来找您请辞的?” “我真不想耽误了您,我不想!” 加重的声音戛然而止后,空气陷入了沉默。 他语气颇为激动,对于自己的动摇唾弃无比,在情绪的挤压下有些喘息。 停顿几秒,时浅渡轻笑出声:“这么说……你现在又不想跟我请辞了?” 白逾明被说中心事,身子猛地一僵。 继而渐渐地放松下来,终于卸下了那股倔强。 他避开时浅渡的脸,嘴唇抿住,脸颊紧绷。 跟自己生闷气。 他真的很自私。 时小姐救他护他,他倒好,现在想恩将仇报地赖上时小姐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想赖着时小姐。 这简直像是吃绝户一样,叫人不耻。 “我其实从来都不想离开您。” 他声音不大,很闷。 跟平时生气一样,总是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心情。 他像是破罐子破摔,又像是一边跟自己生气一边吓唬人:“不但不想离开您,还想赖在您身边一辈子,一直被您护着,一直跟您在一起,花您的钱受您的捧,自己一点力不用出、一点心思不用想,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好好地过,给您吃到绝户,这下您满意了不?” 时浅渡被他逗得直笑。 这人明明是一本正经地说话,但莫名有一种喜感掺在里面,很想让人多欺负欺负他。 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满意,我就喜欢听你跟我说气话。” 还顺道亲了亲他的唇角。 “……” 白逾明被哄得心尖上一阵欢愉。 他忍不住露出点笑容,然而又很快被那股内疚的情绪压抑了下去。 时小姐待他这么好,他是高兴,可也不那么高兴。 他怕时小姐这样,日后会有一天吃亏。 他面容严肃地盯了时浅渡半天,还是认认真真劝了几句:“您这样不好,早晚要出事!您这就是没碰到过无耻的骗子,万一以后遇见那么一个,欺骗了您的感情,还打您口袋里那些银钱的打算,您还这样待人好,处处纵容着,岂不是人财两空还搭进去了自己的名声?” 他顿了顿,回想起之前茶余饭后听说的传言,又道:“您去年在国外,可能还没听说过,去年有位名媛赵小姐包养了一位模样帅气的青年,一开始两人恩恩爱爱,可没过多久,赵小姐就发现自己的财产被偷偷地转移,那青年还经常拿她的钱出入一些风月场所,两人对峙还大吵了一家,赵小姐直接就被气得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国外疗养呢。” “您毫无保留地给一个外人花钱又处处照顾,很容易遭人背叛算计的。” 时浅渡听他一本正经地跟她举例论证,劝她别对“外人”太照顾,愈发想笑。 这个被人骗得惨成这样的笨蛋,现在反倒给她来上课了。 真是学渣讲题,亏他这么敢讲敢说。 她靠在床边,撑住脑袋,笑问:“你的意思是,你以后说不准也会背叛我?” 白逾明摇头:“别人我不敢说,但我保证这辈子绝不会做个忘恩负义之徒。” 他跟时小姐,是先有恩,后有情。 说实话,如果没有恩情,只是他“爱上了一位千金小姐”,他肯定不会像此时这样纠结又内疚。 可现在时小姐是他的恩人,他再这样喜欢上时小姐,就…… 打个比方,一个受到富人夫妇资助才能长大成人活到一十七八岁的穷酸小伙子,反倒将这对夫妇膝下只有十**岁的小女儿搞到手里,这是人干的事吗? “那你刚才说那些做什么?”时浅渡耸耸肩膀,“你不会背叛我,我上哪遭人骗去。” “您总归不能跟我这样的人结婚吧。” 白逾明起身坐在床边,脑袋低垂,拨弄自己的手指。 他闷声道:“以您的能力,总归不可能像其他年轻女孩一样嫁作他人妇,应该会招个处处优秀的男人倒插门过来吧,至少让您门面有光,带去各种各样的集会宴会也不会觉得掉价,至少能在某些地方帮得上您的忙。我今天即便留下来,这个位置也一点都不合适。” 时浅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后来咂摸几秒,才猛地发现…… 他这不就是想说,我留下来给您当情人么?? 她挑起眉:“你这是想表达什么?” “……” 白逾明抿住唇,口中的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来。 他不是不好面子,不是不喜欢尊严,但比起自己,他更希望时小姐能好。 于是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我是喜欢您没错,但我更知道自己的情况,怎么说也是配不上您的。现在留下来,我就好好陪着您,待您有了其他想法,就与我直说。” 他的语气神情都很真切,要不是时浅渡知道他真的不会说谎,准定要觉得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可真是不少。 “不过……待您日后成婚,可别忘了我。” 时浅渡怎么听怎么觉得,最后这话里多了些小委屈小沉闷。 她伸出手臂,从白逾明身后圈住了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你这是想让我结了婚之后没事就常看看你?” “不行么?”白逾明问的还挺认真,“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讲究自由恋爱么。” “呵,自由恋爱那也不是自由出轨啊。” 时浅渡说完,明显听见白逾明的手指抓住裤腿,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似是有所不满,突然转身过来,轻轻牵住时浅渡的手腕。 “没您厉害的男人还会娶两三个女人呢,您处处那么好,比其他人都强,就连谢会长郑探长他们这种曾经叱咤上海滩的人都有时候要倚仗您,怎么就不能跟那些男人一样了?” 时浅渡被他说得越发想笑。 偏偏他说的那么认真,好像挤破了头就想跑过来给她……当个小情人。 他怎么想的这么远,思考的角度还这么有趣啊。 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轻咳一声,掩去笑意:“但那样,肯定要被人说三道四了啊。” “您要是真怕这个,最初就不会救我,也不会把我带回家里了。” 白逾明敛敛眉头,心说时小姐今天这一出怕不是只是想逗逗他而已? 毕竟时小姐要是想,随便花点银钱、或是让谢会长帮帮忙,恐怕带到家里的男人们,都能个个比他好看、比他更会伺候人。 他突然有点生闷气:“您这么敷衍我,得,那我是知道答案了,今儿个我就不该过来。” “哎,你别走啊。” 时浅渡一把将人从身后捞住,抱在怀里。 她笑问:“生气了?” “……” 白逾明垂下眼眸,心头不由得冒出窃喜。 他想,还好时小姐看不见他笑。 “您敷衍我,我总不能还傻子一样高兴吧。” 时浅渡亲亲他的耳朵:“那怎么才算不敷衍你呢?” 怀里的人缩了下肩膀,耳根发烫。 “嗯……”白逾明想了想,“您得说,您心里有我,一直有。” 他总是这么打直球。 时浅渡圈住他的腰,在他耳畔缓声说道:“好,心里一直有你。” 白逾明太喜欢听这话了。 他觉得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充斥着全身。 还想再多听两遍。 他这辈子头一回说谎:“怎么还是觉得您有些敷衍。” “敷衍吗?” 时浅渡弯弯唇角,圈住白逾明的腰,抱着他躺在床上。 她一个翻身,就把人按倒在身下。 “那是不是……非得有行动,才能让你觉得不敷衍了?” 修长漂亮的手指落在男人的衣扣上,作势要去解他的衣裳。 她笑得越发不正经,满是调戏的意味。 “这……”白逾明最禁不住玩笑,连忙推了她几下,“时小姐,这太快了,您、您要不还是多考虑几日,别没想好,就不小心糟践了自己。” “看来我之前的话,你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啊。” 时浅渡缓缓抚过他的脸,又划过脖颈,一点一点充满暧昧的往下滑。 她脸上浮出些许恶劣:“我不糟践自己,我糟践的是你啊。” 白逾明的喉咙滚了滚。 他没太明白话里的逗弄,只当对方是认真的。 于是,在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说得正经。 “好,那您糟践我吧。” “……” 这回换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她抿住薄唇,真想立刻马上把人就地正法。 想来……唔,眼盲地“摸索”应该也别有一番趣味吧? 思绪飞跑了不少,脑子里冒出来许多黄色废料。 半晌,她笑着轻叹一声。 双臂把人抱在怀里,脑袋埋在白逾明的颈窝蹭了两下。 “你可真是会说话,要不是怕你费嗓子……” 白逾明到底是没经历过□□,更是行得正坐得端,没听过什么墙角,对有些事情不大了解。 他疑惑地问:“这跟嗓子有什么关系?” 时浅渡侧头,吻了吻他的喉结,明显感到喉结上下一滚。 她哼笑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白逾明心中冒出一丝微妙。 他撇了下唇,闷声道:“说得跟您很懂一样。” 时浅渡笑而不语,摸摸他的头:“先不说这个好了,估计小玉找你是要找得着急了。”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小玉的声音。 “小姐,不好了小姐,您在房间门里还好吗?刚才我去找白先生,发现他不在房间门里,还有一些他的个人物品都不见了!” 小玉焦急地拍了拍门,握着门把手往下一板。 “白先生好像自己收拾东西离开了!” 刚才有白逾明在门口死死抵着门,现在可没有。 小玉一边说话,一边推开了房门。 抬眼就看到自家小姐正圈着白逾明的腰,把人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搂在床边。 “……” 几人面面相觑。 还是时浅渡反应快,指了指白逾明请辞时带来的包裹。 里面是几件他的个人物品和衣裳。 “是,他从今天开始就住在我这儿了。” 第252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19 第二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玉眨巴眨巴眼睛, 脸上的震惊逐渐地转移成“噢~原来白先生收拾了东西是为了这个呀”这种八卦里又夹杂一些会心笑意的表情。 她遮了遮眼睛, 笑容满面道:“那小姐,我先回避一下,一会儿再过来帮白先生收拾东西!” 她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了。 还没忘了帮两人关好了门。 怪不得之前她问话没有人应声呢, 原来是小姐跟白先生…… 呀, 那刚才那么大的声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眼睛没看到什么, 倒是想象让她羞红了脸。 啊啊啊不能瞎想自家小姐! 白逾明:…… 他解释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耳根憋得通红。 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时小姐,我是想来请辞才会收拾东西过来的, 没想过要……”他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有点儿害羞, “跟您住在一块儿啊。” 瞥了瞥身旁的这张大床, 一想晚上跟时小姐一起睡在这里…… 他耳朵烧的厉害, 一连轻咳好几声作为掩饰。 “您在小玉面前这么说,会叫人误会的,好像我是个不知礼数的登徒浪子。” 他敛起眉头,表情语调有点像埋怨,又有点像是在娇嗔。 “你不想在我这儿住下吗?” 时浅渡歪歪头。 白逾明实话实说地点头道:“是, 您想, 我们没有结婚, 连婚约都没有, 这么早就糊里糊涂地住在一起, 实在是不合理。” 还有一个重要的愿意,就是他觉得时小姐还小,应当多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才是。 越是珍惜一个人, 就越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时浅渡故意歪曲他话里的意思,笑问:“你是在催我与你结婚吗?” 白逾明一怔,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 想到“结婚”两个字,他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与喜欢的人结婚啊…… 谁不想呢。 只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怎么也上不了台面。 时小姐日后无论是想要继承家业做生意还是怎样,都是风光无两。 而他,不适合成为那个男主人罢了。 总不能拖累时小姐叫人笑话吧。 他眼眶微微泛红,好在对方看不见。 “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不然我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但是……” 时浅渡坐在床边,圈住他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身前。 她笑道:“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呀。” 白逾明喉咙滚了又滚:“那……” 他偏过头,面颊发烫。 “您还是同小玉说,是我非想过来赖着您的吧。” 说完,面上又露出些许无奈。 他以为自己够犟的,谁想也会有被人一句话就说动的时候啊。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期待如此吧。 时浅渡美滋滋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你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啊,好,我这就收拾。” 白逾明其实没多少东西,最多就是几件男士的衣物之类的,还都是花家里钱采买回来的。 他一如既往的较真,还特意写下了包括服装费、医药费等等的欠条准备递给时浅渡。 这下欠条不需要了,他把纸折了几叠,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接着拿出自己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挂在衣架上,然后…… 放进房间的衣柜里。 衣柜里都是时浅渡平时的衣服。 也不知怎的,一个简简单单将衣服挂进去的动作,让他一阵赧然。 有一种“融入时小姐生活”的微妙感觉涌上心头。 就这么个小小的细节,白逾明笑弯了眉眼。 他真的很容易满足,纯粹得要命。 “我听着,你的嗓子确实有所好转。” 时浅渡感觉到他一直站在衣柜前,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琢磨琢磨,开口道:“制定戏服也要花上不少时间,不如今天下午先去衣铺看看,给你量身定制几身戏服好了,毕竟往后你还是人人赞颂的白老板,没几身行头可不行。” “那又要让您破费了。” 白逾明想要戏服,所以也不来那些虚的,而是大大方方接受。 “时小姐,谢谢您还想着我的行头。” 顿了片刻,他又说道:“您的这些好我都记着呢,可您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能怎么报答您,只能说往后力所能及地偿还给您,您有什么需要就跟我开口。” 时浅渡真想白他一眼:“刚才还亲亲我我的呢,现在又开始算这么明白了。”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花您的钱,我惭愧。” 白逾明说得真切,没一点弄虚作假。 说着说着,还为人打抱不平了几句:“说真的,我就不能理解跟赵小姐在一块儿的那个男人,怎么好意思理所应当地花别人的钱、还用别人的钱去那些风月场所呢?” 时浅渡怀疑,要是赵小姐跟那个男的吵架时,白逾明在现场,都得“路见不平一声吼”,直接上去帮人理论讲道理,顺便大骂渣男。 要不说他傻乎乎的,从前肯定没少惹事。 她调侃:“亲兄弟明算账,也没见你跟王春明算账啊。” “您别提他,提他我就生气!” 白逾明撇撇唇,沾了晦气似的,拍了拍衣裳。 他挺记仇,闷气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在戏台子上光明正大地赢过他,告诉他就算使了那些阴损的计俩,最后也不可能取代我的位置。” “好,那我们就去看戏服,先订上几套。” …… 戏服不比其他衣裳,制作起来十分繁琐。 这是个手艺活,整个上海有名的裁缝就那么一个。 “时小姐请进,这就是张叔的铺子,我从前的行头都是在他这订制的。” 白逾明扶着时浅渡跨过门槛,一边跟她介绍。 “哎哟,白老板,好久不见了!” 他们刚刚进门,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迎了上来。 一开始听见声音,他没听出来来人,看了过去才发现是白逾明。 他脸上露出些惋惜:“我说这事情了了之后也没听见你的动静,白老板,你这嗓子是……?” 作为几十年的老戏迷,别管是白逾明入狱还是白逾明与师兄决裂,他都有听说。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对白逾明的欣赏。 要他说啊,虽然是师出同门,但戏还是得听白老板的。 白逾明欠了欠身,客客气气道:“哦,这个不碍事,我已经在服药养着了,等养好了一定会重回戏台,到时候肯定第一个把票给您送来,还希望您能赏光。” “那就好,那就好!戏台子上没了白老板,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张叔拍手叫好,笑容快意。 “等等……师兄?竟然是师兄!” 一个年轻的男孩从店里走出来,满脸震惊。 他今天过来帮大师兄取做好的戏服,刚才在里面认认真真地检查,一直低着头。 光听声音,完全没有听出外面的客人是他认识多年的人。 直到连连听了几个“白老板”,才觉得奇怪,出来看了这么一眼。 “你的嗓子怎么这样了?还有你为什么不回咱们班子啊!那回你跟大师兄吵架,到底吵的是什么?我们都以为,那个詹姆斯死了,事情了解了,你就能回来,没想到打那次你离开戏楼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影……我们问大师兄你的事,大师兄没回都避而不谈,不允许我们提起你来,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 他实在是有太多话想说了,颇为激动地上前,抓住了白逾明的手腕。 “是有什么矛盾很难说吗?最近班子里的气氛也有些诡异,尤其是大师兄从拍卖会的场子回来之后,我们都以为大师兄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他会高兴,没想到却一连暴躁了好几天,说是从一开始就是被你……傍上的女人给耍了,你与那个女人一起戏弄羞辱了他!” “知道你自愿跟了一个富贵千金,还为此跟大师兄吵架,我们都特别难受。师兄,你今天还会来看戏服,就说明你还没放弃唱戏,还没有堕落到因为一个女人,就把师父含辛茹苦教了十几年的东西抛到脑后,对不对?” “师兄!你是我们所有人里最有天赋的,你的勤奋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实在不能相信你……你会一句话不留就抛下我们,转身住进一个女人的家里,半点消息没有啊!” 白逾明跟张叔闲谈时,时浅渡就一直在旁边瞎转悠。 她向来对不熟悉的人不感兴趣,也不想扯上太多没用的交集。 听了这话,她扭头朝小师弟那旁挑了挑眉头。 不过没出声,手指轻轻捻在制好的成衣上。 白逾明听了这么一大段,心情复杂。 这么长时间没有跟其他师兄妹们联系,他心有愧疚; 可王春在别人面前搬弄是非…… 他气得恨不得立刻找到人,一拳砸在对方脑袋上。 他沉默片刻,拨开攥在胳膊上的手。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 他后退几步,来到时浅渡身边,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腕。 转头看向时浅渡的时候,眼底浮出笑意。 “我是喜欢上了时小姐,这才一直赖在她身边。之前也是时小姐救下了我,请大夫为我医治嗓子,你别说得好像时小姐是个坏人一般。” 男人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 “师兄,你怎么……这样了啊?”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跟大师兄说的一样,连自尊都不要了,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过得清闲自在,自愿跟个富家千金伏低做小!” “你这样,跟先前被包养的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区别!你对得起师父,对得起祖师爷么!” 不算好听的斥骂声充斥着整个店面。 白逾明脸上无光,被骂得难堪,却没松开时浅渡的手。 也没有半句解释。 在他眼里,师弟说的不对也对。 总之是他傍上了时小姐,至于其中的感情……没法说得笃定。 他垂下眼眸,长睫轻颤了颤。 就在此时,一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他一愣。 人都是好面子的。 时浅渡没想到白逾明会这么直接地承认他们的关系。 明明这个小师弟,一开始没发现他们是一起来的,如果想撇开关系很容易。 比起他自己被人误会被人不耻,他更在乎她的感受。 又或者说,他总是那么堂堂正正,不肯撒谎。 “你说错了,回去告诉你那个污蔑诽谤乱传谣言的大师兄,也告诉你们戏班子里的其他人,我们不是什么包养不包养的,而是相互喜欢……” 她轻轻揽着白逾明,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冲小师弟歪了歪头。 “未来会登记结婚的那种。” 第253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0 第二百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您不用为我争口气而说这些!” 白逾明压低声音道了一句。 结婚什么的,他是真的没敢想过。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后拽, 不让这个直愣愣的傻小子说话。 她避开别人的注意, 偷偷掐下白逾明的腰:“嘘,你别说话。” 白逾明腰上一紧, 闭了嘴。 也是,时小姐怎么说都比他聪慧,应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他就别胡乱说话,给时小姐添乱了。 小师弟显然是被突然而至的“婚讯”唬住了,瞪大双眼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你们……?” 他缓了好几秒, 才反应过来:“师兄, 你与时小姐要成婚了?” 时浅渡一手柱拐, 一手轻揽着白逾明的腰, 轻声笑道:“虽然不是近期, 但早晚会有那一天, 到时候发出了请柬,还希望你们都能过来为我们祝贺,尤其是你们大师兄,如果不来,我可是要觉得他是在嫉妒我家白老板的。” 本以为这个不明就里被王春蒙骗了的小师弟听到如此, 会为白逾明高兴。 没想到,那张脸反而直接拉了下去。 “所以师兄,你以后是再也不登台了是么?!那你还来这儿看什么戏服!” 他言语间比刚才更为激动,双拳紧握,眼里充斥血丝,太阳穴崩出一道青筋。 要不是这是在别人的店面里, 他这架势,定是要把身边的东西砸个遍。 他高声怒斥道:“你可还记得师父从前对你说的话?你这样,真是跟大师兄说的一样,忘了师父的恩情!对不起师父那些年对你的栽培和重视!” 白逾明被师弟这样呵斥,没有生气,反而有两分欣慰。 看来大家还是记得师父的教诲,是“戏大于天”的。 而不是像王春一样,可以把阴谋诡计和害人的勾当放在前面。 “师弟,你误会了。”他认认真真地好声解释,嗓子还未好透,带着嘶哑,“师父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以后也会继续登台,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填几身行头。” 张叔因为他们熟人吵架,不好插话,就在旁边把店面打理打理。 这时附和白逾明,插了一嘴:“是,白老板刚才还跟我说,等重新登台,要请我去看戏呢,白老板这可不能赖账啊!” 白逾明笑道:“您放心,肯定不会赖账。” 师弟见状,拧起眉头:“可你不是要成亲了么?” “成亲了又不是不能唱戏了。”时浅渡不是很理解他的执着,“我就喜欢听他唱戏。” “……啊?” 师弟眨眨眼,刚才的气慢慢消下去大半。 至少没再高声呵斥。 他眼底有疑惑,不太相信时浅渡的话:“可我的师姐师妹们,但凡是嫁了人成了亲的,尤其是嫁给大户人家的,出来抛头露面那就是有损家中颜面,没有人再让她们出来唱戏,一身的好功夫好嗓子,全都废了。时小姐,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即便家里同意你与我师兄在一起,想必也得叫他去学管理学算账,不会再让他上戏台子了吧!” “呵,可不能让他学算账学管理。”时浅渡揶揄地笑了白逾明两声,“无商不奸,他这实诚的性子要是做生意,怕是没有个一年半载就把我家业给败光了。” 白逾明不满地嗔过去两眼:“您又埋汰我。” 如果时小姐需要,他也是…… 可以学的嘛。 师弟看着两人互动,让他莫名的……有点酸。 那种属于两个人的气氛很难让旁人融进去,如果不是怕师兄会放弃戏台,他觉得师兄跟时小姐还是相配的,也希望师兄能够与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时小姐,你真愿意让师兄回到我们戏班子?” 他还是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 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难过:“小翠就是嫁了人再也没能见过面……” 白逾明在时浅渡耳畔道:“小翠是我们师妹。” 时浅渡恍然大悟:“噢~这是喜欢的姑娘嫁了个人,就一直没能见着啊。” 怪不得那么激动,原来是被人伤过。 “……你别瞎猜!我、我对师妹那纯粹是同门感情!” 师弟红着脸否定,还手舞足蹈了几下,仿佛这样更能让人相信。 他轻哼,心直口快地说道:“我虽然年纪小,但对你们那些大家大户那些事也不是不知道,想必能让你父母同意跟我师兄的婚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要让他登台?一说时家的女婿每天在戏楼子里唱戏,这恐怕会让时家和你时小姐,被整个上海滩嘲笑吧?” 他主要是怕师兄抛下曾经视如性命的戏,怕师兄从此远离了戏台。 话里没有恶意,只是想刨根问底。 而落在白逾明的耳朵里,却大不一样。 他突然意识到师弟说的对。 说的太对了。 作为时小姐的枕边人,抛头露面,总在固定时间里登台唱戏…… 定会使时小姐沦为整个上海的笑柄。 小师弟的话还在继续:“恕我直言,时小姐,您喜欢听戏的话还可以理解,但如果想要说服父母,恐怕是难上加难吧。” 时浅渡不屑地轻嗤:“说服父母做什么?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如果他们非得使小动作不停不休,我就把整个时家……变成我的。” 她手掌一翻,好似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弄了风云。 师弟被那股气势唬住半晌,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明明对方是个盲女,却有一种被人死死盯住的感觉,很是吓人。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但他不会回到你们戏班子的。” 时浅渡一句话,又让小师弟炸毛了:“为什么?大师兄气他,是以为他为了荣华富贵把师父的教诲抛之脑后,这种误会,只要说明白就好了呀!” “嘁,你不会真以为你们大师兄是因为……” 白逾明央求地晃了晃时浅渡的手腕,低声道:“时小姐,您别说了。” 他劝住时浅渡,又扭头说:“师弟,我现在的嗓子你也听到了,一时半会唱不了戏,等往后养好了,基本功肯定是要退化,那时候你们也演熟了固定下来了,我再添进去很不合适。所以以后的事,就等我嗓子养好了再说吧,现在想太多也是无用。” “嗯……师兄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以后再说。” 小师弟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他从旁拿起已经检查好的戏服:“既然是这样,师兄,我一会儿还有事,就先拿着戏服回去了,我会把事情好好跟大师兄解释清楚的!你们之前关系最好了,相信他也可以理解你的!” 白逾明的唇角抽动了一下,有些苦涩的意味。 师弟师妹们一直都很信任王春,就跟他从前一样。 他垂下眼眸:“你快回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两人道了别,小师弟便蹦蹦跳跳地抱着装好的戏服离开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高兴,像是捎着喜讯的鹊儿。 时浅渡撇撇嘴:“你干脆告诉他,就是王春害得你成这样不就好了?” 到现在小师弟还以为王春是“恨铁不成钢”,两人才会决裂的呢。 以她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性子,实在是替白逾明感到不爽和不值。 白逾明敛敛眉头,神情复杂了一瞬,但还是坚定地摇摇头。 “我跟王春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别让他们知道了吧。” 目光落在店里作为展示的成衣上,露出淡淡的没落与怀念之色。 他缓声解释:“王春害了我,但没害过他们。对他们而言,王春依然是处处为他们着想的大师兄,嘘寒问暖,继承了师父的嘱托,撑起了戏班子。就算知道了事情原委,他们可能会变得有隔阂,但却没法真的怪罪王春,就像即便有人恨您怨您,我也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去怨您一样。” “我要是把真相说出来,就是是逼他们在我们两人之间做出选择,到时候……” “戏班子人心散了,师父的心血没了,反倒让别的班子渔翁得利。” 他看向时浅渡,语气似是请求:“所以,请您别跟他们说出真相,成吗?”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真心实意地为别人着想。 虽然他说得也有道理吧。 时浅渡不是在戏班子里长大,跟他过世的师父和一众师兄弟姐妹们没有感情与交集,自然不会把戏班子当一回事,散不散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但白逾明总归是不一样,有感情有羁绊甚至还有责任所在。 他又是个重感情的人…… 呵,真心换真心,可这种风云莫测的时代里能有多少真心呢? 时浅渡早就习惯他这副正人君子的一根筋了。 她叹了口气,真想白过去一眼。 “所以,只有你白逾明受伤的结果达成了。” “您这是答应我了?” 白逾明露出笑容,因时浅渡看不见,就牵住她的手轻晃了晃以表高兴。 他偶尔会说两句讨巧的话:“我这不是还有您么?要不是他,我也不会与您结缘,能认识您,能与您在一起,已经是我三生有幸了。” “你给我打住吧。”时浅渡用力拍在他肩膀上,“以前你的那些决定我算是同意和理解了,但以德报怨这一套你千万别给我搬出来,你要是真有这种想法,我第一个把你抽醒了。” 时小姐真是处处都想着他护着他。 白逾明知道对方是为他好,凤眸笑成了弯月。 他应声:“是,我听您的,早晚报仇回来!” “这还差不多。”时浅渡伸手摸摸身旁的成衣,“行了,你去跟老板聊戏服去吧。” 白逾明一顿,没答话。 脸上的笑渐渐落下,抿了抿嘴唇。 他犹豫半晌,缓声道:“不然,今天先别看了吧。” “怎么,被这一出搅得不高兴了?” “不是。”白逾明摇摇头,“我这嗓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个彻底,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程度,或许再也不适合唱戏了,现在就把行头定好……这一套就要少说几百块大洋,要是浪费了可惜,实在没必要。” 他说得有理有据的。 而事实上…… 他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成为全上海的笑柄。 别管是真的结婚还是一直以情人的状态在一起,他至少应当“从良”。 而不是一直在戏台子上,让所有看戏的人都能笑话一句“他就是那位时家大小姐的相好”。 别的达官显贵都是来看戏的,而时小姐的情人在台上给他们唱戏…… 这说出去多可笑啊。 简直是要把时小姐的脸面给丢尽了。 他不舍得让时小姐这么好的人承受那些。 时小姐也,不应该承受那些。 至于他的戏…… 应该不会影响太久吧。 他从不觉得时小姐真的会一辈子都喜欢他这样的穷酸戏子。 待过上一两年,许是到时候想为时小姐着想,他都没有那个资格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很难过。 眼眶微微发酸,浮出薄薄的水雾。 “怎么就恢复不了,我觉得你肯定能恢复,现在就应该提前准备好。”时浅渡推着他往前走,语气轻松道,“听戏唱戏我都稍微懂点,但戏服怎么做我是真的不懂,你去跟老板多聊聊,今天就定下来。” “可我不想……时小姐!” 白逾明吸了下鼻子,有些着急,语气加重了一点儿。 “时小姐,我不想买了,您别破费了成不成?” 花着时小姐的钱,还让人反过来嘲讽时小姐,这种事…… 叫人怎么能安心? 时浅渡顿住脚步,往回走上几步,直把人逼到了墙角。 她问:“那你跟我说,来的时候还那么高兴呢,现在怎么又不想买了?” 白逾明别开视线。 时小姐看不见,但他总觉得自己在时小姐面前无所遁形。 他不善撒谎,喉咙滚了一下,生硬道:“就只是突然想到嗓子可能恢复不了,怕浪费了而已。” “真的么?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因为这个。” 时浅渡凑近了他。 白逾明简直是太不会说谎了,不用看他的脸,只听声音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那语气生硬又犹豫,想象到他脸上为难的表情,不由觉得有些可爱。 她又往前逼进了一步,语气不满:“你说过永远不会骗我的,现在怎么还学会撒谎了?” 白逾明哽了哽,一时之间无地自容。 真的希望,时小姐别再追问他了。 他挺倔的,绞尽脑汁想有理有据地解释明白,却不想在他说话之前,便听耳旁落了一声叹息。 “笨蛋,我不觉得你往后在戏台上唱戏,有什么可丢人的。” 他一愣,话噎了回去。 时小姐竟然早知他心中所想。 “所以,你不用因为我而放弃你喜欢的东西。” 时浅渡轻轻扯住白逾明的衣裳,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她说:“往后我每天送你去戏楼,坐在台前听你的戏,等结束了,再接你一起回家,怎么样?” “……” 白逾明脑海里浮出那么个景象,心头一烫。 眼眶鼻尖都跟着有些发热。 也不知怎的,突然很想掉眼泪。 身为一个戏子,不论人前有什么光鲜,背后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苦楚。 前半生的磕磕绊绊,好像总是能在时小姐身边被抚平了一切。 “您也知道我傻,许我这么好的未来,我会当真的。” “唔,当真就对了。”时浅渡听出他话里有些鼻音,笑道,“不会是要哭鼻子了吧?” 她伸手,摸了摸白逾明的头发,又蹭蹭他的脸。 白逾明被人戳穿,觉得害臊。 本想否认掩盖过去,却顿住片刻,点了点头。 “嗯,谁叫您说地太美好了。” 时浅渡“嗤”地轻笑出声:“你这回倒是实诚。” 竟然还有主动承认自己要哭鼻子的。 白逾明偷偷蹭了蹭眼角,谁会不要面子啊。 他低声嘟哝道:“我想着,刚才嘴硬想瞒您本就不好,现在再瞒您,更不合适了。” “可不是么,你刚才竟然撒谎骗我,我可是很记仇的。”时浅渡拍拍他的腰,“要是想不惹我生气,就听我的话,快去跟老板商量你的行头去。” 从情理上讲,白逾明不太敢相信时浅渡说的那一切。 他不敢信自己能被学识渊博、出身富贵的时小姐永远地喜欢,不敢信时小姐丝毫不会介意他的身份,更不敢信时小姐口中所说的“以后”。 可那些都是时小姐亲口说的啊。 即便知道这些事情有多么匪夷所思,他也想要努力去相信。 就算是被骗了…… 不,时小姐一定不会骗他,顶多是以后后悔了。 或者,不再喜欢他了。 不论如何,他都不后悔自己此时付出过一颗真心,真真切切地期待那虚无缥缈的以后。 他目光柔和缱绻又满怀期待,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很想学着时小姐之前的样子,轻轻地亲吻上去。 停顿片刻,他收回视线,打消掉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好,我去看看,您在这儿坐着稍等我一会儿。” …… 除了定下几身行头,时浅渡两人还买回了一小箱子妆面需要的东西。 说是提前做准备,但另一方面,也是让白逾明摸摸那些熟悉的玩意,开心开心。 四处逛了大半天,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了。 买回来的东西全都放到了时浅渡的房间,两人先在楼下餐厅用了晚饭。 待晚饭一结束,果不其然,白逾明就满怀期待地上了楼,抱着匣子坐到了镜子前面。 时浅渡现在的情况用不上化妆,所以化妆桌干干净净,刚好能摆他的东西。 此时还唱不得戏,但手痒了,就是拿着这些化妆的玩意,都觉得很过瘾。 很久没有碰这些,他一样一样地拿起来看,兴趣盎然。 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些话本戏文中的故事。 心头冒出些许期待。 “时小姐,您一直说过上一阵子,就能摘下纱布,慢慢地适应了光亮,睁眼瞧见东西了,不知道大概什么时候能真的恢复?” 时浅渡听出言外之意:“这我哪说得准,是有什么事么,还特意问了一遍?” 她循声走到白逾明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倒也没什么大事。” 白逾明有些不好意思,蹭了蹭鼻子。 但还是心心念念地开了口。 “只是,如果以后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帮我上妆,也不知您愿不愿意。” 时浅渡哪能猜不出他这点小心思来。 她弯腰靠在白逾明身侧,笑道:“你们的妆面太难了,我只为你描个眉还差不多。” “这就足够了。”白逾明没忍住,傻乎乎地露出很满足的笑容,“真想立刻换上行头,给您好好地唱上一段,瞧瞧我这腔调跟身段退步没有,可惜我嗓子还不行,您也瞧不见。” 离开戏台的时间太远了。 初一离开时,不习惯得很,而时间久了,感知便变得木讷。 如今重新摸上熟悉的玩意,突然间想念极了。 “我虽是瞧不见,但我——” 时浅渡从身后圈住白逾明的腰,下巴搭上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指肚划过漂亮的眉眼和柔软的唇,继而往下,抚过修长的脖颈,落到胸膛之上,有些撩拨的意味(真不是捏他那啥,难道不捏他那啥就不能撩人了吗我的审核大大我哭了…)。 她轻吻了吻白逾明的耳廓,不正不经地调戏出声。 “但我可以用手……慢慢地感受你啊。” 白逾明原本放松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 白净的耳朵和面容上,浮出淡淡的粉。 他刚才一心想着上楼来看买回来的东西,却忘了,从今天晚上开始…… 就要宿在时小姐的房间里了。 第254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1 第二百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大师兄……” 一班子人围着长条桌吃完晚饭之后, 小师弟搔搔头,欲言又止。 王春觉得他这样怪好笑的,喝了口茶, 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不是从今天一回来就像跟我说吗?犹犹豫豫到现在,我又不会吃了你。” “真的吗?那大师兄, 你可不准生气!” 小师弟开心地搬了把凳子,做到王春身边, 还给他填了点茶。 之前两位师兄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吵架吵得很凶,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大师兄听见那个名字都没有一点好脸色, 要不是今天看大师兄心情好, 他也是不太敢开口的。 他声音小了一点, 说道:“其实今天,我在店里取戏服时碰见师兄和时小姐了!” 王春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立刻惊觉起来,眯起双眼:“他去那做什么?” 难道是……要复出了? 嗓子真的能治好么! 握住茶杯的手指不由得按紧了几分。 “大师兄, 你别生气, 师兄跟时小姐一同跟我解释了,师兄他并非是忘了师父的教诲, 攀附权贵不愿在唱戏了,而是他的嗓子一时半会好不了,还得依托时小姐找的大夫治疗, 等嗓子完全恢复了, 他就会复出,回来继续唱戏的!” 小师弟晃了晃王春的胳膊:“大师兄,到时候还让他回来吧,大家其实心里也都想着他呢, 咱们像从前一样,继续跟一家人似的,相互扶持,那多好呀!” 让白逾明回来,重新占了他现在的位置么! 那小子要是回来,还能留他的性命么? 恐怕是连同着时浅渡一起,一点点找他算账,报复回来吧! 王春脸色愈发不好看,恨不得当场把茶杯摔个粉碎。 他心道,他那师弟真是太幸运了,就算是走投无路,也有人愿意帮忙。 可他呢? 他只有他自己! 他只能靠自己给自己筹谋,其他的所有人…… 都希望白逾明能回来,重新占了他的位置! 所有人都觉得,由白逾明做这戏班子的主角,而他……只有当一个操心劳力的老妈子,支配管理班子里的大小琐事。 好在……白逾明再怎么样,也就跟他一样,是个戏子罢了。 时家的人,也不会一直放任自家的女儿与一个戏子有太多的牵扯吧。 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状似无意地问:“就算他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可他现在跟时家的女儿不明不白地混在一起,时家的人能让他在出来么?” “这个……虽然到底怎么样我也说不好,可我瞧着时小姐对师兄像是真心的。时小姐说,以后会让师兄继续回来唱戏,她特别喜欢听师兄唱戏,不过也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师兄的戏吧?” 小师弟年纪比他们两人都小,说不准那些情情爱爱的,所以不敢打包票。 他眼睛突然一亮,说道:“对了大师兄,时小姐还跟我说,等以后他们结婚了,肯定会把请帖给我们递过来,还希望咱们都能过去庆贺呢!” 时家大小姐的席,应该特别华丽热闹吧? 想想就觉得特别期待! “什么?他们还要结婚?” 王春眉头拧紧,惊诧不已。 他还以为这俩人最多就是好那么一阵,至于结婚? 大户人家的长女,跟个戏子结婚,怎么可能! 小师弟点点头:“是啊,时小姐说的可肯定了,我看不是作假。” “……” 王春轻笑一声。 白逾明啊白逾明,你怎么就那么好运? 全天下的运气,都跑到你一个人身上了吧! “大师兄,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 王春回过神,略显阴郁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以他的性子,到了那种富贵人家,指不定要惹出多少祸,要被人怎么对待呢,更别说是回来跟咱们一块儿了。他回来的事,等哪天他真能回来了再说吧,现在一点儿准头都没有,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心思唱戏?你往后也不用再给他说好话了!” 说到“唱戏”两个字,他的用力握在椅子扶手上。 手背露出青筋。 如果白逾明真的医好了嗓子,回来唱戏了…… 会过来找他,跟他在同一个戏楼子里面对面地较量么? 他绝对不能再输给白逾明! 要是连一个坏过嗓子、断了练功这么长时间的人都比不过,他这么些年真是白唱了! …… “时小姐,我铺好了床,您要是困了,就休息吧。” 白逾明性子是天真了点,但不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低能儿。 他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除去练功,就是帮着师父捏肩揉腿、再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做这种活儿,利索的很。 时浅渡大大方方地坐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那人却一直站在离床边一米多的地方,没有动弹。 看不见人,但能从气氛中感觉到他的窘迫。 她冲人招招手:“你还愣着什么?刚兴冲冲跑进我房间的人不是你吗?” “那不一样,时小姐,我总觉得今天我要是上了您的床,就是跨过了个坎,别管做没做什么其他的,想要再回去,可就没有可能了。” 白逾明倒不算特别扭捏,说话也是大大方方的。 他习惯性地讲道理、讲礼貌,做事之前一直客客气气的。 时浅渡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逗弄道:“呵,你说说,还想做什么其他的?” 白逾明眨巴眨巴眼睛,赤红着耳朵无辜道:“您别想逗弄我,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提醒您一句。” “哎呀,还比以前学聪明了一点?” 时浅渡摸索几下,关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行了,看不见了,这下你应该不害羞了吧?” “……” 白逾明偷偷地揉了揉发红的耳朵。 他小声嘟哝:“您别乱说。” 时小姐怎么知道他害羞了啊。 确实,房间一暗下来,他心里的压力还真没那么大了。 对方毕竟是富商之家的千金小姐,白逾明这一行,地位低下的同时,又能见到无数的纸醉金迷,所以,也更清楚自己的出身距离真正的达官显贵有多远。 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磨搓几下微微发颤的手指,在黑暗中换好了一套厚实的秋冬季居家服。 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铺。 刚坐上来,就有一直手臂缠住了他的腰,把他往里一带。 他没反抗,顺着这个力道扑到了对方的怀里。 面颊上一烫。 心脏扑通扑通,每一声都非常清晰。 好像寂静的黑夜中,只剩下他的呼吸和心跳声。 “时小姐,您这样未免太主动了。” 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一颗大苹果,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娇嗔。 “你是嫌弃我主动,还是……”时浅渡拉长声音,低声问,“怕我也对其他人这样?” 白逾明抿抿唇:“我就是有点没准备好。” 头一次跟个姑娘同床共枕,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未免…… 太突然了。 唔,好吧,他也怕时小姐对谁都这样。 果然啊,是个人都会期待,自己是唯一特殊的那一个。 “嗤。” 时浅渡被他逗笑。 怎么跟个黄花大闺男似的。 她轻吻了吻白逾明的唇,倚在他身边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休息吧。” 说完,她遍松开了圈在对方腰间的手,自己躺平在一边。 一点儿也不挨着他了。 白逾明一顿,紧张没了,反而莫名觉得怪落寞的。 时小姐就抱他一下,然后就睡觉去了? 白天他在这儿告白的时候,时小姐还……对他不止动手动脚了一次呢。 不应该吧。 他了解的时小姐,可不是这么老实的人。 黑暗中瞪了会儿眼,保持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他藏不住话,压根没过几秒,便道:“我是哪句话说错了,让您不高兴了吗?” 时浅渡特别想笑,还偏偏得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您都不抱我了。” 白逾明的语调平直,没有刻意撒娇或者丧气。 可偏偏的,就是让人能从这短短几个字里,感觉到一股委屈和不满。 直球打过来,时浅渡终是没能认出笑意,把人往自己怀里拉扯。 谁能拒绝一个主动说要抱抱的人呢? 或许是因为他始终怕伤害到对方、也对这位恩人有一股特殊的情感吧,白逾明在感情上不是特别主动,但给他一点儿力道,就特别听话地顺杆子往上爬。 腰间被人轻轻圈住,他感觉自己的快要开心得飞起来。 身上每一块肌肤、每一个地方都感觉到无比的欢愉,充斥着无法言说的喜悦。 他喜欢时小姐,就像从前被轻轻牵住手腕、被揉揉脑袋一样,此时只要无声地被时小姐搂在腰间,就感觉万分满足。 他忍不住在时浅渡耳边轻叹了一声。 “我……好喜欢您啊。” 他的声音原本是清亮柔和型的,因嗓子坏掉而有些低哑,一声叹息像是诉尽了平生的苦和无限的眷恋,莫名让人觉得…… 涩气无比。 像是事后的喟叹。 嗓音与热气同时喷洒在耳畔,时浅渡被叹得心里一痒。 她滚了滚喉咙,去亲吻白逾明的嘴唇。 在被她撬开唇齿长驱直入的那一刻,白逾明往后退缩了一下,但很快地,便凭借本能小心翼翼地回应,最终化为热切。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在与人的亲吻中幻想着已经共度了一生。 那种,时小姐说的,听他唱戏、陪他回家的生活。 他好像已经完全沦陷其中。 回不去了。 时浅渡一手托住他的后颈,一手揽在腰间。 拇指往里蹭了一点儿。 又将将停住。 天知道她有多想在眼盲地时候胡乱探索一番。 像白逾明这种有话就说的直球选手,想必动了情时有些话会说得格外……有趣吧? 要不是他的嗓子…… 唔,其实哑着嗓子应该也很好听。 她在黑暗中沉默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离开那对柔软诱人的唇。 往下吻了吻,轻轻啄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嗯……” 白逾明哼了一声,自己偏头到一边,细细地喘。 他手指抓在枕巾上,心中忍不住对接下来的事有所期待。 只是偷偷地期待。 那种心情很微妙。 他在纠结,如果时小姐继续的话他要不要拒绝。 喜欢是喜欢,可他总是怕对方会后悔。 后悔……与他这样的戏子有过一段不算光彩的感情。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轮到他多纠结一秒,身旁的人便自己离开了。 “早些休息吧。”时浅渡摸摸他的头。 脖颈间的温度消失,白逾明眨了眨眼睛,又一次有些失落。 他沉默几秒,问:“您……不继续?” 时浅渡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着能回到戏台子上的,怎么忍心在他嗓子慢慢好转的时候,再弄得他废嗓子呢。 她没搂着人,怕自己总想动手动脚。 只嘴上不正不经地调戏了一句:“嗯,怎么,你很想继续?” “……” 白逾明干涩的喉咙滚了一下。 时小姐都不想,他怎么好意思说想呢。 好像他蹬鼻子上脸,刚上了时小姐的床,就暴露本性一样。 于是他忍住心里和身体上的浮躁,摇摇头:“没有。” 他帮时浅渡盖了盖被子,温声道:“您休息吧。” 时浅渡便心安理得得被他照顾着,舒舒服服躺在原处没有动静。 她呼吸一直很浅,又很均匀,听起来像是睡着了。 白逾明安静地在一旁躺了许久。 多年之中,除了师姐就是师妹,他很少接近其他女人。 被刚才那么一撩拨,有点动了情,始终不太适应。 他往时浅渡身边靠了一点,没有搂过去,只是偷偷牵住了她的手。 很温柔,很珍惜,生怕把她吵醒。 趁对方“听不见”,他用很低的声音实话实说地坦白道:“其实……我想。”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一句:“对不起,又骗了您。” 第255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2 第二百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其实……我想。” “对不起, 又骗了您。” 第一句时,时浅渡心中微动。 第二句时,她心头眼角不由自主地一烫。 瞧那小心又有礼的样子, 真是招人喜欢。 有什么在心口蠢蠢欲动。 要不是她有些自控力,恐怕现在已经把人压在身下,不管不顾地把他弄得吟出声音了。 时浅渡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扎到白逾明的怀里。 手臂搭在了他的腰间。 白逾明以为她这是睡梦中翻身过来,连忙将人轻轻搂住。 原来时小姐睡觉时喜欢抱着别人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小秘密,多了两分窃喜。 他垂首,轻吻了吻时浅渡的额头。 偷亲一下, 时小姐应该不会发现的吧? 接着,又心心念念地把人抱在怀里。 隔着秋季的居家服, 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他觉得有些热,把被子扯开了一点儿。 面颊微微发烫, 喉咙干涩,像是发烧了一样。 但他没有再多做其他小动作,而是老老实实地侧躺好, 睁开双眼, 在微凉的月色下安静地望向对方。 平静的面容, 挺翘的鼻子,薄薄的唇。 真好。 目光落在那对薄唇上。 他回忆起刚才,正是这对薄唇侵略过来,弄得他面颊绯红。 无法喘息又沉溺其中。 他觉得自己比往日兴奋太多, 生物钟那么规律, 今天却没有一丝睡意。 好像有很多劲儿没地方使。 好吧,他承认,自己真的很希望时小姐能对他做些什么。 他沉默半晌, 又垂下脑袋,轻轻吻了下那对唇。 在他觉得自己这样偷亲两下、抱着对方睡觉也不会被发现、沉溺在欢喜中的时候—— “别撩拨我了。”时浅渡突然出声,嗓音微哑,“想也不行。” “……” 白逾明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胀到他觉得快要爆炸。 他脑子里嗡嗡个没完没了,整个人都傻眼了。 “您、您没睡着啊。” “我好像没说我睡着了吧?” 时浅渡摸到他脸上。 那温度,简直能烫熟一颗鸡蛋。 她不由得无声地偷笑。 “啊,对不起,我打扰您休息了。” 所以,刚才他的所有话语和动作,时小姐都知道,对吧? 而时小姐说,想也不行。 白逾明窘迫万分,同时也感到一阵难言的失望。 他还以为……唔。 这一切,是不是他自作多情了? 时小姐只是想跟他谈谈感情,想要个陪她睡觉的“大抱枕”,并非真要把自己交给他,而他的思想太龌龊,想错了方向? 如果真是这样…… 白逾明头皮一阵发麻。 要真是他想歪了…… 时小姐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撩拨,等不及地想要跟她拥有实实在在的关系,想要自私地占有她,然后靠着这层关系绑住她? 他更没睡意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比大白天的还清醒个几倍。 “您……睡了吗?” 时浅渡轻轻摇头:“没有,怎么了?” “对不起。”白逾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以为您……我不知道您对我没有那种想法,我以后不会再胡乱想胡乱猜测了,您要是生气了,就罚我打我吧,出出气也好。” “停——你别说了。” 时浅渡捂住他的唇,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哑声道:“你是非得想让我不管不顾地对你下手才行吗?” 薄唇吻在他漂亮的喉结上,反复触碰。 动作很轻,可莫名有几分旖旎暧昧之感,弄得白逾明轻轻地颤。 “唔……” 他深吸一口气。 时浅渡笑问:“你就这么着急吗?” “不是的,我只是怕自己理解错了您的意思,让您……”白逾明连忙否认,在喉结被轻轻咬了一下的瞬间,哽了一口气,“嗯,生气。” 他声音变得更哑了几分,搭上轻喘,撩人心弦。 对方亲吻过来,轻轻的触碰却让他感觉到一股侵略感,让他身上直发软。 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渴望。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时浅渡见他微喘,便离开一点,不再逗弄他。 她摸摸白逾明的头,吓唬道:“要不是怕你太费嗓子,弄得更哑了……反正你要是再撩拨我,我可真是要生气了。” 很……费嗓子吗?? 白逾明莫名害臊,耳根红的厉害。 喉咙里干的厉害,身子被吻得像是溺了水。 他偏头向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您别生气。” 他说完,顿了顿,把脑袋埋在枕头上。 又补充了一句。 “我忍住。” “……” 时浅渡老是被他的直白给逗笑了。 三个字,又涩气又藏着可怜。 她在心里直喊——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直球选手啊! 不用委委屈屈的语气、没有嗲嗲的声音、也不是刻意去用这种方法来讨她的怜爱,却总是能让她一颗心酥了大半,蠢蠢欲动地想对他下狠手。 不待她说些什么,白逾明便帮她盖好了被子。 他道:“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吧。” 说罢,他往反方向翻了个身。 安安静静的,再也不动了。 身边的温度降了下去,时浅渡却感到越发地怜惜。 白逾明这种人,真是世间少有。 不会说谎,尊敬别人,无争不抢,不卑不亢,有同理心,纵是被人陷害、被人误解,却还能坚持自己的立场,不波及无辜的人,并且依然以真心待人。 都说过刚易折,要是像小世界原本的走向那样发展,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还好有她在,不会让那些糟糕的事情发生。 …… 白逾明如今嗓子不好使,不能每天开嗓练习,但其他身段上的功夫,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他早就习惯了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开始练功,几乎日日不曾落下。 所以,生物钟相当准时。 才到五点一点点,他便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双眼。 眼前是略显陌生的房顶,他见过几次,是时小姐房间的。 他竟是真的与时小姐同床共枕了。 美好得……如同梦一般。 他侧头,盯着对方看了半晌。 有些不想起床。 从前那么多年里,所谓严师出高徒,师父在时,如果赖床定会被严厉地批评责打,所以他从来都是一醒来就能立刻起来,绝不赖床。 可今日,睡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睡在时小姐身边…… 他第一次有了赖床的想法。 生怕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这么幸福地在时小姐身边醒来。 如果往后日日都能被时小姐揽着睡着睡醒,那就太好了。 他柔和地望着时浅渡许久,发现床头闹钟上的时针转了四分之一,惊觉自己发呆太久,实在不应该这么怠惰。 应当先早起洗漱干净,然后练练功,最后在时小姐起床之前,去厨房帮忙一起准备早餐,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时小姐。 想到这儿,他才蹑手蹑脚地起了床。 白逾明坐起身来,放轻力道,尽量不出半点声音。 生怕吵醒了对方。 即便如此,在离开的前一秒,还是被人搂住了腰。 时浅渡嘟哝道:“天还没亮,你起的太早了,要不再睡会吧。” 她嗓音有些模糊,带着显而易见的起床气。 本就想赖床的白逾明闻言,身子顿了顿。 颅内进行了一番世纪大战。 一方面想要温存,一方面又想在时小姐面前好好表现—— 大概是个人都会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吧,他希望在时小姐眼里,是个自律勤快又时时刻刻都为时小姐着想的人,而不是怠惰无比,才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就露出了懒惰的本性。 好像他从前的勤快都是装的一样。 沉默许久,最终,他还是咬咬牙,轻拍了拍缠在自己的腰间的手。 他轻声开口,像是在温柔地哄人:“时小姐,我去练功,一会儿顺便去厨房帮帮忙,您还很困吧,再睡一会儿吧。” 时浅渡稍微清醒了一点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这人真是的,平时天天早起,明明不需要他总是干活,还经常又是擦桌子擦柜子又是往厨房跑的,这会儿她都在床上抱着人腰让他留下了,结果还??? 还说喜欢她呢,她怎么感觉自己对这人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她蹙起眉头,嘟哝着开口:“再多躺一会儿吧。” 白逾明轻拍她手背的手指顿住。 心里越发“怠惰”。 要不是深秋的清晨房间里足够凉爽,他准定立刻头脑一热地躺回去了。 他耿直地坚持:“时小姐……” 时浅渡一撇唇,语气硬气了些:“你多让我抱一会儿,我想抱着你。” 主语一变成“我想如何”,白逾明那根倔强的弦一下子崩开了。 又或许不是因为主语变了,而是因为“想抱你”这句话吧。 他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似的,顺着身后的力道一点点地躺了回去,乖乖躺在了时浅渡的身边。 “您抱吧。” 他说完,还特意往前凑了凑。 语气里染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愉悦。 这就差敞开双臂引人过来了。 这跟上回她开玩笑说要糟践人时,他的答复极其相似。 他太过直白了,时浅渡忍不住滚了滚喉咙。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埋头在这人耳畔说上一句“我想要你”…… 白逾明也会有些羞赧地说上一句,“您要吧”。 第256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3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玉像往常一样, 勤勤恳恳地做完晨间的打扫,又把刚出锅还烫着的早点放在楼下餐桌上,拿保温的罩子盖上。 做完这一切, 抬头望墙上的挂钟一看,七点半。 这正是每天时浅渡起床的时候。 待她换好衣服、洗漱完, 下楼来的时候, 早饭不烫不凉, 入口刚刚好。 可白逾明跟她就不一样了。 白逾明总是清晨五点钟起床,十年如一日地练功后,就去厨房帮帮忙。 乍有这么一天, 没在早晨看见他,小玉都觉得不习惯。 转念一想,昨天晚上是白先生第一次宿在小姐的房间里…… 小玉想了两秒, 脸上不禁有些红。 她连忙甩甩脑袋, 还拍了拍自己的脸, 让温度降一降。 心说,自己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竟然敢瞎想小姐了。 她双手撑住脸,往楼梯上望了两眼。 楼上现在还没有动静…… 她到底是该不该上去叫人呐? 万一昨晚小姐他们…… 不行不行, 别乱想了。 不去叫人也不行啊, 今天徐大夫还过来呢。 小玉站在墙上挂着的挂历前, 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今天上午八点半,徐大夫会过来一趟,为白先生再看看嗓子的恢复情况,调理用药的药方。 据说,越是到了恢复后期, 这方子就越是要勤换计量,越精确越好。 七点半了,要是再不去叫小姐和白先生起床,恐怕要误事。 小玉发誓,她真的不想打搅自家小姐的清梦,也想让小姐多多休息一会儿。 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她脸上有些红,不太自在地来到时浅渡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 “小姐,唔……还有白先生,已经七点半了,今天八点半钟徐大夫要过来的。” 时浅渡生性懒散,觉也多,早就迷迷糊糊地睡上回笼觉了。 她听见声音,翻了个身,抱住白逾明的腰身rua了两下。 “七点半了?行了,我们知道了,小玉你先下楼去吧。”她打了个呵欠,嘟哝道,“我怎么还这么困……肯定是因为你那会儿非不肯留下,让我醒的太早了,现在睡够了时间都睡不醒。” 这就赖在他头上了。 白逾明觉得时小姐有点故意,但又觉得这话有道理。 许是真的错在他,让时小姐没能睡好。 他歉意地开口:“抱歉,我打搅您休息了。” 道歉是认认真真地道歉,提议也是一本正经地提议。 他又道:“师父从前给我们列过一个时间表,每天按时早睡早起,中午也按时休息,一整天都特别有精气神,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往后跟我一块儿晚上早些休息,养成了习惯,早晨自然而然就早醒了,也不会困。不然……我怕我每天早起,总会打搅到您。” 时浅渡本来脑子昏昏欲睡,被他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几句,清醒透了。 她哼笑一声:“真是怕打搅我,而不是才一天就嫌我睡懒觉了?” 没等对方回复,她便凑到白逾明耳畔,撇唇开口。 “往后有你昏睡不醒的时候。” “……” 直觉告诉他,这兴许不是什么好话。 白逾明耳根微红,连忙坐直身子。 “那也到时候再说,咱们先起来吧,别一会儿徐大夫来了,早饭还没抄下去,叫人看着不好,影响您时家的形象。” “可我再躺会儿。” 时浅渡在床上滚了一圈,靠在白逾明身边。 她抬起头,缓缓地顺着他的耳朵摸到了下巴。 她懒洋洋地笑:“我时家的形象,有你这个男主人也足够了。” 白逾明受宠若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贯上“男主人”之名。 “时小姐,您又拿我打趣。” 他低声道了一句,一转身,唇角却往上翘了起来。 心中一阵欢喜。 男主人啊。 虽说他觉得自己不配,但…… 这个称呼可真好听啊。 他穿戴好了要出门,又在出门前顿住脚步。 成为时小姐此生最重要的伴侣,那是他求之不得的。 总不能还没求过,就自己生生放弃了吧。 于是,他驻足几秒后,折返了回来。 “时小姐,您说,我该怎么做,才能真配得上男主人这三个字呢?” 他立在床铺前面,神情坦诚中又略带些惭愧。 明知配不上,却还是想搏一搏,怪叫人笑话的。 时浅渡对他的坦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跟白逾明在一块儿,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隔夜的仇。 就算她想憋着,对方也不让她憋着啊。 “怎么做?” 她冲白逾明招了招手。 白逾明弯下腰:“您说。” 在他把耳朵凑过来的时候,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轻啄在了他的唇畔。 白逾明双眼睁大,耳朵冒出粉红,面颊直烫。 “您故意逗我。”他嗔过去一眼,“您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家,真不知道这些小计俩您都是从哪学来的。” 时浅渡摸摸他发红的耳朵,笑道:“不喜欢这种小计俩?” “那到不是。”白逾明抿唇笑了笑,再开口时稍微多了一丝丝忸怩,“您只要别用在别人身上,我就喜欢的不得了。” 说完话,害臊地移开视线,不敢在跟时浅渡对视了。 他轻咳一声,正经道:“我先下楼去了,免得徐大夫来了我们还没收拾好。” 时浅渡抱着枕头瘫在床上,看他离去的背影直笑。 多大的人了,亲一下嘴角都害羞。 …… 白逾明跟徐大夫之间早就熟悉了,即便没有时浅渡在场,也像从前一样交流。 再加上白逾明做事一丝不苟的,时浅渡就不瞎操心了,自己美滋滋地赖床再睡个回笼觉。毕竟这人嘛,觉总是不嫌多的。 “时小姐,时小姐!” 一阵满怀欢喜的声音由远及近。 白逾明刚送走徐大夫,便欢腾地一路从楼下跑到了楼上。 轻轻敲了几下门之后推门而入。 他半跪半蹲在床头,见时浅渡睁开一只眼睛瞥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时小姐,我有好消息想跟您说。” 他放轻了声音,但言语里的欢悦之情是掩盖不掉的,就像是那高中的学子迫不及待地想把天底下最好的消息跟自己最喜欢的人分享一样,眉欢眼笑,满目情谊。 “刚才徐大夫跟我说,我往后可以试着发声练嗓,适当锻炼更有助于最后的恢复!” 时浅渡一下子醒了大半,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高兴。 她问:“这意思就是,你可以唱戏了?” “是,可以适当练习,劳逸结合就行,不能太长时间用嗓子。”白逾明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徐大夫说,以前我说话总有杂音,现在杂音听不见了,基本恢复了大半,剩下就一边适当锻炼,一边用药巩固巩固调理调理,许是再有些日子,就能跟从前大差不差了。” 时浅渡抱住枕头,靠在床头。 她来了些兴致,提议道:“要不你……现在浅唱一小段给我听听?” 她到底还是挺喜欢听戏的。 不过白逾明之前嗓子不好,她也不愿意自己去听戏,让白逾明想起伤心事。 没想到白逾明一向听她的话,这次却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他直接拒绝:“那可不行,我这么长时间没有练习,怕是早就不在状态了。” “我知道你这是特殊情况,就算你真不在状态,我也理解啊。”时浅渡跟他说好话哄他,“再说了,我们白老板的实力从前是有目共睹的,就算退步了点,也比旁人强。” 白逾明倔乎乎地继续摇头:“不成,我得拿出最好的水平给您听。” 他想,至少要等他能拿出十成功夫时,再唱给时小姐听。 因为,他希望时小姐能爱上他的戏。 这很重要,毕竟戏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得多加练习才能,尽快地恢复。 他是个行动派,说动就动,当即冲时浅渡欠了欠身。 “时小姐,我去偏厅那边开嗓试试,您要是睡够了就起来吧,小玉把早饭重新热了,估计很快就能好,您下去吃点东西。” 说完,他跟赶时间似的,大步离开了房间。 时浅渡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慢悠悠地起床了。 时间不早了,她简单吃了些早饭,就到偏厅去找白逾明,想听他唱戏。 才到了没几秒中,就被白逾明发现了。 “时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连忙停下声音,快步走过来,按着时浅渡的肩膀把人往外推。 “我现在的功夫还拿不出手,您听了不会喜欢的。” 白逾明这性子,有时候老成得不行,有时候又幼稚得要命。 时浅渡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边走边笑:“你嗓子哑的时候我都不嫌你,哪有现在嫌弃的道理?” 这人还挺有包袱,不做到最好不乐意让她看。 “不管怎么说,我想让您看见我最好的样子。” 白逾明把人退出去后,关上了门。 却又在下一秒把两扇门打开,脑袋从中探了出来,问:“时小姐,您最喜欢听哪一出戏?” “你不是想让我看见最好的样子吗?”时浅渡歪歪头,提议,“不然,就唱你最擅长、最受人欢迎的那出好了,复出的话也用这出戏,刚好号召力强,能尽快重新站稳脚跟。” 白逾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说到复出的话…… 他敛了敛眉头,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话说回来,时小姐,您从前说不介意我在外给人唱戏,也不介意外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您,我其实没太当真。但您要是心里不喜,现在不跟我说明白的话……我可就当真了,下午会去找其他戏楼的老板商量事情。” 他坦然地注视着眼前人。 虽是坦荡,却也有不安和担忧,生怕他的时小姐反悔。 他喜欢时小姐,也喜欢戏。 时小姐他放不下,若要说放下另一个…… 他也是会疼的。 “您……”他刚开口,便听对方发了话:“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是行不行,也不是能不能当真,而是直接说—— 我陪你去。 白逾明有那么几瞬,简直觉得自己要被宠得无法无天,随心所欲地做什么都有时小姐一直像坚实的后盾一样护住他,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身,温暖又坚定。 他笑得像是个傻小子:“您真好,我当然希望您陪我一道过去了!” “挺高兴的?” 白逾明连连点头:“嗯,高兴!” “那……” 时浅渡寻着声音往前逼了几步,很快就把人逼得靠在墙上。 她微微仰头,笑问:“那你不得表示表示感谢吗?” 白逾明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薄唇上。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他面皮微烫地移开视线:“亲吻您……用来表达感谢吗?” 时浅渡挑起眉头:“怎么,不愿意?” “我是觉得,不太合理。” 此话一出,时浅渡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要是她的动作再快一步,就要惩罚似的狠狠亲过去给他个教训了。 “被您那样……我也是很享受的啊。” 白逾明本想说“高兴”,也不知是真嘴瓢还是打心底里这么觉得,一下子说成了“享受”。 话这么秃噜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傻眼,一张脸胀得通红通红。 要不是知道这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时浅渡都要觉得这是在故意撩她了。 她把人抱了个满怀,直接扬头亲了上去。 白逾明一开始还害臊,几秒之后身子骨都被亲的软了下来。 他靠在墙上,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轻哼。 纠缠片刻,时浅渡离开他的唇,歪头问:“享受吗?” “……” 白逾明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既然洗不清,那不如实话实说。 他点点头:“享受。” 话音落下,他第一次那么主动地探头过去,压下气息不稳的轻喘,在时浅渡唇畔小心翼翼地轻轻一吻。 像秋叶落地一样的轻。 时浅渡睫毛颤了两下。 她有点喜欢捉弄人、喜欢看人窘迫害羞的恶劣因子,也有时候喜欢说两句不太过分的骚话逗人,但在白逾明面前,总是不太舍得……又或者说是不太好意思那么调戏他。 白逾明这人太正了,有礼有节,嘴里没有玩笑话。 欺负了他,总觉得有种负罪感似的。 可另一方面…… 她还真有点期待这样的人情到浓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心中的恶劣因子隐隐地往上蹿。 “您在想什么?”白逾明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手臂,笑道,“我还以为您要笑话我一句呢,怎么还发起呆来了。” “唔,没什么。” 时浅渡蹭蹭鼻尖,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全都丢掉。 她转移了话题:“你要去哪家戏楼?一会儿就去吧,正好中午能一起吃个饭,毕竟以后你长期在那边登台的话,还是跟人打好关系比较好。” “您说的也是,一起吃顿饭或许更好。”白逾明解释道,“城南那家戏楼的康老板,跟我师父是同乡,也算是故交,只是比我们来得晚,那时师父已经跟现在那戏楼的老板签订好了,我们班子便没在康老板的戏楼唱戏,不过师父跟康老板的关系一直是很好的,逢年过节康老板也没少来我们戏班子串门玩,相互之间早就认识,我过去的话,应该会买我师父一个面子吧。” “有交情是好事,不过你们很久没见,还是带些合适的礼过去更好。我让小玉准备些东西,等备好了,咱们就直接过去。” 时家这套房子虽然久无人住,只有时浅渡带着零星几个人过来住了,但装修的极好,各方各面准备的都相当齐全。 家中的书房更是花大价钱的。 俗话说,越没什么,就越想装点什么。 时嘉荣正是这样,他起家全靠着时代带来的那点东风和他食黑财狠的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狠劲,实际上没读过什么书,正因为如此,书房里花巨款买了不少颇为珍贵的书用来装点门面。 拿上一两本康老板会喜欢的,就足够显出诚意了。 小玉把书得体地包好之后,两人便出发直奔城南的戏楼子而去。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钟。 一般这个点,人们都要回家做饭去了,不会有戏班子安排出场,戏楼里颇为安静。 有个负责扫洒的大爷正在收拾地上的瓜子碎屑,看到有人过来,问了一嘴。 “你们是干什么来的?”他说完,定睛又细细一看,“等等,这不是……白老板吗?您这会儿过来,不会是……?” 他没继续往下说。 听说白老板跟他师兄闹掰了,要是能过来唱戏,那敢情好,他天天能杵着扫把听白老板的戏! 可惜他听说,白老板的嗓子也坏了,往后可能再也没法登台了。 白逾明点头应声:“是,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跟康老板见个面,以后许是要在这儿叨扰了。” “这,真的假的?” 大爷高兴得话都磕巴了。 他赶忙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就那边,直走过去,左拐第一个房间,康老板就在里面。听说是有客人拜访,但我是等刚才那些观众们散了才过来打扫,没能瞧见客人都是谁,也不知道走没走,你们过去瞧瞧吧,反正大家都是一个行当里的,您白老板又不是一般人,旁人多想跟您聊两句还来不及呢,更不可能介意了。要不,我去给你问问吧。” “谢谢大爷,我们去问问康老板方不方便见。” 白逾明打了招呼,便跟时浅渡一起顺着指路来到了戏楼的“办公室”。 他正要敲门,不想门恰好被个管事从里面打开。 只见王春正笑脸相待,跟戏楼老板聊天。 几人一见白逾明,神色纷纷滞了片刻,转瞬即逝。 康老板早就听说过两人的矛盾,不由得觉得尴尬。 两个年轻人,都是他故交的弟子,如今闹掰,他站哪个都不合适,劝和劝分也更轮不到他。 他干笑一声,招呼说:“没想到是逾明来了,这边这位……是传闻中的时小姐吗?你们也别愣着了,要不进来坐吧。” 时浅渡面子功夫还是到位的:“我就是,康老板客气了。” 而白逾明死死盯住王春那张笑脸,面颊紧绷。 垂在身侧的手指早就紧握成拳头。 即便现在嗓子在慢慢地恢复,他见到这个人,还是会恨。 他是善良,在别人嘴里善良得有点傻,可他再怎么样也做不到以德报怨。 更何况这种事,越是他曾经的师兄所做,他就越难以原谅。 “谢谢康老板,不过不必了,我不太想跟某些人同席而坐,恐怕会给您这宝地影响了运势。” 他说话不太留情面,听着挺狠的。 王春亲耳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抬起了头。 虽然现在的声音远不及白逾明鼎盛时,却也跟最初喑哑的样子千差万别! 白逾明这次过来,是为了日后在这儿唱戏吧?! 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一种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超越的感觉。 他押了口茶水,压压惊。 继而柔声道:“你见个面就夹枪带棒的,还去哪总是带着时小姐这位靠山,不太合适吧?如果有什么急事来找康老板,我把位置让出来给你便是。” “不用了。” 白逾明一秒都没犹豫,立刻否定。 “康老板,我此次过来,就是想同您商议,能否待我嗓子完全恢复之后,长期在您这儿叨扰。本来我还想跟您说,让我来跟王老板同个时间段较量,肯定能帮您的戏楼子争取到座儿们的更多支持,没想到今儿个没来对时机,这些话不合适说,我就改天再来打扰吧。”他看向康老板,微微欠身,牵住时浅渡的手腕,“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这些话说出来不合适,不还是说出来了? 每句每字都在说,他白逾明肯定比王春强,能把观众都抢过来。 时浅渡没用说什么,白逾明这回自己直接下狠话了。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还有那么一丢丢“天然黑”的隐藏属性? 王春脸都被这段话气变色了。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嘣响。 白逾明这不就是在跟他下战帖么! 他又不会怕。 要是连嗓子哑过一回的人都比不过,那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他站起身,往外追了两步:“白老板,你想怎么样比都行,我奉陪到底!” 白逾明略微顿了下脚步,继而头也没回地走出了戏楼大门。 这闷气生的,连扫洒大爷的话都没搭茬。 他一直快步走到大马路上,才放缓了些脚步。 时浅渡在旁边看他生闷气、说狠话、下战帖,看他这副突如其来的小孩子脾性一阵好笑。 她突然想到,这人最初拒绝那洋人的时候,不会也是像刚才那样气势凛然、一腔正气地在众人面前呵斥拒绝吧? 要是这样……也难怪他被视为眼中钉。 “生闷气呢?”她用胳膊肘轻轻怼了白逾明两下,“今天你倒是威风,都不用我操心说一句话了。” 白逾明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到这些天中发生的事。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比起王春害他濒死,他更恨更气的是王春毒了他的嗓子。 那是他的师兄,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刻苦,知道他的努力…… 那一切,王春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比任何人都明白。 可王春竟然…… 明知道他最在乎嗓子,却在他“必死”的情况下,还买通了人毁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有多恨他的戏、多恨他的好嗓子啊! 他气得胸闷,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有些出神。 走出了大概几百米了,才突然反应过来没有回时浅渡的话。 “时小姐,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时浅渡撇撇嘴:“感觉出来了,你这气得连我都不理了。” “对比起,我实在是……越想越气,越是不能接受。” 白逾明放缓脚步,垂下脑袋闷了好长时间。 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说的明白,总之就是难受,郁气熬心。 时浅渡不算太会安慰人,便尽她所能说道:“这事儿是个人都没法接受,当初你刚知道的时候,大吃了一顿涮羊肉,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了,我还觉得挺神奇来着呢,以为你至少得消沉难过几天。总之,你有什么想法,想报仇什么的都好,我都会支持你的。” “对啊。”白逾明摸着下巴,低声感叹了一句。 时浅渡还以为他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又或是要依赖她什么了,没想到,他下句却道—— “时小姐,我想吃涮羊肉,您说成不?” “……” 是她过去在家伙食不好,还是怎么的? 时浅渡又好笑又无奈:“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涮羊肉呢?” 这回白逾明知道顾全嗓子了,多问了一嘴:“您就说准不准嘛,会不会对嗓子挺不好的?” “没事,上回嗓子肿成那样,主要是你吼太久了。” 时浅渡跟他一起停在电车的站台旁,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脊作为安慰。 她温声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舒服的,都可以跟我说,有我呢。” 白逾明点点头,余光突然发现街上一对新潮的情侣手牵手在逛街,两人脸上全都是开心幸福的笑容,自己心里不由得冒出一点儿期待。 他从前,都是一本正经地“扶”着时小姐的手腕的,那样亲昵地牵手,反倒几乎没有。 “我心里确实还是不太舒服。” 生怕时浅渡“不上道”似的,他停顿片刻后,又补充一句。 “得您帮衬我才行。” 时浅渡唇角微微一翘。 她多多少少猜到一点儿,这人又是有某种“小请求”了。 “噢,是什么呢?” “我想牵您的手。” “即便以后您能看见了,也一直叫我牵着,好不好?” 第257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4 第二百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想牵您的手。” “即便以后您能看见了, 也一直叫我牵着,好不好?” 白逾明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浅渡。 他眼睛很亮,满满的都是殷切的期待。 时浅渡故意把双手背在身后,板起脸道:“这么贪心?” “……” 白逾明停顿片刻。 “我知道我自己贪心, 可是……”他眼底的光亮暗下去一点儿, 又轻声笑了起来, “您这么好, 是个人都想要贪心一些的吧。” 他性子耿直,却在某些地方,活的比大多数人都通透。 与其纠结于以后会怎样,不如专注于当下。 他伸出双臂, 大胆地试探着绕过时浅渡的腰, 去探她背在身后的双手。 “您就容许我偶尔贪心吧,行吗?” 时浅渡躲了又躲, 嘴角上扬:“那可不行,要是以后贪心个没够,可怎么办?” 她灵活地躲开对方的动作,满脸的不正经。 白逾明捞了个空, 也追不上她的动作。 电车站前有数人在等车,目光全都集中过来。 “哎,那个是不是之前出事见过报、闹得风风雨雨的白老板?”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不就是个戏子嘛!” 听见旁人的低声私语,他尴尬地收回手臂。 手指缓缓缩回, 紧拢成拳。 他避开视线,瞥向一旁:“我知道了,对不住。” 在外到底是跟在家中不同,到底是……他太唐突了, 差点给时小姐添不少风言风语。 可不知为何,他眼眶酸溜溜的,一阵委屈。 一时之间,眼底红了一片。 心里很酸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往旁边迈开一步,跟时浅渡拉开了距离。 他绷着声音道:“往后我不会再那样了,您见谅。” “哎哎哎,你别走啊。”时浅渡摸到他的手,又顺势落到他腰间,往自己身边一勾,“你怎么也不知道多争取一下?稍微争取一下兴许我就答应了呢。” “我争取什么,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被人搂在怀里,白逾明顿时被身上传来的温度弄得眼眶一软,纳过闷来,便越觉得委屈。 他喉咙滚了几下,说道:“街上有人看着呢,您先松开吧。” 时浅渡看不见别人的表情,对于情绪的判断多少比平时差些。 她怕这人害臊 ,刚想松开手,却感觉到有个小水点落在了手背上。 动作一顿。 “你……”她眉头微扬,略显诧异,“哭了?” “……” 白逾明动作麻利地蹭了蹭眼眶。 他摇头,嘴硬:“没有。” “你又骗我。” 时浅渡这回明显听出对方声音里染上了水气,拉住他的手臂把人转身过来,伸手抚上微微湿润的眼角,蹭过还沾着水滴的纤长睫毛。 她心头直内疚。 明知道这人事事都容易当真,怎么还是习惯性地逗弄人啊。 这下好了,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委屈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怪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逗弄你了,好不好?” 她越是安慰,白逾明的睫毛就越湿润。 他直扭头,想躲开那只手。 时浅渡发觉他的举动有点幼稚,不由得笑:“别躲了,你不是说街上有人看着呢吗?再哭别人可就都看见了。”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他们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随他们去吧。”白逾明梗着嗓子说了一句,“我只在乎您的名声。” 时浅渡微微动容。 恍然发觉,白逾明刚才的反应,虽然有闹别扭的情绪在,但远不仅仅是因为闹别扭。 她心里高兴,表现在脸上:“行吧,那你继续哭好了,我肩膀可以借你啊。” 说罢,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 白逾明这回聪明了点儿,听出里面的调侃。 他咬咬嘴唇:“您还揶揄我。” “不揶揄,说的是实话嘛。”时浅渡主动去摸他的手,“那牵手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你随便牵,大大方方当着别人的面牵,这下开心点儿了吗?” 白逾明避开旁人的视线,又蹭了蹭湿润的眼角。 他抓住时浅渡的手,缓缓地十指交握。 “我看见王春,想明白他想要毁掉我的嗓子,心里特别堵得慌。”他刚才突然崩了几分钟的情绪渐渐稳定回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您知道吗?我一看见您,一想到您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全都好了,也不觉得吃过那些苦算什么了。” 他缓声诉说完真心话,又道:“但刚才真是……” 可以说是当头棒喝了。 他觉得,自己好似把时小姐当成依靠和寄托了。 所以,刚才有那么几瞬,心里酸疼得几乎难以忍受。 他想继续说些什么,又不希望时浅渡觉得他太过矫揉造作,便没再多说。 只末了补充一句:“我从前不这么矫情的,您别笑话我。” 他好像不怎么需要哄,自己就能调整好心情。 时浅渡越发觉得他可爱,从身后搂着他的腰往前走。 “喜欢你还来不及呢,笑话什么?走,咱吃你喜欢的涮肉去。” “您不用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调节好。” 白逾明嘴上说着不用,实际上却挺受用,仗着时浅渡看不见,脸上漾出明晃晃的笑意。 他摇摇头,把时浅渡往回推:“我们直接回去吧,我想多练练嗓子,尽快恢复。” 从前旁人都说,听了他的戏,再去听别人的,总觉得差点什么。 他想,若是让时小姐爱上他的戏…… 时小姐是不是也就不那么容易离开他了? …… 宽敞的偏厅中,白逾明着一身戏服,手腕由下向上挑去,柔和的戏腔在房间中响起,哀婉却不悲情,足以听者驻足。 这边没有旁人,他自己一个就能呆上大半天,也不会觉得无聊。 反而,津津有味似的,老喜欢自己偷偷地练、偷偷地琢磨。 要是哪天时浅渡过来了,他肯定要推着对方的肩膀,把人赶走。 他觉得这都不是自己最好的水平,非要以最好的水平,在戏台上唱给对方听才行。 “自从他的嗓子不哑了,你说可以慢慢试着唱戏发声,他就隔三差五地溜过来开嗓练习,还不让我看,每回都把我推得远远的。好在他自己知道在意,知道劳逸结合。”时浅渡站在门外,往里面扬了扬头,给徐大夫示意一下,“徐大夫,依你看,他现在嗓子的样子,算是好了吗?” 徐大夫跟她一起在外面略听了一会儿,答:“我从前听过白先生的戏,如今虽然跟那时还有差距,但应是大好多半了,一会儿我多检查检查再做结论,看看要不要调整调整药量。” “那太好了,先让他出来给你看看情况。” 时浅渡敲敲门:“我家白老板,徐大夫过来了。” 屋里的声音停下。 很快,白逾明就打开了门。 “您又偷听。”他脸上带笑地跟时浅渡开了个玩笑,心情看起很好,“徐大夫,劳烦你又过来一趟,我最近感觉自己状态越来越好了,好像恢复了大半,是不是再坚持治疗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时浅渡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从能慢慢练习开始,他真是一头扎在戏上,就跟想把过去数月落下的时间都补回来似的,自己各种低声哼唱、琢磨唱腔之类的,身边总是带着非比寻常的愉悦之感。 琢磨透了一点儿、或者自己有了些进步,就会“时小姐时小姐”地跑到她身边,跟她叽叽喳喳地说上半天的话。 见他这么高兴,时浅渡也跟着开心。 不过…… 总觉得这人为了戏,把她都忽略了点。 心里偶尔会冒出不爽来。 她牵住白逾明的手:“这个徐大夫还得检查一下,还跟从前一样去客厅吧。” 三人一起从偏厅来到客厅坐下。 徐大夫对白逾明的病例和每个阶段的转变早就烂熟于心。 他一套检查流程走下来,轻蹙了蹙眉头。 白逾明发觉出不对,心里一跳。 “徐大夫,是有什么情况吗?” “这……” 徐大夫推推眼镜,神色不算轻松。 他曾经带父亲去听过白逾明的戏,知道白逾明的嗓音是万里挑一的,让人听过一声就能记住,他的戏迷父亲更是赞不绝口。 所以,他知道刚才听见的,和曾经的差别。 可是…… 依照他的判断,白逾明这嗓子,大概就这样了。 再用多少药调理,也回不到最盛鼎了。 “白先生,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不过,实话还是要告诉你才行。”他无声地叹了一下,缓缓道,“你的嗓子受过损,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往后恐怕吃再多的药进行调理,也难有再进步的空间了。” “什……” 白逾明表情滞住,愣了半晌。 他呆呆说道:“可是现在我跟从前相比……” 他说到一半,没再继续下去。 他能明白,坏过一次的东西,即便医好,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王春的计俩,到底是发挥了作用了。 徐大夫为难地又推了推眼镜。 他知道这对于白逾明是个不小的打击,却也是毫无办法。 “我看白先生你也大抵明白了,裂了缝的东西,再怎么修缮,缝隙也是抹不去了啊。只能说咱们平日里多多注重,好好养护,维持住现在的样子。” 时浅渡蹙起眉头:“徐大夫,你知道他日后还是要继续蹬戏台的,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徐大夫摇摇头:“时小姐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呢?药只能一定程度上治病,却是有很多病症,都是永远没办法根治的,比起从前不能大声说话的沙哑嗓音,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跟我从前听过白先生的戏腔相比,确实略显逊色,但若是没听过的人,相信照样会因为白先生的戏而惊叹连连。” “那倒是。”时浅渡耸耸肩膀,淡笑着安慰道,“我们家白老板,即便不如当初,也不是谁都比得上的啊。” 白逾明随着她的话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直染着沉闷。 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知道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他赚到了,可是人呐,总是贪心,得到了一些,就总想得到更多。 就像他对时小姐的感情一样。 “这样,之前剩下的药继续用完,作为最后的调理。我再给白先生留下一些润喉类的药,要是什么时候用嗓子多了些,不太舒服,就辅助着用这些就可以,以后有什么事,也随时来找我。” 徐大夫给他们留下了新的方子,交到小玉手里。 “我就不多打扰了,时小姐多陪陪白先生吧。” 小玉把纸折上两折,好好地收了起来:“我送你,徐大夫。”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客厅。 时浅渡叹了一声。 她其实早就料到白逾明没法完全恢复,不过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有些残酷了。 也不知道是嗓子一直哑下去更残酷,还是好了大半但永远达不到巅峰更遗憾。 “时小姐,您别叹气,我能有今天,都是靠您的银钱和徐大夫的治疗,不然,嗓子还哑着呢。” 白逾明自己还不舒服呢,听见时浅渡叹气,又很快转来安慰她。 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 白逾明,你得知足。 老天爷赏了你二十多年的好嗓子,赏了你时小姐这样的贵人,得懂得感恩。 起码现在是能唱戏的,是能回到戏台上的,不是么? “你倒安慰起我来了。”时浅渡揉揉他的头,“我是怕你心里难受。” “我不难受,就是……可能需要点时间来慢慢消化吧。” 白逾明笑着摇摇头。 他确实没有太难过,只是心底某处的恨意越发浓烈起来。 从一开始的愤怒,现在渐渐燃起了滔天之恨。 妒忌他有一副好嗓子,妒忌师父看中他爱惜他,那就明明白白地直说啊! 师兄弟的关系,说开了,他们分开唱不同的戏不就没的比较了? 以他们从前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不愿意让出他师兄喜欢的几出戏? 在他眼里,师兄弟的情谊,比唱哪出戏重要多了! 可惜在王春的眼里,却是相反。 他这同吃同睡同甘共苦了小三十年的情谊,比不上现在王春在戏楼里唱的那几出戏。 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想把这仇报回来,但不是毒了对方的嗓子,而是让王春知道,即便他嗓子有损,也照样能压上一头,让王春这辈子都活在那种不甘和妒忌之中。 而且,他偏偏要抢王春的风头,偏偏要在同一天里唱同一出戏。 想好了这一点,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心头的恨意压了下去。 他靠在时浅渡身旁,说:“时小姐,上回没吃成,今儿个咱们去涮肉吧?” 白逾明难得这么主动凑过来,时浅渡圈住他的腰:“心情不好?” “嗯,吃点喜欢的就好了。”白逾明点点头,实话实说,“等回来我就好好练习,等练得差不多了,我想亲自报复回来,跟王春在同一天同一时段唱同一出戏,倒看看大家会去哪个戏楼子听戏。” 时浅渡扬扬眉头:“怎么,这么确定你比他强?” “您瞧瞧您,刚才还说白老板不是谁都能比的,现在就不相信我了。” 白逾明不满地推推她的肩膀。 他说起戏来,依然很有派头:“虽说嗓子不如从前,但唱戏又不是有把好嗓子就行的,不然也就不用拜师学艺了。从前二十多年的功夫全都攒在身上呢,别说是我们戏班子了,就是整个上海的戏班子,我敢说都没人能出得了我的左右。” 话语之间,流露出些许骄傲。 好像心情都不在低沉了。 只是有些可惜,往后,再也没法让时小姐听他从前的水平了。 也不知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叫她听了满意。 时浅渡也跟着乐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那还愣着什么,走着吧?” “好嘞,我扶您。” 白逾明回过神,跟着她起身,伸手扶了过去。 不过,这回跟往常不同。 他轻轻地牵在时浅渡的手上,还有点幼稚地食指相握。 “这样扶的更稳。” “嘁。”时浅渡直笑话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您又取笑我,我是会难过的。” 白逾明跟她呆的久了,也学会了几句插科打诨的话。 他边走边道:“时小姐,我今天想溜溜,咱们不坐车成吗?” 心情到底是不好,他想跟时浅渡一起在外面走走。 许是一边看看街边的风景,看看那些为生活奔波辛劳的百姓,跟时小姐聊上几句天,心情就会好一些吧。 等回来,他就会全力以赴,去准备重归戏台。 要练到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好,为了座儿们,也为了时小姐。 时浅渡应道:“今天都依你的。” 白逾明闻言,唇角往上翘了翘。 他恍然想到不只是今天,从前,时小姐也总是依他。 好像把他捧在手心里顾着哄着。 “您从前也依我啊。” 出了富人区,大街上渐渐多了人气,满是喧嚣。 街边有些铺子外面支上几张桌子,端上几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上一眼都觉得暖和不少。 白逾明性子真的很像个小孩子,坏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很快就被大街上的气氛所感染,心情舒畅了大半。 “果然,溜溜弯心情就通透多了。” 他远远地看到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着车,沿街卖冰糖葫芦,眼睛亮了亮。 “时小姐,那边有人卖冰糖葫芦,我去买两个,您在这儿稍等我一下。” 此时已是晚秋,风有些凉。 他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认认真真地帮时浅渡把围巾系严实了些。 “那老人在马路对面,您就别去了,我很快的。” 在离开之前,还迅速往四周张望几眼,确认没有人看他们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地啄了一下时浅渡的额头。 接着,像是个幼稚的笨蛋,一溜烟地跑掉了。 时浅渡被留在原地,轻笑一声,摸摸自己的额头。 这人怕不是个大傻子。 她自言自语地吐槽一声:“不就是亲一下么,还偷偷摸摸的。” “你们是?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唔!” 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时浅渡的思绪。 她眉头一拧,心觉不对,快步循声跟了过去。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们。 不过她以为,是自己立了仇家,被人寻仇,这才在刚才让白逾明离开,想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引对方出来,她好顺势解决,免得白逾明被误伤。 没想到对方几个人的目标竟然不是她? 白逾明应是没有什么仇家了啊。 除非是王春? 不是吧不是吧,王春这么没品的吗? 那天在戏楼里碰面时,不是还说“奉陪到底”么! 时浅渡脚程飞快,行动比那些人慢上一步,却不出百米就扎进巷子里把人拦了下来。 她抬脚就把一人横踹出了数米之远,拐杖在手中翻了个翻,轻轻点在地上。 “把人完完好好地放下,我留你们一条性命。” “草,这小娘们踢的老子还真疼!”被踢了一跟头的男人站起来,啐了一口,“老大,我看她这眼瞎不会是装的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他们还以为,这个时浅渡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们对白逾明下手了呢! 为首的捅了他一下,低声呵斥道:“你别乱动手,别管是不是装的,都不能伤她,我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记吃不记打!留三个人把这小妮子按住,到时候再放了就得了,剩下的人跟我坐车走。” “知道了老大!” 白逾明被人堵住了嘴,睁大眼睛盯着时浅渡。 他心知对方的实力,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同时上前时,心还是高高地吊了起来。 时小姐小心啊! 他不肯被托上车,实在急了,用手里握着的冰糖葫芦狠狠地往身边人身上戳过去,直接给人戳出了一声要命的嚎叫。 “我草!敢拿竹签扎我,我看你是皮肉痒痒了吧!” 那人抬手就想往白逾明脑袋上呼。 时浅渡三下两下就把几人撂倒在地,闻着血味从白逾明手里拿过还串了几个冰糖葫芦的竹签,拦腰把人往后抱了两米的同时,反手握签子就往一人眼珠子上戳了过去! 她下手一向够狠,这一下如果不收住劲儿,能从眼珠子直接串过去,捅个透彻。 可她感觉到白逾明正在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想脏了他的眼。 于是硬生生地把用劲儿的方向稍微改了一点儿,擦着男人的太阳穴皮肉蹭了过去,一只竹签,硬生生戳进墙壁半厘米有余。 男人早就被吓得动惮不得,喉咙滚了又滚,双腿大颤。 恨不得立刻屁滚尿流地逃跑。 时浅渡唇角一挑:“说明白是谁叫你们来的,就可以滚了。” 第258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5 第二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听见了没?” 时浅渡见那人一直不回话, 便抬手拍过去一把。 只见男人保持着禁闭双眼、背靠墙壁的姿势,顺着她的力道就这么—— 滑倒了下去,“砰”地摔在地上, 不动了。 “……” 这是吓得晕死过去了? 至于么。 “啧啧啧,不愧是时小姐,光凭气势就能把人给吓晕过去。” 巷子口传来一阵鼓掌声。 郑舒然死不正经地吹了个口哨, 摸摸下巴,目光扫过地上那一大片七歪八扭的打手。 时浅渡眉头一挑,语气微妙, 透出一丝危险:“所以, 你明明看见我家白老板被人按进来了,却什么都没做,连把手都不搭一下?” “那——”郑舒然往后缩了一下,皮道, “我总不能耽误您英雄救美啊,咱们巡捕房谁不知道您才是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神人呐,这回连刀子都没动, 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抬脚踢在一人的屁股上:“你说是不是?” 被狠狠踢屁股上的男人连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眼珠惊恐地转了一圈。 他背对几人,紧闭双眼, 装成晕死过去的样子。 他们都以为这个时大小姐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瞎子,这才放心大胆地干了,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刚才一拳差点把他昨儿晚上吃的东西给打吐出来??? 这活儿他不干了! 给再多钱, 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时浅渡瞥过去两眼,哼笑一声:“特意没动刀子,可惜这帮人忒不禁打了, 我都没下重手,就全晕过去了,还没问出是谁派他们来的呢。” “这个好说,小爷我最擅长了。” 郑舒然活动活动筋骨,冲后面招招手。 立刻有三四个巡捕跑了过来,整整齐齐站了一排。 郑舒然继续吩咐道:“破坏治安,当街绑架,铐起来给我带回去。” 他的视线快速略过几个装晕的人。 看见他们的手指动了动,显然是想跑,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谁要是反抗不从,直接给我毙了。” “是,老大!” “……” 几个绷起劲儿想跑的沉默了,彻底摊在地上开始装死。 “这下你满意了吧,时大小姐?” “嗯,差不多吧。”时浅渡颔首,挥挥手,“行了,你们去吧,我们要吃饭去了。” 郑舒然:……卸磨杀驴真有一套。 他偷偷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真是够会使唤人的,下回再碰上这种事我可不管了。” 说是再也不管,但也就是个吐槽。 他拍拍时浅渡的肩膀:“走了,你们吃东西去吧。” 巡捕们全离开之后,时浅渡摸摸白逾明的头:“刚才吓到了吧?” “……” 白逾明无奈地笑出声:“怎么感觉您好像把我当成了个孩子。” 明明他比时小姐还大不少岁数呢。 时浅渡不假思索道:“可能因为,你平时太幼稚了吧。” “幼稚?”白逾明不肯承认,“我哪有。” “比如你刚才——” 时浅渡拉长尾音,别有深意地一笑。 白逾明不解:“刚才怎么了?” 他有些好奇自己哪儿做的幼稚,便稍微垂头,凑到时浅渡身边。 在他低头下来那一刻,时浅渡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像他刚才一样,轻轻亲吻在了他的额头。 白逾明动作猛地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像个年岁不大的傻小子。 他耳根渗出淡淡的粉红,不自在地直起了身子,搔搔发烫的脸颊。 “对不住,我是有些出格了,以往……不会这么幼稚的。” 他多少有些懊恼。 怎么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在感情里,反倒还不如时小姐稳重。 “好像我一见了您,就忍不住失了分寸。” 时浅渡可太喜欢听他这种直白的表达了。 不是故意的讨好,却句句都像是早有准备的情话。 她极为受用。 “那你……”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白逾明逼到墙角。 一手缓缓地从他腰间往上抚去,落到他的脸庞上,拇指抚过那对柔软的唇。 “能因为我,失分寸到什么地步呢?” 白逾明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漂亮的喉结滚了又滚。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容,目光黏在那对薄唇上,有些移不开眼。 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子里两人没羞没臊的亲吻。 他总是被时小姐吻得身子酥软了大半。 沉默半晌,他突然扭开脸,胸膛起起伏伏。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明艳漂亮的脸已经满是绯色。 他轻咳一声,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一板一眼道:“您就别戏弄我了,我……可禁不住戏弄。” 前半句还是一本正经。 后半句是实话,但怎么听怎么可爱。 时浅渡忍不住笑出声音,扬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吧好吧,回家再说好了,先去吃东西。”她牵住白逾明的手,“话说回来,刚才那些人,不会是你那前师兄找来的吧?要真是他,那也忒没种了。” 白逾明稍微拧起眉头:“他说了奉陪到底,要是还搞这种下三滥的小动作,我瞧不起他。” “这次不是他的话,你就瞧得起他?” “……那倒也不是。”白逾明摇摇头,“别管怎么说,时小姐,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复出那天,偏要跟他同时唱同一出戏,倒要让大家的选择评判评判,看看座儿们到底买谁的账。” 时浅渡有些意外:“可以可以,你这是杀人诛心啊。” 要是王春知道被毒害过嗓子的白逾明还是比自己强,不得直接气死在戏台子上。 白逾明扬头望向清朗一片的天空,轻叹道:“没您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想给自己争口气罢了。” 争一口气,给自己一个交代。 也证明给师父看,他老人家没有看错人。 …… 时浅渡两人才吃过午饭,回家没多长时间,郑舒然的车就停在了大门前。 他死命按了几下喇叭,从车上跳了一下,“砰砰”拍了几下大铁门。 “我给你们审出来了,还不赶紧请我进去?” 他说得贼不客气,在小玉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厅。 时浅渡怀里抱着一个收音机,正在听人说书。 而白逾明刚从偏厅过来,秋日里,额头上冒出薄汗,显然是刚刻苦回来。 俩人一个眼蒙纱布,一个用手帕擦汗,没一个人正眼看他。 郑舒然脚步一停,“咚咚咚”几下敲在茶几上:“我说,都不知道出来迎我一下,你们这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具体情况啊,要不我走?” 时浅渡“嗯?”了一声:“想走就走啊,又没拦着你。” “……” 郑舒然不爽地瞪过去两眼,不但没走,反而坐在沙发上。 “你让我走我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小爷我偏偏不走了。”他翘起二郎腿,往时浅渡那边探头过去,别有深意道,“哎,你们俩真就没人想知道,那几个打手是谁派过去的?” 时浅渡关上收音机:“哦,听你这么说,肯定不是王春咯。” “没错!”郑舒然双手一拍,“你们绝对想不出来是谁!” 白逾明擦完汗,把手帕叠好揣了起来。 他坐在时浅渡身边,刚好把时浅渡跟郑舒然两人隔开。 “郑探长,你就别卖关子了。” 郑舒然大爷似的扬扬头,哼笑一声,颇为得意地宣布答案:“是时小姐你老爹,时嘉荣。” 他说完,又往时浅渡那边张头张脑几眼,被白逾明挡住大半。 “时大小姐,你没想到吧?想知道原因吗?” “原因?”时浅渡一咂摸,就想到一些可能,“要把我们白老板绑走,却不准伤害我……无非就是不想让我身边有个碍眼的男人,想把我……卖给别人当小老婆,给他换来利益?” 郑舒然一愣:“嚯,可以啊,时大小姐,这你都能猜到?” 不仅猜到了,还能这么平静?? “时小姐,这?!” 倒是白逾明先坐不住了,一把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他是戏班子里出来的,规矩感重,从小敬师父拜祖师爷,所以跟旁人比起来,更重视所谓的“父母之命”和一些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 于是心里忍不住冒出酸楚,生怕时小姐抛下他,不得不遵循家里的意思。 时浅渡拍拍他的手背作为安慰。 她扭头问郑舒然:“知道他想把我卖给谁吗?” “这个我当然也给你打听出来了,不然我这一中午干什么去了?他是想把你嫁给——” 郑舒然说到一半,突然把话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紧时浅渡,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眼,好像很怕她下一秒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我说,你不会是想,干脆把对方一刀捅了吧???” 时浅渡真想白他一眼。 “想什么呢,我是那么暴力的人吗?” 白逾明郑舒然两人少有的对视了一眼。 ——你是,你怎么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乱世里,武力确实是最方便的法子,而且是最有用的法子。”时浅渡耸耸肩膀,对武力的作用不可置否,“要不然为什么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而不是笔杆子或者什么阴谋诡计出政权呢?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毫无作用。” 郑舒然:…… 他怎么还是觉得,这位大小姐是想直接扛着刀把人捅了呢? “行吧,反正你早晚都得知道,我还是让你从我这儿跟我买个人情吧。”他轻咳一声,把二郎腿放下,突然正经了一些,“姜司令,你们知道吗?姜司令要来南边了,打仗需要钱,而你那个爹需要权、需要有人撑腰,把你这么一送过去给人当小,要是成了,就万事大吉,你那个爹啊,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退路了。” “姜司令啊……” 时浅渡摸摸下巴,在时管局系统里查查资料,还真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没太在意,懒洋洋道:“好说,只要让他意识到,我比时嘉荣有用,而且……时家早晚都由我说了算,不就行了?” 说到“时家早晚由我说了算”的时候,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一下。 就翘那一下,让郑舒然心里一嘚缩,直打鼓。 这时小姐心里肯定没憋好事。 “您也要掺到那些事里面去吗?”白逾明担忧地蹙起眉头。 时局动荡,他怕时浅渡不小心卷进旋涡,伤及自身。 让他自己受什么伤遭什么罪,他都不怕,他唯独不想见时小姐为难。 时浅渡轻笑着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会把控好分寸,就跟之前帮谢会长做事一样,如果我不说,你或许都察觉不出来呢。” “……” 这下白逾明不乐意了,甚至说更紧张了。 他轻轻打在时浅渡的大腿上,一脸的严肃正经。 “时小姐,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和选择,您的决定我都支持,绝不会耽搁您的大事,但您得跟我保证,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别让我最后一个知道,行不行?” 上回那事,他竟是最后才知道,被蒙在鼓里数月,心里难受极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舒坦。 时浅渡开玩笑道:“好好好,你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小玉是,这总行了吧?” 端茶过来的小玉撅起嘴:“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也是会难过的!” “你们关系倒是真不赖。” 郑舒然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感叹了一句。 他端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了些茶水。 “郑探长,说起来……你们万龙会人脉广,你又是探长,谢会长的女婿又是公董局的董事,怎么说也肯定有办法在姜司令来南边之前,联系上他对吧?” 郑舒然喝水噎了一下:“咳咳咳……” 咳嗽好几声,他蹭蹭嘴角。 “噢,想求我办事啊?态度也不知道好一点?” “我要是能跟那位司令联系上,你说对你们有没有帮助?”时浅渡“嘁”了一声,往沙发背上一靠,“你不帮算了,我改天去见谢会长好了。” “别、时大小姐,我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郑舒然得意的表情顿时变得狗腿子起来。 真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他这样,还不得被扒下去一层皮? “这样,你有什么话,需要电报或者寄信之类的,全都交给我,保准完成任务!” “这还差不多。” 时浅渡满意地点点头。 郑舒然这人平时吊郎当,但真碰上事还是靠谱的。 郑舒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撂,跟时浅渡探探底:“说起来,时小姐,你跟家里,虽然说一直关系不太好,但这次的事,不会因为家里左右为难,出什么岔子吧?别到时候不但事没成,反倒让我弄得里外不是人。” 他也怕时浅渡碰到家里的事,心慈手软了一点。 想要成大事,最忌讳的无非就是动感情了。 “你别多想,我没有什么为难的。” 时浅渡提起那些根本不熟的“家人”,没半点感情,声音凉凉的听着瘆得慌。 她垂下头,语气淡淡:“各凭本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啧啧,不愧是时小姐。”郑舒然开玩笑道,“够冷酷,够绝情。” 白逾明听到这话,先不乐意了。 他不喜欢别人说时浅渡不好。 他皱起眉头:“会卖女儿的家人,还能算是家人吗?时小姐说的没错,各凭本事罢了。” 郑舒然冲着他扬扬眉头。 心说,真够护着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白逾明这话,有一部分也是源自他自己内心吧? 会伤害师弟的师兄,还能算是师兄吗? 到最后,各凭本事罢了。 …… “师兄!大师兄!” 小师弟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他一路穿过十几条街,跑的身上都是汗,停在院里的时候,整个人喘的厉害。 “大师兄,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见王春,也顾不得累了,赶紧冲了过去,抓住王春的手腕。 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生气,他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怎么了这是?” 王春正盯着戏班子里的同门师兄弟姐妹们练基本功。 见小师弟这样,扭身拿来一块手帕递过去。 他道:“赶快擦擦汗吧,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有什么事慢慢说,甭着急。” “我能不着急么!”小师弟随便擦了擦汗,拉着王春就要往外走,“白师兄过两天要重新登台了,但他非但没有回咱们这儿,没有来咱们戏楼,还去了南边康老板的戏楼子!不仅如此,还正好跟大师兄你一块儿,在同一天、同一时间段唱同一出戏!你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赶紧把师兄给拉回来啊!” “什么什么?白师兄的嗓子医好了,能重新登台了?” “但师兄他为什么不回来?我们都很想他啊!” “是啊!而且还跟大师兄唱同一出戏,这么什么意思嘛!” “这是要跟咱们当对手了?为什么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小院里热闹的不可开交。 而王春听了小师弟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白逾明竟然真的能登台了。 最初,他还以为那副嗓子,不可能再唱戏了。 “不过我偷偷听说,师兄的嗓子不如从前了,就算是医好了不少,不再那么哑了,唱腔也跟以前有了差距了,实在是可惜。”小师弟继续开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听他的解释,“我想,师兄没准是不好意思见咱们,又或者见到咱们,就会想到从前,心里难受吧。” 刚才十分不解的众人顺着他的思路一想,气氛立刻怅然了不少。 有人叹道:“唉,也是,谁碰上这种事,心里也不好受啊。” “不知道是哪个畜生还害得师兄的嗓子坏成那样,实在是太可恶了!” “要是让我知道,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咱们要不去见见白师兄,让他回来吧,我真的好想他!” “畜生”两个字如同尖厉的箭,刺得王春心头一抖。 他指尖发颤,几乎没法把情绪平稳下来。 “别说了!” 身为戏班子里的大师兄,师父去世后,他对于师弟师妹们来说,就是如兄如父,很有威严。 但他一向温和,很少会对人厉声厉色的。 这么突然吼出一声,把一众人吓了一条,全都惊讶地看了过去。 “大师兄,这是……” 王春深吸一口气,勉强比较激动的情绪压了下来。 他温声道:“逾明既然不回来,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过去不是一边在他心上捅刀子,一边让他左右为难吗?要是现在的生活能叫他舒服一些,那就先随他去吧,等以后时间久一些了,这件事的不再让他那么难过了,你们再去也不迟啊。”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大师兄说的也有道理。 “唉,大师兄说的对,确实不应该再让师兄难过了。”小师弟叹了口气,表情闷闷的,用脚尖在地上的泥沙上搓来搓去,“可现在,师兄他跟大师兄你的时间和戏目撞在一块儿了,这怎么办好?” “白师兄应该是不知道大师兄那天也正好演那出吧?”另外一人跟着开口,“大师兄,你后天要不要换一出演?” 王春本来也是心里打鼓,有点动了换戏目的心思。 可一听别人这么说,心里的火气立刻蹿了上来—— 就算白逾明的嗓子坏过,戏腔不再那么完美,又停了数月没能勤加练习,可同门的师弟师妹们,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觉得,他怎么都比不过白逾明! 如果师父还在,恐怕也是会这么想的吧。 所有人都认为,他永远都不如白逾明。 白逾明想唱哪出戏,他就得避开,他就得让给白逾明。 这是什么道理啊! “不换,我就唱内一出。”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面色不悦地甩袖进屋了。 还唱那一出,跟白逾明唱同一出。 他就不相信了,自己勤勉了三十多年,到现在还比不过一个坏过嗓子的人! 要是真的还不如白逾明…… 呵,他干脆就别再唱什么戏了! 他这会,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这出戏上!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白逾明早就跟康老板商量好了事宜,康老板还支了个年轻人给他打下手,在妆容服饰和一些零碎的小事上帮帮忙。 他坐在一个单间的化妆间里,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上妆。 他们这行都这样,一般不用别人,都是自己化妆。 最多……有时候会让师兄弟帮个忙。 从前,王春就时常在他登台之前,端着一碗温水过来给他润润嗓子,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他上妆。 不知不觉间,白逾明的动作静下来,眼眸低垂,有些走神。 过了大半年的时间,重新坐在化妆间里,恍若隔世。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他不光有怨有恨,还多了一股怅然。 似是乌云压境,黑漆漆的,整个人好像浸在暴雨之前粘稠沉闷的空气之中。 “想什么呢,怎么还发上呆了。” 时浅渡一进门,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 她双手拍在白逾明的肩膀上,弯腰在他身边。 白逾明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太久没登台,还真是不习惯了。” “噢,我还以为你这是想起了以前,心里难受呢。” “……” 确实是心里难受。 白逾明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时小姐。 他就是不明白,师兄弟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一直以为,他们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是无话不说的,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明明白白地跟对方讲,一切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 虽说他爱戏,但一出戏总归是比不上二十多年的情谊。 如果是师兄想唱他那出,以前的他,应是毫不犹豫地便让出去了。 不过现在,他不会了。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儿累。 再也不想跟从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很想要……一刀两断。 彻彻底底的,跟过去做个了断。 以师兄的性格…… 再最后叫他一声师兄吧。 师兄那人,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却能那么决绝地害他,说明骨子里对这件事执念极深。 如果今天两人分出个胜负,搞不好啊,这执念会彻底崩盘。 “时小姐,我想……今天之后,就跟他再也没有瓜葛了。” 时浅渡踮起脚,一条腿侧坐在他椅子一边的扶手上。 胳膊一抬,便搭上了白逾明的肩膀。 “你能彻底想开了,那是好事啊。” 前一段时间,白逾明听见王春的名字,情绪就会明显地闷下来。 他的情绪很复杂,也很沉重,好像有一团怒火埋在心里,怎么也没法发泄出来—— 想以牙还牙,但他又不是那种阴险狡诈、害人性命的性子,做不出出格的事。 夹在两种情绪的中间,显而易见的难熬。 时浅渡搭在白逾明肩膀上的手指慢慢地往下滑去,指尖从领口钻进去一点儿。 她满是笑意地调侃道:“以后终于只想着我了。” 白逾明猛地从沉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耳根红了大半。 他“刷”地抬眼,一下子就撞进了对面的镜子里—— 只见双眼蒙着纱布的女孩懒里懒散地坐在椅子扶手上,比他高了两头,侧身垂头下来,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阴影。白净修长的手指就搭在他的脖颈间,轻轻一勾,撩开领口,轻轻地抚弄过去。 她根本没有用力,但指肚之下的那片皮肤很红。 白逾明突然不敢再看镜子,慌忙避开视线,眼尾发烫。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手臂:“您别欺负人了,这又……不是在家里。” “你这话难不成实在暗示我——”时浅渡弯腰,窝在他的耳畔,“等回家就能这样咯?” 白逾明呼吸微微重了些。 到底是个成年人,脑子里闪过一些有的没的。 下一秒,又因为这些胡思乱想而暗地斥责了自己几声。 他怎么能在外对时小姐遐想连篇呢? 不对,就是在家里……也不兴这样啊。 他偷偷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又拍了拍时浅渡的手臂。 接着,一脸正色地提醒道:“时小姐,还在外面,被人瞧见了不好。” “这不是你的化妆间吗?能被谁瞧见啊。” 时浅渡满不在乎的话音刚一落下,给白逾明打下手的小助理便在敲了两下门之后推门而入:“白老板,您……” 声音被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小助理瞬间瞪大双眼。 他是只能看见白老板和时小姐的背影,可是…… 他俩对面是镜子啊!! 他瞧见那位时小姐轻轻揪着白老板的衣领,气定神闲,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正经的很,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更不像是老老实实的盲女,反而…… 唔,那种感觉很微妙,跟白老板小意讨好巴结时小姐的传闻不同。 倒像是一呼百应、桀骜张扬的黑.道大小姐,把本分固执的白老板给强哔——了。 尤其是,白老板那绯红的面色…… 他刷地关上了门,相隔开了之后,才心虚地开了口:“康爷说,白老板您登台的规矩多要求严,让我过来问问,您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您看……?” 白逾明低声咳了一下,沉声道:“没什么要吩咐的,辛苦你了。” “得嘞,那我就先下去了。” 时浅渡听见外面脚步声渐远,轻笑出声:“我家白老板都有什么规矩啊?跟我说说,别到时候我不小心破了你的规矩,让你不高兴。” 白逾明嗔她一眼,似埋怨又似娇嗔道:“您瞧瞧,被人撞见了不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您起来一点,我不好意思了。 时浅渡偏偏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手臂一伸,直接把人桎梏在了臂弯之中。 “这人都离开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啊。” “那也不行。” 白逾明严词拒绝,要不是耳朵红的厉害,都得以为他坐怀不乱呢。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了,抬头在时浅渡唇畔啄了一下。 “对不住,我刚才的语气不是很好,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整天就知道跟我道歉,我是那种人么。”时浅渡突然笑着起身,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心情还压抑么吗,会不会还闷得慌?” 白逾明微微一怔:“好多了。” 难道时小姐是看出他情绪不好,才会故意……? “那你好好准备,我一会儿在台下听你唱戏。” 时浅渡给他摸索着整理了几下衣服。 她动作很轻,最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 白逾明露出浅笑,对王春的一切情绪都被另一个念头压了下去—— 今儿个要好好地唱,让时小姐听过瘾,让时小姐满意。 “您放心,保准不会叫您失望。” - 白逾明作为名震一时的角儿,从他出事被捕开始,别管是送去刑场还是嗓子毒哑,亦或是跟时家小姐的传闻,在私下里早就被人传了个遍。 那些世家大族的都瞧不起他,觉得这个戏子的手段不少,时常把男女两人一起嘲讽。 而老百姓们虽然常在饭后闲谈中提起这些,也会背地里说上几句下流的脏话,但不至于真的因为传闻而讨厌一位名角儿,这戏,该听还是会追着听。 一听说白老板医好了嗓子重新登台,从前的忠实戏迷们蜂拥而至。 别管这几个月以来是在南边还是北边的戏楼听戏,这回,全都跑过来了。 在他们眼里,这出戏,谁来都不如白老板。 同一时间段,两出一模一样的戏。 白逾明从后台出场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赢了大半。 目之所及,座无虚席。 而最前排中央的位置上…… 时小姐正懒洋洋地笑,好像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心尖酸软中透出丝丝的甜,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幕后响起熟悉的乐曲,舞台热闹了起来。 与生俱来的天赋和二十多年刻苦得来的功夫不是盖的,即便空窗了数月,白逾明这一开口,依然得到了一片喝彩声。 不出几句,时浅渡便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嘿!我那兄弟在白老板送刑场那天听见了白老板的嗓音,非说那声音治不好也唱不了这出了,我想拉他来他非不来,可惜了,没听我劝,没听着白老板复出的第一出吧?” “白老板今天下午要演两出,待会你去叫一声,你那兄弟指定要羡慕了!” “哼,我可得跟他好好地嘚瑟嘚瑟,成,您听戏、听戏。” 戏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家里有闲钱的人从口袋里掏出袁大头,更有钱的还会摘下戒指,一边喝彩一边往台上扔,气氛热烈斐然。 而白逾明就跟没看见那些银钱珠宝似的,双眼专注有神,背脊挺直,一动一静堪称完美。 旁人不知道的是,他每次目光扫过台下,都刻意避开时浅渡的位置。 生怕自己会走神。 其实会不会走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为了能在台上做到最好,对得起座儿们的支持,他不敢做这种尝试。 不知不觉间,戏楼里的客人竟是越来越多了,人满为患。 楼上雅间人不少,楼下不仅坐满了人,还有些一边站着一边嗑瓜子,身子随着曲调轻轻摇晃,完全沉在戏文里面了。 时浅渡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嗓子没能完全恢复,都能有这般腔调,这要是从前…… 难以想象,得是多么出类拔萃。 也怪不得会有人心里不平衡,恐怕旁人努力一辈子,也及不上他此时此刻吧。 她回头看了看戏楼里攒动的人影,暗自“啧”了一声。 王春那边,还有人瞧他的戏吗? 恐怕场面……挺尴尬的吧。 “哎,你别挤了!” “这小子,还要上哪去?” 后面传来一阵不高不低的喧哗声。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横冲直撞地挤到了最前面,双手猛地撑在了戏台上。 他抬头,那张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正是小师弟。 “大师兄他……在戏台上喝了毒酒,去了!” 幕后器乐不停,充斥着白逾明的耳膜。 然而,有那么几瞬,强烈的耳鸣声遮去了一切。 好在这出戏他唱过千千万万遍,即便听不见乐音,也不会出错。 眼神下意识地落在时浅渡身上寻求安慰,好似看到她,强烈波动的心绪就能获得平静。 他目光复杂,眼底冒出血丝。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又好像还没能做好准备。 红唇张张合合,吐出的戏腔没有半点波动。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背对观众,用指肚蹭了下眼角。 第259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6 第二百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背脊挺直地坐在后台的化妆间里, 一点一点地卸掉妆容。 他没说话,神色淡淡, 无悲无喜, 看起来反倒隐隐有些轻松。 好像彻底从先前的纠葛中脱身了出来。 前台那边还乱哄哄的,瞧完两出戏心满意足的人们大声谈论,有人说白老板一如从前, 也有人说白老板的戏腔确实不如从前、顺带把害人的混蛋大骂一遍。 还有人低声提起王春, 说戏中那段吵吵闹闹的插曲,正是因为白老板的师兄在戏台上自缢了。 无数交谈声交杂在一块儿,热闹得如同早间的集市。 “你们知道不, 中途被人拖出去的内个, 是白老板的同门师弟!” “对对对,我刚想说起呢, 听说王老板刚才……死在台上了!” “什么?竟有这事!” “可不是么!好像是他们师门里有什么矛盾吧?” 那些声音不小,后台都能听个大概。 白逾明确好似一点儿都没听见,擦净脸上的妆,露出白净的面容和鞭痕留下了那一小块疤痕。 他每天都有用上好的祛疤药膏, 一用就是几个月,细细养护着, 这痕迹已经比从前淡了很多,不细看,几乎看不出了。 收拾好了一切,他起身来到时浅渡身边, 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家吧,时小姐。” 时浅渡轻笑:“我还以为你一直沉着脸,是心里难过,打算送送他呢。” 白逾明沉默片刻, 表情轻微地变了变,眉头敛起又松开。 难过吗? 倒也不算是。 这么几个月以来,他早已接受了曾经的师兄的所作所为,也从未天真地期待什么覆水能收。 只是,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结识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抽离出去,多多少少会叫人不适。 “他几番害我,却连如今的我都比不过,便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别说能不能面对我还有师父的在天之灵了,恐怕就连自己,他都没法坦然面对,我早就想到他可能选择在戏台上做个了断,所以说不上难过,不过……”白逾明语速缓了缓,低声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我们最多算是两不相欠了吧,往后我过我的生活,再也不会想过去的事。” 时浅渡白过去一下,拧在他腰间:“你说的轻巧,事情闹大了,肯定会有很多无良小报还有无聊的人背后瞎传你们之间的纠葛,写来写去就离了谱,给你脸上抹黑。” “在戏楼里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郑探长怎么说也会带人前去探查一番,他知道我先前就是被陷害的,这回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证明王春之前做过的好事。” 白逾明唇角往上翘了翘,轻轻晃了晃时浅渡的手臂。 他神情坦然,语调寻常:“再说,我有您啊,我知道您护着我心疼我,不会看旁人欺负我还坐视不管的,您说是吧?” 但时浅渡总觉得他不是在炫耀就是在撒娇。 她轻哼:“好啊,你这是开始算计我了?” “那哪儿能呢。”白逾明亲昵地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您之前说,容许我随心所欲,傻一点也没关系,现在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了。” 他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人,有时候也挺好面子的。 但或许是因为安心吧,跟在时小姐身边时,他总是能抛掉很多东西,更加坦然地表达自己。 偶尔,还会像个小孩儿似的,特别幼稚地撒撒娇。 两人一同下楼,从戏楼的后门出去。 他刚想继续说一句“往后我就赖上您了”,眼前却是人影一闪。 “师兄!我可算等到你了!” 小师弟早就在后门等候许久,身旁还跟着两个其他同门。 见到自己师兄跟人“腻腻歪歪”地走下来,他眉头拧得越发紧了。 他拦在两人面前,语气愤愤地质问道:“我不明白,大师兄去世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能那么平静啊!” 白逾明挡在时浅渡面前,免得师弟冲撞了她。 “我应该怎么表现呢?” “你……!” 小师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他张了张口,噎了半晌才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出话来。 “师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了!” “那可是大师兄啊!他照顾了我们那么多!” “之前属你跟大师兄关系最好,我们都知道他最在乎你,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这个女人到底跟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还是……呵,还是我之前真是看走了眼?” 他拳头紧握,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前来,跟白逾明打个你死我活。 在他眼里,一心只有戏和戏班子的师兄就像变了个人,跟不认识似的。 这种被背叛得感觉,让他心里火气极大,难以忍受。 “你埋怨我便埋怨我,甭扯到时小姐身上。”白逾明的脸颊抽动两下,面色微沉,“是,你是看走了眼,我也看走了眼!” 他本是想,王春算是以死偿还了身上的债,人都没了,便死者为大,以前的事就不抖落出来了,也免得师兄弟们得知了真像、内心煎熬冲突。 可若是有人来来回回地前来斥责,把时小姐骂上一通,他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他诬陷我入狱受苦,买通人毒害我的嗓子,又传出我因为时小姐而愧对师门的谣言,我护他名声至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咬字清清楚楚,“我本想让他在你们心里留个好念想,省的你们在我与他之间进退两难,毕竟他没曾亏待过你们……但事已至此,我还是全盘托出为好,免得日后传出什么更离谱的话。” 小师弟几人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是大师兄诬陷了人,害白师兄那般凄惨的? 这怎么可能啊!! “你……师兄你胡说!”小师弟再开口时,嗓音打颤,“大师兄他怎么可能……” 脑海中不由得浮出了这些天里,大师兄那些反常的情绪和举动。 背脊一阵发凉,头皮麻酥酥的。 直觉告诉他,白师兄的话不像作假。 那么两段话,信息量太大了。 白逾明跟他擦肩而过,他都头脑发木地没能做出反应。 直到白逾明两人上了路边的黄包车,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疯狂地冲了过去。 “师兄!你等一下!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车夫脚步略微放缓,回头看向白逾明。 白逾明的眉宇松动些许。 毕竟是相处了十余年的师弟,说撇开就撇开,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终,他还是摇摇头:“走吧,不用停。” “得嘞!” 车夫应声,脚步加快不少。 比一开始的速度还要快。 时浅渡跟他同乘一辆车。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白逾明身上,搂住他的腰身。 “就这么走了,不理他们了?” “嗯,走吧。”白逾明点点头,“出了这种事,尽管错不在我,全是王春自作自受,但这就像是木板上被钉了钉子,即便钉子拔出去了,也留下个洞,再也回不去了。” 这几个月的事,在大家心里,肯定是会记一辈子的。 他都能想象得到,要是他回了戏班子,气氛得是多么诡异。 从前师兄弟之间吵吵闹闹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还是跟过去彻彻底底的一刀两断吧。 他重新开始。 跟时小姐一起。 他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看向身旁之人时,神色渐渐轻松下来,不再凝重。 “呵,你一说木板和钉子,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个说法。”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了起来。 “什么说法?”白逾明问。 “就是有种老古董的大男子主义说法,说女人跟男人就像是木板跟钉子,这钉到一块儿去了之后呢,钉子□□还是钉子,但木板却留下了个洞,不再完整了。” 白逾明反应两秒,意识到这是在说什么,尴尬地轻咳一声。 “您别把这种话当回事……” 他出言慰劝,却又听时浅渡笑嘻嘻地在他耳畔继续开了口:“但你做过木工吗?事实上是,从木板里□□的钉子全是弯的,再也没法用了。” “…………”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 白逾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蓦然爆红,脚趾不自在地蜷缩。 他轻拍在时浅渡腿上:“您真是的,这还在外面呢!” 说罢,他还往时浅渡的反方向挪了挪,稍微拉开些距离。 热烘烘的气氛终于散开了些,不再憋得他气短。 时浅渡笑得越发明显,调戏道:“你跑什么啊,我说的是木工,又没说别的。” 她拍拍自己身边空了一掌的位置。 ……那能是在说木工嘛! 白逾明撇撇嘴,他是笨了点,但又不是真傻。 时小姐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跟那些千金小姐太不一样了,时常叫他手足无措。 他知道有时候时小姐是故意戏弄他,可偏偏,他就喜欢跟时小姐呆在一块儿。 “那您可不准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又蹭了回去,跟时浅渡肩并肩坐到一块儿。 还偷偷地露出笑意,唇角弯弯。 深秋时的下午五点,天已经黑透了。 大街上亮起暖橘色的灯光,影影倬倬,略显昏暗。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黄包车停在了时浅渡家大门前。 小玉早就算好大概时间,候在了门口。 她打开大门,把提前备好的银钱给了车夫,又将两人迎进来:“小姐,白先生,你们回来了,今天可还顺利?” “当然顺利,座无虚席,满堂喝彩。”时浅渡用肩膀顶了顶白逾明,“还得是我家白老板。” “不愧是白先生!你经历了这么多事却还在坚持,老天总不会亏待你的!”小玉嘴甜,在旁边附和了一声,又道,“这一天也累了,晚饭已经备好,小姐你们快进来歇着吧!” 忙活大半天下来,确实是累了。 时浅渡用了晚饭,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便抱着小收音机窝上了床。 不多时,白逾明也进了房间。 他例行查看一遍窗子是否关严,在拉上窗帘之前,透过窗,往远处的虚空中望了几眼。 时浅渡瞧见他的小动作,问:“还是放不下,想去看最后一眼?” “不是。” 白逾明自然之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摇摇头,视线在戏班子所在的方位停顿几秒,便回过头来。 “既然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过去,那就不如断得干干净净。刚才我是在想,希望师父泉下有知不会怪罪我的选择,等我百年之后,再去给师父赔罪。” 说完,他没有犹豫,直接拉上窗帘,把一切都遮挡在外。 时浅渡在某些时候还是挺佩服他的。 善恶分明,当断则断,一旦掌握了真相,就不会优柔寡断,比大部分人都来的果决。 “你倒是挺果断,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就当您这话是在夸我了。”白逾明略显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人大概也没多少优点,也就是看得开,不想以后,只看当前,专注在此时此刻就好。不过这种性子也惹出不少麻烦,先前不就是得一时的快意气节,惹那洋人不悦,才一连带出这么多祸事。” “你别这么想,你啊,最多就是信错了人。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存心想害你,你躲也躲不过。”时浅渡耸耸肩,“要是那天你没直接拒绝詹姆斯,而是留在舞会上,兴许当天詹姆斯就在宴上出了事,乱哄哄的没及时发现,最终没抢救过来……那你都等不到我回国,早就去见你师父了。你那举动看起来莽撞又不识趣,实际上,没准还救了你自己一命呢。” 白逾明大抵是想到了什么,坐在床上突然顿住动作,面容微怔。 片刻之后,他缓过神,又露出自嘲:“您说的也是。” 不管怎么说,他也就是个没天眼的凡人罢了。 有诸多的不好,做诸多的错事,还信一些错的人。 多正常啊。 ……但像他这么惨的,终归是少数吧。 他想着想着,多多少有些丧气,嘟哝道:“您说,我是不是真的特别笨,看人眼光特别差啊。” “眼光差?” 时浅渡不满地撇了撇嘴。 跟她在一块儿,竟然还说自己眼光差。 她眯起双眼,在白逾明手上掐了一下:“怎么,你这话是在暗示我不是好人?” 白逾明连连摆手,直言正色道:“那自然不是,能遇见您是我的福分,我相信……”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闭了口,不再言语。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跟着变得沉闷些许。 时浅渡歪头:“怎么不说话了?” 白逾明坐在床边,垂眸看向身旁的女孩。 她总是懒洋洋地笑看着他,好似满是宠溺,容许他傻乎乎的、没头脑地任性。 看到这样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会被无条件地包容。 “我本来是想说,我相信您不会跟他一样,永远不会伤害我抛下我的。”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但我又一想,这好像是拿话逼您对我做出承诺似的,未免太幼稚了些。” “承诺什么的,不过是随口说出的骗人的话罢了。” 时浅渡说得不以为意,语调不屑。 白逾明按在床上的手指一紧。 他点点头:“……您说的是。”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空气变得沉闷起来。 他摊开被子,一如平常地给时浅渡细细致致地盖好。 一边状似无意地继续说:“但我还是想听。” 说完,他还掀起眼皮,大着胆子往时浅渡脸上瞥了过去。 尽管知道时浅渡看不见,但他总是感觉自己像是被注视着,所以每次的“偷看”都很小心。 时浅渡抱着枕头,喉咙里响起一阵闷闷的笑声。 坦诚的人,某种意义上讲,真是可爱啊。 透过薄薄的两层纱布,她隐隐约约地瞧见,青年的耳根红了大半,过于明艳的眉眼中,冒出一股殷切的期待。 他就那么坦诚而期待地盯着她看,等待她说出一句哄骗人的美言来。 时浅渡把小收音机往床头柜上一放,翻身揽住白逾明的腰。 她故作烦恼地蹙蹙眉头:“可是我不喜欢拿谎话哄骗别人,这可怎么办?” 白逾明眼神暗了暗,但没说什么,只轻声应道:“不喜说谎,这是好品性。” 时小姐啊,连一句哄骗他的话都不愿意说。 心中直觉得委屈,又觉得刚才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实在是没脸见人。 他帮时浅渡盖好被子,又放好枕头,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好。 接着,自己也跟着躺下,背对着她。 时浅渡笑看着面前的背影,在心中倒数—— 三、二、一。 心里的声音刚刚落下,白逾明便翻身过来,颇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这一翻身,刚好迎面装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那汹汹的气势一下子被撞灭了大半。 他喉咙一哽,刨根问底道:“那您从前为什么说会一直护在我身边?您明明就拿谎话哄骗过我。以前我对您还没有这种感情时,您说的那么好听,待我现在全然倾心于您……您倒是连一句哄人的承诺都不愿意给了。我自知配不上您,可您这样,又跟戏文里那些无情无义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这无情无义都蹦出来了。 时浅渡想笑话他几句,又怕他彻底当了真,到了嘴边的调侃一转弯。 她笑道:“你性子真是够直够急的,我本是想说,嘴上说得漂亮有什么用?我会用行动告诉你,往后一直陪在你身边,谁叫你不给我说明白的机会呢?” 白逾明身上的气势彻底被扫荡个干净。 他狐疑道:“真的?” “我不说假话。” “……” 白逾明面上一红,心说,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他嘟哝:“您不用这么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傻,随便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就会相信,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您的。” 时浅渡喜滋滋地笑起来:“死心塌地的?” “嗯。”白逾明埋头在她颈窝,轻轻地点了两下,“刚才我太激动了些,误会您了,对不起。我从前是只看当前,不想以后的,可是……现在我一想到您,就没法不往后想。” 他总是忍不住地去想,日后时小姐腻烦了他怎么办? 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若真像他之前说的一样,找了其他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又怎么办? 人确实是贪心的。 最初他想,只要时小姐一直惦念他、心里有他就足够了。 后来却总是期待,时小姐能永远对他好,只对他好。 可惜黄粱一梦,不知什么时候梦就醒了。 “我总是往后想,没完没了地想,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怕您没过多少时日,就厌倦了我。”他嗓音微哑,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淡淡的水气,“所以就想多听您说两句好听的,哪怕是哄人的谎话也好,还能让我安心点,少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似是害怕从时浅渡嘴里听见什么不想听的,他垂首轻轻地亲吻过去。 先是碰碰那对薄唇,见她没有反感,便又主动地把自己送了过去。 轻柔而满怀情意。 在时浅渡眼里,像是邀请。 她心里直发软。 心说,真是个笨蛋,什么心里话都说出来,未免太容易叫人拿捏了。 她一个翻身,便颇为霸道地把人按在身下,把那对红唇吻了又吻。 把人亲得面色绯红之后,埋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不管过多久,都不会厌倦你的。” 白逾明显然很爱听,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又翘。 他细喘:“您真好。” “我说的都不是哄人的谎话,你信不信?” “您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所以以后别想那些了,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知道了吗?” “知道了,往后都听您的。” “现在安心点儿了?” “嗯,安心了。” 时浅渡的指肚顺着白逾明的衣裳往下滑。 “系着衣裳的扣子在哪?” “在……” 白逾明下意识地开口,又突然掐了嗓子。 他喉结滚动:“您说什么?” 调戏成功,时浅渡一声轻笑:“我瞧不见,也没摸着,你给我指指路?” 白逾明涨红了一张脸。 又不是三岁小孩,他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白逾明一向把礼节摆在前面,也是次次都提醒时浅渡男女之防,生怕伤害了她,怕她日后会后悔。 这回,他却扭头避开视线,牵住时浅渡的手,落在自己的衣扣上。 没说话,又像说了很多。 第260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7 第二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不是那儿……” 时浅渡“看不见”,手落过去,扫过数处, 却总是在最后偏离了方位。 她不急不缓地歪歪头,不住地笑:“那是哪?” 她是悠悠然了,只把白逾明闷得额头上浮出细汗。 他侧过头, 目光触碰到蒙住双眼的纱布时, 用嗔怪的小眼神刀过去一下。 时小姐也真是的,平日里不是连杀人都刀刀毙命, 准头好的很吗? 现在反倒这样逗弄他,一瞧就是故意的。 他撇撇唇,心直口快道:“您就别逗弄我了, 您武功卓绝, 总不可能分不清位置;从前调戏我时又熟练得很, 也不会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吧?” 这话好像在埋怨她太懂了, 怀疑自己不是唯一, 又像是在嗔怪她故意拖延。 时浅渡一顿。 她没说话, 也没再动作。 白逾明感觉到空气凝了下来,房间中太过安静, 好似有些不妙。 忽而反应过来,就算时小姐有过其他相好,以他的身份,不论如何都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搁在外人身上,这话就是妥妥的嘲弄, 阴阳怪气时小姐是个不清不白的姑娘。 他心头酸涩又惶惶:“我说错了话,您别生气。” 时浅渡笑问:“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是真的一无所知, 还是什么都知道?” 白逾明摸不准她笑中的意思,直想逃跑:“对不起,我没有刨根问底想问这个的意思,您权当我没说过那些话,成吗?” 时浅渡察觉他话了一丝紧张。 她笑了。 为难人的恶劣小心思一点点冒了出来。 她继续不依不饶地问起送命题来:“不行,你得跟我说明白,究竟是希望我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拉长尾音,在白逾明耳畔低声道,“什么都知道?” 白逾明抿抿唇,面露为难。 犹豫半晌,他还是很实诚地开了口:“我自然希望是前者,不然……” 他偎在时浅渡身旁,脑袋搭在她的颈窝间。 “我会嫉妒。” 嫉妒时小姐从前还喜欢过别人,嫉妒第一个遇见时小姐的那个人。 也嫉妒,未来可能被时小姐看中的人。 因为他早已有了贪念,想成为唯一的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若您也一无所知,那我们就全都两眼摸黑了。”他颇为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口吻里隐隐约约冒出一点儿酸涩,“您能有些经验也是好的,不过……” 他顿了顿,掀起眼皮,直直望向时浅渡。 小声说出了些平时以他那有点板正的性子,绝对不会说的话。 “您以后要想知道什么,就从我身上摸索吧,好不好?” 表达依然比较隐晦,但足以让人遐想翩翩。 时浅渡喉咙一滚。 淦。 这还能说什么? 她托住白逾明的后脑,吻在他的唇上,撬开唇齿,一点点地把人放倒。 直到气息紊乱地纠缠在一起,才离开一点。 她哑声道:“好。” 气息吹在白逾明的耳畔,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到底是骨子里刻着不少规矩和礼义廉耻,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深吸一口气,真正有了行动,轻轻牵住了对方的手。 时浅渡用刀一流,刀刀毙命,手上却意外的没有茧子,纤长漂亮,细腻柔软。 单这么看,跟千金小姐无异,真不像是练刀的手。 时浅渡微微用上点力气。 他颇为羞赧,紧紧圈住眼前人的脖颈,闷哼:“唔。” 面色愈发红润,眼底蒙上一层水雾。 牙齿咬住下唇,想把某些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声音憋回肚子里,五官却有些不听使唤,才咬住嘴唇两秒,便又张开了口,细细地呼吸。 愉悦侵袭了大脑,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唯一想到的是,还好时小姐看不见,不然他现在的模样和表情…… 实在是太没脸见人了。 思绪混乱,很快又被其他情绪所淹没。 直到嗓音低哑,只剩下轻咽。 他只知道所有都是时小姐给他的。 他沉沦其中出不来了,他爱时小姐给他的一切。 忽而,白逾明双眼紧闭,眉头不自觉地难耐蹙起,睫毛轻颤。 手指猛地用上力气,混乱中勾到了那段遮在时浅渡双眼上的纱布。 两层薄纱散落,落在他的脸颊旁边。 紧绷的身体过了许久才松懈力道,一点点地瘫软下来。 “时小姐……” 他嗓音沙哑地喃了一声,眼角挤出水痕。 接着翻了个身,亲昵地揽住了时浅渡的腰,窝在她身边温存。 他这时才发觉脸上痒痒的,好像落了什么东西。 睫毛扇了扇,双眼往前一扫,瞥见了落在一旁的松软纱布。 混沌的头脑渐渐清醒。 他刚刚好像不小心把时小姐的纱布扯了下来。 要知道,时小姐数月以来,从来不曾把自己的双眼露出给旁人看。 想必这是时小姐心中最痛的地方,肯定不愿被人揭了伤疤的。 一阵莫名的紧张从皮肤上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 他歉意地望过去,声音沙哑:“对不起,我刚才——” 话说到一半,便在瞥见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时猛地掐灭了嗓音。 这双眼睛跟他想象中一样漂亮。 可她双眼有神,显然是能瞧见一切。 他开口,声音有点颤:“您……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时小姐眼睛恢复,竟然没有告诉他! “嗯?”时浅渡唇角翘了翘,“已经恢复有一周了吧?” 处在黑暗里很久,这双眼睛不适应光亮。 所以在发觉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她便渐渐地减少纱布的层数,让光一点一点地透过纱布,免得猛然见了光,反而会伤害到双眼。 到今天,她已经可以隔着两层纱布面去对中午的阳光了。 她顺势将窝在自己身边的人抱住,摸了摸他微微湿润的头发。 这人对外仗义执言,情绪直接,在感情上却刚好相反,比较内敛。 开放是不可能太开放的,总拘着自己,不想做出有伤风化的事,说出有辱斯文的话。 他不想放荡,却总是不得不遵循本能地沉溺其中。 待回过神来,脸上又露出懊恼。 那种纠结的小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所以,您今天……一直能看见。” 白逾明喉咙一哽,尴尬得脚趾手指甚至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那岂不是说明,他刚才的所有表现,全都被时小姐收入眼里? 不管是他难.耐地无声啜泣、偷偷抹眼泪还是不知羞耻、满脸放.浪地索求…… 全都被看见了啊。 亏他还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说时小姐看不见他那般鄙贱的丑态,就放纵这么一次。 说不清是因为被人蒙蔽欺骗而气恼委屈,还是因为自己的令人不齿的行为而愤怒懊悔,他一时之间头发发麻,心脏下坠,指尖发颤。 眼眶也跟着蓦的红了一大片,真想立刻消失。 “我问过大夫,大夫说您长期眼不能视,就算术后恢复了,也不能立刻见到光,只能慢慢地先从黑暗开始适应,您却现在就能看见。”他声音颤抖,跟时浅渡拉开了距离,“所以,您早就恢复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是这样吧?” 他的语气气呼呼的,显然是生气了。 那双眼睛却不像平时那样认认真真地盯着对方看,而是懊悔地避开视线。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如果这么说的话,也没错。”时浅渡见他裹着被子后退,不由得笑,“我还以为你会高兴,怎么还害羞了?这不是……”本想给你个惊喜,顺便吓唬吓唬你么。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您为什么故意瞒我?您就那么想见我丑态毕露么!” 白逾明臊得太厉害了,忍不住轻斥出声。 他声音嘶哑,表情比往常认真很多,一脸的难堪与难以置信。 时浅渡太多年没有被人这么斥责过了,一时间有点蒙,坐在床上盯着白逾明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话。 这么生气的吗? 要知道白逾明因为救命之恩很尊敬她,一直用敬语不说,就连音调都从没高过。 像现在这样,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逾明面皮很薄。 越是害臊,先前的一幕幕就越是清晰; 脑海里越是回想那些画面,他就越是没有脸面面对眼前的时小姐。 他分辨不清,心里那股气究竟是气时小姐,还是在气他自己。 “我……”他被吻得微肿的嘴唇抿了抿,语气忽而软了下来,“我今天去睡客房吧。” 说罢,他裹着厚被子离开。 站起来时,腰上一阵酸软,不禁细声吸了口气。 脑子里更都是自己纠缠着时小姐求.欢的模样了。 他脸上“嗡”的红到滴血。 牙齿狠狠咬住嘴唇。 “真生气了?”时浅渡牵住被角,一边调侃一边解释道,“我瞒你只是想到时候逗逗你,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啊,刚才还腻乎乎地叫我,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白逾明听了这有所揶揄的话,涨得耳朵都红了。 二话不说,又羞又气的直接冲出房间。 “……” 时浅渡注视着被撞上的房门,把枕头抱在怀里狠狠地掐了一下。 她撇撇嘴唇,嘟哝道:“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刚才跟我说还要的不是你啦?” 白逾明出房间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房门缓了口气,冷静冷静。 这还没冷静下来呢,就听房间里传来这么一句话。 他羞耻的差点一下子哭出来,一张脸烫的都要能热熟鸡蛋。 他为什么…… 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反应啊。 …… 深秋时节,清晨又冷又潮。 家中的厨娘和佣人小玉一早就起来烧火做饭。 厨房里跟窗外的冷清不同,早已忙的热火朝天,把人热的直冒汗。 “咚咚咚。” 七点多钟时,厨房门响了三下。 接着,白逾明开门,探头进来:“小玉,今天需要出去采买吗?” 小玉蹭蹭额头上的汗:“白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有点不解,不过还是掐着手指头数了数。 “今天还不用,明天或者后天我去一趟就行了。” “这样啊,昨天出了事,报纸上肯定要大书特书一番,我出去买报。” 白逾明说完就要走。 小玉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外跟了两步:“不用不用,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一会儿小姐就要起了,早饭也快好了,白先生你还是跟小姐一起吃饭吧,平时不都是这样的吗?” “……” 白逾明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时浅渡,才给自己找事往外跑的。 他一晚上没睡好,面对小玉的话,突然心虚,略显磕巴地回道:“我正好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今天就不一起吃早饭了,你们忙吧。” “奇怪……”小玉盯着他的背影喃喃,“白先生竟然说谎了。” 白逾明脚下一个趔趄。 他说谎……有那么明显吗?? 离开家后,他减缓速度,特意绕到了稍远的报亭,买了好几份涉及了王春自.杀案的报纸,卷好了收进口袋,又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往返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让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里。 每天这个时候,时浅渡都会抱着收音机在二楼的阳台上晒晒太阳,小憩一会儿。 他拿准了回来的时间,在门外观察一番。 见一楼客厅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安心地坐在沙发上看报。 别管白逾明跟王春之间有什么过节,事实又是怎么样的,在那些娱乐小报里,那一出戏的争端和戏台上的戏剧收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素材。 有人说是白逾明有辱师门,被大师兄逐出戏班子,他便杀人灭口; 有人为了博眼球,写成了感情上的纷争; 也有人写的接近事实,说是王春一直妒忌白逾明的成就,加害于他。 但不管是把白逾明写成心狠手辣的过错方也好,还是把他写成被人陷害的可怜人也罢,每段报上,准定真情实感地夸赞上两句白老板的戏,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又说嗓子叫人毒害过还能有这番水准,不似常人。 只骂不夸的报纸少之又少,就是骂了,占的版面也小的可怜。 白逾明早就做好了被一些不知全貌的人嘲讽呵斥的准备,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 他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眉眼越发柔软。 是时小姐不想让他遭受攻击,怕他的事业受到影响,这才煞费苦心,用大价钱,唔……或许是威逼利诱、恩威并施,这才摆平了一众报社。 反正这并非国家大事,黑白不分明,许多人不会太较真。 时小姐对他可真好啊…… 短短的时间,却为他做了那么多。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白逾明脸上泛起甜津津的笑意,好似泡进了蜜罐里。 他嘀咕:“话说回来……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时浅渡从沙发后探出身,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侧头,笑道:“这下不生我的气了?” “……!” 白逾明睁大双眼,猛地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挤到沙发边缘。 时小姐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他的脸胀得通红通红,那种无法言说的尴尬和自厌感蹭蹭地往上冒。 一向坦坦荡荡直视他人的双眼一个劲的乱窜,不知道该往哪看。 时浅渡见这人不说话,单手撑住沙发背,抬腿一跳,便翻身坐落在了他身边。 她伸手,在白逾明面前挥了挥:“难不成还在生气?” 白逾明别开脸,只留给时浅渡一只涨红的耳朵。 他是有点气时小姐故意瞒她,但更气他自己。 他竟然把那样丑陋低俗的一面表露在时小姐面前,甚至他都不知道…… 自己竟然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举动。 现在并排坐在一起,都有一种不着寸缕的错觉。 他坦荡了二十多年,唯独这次实在没有做好准备。 既然时小姐以为他是因为生气才这样…… 不如直接逃避到客房去。 “我没生气,您别在意我,我就是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白逾明心里一横,字正腔圆地说了两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想动作太突然,一下子闪了腰,直愣愣地摔倒下去。 时浅渡眼疾手快地把人拦腰抱住,靠在沙发上低笑出声。 她低声在白逾明耳畔哄道:“别生气啦,没告诉你是我不好,跟你道歉好不好?” 双臂环住他的腰,双手搓热后,覆上去揉了揉。 明显感觉对方的腰身一软,热乎乎一团,塌在了她怀里。 莫名有两分乖巧。 白逾明被这么两句话哄得直高兴,那一肚子尴尬都要被哄忘了。 他翘了翘唇角,脸上偷偷溢出欣然的笑意。 “我知道你脸皮薄,但被我看见也没什么的啊,往后相处,这不是很自然的事么?你还要这么跟我相处很多年呢,这么害臊可怎么办?” 她哪能看不出白逾明害臊。 这个男人到底是规矩古板的戏班子里出来的,虽然有些新思想、也很明事理,但骨子里多少有点保守,尺度大些的话……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是必然的。 不过别说,一个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人,偶尔别扭起来还真可爱。 “再说了……” 她轻轻掐住白逾明的脖颈,扭头去寻他的唇。 白逾明躲了躲,但还是半推半就地被她堵住了唇齿,纠缠半晌。 唇齿分开,细细的喘息声不断。 她又放轻力道,扬头在那对柔软的唇上舔舐两下,美滋滋地开了口。 “你双眼迷蒙低哼着唤我的样子特别好看,我喜欢。” 被亲得云里雾里的白逾明猛然清醒过来,“刷”地起身。 让他自己过意不去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一张脸红得滴血。 他凶巴巴地嗔瞪过去一眼:“您……您胡乱说些什么呢!” 他面红耳赤地低斥一声,扭身便逃。 要是再不逃…… 时小姐就该发现他可耻的变化了。 他到底应该怎么面对时小姐啊。 而且……时小姐也太坏了。 明知他脸皮薄害臊,还故意戏弄他,他可真的会生气的! 第261章 架空民国落魄戏子28 第二百六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是真有点生气了。 可惜他每每看到时浅渡那张脸, 心中的气就能消了大半,溢出满满的欣喜来。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 他想,人总不能一点儿原则、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吧? 偶尔还是要跟时小姐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的。 所以, 唯一不会“消气”的方法就是, 不去看时浅渡的脸。 于是,他真就一整天没有跟时浅渡对视。 就连晚上,也是睡在了客房里。 他以为, 以时小姐的性子,晚上总会跑过来找他、逗逗他之类的。 没想到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没能等到人。 第二天一大早, 自己冷冷清清地醒来时,竟然觉得很不习惯, 有些失落。 白逾明一向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便想, 应是时小姐想给他一些个人空间,见他生气就让他多冷静冷静、不过来吵他吧。 他换好一身整齐的衣裳,先在房间里读了会儿书,看外面天亮了, 就下楼去了。 正是换季的时候, 家里的被子都要换成最厚实的过冬。 小玉把棉被拿出来晒晾,厨娘李婶在一边帮忙。 两人晾了好几床被子之后, 李婶突然道:“诶?怎么还多了一床被子?” “噢,白先生这两天不是住在客房么?小姐怕他冻着,就把客房的也拿出来晾了一晾。” “小白还在闹别扭呢?”李婶年纪不小了,乐呵呵道,“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惹到他了,小白昨天一整天都没跟小姐说话, 好像还有点躲着小姐似的,我看前天还挺好的呢。” 小玉摆摆手:“没事没事,白先生人那么好,就是偶尔性子执拗些罢了,现在可能有点避着时小姐,但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白逾明本想出门,听见外面两人的聊天声时,顿住脚步停了一小会儿。 看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躲着时小姐了。 时小姐本人肯定也能感觉出来。 他倒不是特别生气,生气到真的闹别扭的地步。 就是吧……有点气、有点失落、再有就是铺天盖地的害臊了。 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总是觉得,那些丢人的样子都被时小姐看去了,他没脸见人。 所以,就装作生气,装作故意冷战吧。 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人偷偷去做些别的事情。 在花园里的聊天声过去之后,白逾明迈出门槛,说道:“小玉,李婶,我今天出去一趟,你们就不用准备我的午饭了。” 小玉眨眨眼睛:“啊?白先生,你要去哪啊,早饭也不吃了吗?需不需要我叫个黄包车?小姐……不跟你一起呀?”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忙吧。” 白逾明思忖两秒,又补充:“我出去这件事,不用告诉时小姐了。” “……哦,好。” 小玉望向白逾明的背影。 心说,神神秘秘的。 不过,她倒不会担心白逾明做什么对不起自家小姐的事。 毕竟啊,像白逾明这样坦荡耿直的人,是人堆里打着灯笼都不多见了。 白逾明一路上没少回头看,就怕碰上跟时浅渡熟悉的人,让人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他偷摸摸地去了离家里最近的寺庙……去求个姻缘。 过去那么多年,他不能说不信这些,但也不能说相信。 总之,从未求过神明,最多在心里默念两句“祖师爷保佑”。 这次站在香客来来往往的佛殿中,抬头仰望着早就需要修葺、却在战争中被无限搁置的佛像,心头浮出了虔诚的期待。 人来人往,没有人认识他。 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心中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他站了许久,在前面的人离开后,迈步上前。 双臂高高扬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最终合十在胸前。 接着双膝跪倒在蒲垫之上,双手按在膝盖斜前方,弯腰磕头,手心上翻。 他以最虔诚的心许愿。 希望时小姐能一直喜欢他。 希望以后不要再碰到王春这样的人。 希望以后时小姐不要跟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 希望师兄弟们往后顺利。 希望时小姐不会很快就腻了。 希望师父和师兄弟们不会怪罪他的做法。 希望时小姐不会有一天为他们之间的事后悔。 希望他的嗓子不会再出事,能好好地唱一辈子戏。 希望能一直一直一直—— 与时小姐在一起。 希望得太多了,是不是就不灵了? 好像是有些太贪心了。 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的话…… 还是希望,时小姐能身体康健,一生顺遂。 一想到时小姐啊,他心口就好似水壶烧开了热水,咕噜咕噜的冒气热乎乎的泡泡,烫得他心脏悸动不已,全身都要蜷缩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漂亮的丹凤眼中浮出薄薄的水雾。 白逾明闭上双眼,把这套动作缓慢而投入地重复了三次。 他起身,又望了佛像半晌,转身离开。 前脚刚出寺院,后脚就被人给堵住了。 “师兄,你果然在这儿!” 小师弟带着师兄弟们来找白逾明。 “我们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师兄,你回来吧……” “是啊是啊,探长已经跟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原委,从前是我们误会你了,对不起师兄。” 一张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打得白逾明措手不及。 一声“对不起”,叫他心里柔软了些许,把一些不愉快抛到脑后。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以前咱们常去的那家馄饨摊老板跟我说,一大早碰见你了。” 小师弟略显尴尬地搔了搔脑袋。 上回见面,剑拔弩张,他是做了不少心理准备才过来见师兄的。 “师兄,之前……确实是我误会你了,我们也没想到大师兄会做那样的事,你心里不好受,我们心里也很不好受啊……”说到这儿,他嗓音哽了哽,“现在大师兄离开了,班子群龙无首,也没个人掌事,也就只有你的功夫才能服众了,我们也都很舍不得你。” 戏班子里大部分人都过来了,有自愿来的,也有被不情不愿地拉扯过来的。 听见小师弟这么说,有人在人群里“嘁”了一声:“大师兄已经去世,还不是任凭一方说了算?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清楚,现在大师兄尸骨未寒,你们还这样……都忘了大师兄以前的好了?不记得大师兄为咱们班子做过多少事了?” 有个姑娘推了这人的肩膀一把,低声斥责:“你说什么呢!巡捕房都已经拿出证据了,白师兄受了那么多苦,还听见你这么说,心里得多不好受……” “就是啊,有证据的,虽然我们也不敢相信,唉,我们也都很难受啊!” 另外一人又别有深意地说道:“巡捕房那种地方,还不是官官相护?别忘了有人可是傍上了时家的大小姐,那时家小姐跟万龙会会长也是关系匪浅吧?大师兄无依无靠,就是真有冤屈,现在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在人后说些落井下石的话,你们大师兄有没有冤屈我就不说了。”白逾明早就料到会有人这样攻击他们,轻扯了扯嘴角,“但你若再冤枉时小姐,说出这种混账话,我跟你没完!” 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旁人立刻上去劝架。 “别别别,别生气,师兄,他这是还没想明白呢,你别生气!” “阿庆,你少说两句!” “大师兄去了,我们都不好受,但也不能因此就怪到白师兄头上啊!” 阿庆似是没听见其他人的话,眯起双眼,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时小姐还是要嫁给姜司令当小来着吧?你自己一个人来寺庙,难不成这么快就被嫌弃了?” “你……!” 白逾明眉头一蹙,牙关紧咬。 这是寒碜他呢! 不仅仅寒碜了他,还侮辱了时小姐。 “我要嫁给谁当小?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时浅渡的声音横插进来,众人在惊讶中转头,迎面就撞进了那双带着懒洋洋笑意的凤眸。 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笑望向他们,如同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渊。 森然之感席卷而来。 本来吵架弄得脸红脖子粗的,这么一瞬,汗毛耸立,背后阴凉。 说不好是瞬间还是几秒钟,只觉得恍然间,刚刚还在十米开外的人,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眼前。 那位在所有人印象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纤瘦大小姐,抬手就掐住了阿庆的脖颈,硬生生把人双脚离地地举了起来! “啊……!你……你放开……” 阿庆拳打脚踢,用尽全力也没法挣脱脖颈上的桎梏。 旁人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钉在原地,直到他眼睛微凸,时浅渡才猛地一甩手,将人狠狠地丢到地上,冷眼看他像濒死的鱼一样翻腾着大喘气。 “我家白老板心善,一直跟我说王春虽然害了他,却从未伤害过你们。”她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他怕你们陷入两难的选择,这才从来不肯告诉你们真相,所有事都自己扛下来了,我尊重他的选择,但不代表我认同他这种傻乎乎的善良。” 先前的声音语调还算温和,说到这里时,徒然凉了不少。 “他只想清清静静地重新开始,如果你们没完没了地纠缠甚至是侮辱撒泼……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众人被吓得直后退。 人是直觉灵敏的动物,煞气迎面而来,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时、时小姐,我们没有怪师兄的意思,我们——” 没说完的话在时浅渡的瞪视下憋了回去。 时浅渡挽住白逾明的胳膊:“我们走吧。” 见二人背过了身,有个不服气的才敢小声斥道:“你们怂什么?大不了我跟他们拼了!我就不信,一个破烂货还能在这儿无法无天,买通巡捕房污蔑大师兄这样好的人了!” 时浅渡略顿了脚步,但没回头:“你说什么?” 那人猛地窒了口气:“你你你……我说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老天爷报应的!” “是吗?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期待老天的报应。” 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要想报仇,只能靠自己。 就像白逾明原本的走向一样,自己吃了万般苦头,苟活下来,从一个天真耿直的人蜕变成复仇者,用十年时间步步为营,为自己报仇。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自古一理。”时浅渡微微回头,“老天爷从来不会帮谁,不然你们说说,我家白老板心性善良,赚的所有银钱都留给了你们花,为什么反倒在遭受迫害之后,还要被你们当中某些狼心狗肺的人反咬一口?” 这话把几个闹事的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 小师弟拽了拽那人衣袖,小声道:“别说了,没脸再说了。” 他叹了口气,没再上前说些什么。 既然师兄不愿回来,那便随师兄去吧,只希望师兄真能得到他想要的生活。 白逾明跟在时浅渡身旁,半天没说话。 他心里有些乱,但也有些安慰。 先前他彻底离开戏班子,是个正确的选择,不然必定是要鸡犬不宁,即便回去几日,最后也注定是分崩离析。 现在值得他在意的,只有时小姐。 走到热闹的街区,他才低声道:“又叫您废口舌帮我了,可惜我现在,也算不上多善良。” 时浅渡回头:“什么?” “我……”白逾明犹豫两秒,“其实是算准了王春受不了还被我压上一头,才选择跟他唱同一出戏的。” “这就对了。”时浅渡一掌拍在白逾明的肩膀上,“人呐,有时候总得靠自己。” 她不希望白逾明总是回想以前的事,往前凑凑,不正不经地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这是不生气了?一大早都不等我起床,自己偷偷地出门来这寺庙做什么,要不是我找过来,冲他们那架势,你自己一个人都不好回家吧?” 提到来寺庙的原因,白逾明微微红了耳朵。 以他的性子,断不会让别人知道他过来的目的的。 他别开脸,还是别扭:“谁说我生气了,我一直都没有生您的气。” “没生气,还自己偷偷来寺里……”时浅渡凑到他耳畔,揶揄道,“不会是求姻缘吧?” “……!” 白逾明被人说中心事,蓦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磕磕巴巴的:“您、您别乱说。” “噢,那看来是没差了。”时浅渡逼得他一步步后退,美滋滋地笑,“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白逾明又回想起那些令他害臊无比的画面和话语。 面前的女孩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小心翼翼的掩饰,不甚在意地笑着捉弄他调侃他,这让他感到难堪,甚至是想要逃避。 “您……” 他轻轻开了个口,嗓音有点颤。 “嗯?” “我知道,您聪慧,您什么都能看透,什么都懂,能掌控所有,可是……您可不可以不总是把一切都拆穿?”白逾明咬咬嘴唇,神情为难,言语却是一气呵成,“您不觉得,这样有些自大吗?您看得出我的任何小心思,难道看不出我不想提起、看不出我用尽全力小心隐瞒么!有的事情,谁也不说出来,只是了然于心,这样不好吗?” 他说罢,赌气一般转身就走。 犯起牛脾气的时候,他就跟幼稚的小孩没区别,又倔又横,就差尥蹶子了。 “哎,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又开始生气了?” 时浅渡快走两步,一直跟在他身边。 白逾明太正经太较真了,一如既往地开不得玩笑。 偏偏她就是有些恶劣的小爱好,最喜欢的就是逗弄别人,看别人一脸窘迫、害臊脸红的样子。 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这么想想的话……确实是有点坏。 “怪我,明知道你脸皮薄,还总是想逗逗你,以后不逗弄你好了。” 白逾明心说,时小姐每次哄人都说的可好听了。 把他哄得高兴,生不起气来,没有原则。 要知道……他从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师兄弟们拿他打趣开玩笑,说什么某某老爷为了请他去府上唱一曲豪掷千金,某某太太次次都坐在最偏僻的单间里听他唱戏之类的。 就算跟对方关系再好,他也要皱起眉头呵斥过去。 他别开眼:“嗯,生气了,很生气。” 时浅渡有点想笑,但鉴于场合不对,还是憋了回去。 她轻咳一声:“好嘛,你不喜欢这样的话,那以后我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说单单看我自己的喜恶。” 白逾明突然顿住脚步,一本正经地看向时浅渡。 他语调稳了下来,说得十分真挚:“我打心底里喜欢您,在意您,所以我不希望您总是拿我的喜欢去调侃,我会觉得很难受,好像我的心意被践踏了。” 突突突一顿表达的时候是挺爽的,但说完就容易后悔。 他这是刚刚说完,已经开始在心里龇牙咧嘴地后悔起来了。 白逾明一脸正气神情坦然,背地里悄眯眯地开始打鼓。 他喉咙滚了滚,赶在时浅渡开口之前,说道:“好吧,其实我知道您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是我自个儿太矫情太古板了。刚才的话我说的太过了,您甭往心里去,本来以我这样的身份,也没什么资格要求您,您就当我恃宠而骄,不小心飘上天去了。” 时浅渡板起脸,盯着他看了半晌,一直没说话。 白逾明被看的发毛,又试探着道:“您要是生气了,就打我骂我罚我好了,别气着您憋坏了。” 他上回这样说话,还是几年前师父还在的时候。 对师父敬重是足够敬重,但他这性子吧,也没少顶嘴,顶完嘴又怕人气到,开始认罚。 时浅渡挑挑眉头:“我会打你骂你吗?” 白逾明不假思索:“您肯定不会。” “那你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也不知是少有的开了个玩笑,还是实话实说,白逾明答:“总得走个过场不是。” 时浅渡被他逗笑了,抬手拍在他腰上。 “真行,还真是恃宠而骄了。” 白逾明连连往旁边躲了两步:“时小姐,街上好多人呢。” 他边说边笑,别管是害臊尴尬还是那一丢丢气愤,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你现在,是彻底不生气了?”时浅渡捉住他的手,不让人跑掉,“我没告诉你眼睛恢复的事,你也不生气不介意了?” 那双凤眸懒洋洋地笑望着他,跟想象中的样子极为相似。 目光淡淡的,却很有温度,让人着迷。 白逾明搔搔头,又有些小懊恼:“嗯,您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你这话说的,难道还另有隐情?”时浅渡挑起眉头,“不会你闹别扭的根本原因,一直都不在我能不能看见这回事上吧。” 白逾明心里一跳,立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 “甭往下想了,您可是刚答应我以后什么都当做不知道的。” 这要是再让时小姐猜中了原因,还说出来了,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哎呦喂,这不是时小姐跟白老板吗?” 随着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靠近,混不正经的语调在两人身边响起。 郑舒然摇下车况,胳膊跨在车门上,冲两人扬扬脑袋。 他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倒是省的我再去找了。” 司机小李很有眼力见地把车停下。 郑舒然敲敲车门:“二位,请上车吧?” 他们上了车。 时浅渡问:“姜司令到了?” “时小姐就是聪明,怪不得三言两语就能让姜司令那么欣赏。”郑舒然翘起二郎腿,“其实姜司令昨天就秘密到达租界了,因为有重要会谈,保密工作做得好,直到今儿早晨老爷子我们才从自己的渠道听到一点风声。一会儿晚上有个接风宴,会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不过你不是说过不喜欢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凑在一块儿吗?司令就提前把你请到家里。” 白逾明直言:“那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那不用,司令说,时小姐看人眼光肯定不会差,时小姐的人那就是自己人。”郑舒然道,“白老板就稳稳坐着吧。” 时浅渡撇撇嘴:“这老姜,请我过去也不先问问我时间上方不方便。” 郑舒然轻咳两声:“嗐,我查了一下今天白老板不用登台,想着你天天也没什么事,自由自在的,就擅自过来了。” “什么叫天天没什么事?” 可不是天天就闲着玩吗? 郑舒然心里这么想还行,没真说出口。 “得得得,我这瞎说什么大实话。” 车子畅通无阻地穿过街市,来到僻静的别墅前停下。 高大的欧式铁艺门前,已经停了一辆车。 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同负责安保工作的队长掰扯。 “你看,要不这样,你帮我把名片和礼单带进去献给司令,说不准司令就愿意见我们了呢?”时嘉荣讨好谄媚地笑道,“我真没有骗你,是商会的时嘉荣,我此前早就与司令用书信电话交流过几次了,司令肯定会见我的。” 杜金兰在旁附和,还不忘威胁一句:“是啊是啊,司令肯定会愿意见我们的,如果耽误了司令与我们要谈的正事,你负的起责任吗?” 安保队长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面无表情道:“二位请回吧,司令不会见你们的。” 这时,别墅中走出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 队长观察力好,最先发现:“刘副手。” 时嘉荣立刻上前招呼:“您就是司令身边的刘副手啊,幸会幸会,我是……” 刘副手挥挥手:“开门。” 队长一开始有点蒙,但瞥见不远处缓缓驶来的车辆后了然。 “是。”他应声,立刻打开了大门。 时嘉荣的腰板立刻挺了起来,洋洋得意地瞥了队长一眼,又对刘副手笑道:“真是麻烦你了刘副手,就说司令肯定不会不记得我的嘛!” 刘副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睨过去:“劳烦你让开。” “……啊?” 时嘉荣愣住,得意消散,尴尬涌起。 发现后面来了车后,不乐意了。 “这……刘副手,来拜见司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车中的是司令重要的客人,你如果一直堵在门前,耽误了司令的事……”刘副手眯起双眼,“以后可就不是司令见不见你的事了。” 时嘉荣咽了咽口水,心说,后面这难道也是某位惹不起的高官? 有些事,确实不是一个商人能介入了。 他拉住杜金兰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又给自己的司机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挪挪车,把道让出来?” 时家的车缓缓挪开,郑舒然开车经过时嘉荣夫妇。 小李还真是个贼有眼力见的,擦过二人时,故意放缓了车速。 同时,车窗摇下。 时浅渡搂住白逾明的肩膀,笑眯眯地望向窗外的人。 唇角往上翘了又翘,形成一个嘲弄的弧度。 “时、时浅渡?!” 杜金兰比时嘉荣的反应还大,立刻尖声叫了出来。 时浅渡的眼睛竟然恢复了,还带着那戏子一起! 时嘉荣自然也看见了,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差点乱了套。 要是让司令看见时浅渡带着那个戏子,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他一个猛子冲了过去,还没拦到车前,就听见刘副手给手中的枪上了个膛。 刘副手道:“时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刘副手,车上的人正是小女,我只是想作为父亲跟她说两句话,免得她被一个戏子蒙蔽欺骗啊!”时嘉荣就差声泪俱下了,说得自己都觉得感动,“做父亲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女儿的?” 做父亲的,哪有卖女儿给自己换富贵的? 有是有,全是无耻之徒! 刘副手心里门清,冷笑一声:“时小姐和白先生都是司令重要的客人,你少在这儿对司令的客人指手画脚,来两个人,把时先生和夫人一起送回去。” …… 从姜司令府上回到自己家里后,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 气温越发的低了,到了夜里,寒气逼人。 白逾明站在窗边吹吹冷风,想了想这两天的事。 他寻思,这矫情也矫情了,小性子也耍了,总没有等着时小姐主动让他回去睡的道理。 应是他抱着枕头去找时小姐比较好。 若时小姐醒着,难免揶揄他两句,怪不好意思的。 还是等她睡着了再偷偷过去,等明儿个早晨,时小姐肯定不会不给他台阶下。 或者趁时小姐早晨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事情说说,这么就糊弄过去了。 他在客房中踱来踱去,突然顿住脚步。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花花肠子了? 好像比以前多出来的心眼,都使在时小姐身上了。 白逾明恍然发现,自己不仅是比从前矫情百倍,遇上时小姐的事就思来想去、杂念众多,就连做人都没有从前本分了。 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真叫人羞愧。 思及此,他一不做二不休,从床上拎起枕头,抱在怀里。 迈开大步,直奔时浅渡的房间。 刚上楼梯一转弯,正瞧见房门从里面打开。 他呼吸一窒,脚尖用力,当即转了一圈,折返到楼梯口。 这么眨眼的功夫,脸憋得通红。 他懊恼地轻轻拍打在自己脸上。 嘶,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畏畏缩缩的看见门打开就往回逃跑??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往外迈了一步。 “时小姐——” 小玉跟抱着枕头的白逾明面面相觑。 “白先生?” 白逾明:…… 耳根烧了起来。 他解释:“对不住,我以为是时小姐出来了。” “时小姐已经睡了。”小玉心领神会,掩唇笑了笑,“我先下去了,白先生请便吧。” 白逾明抱住枕头的手指攥了又攥。 时小姐睡了? 是不是他在不在,时小姐都没那么在意啊。 怕她醒着,又不希望她睡。 人还真是纠结。 这回可算是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次戏文里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 莫不是谈了感情的人都会这样? 他无声地叹了一下。 抱着枕头,终于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关好门。 他回头,望向离门口五米开外的床铺,视线落在那张脸上,唇角翘了翘。 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蹲下,蹲在时浅渡的面前。 双臂抱住膝盖,微微抬头,离他爱的人不超过五寸。 “本来……有好多道歉的话想与您说,这几天我太任性了。” 他声音很轻,几乎只能让自己听见。 任性跟固执和倔强是不一样的。 后者可能是坚持一件对的事,而前者则是无理取闹。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任性过。”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对最亲近的人做出最差劲的事。” 说到这儿,他多少有些沮丧。 “我不知道怎么相处更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您能一直……” 可能是太害怕失去了吧。 面对时小姐,理智不起任何作用。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又道:“本想今晚当面讲给您听,就算您嫌我矫情,也不想隐瞒您什么,这次就当是提前演练了吧,明早再说。” 说罢他往前凑了一点儿,偏头亲吻在时浅渡的唇上。 “时小姐,晚安。” 这时,他感觉对方的睫毛……在自己脸上扫了过去。 “……” 他蓦地后退了些,脸颊发烫。 时小姐醒着? 又被骗了,这明明是醒着的! 竟然装睡偷听。 他气呼呼地抿抿唇,手指戳到时浅渡的脸上,还学着她从前的样子,捏了几下。 “时小姐,您既然醒着,就不要装睡了,逗弄我真的很好玩吗?” 时浅渡闭着双眼,没有动。 “时小姐,我知道您醒着。” 白逾明见她依然不为所动,扬声道:“您再装睡的话,我要……对您图谋不轨了。” 不等对方有反应,反倒是他这个开口威胁人的先脸红了。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身在市井,三教九流的,没少听说过一些腌臜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谁也没动。 干在这儿对峙。 还是时浅渡见他光放话没动作,实在看不下去了,睁开一只眼睛,笑道:“不是图谋不轨么?我还想看看你怎么图谋不轨呢,怎么半天也没个动静?” 面容近在咫尺,白逾明往后退,被一把勾住了脖颈。 反正更丢人的事也经历过,那些话本就是想讲给对方听的,所以没有多少不满。 他只是害臊地移开眼:“您果然醒着,为什么我说那么多话都不回应?” 时浅渡搂住他的腰,把这半推半就的人拉到床上。 她双臂缓缓上移,圈住白逾明的脖颈。 稍一扬头,便能吻在那对红润的嘴唇上。 “你不是说有的事情,谁也不说出来,只是了然于心更好吗?我可是听从你白天的教诲,这才装作不知道的。” “……” 白逾明有点磕巴:“我是这么说过,但也分情况嘛。” “还分情况?”时浅渡挑挑眉头,继续调侃道,“那你得提前跟我说说,什么时候该装不懂,什么时候该聪明?” “我刚刚都承认错误了,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白逾明故意耷拉着脸,佯装生气,嗔过去一眼。 手上却轻柔讨巧地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时浅渡暗自把这个举动称作**型性撒娇。 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行,不拿你打趣了,快上床休息吧。” 白逾明露出喜色,没多忸怩,爬上床,伏在时浅渡身边。 接着撩起被子,帮她盖了盖,掖好被角。 “很抱歉。”时浅渡突然出声。 “诶?”白逾明的动作突然顿住,“您为什么这么说。” “躲我两天,是因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我看光了,才会觉得不舒服,不想面对我,是吧?” 时浅渡一开始觉得这根本没什么,毕竟都在一起了,还不是早晚的事。 所以她之前没当回事,还故意拿这事儿逗弄了白逾明一次。 后来换个角度想想,这有点类似不知情的偷拍,其中一方以为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看见,所以放肆不少,却不想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知道自己被偷拍了,内心肯定是崩溃无比的。 当然,偷拍比这严重的多,在心理上的感受却是相似的。 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小角落,不希望被人看到。 “您……不用跟我道歉。” 白逾明从来没想过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换来一句认真的道歉。 他鼻尖酸涩,埋头在时浅渡的颈窝,用很小的声音闷闷地说:“我是您的人,您想看便看了。” 他只是觉得没脸罢了。 浪荡成那副模样,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正经人。 “您不嫌弃,我就很高兴了。” “是吗?” 白逾明点点头:“是啊,承蒙您不弃。” “我是说——”时浅渡翻身,暧昧地吻了吻他的唇,“想看便看了,是随时的吗?” 白逾明:…… 他感觉到对方的膝盖抵在了自己□□。 一道身影挡住了窗外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时浅渡弯腰垂首,缠上他的唇齿:“上次在最后的时候把你气跑了,这回不会在让你心里不舒服,好不好?” 白逾明觉得自己被哄的五迷三道的。 他点头,没一点反驳:“好,都听您的。” 感官的愉悦侵蚀一切理智。 直到一切都结束,白逾明疲倦地双眼轻瞌时,才昏昏沉沉地想到,自己明儿个还得登台呢。 他清醒了一点,正见到时浅渡坐起了身,连忙抓住她的衣角。 “时小姐,你要去哪?” 上次是他被气跑,难道这回反过来了? 他双眼水雾蒙蒙,红潮还没褪去,一呼一吸都是温热的气息。 明艳的面容就跟水洗了似的,极是漂亮。 “担心什么。”时浅渡揉揉他的头,“我又不会跟你似的,把我自己丢在这儿的。” 白逾明理亏,缩回手。 他点点头,看起来没了平日里的倔劲儿。 时浅渡从床头柜旁边的地上拎起暖壶,倒了盆温热的水,把毛巾浸湿。 她吹了个口哨:“露出来,我给你擦擦。” “……” 白逾明瞬间清醒了大半,强撑着坐起来一点儿。 又很快就妥协了似的,缓缓躺了回去。 “唔,好吧。” 然后,跟个受人胁迫的小可怜似的,慢慢地把身子都露在了时浅渡面前。 时浅渡“嘁”地笑出声音:“我还以为你要推拒两次,没想到这么听话。” 她用温毛巾给他把身上能擦掉的痕迹都擦掉,动作柔和,生怕他伤到似的。 不过不算老实,有意无意地逗弄他两下。 白逾明身上疲累,倦意越来越浓。 他意识朦胧地拍了拍那只手,嘟哝:“别闹了时小姐,别明天我……登不得台。” 时浅渡没听清:“什么?” 她把毛巾丢到一边,上床,搂住白逾明的腰。 这人就跟清醒着似的,裹起被子往她旁边蹭:“时小姐……” “嗯。” 时浅渡应声,把人圈在怀里,轻轻地抚过他的背脊。 白逾明舒服地哼了一声。 他模模糊糊地说:“明天您送我去,对吧?” 时浅渡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您……!” 白逾明低哼一声,翻过身,闹别扭一般背对时浅渡。 “还说会陪我一辈子……想来也就我会相信这种哄人的鬼话。” 时浅渡恍然想起来,明天白逾明要登台唱戏。 这是怕她不信守承诺,不送他、接他呢。 她亲亲白逾明微肿的唇,温声笑道:“刚才那是逗你玩呢,我当然记得明天要送你去戏楼了。” “又是骗人的鬼话。” 白逾明的唇角翘了翘,眼睛迷蒙地睁开一点点。 偎过去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畔半开玩笑地承诺,轻轻地哄。 “睡吧,别想了,还要接送你一辈子呢,每次都这么纠结可不行啊。” 第262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 第二百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没有人来接你吗?” 何纾言手里拎着个包裹, 摇摇头。 那包裹不大,但跟他清瘦的身子放在一起,也不显小, 看着好似挺沉。 他抓紧身上的单衣单裤,但还是忍不住在秋风里打了个寒颤。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今天一下子比昨天冷了七八度,提前准备好的衣裳太薄了。 负责送刑释人员离开监狱的指导员盯了何纾言几眼。 眼前这个犯人, 是她见过所有犯人里最特殊的。 他刚进来的时候, 身上一股温润的气质, 带上圆框眼镜,更显得儒雅, 只看过去一眼, 就觉得他跟所有人格格不入, 好像从来不应该属于这里。 要不是他出现在这儿,还一下子被判了五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犯法。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不过他一直不承认自己犯罪, 刚进来那一两年, 总想上诉。 时间久了,才慢慢消停下来。 人也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变得沉默了。 指导员知道他八成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有钱人, 在狱里改造很好, 表现是所有人里最好的, 按道理说,应该可以减刑,却每次都被法庭驳回,硬生生地被关了整整五年。 人瘦了一大圈不说, 性格也越来越沉默了,看着怪可怜的。 她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同情犯人。 不过,每个出狱的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于是她说:“那行,你走吧,以后好好生活,遵纪守法,别再回来了。” 何纾言又点了点头,嘴唇蠕动,上下轻碰了一下。 “嗯,谢谢你,警官。” 他声音清润,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哑,非常好听。 说完,双手握住包裹,冲指导员鞠了一躬。 然后就再也没回头。 身后高大冰冷的铁门发出“咣当”一声重响,隔绝开了两个世界。 监狱远离闹市,外面是一大片空旷的空地,和一条宽敞的柏油路。 没有公交车会经过这种地方,刚出来的犯人没有手机打不了车,所以没有亲人接应的话,要离开不是很方便,只能干等着,期待有出租车经过。 何纾言来到马路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冷风吹得身体不自觉地嘚缩。 不过,他脸上依然没什么波动,像是感觉不到寒冷。 事实上,他被关了五年,与世隔绝了五年,再怎么上诉抗争也无果,减刑申请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回来,看着同宿舍的狱友一个个地减刑离开,他渐渐的,心灰意冷了。 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就连监狱图书室里的杂志上都有他的事。 教师资格证被吊销,估计还不止如此,大概已经被整个教育界拉入黑名单了吧。 他的所有工作经验,就仅限于教课,剩下的……也就是在监狱里学的电工。 呵,找个厂拧螺丝去吧。 他想。 他有点怕这座城市了。 怕城市中的权贵。 他意识到,不,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再明亮的城市里,也有阴影。 离开首都,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去。 随便找个活儿,慢慢融入社会,应该还能重新开始吧。 安安静静地工作,安安静静地生活。 汽车驶来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何纾言抬头,看到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自己面前。 里面除了司机,后座上还有一个花臂大哥。 大哥从车窗探出身来,问:“兄弟,拼车捎你一程?知道你没手机下不了单,等到地方你把一半车费给我就行。” 服刑人员在监狱里参加改造是有补贴的,何纾言学东西快,干活也认真,每个月都能拿到几百块,除去一些日常的开销,五年里攒下了万把块,够他出狱后买张车票回到老家,省吃俭用地生活一阵子了。 他寻思,这大哥也是省省打车钱,便点点头:“好,谢谢。” 花臂大哥跟行李占了整个后座,只剩下副驾驶是空位。 他没有多余的话,上车坐到了副驾上。 他好像有点怕生,坐得很靠右,离车里的人尽可能的远。 “麻烦送我去火车站吧。” 金灿灿的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深棕色的眼珠在阳光下显得很浅,泛着淡淡的光。 清透而静谧,像沉寂的海,没多少波澜。 他被关押的监狱在郊区,距离火车站有好几十公里,不堵车的话,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离开监狱没多久,经过一大片农业用地。 已经过了收成的时候,一望无边的农地上空空旷旷的,没有人烟。 穿过这条相对偏僻的马路,就会来到郊区的市区里。 能看到繁华的街市,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 何纾言突然发觉,自己太想念那种市井的喧杂和人气了。 如果能慢慢悠悠地生活在老家小城里,其实也不错。 虽然跟曾经在大城市中生活的期待有些心理上的落差,但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生活,不是么? 正当他微微失神时,从车后排窜出一道黑影,强有力的手臂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唔!……呜……你……!” 你干什么?! 他想问,但他出不了声。 出租车很快停在路边,他还以为司机是要下车帮他,却不想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棒球棍! 花臂男松开了手臂,何纾言坐在副驾驶上用力地大喘,脸色由苍白转为血红。 他意识混乱,被刚才那二十多秒勒得够呛,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身子最本能的反应就是吸气、呼气,为大脑提供充足的养分。 司机猛地揪住他的衣领,连拉带扯地把人从车上拽到了空无一人的农地中,挥起棒球棍就是一下子! 花臂男扬扬头,道:“别打要害,把人弄死了会沾上麻烦。” “我知道,不过这地方又没有摄像头,弄死了就弄死了,反正咱拿了钱,今儿下午就走了。”司机逮着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就算是滋事斗殴也找不到咱身上了!” 何纾言双臂抱住脑袋,身子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他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应该是那个学生的家长雇来报复自己的。 死水泛起波澜,一时之间,恨得咬紧牙关。 他含冤入狱,苦熬五年,好不容易出狱,他们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身上太疼了,紧跟着心头涌上恨意和绝望。 杨铭新一家人到底还要怎样! 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你们到底把法律当成什么了!” 他扬声大吼,这一句话几乎声嘶力竭。 令人意外的是,话音刚落,身上毫不留情的折磨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汽车的隆隆声—— 何纾言抬头,就连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以极快的速度从马路上横冲直撞地轧了过来! 花臂男和司机全都躲开了,只把他自己丢在这里。 他瞪大双眼,来不及躲闪。 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呲咔作响,刺得几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车尾划了大半个弧度,在农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尘土飞扬,画面好似进入慢动作,声音渐渐地远离。 何纾言大口喘气,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两三厘米的车身,吊死的心脏逐渐恢复跳动。 没撞到他。 他还以为是故意奔他过来的。 时浅渡一脚踢开车门,立刻听见两个大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草,你他妈的是怎么开车的?” “女司机就是操蛋,这么宽敞的大马路都能开歪了!” “嘶,别说,这姑娘还挺漂亮的嘿!” 花臂男眼里冒出猥琐的光。 这地方偏僻人少,还没有摄像头…… 这离开帝都之前,享受享受也不赖啊! 何纾言被刚才碾过来那一下子吓得够呛,好在理智还在,强撑起剧痛的身体。 “姑娘……” 他看出两个男人的企图,本能地上前。 他们是奔他来的,不能伤及无辜! 没等他说完,时浅渡一拳杵在花臂男脸上,鼻骨咯嘣一声响,顿时鼻血横流! 要对付现实世界的普通人,简直太容易了。 她手上力道没个把门,三拳两脚就把人打出了一身内伤,趴在地上直吐血。 “你这娘们……啊!” 时浅渡抬脚踩在司机手背上,狠狠地碾来碾去。 “你说什么?” 司机这回学乖了,一边抽气一边求饶:“我我……女侠、大小姐、姑奶奶,你就饶过我们吧!” 花臂男被踢断了肋骨,趴在地上喘气,没说话,只跟着点头。 “那你跟我说说,在这儿是干什么的?” 两人鬼鬼祟祟地对视一眼,像是在商量说不说实话。 时浅渡眼睛一眯,脚上又是用力一碾。 “哎哎哎哎哎……!疼!疼!” 她弯弯唇角:“这儿偏僻,没摄像头,没人证……你们知道意味什么吗?” 他们能不知道么! 把何纾言带到这里,就是因为在这儿做些什么,很难留下强有力的证据啊。 “我们错了,绕了我们吧!要不是杨帆给的太多了,我们怎么会大老远地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打一个刚出狱的囚犯啊!杨帆给了我们钱,让我们把人往死里打,留口气就行,还说让我们事后到别处避避风头,随便玩,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是啊是啊!不然我们跟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无冤无仇的,打他干啥?” “噢,算你们识相。” 时浅渡松开脚,拇指在屏幕上一按,“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要不是杨帆给的太多了!” 拇指又一按,声音戛然而止。 她笑问:“被我打了这件事,你们不会说出去吧?” 两人纷纷点头。 这录音要是传出去了,姓杨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俩啊!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能去拿到他们应得的钱。 是个人都知道最明智的选择是什么。 两人见时浅渡转身,慢慢起身:“我们现在……咳咳,能开车离开了吧?” 时浅渡没回头:“滚吧。” 她缓步走向何纾言。 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何纾言。 他出生于一个七八线的小县城,父母老来得子,四十多岁才有了他这一个孩子,所以对他宠爱有加。尽管家中的物质条件一般,但家里氛围极好,温馨快乐。 在这样良好的家庭环境中成长,造就了他温润风趣的性格。 他没有因父母的宠爱而变得任性,反而从小到大都是尖子生,高考时以全省前三的高分考入了帝都的顶尖学府学习物理,而后顺利保研。 26岁时读完研究生,他来到一所市重点高中当物理老师。 他身材修长高挑,面容俊秀,性格温和又言语幽默,能把枯燥的学科内容讲得非常有趣,深受学生们的喜欢。 这让他成为了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但同时,也招致了后来的事。 好景不长,他在学校工作的第三年,一个名叫杨铭新的富家纨绔入学。 杨铭新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被父母宠的无法无天。 他抽烟喝酒纹身烫头一个不落,打架斗殴、逃课逃学也是常事,却每次都被家里出钱解决。在学校,同学没人敢惹他,就连老师都不怎么管他。 关系好的狐朋狗友们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上高中后一眼就看中了何纾言。 他有事没事就往何纾言的办公室跑,故意在其他老师和学生面前说一些暧昧不明甚至是有些露骨的话,财大气粗地砸钱追人。 不想,何纾言从来不为所动,不管是糖衣炮弹、软磨硬泡还是后来言语威胁,非但没让他同意来自学生不务正业的追求,反而严词拒绝了杨铭新。 杨铭新因此记恨上了何纾言。 他想,早晚有一天,让这个不识时务的老师趴在他脚底求饶! 于是,他买通了几个同学作为证人,污蔑何纾言对自己进行猥亵和性.侵。 为了表现出他说的是实话,还特意在举报之前的半个月来了一出表演,一反过去无法无天的常态,不惹事不闹事,在家沉闷地呆了几天后,在学校里也听话得像是被夺了舍。 即便他什么都没说,所有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后来,市重点高中教师性.侵学生这样的新闻本就能引起轰动,再加上杨铭新家里的背景,此事一下子登上了新闻头条,全市震惊。 市里还组成了调查组,开始对何纾言进行停职调查。 调查和法庭的审判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何纾言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散尽积蓄,也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他三十岁那年,锒铛入狱。 从前亲切的同事厌恶他,喜欢爱戴他的学生咒骂他。 事业和人格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监狱里的犯人不知道从哪听说何纾言是因为性.侵男学生入狱的,对他的眼神态度顿时变得不太一样了,很多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跟他说些不堪入目的荤话,甚至还有人妄图动手动脚。 因为这事,他一个从小只动口不动手的三好学生,刚入狱时还跟人掐着脖子打了一架。 好在狱警和负责人都很负责任,把他跟那些不听管教的犯人分开。 即便如此,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也缠了他五年。 不是鄙夷唾弃,就是龌龊轻浮,黏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这还不算完。 杨铭新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又比较古板,就算很宠爱他,知道他的取向后也难免生气。 所以,他一直没敢在家人面前表露出来。 何纾言这事一出,刚好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借口,就说是因为高一时受到了男人的侵犯才会变成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无辜的何纾言。 因此,杨铭新的父母恨死了这个“禽兽老师”,在何纾言出狱后,数次雇人欺辱殴打。 而这五年间,杨铭新玩的花,已经把这位老师忘到了脑后。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何纾言出狱,看到照片,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时杨铭新已经上大学,身边好的坏的人脉都有不少,没花多少功夫就把何纾言绑到了父母买给自己的独栋别墅里。 何纾言恨他都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他气得一口唾沫啐在杨铭新脸上,当即惹恼了这个没学好的二世祖。 这辈子还没有人敢往他脸上吐口水! 别人的口水从脸上慢慢往下滑,那种触感直让人反胃,正在兴头上的感觉顿时没了。 杨铭新暴怒,疯了一样从露天阳台的烧烤架上拿起一把钢签,直接捅在了何纾言身下!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何纾言当即晕死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被私家医生草草包扎好了伤口,丢到少有人经过的偏僻小巷里了。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行动不便,买药和维持生活花光了他在监狱里攒下来的所有钱。 没钱回家,只能继续生活在这里赚钱。 而且这个时候,心里的恨已经积压太多,他已经不那么想回老家了。 他这辈子已经被杨铭新给毁了,如果不报复回去,他都对不起他受的苦! 就算是同归于尽…… 自从出狱后,何纾言身体瘦削最近又受了伤,还有案底,投简历找工作全都石沉大海。 复仇也得先填饱肚子啊! 他只能打一些零工维持生计,经人介绍,辗转到了一间会所。 会所的工作薪资很高,却是杨铭新家里的产业之一,也是杨铭新每次找乐子的地方。 他每次都被强迫地看完那些纸醉金迷、低俗不堪的场面,被一次又一次地侮辱嘲笑。 在这个过程中,心理渐渐扭曲。 后来,他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学习各种反侦察手段和犯罪手段,专挑随意欺凌他人的恶霸和心术不正的男同,犯下了一桩又一桩骇人听闻的性.虐杀人事件。 因为绝大多数受害人都像外界隐瞒自己的取向、娶妻生子,只在背地里乱搞玩乐,就连父母妻子这些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实情,警方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嫌疑人列为女性,极大地影响了案件的侦破;且何纾言心思缜密,心狠手辣,十几年的时间,不但没有破案,反而有无数权贵人家手下的腌臜事被他曝光在大众面前。 对于这个连环杀手,很多普通人从最初的抵触、恐惧,逐渐转变成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时觉得大快人心,甚至出现了不少崇拜者。 他杀的那些人,霸凌、诬陷、诈骗、杀人、骗婚、冷暴力、吃绝户、强.奸……无数好人因为他们而落入无尽的苦难和挥之不去的精神创伤,难道这些人不该死吗? 那些人都该死,都是社会的蛀虫。 何纾言十几年之间,在社会中引起轩然大波,更有许多追随者或是想借他名义发泄心中愤怒的人进行模仿作案。 恰逢全球经济下滑,严重的贫富差距和越发差劲的大环境让许多人发现,贫困的代际传递永无尽头,在底层世界中,就像物理学命题一样:起始点的条件决定一切。 整个社会动荡不安,大小冲突越发频繁,最终导致了大规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小世界濒临崩溃。 而时浅渡自己的身份,则是何纾言曾经的学生。 她出生于一个小康家庭,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中产。 从小到大,她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不止擅长学习,运动神经也是一流,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尖子生。 只要她在学校,就一定是全校瞩目的对象。 她在原本的小世界轨迹里,跟何纾言没有太多的交集,在小世界动荡之后,她身为某研究院的核心人员之一,自身和家人都得到了官方很好的保护。 时浅渡简单回顾了一下新世界的信息,缓步走到何纾言身边。 他身体瘦削,刚才被打的够呛,正坐在地上靠着车轱辘休息。 听见脚步声,低垂着脑袋往旁边躲了躲,避免跟时浅渡有正面的对视。 是的,刚才多看了几眼,他便认出了这位姑娘是他曾经的学生。 他天生记忆力非凡,一面之缘的人,也能在时隔数天之后清晰地认出。 况且,凡是同一所学校的人,应该没人会忘掉那么耀眼、那么受人瞩目的存在吧。 他没刻意关注过时浅渡,但从停职调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时间,他脑海里却仍然能清晰回忆起那年刚入学的时浅渡站在讲台上,左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拿着粉笔,不紧不慢地在黑板上,用普通高中生远不能及的知识解出一道物理题。 写完,她转身看他,唤了一声“老师”。 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晃过那双漆黑的眼,填了一分亮色。 同为A班的学生们发出羡慕的赞叹声,同时又如临大敌,察觉到未来三年里,可能都要生活在永远的第一名的碾压之下了。 在他的记忆里,时浅渡性格看似散漫随和,对什么都不介意,实则有一套自己的规则,谁若是越过了边界,都讨不到好果子吃,碰到让她不悦的事,却总是毫不留情地讥讽打压回去。 她永远冷静,对谁的态度都是“也就那样”,难以真正地接近。 这是她最难搞的地方,也是她最招人的地方,很多男生都盲目自信地以为自己会成为幸运和特殊的那个,前仆后继地围在她身边。 殊不知她从来不把那些男生放在眼里。 她就站在那儿,睨视一切。 脚步声渐进。 何纾言感到窘迫极了,手肘撑在膝盖上遮挡住自己的脸。 刚出狱就碰上曾经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以那种罪名入狱,又落得这副窘境,实在无颜面对以前的学生,尤其是时浅渡这样的人。 他怕看到鄙夷,因为他是个“男同”,因为他是个对未成年学生下手的“强.奸犯”。 【看你文绉绉的,没想到也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禽兽!】 【没想到你喜欢男人。】 【真恶心,俩大男人歪歪唧唧的。】 【对学生下手,喜欢未成年的,好这口啊?】 【你是1是0啊?】 【看你这么瘦弱肯定是被艹的那个吧?】 【哈哈哈强迫别人上自己结果把自己送进来了?】 狱中的污言秽语在头脑中翻涌。 那是一种对自尊心的打击,对人格的打压,对灵魂的强.暴。 那种摧残依然深深地刻在他的头脑里。 要是能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去,那该多好啊。 谁也不认识他,谁也别关注他。 就让他独自一人平静安宁地生活吧。 时浅渡站在何纾言面前,细细看了一圈。 他头上沾了血,身上偏薄的新衣服也被弄得土气泥泞,看起来脏兮兮的。有一块衣服在刚才的纠缠打斗中被扯坏,露出来的皮肤上搓坏了一大片,又红又肿。 她问:“你还好吗?” 何纾言心里一暖。 在这种时候被任何人问候一句,都会感到安慰吧。 他想,时浅渡一定没有认出他。 “我很好,谢谢你,就别再耽误你时间了……你忙去吧。” 他语速很快,想跟对方划清关系,赶快离家这个窘迫之地。 只是因为疼痛,中间无声地抽了一下。 “我看你伤得不轻,很疼吧,我车里有医药箱,简单处理一下吧。” 时浅渡伸手扶人,想把他搀扶到车上坐着处理伤口。 不想,在手指触碰到何纾言手腕皮肤的那一瞬,何纾言身子一颤,条件反射般往旁边躲去,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好像很害怕接触,害怕被触碰,立刻拉开距离。 他想,时浅渡肯定没有认出他,不然又怎么会愿意帮他? 谁也不会希望跟一个刚出狱的性.侵犯惹上瓜葛吧。 “不、不用了,素不相识的,你帮我赶走他们我已经很感谢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谢谢你,谢谢。” 他避开时浅渡,背对着她,忍住身上火燎燎的疼,双臂抱在一起。 耳朵动了动,集中精神,关注身后之人的动向。 听见时浅渡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缓缓地松了口气。 曾经他无数次地解释、无数次地为自己辩白,希望有人能相信他。 可每解释一次,就会让人更低看他一眼。 仿佛他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谎话连篇的惯骗。 被唾弃咒骂、被荤话侮辱的生活他过了六年了,现在,他真的没有勇气从学生眼里看到鄙夷,那种眼神早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他没有力气再与人假笑,镇定地接受本不该强加在他身上的唾弃。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抱住自己,悄悄地舐净伤口。 “这儿离城区还有三十公里呢,我走了,你自己走回去吗?” 何纾言嘴唇动了动。 还没说话,便听见身后的人继续开了口。 “何老师。” 第263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 第二百六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睁大双眼。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呼吸窒了半天。 一时间,心里乱极了,不知道是该装糊涂, 还是该立刻逃跑。 话说回来,逃跑能怎么逃、逃到哪呢? 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回头, 浅笑了笑。 装作从来不认识时浅渡。 “抱歉,你认错人了。” 时浅渡直勾勾地看过去,在阳光的照耀下,何纾言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有点刺眼的光。 光芒遮住他镜片后的神态,只能感觉到他有些疏离, 有些躲闪。 她停顿两秒,自顾自地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医药箱,放在车后坐上。 “你觉得以我的记忆力, 可能会认错人吗?何老师。” “……” 何纾言吞咽了下口水, 伸手推了推眼镜。 已经被认出来了,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平和却有些勉强的笑容:“真惭愧,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再见面了。” 尽管刚从里面出来, 精神气不太好, 但不可否认, 他笑起来很好看。 明润的双眼弯成漂亮的弧度,斯文儒雅,很有亲和力,却也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时浅渡跟着一笑:“您还记得我啊,老师。” 也不知是出于逗弄的心思还是真的觉得需要尊称,她突然改口称“您”。 这让何纾言心里一跳, 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种嘲讽。 他这些年没少被人故意用客客气气地语气冷嘲热讽,都有应激反应了。 鼻尖微微发酸。 果然还是被以前的学生嘲弄了吧,也是,毕竟他留给学生和同事们最后的印象就是个锒铛入狱的性.侵犯,是个猥.亵男同学的垃圾。 这辈子,肯定都逃不过这样的标签了。 他不由得想,要是两人的“重逢”就停在那句“你还好吗?”或者“很疼吧?”该多好。 他强撑着弯弯唇角,用笑容伪装自己埋在心底的酸涩。 “你不也还记得我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把嘲讽的话匣子往时浅渡嘴边递么! 她会说什么? “您做出那种事,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还是“当时的事上了好多次热搜第一,想不记得都难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一切负面的幻想都没有发生。 面前的女孩冲他招了招手:“不管怎么样,还是身体最重要,他们打的挺狠,又搓破了皮,容易感染,老师先过来处理一下伤口。” 何纾言微怔两秒,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裤子也不知道被尖厉的石头还是钉子什么的勾住撕坏了一大块,露出搓得粉红的大腿,还在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不规则伤口。 他的皮肤比较敏感,还容易过敏,这时伤口两侧已经有点肿了。 这看起来…… 实在不像是经历了什么好事。 他连忙伸手遮了遮,难堪地低下了头。 三十好几的人了,在曾经的学生面前反倒像是个被人欺负了的无措小孩。 刚出狱、被人按在农地里打、受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裤子刮坏…… 真是没一点好事。 还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了以前的优等生学生。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火燎燎的。 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老师?不处理一下么。” 何纾言回过神。 他知道自己从小受伤就比别的孩子好的慢,拖的越久越不好。 权衡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 他垂首走到医药箱旁边,动作很轻地翻了翻小箱子里的东西。 过程中,一直没敢看时浅渡的表情。 时浅渡指了指皮质的座位:“坐吧,别站着了。” 何纾言沉默两秒,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灰尘,见不太脏了,才缓缓地坐在了座位上。 他话很少,安静的过分了,眼皮一直低垂着,隐藏在镜片之后。 尴尬在沉默中蔓延。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在尴尬。 他稍微抬了点头,轻声开口:“可以让我自己在这儿处理一下吗?” 依然没有正眼跟时浅渡对视。 他不敢看。 时浅渡觉得他有点怯生生的,排斥身边的一切外人。 可能是被冤枉被关在狱里这么多年的缘故吧。 她点点头:“行,我去前面。” 她把何纾言留在后座,自己走到车头,坐在车前盖上。 双臂撑在身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何纾言这才松了口气,心思混乱地挑出了几样药,给破皮的地方消消毒。 一扭身,胸腔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气,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轻轻揉了揉胸口,缓慢地试着呼吸了两下。 吸气太深了,就会疼的比较厉害。 可能是刚才被打的吧,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停在原地一阵,缓了缓,又慢慢地动起来,撩起衣服,把被红肿或是青紫的地方都涂了药。 中途,他偷偷抬眼看了看。 时浅渡背对着他,留给他一个背影。 高一时就亭亭玉立的女孩如今比那时有长高了,坐在发动机罩上,她说话还是那么干脆直接,没有特意提起那件事嘲弄他,算是给了他面子。 也是,时浅渡向来只对招惹过自己的人下手狠,对其他人都还不错,能帮的话会顺手帮一下。 会帮他,大概是开车撞过来的时候,没发现被欺负的人是他这个深陷牢狱的老师吧。 帮了他一把,也就顺手帮到底了。 她真是个品学兼优、处处都挑不出不好的学生。 没有对他多好,也没有不好,还特意没提过去的那些事,连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又或是为什么被打这种随便问问的闲聊话都没提起,不至于太让他难堪。 她已经是这些年里对他最善意的人之一了。 或许出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时浅渡也挺好。 换成别的认识的人,恐怕早就反应很大地做出什么让他更难受的举动了。 想来,时浅渡现在也过的很好吧? 算一算的话,现在也应该是大四了,也不知道这么优秀的学生会学什么专业,又选择了哪所大学,以后会从事什么工作? 总感觉,如果是时浅渡的话,不论学什么都是屈才了,她是能成为全才的那种人。 何纾言一边处理身上的伤,一边胡乱地想了老远。 当了几年老师,碰到以前的学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学生的前途。 可惜……所有的问题他都问不出口。 他已经不是老师了,以后也再不可能当一个老师。 而学生们……也看不起他吧? 时浅渡大概也一样。 他盯着时浅渡的背影看了一阵,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 思绪飘了很远,仿佛回到了他在市重点每天备课、教书、批改作业的日子,那时他住在学校里的教室宿舍里,每天去食堂吃饭,总能碰到学生,亲切地叫一声“老师好”。 沿着操场,有一排杨树,学生们经常在那条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追逐。 时常有大胆的女同学带着八卦的笑容来到他面前,挤眉弄眼地问他: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而那天,差不多的话从杨铭新嘴里问了出来—— “老师,听说你二十好几了都没有女朋友啊。” 他至今都记得杨铭新脸上轻浮又灿烂的笑,其中还带着点邪恶。 那是噩梦的开始。 拒绝了一个人,便遭受全方面的灭顶打击。 何纾言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 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我弄好了。” 他把用过的东西都装回医药箱,收拾得整整齐齐。 “谢谢。”他又道了次谢。 时浅渡把医药箱塞回后备箱,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上车吧,老师您要去哪?” 被问“要去哪”,何纾言瞬间感到轻松不少。 现在很难熬,但很快就要分开了啊。 他不用再在学生面前了,他可以逃离帝都,回到他的小城镇去了。 他真的只想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去火车站吧,麻烦你了,我……我会给你搭车的路费。” 时浅渡拉上车门,继而动作一顿:“老师要回老家?” 人要是跑了,还怎么看着她教育那姓杨的一家? “……嗯。” 何纾言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 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关注一切身旁的事,小心地靠在车后座的右侧,跟坐在驾驶位上的时浅渡成对角线,尽量远地保持距离。 时浅渡敛敛眉头,也跟着沉默下来,手指轻轻地敲打在方向盘上。 得找个法子把人留下来。 她又往后视镜看了几眼,见何纾言蜷缩着,嘴唇微微发白,一副很冷的样子。 他确实穿的单薄,又受了伤,难免更觉得冷了。 她动手按了几下,把车里的空调打开,调到了一个暖和的温度。 何纾言一直低头无意识地看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一开始没注意到空调,直到感觉到有温暖的气息一点点蔓延过来,才很意外地抬头瞥了一眼,发现时浅渡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暖风。 他喉咙滚了滚,嘴唇蠕动几下,但没有把“谢谢”两个字说出口。 时浅渡也不见得多想搭理他,他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不过……她骨子里还是有点温柔在的,是个好孩子。 她对谁都一样,随和,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不介意给予别人善意。 这就是所谓的“雨露均沾”么。 想到这儿,何纾言无声地笑了一下,心中有那么一瞬,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恰逢前面有个红绿灯,时浅渡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何纾言身子晃了晃,手臂连忙撑在前面的座椅上,嘴里“嘶”地抽了口气。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额间的冷汗。 时浅渡察觉不对,问:“很疼吗?” “还好。” 何纾言简短地回应一句,自己用手指轻轻地按在刚才剧痛的地方。 他没忍住咳嗽几下,面露痛苦,听着还有点杂音。 时浅渡拧起眉头,开过红绿灯一段路程之后,把车停在了路边。 她下车来到何纾言那侧,打开车门:“哪儿疼?” 何纾言怕生地往里退了一点,垂头浅笑着答:“没事,被打了几下当然会疼,过一阵就好。” “何老师,您也老大不小了,孰轻孰重不知道的吗?” 时浅渡加重了“何老师”三个字。 “……” 何纾言僵硬片刻,妥协了。 他指指自己心口下方针扎一样疼的地方。 “这里。” “嗯,让我摸一下。” 时浅渡伸手摸了过去,吓得何纾言立刻绷紧神经,要不是理智还在,他简直想猛地拍开这只手,离的越远越好。 他感到对方的指肚轻柔地抚过自己的身体。 他感到自己呼吸困难,心谎的难受,头晕目眩,恶心的感觉一波又一波的席卷过来。 胃里翻滚,一阵想吐。 “你……学了医?” 他努力完整地说出一句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时浅渡答:“不是,我学核物理。” 何纾言一怔,确实被这话转移了些许注意力。 核物理啊,她学的也是物理。 难以言说的亲切感让他身上的症状减轻了一些,但还是有点恶心。 “那你……” 还懂看病吗? “肋骨断了一根,不太严重,但也不能拖着。” 时浅渡这双手杀了太多人,早把人体了解的一清二楚,摸一摸感受一下,就能了解个大概。 “肋骨断了?”何纾言错愕道,“我没觉得有那么严重啊。” 疼是疼,但没有疼到骨头断了的程度吧? 时浅渡低哼一声:“老师不相信我说的?人的感觉经常不准,被刀子捅穿了肚子的人,很多都觉得自己不过是被人打了一拳。” 何纾言不太相信:“说得跟……你被刺伤过似的。” “唔,我没被捅过。”时浅渡耸耸肩膀,突然笑地有点残忍,“但我捅过别人啊。” “……” 何纾言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反而引发了其他不好的印象,低着头闭了嘴。 几年下来,他对“捅”这种字眼也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时浅渡习惯了他的沉默,没太在意。 她直起身:“别乱动,动作太大让骨头错位就问题大了。” 那只手收回,跟人拉开距离后,何纾言总算松了口气,身上的不适也渐渐消减。 时浅渡的语气态度平淡,跟他记忆里的几乎没有差别。 他不由得问:“你……不怕我吗?” 直到此时,他已然没有抬头看时浅渡的表情,只是垂头轻声地问。 不怕吗?不厌恶吗?不排斥吗? 竟然还主动上手触碰他。 他以为所有人,尤其是女性,都会对性.侵犯格外的恶心。 时浅渡笑了:“你对我能有什么威胁,我为什么要怕你?” 普通人,她一拳能打十个,有什么可怕的。 倒不如说,何纾言有点怕她。 她的眼睛往下一垂,扫过何纾言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这是有了肢体接触恐惧症吗? 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总之是心理上有了某种抗拒。 何纾言搭在裤子上的手指缓缓攥紧。 也是,在她眼里,他喜欢的是年轻的男孩,不喜欢女人。 自然而然的,即便是性.侵犯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他也顺着感觉看过去。 看到胳膊上竖起来的汗毛和徒然出现的一片鸡皮疙瘩,心脏无线地下坠。 这下好了,身体上的反应都让人觉得他讨厌女人喜欢男人了。 他扯动唇角,用笑容掩饰掉什么。 却有些笑不出口。 疲倦地缓缓瞌上双眼。 时浅渡回到驾驶位,关车门,系好安全带。 直奔城区里一个比较好的医院而去。 一路上,何纾言一直没有再说话。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用双臂抱住自己,靠在车门边,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跟没有生命一样的死寂。 他高高瘦瘦的,以前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如今清减了不少,脸颊都瘦出了棱角,不说话时微微凹陷下去。 一年的调查审判加五年牢狱,一转眼六年过去了,他明显比过去老了一些,眼角多了一点点岁月的痕迹,加上负面的情绪气质使然,曾经的少年气消散,多一种颓丧之感。 看起来就是个失意的中年男人。 好像一碰就破碎,跟没安全感的小动物似的惊慌失措。 脆弱、敏感又忧柔。 双臂抱在一起的举动,形成了一堵透明的墙,跟外界隔绝开来。 是典型的自我防卫行为。 时浅渡观察了片刻,心说,原来何纾言早在出狱之前,心理就已经有些问题了。 不能说是不正常或是心理变态之类的,但一定是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真是个可怜鬼。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车停在医院门前。 何纾言以为到了火车站,睁眼却瞧见旁边的建筑上明明白白地竖着“门诊部”几个大字。 他一愣:“这是医院?” 时浅渡说得理所应当:“不然呢?肋骨断了,不去医院去哪。” 她率先下车,饶过车头,打开何纾言的车门。 何纾言坐在原地没动。 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人,从头到尾低着头。 他清润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抗拒:“抱歉,我不太想去医院。以前看到书里说,不严重的骨折是可以自愈的,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白跑一趟了,不好意思。” “自愈?不看医生不拍片,长不好长歪了怎么办?有碎骨怎么办?”时浅渡叹了一声,“何老师,您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像不听话的小孩?” 她又无奈地笑了笑,冲何纾言伸出手:“下车吧。” 白净的手落在眼前。 何纾言心头乱糟糟的。 他面对这只手,有点无措:“让你看笑话了。” 时浅渡给了他善意。 她帮他解围、关心他的伤、带他来医院…… 这些他很感激。 可是,她知不知道,不管是无差别的善意还是未来会消失的善意,都会很伤人? 那种公事公办的善意会让他这样的人产生错觉的,好像他出狱后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然而事实是,他永远也不可能脱离“性.侵男学生”这样的标签了。 跟那时的学生站在一起,他总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这人还是被所有老师学生都捧在最高处的尖子生时浅渡。 心理上的痛苦是难以言说的,使人坐立难安。 他实在想逃离,逃离到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自己呆一会儿。 没有狱警,没有狱友,更没有以前的学生和同事。 于是,他用颇为认真的口吻说道:“但是,时浅渡,我不是孩子,可以为自己负责。你没必要帮我,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年岁也不小了,若是被你的熟人看到跟我在一块儿,对你也不好。” 他推了推镜框,避开时浅渡的手,主动下了车。 这边已经是城区,无论是打车还是坐车都很方便了。 “你把我放在这就好了,明天就是礼拜一,你回学校去吧。”他在自己的包裹里翻了翻,拿出两张一百块,递给时浅渡,温声道,“谢谢你帮我解围,还让我搭车。” 时浅渡接过钱,揣进口袋,“砰”的一声撞上车门。 她瞥瞥门诊大厅,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真的不去拍片子看看?被人撞一下插了肺管子可能没几秒就会死哦。” “……” 事实证明,死亡威胁比其他所有的话都好使多了。 没人希望自己好不容易熬出狱,结果转脸就没了性命。 何纾言听话了,自己往医院里走去。 时浅渡好笑地跟在后面。 他瞧见了,刚想说他自己可以,一扭身却疼的倒抽了口气。 先前坐在车上,一直没怎么挪地方,自然不觉得伤的多厉害,多动动多走两步,严重性立刻就展现出来了。 他小心地蹬上台阶,因为疼痛,呼吸都不敢用太大力气。 两人走进医院大厅,时浅渡让何纾言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等着,又冲他招招手。 “老师,身份证给我一下,我给您挂号去。” 何纾言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之前不是不识好人心,也不是讳疾忌医什么的,只是…… 他把自己不大的包裹放在双腿上,伸手在里面翻了翻。 翻得他耳根发红,越发感到在学生面前无地自容,难以喘息。 修长漂亮的手指翻到了一张纸,目光透过镜片扫过上面的文字。 手指用力曲起,将平平整整的纸张抓出褶皱。 反正时浅渡肯定记得他的“光辉事迹”,知道那些人尽皆知的破烂事,不如坦荡点,不是么? 早就丢过人了,也早就被人低看一等了,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他终是把那张纸掏了出来,垂着脑袋,略显局促地说:“我没有身份证,在里面的时候过期了,这个应该可以。” 时浅渡看过去。 被抓的皱皱巴巴的纸上写着“刑满释放证明”。 他把他的苦难与耻辱递到了她面前。 第264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3 第二百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回轮到时浅渡愣住了。 她想安慰安慰这个故作轻松、强颜欢笑的男人, 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便下意识地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何纾言的头。 何纾言也愣住了。 因为头顶上传来的轻柔触碰而睁大双眼—— 他想过时浅渡看到这张纸后的无数种反应,偏偏没想到会是这样。 相遇之后, 第一次抬起头。 继而撞进了那双漂亮的凤眸里。 漆黑漆黑,深不见底, 同时又那么的……平静温和。 没有鄙夷和排斥,没有强烈的爱憎,就那么淡淡地, 注视着他。 想象中会出现的一切糟糕的情绪, 全都没有。 这就足够了。 足以让他感到安慰了。 眼眶不知不觉间门有些发烫。 “我知道……” 时浅渡才想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便被打断了。 “别说了。” 何纾言“刷”地垂头回去, 显然不想提起有关性.侵案的任何事情。 一点相关话题,都足以让他在精神上感到极度的痛苦。 他什么都不想听,他想彻底摆脱那件事,甚至是失忆。 时浅渡顿住。 她想, 现在或许还不是时候。 六年前出事时,她没有参与事件, 现在又突然说她知道,未免显得虚伪, 或许还会让人感到怀疑;而且,何纾言才出狱, 逃避还来不及呢, 要是总是说相关的事, 肯定会刺激到他的情绪。 至少至少要等到肋骨的伤养好,不然,几个大喘气弄得伤情更严重就不好了。 “好, 不说了,我去挂号。” 她接过那张刑满释放证明,又摸了摸男人的头发。 男人往后缩了缩肩膀,但没有完全躲开。 时浅渡浅笑了一声,离开了。 何纾言掀起眼皮,望向她的背影。 他打心底里感谢时浅渡,没有把他归为异类。 他太害怕那种眼神了。 应激反应严重时,能让他呕吐出来,直到吐干净胃里的所有东西。 多亏了时浅渡那种谁都不care的懒散性子。 这可以算是……出狱后的一件好事吧? 这几年下来,他有点迷信了。 任谁长期在法律中寻求帮助而无果,都会把期待转向神佛。 何况他这样的,在同一间门牢房里待了五年的人。 每天都遭受同样的待遇,看一样的风景,想同样的事。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减刑,减刑,减刑。 他期待了五年,也失望了五年。 那么努力地表现,每个月都能领到最多的劳务金,却一天都没能减刑。 就连负责看管他的指导员都有些愤愤不平,觉得法庭审判减刑的结果太不正常。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性.侵”的人是学生,是刚刚十四岁的高一学生,还是个男生。 任何一项,都能被单拿出来说他对社会危害重大。 他一个学物理的,开始信佛。 多讽刺。 他那时就觉得自己彻底废了,人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信信佛,有个心里的慰藉可能还会好受点。 才出狱就被人报复,他那时觉得遭透了。 可他碰见了时浅渡。 此后的一切,都好像激流逆转,让他忍不住对未来有了些期待。 会顺利的吧。 毕竟有个好兆头。 “挂好号了,老师,慢慢走路还可以吗?” 时浅渡打断了何纾言的胡思乱想。 他点点头:“嗯,就是有点疼,可以动。” 骨科只要坐电梯到五楼,转个弯就是,不用走太多路。 时浅渡便没找什么担架轮椅之类的,跟何纾言一块慢慢挪到了科室外面。 看了医生,拍了片子,何纾言躺在病床上让医生检查。 周围的一切都让他很紧张。 呼吸变得艰难,眼前的景象化成模模糊糊的影子。 医生问什么话,他听不真切,努力集中注意力,才勉勉强强地应上几声。 时浅渡在旁边也帮不上忙,总不能把医生赶走不让看吧。 两分钟后,医生离开病床,坐回到电脑前,拧拧眉头。 这十好几的人了,沟通交流怎么这么费劲? 他指着片子上的图像说:“这个地方断了一根肋骨,并排下面这跟骨裂,没有明显的骨头错位,所以你现在还能慢慢走路,伤的不算太严重,你们都不用紧张,用手法复位,然后对骨折的地方进行固定就可以。不过,处理不当可能会压迫到下面这跟,也引发骨折,如果两处肋骨都骨折了,比较容易引发复合伤,气胸、血胸之类的,到时候就比较危险了。所以,最好还是住院一到两周的时间门,好好护理,观察观察。” “还需要住院?” 何纾言偷偷算了一下住院费用。 一天五百块的话,加上药物之类的,一周就是四千多。 他五年才攒下一万多,这一下子就要花近一半。 “我是说建议住院观察,不是说一定要住院。”医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一般来说,一根肋骨骨折是轻微伤,可以固定之后回家卧床静养,但你并排还有一根肋骨骨裂,风险就变大了,我只是做一个提醒,最终住不住院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时浅渡说:“当然住院,咱们这边还有没有单人病房了?” 何纾言忙回头过去:“我不用单人病房。” 为了身体,还是得住院。 普通病房都够他吃一壶的了,哪还住得起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你们想住现在也没有空房,我给你们安排普通病房吧。” …… 一切都处理安置好了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何纾言靠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握在一起,来缓解心中的尴尬。 他给自己掩了掩被子,轻声道:“今天麻烦你了,时间门不早了,趁天还亮着,你赶快回学校去吧,别耽误了你明天上课。” 时浅渡看看时间门,确实不早了。 她起身:“各种费用我已经用你的钱付好了,剩下的钱都在你包里。那我就先走了。” 何纾言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他一直低垂着脑袋,感觉到时浅渡离开,才抬头看过去,直到时浅渡消失在病房里。 感激时浅渡和希望时浅渡尽快离开并不冲突。 唯一知道他“特殊身份”的人离开,他稍稍松了口气。 搅在一起的手指松开,卸了力气。 他真的只想逃。 在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安静安静。 “哎,小伙子,刚才那个姑娘是你妹子?” 隔壁床的老头跟他搭话。 “啊,不是。”何纾言摇头否认。 “那就是对象了?唉。” 老头叹了一声,愁容满面的。 他嘟哝道:“是不是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喜欢年纪大点的有钱男人?我那孙子怎么就找不着对象呢,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陪他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练女人,不赞同地拧拧眉头。 她倒了杯水递给老头,冲何纾言歉意地点点头。 “爸,您别乱说,就我弟那儿子……嗐,别的话我也不说了,省的又跟您吵架,您以后少给他吃点大鱼大肉的,减减肥也比现在好找对象啊。” 老头看起来脾气不好,说话又冲又硬,跟自家闺女生气起来。 “我乱说什么了我!那小姑娘不是还上学呢吗?俩人不得差个十多岁?要是没钱,能有还在上学的女孩跟他?现在这些小姑娘也是,一代比一代不知检点了!” 女人直尴尬。 看得出来,要不是这是她亲爹,她拿起旁边的苹果把他嘴堵上都是轻的。 “不好意思啊,我爸思想太老套。”她跟何纾言道了歉,又跟其他几床的病人说,“打扰到大家休息了,不好意思。” 她说完,手指“当”地敲在床边的柜子上。 “您要是再乱说,就让您那大儿子过来陪床!我现在手头还不少工作没做完呢。” 听了这话,老头吭吭吱吱半天,声音也变小了。 “你……你弟家里条件没你好,得多努力赚钱给我孙子买房啊。” 女人见老头消停了,松了口气,连带着翻了个白眼。 她冲何纾言歉意地笑笑:“你千万别把我爸的话放在心里。”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应该被道歉的人也不是我,是我以前的学生,就是刚才离开的那个姑娘。”何纾言浅浅的笑了笑,温声解释,“她碰到我受伤就做好事送了我一段,没想到会引发这种误会。” 闹腾了半天,他一句话没插,也没据理力争。 现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轻轻的一句解释,不急不缓,反而更有说服力。 颇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 房间门里看热闹的人们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有人好奇地搭话:“原来你是老师啊?教书育人,真好!” “您是教什么的,初中还是高中啊?我孙女快要中考了……” 老师,在七大姑八大姨眼里永远是最好的职业之一。 抛出这个头衔,就相当于抛出了无数话题。 大家是热情的,可这些在何纾言耳朵里却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他呼吸变得急促,双臂搭在一块,呈一种拒绝的姿态。 视线中的每一张热情的嘴脸,都变得模糊,潜意识把那些脸上的表情全都抹掉了。 还好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事。 他能想象到,一旦他们得知“真相”,摇身一变,会对他露出什么表情。 老头见两人只是师生关系,立刻又来了兴致。 他还往何纾言身边凑了一些:“敢情你们不是一对啊,嗐,我刚才说的你别在意,我瞧那小姑娘长得挺俊的,正好我孙子也是一表人才,刚工作才两年,现在一个月赚一万多呢!小姑娘跟我孙子挺配的,以后我孙子在外赚钱,都不用那小姑娘考虑赚钱的事,多好啊!” 女人实在堵不住自己亲爹的嘴,丢人地直捂脸。 “……” 何纾言听这话很不舒服,但不想在时浅渡背后随意透露她的个人情况。 于是端起时浅渡留下的保温杯,喝了一小口温水润润嗓子。 “她只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我们也不是很熟。我身上实在是疼,就先不跟您聊了。” 他把自己跟时浅渡之间门撇开关系,免得被外人觉得走太近,对她不好。 像时浅渡这样的女孩…… 以后他们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何纾言?” 这时,一个护士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走进病房。 她对这个刚入住的病人有印象,就直接把东西递了过去。 “你的闪送,应该是刚才那个姑娘叫人送来的吧。” 何纾言微怔:“谢谢。” 他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副耳塞和一本书。 书是《活着》。 他轻快地笑了一声,不由得摇摇头。 这小姑娘,是单纯怕他没手机无聊,还是怕他想要寻死之类的? 这本书惨成那样,看完不是会更压抑么。 他拿出耳塞捏扁,塞进耳朵里。 在海绵慢慢膨胀的声音过后,世界陷入安宁。 接着,慢慢窝进医院的白色被褥里,半躺半靠在床边,翻开书页。 他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舒适感。 没有监狱的时间门表,没有统一的制服,没有神色各异的牢犯。 他不再是犯人了。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 自从有了耳塞,何纾言感觉好多了。 病房里的声音被隔绝在外,他听不见,就权当没人跟他说话。 一开始,房间门里其他人听说他是老师,总想拉着他打听打听情况,隔壁床的老头也一直想问他时浅渡会不会再来。 后来,见他回应很淡,看起来不爱说话,渐渐的没声了。 只有个别人聊天时随口说上两句。 “小伙子也太不爱说话了,看着不像是老师啊。” “可能是受伤了身上不舒坦吧,不想说话也挺正常的。” “也是……算了,看别人干啥。” 何纾言落得清静,还算舒服地在病房里住了两天。 有时读读书,有时望望窗外的蓝天白云,有时考量考量未来的打算。 也有时,看着其他病床人来人往,有些羡慕。 在狱里时,他就一个人独行,连一块儿吃饭的饭搭子都没有。 出狱后,也是一样的光景。 等回到家乡的小县城会变好吗? “爷爷,我来看你了!” 洪亮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 何纾言用眼角瞥了一眼,瞧见个一米八左右、至少一百□□十斤的大块头男人走了进来。 怪不得声音那么大,他隔着耳塞都能听见。 回想起前天陪床的女人说“减减肥也比现在好找对象”,他牵了下唇角。 “我这几天在外地出差,刚回来就赶紧过来看您了,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大块头坐在椅子上,发出“咯啦”一下刺耳的声音。 老头笑得合不拢嘴:“真好,真好,爷爷没事!我这大孙子,怎么这么好呢?” 两人大声地聊了几句天,男人不经意地往旁边的床位看了几眼。 就这么两眼,他的动作突然一滞,迟疑道:“何纾言?” 何纾言一直闭目养神。 察觉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睁开双眼。 “草,还真是!”男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出来了?” 老头和病房里的其他人全被吸引了注意,七嘴八舌的。 “大孙子,你认得他?” “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犯过什么事吧。” 何纾言逐渐回忆起,这个男生正是他教过的第一届学生! 男生实在比以前胖了太多,他先前只瞥一眼,竟然没认出来。 目光落在男人嘴上,看着他的嘴唇张张合合。 心脏狂跳。 何纾言已经预想到男人会说什么了。 “当然认识了,他是我高中的物理老师。”男人拧起眉头,“我高的时候,他因为强.奸了一个高一的男生被判刑了!算算时间门……现在应该刚出来没多久吧?” 他眼里冒出的厌恶,是看任何一则女性受害的新闻时都没有的。 因为只有自己可能成为客体时,男人才会感觉到危险。 此话一出,房间门里“嗡”的一声乱了套了。 氛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猛地转变。 “什么?这人竟然是个强.奸犯!” “看他不爱说话,就觉得肯定有问题!” “真够变态的,对一个男生下手!” “而且还只是个高一的学生,才多大点儿啊,这辈子不是都毁了?” “这算不算是恋.童啊?” 他想,是啊,这辈子都毁了。 他这辈子都毁了。 何纾言痛苦地闭上双眼,觉得自己就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人感到极度不适,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干呕了两下。 他隐约听见身旁的对话。 “之前有个姑娘送他过来的,我瞧着还挺照顾他的,他说是以前的学生……” “听他瞎扯吧,什么以前的学生啊!他一共就教了那两年多,我们谁不知道他的事?当时闹了小一年,估计上下几届的同学都知道,谁会愿意照顾他?多恶心啊,避开他都来不及呢,沾上他准没好事了!” 手指猛地紧握,死死抓住了被子。 何纾言突然回想起那只落在头顶上的手。 轻轻柔柔,那么安慰人心。 不是的。 时浅渡没嫌弃他、避开他。 他不相信隐藏在平静面容之后的,是嫌恶,是恶心。 他……不想相信。 “你们吵什么呢?这是怎么了?” 护士推门而入,“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框。 她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何纾言。 老头指着何纾言说:“护士,这个男的是个强.奸高中生的强.奸犯,能不能别让他住在这儿?” 别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小王护士,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人住这儿呢!” “就是的,住个院都让我们住不安心!刚出狱的犯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啊!” 就连老头的女儿在快速上网搜索新闻证实之后,脸上也跟着露出淡淡的排斥,心里第一反应便是——这男的骗了那天的姑娘。 侄子说得对,但凡是这男人的学生,怎么可能还愿意靠近。 说是学生,八成只是个说辞而已,不会是想要骗婚吧? 护士下意识地拧了下眉头,对于何纾言的身份很意外。 这男人看上去安静温和,没想到是个混蛋。 她神色复杂而略带排斥地咳了一声,为了安定病房里的声音,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既然他已经出狱了,就是已经接受过惩罚,法律允许他像普通人一样在外面生活,医院也是没有理由让他离开的,也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 “哎呀,我活这么多年,就没跟罪犯待在一起过……” “知道跟这么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门里,这谁放心的下啊,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是嘛……” 房间门中的声音七嘴八舌的,打破了何纾言只享受了两天的安宁。 只要把罪名往外一抛,他瞬间门就变成众矢之的。 不知道是真的嫉恶如仇,还是借着一个罪名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陌生的人们对他投来恶意的目光,好似他不配活他们周围,好似只有他死了才是大快人心。 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那他被这样对待也是活该,他全都接受。 可实际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他好像成了社会的弃子,被这么一座国际化的大城市强制性地驱逐到边缘。 不知道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何纾言早已知道辩解无用。 他把书抱在怀里,指肚用力按在封面上,缓缓地从“活着”两个字上面划过。 在那一刻,承受着无数恶意,他想—— 目光和言语也是可以杀人的。 他忽然觉得,时浅渡送给他这本活着,或许不是想教他坚韧,也不是想让告诉他人生悲苦,或许她只是……单纯地给他这么个老大不小的男人,一个可以哭的理由。 鼻尖酸涩,紧闭的眼角挤出湿润的水珠。 他把那本书握地更紧了,好像这样能给他一点安慰。 时浅渡走进病房时,护士还没离开,房间门里乱哄哄的一片。 有人看见她进来:“哎,那天的姑娘来了!” 老头的女儿快步上前,拉住时浅渡的手腕往旁边走了两步。 她脸上的关心不假:“姑娘,我说的可能有点直白,但有些事情还是让你越早知道最好,他是个同性恋,以前还强.奸过学生。我看你年纪轻轻,社会经验不多,千万别让他给骗了啊!” 那天的姑娘? 说得岂不就是……时浅渡? 何纾言闻言,双手紧握着那本《活着》,慌乱地望过去。 他睫毛上沾着水珠,眼眶绯红,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他在害怕。 怕唯一的救命稻草因为扛不住流言蜚语的攻击,弃他而去。 别走。 别像其他人一样,对他…… 面露嫌恶。 第265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4 第二百六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直直地看向何纾言。 他坐在角落里, 一言不发地隔着人群与她对视。 那眼神隐忍克制,唯有发红的眼眶出卖了他内心中的痛苦。 她想,他现在就像是个等待被人选择的弃儿。 那么的……需要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姑娘, 这个人就是个骗子,你看看我这大孙子, 一表人才, 比他强多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姑娘,千万别不注意!” “刚出来就不干好事, 骗人家还在上学的小姑娘,太不是个东西了!” 耳畔充斥着对何纾言的斥责和对她的劝告。 时浅渡沉默半晌, 转身走了。 轻轻几步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短短两秒, 在何纾言眼里像是过了一个世界的慢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时浅渡在众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中转过身, 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就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没有留给他。 期待的光一点点熄灭, 睁大的双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他发干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瘦长的手指不断用力, 狠狠地掐在自己腿上。 掐得很疼,却怎么也止不住心底的失望。 他明白, 很少有人能抵得住旁人的眼光; 他也明白,时浅渡压根没有义务对他有半分好。 甚至她会回来看他,都在意料之外。 可…… 他以为她是不同的。 既然现在会离开,之前又为什么帮他? 为什么要给他希望呢? 何纾言牵了牵唇角,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了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他忍受着病房里依然喋喋不休的声音, 翻了个身, 面冲右手边的墙壁躺下。 微微曲起双腿,蜷成一小团。 有失落,但也没有那么失落。 他想, 时浅渡是对的,不跟他扯上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能在他最需要帮助时帮了他一把,他已经很感激了,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为了他了留下? 睫毛扇了扇,闭上双眼。 有一点点水光从眼角滑落,渗进枕头里。 没有理由啊,没有。 她理应离开。 何纾言无声地叹了一下。 他越发觉得倦了。 就这样吧。 “你们呀,真是的,刚才说的太多了,哪个姑娘家家的好意思被人那么拆穿啊!我还想让我孙子跟她认识认识呢,全让你们给……”老头碎碎念了好几句,话锋突然一转,“哎呀,姑娘你咋又回来了?” 时浅渡拿着一小沓票据单,无视所有人的声音和注视,推着轮椅停在何纾言床边。 之所以推轮椅过来,不是因为何纾言不能走路,而是怕他走得慢被人给围了。 她敲了敲床侧的铁板:“这儿太聒噪,我把住院费退了,咱们走吧。” “……” 何纾言全然懵了,侧卧在床上怔怔地看她。 他发出微弱低沉的声音:“你……” 时浅渡唇角翘了翘,弯腰冲他伸出右手。 “我带您走,老师。” 何纾言心头重重一跳。 他的目光第二次落到面前的那只手掌上。 “谢谢。” 这回,他没回避时浅渡的善意,而是伸手撑了一把,缓缓地坐上了轮椅。 “你这姑娘,怎么还不听劝呢?” 有个热情的大妈拿着手机递给时浅渡看,上面是当年的新闻页面。 “你瞧瞧,瞧瞧,是不是这个男的?” 时浅渡能理解,对于不知情的外人来说,何纾言就是个人渣。所谓不知者不罪,她们都是为了她好,即便说几句难听的话也是正常的。 她没说得太过分,只道:“你们知道小明的奶奶为什么能活到一百岁吗?” 病房里多半人都年纪比较大,没听过这个段子,还真安静下来了。 各个睁着俩眼看她,等待下文。 “因为小明的奶奶不多管闲事。” 撂下最后一句话,时浅渡推动轮椅直接出了病房。 身后安静两秒,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说话声。 “嘿!这姑娘,不识好人心!” “还说咱们多管闲事,得,那随她去吧,别管她!” 老头的孙子孙立行直到他们出去,才突然意识到,那个女孩有点眼熟! 时浅渡作为比他小了两届的学妹,在校友群里很有名,时常有人会聊聊以前的学神现在又取得了什么成绩,八卦她有没有交男朋友、是不是单身到了现在。 他连忙小跑出病房:“时浅渡?” 时浅渡没回头,他就赶紧照着背影拍了两张照片,发到了校友群里。 【你们看看,这背影像不像时浅渡?】 另一边,时浅渡带人坐电梯下了楼。 一出住院部的大楼,阳光沐浴在身上。 所有喧杂都远离了他们。 只剩下耀眼的光,和午后的宁静。 眼前的一切都不在模糊不清。 渐渐地,变得鲜明。 何纾言用低哑的声音轻轻说:“这样下去,你也活不到一百岁。” “嗯?”时浅渡把他推到自己的车旁,开玩笑道,“老师您的意思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何纾言的手指稍微用力,捏在书脊上。 他沉闷地“嗯”了一声,继而轻笑一声,也学着时浅渡说了句玩笑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时浅渡耸耸肩膀:“要是真这么想的,那是挺不知好歹的。” 她帮何纾言打开车门,示意他可以自己坐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轮椅也被工作人员收走。 何纾言沉默了挺长时间,突然说道:“对不起。” 时浅渡一顿:“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一样讨厌我,以为你当时扭头就走了。” 何纾言状似不经意地温声说完,低头随便翻了翻那本《活着》,用以避免尴尬。 他顿了顿,又道:“我误解了你,抱歉。” “噢……听您这话,当时很失望吗?” 时浅渡视线扫过去。 何纾言对视线很敏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缩了点。 他推推眼镜,掩饰地笑了笑,道:“没有,我习惯了。” “真的吗?” 时浅渡不正经地弯弯唇角,手撑在座椅上,侧头盯着何纾言看。 看他清隽温和的眉眼和安静疏离的面容。 唔,是怪好看的,怪不得让人惦记。 何纾言点点头:“嗯,真的。” 他都已经这么落魄了,怎么好意思再在学生面前承认自己当时的失落呢。 “因为时浅渡离开而感到失落”,这种事情一承认,总觉得…… 他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再是尊严全无苟活于世的人也想要点面子。 时浅渡弯弯唇角,没再说身边,一边把车开出停车场,一边从车里拿出了一块全新的眼镜布,递了过去:“擦擦眼镜吧。” “谢谢。” 何纾言接过眼镜布,垂眸摘下眼镜,突然发现…… 镜片上,赫然是一小块干涸的水痕。 他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她看到了,对吧? 她也知道他在说谎。 但她什么都没说。 谢天谢地,没有当面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何纾言偷偷用手指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快速擦净镜片上的污渍。 “可能是之前看书……”他微微举了下手里的书,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还没有谢谢你闪送过来的书。” 不得不说,除去因为心理阴影而引起的身体反应,何纾言真的是个很得体的人。 讲话不疾不徐,进退有度,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让人感觉和他讲话很舒服,如沐春风。 比起刚出狱时碰上她的那种应激反应,现在显得轻松多了。 时浅渡一打方向盘,车子拐弯上了大路。 “小事而已,老师就别总说谢谢了。” 漂亮的手指翻动书页,何纾言看着一页页纸张从指尖滑落:“我都这样了,你还愿意帮我……怎么能连句谢谢都不说呢。” 他抿抿薄唇,接着说道:“不过说实话,我没想过你还会回来看我。” “您就当是……往日的师生情分吧。” “我只教了你不到半个学期,就发生……” 何纾言说到一半,闭了嘴,不愿再提起那件事。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的师生情压根没深厚到这个地步么。 时浅渡随便搪塞了一句:“您物理教的很好。” 何纾言怔了怔,薄薄的嘴唇牵动一下,露出些许笑意。 是啊,当时的学生们都喜欢听他的课。 就连刚才在医院里大骂他的学生孙立行,七八年前也会经常到办公室里找他,趴在桌旁求知若渴地问他各种问题。 现在呢? 恐怕孙立行想起以前的事还会一阵恶心,庆幸他“强.奸”的不是自己。 何纾言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看路:“你随便找个小旅店,把我放下就行。” 被强制性地贴上污名、留下案底,他失去了所有。 偌大的帝都,连他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一直跟人在校外合租,最近合租的人搬走了,还没人住进来,要不您就住隔壁那个房间吧。”时浅渡知道光是这么说,何纾言肯定不应,眼珠一转,又补充了一句,“之前不是有混混打您吗?估计还会有人找您的麻烦,现在还受着伤呢,自己住那种小旅店更不安全了。” 何纾言眨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不介意跟我合租?” “我为什么要介意?”时浅渡反问,“老师会伤害我吗?” “……” 何纾言张了张口,眼底的惊讶渐渐消散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时浅渡认为一个同性恋不会对她感兴趣,自然也就不会有威胁。 果然,这样的标签大概在他身上永远也撕不掉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还有点儿苦涩。 这样也好,省的时浅渡怕他、躲着他。 “你放心。”他望向车窗外,坦然接受了时浅渡的好意,也改了口,“老师不会伤害你。” 停顿片刻,他又道:“房租我也会如数给你。” 车里多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他其实很想歇斯底里地说,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去性.侵什么男学生,一切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实在太可笑了。 可这些话他在入狱前入狱后都说过太多遍了。 嘴皮子都要磨破,嗓子也喊劈了,但从未有人相信过。 贴上标签容易,揭下来却难。 现在他选择了缄默,选择闭口不谈。 这样便这样吧。 …… “那边是厨房,只要不炸厨房就可以随便用,这儿是卫生间,主卧,还有那是次卧。” 时浅渡带着何纾言在家里慢慢溜达了一小圈,推门走进了次卧。 次卧不纯粹是卧室,两面半的墙壁都安装了定制的书柜。书柜连接着榻榻米床铺,睡在床上的话,其实就是睡在两面书柜之下,只要抬抬胳膊就能拿出书来。 书柜上满满当当地装了两面墙的书,文史哲类的书籍比较多。 “老师以后就住在这个房间吧,虽然您可以下地走动,但最好还是先卧床休息一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时浅渡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子,放在床上,“这个房间以前是房东的书房,所以很多书都放在这儿,我有时候也会过来拿一些书看,当然了,老师想读书的话也可以随便拿,如果想看物理方面的……我那倒是有一些。” 何纾言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向书柜上的一排排书籍。 看到想读的书,还会停顿一下。 他半天没说话,在时浅渡要扭身离开时,突然说道:“其实我不喜欢物理。” 不是真喜欢物理,所以成绩优秀也没进研究所,而是又考了师范的研究生,毕业后做了老师。 老师这个行业是长辈们喜欢的,他父母也很喜欢。 “父母思想传统,觉得只有脑子不够聪明的孩子才会学文科,我就选了理科,后来读了物理,再后来去高中当了物理老师,都是父母喜欢的。” “可惜,父母在我读研和工作第一年时陆续去世了。” 他声音很轻,低沉,微哑。 略微停顿之后,突然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样也好,不然,这些年指不定要被亲戚邻里笑话埋汰成什么样子。” 何纾言站在窗前,阳光从对面高楼的玻璃上反光照射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色。 他高高瘦瘦的,身上的衣服很薄,勾勒出了漂亮的肩胛骨。 萦绕在周身的没有愤怒,也不太颓丧,只有淡淡的悲哀。 有种失意的美感,破碎又疏离。 三十五岁了,没工作,没亲人,没朋友。 只有一身伤和永远抹不掉的污名。 他走神片刻,恍然回神。 “对不起,我胡言乱语太多了。” 他在里面的时候没有朋友,跟人说不上几句话。 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现在难免想多跟人絮叨几句。 不由自主地在学生面前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他脸皮有些发烫。 他推了推镜框,低声自嘲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怎么会,老师,您想太多了。”时浅渡靠在门框上,趁他现在话多,跟着聊了几句,“既然不喜欢物理,那您喜欢什么?” “我喜欢……”文学。 何纾言没把话说完,沉默地盯着书架上的书没动。 他说不出口。 呵,一个强.奸犯说自己喜欢文学? 说出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好像连喜欢某些事物的权利,都被身上的罪名给抹灭了。 时浅渡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扫过那排获得过各种文学奖的著作。 她笑道:“能把不喜欢的事做的那么好,喜欢的事肯定能做得更好,刚好重新开始。” 何纾言眨眨眼睛,好像得到了些许鼓励:“是吗?” 人活70岁也不算短了,这么算的话,他的生命已经过半。 半辈子毁了,还能重新开始吗? 时浅渡想说两句鼓励的话,手机突然嗡嗡的地震动起来。 来了个微信电话,她不知道是谁,就挂了。 没想到一秒钟时间,对面又继续打了过来,看起来像是有急事。 她便接通电话,对面立刻传来了风风火火的声音。 “时——浅——渡——!” “我靠我听说你现在跟那个强.奸犯在一块——” 时浅渡一下子挂了微信电话,把那大到震耳朵的声音掐灭。 听这话,应该是高中时候的同学。 何纾言唇角淡淡的弧度消失不见,尴尬又无措地推了推眼镜。 终于敢跟时浅渡直视的眼睛闪了闪,又低垂下了脑袋。 真到了被从前的学生指着鼻子骂“强.奸犯”的时候,他反而没有羞到脸上发烫,没有立刻逃跑,只是惨淡地抽动了下嘴角,觉得自己简直是活成了个笑话。 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们果然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受伤。 仿佛放弃抗争、举手投降,偷偷地窝在一旁舔舐伤口。 时浅渡敛敛眉头,像之前那样伸手摸摸他的头。 她说:“我先去回个电话。” 何纾言睁大眼睛,像个学生似的轻轻点点头。 他本能的很抵触被别人触碰,却对时浅渡摸头这个动作没有太大反应。 这个举动,总是能让他打心底里感到温柔。 他好像能读懂她善意的安慰。 时浅渡离开房间,他上前两步去关门。 这时,隐约听见时浅渡在客厅里跟别人的对话: “你听谁瞎说的,我没见过他。” 何纾言动作僵住,跟着心中一窒。 身体顿时凉了个透彻。 手指按在门上,渐渐用力,又缓缓地松开。 她撇清了关系。 归根结底,她是介意的。 理解,他理解的。 即便他不是个强.奸犯,三十多岁的男人跟个小姑娘合租在一起也不太合适。 时浅渡是善良的,所以才会收留无家可归又受了伤的他。 他偷偷住在这儿,不让别人发现,不给时浅渡惹事,少跟她来往,等伤好了立刻坐火车离开,应该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吧。 他沉默半晌,手指一动。 锁上了次卧的房门。 时浅渡跟打电话过来的小姐妹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何纾言跟她碰过面,怕杨铭新父母顺藤摸瓜地扒出来地址,到时候又雇人惹出来什么事端,刺激到何纾言的情绪。 她回到次卧门口,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了。 “老师?怎么锁门了。” “我不是很舒服,想睡一会儿,你忙你的吧。” 何纾言说了谎。 他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松了口气。 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就别再给人家小姑娘添乱了。 他从包裹里拿出时浅渡送他的《活着》,目光在书架上扫视一边,锁定了一个全是中国文学的格子,把书缓缓地插了进去。 继而无言地站在原地,有些发呆。 停顿了很久以后,他又伸出手,把那册书抽出来,用包裹里的报纸认认真真地包起来,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包里。 他弯弯唇角。 倦容上露出浅淡的笑意。 第266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5 第二百六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走在宽敞的环形走廊上, 腰间门束着纯黑色的爱刀。 迎面走来几个同事。 同事们纷纷主动开口,笑着打招呼:“早。” 他们大都比时浅渡年长,在时管局里工作的时间门也比她长, 但不管男女,每次跟她说话, 却总是很客气, 好像隐隐约约的, 还有点儿害怕和躲闪。 尤其是男同事们, 对她佩服是佩服,但全都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时浅渡点点头:“早啊。” 时管局员工里的老大哥袁青说道:“你的早饭已经放在那边了, 还热呢。” “谢谢。” 时浅渡跟他们擦身而过。 一个比时浅渡年纪小点儿的男生叶竹刚甜甜地喊出一个“姐”字, 就被人按住了脑袋。 袁青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呢。” “局里不是说,让大家多向渡姐多学习吗?”叶竹搔搔头,视线追着她的背影张望了一阵,“我就多请教请教她是怎么做到任务完成率那么高的呀。” 他回过头来, 眼里满是憧憬:“而且姐姐多酷啊,尤其是用刀的时候!你们不觉得吗?” “……” 跟袁青同为老员工的伍和轻咳了两声。 他若有所指:“酷是酷, 你领教领教就知道了。” “哎呀,我知道姐姐杀人不眨眼,但那又不是对咱们。”叶竹嘟嘟嘴唇, “她一直自己一个人吗?” “你啊, 别胡思乱想了。” 袁青敲在他头顶上,神色莫辨:“她只爱她自己。” …… 【她只爱她自己。】 时浅渡猛地睁开双眼。 她往上挪了挪身子,半靠半倚在床上撩了两下头发。 以往都是完成一个任务, 就回到时管局一次。而这次所谓的“惩罚”一直没有结束,太久没有跟时管局的人有任何联系了,时管局的一切都变得很遥远。 梦中的一切都虚虚实实, 她有些分不清,这单纯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 要不是现在还能连上系统查看任务和小世界的情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时管局的人。 她拧拧眉头。 虽说在小世界里休假躺平还挺舒服的,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新的世界,好像进入了一个永远不间门断的循环,这种感觉挺微妙的。 不知道其他用身份匹配模式做任务的同事们会不会也有这种感受。 已经受罚这么长时间门了,领导们没想过把她捞出来?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借着惩罚的由头压榨员工。 她少有的有些不爽,拧着眉头出门洗漱完,视线不经意地瞥过餐桌。 突然发现,进卫生间门之前还干干净净的餐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个盘子和一杯牛奶。 盘子里有个夹了芝士烤虾仁的肉桂贝果,还搭配了几朵西蓝花和几颗草莓。 走过去一摸,东西是温热的。 时浅渡自己不会做饭,却很喜欢吃。 不爽的心情回温,把对时管局的气瞬间门甩到了脑后。 什么事也不能耽误吃东西啊。 她没客气,先喝了点热牛奶,继而拿起贝果吃了一大口。 眼珠微微一转,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全吃掉了。 餐桌旁边还放着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小沓人民币。 粗略估计一下,大概两千块左右。 她明白这都是何纾言准备的,便直接来到次卧门口敲了敲门:“老师。” 何纾言心里一跳。 这是不喜欢他做的早餐吗? 也不知是要说什么。 老实讲,自从昨天听见那句“□□犯”,他便不太想直面时浅渡了。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就会选择逃避。 他就是这样,害怕在那张总是懒洋洋笑着的脸上看到鄙夷。 可能是因为时浅渡对谁都是“也就那样”,不好不坏。 所以,才会更在乎她的态度吧。 如果在她脸上都看见了显而易见的厌恶…… 何纾言缓缓下地,打开房门,站在门口跟时浅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温声问:“不合胃口吗?我就是想,这几天麻烦你不少,除去房租,多少做点事情。房租的话我放了两千五,我想半个月左右身体就能好得差不多了,等好了我就离开,如果钱不够你再跟我说。” 他说话时一直低垂着眼眸,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见面的时候。 “可以做欧包吗?” “……啊?” 何纾言没反应过来。 不由得掀起眼皮。 时浅渡舔舔唇:“我喜欢全麦紫薯芋泥咸蛋黄欧包,加点肉松也行。” “……” 何纾言反应了两秒,忍不住好笑地翘了翘唇角。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时浅渡的态度不是早就表露出来过了吗? 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存在是真,但不用有色眼镜看他也是真。 “好,不过厨房没有那些馅料。” “我会买回来。”时浅渡有时还是挺幼稚的,当即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老师,您还是少走动,多卧床休息。” 何纾言点头:“我知道,在医院躺了两天,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 “对了。” 时浅渡突然想到什么,从房间门里拿出ipad,把密码去掉。 接着,亮着屏幕递给了何纾言。 “老师要是喜欢读一些文学之类的,不如试试做知识类博主吧。您可能不知道,这几年时间门自媒体发展很快,自己在网上发布视频也很有前途。不想露脸就可以不露,就拍摄用手翻书页的视频就可以,您的手很漂亮,声音也好听,以前的讲课风格那么好,就连物理都能被讲的很有趣,没准在网上发视频是个挺好的选择,这样不用再出去做老师,也一样能赚钱养活自己。” 被说到“手很漂亮”的时候,何纾言不由得缩了缩手指。 他垂眸盯了ipad半晌,终于接了过来。 “谢谢,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以后就别瞒我什么了呗。”时浅渡笑着耸耸肩膀。 反正嘛,从前的事……有她解决呢。 不就是个纨绔富二代么,有的是法子治他。 何纾言垂头看了看手上最新款的iPad,上面的微信还连着时浅渡的,屏幕上快速蹦出了好几条高中校友群的群消息。 【你们一群臭男人真够无聊的,都一晚上,还说这事呢?】 【阿渡都说了,她压根没见过何纾言,你们就别再碎嘴了行不行?】 【谁再乱传谣言我跟谁没完!】 【别生气啊,这不是碰上时大学神的事,大家都比较关注么。】 【是啊,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谈过男朋友,孙立行那小子突然说好像看见她跟个对男学生下手的强.奸犯在一块儿,一下子把我们惊个够呛。】 【还以为她偏偏好这口呢!哈哈哈。】 【这么多年,多少人追她也没人追到手过。】 【万一人家真好这口呢?[狗头]】 瞥见这么几句,何纾言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刻锁上了屏幕。 眼皮慢慢地掀起,小心翼翼地看时浅渡两眼。 他道歉:“这两天给你带来不少非议,真的挺对不住的,等我伤好了肯定立刻离开,不再给你添麻烦。” 时浅渡一下子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不在意地撇撇嘴。 “别把那些当回事,一群闲得无聊的人。” 何纾言心说,不当回事,但她不还是跟朋友说,自己从未见过他? 他觉得,时浅渡或多或少还是会在意的。 “已经出来了,就多想想以后,别再纠结从前了。” 结束语隐去苦涩的情绪,浅笑了笑:“好。” 被自己的学生教育了人生大道理,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如果所有的人,都能像时浅渡一样不带有色眼镜地看他,他可能还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欺骗自己可以重新开始。 但是,不就是正因为除了时浅渡,其他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才导致时浅渡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跟他有联系吗? 他出了狱也只能躲躲藏藏。 这叫人怎么不纠结从前。 “我这么大岁数了,心里有谱,放心吧。”何纾言扬扬头,“你去上学吧。” “哦,我这几天不用去上课。” 时浅渡又从房间门里拿出一沓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研究论文之类的,还有不少用红笔标画出来的问题。 她拉着何纾言一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材料递了过去。 “我这儿有几个问题想问您一下。” 她在时管局是经受过专业的学习和训练,懂一些物理学知识。但那些不是特别深奥,真要是在小世界里参加特定灵域的深入研究,学科专业度是不够的。 前几天跟何纾言在医院分开之后,她就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把她在学校的课题深入学习了一遍。其中有些地方不是很容易懂,虽然用心多研究几天、多读一些相关内容,自己也可以解决,可家里就有一位学识丰富的老师,岂不是不用白不用。 何纾言是想报答她的,爽快地答应了。 “好,如果我会,肯定知无不言。” …… 何纾言在生活里,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 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不希望时浅渡对他的行为产生误会或不满,便更加拘束了一些。 做饭、打扫房间门、偶尔打个照面互道晚安,没有太多的接触。 除去一些生活必须的活动,他很少离开次卧,主动打扰时浅渡。 一般都是时浅渡有问题来问他。 即便这个时候,他也一直保持着很好的距离感,从不越界。 不得不说,多聊一聊自己擅长的领域、拥有“被需要感”,对重建信心有很大作用。 时浅渡隔三差五请教物理相关问题,明显感觉到何纾言原本有些沉闷畏缩的情绪一点点儿地发生改变,心情越发轻松,言语中也渐渐地透出了自信。 他脸上时不时地露出谦逊温和的笑容。 “老师,有空吗?” 时浅渡敲了三下次卧的门,走了进去。 她扬起脖子望了一眼。 何纾言正坐在桌前,双手捧着iPad剪辑视频。 视频画面里,是一本书,和一只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 他意识到正在剪辑的视频被时浅渡看到,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子,笑道:“我打算听你的建议,在网上发视频分享分享自己的想法,不过剪辑视频还有些生疏。” 他习惯性往时浅渡手里看了看。 “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吗?” 时浅渡的目光落在视频上片刻,又慢慢地扫过何纾言的手指。 把他看得有些赧然,手指不自在地微蜷。 她笑了,收回视线,说道:“今天没什么问题,就是家里没多少吃的了,您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小区附近的商场呗?” 修养了这么一个礼拜来的,何纾言身上已经不怎么疼了,正常活动也没有问题。 他寻思,一个小姑娘拎东西怪沉的,何况他也跟着一起吃呢,理应去帮忙。 “好,我跟你一块儿去,你这里有口罩吗?” 时浅渡家里确实没有,便道:“没有,而且室内大家都不带口罩,就老师您自己带着,岂不是更奇怪?” 她见何纾言面色犹豫,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全新的围巾。 双手在空中一挥,就将围巾直接围在了他的脖颈上,还轻轻地多缠了一圈。 刚好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老师要是不放心,就用围巾遮着一些。“ 何纾言点点头:“好,听你的。” 在这儿住的这段时间门里,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寄人篱下的存在,总是听时浅渡的,生怕再给人家小姑娘添什么麻烦。 他好像都忘了自己给了时浅渡两千五百块钱,是正儿八经的租户。 - “老师,我感觉您好像更擅长做西点。” 时浅渡一身轻松地这儿看看,那瞅瞅,随时往购物车里放自己想吃的东西。 何纾言跟在她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推着购物车一股跟随。 购物车里放了各种蔬菜、火腿、奶酪等等,还有些牛奶之类的。 “是,小时候我家那边还没发展起来,整个镇只有一家面包房,都是镇里比较有钱的人家才会买,能吃个新鲜松软的面包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从小就觉得这个是好东西。时间门长了,脑子里的观念很难改变,就算后来大学、研究生都在帝都念的,见多识广了,也还是喜欢这些,就在毕业后上了烘焙课,正经地学过两个月。” 可惜……自己没享受两年,就进去了。 他想到这儿,无奈又自嘲地摇摇头。 有时候真的想说,造化弄人。 时浅渡美滋滋道:“那岂不是便宜我了。” 她快走两步,绕过购物车,在酸奶货架上扫视几眼。 “草莓的……” 何纾言跟着帮忙找草莓味的酸奶,去拿的时候,刚好时浅渡也正好伸手过去。 他不小心把那只手攥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传来,惊得他连忙收回手,拘谨地背在身后。 眨眼之间门,就后退了两步,跟时浅渡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声道了句。 眼眸隔着镜片低垂下来,隐去了惶惶。 他偷偷地想,时浅渡应该不会把他的无心之失当成是处心积虑吧? 时浅渡能从这话里听出他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她感到被冒犯。 触碰只是一瞬间门的事,他们之间门就又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恐怕就连路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门距离感。 她觉得何纾言的精神太过紧张了。 不过,能理解。 “拜托,我的老师,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有什么可道歉的。” 何纾言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现在怕人误会,最怕时浅渡误会。 这一个礼拜,他打心底里觉得轻松,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虽然要时刻注意分寸,避免侵犯时浅渡的私人空间门,需要规范自己的言行,但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做人的基本准则,跟从前的精神压力相比,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他很珍惜这样平静的生活,不想打破。 他尝试着开自己的玩笑:“这不是不希望你误会,怕我会对你不利么。” 得慢慢进行脱敏练习了,早晚得接受,不是么? “嘁。”时浅渡不一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怕这个。” “我……” 何纾言喉咙里冒了个音节,抿抿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突然变得有点闷,情绪明显比刚才低落。 两人很快到了收银台。 几个收银台前面都排了长长的队伍,估计少说要等个十几分钟。 时浅渡懒得在这儿杵着,便道:“我去上面逛逛,老师您结账吧。” 何纾言从网上买了款性价比很高的手机,也换了新的电话号码。不过微信号没换,用新号绑定了旧微信,因为以前朋友圈发过的东西和跟过世父母的聊天记录,他不舍得丢掉。 他爽快答应了:“好,你去吧,我在这儿排队结账。” “结完账给我打电话。” 时浅渡顺手摸了摸何纾言的头,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何纾言怔怔地眨眨眼,继而抿唇笑了笑,双眼眯成弯月。 大四了,有时稳重,有时也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 跟她高中时……没多大差别。 这个超市是在一个商场的地下二层。 楼上的商场十分繁华,很适合年轻人聚会逛街。 何纾言结了账,拎着一大袋东西乘电梯到了正一层。 一边往商场大门口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时浅渡的号码。 “是我,你还想多逛逛吗?” “你在外面啊,那好,商场北门见。” “嗯,我等你。” 他穿上厚实的风衣,走出人来人往的商场。 外面,天色已暗。 迎面就是一股冷风,吹得他嘚缩了一下。 手指勾住围巾,往上带了带,遮住小半张脸,顿时暖和了不少。 围巾上有淡淡的香味。 衣柜里吊着香挂,围巾放时间门久了,即便没拆封,也沾染上了气息。 那是一种温柔淡雅的木质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定心神。 何纾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双眸瞌上,心间门一片安宁。 他享受这种时刻,享受平静的、舒缓的生活。 忽的,他的肩膀上一沉。 睁开双眼,就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围在他身边。 按住他肩膀的那人说道:“哥们,看你一个人,咱一块儿去唱唱歌,找找乐子去啊?” 何纾言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我在等人。” 他蹙蹙眉头,本能地厌恶有人碰他。 尤其是男人。 小青年的语调很不着调:“别呀,你等的人指不定会不会过来呢,跟我们来吧!” 这话模棱两可。 何纾言心里一跳,分不清是威胁还是随口一说。 难道这些人又是杨家人找来报复他的,为了让他听话,把时浅渡也给绑了? 他不确定情况,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用快捷键打开了录音功能—— 出狱之后,他比从前谨慎多了,随时准备着录音。 “你们把那个姑娘怎么了?她刚刚还跟我通过电话,说在这见面。” 几个小青年相互对视几眼,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她啊,你跟我们过来不就知道了?不然,哥儿几个可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你乖乖听话跟我们来,唱唱歌玩一玩,她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何纾言心知时浅渡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有关安危,他不能不信。 杨铭新一家的背景他是知道的,十几亿资产的大公司,背地里的勾当少不了,要是让时浅渡因为帮他而遭受无妄之灾…… 他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里。 就算被打死,也好过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我可以跟你们过去,但你们不能伤害她,得先让我确认她的安全。” “没问题,那走吧!” 一个黄毛男人半搭半推着他的肩膀,把人往旁边带。 几个人把他推进了隔壁的KTV包厢里。 何纾言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走进包厢,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沙发的地方,用三脚架撑着一个摄像机。 而房间门里,并没有时浅渡的身影。 他顿时觉得不对劲儿,意识到对方不是想像上次一样打他一顿,而是…… 心脏瞬间门开始剧烈的跳动,他转身想跑,大声地呼叫工作人员,却被人按住肩膀,一下子推倒在了沙发上。 他脑袋撞了一下,闷哼一声。 好在紧张之余,头脑是清醒的,还记得自己手机正在录音。 他大声问:“是不是杨铭新那一家子让你们过来的?” 肯定是杨铭新的父母真以为自己儿子是被他强.奸,所以想用同样的办法报复他! 原来出狱那天的报复只是个开始,这才是他们真正想做的! 对面的男人哼笑一声:“我们不认识什么姓杨的,不过是有人拜托我们录个小电影传到网上跟大家分享分享,强.奸犯的小电影应该挺受欢迎的吧?你放心,到时候钱也会分你一部分的,不会让你白白辛苦一场。” “哥,你说什么呢,出力辛苦的可是咱们,他又享受又拿钱的,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黄毛舔舔嘴唇,故意放慢动作,把手放在裤带上。 KTV里混乱无章,躁动的声音、烟酒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气氛灯不断变换颜色,面前的摄像机反射出光芒。 何纾言一阵恶心,随手从桌上拿起个啤酒瓶,猛地在桌沿上敲碎了一半。 玻璃碴子霎时飞溅出去,有两块玻璃划过他的手背和下巴,“噌”地划出一道血痕。 下巴上的口子有点深,吧嗒吧嗒地往下滴血。 他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嘴上的话却说得倍儿狠,跟平日里文雅温润的样子判若两人。 兔子逼急了,也是会会咬人的。 “谁敢过来试试!” 可惜对方都是些小混混,这种场面见过太多了,根本不带怕的。 其中两人当即冲口袋里拿出两把□□,银色的刀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哟,还横起来了?” 几个人几乎同时上前,一拳难敌四手,尽管用酒瓶划伤了两人,何纾言还是被人死死按在沙发上,动惮不得。 他用力挣扎几下:“你们这些……!” 话没说完,一把刀横在了他的脖颈前。 “我要是你啊,就不挣扎了,又有钱又能享受,多好的事啊。”男人拍拍手上的灰尘,猥琐的眼神里充斥着鄙夷,“你不是就好这口吗?给你送上门来反倒装起纯洁来了!还是说你就喜欢那些未成年的,嫌哥儿几个岁数大了?” “哥,听说他也三十好几了,没想到在监狱里养的细皮嫩肉的……” 黄毛冲何纾言伸出手,故意放慢速度。 令人痛不欲生的回忆席卷而来。 何纾言一阵应激反应,干呕、冷汗、心慌,眼前一片模糊。 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上次有时浅渡在,这回应该不会再那么幸运了吧。 他是不是不应该跟这些人过来啊。 好吧,时浅渡没事就好。 他这样……就这样吧。 “砰!” KTV包间门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来。 “女士,您不能随便进其他人的包间门!” “您再这样的话,我们只能报警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包间门里几乎凝滞的气氛。 黄毛猛地回头过去,大骂道:“谁这么不长眼?” 时浅渡扯扯唇角:“是啊,谁这么不长眼?” 何纾言顾不得此时被人按住手脚的狼狈,大声道:“他们有刀!别管我,赶紧走!”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男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向时浅渡! “不知好歹的小妞儿!” 时浅渡略微后退一步,躲过迎面挥来的刀。 她一把精准地钳住男人的手腕,左手自下而上猛地敲在他的手肘上。 “咯嘣”一声脆响掩埋在喧杂声中,但男人的哀嚎差点把房子掀翻。 “啊!!草!草……草!” 她抬脚把这人踹飞出去,面对接二连三围上来的人,手上用了狠劲儿,几乎招招见血! 最后只剩下黄毛拿着刀颤颤巍巍地对着何纾言的脖子。 他威胁道:“你往后退!退!不然我……” 时浅渡歪歪头,冲他露出微笑:“你敢伤他一根毫毛,我neng死你。” 她脸上是一如往常的笑容,懒洋洋的,不那么正经。 可出口的话却冷得人背后窜出一股骇人的凉意。 “那就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 黄毛的话还没说完,时浅渡就已经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揪了那一头黄毛,当着何纾言的面,猛地按在桌子那一堆碎玻璃碴子上面! 没听见痛呼声。 这人直接被砸了晕死了过去。 何纾言有些发怔。 他以前听说过时浅渡运动神经好、打人也厉害,把高中没脸没皮地纠缠她的校霸打的再不敢抬眼看她,前些日子也头脑昏沉地见过她用棒球棍打人,但没想到…… 她赤手空拳也这么狠,一个打六个都不是问题。 他眼看着这位身材纤瘦修长的优等生,格格不入地站在满是烟头、玻璃碴子、酒渍和人血的混乱场景中,缓缓直起腰,面不改色地轻轻弹掉身上的灰尘。 然后上前两步,蹲在沙发前,用擦干净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老师。” 鼻尖蓦的酸涩了。 其实,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感到安心。 第267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6 第二百六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半靠半倚在沙发上, 下巴上的伤口比较大,到现在还一直在滴血,浸湿了胸口前的一小块衣裳, 红艳艳的有些刺目。 手腕和脚腕也被人强制性桎梏了一阵,青红了一大片。 他从小肤质敏感,受伤往往比旁人红肿的更厉害。 风衣凌乱,毛衣染血,额头满是冷汗。 场面很不好看。 实在是……狼狈极了。 他狼狈至此, 她却游刃有余。 永远游刃有余。 何纾言心底既庆幸又难堪,庆幸有时浅渡来帮他救他, 又难堪于他最落魄丢人的样子总是被时浅渡瞧见。 他抬不起头。 好像真的被几个男人强迫了一样,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他别开了眼, 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 沉默半晌,待胸腔的气息平稳了, 薄唇微张。 “连累你了,打架斗殴是不是会害你被学校处分?” 时浅渡:…… 她实在没想到何纾言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没有出言感激, 也没有解释。 好像是刻意绕开了话题, 不想提及刚才那些糟心的事。 他看起来,有点儿认命了。 又或者是……只是想让自己在她面前显得体面一些。 “这哪儿是打架斗殴, 最多算是……见义勇为吧, 学校说不定还得给我面锦旗呢。” 何纾言轻笑一声:“也是。” 时浅渡从系统空间里翻出简单的医疗包, 用棉签沾了些碘酒。 她伸手往前探去:“来,下巴的伤口先处理一下。” 何纾言先是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避免与人接触。 继而咬咬嘴唇, 配合地往前凑了一点儿。 看得出来,主动与人接近,在他这里还是一道门槛, 有点难度。 他说道:“虽然下手有些狠,但如果是你说这是见义勇为,学校和警察肯定都会相信的。” “什么叫如果是我说?我本来就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时浅渡轻轻地给他清理了伤口,又回头瞥了一眼。 只见六七个混混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有人胳膊断了、骨头捅出来一截,有人脑袋磕在桌角、血流不止,有人被打了肚子、呕得酸水都吐出来了。 被她一下子按在桌上晕死过去的黄毛,脸上被数块玻璃碴子扎进肉里,特别渗人。 “……” 她收回视线,有条不紊地用纱布和药粉给何纾言的几处伤口都包扎好。 “咳,是下手有点过了,不过……就是得有这种效果才行。” 何纾言眉头动了动,心中了然。 她的意思是,那些混社会的家伙们私底下小道消息穿的都快,知道被杨铭新一家雇佣会被打的这么惨,赚了钱都没准有命赚没命花,以后肯定没多少人再愿意接受雇佣、找他的茬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故意把事情闹大,没准还能把杨家人攀咬出来。 “谢谢你,但我不值得你费心,这样太冒险了。毕竟事情不小,万一……” “没事,他们错在先,有事实依据,警察能明辨是非。” “警察来了!快点把门打开!” “里面的人,开门!” 时浅渡先前为了不让凑热闹的人拍视频录里面的情况,特意用东西别住了KTV的房门。 她用围巾遮住何纾言的脸:“出去的时候挡着些,我怕有有心人拍照。” 说完,“刷”地拉开了门。 “警察同志好,我要报警,有人蓄意强.奸。” 匆匆赶到现场的几个社区警察看着她身后的惨状,“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 …… 伤的重、出血多的人,都被120送进了医院。 有两个男人鸡贼,看情况不对就没拼命,被揍了一两拳就倒地装晕,警察来了之后,立刻就醒了,被带到警察局问话。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明察秋毫啊,不能放过这个女的!我们只是兄弟几个,带着小何兄弟一块儿在KTV唱唱歌,玩一玩,谁想到这个女的冲进来就打,我们是全都没有防备,兄弟们甚至都没有还手,这才被打的这么惨!不然警察同志你想想,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还打不过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呢?她还说什么强.奸,这就更是恶人先告状,血口喷人!” 另外那个带金链子的男人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别把话说得太满。 金链子男低声道:“三儿,少说点,包间里还有摄影机呢……” 三儿给他使了个眼色,偷偷把双手放在一块儿,做了个“把东西撅断”的动作。 金链子立刻明白内存卡已经趁乱被撅断丢掉了,冲他比个大拇指。 警察敲了敲桌子:“别交头接耳!安静点儿。” 他看向时浅渡:“小姑娘,根据当时KTV包间外面的人说,是你别上了门,他们进不去,等我们赶到就已经那样了,而且很多目击者都证明,是你后来主动强制性地进包间的,说是他们要蓄意强.奸……这个你解释解释吧。” 时浅渡还没说话,何纾言先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缓缓往前面一推。 他手指颤抖的很厉害,但没有过多的犹豫,沉默地,轻轻按在屏幕上。 他想,人家小姑娘帮了他,他有责任还时浅渡清白。 “你们把那个姑娘怎么了?她刚刚还跟我通过电话,说在这见面。” “她啊,你跟我们过来不就知道了?不然,哥儿几个可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你乖乖听话跟我们来,唱唱歌玩一玩,她肯定什么事都没有!” …… “我们不认识什么姓杨的,不过是有人拜托我们录个小电影传到网上跟大家分享分享,强.奸犯的小电影应该挺受欢迎的吧?你放心,到时候钱也会分你一部分的,不会让你白白辛苦一场。” “哥,你说什么呢,出力辛苦的可是咱们,他又享受又拿钱的,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 录音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每个角落。 在坐在两个混混、时浅渡、几名警察和时浅渡,全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何纾言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低垂着脑袋,薄唇轻颤。 他脸色不太好,双手紧紧地揪住裤腿,指甲用力按到发白。 那些对他说的猥琐下流的荤话在所有人面前重新播放,无异于对他的第二次践踏。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不适、恶心和反胃。 难以想象,他得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痛苦,才能少有犹豫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两个混混当即慌了。 他们特意盯着,谁也没见到何纾言把手机拿出来过啊! 竟然让何纾言录上音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惯性思维让他们以为在场唯一的女性是被侵犯的对象,没想到…… 看来,这个小姑娘是去见义勇为了? “咳,小张,你去把录音核实一下。” 时浅渡也有些意外。 她知道有人趁乱把摄像机的储存卡处理了,但时管局的系统可以调取任务目标相关的视频信息,只要从摄像机的角度把视频截取就可以了,所以没担心过什么。 没想到何纾言也挺谨慎,还留了点后手,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在手里。 “警察同志,你们也都听见了,是有人特意让他们几个人找何老师的麻烦,这是受人指使做违法乱纪的事,还希望你们能把事情调查清楚。” 大金链子有点磕巴,吭吭哧哧半天:“不是不是,警察同志,我们,我们……” 好在三儿这人算是机灵,开始把他们两个人往外摘:“警察同志,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录音是怎么回事啊!您看录音里也没有我们俩的声音,我们是后过去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金链子一听,连忙点头:“是是是!同志您看,录音里没我们的声音,我们真不知道!” 时浅渡用指节一下、一下、一下地缓慢敲打在桌子上。 待他们习惯了这个节奏之后,猛地一拍桌子,当即把俩人吓了一跳。 “哎,杨凡给了你们多少钱?”她伸出三根手指头,“我给你们三倍!” 三儿嘴快,一听三倍的钱立刻道:“杨老板给我们……” 金链子抢了他的话,厉声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杨凡!” 事儿没办成进了局子还好说,以后还能混,但要是把杨凡人家这大企业家给咬出来……没证据的事,非但杨凡没事,最后他们还得遭报复! 瞅瞅这个何纾言,不就能知道得罪了杨家会被怎么报复了吗? 平心而论,找了7个人过来办何纾言这么个文静的小子,真到最后估计小命儿都没一半了。 扬凡一看就是个很茬,背地里指不定还做过什么事呢,他们可招惹不起。 “安静点儿!你,别大喊;姑娘你也不准敲桌子!” 警察呵斥了一声。 “是,是是是,我们不喊,但警察同志,到底是这个女人先动的手……” 时浅渡打断男人的话:“我会进他们的包间,只是想把何老师从里面带出来,根本没想动手。但他们几个二话不说就拿刀出来,我是出于正当防卫和救人的目的,才会跟他们动手的。我这儿有个视频。” 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出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上记录着她进门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显然何纾言被人团团围住,而她走进房间,都没有接近他们,几个男人就亮出了刀子,威逼过来。 她是特意等这几人先动手,自己才开始动手的,为的就是拍这个视频。 “草,你就是故意的!给我们下套!” 时浅渡白过去一眼:“嘁,说得跟是我让你们对别人图谋不轨似的,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找你们的东家,让他想办法把你们捞出去。” 这是,刚才去检查录音的小张回来了,把手机还给了何纾言。 小张凑到头儿的耳边:“哥,录音没问题。还有刚才在现场的兄弟说,KTV包间里是有一个录像机,但储存卡找不到了,估计是被人趁乱拿走了,怕留视频证据。” “知道了。那几个送到医院的现在什么情况?” “一个手臂骨折,一个肋骨骨折,两个身上有刀伤,一个脸部被玻璃严重割裂,五个人都是身上有数处淤伤,不过都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重要器官受伤,很快就能完成治疗。” 把人打得挺惨,但又没下重手,最多最多算是个轻微伤,就连轻伤的标准都不到。 看来这姑娘……手劲儿挺有准头啊。 警察问:“时浅渡是吧,练过?还是混过?” 时浅渡微笑:“物理学的好,会算,会借力打力。” “……” 闻言,面色一直不太好的何纾言终于抬头,快速瞥了她一眼。 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点儿,有些想笑。 骗人。 他物理也学的好,怎么不会打架。 没想到好学生也会骗人。 外面有人走过来,敲了敲门:“头儿,有人来领时浅渡了。” “她爸妈来了?” “不是,是……” 话没说完,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进入众人的视线里。 “你这孩子,怎么还闹到警局来了!没受伤吧?” “您是……曾老?” 头儿立刻站了起来,快步上前,跟老曾握了握手。 他跟其他人说道:“曾老,前天刚上过中央的新闻啊,你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咱们最杰出的核物理学家,科学院院士,没想到刚在新闻上瞧见,今天能见到曾老本人。”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就是好好搞研究,为国家做贡献罢了。” 老曾和和善善地说完,往时浅渡身上一扫。 见她浑身上下没一点儿伤,开始吹鼻子瞪眼起来。 “小时,你跟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说身上不舒服,结果是跑出去玩了是吧?” 时浅渡突然有点儿心虚。 要不是有老曾过来能被领出去地轻松一点儿,她真不想让老曾知道她在请假期间从KTV被带到了警察局。 她请假不也是因为……对核物理的研究不深,怕露出破绽么。 “老曾,这是意外,我这是见义勇为去了。” 警察见两人熟络,问道:“曾老,时浅渡是您的……” “哦,这孩子是我们所里的研究员,虽然还没毕业,但她确实有天赋,就破格进了研究所,即便不是正式的,未来也非常有前途,肯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等她研究生时就正式成我的学生了,会跟我一块儿在所里做研究。” 何纾言蓦的抬起头,深深看向时浅渡。 他眉头微微敛起,眼底染上惊讶,表情复杂。 其他人再是不懂物理,也能知道让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说出这一番话,得有多了不起。 小张蹭了蹭鼻子,偷偷看自家头儿的反应。 心说,这确实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再加上曾老……估计很快就把人放了吧? 几位警察实在没想到,这么会打架的小姑娘,竟然是个高材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小出来混社会混帮派的呢。 难道……真是学好了物理就会借力打力了??? - 半小时后,时浅渡跟何纾言分别录完口供。 两人一同被老曾带出了警察局。 老曾道:“这回你也见义勇为过了,下周开始就该回学校了吧?” “是是是,下周开始就按时去学校,按时去所里。” 时浅渡这回躲不过了。 老曾没让她从明天开始就去学校已经不错了,而且她也得干活才能赚钱嘛。 不然,很快就要养不起何纾言咯。 “这还差不多。”老曾摆摆手,“你先去,我跟小何说两句话。” 时浅渡看了何纾言两眼,没说话,往前多走了几步,在马路边上溜达。 何纾言手指微微用力。 在局子里的时候,他看见一位警官跟曾老低声说了几句话,还看了看他。 虽然表情眼神都不明显,但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时浅渡是曾老看中的学生,跟他这样的性.侵犯在一块儿,还闹出这么大事来进了局子…… 曾老特意单独跟他说话,会说些什么呢? 你是个性.侵犯,而时浅渡是未来的栋梁人才,别影响她? 你好自为之,别想欺骗时浅渡的感情? 你一个同性恋,还有案底,最好离时浅渡远点儿? 你这会惹了这么大的事,知不知道会给时浅渡带来不好的影响? 要是以后时浅渡的发展受到影响,全是因为你! 他脑子里很乱。 被冷吹吹的嗡嗡的。 夜晚的寒气逼人,何纾言不由得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借此给自己多一些暖意。 他把脸埋在柔软的羊绒围巾上,木质香气进入鼻息,让他感到了些许安慰。 “小何啊,你的情况,我都听警察说了。” 何纾言喉咙里吊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 他已经做好了回答“我明白,我不应该给她添麻烦”的准备。 他也确实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跟时浅渡合租,耽误她的学业和研究所的工作了。 那儿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她也不是……他能接触到的人。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的前途无限光明,而他…… 呵,他什么都不是。 一把年纪,除了一纸案底,什么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何纾言的眼角微微湿润了。 大概是被过于凛冽的寒风吹的吧。 “小时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她足够理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自己心里就跟明镜一样。不管你过去是个什么身份,我相信,小时她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和判断。我也相信,她会做正确的事情,不会走歪路。” 老曾说完,转身看向何纾言:“她这次帮了你,也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别再走歪路,为社会多做贡献,做个对社会有帮助的人。” 何纾言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以曾老的地位和修养,不会说出太难听的话。 但他已经做好了听到负面言语的准备了,没想到却是得到了鼓励。 眼角湿润得更厉害了。 遭受过太多恶语,听到一点善意的安慰,都让他感到无比感动。 他点点头:“曾老,谢谢您,我会好好生活的。” “那就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老曾也冲时浅渡挥了挥手,“小时,希望下个礼拜能看到你准时出现在所里。” “放心吧,我肯定过去。” 时浅渡摆摆手,目送老曾坐车离开。 她扭头:“老师,咱们也回去吧,对了,来警局之前,我把咱们买的东西拿给KTV的前台保管了,咱们先去拿一趟东西,然后就回家。” 她走在前面,何纾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身量瘦削高挑,裹着染了血的风衣,在夜晚寒风里看起来有些文弱。 “没想到,优等生也会说谎。” “嗯?”时浅渡扬扬眉头,“怎么了?” 何纾言推了推眼镜。 他天生有一种安静儒雅的气质,戴上眼镜,更显出气质。 “你之前问我的那些物理问题……以你的水平,应该都手到擒来吧。” 那些问题,一看就不是大学生会学习的深度,就连他这个成绩优异的研究生都觉得有难度。 所以他之前从没怀疑过,以为时浅渡是真的不会。 可今天见了曾老,他突然意识到,那些问题对她来说理应是小儿科才对。 所以,她是为了帮他建立信心,所以才故意装作不懂? 没有去学校,也不是因为大四没课,而是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请的假。 要不是今天事发突然,见到了曾老,他还真被这小姑娘给瞒过去了。 傻乎乎地以为,他真的能在物理问题上帮助到她。 为了确定他给时浅渡讲的东西没有问题,他还特意查了很多资料,重新把离开他生活六年的物理学知识过了一遍,甚至去了解了一些从前他的研究领域没有涉及的东西。 能帮时浅渡一些忙,他就高兴。 他觉得自己也有能做的事,他觉得自己被需要了。 他打心底里感到满足。 没想到这一切…… 却依然是时浅渡在帮他。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还有点被人欺瞒了的感觉。 何纾言想明白了这一切,心里越发感动,也越发不是滋味。 一种闷呼呼的难受感觉萦绕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他想,他只不过是个教了时浅渡半学期的高中老师而已,何德何能让她这样帮忙? 这些善意与恩情,他还不完的。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耽误人家小姑娘的生活了。 而感性又十分庆幸,他能在最艰难的时候碰巧遇见时浅渡,得到她的帮助。 他因为小姑娘的善意而忍不住感到喜悦。 “老师真的,很庆幸自己能碰到你这么好的学生,你帮我太多了。” 何纾言神色复杂,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但老师好像……”说到这儿,他双眸隐藏在镜片之后,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耽误了你很多时间,还把你卷进这种烂事里。” 时浅渡知道他误会了,但她还不能说出真相。 她总不能说,我其实是真不知道那些知识,一周留在家里其实是为了恶补吧? 传出去,指不定要被带到医院做检查。 她耸耸肩膀:“我没觉得对我有什么影响啊,都是小事,老师别多想。” “对于你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何纾言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就当是我自私,有人对我这种烂人太好,我觉得压力太大了。” “这样啊——”时浅渡拉长尾音,“那好吧,既然老师不需要我帮忙,那以后就算了。” 她扭身迈步就走,却很快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衣袖。 轻轻地,扯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接触她。 虽然只是扯了下衣袖。 何纾言低垂着脑袋,薄唇抿了又抿。 他声音低哑,透露了少有的软弱:“我需要。” 第268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7 第二百六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的唇角直往上翘。 她回头看向何纾言。 何纾言连忙松开了时浅渡的衣袖, 脚下往后退了一小步,跟她拉开一点距离。 “我现在,是一无是处, 是很需要有人帮忙。” 他说话不急不缓, 忽而轻咳一声, 沉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双眼往旁边快速一瞥, 看起来有些心虚。 他有点儿想把“我见到你确实会觉得安心”这种心里话说出来,但思来想去,还是感觉跟自己以前的学生说这种话不太合适, 有些奇怪。 于是,他咽下心里话, 继而用微哑的嗓音说:“但我不希望让我的事情影响到你, 你现在大四, 是个关键时期, 还是要以自己的学业和发展为主, 别被其他事情影响到。” 说这话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给高三学生训话的感觉。 尽管他当老师时资历尚浅,还没能真正带过高三的学生。 时浅渡揶揄他, 笑道:“当老师的是不是都像您一样, 三句话离不开学习?” “……”何纾言推推眼镜,“咳, 我这也是为你好。” 得得得, “为你好”都出来了。 时浅渡伸手牵住他的衣袖,这回,他竟然没有下意识地躲一下,好像渐渐地接受了身边有她存在,又或者是刻意绷着劲儿没躲开, 这也表示他有意让自己与外界接触。 是个挺好的兆头。 “老师,您放心好了,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心里有谱,不会耽误学习和科研任务的。” 她拽着何纾言的衣袖往马路边上走。 何纾言就跟着她往前走,全听她的。 可能“好学生”的保证就是不一样,让人听了就觉得可信度高,他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了时浅渡的话,觉得她说的没错,她这样的人肯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 心中被人帮助的负担感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 他嘴角弯了弯,脚步都变得轻盈。 那张沉静的脸上只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却明显愉悦了。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时浅渡脚步突然一顿:“对了,老师,您先打车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点儿事情要办,寄存在ktv的东西我去拿就行了。” 才刚刚露出愉悦的脸,很快又变了,轻轻地皱起了眉。 何纾言问:“你不会是自己去医院找那些混混吧?” “怎么会,咱们刚做完笔录,而且今天的事明显赖不上咱们,我主动去找他们干什么。”时浅渡一口否认,还顺便在手机上用app叫了辆车,“再说了,就算我真是要过去,老师也不用担心我,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是担心这个。”何纾言打趣似的浅浅白过去一眼,“我怕他们出人命。” “看来您现在状态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 时浅渡见他的此时恢复了不少,不再紧张焦虑、面色苍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她知道,何纾言心中还是有结,还是有他完全不想触碰的地方—— 他从出了警察局开始,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今天的事,起因、经过、背后的原因、录音、他遭受的欺辱……以及未来还会被人报复纠缠的可能,他什么都没说。 他害怕这些,害怕去想这些。 所以干脆不主动提及、不主动解决,就希望有些事情能尽早地烂在泥土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觉得,即便想办法,也没有办法解决,没法脱离被人盯住的现状。 就像他曾经怎么打官司都是输、怎么申请减刑都不被通过一样。 一辆出租车减缓速度,慢慢地停在了两人身前。 司机师傅摇下副驾驶的车窗,探头过来:“两位是尾号4792的乘客吗?” 警察局所在的地方还算繁华,打车的速度也快。 时浅渡推了推何纾言的胳膊:“去吧,老师您先回去。” 何纾言知道她一向有主见,也怕耽误了她的什么正经事,便没有推辞客气,直接拉开出租车的后门,坐了进去。 他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尽量早回来些,注意……” 本应是从小到大说过无数遍的一句话,这回说起时,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时浅渡打人时的场景,嘴一瓢,愣是拉长尾音,诡异地停顿了两秒。 “……注意别人的安全。” “噗。”时浅渡轻笑出声,连带着白他一眼,“老师,这是埋汰我呢?” 何纾言也被自己少有的嘴瓢弄得哭笑不得。 他轻咳好几声:“你听错了。” 说完,他关上车门,露出清浅文儒的笑:“注意安全。” “等一下。” 时浅渡三个字,就让何纾言又停顿下来,从车里探头出来。 “怎么了?” 时浅渡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柔软干净的头发。 她满意地咧嘴笑起来:“回去吧,到家早点休息吧,不用特意等我。” “好,那我走了。” 何纾言冲她挥挥手,便关上了车窗。 回过头来,一眼就从后视镜里撞见了司机师傅调侃的笑容。 那调侃是善意的,没叫他觉得难受,反而……耳朵不自觉地有点儿红。 他摸摸鼻尖,冲司机师傅点了点头。 “辛苦您了。” “嗐,有啥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工作嘛。” 司机给了一脚油,出租车蹭地往外窜了出去。 他们的出租车刚离开没几十秒,刚才停在这附近的一辆黑色轿车也开动,跟上了那辆出租车。 时浅渡就双臂抱胸站在马路牙子上,瞧着一前一后两辆车,眯起了双眼。 那黑色轿车里的一男一女,看起来眼熟,可不就是杨鸣新的父母么。 她早就察觉有人盯着他俩,原来是他们。 或许,这俩人本来是想亲眼见到何纾言的惨相,所以特意早早地等在ktv外面;又或者是听说出事了,才急匆匆地赶过来观察情况。 如果是前者,那还真是让他们失望了。 这会儿看见她跟何纾言分开了,肯定很高兴吧? 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是想跟上去做什么。 按道理说,他们住的小区不应该早就被私家侦探扒出来了么? 不然那帮混混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了商场,何纾言又在哪落单。 她没有过多停留,转脸就上了另一辆叫好的出租车。 先去ktv,在马路边接过ktv经理恭恭敬敬送出来的超大号购物袋,接着跟司机师傅说道:“师傅,咱速度稍微快点,从天元西路那边走吧,那边没咋堵车。” “那边没堵车,但是距离上得绕不少远,你不介意是吧?” 司机特意多问一嘴,怕她到头来举报他绕路。 时浅渡摆摆手:“不介意,速度快就行。” “好嘞!那我麻利儿的!” 出租车在下个路口右拐,很快就脱离了缓慢行驶的路段。 时浅渡一直在关注何纾言的运动路径,知道他现在车速行驶缓慢,想要突破那段车速缓慢的地方,估计还要十五分钟。 有这时间…… 她足可以加快速度赶上他们了。 果不其然,待她来到小区附近时,刚好看到两辆车先后穿行而过。 十字路口刚好是绿灯,前面的出租车左转,不出五秒,后面的轿车也跟着左转过去,只比出租车慢了二十来米。 时浅渡将手伸出车窗,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枚硬币。 在轿车转弯过去的一刹那,将硬币猛的掷出,直直地砍在了路旁的高大杨树上。 树干应声而断,在巨大的冲击中轰然倒下,砸在了轿车的发动机盖上! 附近的人们下意识地向四周逃窜,发出了好几声尖叫。 “吓死我了!什么情况?” “有个车被压在下面了,快打120跟110!” “是不是也得打一下999过来帮忙把树弄走?” 时浅渡的司机师傅也吓了一跳,抽了口气道:“我的天,咱们要是再开快点儿可就倒霉了!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 “应该没大事吧?我看他们的车得百来万,肯定抗造,防护设施也好。” 时浅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了两句,快速通过用□□伪造的ip地址给几家媒体发了信息:企业家杨凡郑晓颖夫妇在绿都小区东北侧十字路口发生车祸。 信息发完,她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 既然这个杨鸣新一家这么没完没了、阴魂不散,那她也开始吧。 何纾言是被人诬陷,他需要的是洗清冤屈,不然这件事会永远成为他生活中、事业里的绊脚石,就算是杀了杨鸣新一家也无济于事。 所以不能完全靠暴力解决,还得稍微使点别的法子,让杨鸣新自己把实情说出来。 当然,以她的性子,怎么能只报复杨鸣新一个人呢。 不论是法庭的审判还是出狱后的报复,都是杨鸣新的父母所为,她都不需要去深入调查他们的公司,就能知道用出“雇六七个混混拍小电影”这种法子的人,过去几十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先把杨家搞一搞,剩下那些不干不净的司法人员…… 一旦翻案,民众的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 时浅渡刚回到家里,把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挂在门厅的挂钩上,何纾言就从次卧推门而出,上前主动接过了沉甸甸的一袋子东西。 “我去把东西摆到厨房里。” 他穿着深灰色法兰绒的睡衣,看起来毛绒绒的。 “嗯,好。”时浅渡换上拖鞋,“老师还没睡啊,不是让您回来就自己睡的吗。” 他们在警局又是解释又是做笔录,本来两人八点就在商场买好了东西准备回家,硬是被那些糟心事给熬到了凌晨。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要知道监狱里的生活,比外面任何人都要规律多了。 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工作、按时睡觉。 何纾言每天晚上十点准时上床睡觉,五年如一日地这样,稍微熬一点夜都难受,心律不齐、头脑昏沉,第二天也不得劲儿。 “我刚洗漱完准备睡觉,你正巧回来了,我总不能装睡了吧。” 何纾言轻巧地说完,拎起购物袋走进厨房,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放整齐。 一边收拾,他一边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你饿吗?外面那么冷,要不我弄点吃的喝的你垫一垫。” “我太晚了不习惯吃东西。” 时浅渡干脆地拒绝,口齿有些不太清晰。 她效率很高,已经开始刷牙了。 “……噢,我知道了。” 何纾言摆放芝士粉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始收拾。 他停顿片刻,自言自语般地温声道:“我可以做低脂……” “老师,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卧室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时浅渡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完毕,猫在厨房门口说了一句,冲何纾言摆了摆手。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何纾言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一切。 他有些蒙,手里拿着还没放到柜子里的罗勒碎,发了几秒的呆。 他们一共都没有打半分钟的照面,时浅渡就回房间了。 真的连三十秒钟的见面时间都没有。 他以为,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回来之后多少会跟他聊两句、吐槽吐槽; 又或者……打人、录口供这些消耗了她不少心力,她会需要他做点好吃的填填肚子。 毕竟她很喜欢他做的食物。 问他物理问题是假,喜欢他的手艺总是真吧。 可他好像,不是很被需要。 何纾言抿抿嘴唇,忍着头痛的不适,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全都摆好。 又在厨房洗干净了手,这才回到次卧。 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感觉遭受了某种当头棒喝,让他—— 突然认清了现实。 时浅渡在ktv中救他帮他对他好,只是出于一个强者对于弱者的同情。 回到家里,他安全了,她便不会再有任何特殊的照顾。 等等,他为什么希望…… 何纾言咬了下嘴唇,打断自己的思路。 他无奈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被自己的学生当成需要保护的弱者,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可惜他现在就是需要时浅渡的帮助。 他十分清楚地认识到这点。 他离不开她,甚至还有一点儿……依赖。 就像他在ktv中穿过道道人影,望在她身上的那一刻。 他顿时被抚平了一切恐惧。 因为他知道时浅渡不会放任他不管。 真是丢人啊……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要依赖学生,一个还没毕业的、纤瘦的女孩。 她有能力、有前途,她那么成功。 对比之下,显得他一无是处。 何纾言承认自己有些沮丧了。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轻轻眨了眨发烫的眼睛。 小姑娘真善良,他想,明明优秀得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他还那么照顾。 尽管那只是在危险时刻,强者对弱者的保护。 他揉揉因为熬夜而不适的脑袋,翻了个身。 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不自觉地轻蹭了蹭。 唇角上翘,露出浅浅的笑意。 太困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明天还要早起给她做她爱吃的欧包呢。 何纾言这边渐渐地睡了,而时浅渡正坐在电脑面前挥斥方遒。 杨凡夫妇二人遭遇车祸的新闻已经发散开了,虽然不在热搜前排,但也有了一定热度。 同样还有热度的,是很多目击者和附近居民接受的采访,全都围绕着那颗杨树。 因为消防员用工具将轰然倒下的杨树挪开之后,竟然发现杨树不像是自然折断,树干内部也非常健康,没有任何会腐朽断裂的迹象。 关于杨树到底是怎么折断的,很多人众说纷纭,还有路人采访,说这事邪乎的很。 时浅渡早就料到自己那么折断树干会引发讨论,便买了水军在网上造势。 【要我看呐,这就是老天爷给他们警示呢!这次是皮外伤,下次指不定是什么!】 【前一阵杨凡手底下一个公司的员工,不是还跳楼自杀来着么?】 【就像他们这种黑心资本家,背地里哪个不是干过不少脏事烂事,遭报应了呗!】 【天道好轮回,上天饶过谁!】 【我朋友的爸爸在他手底下的厂工伤残疾了,但他的律师太厉害了,黑的说成白的,愣是只给了几千!】 真真假假的评论混在一起,能查到的黑料就让人以“我朋友”的名义往外一发,评论区很快就热闹了起来,没有一个小时,就冲上了热搜前排。 如果杨凡真的聪明的话,肯定不会撤热搜,而是也雇水军在评论里宣传公司的公益活动。 不然,热搜压的越厉害,大众的反抗心理也就越厉害。 就先这样吧,事虽然不大,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等以后,就要把重点放在杨铭新身上了。 想到把杨铭新这小子折磨得精神崩溃,最后自己恐惧癫狂地说出真相…… 时浅渡扯扯嘴角,恶劣的心思冒出头,笑得开心极了。 她真想早点看到那种恐惧的表情。 …… 时浅渡美滋滋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刚出卧室的门,就被外面浓郁诱人的香味馋到了。 “好香啊,我又有口福了。” 她快速洗了两把脸,把牙一刷,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 一手按住台面,稍微垫了点儿脚,往锅里看。 锅里正在熬着奶油蘑菇浓汤。 “别凑过来,小心被水蒸气虚到脸。” 何纾言把她往后拦了一点儿。 他扬扬头:“烤箱已经到时了,你要不先把欧包拿出来。” 刚说完,一秒钟都没间隔,他就否认了自己的话。 “还是别了,别烫到你。” “拜托老师,我是馋了点,但我不是蠢好吧。” 时浅渡觉得,何纾言很像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不对,他就是把她当成了小孩,是个长不大的学生。 何纾言笑了笑,开玩笑道:“我得确保我学生的安全啊,不能让你受伤。” 他眼下有一点点发青,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 “得了吧,就是把我当小孩儿呢。” 时浅渡撇撇嘴。 美食当前,她也没往多了想,有点儿走神。 她带上手套,把烤盘整个拿了出来,放在身后的台面上。 然后拿刀,轻轻地把放在最边缘的那个欧包从中间一刀切开。 热气腾腾的软糯内陷立刻从里面被挤了出来,芋泥肉松咸蛋黄洒落到托盘上一些。 时浅渡“啧啧啧”了好几声:“老师,您要是开个面包房之类的,肯定能大卖吧?” “我要是开面包房,肯定能赔本。”何纾言把火关了,一边把奶油浓汤盛在碗里,一边说道,“你知道这一个成本有多少吗?” “我想那些干嘛,好吃就行了。”时浅渡耸耸肩膀,“反正我能赚钱。” “……” 何纾言知道她是无心的,可还是小小地难受了一下。 他以后…… 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赖在时浅渡这儿,混吃混喝一辈子吧。 再说,还有半年多,她就要毕业了,势必会跟他越来越远。 时浅渡拿起新鲜的欧包吃了几口:“虽然吃过好几次,但每次都忍不住想,真的很好吃。” 何纾言被她夸得心脏雀跃,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他状似无意道:“昨天晚上你要是说想吃东西,我也可以做的。” 时浅渡端着托盘往餐厅走,一边道:“昨天晚上老师您碰到那种事,又熬得那么晚了,身上肯定不得劲儿,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何纾言心里一动。 难道……她其实是担心他,所以才没叫他准备宵夜的? 他更高兴了一点儿。 “其实没事,我以前当老师时……”他顿了顿,抬眼见时浅渡没有反应,才继续说下去,“那会儿也经常熬夜备课、做教案什么的。” “怪不得课讲得好。” 时浅渡从来不吝啬夸奖。 何纾言显然很喜欢听她夸自己,总是很平静的面容上露出喜色。 不过,他本质上不太想说起以前的事,不想提及那些经历,便不动声色地绕开了话题。 “你今天,是要去学校吗?” 时浅渡耸耸肩膀:“是啊,虽然老曾说我可以下周一再回去,但看他那眼神,肯定是想让我早点回去,估计是怕我昨天晚上走警察局那一趟,弄得精神和身体上不舒服,这才多让我休息两天。” 何纾言追问:“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我提前准备。” “虽然这儿离学校挺近的,但还是算了吧,一往一返太麻烦了。” 何纾言低垂着眼眸,点点头。 “好,那我自己吃。” 他语调淡淡,没露出什么情绪,却莫名显得有些没落。 就好像是,总在家满怀期待地默默等待,却一次次被人忽略,只能……独守空床。 “那……” 他又开口想问什么,但目光瞥见时浅渡的手机屏幕上正亮着有关物理课题研究的pdf文件,便闭了嘴,不再说话打扰她了。 他很安静地吃东西,努力忽略掉心中淡淡的难受。 无意识地把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小姑娘拧起眉头在看资料,那么的全神贯注。 他真是个局外人。 那种……明明面对面地坐着,却完全处于不同世界的微妙感觉让他非常无措。 昨天晚上也是这种感觉,见了一面,又好像没见。 他知道意外的相遇让他闯进时浅渡的生活,给她添了麻烦。 他最最应该做的,就是当好一个隐形人。 何纾言懂得一切道理,没有谁会比一个老师更会讲道理了。 但他看到时浅渡吃完早餐,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就背起单间书包准备离开时,还是往门口追了两步。 他轻声问:“那你晚上回来吃吗?” 时浅渡动作一顿,回头便见到何纾言直直地看着她,镜片后的双眼里冒出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身上的气质是温儒淡然的,唯有眼神与他的气质有些不符。 像是一个心如止水的人露出祈盼。 尽管只是一点点。 时浅渡眼珠一转,拍拍自己的肚子,故意逗弄道:“那就要看老师能不能拴住我的胃了。” 她又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何纾言的脑袋。 “我走了老师!” 防盗门“砰”的一声撞上。 何纾言耳根略显粉红,嘴里轻斥道:“这小姑娘,尽知道胡乱比喻。” 他拍了几下自己的脸,又轻轻地捂了捂。 末了,闷声补了一句。 “早点回来。” 第269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8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把花了一个上午录制、剪辑好的视频用iPad上传到了网站上。 iPad旁边, 是个笔记本,上面记录分析了几个不同分享平台的优劣势、对新人的鼓励政策以及规则玩法,先到哪个平台试水, 以后再怎样引流,他都提前铺好了后面的路。 他对时浅渡的提议很上心。 读书分享的稿子是花了大半天才写出来的,视频的构图也有认真找参考学习, 剪辑也是。 每一样都是他废了不少心思, 确认自己做好了80%的准备后, 才上手的。 他不是专业学中外文学的,一上来就大谈文学未免显得自大和可笑,所以, 他先是选择了几本有关物理的科普类书籍, 比如《改变世界的方程式》等等, 做成了一个小集合,用他擅长的知识把书里的知识讲得有趣又容易理解。 有关他的老本行,他敢说, 即便他不是真心喜欢物理学,但讲课水平在同龄人里是出类拔萃的。 在网站上选择几个读书相关的标签和活动之后, 他点击了发布。 页面上很快就现实了“发布成功”几个可爱的字体。 何纾言轻轻闭上双眼, 深吸一口气, 又缓缓地呼出。 在坚持、信心和尊严遭受过多重打击后,他总是缺乏些自信,害怕自己又面临失败。 希望精心准备的视频,不会石沉大海,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要知道新注册的号,第一个视频总是有流量扶持的。 如果第一个视频都毫无水花,那…… 他不敢坐在原地观察结果, 便草草锁定了iPad屏幕,转身去厨房了。 上午,除了剪视频,他还提前准备了一些晚饭需要的材料。 至于午饭么,他随便凑合一点儿就好了。 草草地给自己做了个土豆玉米香肠炒饭,还煮了两碗紫菜蛋花汤—— 他有时候觉得,监狱里一菜一汤的伙食是给他养成了习惯了,现在一顿饭不来点汤,他就别扭。 来到餐厅,他拿起iPad准备找个纪录片看,却见一个小时前刚刚上传的视频有了几个提醒。 他一顿,忐忑与期待同时蔓延。 缓缓伸出手指,轻点在屏幕。 只见他发布的唯一一个视频,竟然已经有了一十余个赞藏和六七条评论弹幕! 【ww手真的好漂亮!】 【油皮主讲物理讲得好有趣啊!对物理感兴趣的文科生竟然大都听懂了!】 【声音真好听,温温儒儒的感觉,讲话的语调真舒服[心]】 【互赞□□】 【听声音就是大佬的感觉hhh】 【手控爱了爱了,我直接嘶哈嘶哈!】 尽管大部分都是在夸他的手好看声音好听,只有一个人说他讲的有意思,这依然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因为他知道,人在看到内在之前,总要先通过外表了解对方,这是不可避免的,没理由要求别人必须先关注内在。 因为这一条视频,他还多了10个粉丝。 除去视频内容确实风趣又有干货,不得不说,手和声音确实也给他加分不少。 也多亏了时浅渡从一开始就给他建议,推荐他把画面重心落在书和手上。 “您的手很漂亮,声音也好听”。 时浅渡的话在耳边回响。 何纾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搅在一起。 真的……很漂亮吗? 他心中是有些雀跃的,一种看到评论时没有的雀跃。 沉静的面容上露出浅浅的笑。 他想,距离跟时浅渡说好的租房期限,他还能住在这儿20天,如果这些天勤奋更新,或许能把这个账号弄得小有起色? 他过去十多年的,一直在积累,却从未输出过,只勤奋更新一个月还是能保证质量的。 现在先不要跟时浅渡提起账号的事,等小有起色了,再跟她说吧。 他拿定注意,到时候要给时浅渡一个惊喜。 可就在下一刻,他看到账号中蹦出来一条私信提示—— 老师,第一条效果不错嘛。 个人账号就像是一个私密的空间,何纾言还没做好让时浅渡看的准备,突然见到这么一条,他脑子里嗡地响了起来,一阵心慌和紧张。 他用微信发信息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 【大数据会把在网上发布的内容推给可能认识的人啊。】 对面消息回复地很快,何纾言看的有点蒙。 也就是说,他发的视频也会被推给以前的学生么……? 如果被拆穿了屏幕背后的是他,该怎么办? 六年前,入狱前那长达近一年的审判中,他经历过网暴。 那时,b站、小红书、抖音等平台才刚刚走入大众视野,主要的战场还是微博、贴吧和论坛。 他的一切信息都被人肉出来,p到平台上,他的手机、社交平台等账号都被疯狂地攻击;外出的话,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网暴最强烈的时候,他只敢在夜晚出门买些生活必需品。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些,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打颤。 若是被推给可能认识的人,被拔出了身份…… 修长的手指搅在一起。 他的呼吸不经意间变得沉重。 许是见他这边一直没有回复,微信里又蹦出几条消息。 【老师不会真信了吧?】 【别当真呀,逗您玩呢,我是因为通讯录好友才发现账号的。】 【您现在的手机号,应该只有我知道吧?】 何纾言松了口气,忍不住发了条语音控诉:“你就知道骗我。” 不过骗骗也有好处,他现在不会因为被时浅渡提前发现而感到尴尬了。 他想了想,咬咬嘴唇,略显忐忑地打字一条:你觉得这样做内容怎么样?让熟人…… 打到一半,他犹豫几面,把“熟人”两个字删掉。 琢磨琢磨,改成了“让认识的人看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把文字发过去,对面就打来了微信电话。 他一愣,稍微调整下情绪,清清嗓子:“你那边不忙吗?” “我这儿是休息时间。”时浅渡靠在窗台旁,透了口气,“我真觉得我一点儿也不适合在研究所实验室这种地方,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太规矩太正经了。” 何纾言不由得笑,这跟他印象里成绩优异却不太规矩、懒里懒散的样子基本没有区别。 他都能想象得到,像时浅渡这样的性子,在实验室里多么格格不入。 “你有实力,曾老也很看好你,只要任务完成了,偶尔偷偷懒也没关系吧,曾老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您算是说对了,老曾确实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时浅渡长长地叹了一声。 最近深入学习透支了她不少精力和脑力,今儿个再闷研究所里大半天,实在是难熬啊,还是当个总裁之类的更轻松更手到擒来一些。 “其实我现在就是提前出来透几分钟的气,一会儿跟大家一起去吃东西。” “正常,优等生特权么,到哪儿都一样。” 时浅渡顺口调侃:“啧,老师您这么懂啊~” 何纾言垂头摆弄摆弄桌上的筷子,长长的睫毛遮下来。 他轻轻应了一声:“我以前……也是优等生。” 被所有老师围在中间、期盼他考到顶尖大学为校争光的那种优等生。 一晃就是一十年过去了。 没经历过或许永远也不会懂什么叫恍然若梦。 他现在回首,真觉得就是大梦一场。 “什么嘛,我刚才的意思是——”时浅渡撇撇嘴,继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故意拉长尾音,“老师,您在我上高中时,也像您刚才说的一样,给我优等生特权,对我有特殊照顾吗?” “……” 何纾言瞬间被这话从沉闷em中拉扯出来,耳根发红。 他掩唇轻咳:“我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 他听见听筒里传来几声轻笑。 耳根莫名又红了一点儿。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好好好,那咱们跳过这个话题。”时浅渡没继续逗弄他,“到中午了,吃饭了吗?” “刚做完午饭。”何纾言张望两眼,“你稍等。” 他用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几张午饭的照片。 之后,还特意打开修图app加了合适的滤镜,保存图片。 还没等他把图片发过去,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小渡,吃饭了……诶?跟谁打电话呢,还神神秘秘的。” “走了走了,咱吃饭去!” “哦,没什么,那走吧。” 研究所里属时浅渡年纪最小,水平又可以服众,所以其他人都对她很友好,从上到下从女到男,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几乎等同于团宠地位。 她对何纾言道:“老师,我就先挂了,您也赶紧吃饭吧。” “好,你去吧。” 微信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何纾言面对因为这通电话凉了大半的炒饭,还有温嘟嘟的蛋花汤,轻轻敛了下眉。 他们只是普通合租关系,吃个午饭就要发照片…… 确实有些逾距了。 于是,他沉默地把刚拍的几张图片从相册里一张、一张地删除了。 屏幕页面跳转到微信上。 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发过去那句“你觉得这样做内容怎么样?”上面。 他眨了眨莫名酸涩的眼睛。 “局外人”的感触更加深刻了。 他不属于这个房子,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的存在是突兀的。 可是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尽管他跟时浅渡交流没有很多,但一日三餐却总是坐在一起吃的。 看到时浅渡喜欢他做的饭菜,听见真切的夸奖,他特别高兴。 以至于现在,他独自吃饭,会有觉得有些……孤独了。 父母早就离世,亲戚、朋友、以前同事和学生,都因为他犯罪而淡了联系。 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地生活在陌生的城市里,因为犯罪记录无法融入光鲜亮丽的环境里,加上他自身害怕他人的眼神、害怕与旁人接触,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边缘者。 只要知道他的身份,人们便厌恶他,排斥他。 向他伸出了手的女孩,好像成为了他跟外界之间的唯一联系。 所以,他珍惜每一次能跟她交流的时刻。 手机微信响了几声。 【老师,我早就说过您很适合做视频嘛,没问题的,别怀疑自己。】 【第一条视频效果不就挺好的么。】 【可以多跟网友交流两句,反正谁都不认识谁。】 【也可以白天出去溜溜弯晒晒太阳,小区里绿化挺好的,跟大爷大妈们聊聊天也不错。】 【您在现在太闷了,多跟外面接触接触,习惯习惯就好了。】 何纾言眼眸低垂,注视着刚发过来的信息,睫毛轻颤了颤。 时浅渡不是漂浮在水面的救命稻草,而是一直在岸上,努力把他从泥泞中往外拉扯的人。 把他拉上岸,让他可以自己走路。 而她就转身离开了。 他明白,时浅渡是希望他能渐渐地回归从前的正常生活,希望他可以敞开自己,主动去与别人接触。 但她有感觉到吗? 他在小心翼翼地迈向她。 …… 何纾言有把时浅渡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下午读了三个小时书后,便开始到厨房准备晚饭。 他提前从网上查了关于时浅渡所在的大学和研究所。 国大作为全国核物理专业绝对的领先者,培养和吸收了大量人才。研究所是跟国大合作的单位,作为深度合作的研究机构,坐落在国大校园一角。 每天会有几名博士、硕士生出入其中,跟着导师做研究。 只有专业里的佼佼者才能被选入。 研究所每天的规定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六点。 时浅渡收拾东西坐车回家,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如果不加班的话,六点半左右就能到家了。 但还是留出加班半小时的富裕吧。 何纾言行动力很强,做事悠然又稳妥 他很快就按照计划开始准备晚饭。 他是安静的。 牢狱生活让他习惯了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不被外界打扰,也不打扰外界。 他不听歌也不会说话、哼歌,就专注地做事。 小三居里偶尔响起清水冲洗蔬菜、刀落案板的声音。 一下、一下,很清晰。 不会叫人觉得死寂,反而有一丝惬意的人气。 说来奇怪。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明明只想躲在没人认识的地方,独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不与别人来往,最初对时浅渡也是比较排斥的,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和边界。 现在时浅渡不宅在家里、要天天去研究所了,他反而……不习惯她离开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一边做饭,一边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两句玩笑话。 他又想,这没准还真应了前几天查的周公解梦。 根据他梦里的情形,从网上查的解梦说,他是因为受过伤栽过跟头,所以害怕跟外人接触,总把自己缩在壳里,但实际上还是需要跟外界的交流。 梦到类似的事情,说明他正逐渐适应外人的存在,慢慢打开自己,会恢复到从前最好的状态的。 是的,他这个学物理的,现在还信周公解梦。 这要是放在六年前,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些玄学的。 何纾言的思绪略有点儿飘,胡思乱想了一阵。 不知不觉中,晚饭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 他洗干净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七点了。 时浅渡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初冬时节,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路灯一盏盏地亮着,照亮了小区里的路。 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刚好能看到这栋楼的居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一边用小火温着刚做好的食物,一边往外张望了两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眼见着过了七点,还没有把人等回来。 他心说,应是时浅渡请假在家这段时间落下的东西有点多,需要她多留一阵。 于是他把弄好的食物调成保温状态,从次卧拿了本书读。 这栋房子是自供暖,每家每户自己调节壁挂炉控制供暖时间和地暖的温度。 时浅渡怕热,不喜欢温度高的环境,所以地暖温度常年保持在18度。 白天这个温度很合适,到了晚上会有点儿凉,加上家里没多少人气,就更显得清凉了些。 何纾言规规矩矩地坐上沙发,拎了个薄薄的小毯子盖着。 合租不像是自己家,他从来不会脱掉拖鞋,把脚放在沙发上。 最多就是像现在一样,找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半倚在一侧。 起初,他一口气读了四十分钟的书,才抬眼看看时间。 然而注意力集中的时间越来越短。 到最后,他每隔五分钟,就要抬头看一眼,没办法静心下来。 期间他给时浅渡发了个微信,却一直没有等到回复。 墙上挂钟的分针不知不觉间绕了两圈。 已经九点了。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壁挂炉每隔一段时间,就“嗡嗡”地响上一小阵。 客厅大灯把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清亮又冷寂。 “……” 手指微微用力,捏在书脊上。 时浅渡不会回来吃东西了吧? 临走前的话,应该就是跟他开了句玩笑。 他竟然当真了。 感受很微妙,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鼻尖有一点点酸涩。 他想,再等半个小时,如果她不回来,就草草吃点东西,把餐具厨具收拾干净了吧。 何纾言把书放在身旁,闭上双眼,摘下眼镜放好。 揉了揉太阳穴,又打了个呵欠。 监狱里十点统一熄灯睡觉,现在已经到了他每天的洗漱时间。 加上昨天睡得晚,此时困倦一点点上涌,他便把灯光的亮度调低,拉着小被子往上盖了盖,靠在沙发边闭眼小憩起来。 许是今天太累了,他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 这时,放在身边的手机轻轻震动一下,屏幕亮起来。 【老师,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是一进门就能吃到好吃的吗?】 时浅渡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她背着包走进家门,先往客厅里望了两眼。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身量修长的男人规规矩矩地靠在沙发上,盖着个薄薄的被子。 他眼皮瞌着,一看就是睡着了。 而眉头轻轻地拧起,似乎睡得不算安稳。 厨房里一直处于保温状态的电器,在黑暗中亮着红色的光,异常显眼。 她换上拖鞋,到厨房溜了一圈,很快就确认,何纾言做了不少好吃的。 而他自己,直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 一直在等他,等到了快十点。 她心中多少有点儿感动,蹲在沙发前,戳了戳何纾言软乎乎的脸颊。 他面容清俊,高鼻梁,薄嘴唇,因为戴一整天眼镜,鼻梁上被压出两块小小的印子。 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尾不太明显的细纹,让他看起来略显疲倦。 整个人窝在沙发的一角,捂在薄被之下,看起来有点让人心疼。 “老师?” 时浅渡小声唤了两声,何纾言眉头动了动,但没有真的醒过来。 看起来睡得比较沉。 说来也是,每天这个时间,他差不多要睡觉了。 昨天又熬了夜,今天肯定累。 她便没想把人叫醒,打算直接把他抱到次卧里去,让他好好地睡一觉。 然后么……她就自己在餐厅享受大餐啦! 她卷起毯子把何纾言大半个人裹起来,左手穿过他的膝盖下面,右手去揽他的肩膀。 正当她就要把人抱起来的时候,何纾言猛地睁开双眼。 他大吼:“滚!” 那声大吼声嘶力竭,身子也在同时往后缩去,呈现出一种极端的排斥。 他对面前的人怒目而视,整个人情绪紧绷,跟从前表现出的文儒模样判若两人。 倒是跟他被混混逼在KTV里的状态差不多。 双手紧随吼声,从薄被里伸出来,一话不说就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臂!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地连带反应,像是炸了毛的刺猬。 “离我远点!不然我叫狱警了!” 第270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9 第一百七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被人死死地钳住手腕, 一阵生疼。 她才发现,看起来瘦削温儒的男人骨子里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能量背后是厌恶,是恐惧, 是满腔的怒意。 她也不是吃素的, 手腕一翻, 反手便制住了何纾言。 而他还在下意识地反抗,膝盖猛地一提, 往她身下袭去。 时浅渡看到这一手,心酸里冒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 一手按住了那只差点就怼在她身下的膝盖。 她有时候打男人,也喜欢故意这么踢人,毕竟这地方最脆弱了, 劲儿用巧了都能要命。 “老师,是我。” 何纾言猛地一顿,漂亮的双眼眨了好几下,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个干净。 他此时没戴眼镜, 但从模模糊糊的影像和声音里,也能知道眼前的不是哪个讨厌的犯人。 是时浅渡。 他现在已经出来了。 跟时浅渡合租。 他彻底从条件反射中回到现实, 发觉自己正用膝盖顶在女孩的双腿前, 被一只手挡住, 脑子里“嗡”地一响, 整张脸红得像是个番茄:“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刚才有点睡糊涂了……” 说罢,连忙收回膝盖, 伸手在沙发上摸了几下。 因为刚刚的冒犯,他看起来有些慌乱,一直没摸到眼镜。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把腿往人家小姑娘身下怼过去什么的…… 他还吼时浅渡了, 那么凶地大吼出声。 太丢人了,肯定吓到她了吧? 让她生气了吧? 他明明是特意做好晚饭等她回来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出来您睡糊涂了。” 时浅渡从地上捡起眼镜,拿出茶几抽屉里的眼镜布,轻轻地擦干净。 然后递给何纾言:“眼镜在这儿。” “谢谢。” 何纾言戴上眼镜,手指因为刚才情绪的紧绷还稍微有点抖。 他第一眼就看到时浅渡手腕上的红痕,内疚一下子涌了上来:“对不起,吓到你了吧,还……” 他指了指她的手腕,主动翻出跌打损伤的喷雾递过去,又道:“喷点药吗?” “行,我随便喷两下就行。” 时浅渡接过来往手腕上喷了喷。 她抬眼,瞥见何纾言内疚地盯着她的手腕,便笑道:“我真没事,也没吓到,反倒是老师您,看起来被我吓得不轻。” “……” 何纾言嘴唇动了动,坐在沙发一角,双手交握在一块儿,轻轻地颤。 温度不算高的房间里,额头却有薄薄的汗,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他表情有些凝重,看起来像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里。 刚才他的反应肯定特别吓人,也特别可笑吧。 明明不想把在别人面前提起任何关于监狱的事情的,却在时浅渡面前表现出了那么不堪的一面。 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恼。 他不想提起监狱里的事,一点都不想。 “老师,您还好吗?” 何纾言恍然回神,轻咳了咳,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没有吓到你就好,实在是让你见笑了。” 他面容渐渐变得平静,恢复了往常文儒安静的模样。 “对了。”他温声转移话题,“我做了晚饭,还在厨房温着,你要吃东西吗?我去拿。”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颇有种逃避的意思。 “真的没事吗?” 何纾言一顿。 他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 他不想在别人,尤其是时浅渡这样的优等生面前提起什么监狱,什么罪犯。 谁都不回希望在外人面前反反复复地提起人生污点吧。 他只想把那几年时光完完全全地,从自己生命里剥离出去。 有时候就想,如果一睁眼,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失忆了该多好。 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痛苦的记忆都不见了。 从一张白纸重新开始。 逃避不是好事,但……允许他软弱一点儿吧。 时浅渡对他偶尔的固执感到有些无奈。 不过,人家不想说,她总不能强逼着人说起难过的事吧。 她说:“如果心里不舒服……您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说出来会好一点哦。” 说不好为什么,何纾言的鼻尖蓦的酸软了一下。 他眼眶发烫,站在原地,扬起头,把那股压抑难受的情绪压下去。 “我能……说什么呢?” 他嗓子有点哑。 说他刚进去的那段时间,总是被人欺负? 说他总因为罪名被不怀好意的人纠缠? 说他曾被几个暴力犯罪的人针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监狱都是分男监和女监,男监里面自然全是男犯人,很少能见到女人。 那些人少说两三年,多则数十年被关在里面,每天面对的就是一群大老爷们,碰到法院或者检察院有女性工作人员过来都得多看两眼。 他刚进去没多久,也不知道罪名怎么就传了出去,很多人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微妙了。 很多男的就是大脑控制不住生理,更何况监狱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善茬。 纵使监狱里规矩严格,处处有狱警值守,也避免不了有人拿他开涮,避免不了有人想对他动手动脚,避免不了在他反抗之后,被人动手教育。 有的犯人在狱警面前装得很老实,转脸却一拳头呼过来。 狱警查明情况后,会有相应的惩罚措施,但有人在外无依无靠或者判了大几十年,反正也不想出去了,根本不在乎惩罚,没完没了的找事。 碰到那种又奸又滑不服管教的,狱警和领导们也很头疼。 他已经被迫接受很多没办法反抗的东西了。 唯一能用自己的力量反抗的,就是在有人欺负他时,用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 就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在监狱里待了五年,也算是见过人生百态了。 他咽了太多的苦,太多的委屈。 有时候是想说出来好受点。 但他总不能……跟一个小姑娘吐露那种负面的情绪吧。 好吧,他也承认,他怕说出来那些,会被时浅渡看不起。 他的形象已经够糟糕的了。 于是,他的薄唇蠕动两下,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可说的,监狱里能有什么好说的啊。” 他顿了顿,又轻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自嘲:“总不能要一个跟我也没有多少关系的年轻轻小姑娘,听我这种一无是处的老男人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五年里怎么在监狱里过的吧。”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说道:“如果我是想听的呢?” “……” 何纾言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一瞬间搞得他好压抑。 想听什么? 好奇他的监狱生活? 难道非要他把自己可笑的过去说出来才好吗? 非要把他最难堪的一面,狠狠地撕开,把他糟糕的失败的人生…… 他理智上知道时浅渡无意嘲讽戏弄他,也知道时浅渡大概是希望他把难受的事说出来,别一个人憋着,可是……或许是因为情绪戳到了某个点吧,他所有思绪都一股脑地往坏的方向去想。 他满脑子都是一些负面的情绪。 以前想到那些,情绪上还能尽可能地保持稳定。 可现在在时浅渡面前,也不知怎的,越发觉得如坐针毡,心态快要崩了。 何纾言回头,深深地看了时浅渡一眼。 他眼眶是红的,眼里隐隐有水气,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那眼神看得时浅渡心里一揪,怪难受的,也……怪想欺负欺负他的。 “监狱什么的,离你太远了,你不用知道那些。” 说完,他轻轻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 又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我去把晚饭端过来,你稍微吃点吧。” 他的背影裹着浓重的倦意。 时浅渡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能理解何纾言的痛苦。 她有时会想,要是他不害怕与人接触的话,稍微拥抱一下,应该也能给他些安慰吧。 ……好吧,这也可能只是在为她想把人扯进怀里找借口。 不多时,还温热的饭菜被一盘盘地端上了饭桌。 碗筷也贴心地摆好。 在想象中应该是很温馨平和的一顿饭,却因为小小的插曲变得有些沉闷。 尽管何纾言很想岔开话题、说一点轻松的玩笑话,但沉甸甸的心事压在身上,他思维混乱,做不到像平时那样自在,就连找个聊天的话题都有些难。 他很少有这么别扭的时候。 “老师。” 时浅渡率先开口,何纾言手指一紧。 他低着头,没有正视时浅渡。 “什么?”他问。 “以前碰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也没关系。” 时浅渡边吃边开口。 她拿起纸巾擦擦嘴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说心里话,这种轻飘飘的话语让何纾言不是很舒服。 他经历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怎么会没关系。 五年、十年甚至是此后的半生……他可能都没办法走出那些阴霾。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说他过去的经历“没关系”。 他张开嘴唇,刚想反驳时浅渡的话,却听她继续说道:“有我在这儿,没人能欺负您了。” 他心里一颤。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瞬,被一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慰藉了半生。 因为她不只是随口说说,她真的帮了他很多。 他摘下眼镜,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轻轻地捂了一会儿。 她真好。 她对他太好了。 好到他想把所有软弱和负面的情绪表露出来,把压在心里太久太久的事情全说出来,期待她能相信他、理解他、安慰他。 脑子里乱哄哄地做了一阵拉锯战。 片刻之后,何纾言拿开手,露出微红的眼眶,把眼镜戴上。 他笑道:“老师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处理,虽然现在刚刚回归社会想要融入进去有点难吧,但往后总得自己生活,哪有一直叫你帮忙的道理,人呐,总得自己靠自己活着不是?” 他抿抿嘴唇,又接着说:“你能这么说我挺高兴的,真的谢谢。” 帮一阵子是人情,帮时间久了,就成了债。 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老师已经谢过很多次了,真不用总这样,毕竟……我也不是不要利息。” 时浅渡唇角翘了翘,小口喝了一口热汤。 “利息?” “哦,我就是随口一说。”时浅渡咽下嘴里的东西,笑嘻嘻地打消他的心理负担,“老师,您每天给我做那么好吃的三餐,我总要礼尚往来嘛。” 原来……只是礼尚往来啊。 何纾言说不好心里是轻松了一点还是怎样,总之是有些复杂。 他摆摆手:“我自己也要吃东西,不过是多放些食材罢了。” “那就——”时浅渡拉长声音,眼珠一转,咧嘴笑了,“当成是您特意等我到这么晚的礼尚往来吧。” 略显沉重的气氛被她一句话就弄得变了味。 何纾言一抬眼,刚好撞上她的笑脸,脸颊蓦的烫了起来。 他咳了几声,拿出点老师的架子:“你还是那么不正经,老师的玩笑都要开。” 虽然他确实是特意等时浅渡回来的,但这话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让他情何以堪。 好像他对人家小姑娘图谋不轨似的。 他只是……有点儿依赖她而已。 说起依赖自己的从前的学生、依赖一个比他小了十四岁的小姑娘,他是有羞愧的。 可是他想,任何一个遇到困难的人,碰到时浅渡这样各方面都无比优秀、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尖子生,得到过她的帮助,都会忍不住依赖她的存在吧。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今天下午看到的新闻,便道:“对了,我下午看到新闻里说,杨铭新的父母在这附近出车祸了,好像我前脚刚进小区,他们后脚就出事了。” 看到这个新闻,说实话,他心里痛快死了。 一种“恶人自有天收”的报复感从心里钻出来,他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但他不想让时浅渡觉得自己幸灾乐祸、小人得志,便没把高兴表露出来。 “是啊,他们公司跟住的别墅都不在这附近,保不齐就是奔着害您来的。”时浅渡表现得异常淡定,好像车祸跟她压根没有关系,“您以后出门还是要多注意,随时跟我联系。” 何纾言点点头:“好,不过最近应该没事,他们两个刚刚出车祸还得治疗修养,网上的舆论也不是特别好,对他们公司的股份多少有点影响,肯定要忙公司的事,没有心力找我的麻烦了。” “这倒是。” 两个人全都“心怀鬼胎”,压着心里的事没说。 气氛莫名的诡异,又莫名的和谐。 …… “咚咚咚。” 早晨七点,何纾言穿着围裙,站在时浅渡的主卧前敲了敲门。 他温声叫早:“早饭马上就好了,快起来吧。” “噢,好。” 房间里传来时浅渡懒洋洋的回应。 接着是人形生物在床上赖皮似的滚来滚去的声音。 她每次起床前,总要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懒腰滚一滚,把身上的筋都抻开了。 再之后,用不了几秒钟,她就会顶着几根睡起来的呆毛走出房间去洗漱。 何纾言向往常一样,低垂下眼眸,乖乖地非礼勿视。 他有时候觉得很无奈,时浅渡好像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个男人,而是…… 当成了gay蜜。 如果这个从网上新学来的词没有用错的话。 这么想想,除了无奈,还挺心酸的。 人家压根没把他当成普通的异性,而是一个喜欢同性的老男人。 何纾言努力忽略掉心里的不舒服。 他把早餐在餐桌上摆好,问道:“今天中午也不回来吗?” “今天……我看看吧,今天我有一上午的课,不用去研究所,下课之后顺便去办公室找老师讨论毕业论文的选题,在寒假之前定下来,估计十一点多就能完事吧?然后下午就没什么事了,中午应该会回来吃吧,不过也没准被同学拉着去食堂,我们食堂还挺好吃的。” 时浅渡坐在餐桌前,随口夸了句味道还不错的食堂,一边把一块儿巧克力香蕉松饼塞进嘴里。 浓郁的香气顿时侵蚀了味蕾,她眼睛一亮,补充道:“不过没有老师做的好吃。” 何纾言被她逗笑了,镜片之后的双眼弯了弯。 他特别喜欢听时浅渡夸奖自己。 好像他对于时浅渡来说是有价值的,好像他们……比平时更亲近了一点。 他打趣道:“你这说得长篇大论,到最后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啊,我到底准不准备你的午饭?” “老师您这不是为难我嘛,我哪儿说得准。”时浅渡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然我从食堂打包带回来吧,每天您都得准备三餐太辛苦了,偶尔吃点现成的也不错,我们学校食堂又干净又便宜又好吃。” 全国顶尖学府的食堂当然也优秀了,国家方方面面的补贴不是说说而已。 何纾言沉默地喝了一口牛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状似无意道:“我还真很久没吃过学校食堂了,不然我去到饭点去你们学校,你请我吃食堂好了。” 时浅渡撇撇嘴:“那多麻烦啊,而且饭点食堂可挤了,连位置都不好找。” “我知道,我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一点玩笑的面子都不给我。” 何纾言笑着摇摇头,面容一如既往的和煦。 眼眸垂下时,却多出些许懊恼和失落,不似表面上那么轻松。 “老师不会生气了吧?”时浅渡学着他的话说道,“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您什么时候想来学校都行啊,不过最好选上午九十点钟或者下午三四点钟,学校食堂和咖啡厅的人都比较少。” “……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你可不要给我扣帽子噢。” 何纾言用纸巾擦擦嘴角,他想掩饰什么时,总习惯这样。 生气当然不至于,只是偶尔,会有些失落罢了。 “时间差不多了,老师,那我先去学校了。” “好,你去吧,那我今天中午就真的不做饭了?” “没问题,等我回来!” 等。 又是等。 防盗门关上,房间里像从前一样,只剩下他一个人。 何纾言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大口牛奶,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碗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待成了他的常态。 他总是做好早饭,等时浅渡起床; 做好晚饭,等时浅渡回家; 列出购物清单,等时浅渡找时间跟他一起去商场。 他每天都会期待时浅渡回来,然后跟她找点话说。 即便如此,他们除了吃饭时间,依然很少能坐在一起。 他只能看她回房间学习工作、看她跟同学朋友打电话,然后露出一点点羡慕的情绪。 他也说不好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跟社会脱节,又十分依赖救命恩人,所以想多跟她相处吧。 还很想融入她的生活。 类似……雏鸟情节?? 又或者是单纯因为感激依赖? 何纾言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毕竟他的情况实在是特殊。 他收拾好了碗筷,从床头拿起读到了一半的书,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读了两个小时。 番茄时钟倒计时“叮”的一声响起,他放下书,突然发现沙发上的靠枕下面,压着一个文件夹。 里面面打印的是关于毕业论文选题的相关内容。 记得时浅渡说,今天下课之后要跟老师讨论毕业论文来着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姑娘还是马马虎虎的,一点儿没变。 何纾言拿起手机想给时浅渡发条信息,却在编辑好文字后突然停了下来。 拇指在手机的边缘缓缓摩擦了几下。 沉默片刻,删掉所有文字。 他起身把文件夹放在门厅,又换了一身合体的冬装。 现在是十一点十分,学校十一点半下课,他刚好可以用这段时间,把文件夹送过去。 去学校见她。 一想到这个,他心间就是一阵雀跃,好像有什么充盈了起来。 特别开心,充满期待。 …… 何纾言到学校的时候,刚好响起下课铃声。 初冬的阳光是暖的,照在身上舒服得很。 校园里人流如织,朝气蓬勃的学生们怀里抱着书本,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 “咱今天去哪吃东西啊?” “去三食吧,我想吃三食的红油抄手了!” “好啊,大冷天的吃这个正好。” “快点快点!去晚了又要排长队了!” 何纾言被学校里的气氛感染,心情跟着变得愉悦。 他在男监里吃过不少苦,比较排斥男人,便上前问了两个路过的小姑娘。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物理学院办公室怎么走?” 他说话时唇角往上翘了翘,笑得十分好看。 薄唇微动,吐出温和低沉的字句。 不得不说,他身上自带的儒雅气质与边界感特别容易给人带来好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两个小姑娘不由得用嘴型“哇”了一下。 她们指了指操场对面的教学楼。 “穿过操场,南边的那栋白色的楼就是物理学院的。” “不过我们不是物理学的,所以不知道办公室具体是在哪层。” “谢谢你们。” 何纾言道完谢,就有一个姑娘快步跑了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两个姑娘的脖颈。 她语气兴奋:“终于跟上你们了!来来来快去操场,那边有人告白呢!” “哇塞,听着是个大阵仗啊?!” “走吧走吧,咱凑凑热闹!” 三个女孩转身就往操场去了。 何纾言不在乎告白不告白的,但去物理楼要经过操场,便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操场里有不少学生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余光扫过去一眼,隐约可以看到一片鲜艳的玫瑰花,和飘在空中的氢气球。 当众告白吗? 年轻人的恋爱还真是轰轰烈烈。 年轻可真好啊。 希望男女双方是相互喜欢。 如果被告白的人不喜欢对方,那这种场面会很尴尬难受吧。 才想到这儿,便听到操场中央传来了一个信心满满的男声—— “时浅渡!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何纾言的脚步蓦的止住。 他身体僵硬,定睛看向操场中央,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被无数朋友同学围在中间。 她面前,是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正笑得灿烂。 握着文件夹的手指渐渐紧缩。 温和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我还以为像戴明宇这种公子哥,会喜欢温柔贤惠比较居家的女孩呢,没想到也喜欢时浅渡。” “我觉得他hld不住时浅渡诶!学神的智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谁hld住她啊,我觉得学校的男的没几个配得上她的。” “错错错,你们怎么能用智商去衡量感情呢?大学这几年好几个人追她,但她从来没跟谁谈过,那不就是恋爱白痴么!要是喜欢上谁,说不准还会吃亏诶!” “你这么说的话……倒是也没毛病,听她高中同学说她真是母胎sl。” “真不知道她这种学霸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跟时浅渡同届同学的谈话。 何纾言感觉自己像是胡乱闯入这里的入侵者,格格不入。 他突然不懂,像他这样负面新闻缠身、只能偷偷生活在阴沟里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明目张胆地来学校里找一位全校闻名的优等生,而且还……那么开心,那么期待。 直到现在,在微博上搜一下高中的校名或者他的名字,都能看到他的照片和当时人肉出来的各种信息,还有一些净网时没删干净的、用他的脸报复性PS出来的黄.图链接。 只要有人认出他的脸,大叫一声他的名字,讲出他的“罪行”,四周的学生立刻就会面露嫌恶。 互联网时代,他的“罪行”无所遁形。 他们真的就是…… 两个世界的人啊。 真羡慕这些学生们,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何纾言站在人群中,鼻尖有点儿泛酸。 他究竟为什么要过来找时浅渡? “不好意思,我对你不感兴趣。”时浅渡答的干脆,拨开人群,“让一下,我们要去食堂吃饭了,大家都散了吧。” “等一下!你为什么不同意啊,总得给我个拒绝的理由吧!” 戴明宇追上前去,抓住她的衣袖。 时浅渡轻轻一扯就跟他拉开了距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理由。” 小姐妹张艺挽住她的胳膊,附和:“就是,不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我们家小渡不想跟你谈恋爱,你还是继续找你的温柔小网红吧!” “我爸可以给给你投资创建公司,支持你的研究项目!” 时浅渡顿住脚步。 对方还以为有戏,脸上露出期待。 不想,她却扭头说道:“用我的研究项目给你家赚钱的事,怎么说的好像是你的施舍似的?” 旁边有人低声感慨:“哇,有能力就是硬气,我也得努力学习!” “我的妈,这回怼,学姐也太牛了!!” 戴明宇有点傻眼,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解释:“不不不不不,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嘛,我说错话了,你再多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啦?” 时浅渡避开几个同学:“不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个……” 接着,一抬眼就在人群中瞥见了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 正好跟何纾言撞了目光。 何纾言心头一紧,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无数想法—— 看到他这个性.侵犯来学校找人,她会怎么做? 会装看不见他擦肩而过吗? 如果他打招呼,会让她丢脸吗? 她会生气吗? 晚上回家会责备他没有沟通就来学校找她吗? 他很紧张,一向理智的头脑陷入混乱。 身体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时浅渡面前,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驼色风衣衬出他修长的身量,金丝边眼镜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 柔软的黑色短发在微凉的风中缓缓飘起一点儿。 镜片之后,眉眼弯弯。 他温儒地笑,声音低沉:“你把论文选题落在沙发上了。” 第271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0 第二百七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把论文选题落在沙发上了。” 周围传来几声轻呼。 同……同居?? 还是哥哥?远房的亲戚? 还是房东或者合租的住户? 说起来, 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年纪大了些,但气质真好啊! 张艺晃了晃时浅渡的手臂,低声问道:“小渡, 这是谁啊?” 戴明宇母鸡护崽一样,在旁谨慎地盯着何纾言。 众人燃起了八卦之魂, 但谁都看不见, 何纾言插在口袋里的左手紧握成了拳, 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心抠出一排深深地印子。 冬日风寒, 他的发丝之间却渗出薄汗。 模棱两可的言语, 没有太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心里还诡异地浮出了一丝愉悦, 好像成功炫耀了糖果的小孩子。 感性在欢悦地沸腾, 理性却响起了红灯警告。 他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说得好似在所有人面前宣示他们的关系,事实上,他们压根没什么关系。 好在他说得很模糊, 还有弥补的余地。 他可以说,他们只是在一起合租。 只是这么一说,都会让人很多年轻男孩们羡慕不已吧。 “我……” “他是我以前的物理老师,讲课很厉害。” 时浅渡更快一步, 率先跟朋友解释了何纾言的身份。 被感性推着往前走的最后那一点点私心, 霎时被彻底掐灭。 何纾言冷得打了个颤。 他是疯了么。 刚刚竟然有那么一丝期待,觉得时浅渡会挽住他的手臂,把他搬出来当做“男朋友”用来挡桃花。 试问,哪个清清白白的大学生, 会用一个“性.侵未成年男学生”的男人当挡箭牌呢? 性.侵,未成年,男学生。 这三个拿出来某一个,都够叫人嫌弃的了。 他全凑满了, 搁这儿叠debuff呢。 手里的文件夹被人扯了一下。 他听见时浅渡说:“老师,谢谢您特意送来一趟。” 张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圈着时浅渡的脖颈挂在她身上,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物理老师,又是物理??我还以为大师您还俗了呢!真是拜托了,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一点学习之外的事情?!” “我说呢。”戴明宇跟着松了口气,“张艺说的对,你别总是一头扎在学习上嘛!偶尔……也可以谈谈恋爱嘛。” “噢,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时浅渡往右跨了一步,虚虚地揽住了何纾言的腰。 她歪头调戏道:“我们应该试着接触接触?” 何纾言面色绯红,慌乱后退好几步,跟时浅渡拉开距离。 “他们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不要误会了比较好。” 时浅渡笑看了他几眼:“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她上前几步,冲戴明宇的哥们伸出手:“刚才你录的视频侵犯了我的**权,麻烦把手机给我,我要删除视频。”接着又在人群中点了几个人,“你们拍的东西,也都删一下吧,我不想跟大家闹得不愉快。” “我……这,可是……好吧。”男生犹豫两秒,还是乖乖地交出手机,“手机给你,你自己删吧。” 好学生在学校里永远都是被优待的,更何况时浅渡不是一般的好学生。 她是一年只招收十余人的顶尖专业里最优秀的学生,三年半的时间里带队完成许多项目,获奖无数,各种基金补助样样不落,大概是几十年一遇的天才吧,数不清的媒体自媒体都报道过她的“光辉事迹”。 不论她想做什么,总是特别顺利。 这样的人,自然在学生中很被信赖,也很有威慑力。 大部分人都愿意听她的话,跟她交朋友抱大腿。 时浅渡在张艺的帮助下一个个地接过手机删除视频和照片,尽量确认没有影像外流。 学校表白墙和论坛里每天都有不少八卦和新鲜事,在学校里传得人尽皆知,要是让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总归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免得对何纾言的精神造成二次伤害。 要不是怕何纾言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精神又崩了,她今天非得多逗弄他几句。 何纾言不知道时浅渡的心思,站在旁边,有些尴尬。 他闯祸了。 擅自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微妙暧昧的话,肯定很让人生气吧。 现在时浅渡什么都不说,不过是在人前给他面子罢了。 要不他先回家,等晚上再认真给她道歉? 何纾言拿定主意,用指节轻轻碰了碰时浅渡的胳膊。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忙吧。” “等等。”时浅渡转身握住他的手腕,“老师,正好中午了,我请你吃食堂吧。” “……” 这是他早晨说的“玩笑话”。 何纾言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还夹杂了一丝小心的试探。 他垂下眼眸,温声问:“啊,不会很麻烦你吗?” 难道她没有很生气? 除去刚才的一点点冲动,他本质上是很有分寸和边界的人。 举手投足之间都与人有着明显的距离感,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生人勿近;加上言语也客气得像是陌生人,更是打消了周围同学八卦的心思—— 这个中年男人一看就跟时浅渡不熟,不可能是同居之类的啦! 最多最多就是探讨物理问题的师生关系了。 “不麻烦。”时浅渡拍拍张艺的肩膀,“我中午就不跟你一起了,先走啦,拜拜。” 张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句:“时浅渡!你整天学习小心把脑子学坏了!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了!” 主角散了,凑热闹的学生们也慢慢散开,恢复了平静。 何纾言跟时浅渡并排走在路上,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缓缓松开了力道。 他尴尬又内疚,出言道歉:“对不起,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吧。” “老师您……很紧张?” 时浅渡驻足一秒,接着往何纾言面前逼了一点儿。 她眯起双眼,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恶劣。 何纾言脸颊发烫,避开了视线。 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用指节蹭蹭鼻尖:“刚才冒犯了,怕你生气。” “当然不至于生气了,不过老师,以后来学校送东西的话,还是提前跟我说一下比较好。” “……我知道了。” 何纾言眼底暗了暗,心绪复杂成一团。 他这种人,来学校找她确实不合适。 时浅渡把手里的两个文件夹举起,手指一拧,在何纾言面前摊开。 她不满地吐槽:“早知道您会送来我就不再打印一份了,教学楼里的扫码打印机一块钱一张诶,这么几页够在学校食堂吃一顿午饭了!” “……?” 何纾言发怔:“只是,因为这个?” 而不是不希望他出现在学校里? “那——”时浅渡用文件夹轻轻扫过何纾言的脸颊,“老师觉得因为什么?” “毕竟我的身份特殊。” 何纾言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直白的话往往是伤人伤己的。 “虽然您出现的比较突然,不过如果没有老师来的话,不知道那小子要追着我说多长时间。”时浅渡抬起手,轻轻地拍在何纾言的背上,“只要他们不把照片瞎传,就没什么关系。” 何纾言眼皮往下一瞌,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抚在背脊上的那只手明明很温柔,可说出的话…… 为什么这么让人难过? 她不希望他们同框的照片传出去吧。 这很正常。 真的很正常。 可他还是有些……被伤到了。 就像他不愿意见到过去认识的人一样,将心比心,时浅渡一定也不希望他这样的人跟她一起出现在熟人面前,给她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如果他被人扒出身份,那么他会成为这个优等生完美人生中唯一一个污点。 即便他们真的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想到这儿,何纾言在物理楼前停下脚步。 他撒了个谎:“我胃里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不然你先去跟老师讨论论文选题,讨论完了我们买回去吃吧。” “很难受吗?”时浅渡无所谓在哪吃,便应了下来,“那好,我先去办公室找我论文导师,今天早晨我就把选题电子版发过去了,估计没多久就能讨论完,您在门外等我一下。” “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吧。” 时浅渡“蹭蹭蹭”地上楼了。 何纾言独自站在一楼大厅的窗前,望向外面光秃秃的树干。 他微微发呆。 又是“等”。 他真的一直在等,永无止境地等。 都快习惯了。 “何老师,你来国大,是为了见我吗?”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响起。 何纾言在听到的瞬间,反射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指尖发颤,回头看过去,睁大了双眼。 【老师,听说你二十好几了都没有女朋友啊。】 梦魇般的声音似从天而降,瞬间充斥了他的头脑,占据了每一处思绪。 大脑发木,心率加快,呼吸不畅。 有那么一刻,他简直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 这太突然了,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懵怔地看着高大的男生步步逼近—— “要不是看到iClud自动共享的照片,我都忘了你最近出来了。” 杨鸣新怎么会在这里! 他竟……念了国大? 让何纾言痛苦这么多年、毁掉了他人生的罪魁祸首就在面前,他却没办法冲上去用拳头跟人拼个你死我活,他全身都在抖,他胃里翻涌、恶心,甚至隐隐觉得绞痛不止。 六年中经历的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被激活了,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 “没想到你这么对我念念不忘啊,刚出来每两天,就摸清我的学校,过来找我了。” 杨鸣新的视线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地碾过何纾言的全身,在腰腹间停了停,又在那张有了点岁月痕迹、比从前更有味道的脸上停了许久。 五六年过去了,何纾言不似从前那么年轻。 许是跟牢狱生活也有关系,他身上的朝气淡去,变得更加沉稳安静,还增添一丝柔软的倦意。 跟那些人到中年就变得油腻的男人不同,他还是那么干净,得体又疏离。 杨鸣新确实早就把这个人抛到脑后,今天一见,又重新有了兴趣。 他哼笑一声:“何老师,你比以前更合我的心意了。” 何纾言瞳孔微缩,通红的双眼里迸射出愤恨的光。 他忍住剧烈的晕眩和恶心,死要牙关:“你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揣在口袋里的右手用最大的力气,死死地抵住了随身携带的水果刀——自从KTV的事情之后,他独自去哪都要揣上武器防身,以防继续被杨鸣新那对溺爱的父母报复。 他确信,就算他现在浑身难受没多大力气,只要杨鸣新胆敢对他做什么,他一定会抽出刀子狠狠地捅进这个混蛋的肚子里! “呵,比以前更烈了。” 杨鸣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舌齿并用地把烟嘴卷进口中。 打火机“吧嗒”一响,很快点燃了香烟。 “挺久没见了,叙叙旧啊,先请你抽袋烟吧。” 他深吸了口气,接着用手拿出烟,直接往何纾言的嘴里塞。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指还没碰到人,只见一道黑影略过,时浅渡一拳甩在杨鸣新脸上,巨大的力道直接把人抽出了三米多,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草!竟然敢打我?” 杨鸣新刚一站稳就重新冲了过来,一副张狂的架势。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敢这么打他呢! 时浅渡一脚踹过去,反手抓住杨鸣新的手腕,把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把人疼个半死。 她居高临下地盯住杨鸣新:“还要继续吗?” “臭婊.子!坏我好事,你完了!再不给老子松开,老子要你好看!” 时浅渡扯扯嘴角,手上用力,猛地往下一按! “啊!!你妈的,疼……!啊!” 哀嚎声下,她挠了挠耳朵,笑得张扬又狠戾:“你再继续骂两句,让我听听我应不应该把你的骨头掰断,戳破皮肤,然后抽出来……” 她垂首,在杨鸣新耳边低声道:“拿去喂学校里的狗?” 话音刚落,被无数学生们投喂的小狗刚好在物理楼外面叫了几声。 “汪汪!呜~汪!” 杨鸣新吓得脸色发白,手臂一阵幻痛,背上渗出冷汗。 今天过来太着急了,没带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磨了磨牙,半商量半威胁地说:“你松开,咱们就扯平了,不然你要是真的伤了我,我爸妈找上学校,肯定会让你退学的!” 时浅渡轻笑道:“啧,你父母车祸还没好利索吧?公司股票也不稳定,二老挺忙的吧,你说这时候你如果再闹出点什么,那局面应该挺有意思的。” “疼疼疼……!你……”杨鸣新恨恨道,“草,你松开,我要是找你麻烦我是你孙子!” 心里却想,等他花钱雇人弄废这个臭婊.子! 时浅渡拍了拍杨鸣新的脸:“看在你识相的份上,乖孙儿,今天先放你一马。” 她还需要杨鸣新亲口澄清冤案,没有真杀人的意思,便松开了手。 紧接着一脚踹过去,给他踹得够呛。 杨鸣新捂住肚子吭了好几声,才勉勉强强地抬起头。 他一愣:“时浅渡?!我说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你他妈闲的没事吧,乱掺和什么?何纾言这搔.货对我做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在这儿装好人!” 何纾言浑身冰凉,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想出言解释,嗓子却想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他反胃得够呛,被人当着时浅渡的面羞辱,羞愤难当,不敢抬头去看时浅渡的脸。 她会怎么看他啊。 一个强.奸犯,一个恋.童癖,一个欲.求不满的同性恋。 就跟过去那些网友和监狱里的犯人们一样,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强烈的恐惧和无助淹没了一切。 见到熟悉的背影,本应舒缓下来的神经却依然紧紧绷着。 他浑身难受,脑袋晕眩,胃里绞痛恶心,特别想靠在时浅渡身旁得到支撑。 可他不敢。 时浅渡看出他难受,顺势搂住男人消瘦的腰,手臂一拢,把人按在了怀里。 另一只手按在何纾言紧握水果刀的右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她用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温和声音说:“老师,没事了。”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机关,何纾言吊着的心瞬间落地,终是松开了右手,腿上一软,肩膀靠在时浅渡的身上,眼眶里浮出不易察觉的水光。 时浅渡没有厌恶他,没有嫌弃他,还待他跟从前一样好。 太好了,没事了。 他知道的,有时浅渡在,一切都会好的。 他眼眶发红,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神色。 薄薄的唇上下微动了两下。 “谢谢。” 时浅渡拧起眉头,目光顺着声音,往下落了一点儿。 “老师,他刚才没碰到您吧?” 修长的手指捧住何纾言的下巴,拇指轻而缓地抚过那对失了不少血色的薄唇。 来回地蹭了好几下,像是在帮他把脏东西抹掉。 嘴唇上的触感异常明显,一点一点地蹭过去。 强势,又莫名的暧昧。 何纾言懵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过于亲近的举动让他本能地感到冒犯和反感,身体紧绷到临界点,好似下一秒就要崩溃,可与此同时,又在这种微妙的境况中,从心头冒出一股扭曲的冲动,想要伸出舌头卷住她的拇指轻轻舔.吮。 下.流又浪荡,在他三十五年规规矩矩的人生里,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而且他有一种错觉,一种…… 时浅渡此时此刻想把他按在墙上深吻的错觉。 缠绵悱恻。 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喉咙发干。 “啧啧,怎么着,时浅渡,是学习好老师同学都捧着,让你变得太自大了,喜欢给一些垃圾施舍你的善意,还是单身太久太寂寞了,看见个长得还行的男人就有好感?真没想到你这种好学生,现在会跟一个强.奸犯厮混在一起啊!管这种闲事,不怕沾上麻烦吗?” 男人讽刺的声音打破了何纾言懵怔凝固的思绪。 扣在身上的罪名是那么的刺耳,过去种种一遍又一遍地被人翻出来,使他无地自容。 也正是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女孩,不仅仅是依赖而已。 喜欢她,很喜欢,只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就满足无比的喜欢。 想每天都跟她待在一起,想被她温柔地摸摸头发,想来学校找她,想融入她的世界,想让她开心,想成为对她来说最特殊的那个人。 他喜欢上了自己曾经的学生。 那么优秀的、还未完全步入社会的、年轻的姑娘。 不知不觉间,已经喜欢到了生出妄念的程度了—— 妄想时浅渡主动亲吻自己。 他怎么能在背地里这么冒犯人家? 难道听多了污言秽语,本人也会变成那样么。 还是说,他本性就是如此? 那种事…… 那种事有什么好的? 他一阵难受,脸色苍白,耳根却又羞又愧得涨红了。 因为自己的思想和期待懊恼不已。 背德感让人自厌。 何纾言慌忙将视线从时浅渡的脸上移开。 牙齿咬住下唇,眼眶红了一圈。 那样子可爱极了。 时浅渡无声地轻笑,也慢慢回过头。 她缓慢呼出气息,让翻腾的情绪平稳下来。 是的,她刚才确实很想—— 强吻了这个敏感又自卑的老男人。 她想,何纾言撕破了脸上的安静平和后,泛红的眼底染上水雾的模样,一定好看极了。 只要咬着他的耳朵轻轻唤一句“老师”,他就能轻颤着呜咽出来,害羞得不好意思抬眼看她。 那么的……动人。 可惜这个男人还没逃出过去阴影,他怕生,心思敏感,可能会条件反射地有过激的反应。 就算何纾言显然对她有好感…… 他的接受程度和精神压力,她也不能百分比地确认。 要是他现在的情况还接受不了那种亲法…… 唔,先是被男学生污蔑成了.性侵犯、有了心理创伤,后被女学生在楼道里当着别人的面强吻…… 这换谁不得崩溃啊。 她只是有点恶劣,但又不是变态,不喜欢玩精神压迫那一套。 而且,她更喜欢何纾言温文尔雅的样子。 “老师是来学校找我的,我自然要对老师的安全负责。”时浅渡睨过去一眼,暗藏着不悦的杀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鸣新本来想把何纾言带走的,结果被她一个眼神就吓得后退两步。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时浅渡力气那么大,打人那么疼? 这个女的真够麻烦的,他妈的。 他咬咬牙,不爽地盯了何纾言几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挑起眉头:“哈哈哈哈哈不是吧!我的何老师,你现在不会是口味变了,盯上时浅渡了吧?怎么,你喜欢她?” 被杨鸣新当着时浅渡的面,把他的心事说出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何纾言一惊,窘迫羞耻又恐惧,整张脸变得惨白。 不等何纾言回复,杨鸣新就更加张狂地笑了起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总是喜欢比自己小十好几岁的人!劝你还是少做梦,时浅渡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对未成年男学生下手的变态强.奸犯?”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中多了两分愤恨。 他当时追了何纾言几个月,都不见何纾言情绪上有一点儿波动,现在却喜欢时浅渡?! 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嫉妒从阴暗的心底破土而出。 “你知道我把你的情况说出去,时浅渡在学校里会被人怎么看吗?你要是识相的话……” “时浅渡?我以为你早去吃饭了呢,怎么还在这儿?” 时浅渡的论文导师走下楼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杨鸣新多少会顾忌老师的存在,“啧”了一声,冲何纾言比了个中指,笑得猥.琐又张扬。 他转身离开,回头时用口型说道:你看着办吧! 时浅渡比较受学校和学界前辈的关注,他爸最近半年也一直在计划投资这方面的研究,他不能为所欲为,至少不能立刻对她怎么样,就算报复今天的事,也得算计算计。 但何纾言,他想尽快搞到手! 所以…… 不管时浅渡帮何纾言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何纾言主动断了联系反过来找他,就足够了。 杨鸣新走了,时浅渡神色如常地跟导师打了招呼:“想避开高峰再去食堂,就在这聊了两句天。” “行,那你们聊吧,我去食堂了。”导师摆摆手,“论文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讨论。” “没问题,谢谢导师。” 送走了论文导师,楼道里就只剩下了她跟何纾言两人。 何纾言的胃又疼又恶心,难受得厉害。 他一手捂着肚子,视线闪躲,嘴唇蠕动两下。 杨鸣新的话,直白,刺耳,却是实话。 可能会有人喜欢他,但时浅渡不会。 她最多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像他这般名声狼藉的、看不见未来的人啊…… 只能小心翼翼地仰望。 如果时浅渡知道了他的心思,肯定会觉得很恶心。 谁会希望自己被一个有性.侵前科的人喜欢啊? 到时候,把他从家里赶出去,就连相处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万千思绪搅得脑子里一团混乱。 越是清晰地明白自己的感情,便越是自卑,越是唾弃自身。 何纾言推了推镜框,压下期待和欢喜,压下自厌和与自卑。 他脸上扬起跟平时没有差别的淡淡笑容,看向时浅渡,轻声开口:“我只把你当成以前的学生,没有那种感情,你别多想。”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 可随着解释的话说出口,心脏一点点地下坠,撕裂了一般剧痛。 他亲手扼死了才见苗头的感情。 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压根就不应该喜欢上自己的学生。 “我不会对你动歪心思的。” 第272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1 第二百七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心口不一。 言不由衷。 口是心非……的老男人。 时浅渡在心里叭叭叭地吐槽了好几句。 末了, 她直视何纾言,懒洋洋地笑:“如果是我有歪心思呢?” 比如,想对他动手动脚, 想亲他的唇。 想……把他弄得羞耻到哭。 “……” 何纾言眨眨眼, 继而跟着笑了起来:“你就别捉弄我了。” 他还忍着身体的不适,学着时浅渡的样子, 轻碰了碰她的头发。 真是的,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呢。 时浅渡摸了摸下巴:“老师竟然不信我, 真让人难过啊。” 何纾言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他耸耸肩膀:“谁叫你说得太假了,无论跟谁说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语调还算正常,完全看不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唯有捂着肚子的手背上露出青筋。 胃在抽搐, 搅得一团糟,频频想要干呕。 时浅渡本想多调戏他两句,见他不适,连忙上去搀扶。 “还很难受吗?胃疼还是什么?” 何纾言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漂亮的手指在轻微地打颤。 表面上的镇定平和, 都是强撑出来的。 他轻声答:“是很难受, 胃疼, 还恶心。” “那先休息一下再回家吧,我记得有个活动室里有沙发,跟我来。” 大中午的, 活动室很空旷, 没有别人。 时浅渡搀扶何纾言坐在沙发上, 自己也跟着坐下。 她拿出纸巾,擦掉何纾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接着,稍微撩开他的大衣。 何纾言的身子明显变得僵硬, 条件反射般往后躲。 身体颤抖的比刚才更加厉害了。 “……” 还是本能地抗拒更亲密的触碰啊。 大脑和身体的反应,很多时候是人为没法控制的。 还好刚才没真为所欲为地亲上去。 “老师,我帮您揉一揉胃可能会好点。” 时浅渡让男人虚靠在自己身旁,手指轻轻地在大衣纽扣上摩擦,等待他的回应。 她特意放柔了声音:“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紧张。”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 何纾言闭上双眼,深呼吸,调整自己应激之后不正常的心率。 他无声地自嘲,时浅渡怎么可能对他有别的意思呢? “多谢你这么不嫌弃地照顾我。” 他挪开挡在身前的手臂,无言地默认对方的任何行为。 女孩的手指掀开大衣,隔着毛衣,轻柔地覆在了他的胃部。 慢慢地打圈按揉。 力道不大,带着令人舒适的温度。 他一开始精神紧绷,身体也较着劲儿,觉得十分别扭。 渐渐地,身上的力道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还偷偷把脑袋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身上还很难受,胃里的绞痛并没有好多少,心里却很愉悦。 他喜欢被这么照顾,好像时浅渡真的很在乎他。 “……” 在乎? 大抵是妄想吧。 “受害者”杨鸣新才刚刚离开啊。 谁会在乎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强.奸犯。 何纾言的眼神暗了暗,愉悦和酸涩在心间共存。 他嗓音沙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 时浅渡正借着揉肚子的动作,美滋滋地半搂着男人的腰。 他此时虚弱又安静,比起平时,少了些疏离,多了些脆弱,特别听话。 看起来更可口了。 她故意侧过头,压低声音,试探着在何纾言耳畔说道:“我应该想说什么?” 借机细细地观察他的反应。 “……” 何纾言一颤,往旁边缩了缩,耳根染上粉红。 但没逃走,只撇开视线。 他在有意识地适应她的触碰。 因为喜欢,心理防线较低,也更渴望接触。 时浅渡继续说:“说你跟杨鸣新之间的事吗?” 一个名字而已,就让何纾言呼吸一窒,身体立刻紧绷,心率直线上升。 还是没办法面对过去啊……尤其是在时浅渡面前。 他疲惫地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浓重的乏倦。 烙印太深太疼了,结痂长在血肉上,永远没法痊愈,揭开一点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困在过去的经历中,动惮不得。 “我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我的,我早习惯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想说的……不用有顾忌,直说就行,我都没关系。” 他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极怕时浅渡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 于是没有给时浅渡插话的机会,转而说道:“他家家大业大,产业涉及很广,你是个前途无量的好孩子,别因为我,跟他闹得太不愉快,影响了前途。” 时浅渡停下手上的动作,轻笑了一声。 “现在已经有冲突了。”她逼得更近,“老师,您怎么补偿我?” 何纾言喉咙一滚,脚趾微微蜷缩了起来。 总觉得这话里别有深意。 她帮忙揉胃的时候,没觉得太害臊。 现在停下动作,只把手搭在他的胸腹之间,却带起了一片火燎燎的热意。 他垂下发烫的眼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最多只能帮你做做饭、打扫打扫家里,其他的不知道能做什么,你想怎么补偿就直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全力。” “有您这句话就行了,不着急,等我想到了再跟您说。” 时浅渡舔舔唇,心说,老师您能做的可多啦! 到时候可以变着花样地吃抹干净。 “您也不用太担心,那小子没法把我怎么样。” 她安慰一句,又随便说了两句杨鸣新的情况,知己知彼嘛,何纾言也应该对仇人有点了解。 “他是国大艺术学院的,听说艺考成绩还行,不过是真还行还是假还行就不知道了。他家里跟学校里的几个研究项目都有合作,长得还行又贼有钱,也就成了学校论坛和表白墙上的常客,不少人追捧呢,更是好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块儿,成了个小圈子。” “我知道老师您肯定不想见他,特意确认了一下他今天中午没在学校,才想让您留下吃吃饭。没想到在操场上让人拍个照片,正巧就让他在iClud共享上面看见了……亏我还扯着他们把手机上照片删了一遍。” 何纾言一愣:“你是因为这个才删照片的?” “……?” 时浅渡“嗤”地笑出声,调侃道:“老师,您的关注点有点儿偏了吧?” “咳咳。” 何纾言轻咳两声掩饰窃喜与赧然。 他道:“当我没说。” “那不行。”时浅渡揪着他不放,“您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删照片的?” “我……” 何纾言刚开口,胃里正巧一抽,疼得五官皱成一团,脸色更苍白了两分。 他怕时浅渡担心,便不动声色地撇开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痛苦。 时浅渡见他这样忍耐,不由得多了两分怜惜。 她把男人又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搓热双手,又给他揉了揉胃。 “我说老师,您是不是笨,疼的厉害就说出来分散分散注意力,会好很多哦。” “嗯……” 时浅渡话音还没落下,何纾言喉咙里就吐出了一声低哼。 不是疼得出声,而是被喜欢的人帮忙打着圈揉肚子,实在是有点舒服。 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 心想,还好时浅渡不知道他为什么哼声。 时浅渡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眉头往上一挑,笑得越发开心了。 这个男人……真是可爱啊。 也难怪招人喜欢,被某些混蛋觊觎。 “杨鸣新那小子……” 她眼底的光被阴霾遮掩,面露不悦。 觊觎她的人不说,还露出那么猥琐的表情,真够恶心的。 不能再犯懒往后拖了,今天晚上就去给他吓个半死。 “怪我太没用了,自己的事情都没法解决,总是给你添麻烦。” 何纾言以为她在因为杨鸣新的事而烦恼,颇为内疚。 杨鸣新家里有钱有势,还跟学校有项目合作……多少会给她造成影响。 他抱歉道:“事情因我而起,对不起,别生气了。” 他自责的时候,不会做样子似的表现得太夸张,就低头,眼里盛着歉意,一副乖乖等着对方发火责备自己的样子,一点儿不会狡辩,也不妄想能扑灭对方的怒气。 时浅渡回神,笑了一声:“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 何纾言刚刚出狱,什么社会关系都没有,对杨家没有办法太正常了。 就算有点底子,一个想走法律途径的规矩人,又怎么可能玩得过直接上违法手段的有钱有势老油条? 要是规规矩矩办事,不玩阴的不耍手段就能斗得过他们,那杨家这么多年是白混了。 除非黑化了,来个以暴制暴下狠手,不然没看头。 可惜何纾言现在还是善良,只想规规矩矩做人。 搞事情的事,还是留着让她来吧。 她的计划么……刚好符合她的恶趣味。 时浅渡扯起唇角,露出了个恶劣的笑容。 她目光一扫,落在何纾言的脸上。 “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因为何纾言正认真地看着她,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 见她没了下文,略带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疑惑表情。 “只是什么?” “……” 时浅渡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发,借此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也打断了她妄图把人这样那样的想法。 我只是—— 讨厌他觊觎你罢了。 她发干的喉咙滚了滚,转移话题:“老师,胃里还难受么?” 何纾言推了推眼镜。 他会难受到满头虚汗,不是身体真有问题,而是神经和心态所至,只要缓和了情绪就会好很多。 现在平复下来,身体显然比刚刚好多了,不再那么难受。 可是他还想…… 他试探着问:“我想再多休息一会儿,你着急回去吗?” “我不着急,反正下午没什么安排。” 时浅渡心里直笑。 那点小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嘴里还说不会对她动歪心思呢。 她弯弯唇角,没拆穿他:“您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再休息会吧。” “好。” 何纾言点点头,神色如往常一样温儒。 背地里却把自己骂个半死。 他真是个卑鄙的人啊。 利用人家小姑娘的善良,满足自己低劣的私欲。 可他真的…… 很想靠在她身边,哪怕是安静地待在一起,一句话不说。 “这样吧,我去买点热的汤或者粥回来,老师您喝一点可能会舒服很多。”时浅渡起身,冲他摆弄摆弄手机,“如果想到什么特别想吃的,就发消息给我,我买回来。” “等一下。” 何纾言拉住了羽绒服的衣角。 时浅渡回头:“嗯?想吃什么?” 倒也不是……想吃什么。 而是比起吃东西,何纾言更希望能跟时浅渡多相处一会儿。 他很珍惜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 撒了个小谎,为的就是这个。 时浅渡去买饭的话,就又只剩他自己了。 他又开始……等待。 以前他耐性很好,近来,却越发厌恶等待了。 可他转念一想,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就算他不吃,时浅渡也要吃吧。 做人,总不能太自私了。 “我都行,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松开了抓着羽绒服的手指,低着头,一副安静不语的模样。 而在时浅渡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抬头,说:“快点回来。” 哎呀…… 这是在撒娇吗? 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扩大,回身弯腰,揉了揉男人柔软的黑发。 手指“不经意”地扫过他发烫的耳廓和耳垂。 “我很快就回来。” 何纾言的脸蓦的红了。 他垂首,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 被这样温柔地摸摸头,真的…… 好让人安心啊。 - 时浅渡很快就把午饭买了回来。 她自己买了份又辣又热乎的红油抄手,给何纾言带了碗小米南瓜粥。 一推开门,就见何纾言脱下了大衣盖在身上,窝在沙发一角看手机。 闻声,他抬头望过去,露出笑意:“你回来了。” “嗯,我买了粥回来,还是热乎的,老师稍微喝一点吧。”时浅渡把餐盒放在沙发旁的小圆桌上,“您在看什么?现在身体好多了么?” “比刚刚好点儿了,谢谢。” 何纾言坦坦荡荡地把手机放在桌上,不避着时浅渡。 屏幕上,是国大的贴吧页面。 “我刚才刷了刷你们学校的贴吧和论坛,想着如果有对你不好的帖子,也好早点知道,及时做处理,免得我这趟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 学校就是个小型社会,国大更是资源丰富的“小社会”。 金字塔尖上的人面上受欢迎,背地里受红眼,这是屡见不鲜了。 “老师,您这思想就不对劲儿。” 时浅渡把南瓜粥递了过去。 “什么?” 何纾言一本正经地等她的“高见”呢,却见她笑眯眯地说道:“老师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呢。” “……” 何纾言低头,一言不发地打开一次性餐盒,双手端碗开始喝粥。 粥碗把整张脸挡了个严严实实,只从两边露出了耳朵。 一对红扑扑的耳朵。 花言巧语。 现在的年轻人太活分了,怎么还油嘴滑舌的。 他在心中偷偷地吐槽。 想来,这种话就是插科打诨,随口一说吧。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他会多想的。 食堂到教学楼之间有五分钟的路程,粥拿到这的时候已经不烫了,刚好可以入口。 温度刚好的香浓南瓜粥顺着喉咙滑进空荡荡的胃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他很快就喝掉了大半碗。 时浅渡一手拿筷子,一手托下巴,不干别的,就歪头看着何纾言。 何纾言的个子很高,身材颀长,而学校的沙发比较矮小,倒是憋屈了那双长腿。 他披着大衣,黑色的针织毛衣下摆掖在长裤里,腰间的裤带已经扣到最里面那个孔,却还是显得有些宽松,可见身量的单薄,一看就知道这些年在里面过得不好。 仰头喝粥时,会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喉结一滚,很性感。 时浅渡的目光从他柔软的黑发开始,划过喉结,又往下在腰间停了停,最后慢慢地扫过长腿。 她托着下巴,有点走神。 啧,真好看啊。 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何纾言喝完一整碗粥,抬眼就发现自己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瞧,不由得害臊。 他把餐盒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唇角,又贴心地抽出一张放到时浅渡的餐盒旁边。 “吃东西吧,再不吃要放凉了。” 装得满满当当的餐盒往前一推,上面飘着的红油晃了晃。 一看就贼辣。 他不由得拧拧眉头,叮嘱道:“别吃得太急,小心烧胃了难受。” 时浅渡不正经地调侃:“老师,您这么关心我啊。” 何纾言推了推眼镜。 他感到尴尬或者有所遮掩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个动作。 “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老师,关心学生是应该的。” “噢。”时浅渡不依不饶,“那您对所有学生都这么好的吗?” 何纾言心虚,又推了推眼镜。 继而,他自嘲地笑:“除了你,还有谁会打心底里愿意这么称呼我?” 说完,他真怕时浅渡这不正经的性子,来一句“您的意思是只对我这么好咯”让他招架不住,便紧跟着继续开口,岔开话题:“我吃完东西有点累了,想眯一会儿,你慢慢吃别着急,吃完了叫我好了。” 调戏的话被堵回嘴里,时浅渡挑起了眉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抢了话,把她想说的堵了回去。 到底是有点故事的老男人,反客为主了。 她多少觉得不爽,想下手欺负回来,却在何纾言的脸上看到倦意时,把心里的恶劣因子收了收。 算了算了,他今天已经被刺激一回神经了,怪可怜的,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吧。 反正,以后欺负人的机会多得是呢。 时浅渡把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何纾言身上,又摸了摸他的头。 她哄道:“眯一会儿吧,等醒来就全好了。” “嗯……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情绪爆炸、身体不适,耗费了太多体力,还是刚吃完饭容易犯困,亦或者是靠在时浅渡身边格外安心,何纾言浑身疲倦,眼皮越来越沉,迷迷蒙蒙地眨了几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着了的样子很温顺,像是毫无攻击力的小绵羊一般,听话地靠在时浅渡的肩头。 不会打呼,不会折腾,就安安静静地窝在原地,呼吸平稳。 时浅渡伸出右手,指肚缓缓地抚过他柔软细腻的面颊,在耳朵处打圈揉了揉,又慢慢经过下颚,回到那对红润的薄唇上,用很轻柔的力道抚了抚。 她想,先让何纾言养一养,等彻底适应了她…… 唔,不知道这回再在睡梦中碰他的话,还会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有点好奇,便双臂并用地圈住男人的身体,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手掌落下,抚过了瘦削的腰。 怀里的人显而易见地越发僵直,不似刚才的安稳。 何纾言拧起眉头,轻轻挣扎,喉咙里吐出沙哑的呓语:“起开……滚……” 时浅渡手臂用力,动作温柔地按住挣扎的身体。 她俯在男人耳畔轻喃:“老师别怕,是我。” “……唔。” 他紧皱的眉头动了动。 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了,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 软在了她怀里。 还发出了沙哑好听的哼声。 呼吸匀称,带着极淡的气音,轻轻地吹在她耳畔。 时浅渡很意外地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 而内里—— 心花怒放。 这个老男人,确实有一种引诱别人“发疯”的潜质。 在他儒雅淡笑的时候,在他落寞垂眸的时候,在他眼眶泛红却闭而不言的时候。 在他……乖顺依赖地展露脆弱、低声轻哼的时候。 疏离得体,敏感安静。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格外诱人。 真叫人想残忍地撕开他身边看不见的屏障,闯破边界,把他强势地推倒在身前,看他疏淡平静的面容上浮出粉红,陷入欲念与欢愉之中。 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美的像一幅画。 他很依赖她,信任她,还有点黏着她。 唔,这显然是喜欢的表现吧。 时浅渡喜欢这一切。 把人揽在怀里,就十分满足愉悦。 不过…… 这男人,是喜欢一个完美的好学生,还是也会喜欢她恶劣的一面呢? 毕竟,她实际上可比表现出来的,要恶劣的多。 何纾言大概不知道她想怎么对待他吧。 时浅渡轻轻摸着何纾言的头发,放空了几秒。 话说回来,见过她在KTV里打人,应该不会觉得她是个规规矩矩的优等生吧。 ……好的吧,是肯定不会才对。 既然这样,那就好说了。 她勾了勾唇角,侧头猫在何纾言的耳畔。 放轻力道,用薄唇吻在他的耳廓上,轻轻地摩擦了几下。 她哑声笑道:“老师可要尽快适应更亲密的肢体触碰哦。” 第273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2 第二百七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杨鸣新的突然出现, 显然给何纾言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中午小睡一会儿,身体状况是有所好转了,但心里的压力却越发沉重。 下午回家途中, 他的话比平时少很多, 更沉默了。 看起来有很多心事。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打开微信一看,发现不是有人发来消息, 而是—— 新的朋友。 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最近流行的动漫角色, 一个脸上沾了鲜血、正在狞笑的男人。 附带一句话:何老师,你没换号吧?如果真在乎时浅渡,今天晚上来华悦酒店E1806房间。 没有留名字, 但一看就知道, 这是杨鸣新的新微信。 何纾言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呼吸不畅。 心脏“咚咚咚”跳得震天响。 如果他今天不去华悦酒店,杨鸣新就要动手对付时浅渡了吗? 把一个人污名化的方法太多了。 尤其是女人。 杨鸣新如果想做,可以污蔑时浅渡的研究成果是剽窃、抄袭, 可以拿出他的照片和新闻, 造他跟时浅渡之间的黄.谣, 再狠一点儿的, 还能诋毁时浅渡,说她这些年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靠性.贿.赂达成的。 想要打压女人, 只要暧.昧不明地说一句“她那么漂亮做什么不能成功啊”, 就能消解一个人的所有努力。 到时候, 肯定有很多人落井下石,时浅渡遭受调查。 就算最后真相大白,证明她是绝对无辜的, 污名也早就传得人尽皆知,造成的损失是不可挽回的。 而杨鸣新那边,只会有几个造谣的替罪羊被关进局子一段时间,不痛不痒。 他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时浅渡是个好孩子,那么聪明,又对他那么温柔。 连累她…… 他做不到,他已经欠她很多了。 可如果,他今晚按照杨鸣新的话,去了酒店……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无非就是他真的被…… 然后一直被威胁被胁迫,直到杨鸣新腻了烦了。 还能活着,但跟死了也没有两样。 又或者,他亲手报了仇。 杀了这个害他沦落至此的混蛋,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过是同归于尽,一纸枪决。 如果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人杀死呢? 假意被威胁到了,但做好细致万全的计划,把杨鸣新弄死。 在破案之前,逃得远一点儿。 思来想去,还是最后的选择最好。 但要想出丝丝入扣的计划,让案子成为悬案,得先做谋划,至少要掌握杨鸣新更多的生活习惯之类的,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虽然要忍受不少屈辱,但只要能报复回去,结束了这一切…… 全都是值得的。 可无论是哪个结果,他都没有未来了。 跟时浅渡之间,也再无可能了。 要从她身边离开,不能再有什么接触,连一点期待都成了亵渎。 何纾言鼻尖一酸,眼睛被薄雾蒙住。 届时,她肯定彻底对他失望了。 她眼里也会露出厌恶,对一个从监狱里出来依然不知悔改、对以前的男学生念念不忘的、欲求不满的臭男人感到恶心反胃,再也不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他就已经从心底里感到痛苦。 “老师——” 时浅渡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 何纾言抬起头,红红的眼眶里蓄着水雾。 眼底一片凄凄的愁楚。 他好像要哭了。 尽管就那么一瞬,他恢复如常,露出了笑容。 “没事,我们走吧。” 呵,说得跟现在他与时浅渡有可能似的。 不过是碰巧得她照拂,合租一段时间而已啊。 有很多优秀的年轻男人喜欢她,她以后也会有喜欢的人。 与他的合租,大抵只是她大四这年的一点点小插曲,过了也便忘了。 他永远也追不上她,连衣角都抓不住。 既然是这样…… 他的事,就由他自己做个了断吧。 时浅渡觉得有猫腻:“刚才在看什么?” 她不喜欢何纾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噢,就是今天晚上我有点事,可能要出去一趟。” 何纾言并未完全闭口不谈,装作无关紧要一般随便说了两句。 “杨鸣新叫您出去吗?” 时浅渡眯起双眼,身边已经低气压了。 “……” 她怎么连这都能精准地猜到? 何纾言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肚发白。 他抿抿嘴唇,理智在与感性做激烈的斗争。 杨鸣新那一家子就是块狗皮膏药,黏在身上没完没了,以后还可能疯狗一样攀咬时浅渡,如果不作出决断,那就没完没了了。 这种事,拖得越久越麻烦,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地想出解决的办法。 为了不让时浅渡被混蛋骚扰,也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为了犯罪做铺垫的事情,当然不能把她掺和进来。 她的人生,理应干干净净,辉煌无两。 于是他垂下眼眸,笑道:“不是,你别多想。” 时浅渡敛敛眉头,压根不接他的茬。 她声音冷下来,故意说得不好听:“怎么,老师是自愿去见他,跟他去酒店开房么?” 何纾言脸颊抽动一下,指尖又开始发颤。 他张了张嘴,想应下来,在走上犯罪的路之前,彻底地划开界限。 可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时浅渡第一次跟他说这么不客气的话。 她会很失望很失望吧。 后悔帮了他,觉得他活该。 好难受。 心里仿佛有什么被硬生生地碾碎。 难受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样的话……”时浅渡见他沉默,语调平直地转身说道,“别把什么病带回家里就行。” “……!” 何纾言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的,他没病,也永远不会乱搞染上那些。 他是干净的。 “不是,我现在只想想办法养活自己,没想过别的。”他轻声解释,“我跟杨鸣新从来都……” 没有发生过什么啊! 可他过去六年里,跟无数人说,他没碰过自己的学生,他不喜欢男人,却从来没有人相信他。 越描越黑,人们都觉得,他是急于为自己脱罪,想要掩盖罪行,才会这么说。 反而又被人扣了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帽子。 抓住时浅渡手腕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何纾言抿抿嘴唇,恢复了他的分寸感,硬生生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说:“他是给我发了短信,如果我不去见他,他就要对你不利。毕竟是由我而起的事情,我不能连累你。” 他自嘲地扯扯嘴角。 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麻烦里,想自己了结,又不想看时浅渡对他失望。 总是说“不能麻烦你”、“不能连累你”,但次次不落。 真是个心思卑劣又没用的大人啊。 他对自己挺失望的。 何纾言深吸一口气,平定情绪,也暗自下定决心。 他安慰道:“我只是跟他见一面,看看能不能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你别多想,也不用担心。” 一劳永逸的方法? 时浅渡扬眉:“杀人吗?” 何纾言打心底里打了个寒战。 她为什么什么都能猜到? 如果知道他想谋划一场“完美犯罪”…… 那在时浅渡眼里,他岂不是成了一个性.侵学生还不知悔改、想杀人灭口的混蛋? “那太便宜他了。” “嗯?” 何纾言走神了些,没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他如果想针对我,我自有办法。”时浅渡弯弯唇角,牵住了男人的手腕,“老师,别去见他。” 可是…… 何纾言有些犹豫。 “听我的。” “……” 何纾言微微垂眸,跟矮了自己半头多的女孩安静地对视。 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看起来很认真。 好像,嗯……很排斥他去见杨鸣新。 时浅渡不喜欢他们见面吗? 即便杨鸣新要针对她,也不希望他们见面吗? 他心底冒出小小的窃喜,却没表露出来,以手握拳,遮挡在唇畔,轻轻地咳了一声。 真是没救了,那明明是命令的语气,他竟然还觉得高兴。 他脸上发烫,推了推眼镜。 “好,全听你的。” - 华悦酒店E1806。 时浅渡从何纾言那里拿到了地址,快到晚上时,还提前把人哄去睡觉了。 她自己则从窗户偷偷跑了出去,很快就摸到了华悦酒店。 E1806是酒店的顶层套房,足有两百多平的面积,装修华贵,设施齐全。 一晚上就要大几千块,还不算红酒之类的花销。 就算他家有钱,来这种地方开房,也是挺重视这次见面的。 时浅渡身穿斗篷,隐藏在窗外。 她看着杨鸣新从浴室里出来,端起桌上的红酒,优哉游哉地浅饮一口。 这是信心满满地等着何纾言过来见他呢。 呵。 她凉凉地扯扯嘴角。 外人越重视,她就越不爽。 那么就从今天,他们的重逢和酒店开房开始—— 让她把人弄到精神崩溃吧。 杨鸣新喝了半杯红酒后,渐渐觉得不耐烦了。 他拿出手机,烦躁地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点半了。 这个点儿还不来,难道何纾言看见了消息还是不愿意来么?! 以他对何纾言的了解来说,不应该啊。 那个男人当老师时就是出了名的性格好又善良,就算不喜欢时浅渡,也不会置之不顾。 更何况,何纾言肯定喜欢时浅渡。 因为他从来没在何纾言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那种从内到外溢出来的开心和依赖。 想到这儿,杨鸣新狠狠地握住酒杯。 从前,何纾言总是很冷淡。 尽管学生们都觉得他温柔,可那温柔不到眼底,他跟所有人都有距离。 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时,他对时浅渡也很一般,就是老师跟学生之间的关系。 他从来不因为时浅渡成绩优异而另眼相看。 最多最多,偶尔会因为时浅渡的聪明而有些惊讶。 对他杨鸣新也一样。 从来不因为他家有钱而多看他一眼,那么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无论他怎么追,怎么讨人开心,用尽所有办法想让何纾言多看他一眼…… 也是失败告终。 他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就算以前得不到,现在也总行了吧? 还不是要被他捻在手里。 他白天在学校里见到何纾言时,就是这么想的。 可何纾言竟然真的没来见他! 不应该啊。 难道是何纾言换微信号了? 五年过去了,早就没有人会在微信上面骚扰他了吧? 他以为像何纾言那种人,会不舍得丢掉过去数年的回忆。 杨鸣新颇为烦躁地把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坐到了床上。 妈的,今天本来挺有兴致的,还订了这么好的房。 早知道让公司里的陈叔帮忙查查何纾言现在的联系方式,确认一下能不能收到他的消息了。 明天查查,要是换微信了就算了,要是没换微信,看见他的消息还故意不来…… 他冷哼一声,在微信列表里翻了翻,想找个平时的炮.友过来。 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何纾言,想到那张漂亮的脸和万里挑一的气质。 一瞬间,别人都食之无味了。 真烦。 今天算他失算,明天再说! 杨鸣新终于骂骂咧咧地上床睡觉了。 因为喝了大半杯红酒,脑子略显晕沉,很快就睡着了。 时浅渡轻巧地翻进了房间。 她行动很谨慎,没有留下一点进入的痕迹。 站在床铺前,拿出手机,调成适当的音量,开始播放钟表倒计时的“哒哒”声。 一下一下很均匀,在黑夜里显得诡异。 “哒、哒、哒……” 杨鸣新似是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不安稳地翻了几次身。 最终,还是被永无停息的“哒哒”声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心里暗骂这酒店里怎么总有声音,打算打电话叫客房服务。 然而刚迷迷蒙蒙地抬起头来,手指还没碰到床头的电话呢,就恍然发现自己的床前有个漆黑的人影。 看不清面容和眼睛,但那个东西…… 显然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的动作一顿,背后瞬间起了一层凉意,身上全是鸡皮疙瘩。 立刻清醒了个透彻。 “什么玩意?何……何纾言吗?” 房间里太暗了,人影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他连忙去按大灯的开关。 “吧嗒”一声,按下去了,灯却没亮。 他反复按了好几次,“吧嗒”声跟“哒哒”声混在一起,更加诡异了。 可房间里的灯它就是不亮。 “草!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手机里的“哒哒”声也随之靠近杨鸣新。 在空旷且安静的房间中,那声音异常诡异,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心尖上。 没等她压着嗓开口吓唬人,杨明星就拿起了床头的烟灰缸,猛地冲她砸了过来!! 可惜烟灰缸什么都没有砸中,“穿过”了黑影,“咔嚓”一声砸在墙壁上,摔了个稀巴烂。 玻璃碴子溅地到处都是,像是雨点一样打在附近的柜子和器具上。 下一秒,灯亮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杨鸣新瞪大双眼坐在床上,汗毛耸立,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他被吓得嘴唇颤抖,双腿发软,几乎使不上力气。 刚才那是什么? 是噩梦吗? 但那个烟灰缸呢? 是他实实在在砸出去的啊! 如果是梦,那他砸什么? 难不成他是梦游么! 至于鬼…… 呵,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最多是穷鬼罢了! 杨鸣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背后瘆人的感觉一秒钟都没落下去,反而越发觉得阴森。 他连忙拨通了客房服务,暴怒地大吼道:“你们快给老子报警!然后派人上来,保护我的安全,我的房间里刚才进来人了,草你妈的,你们这破酒店,万八千一晚上的套房就是这种安保水平吗?!” 他的吼声极大,好似声音越大,就越能给自己壮胆一样。 可仔细听的话还有些打颤,分明是被吓得够呛。 时浅渡在楼顶上听见了他恐惧的吼声,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害怕吗? 那就对了。 等警察来过一遍,确认房间里“从来没有外人来过”的时候,恐惧一定会更甚吧。 不着急,这才哪到哪。 只是刚刚开始呢。 以后他们会常见的,直到—— 杨鸣新精神错乱地说出污蔑何纾言的真相为止。 …… 时浅渡一边打呵欠,一边在网上翻小道消息。 搜索华悦酒店的相关内容,果不其然,看到了杨鸣新在那“找事”的消息。 报了警,在房间里做了各种鉴定,正正折腾一个晚上,动用了不少警力和仪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人进过房间。 结果杨鸣新不依不饶,扬言警察都是废物,他要自己花钱请专业人士再做鉴定。 她哼笑一声,心说鉴定去吧,能鉴出来才怪呢。 最近这几天,杨鸣新肯定是没工夫找茬了。 见何纾言晾完衣服从阳台走出来,她问:“老师,那小子又找您了吗?” “还没有。” 何纾言也比较意外,他以为杨鸣新被放鸽子肯定会暴怒呢。 当然,不找他跟时浅渡的麻烦是最好的了。 “还?”时浅渡不满,“您这话,好像很想见他似的。” “别乱说。”何纾言赶忙撇清,“我是怕他没憋好事。” 昨天莫名其妙地就被时浅渡拐回家里,乖乖听话没到十点就上床睡觉了,今天早晨醒来之后才越想越觉得后悔,怎么就被她哄得傻乎乎一点儿原则都没有了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十一点。 “你今天起得晚,早晨没吃东西,现在应该快饿了吧,我去弄点午饭。” “好啊,谢谢老师~” 时浅渡趴在沙发上打开微信。 今天是周六,没有课也不用强制性到研究所打卡,就懒洋洋地多瘫一会儿。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看微信,消息还不少。 她随便点开了一条未读的语音。 几条语音就顺着自动播放了下来。 【我今天给你带早饭啦!】 【有汉堡咖啡也有豆浆油条,马上就到研究所了~】 【啊……你今天竟然没来研究所!】 【我明明听说你可认真工作了,以前天天泡仔研究所啊。】 【不会是我昨天跟你告白,你不高兴了,所以故意躲着我就没来吧?】 【我这次真的是认真的!!不是想玩玩!】 【就,认认真真谈一次恋爱,你相信我,不是开玩笑的!】 【为什么不会我消息,明明以前还会偶尔回一下的……】 时浅渡挖了挖耳朵。 然后打下了“我们不合适”几个字,顿了顿,又删掉。 最后发过去一行:我有喜欢的人了。 接着,毫不在意地退出跟戴明宇的聊天界面。 转而去看其他未读消息。 她压根没怎么在意,还直白了当地拒绝了,可何纾言不知道。 他沉默地站在厨房门口,侧头看了半靠半趴在沙发上的女孩半晌,垂眸收回了视线。 身上被一堆em的气息缠绕住了。 她,一点儿都不避讳地外放呢。 说到底,时浅渡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会喜欢女孩的男人吧。 是合租的对象,是普通的老师,至多是个gay蜜。 不然,又怎么会丝毫不介意地外放那种语音呢? 他心里酸溜溜的,心说,不喜欢他就算了,至少不要…… 把那些追求她的语音放出来让他听见啊。 他知道有很多人喜欢时浅渡,从她高中时就知道了。 他还知道时浅渡要求很高,从来没看上过追求她的任何人。 更不会喜欢他。 可是,他不想听见那些。 不就是买早饭送过去么? 说得好像很贴心一样。 他每天都给时浅渡做早饭和晚饭。 现在还要做午饭。 他…… 是,他心甘情愿做这些。 一开始是想报答她,不知不觉之间,就开始想用每天变着花样的食物去讨她的开心。 全是他心甘情愿,可偶尔还是会…… 冒出奢望来啊。 何纾言靠在墙上,微仰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想跟时浅渡说明白,说他不喜欢男人。 但一个“明明喜欢女人却因为性侵男学生而入狱”的强.奸犯,看起来更无可救药吧! 听着就是个欲求不满到丧心病狂的变态…… 时浅渡应该是觉得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又相信他在监狱里会认真改造,才愿意给他机会帮他一把的吧。要是说了他喜欢女人什么的…… 被赶走了都是小事,还可能会报警。 毕竟跟小他十几岁的女学生说起这种事,真的很变态了。 他的眼神发暗,流露出一丝落寞。 就……尽可能多得珍惜相处的机会吧。 “嗡嗡。”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何纾言心脏一跳,屏息打开了微信。 看到发来消息的人,无声地松了口气。 不是杨鸣新,是他舅舅。 【小言,你应该出来了吧?】 【最近过得咋样?】 【咋没见你回镇里啊,是还在帝都呢吗?】 微信里,以前的学生、同事和朋友,许多都互删了。 零星没互删的好友,也没有人会主动跟他说话。 也就只有亲戚里道的,才会主动说话吧。 当然,以他对舅舅的了解,应该不是什么单纯的问候。 他回了几个字:嗯,还在帝都。 对方回复很快,像是专等着他这句话。 【那太好了。】 【舅跟你弟也在帝都呢,中午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不?】 【今天礼拜六,你不用上班吧。】 何纾言盯了对话框几秒。 直觉是有事让他帮忙,不然不会这么主动。 算一算今年表弟应该上大三了,难道是考到了帝都的学校,想让他在舅舅不在帝都的时候,能跟表弟稍微有些照应? 小时候,他跟舅舅关系还可以。 后来因为父母辈的恩怨,才慢慢地淡了联系。 还是去见见吧,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他拿定主意,回号微信,就尽快做了一份时浅渡喜欢的五花肉炒饭。 先用热油把五花肉两面煎熟,控油捞出来,在将洋葱少油地炒到微软,倒一小碗米饭,米粒炒散后加入煎好的五花肉,再放入适量老抽、耗油、小米辣和一点糖,最后是一大勺蜂蜜。 蜂蜜或许是其中的精髓,炒出来的饭粒和五花肉全都带着一股甜香,浓郁好吃。 时浅渡最喜欢甜食了,这种甜口的炒饭合她的口味。 何纾言把炒好的饭倒进盘子里,又盛了碗蛋花汤,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提前做好的草莓大理石慕斯,一并端到了餐桌上。 他说:“午饭好了,过来吃吧。” “真香,我一闻就知道今天吃五花肉炒饭~” 时浅渡显然很高兴,从沙发上爬起来,咧着嘴就小跑过来了。 “今天怎么就做了这么点,老师您不吃吗?” “哦,我今天跟舅舅一起出去吃午饭。”何纾言怕她不信,还举起一只手,“是我亲舅舅,还有我表弟,真的,不是骗你。” 时浅渡这才收回脸上的狐疑。 她说的呢,那杨鸣新还跟酒店死磕呢,不至于立刻又来找茬。 杨鸣新父母最近也事情不少,车祸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这会儿还得帮大儿子解决酒店的事,肯定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雇人过来。 “那好吧,您自己在外面也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没问题,我会多注意的。” 何纾言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他一件件地换好,把柔软的毛衣边缘掖进裤子里,这样既保暖又好看。 接着,照常把皮带穿过袢带,系到最里面的那个孔。 “……?” 腰上好像比平时紧了不少。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跟平时没差啊。 昨天他就是这么穿的。 总不能一个晚上就胖了一大圈吧? 他奇怪地拆下皮带,视线扫过上面的孔。 比以前多了一个。 不是他拿去打孔的,家里也不会有外人来,所以只可能是时浅渡。 时浅渡把他的皮带拿去打孔了? 她什么时候去的,他竟然都不知道。 不不不,不对。 现在应该想的是,时浅渡怎么会知道他系这条皮带有点宽松? 何纾言手拿皮带,僵硬地站在房间里良久。 脸上渐渐升温,烫得能捂熟一个生鸡蛋。 她……盯着他的腰看做什么啊。 第274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3 第二百七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走进街边的一家面馆。 这地方离时浅渡家不远, 坐了二十分钟公交车就到了。 一进门,热气迎面而来,镜片蒙上一层薄雾, 几秒钟之后慢慢消散。 待能看清楚眼前,他便见到舅舅和表弟两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正冲他招手。 他入狱之前, 因为老一辈的关系不好, 就跟舅舅有几年没见了, 只在母亲去世时短暂地见了一面。 现在又是几年不见,老人已经六十多岁了,苍老了不少,一头短发已经白了大半, 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壮实、那么精神了。 看到这幅模样, 何纾言不由得有点儿心酸。 时间真是能改变很多东西啊。 进来之前,他因为蹲过监狱,多少有些别扭。 见到舅舅老得变了个样,那种抬不起头的感觉打消了不少。 他也招了招手, 快步走到窗边的座位前:“舅舅, 表弟。” 二十出头的男孩坐在老人身边,看起来吊郎当的,咋一看不像大学生,倒像是小混混。 他算是老来得子, 上头还有个姐姐,家里又重男轻女, 对这个儿子特别宝贝,从小就宠着,就有点宠坏了, 脾气又臭又硬,看见何纾言并没有给好脸色。 在自己爸爸的示意下,他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哥”。 “小言啊,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舅舅刘铭上下打量了何纾言几眼,见他不似从前那么年轻,也有点感慨。 他特别留意了一下侄子的穿着,看起来干净大方,质感很好,应该过得还不错。 他又道:“坐吧坐吧,我点了三碗面,这大冬天的吃点热汤面挺舒服。” “我过得也就那样吧,规规矩矩干活。” 何纾言笼统地一带而过,不想说太多狱里的事。 他没跟刘铭客气,没再提点餐的事,把围巾摘下来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你们呢?也过的还好吧。” “嗐,也还那样呗,没什么变化,就是我们昊天最近来帝都打工了,我跟你舅妈都想着,昊天还年轻,应该来大城市见见世面、闯荡闯荡是不是?万一能闯出来什么名堂呢。” 老一辈的人,都望子成龙,觉得自家孩子是不一样的,肯定能大富大贵。 刘铭摸摸自己儿子的头,一脸的自豪和期待。 “来这边打工了?”何纾言有些意外,“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表弟应该是上大三的年纪吧。” 提起这个,刘铭有些跌面,毕竟何纾言是名牌大学硕士毕业,从小到大学习都好。 他“嗐”了一声,假客气地说:“我们家昊天哪有你那脑子啊,高考时候又赶上拉稀跑肚的,没考好,就……” 刘昊天听见自己爸贬低了自己不乐意了。 他张口就道:“学习好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学历高素质低,强.奸男学生那种事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啊?没准就是学习学得心理变态了,我学习差点就差点呗,我还不至于进去蹲局子呢!” 刘铭脚底下踩了儿子一下。 这还打算叫人帮忙呢,说的这么不客气,还不黄了? “小孩子家家,别乱说,事实怎么回事你知道?” 刘昊天撇撇嘴,小声嘟哝:“有什么不知道的……” 何纾言来之前就料到,会有被人揭伤疤的可能。 有了心里准备,就不觉得多疼。 他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却不再多客套:“舅,没事,您这回想跟我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何纾言直奔主题,一点儿都不含糊,倒让刘铭有些不得劲。 他双手握着杯子,一直搓,讪脸地笑道:“主要就是想到你出来了,我们爷俩又正好在帝都,就出来见一面呗,也没什么大事……” 何纾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温和却疏离。 他从小聪明伶俐,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学生代表,父母甚至是老师校长,自然而然地就给了他越来越多的期待;他又从来不骄傲自大,对人总是很温和,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 在无数期待和喜爱的加持下,他便越来越希望努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 久而久之,开始害怕让人感到失望。 换做从前的他,说话做事肯定会迂回不少,即便是拒绝,也尽量让对方心里好受一些。 经过五年的牢狱,他早就不在乎那些了。 一点儿也不想跟人兜圈子。 于是他道:“大事小事您就都直接说就行,不用跟我客气。” “爸,他都这么说了,你就直说呗。” 刘昊天用胳膊肘怼了怼刘铭。 “我就知道小言你人好,肯定乐意帮你弟,没想到这么痛快,那舅舅就直说了啊。”刘铭喝了口温水,笑呵呵道,“昊天这不是刚到帝都没多久么,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找工作,这边房租又忒贵了,五环边上租一个十几平的小屋还得两千一个月呢,想要一千块钱上下的那都得住地下室了,又闷又潮还特冷,你弟哪儿受得了这个啊!” “舅舅就想着吧,你这儿犯了那么大的事,出来了还能继续留在帝都,那肯定是有路子有人脉的是不是?就先让你弟跟你住几个月,这不是伙食费什么的就又能省点儿吗?舅舅知道你什么都会,做饭也倍儿好吃,不像我们昊天什么都不会。你们俩在一块儿还有个伴,相互照顾啊。” “等他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是吧,再让他自己搬出去住,或者你要是觉得他跟你玩的好,那一直一块儿住也行,你们到时候再商量着来。工作的话,毕竟你在帝都好些年了,人脉肯定比我们多,有什么好的工作也给你弟介绍介绍,省得他到处碰壁,这自信心都要受打击了,尽量给他找点工资高工作又轻松的,省的累着。” 何纾言认为,自己能忍住不翻白眼,已经是很有教养了。 他觉得很好笑。 这意思就是,让没工作的刘昊天白住几个月的房,还让他伺候一日三餐呗? 如果两家关系亲近,住几个月倒也没什么。 可他们多少年不联系了,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这合适吗? 他还以为是刘昊天考上大学了,如果是这样,他不介意偶尔去学校帮舅舅看看刘昊天的情况,偶尔有个发烧感冒的,相互照应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早知道时隔数年不见,见面就是想让他当冤大头,他压根不会出来见面。 别说他现在是跟时浅渡合租,就是自己单独住,也不会同意。 他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温和,却拒绝得干脆:“舅,您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自身都难保,没能力帮您这个忙。” 刘铭跟刘昊天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大半。 “刚才你还让我直说呢,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 刘铭没有立刻表现出不高兴,而是往前凑了凑,跟何纾言拉进了一些距离。 他赔笑道:“舅知道你学历高,人也聪明,肯定有好多路子呢,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大过年的,你就帮帮你弟,也好让我们一家子安安心心地过个好年啊!” 何纾言推推眼镜,语气不变:“可我确实不方便,不如表弟跟您回老家过年,一家人团员,不是也挺好吗?” “草,你他妈……” 刘昊天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立刻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就要开骂,被刘铭按住了。 刘铭眉头一拧,满脸的不高兴:“你瞧瞧你,穿的这么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看混的就挺好,怎么就不方便帮忙、没能力帮忙了?你要是不愿意帮你弟弟就直说,别拿这种话当借口啊!” “舅,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何纾言敛敛眉头,却没因为指责而有太大反应。 经历了太多事,他发现这些指责现在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一个整天骂我强.奸犯的人跟我住在一起,我图他给骂我、图他给我添堵吗?” 这回是彻底没有客气,只是在说到“强.奸犯”三个字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他拿起一旁的围巾,起身道:“没有其他要说的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他想,怪不得母亲和二姨之前会跟舅舅置气,扬言再也不往来。 碰上这样只想着从别人身上捞好处的亲戚,谁会想来往啊。 “你要是不帮昊天,我就让你现在单位的人,还有你住的小区的人,全都知道你是个强.奸男学生的禽兽!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刘铭猛地站了起来,大声一吼。 面馆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吸引去了目光,纷纷看向何纾言。 顿时,窃窃私语声四起,引发了一阵骚动。 刘昊天也站起来,恶毒地说:“你等着吧,你要是不帮我,你也没好日子过!一个成绩好点的变态强.奸犯罢了,还摆什么谱啊!” 他小时候,他爸妈总是拿何纾言当成榜样,一遍又一遍地让他好好学习。 光是想想上学时受的苦,他都恨死何纾言了! 被所谓的亲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地揭开伤疤、大骂不止,何纾言的手指开始轻颤。 他庆幸自己已经用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别人看不清全貌。 “不是吧,我刚才看他还觉得这个男的挺帅的,气质又好……” “所以说啊,你们女的太肤浅了,那种长得好看点的男的有几个老实的?”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男的管不住下半身,还是个臭gay!” “靠,老师□□学生,还是男学生??” “我表妹也碰到过那种下流的老师,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啊!” 指指点点的私语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何纾言的呼吸渐渐变得不畅,压抑得他浑身难受。 他也认为那些禽兽老师都该死。 但……该承受这些的,从来都不是他。 身体和头脑的不适越发明显,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稳定情绪。 他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要不是刘铭这种烂亲戚,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以后断开联系,都会好的。 可事实就是……一点也不好啊!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有血缘的亲人尚且如此,更显得善意可贵。 比如曾老平静的话语,比如时浅渡对他的照顾。 他不由得幻想,如果时浅渡在这里—— 她会毫不介意地弯弯唇角,伸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然后轻声在他耳畔说:没关系。 真是让人…… 感到安心啊。 包容他“犯下的错”,包容他的颓丧与懦弱,包容他的一切。 那么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真想永远赖在她身边。 何纾言抬起镜框,蹭了蹭眼角。 再睁开双眼时,被人围观和言语攻击带来的痛苦有所消退。 他回头,对刘铭父子说:“你们那么做的话,我就更不可能帮你们了。” 说罢,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面馆。 “你你你……!” 刘铭气得想骂人,又怕真的一点不帮他们的,没骂出口。 他小声嘀咕:“这小兔崽子,我就不信等咱们拿到他领导的联系方式,他会不害怕,他敢不帮咱们的忙!昊天,咱们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 何纾言手上没多少钱,一直省吃俭用,回家要坐公交车。 他刚走到车站,就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 打开手机相机,调成前置摄像头的自拍模式,果然发现刘铭刘昊天两人跟在后面,看起来显然是饭都没吃,就急匆匆跟着他跑出面馆了。 他敛起眉头,没有直接坐公交回家,而是先在时浅渡他们去过几次的商场前面下了车。 商场坐落在繁华地段,是整个帝都人流量排名前五的大商场,层数多,面积广,只来过一两次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住商场里的弯弯绕绕,就算照着手机地图找某家店面,都可能绕上一阵。 他记性不错,来过那么几次,对商场的布局有大致的印象。 他引着身后的两个人从南门进去,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转了一圈。 上了三楼,又从另一边绕了下来。 很快的,他就融进人群,消失在了那两人的视线里。 他从东北门出了商场,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一辆出租车。 “师父,去璟苑小区。” 回头望了望,没见到刘铭两人的身影。 松了口气的同时,何纾言苦笑着摇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么。 杨鸣新的事还没完呢,又有拖后腿的亲戚过来找事。 既看不起他,又想让他帮忙。 本来他想着,再怎么说也是亲人,应该有亲情在啊。 现在看来,他出事之后……舅舅一家人没少在背后偷笑讥讽吧。 除了父母,没有人会真心希望他过得好。 唔,或许…… 时浅渡会真的希望他越来越好吧。 想到那懒洋洋的笑容,何纾言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 她是不一样的。 除去已经去世的父母,她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人。 他总是想,如果他们能永远这样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他愿意照顾她的所有起居生活,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每天从研究所结束疲惫的脑力劳动之后,回家不用做任何思考,安心地休息就好。 他想这样陪在她身边。 或者说,他希望,时浅渡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不嫌弃他,不厌恶他,生气时不拿他的“罪”往他心窝捅刀子,然后…… 在他崩溃的时候,轻轻摸摸他的头。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景象被薄雾蒙住了。 何纾言摘下眼镜,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的辉煌灯火。 真希望,他也能成为时浅渡心中最特殊的存在啊。 - 约莫十几分钟,何纾言便下车回了家。 输入密码,打开门,便看到时浅渡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时浅渡听见门声,仰头看了一眼:“老师回来了,叙旧还好吗?要不要一块儿打游戏?” 何纾言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想看到她,但每次见到,就会想到他们会有分开的那天。 加上杨鸣新、刘铭刘昊天等各种事情,搞得他身心俱疲。 他摇摇头:“抱歉,我有点累。” 他很想多跟时浅渡说两句话,找一点安慰。 但见她游戏声很激烈,欲言又止。 “你玩吧,我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别啊。”时浅渡把他的神色表情尽收眼底,冲何纾言招招手,“看您心情不太好,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就好多了。” 何纾言难以启齿地犹豫两秒,说:“不是什么大事,你玩吧。” 连亲戚都对他恶言相向这种事,说出来未免太好笑了。 他知道自己在时浅渡面前没什么太好的形象,不过偶尔,还会想要留些面子。 “打游戏就是个消遣,又不是正事。” 时浅渡当着他的面,把手机丢到一旁,从厨房那出一个还热的外卖盒,放在茶几上。 她把盒子打开:“老师中午没吃好吧,我点了虾仁饺子,还是热的。” 何纾言一怔:“是中午的饭不合口味吗?还是不够吃。” “给您点的。”时浅渡把外卖往何纾言面前推了推,半开玩笑道,“我这是怕您聊的不愉快,吃不好饭,可不能让老师饿肚子呀。” “……” 他怎么觉得这话里有点调戏的意味? 何纾言害臊得蹭蹭鼻尖。 “又调侃我。”他坐到沙发上,嘴上笑着回敬道,“你真是不盼着点老师好,就想着我饭桌上跟人生气,吃不下饭?” 在外面一往一返,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他确实饿得饥肠辘辘,闻见香味,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他拿出筷子:“谢谢,那我不客气了。” 跟时浅渡说话,总是让他打心底里觉得放松。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心情就好了不少。 “我怎么可能不盼着您好,您这么说,我可就难过了。” 时浅渡用手托住下巴,在旁边看他吃东西。 何纾言跟很多男生狼吞虎咽地吃法不同,吃饭时也很斯文,笑不露齿的,只有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好像没有过多的奢求,无论吃什么都心满意足。 “我就想着,这段时间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舅舅,应该不是特别亲的关系,您刚出来时也没联系您,过了一个多月却突然说要去外面吃饭,可能没什么好事吧。” 何纾言吃东西的动作停顿片刻,问:“我如果跟你说些家长里短,你不会介意吗?” 他一直觉得,时浅渡不喜欢他说太多,耽误她的时间。 “拜托我的老师,您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啊。”时浅渡调侃他一句,歪头问,“听这意思,您是跟舅舅关系很好,就是怕我介意才从来不提的?” “……那倒不是。” 何纾言敛敛眉头,纠结了片刻,掀起唇角,多少有些自嘲。 他一直低着头,用筷子轻轻地拨开外卖盒里的饺子。 时浅渡都猜到了情况,实在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他的形象啊……遭透了吧。 “舅舅希望表弟过来跟我一起住,还想让我给表弟找工作,我没答应,他们就没什么好话了。”何纾言笑了笑,“你知道的,左右不过那些埋汰威胁的话。” 他的语气平静,似乎一点儿也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镜片后面的双眼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落寞自惭。 说完之后,似难过又似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人,活了半辈子了,人情世故已经通透不少了。 他耸耸肩膀:“这样的亲戚,早断了也好,省得以后踩更大的雷。” 时浅渡早就从系统里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她见何纾言确实没因为两个亲戚太难过,便放心了些。 “您不在意最好,如果他们再欺负您,就告诉我。” “嗯,我没太在意,只要……” 何纾言沉默了许久。 看着外卖盒里剩下的几个虾饺,没说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逐渐展露了淡淡的笑意。 他半开玩地说:“只要你别也那样骂我厌恶我,我就知足了。” 说罢,他抬头,深深地看了时浅渡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向时浅渡提要求提期待。 虽然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口,但眼底浓到化不开的期待却是真的。 时浅渡微怔。 那一眼情绪太浓烈了,盛着他小心翼翼的喜欢,想接近对方又害怕冒犯。 用成年人的理智,遏制住了在内心中肆意滋长的渴望。 视线相互交错,她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他压抑又自卑的情绪。 让人心疼,也让人忍不住躁动。 不过很快,他便垂下了眼眸。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期待和目的太过明显,何纾言少有的,有些慌乱。 心想,压一压,别让她看出来,或许还能当朋友。 于是他推了推镜框,转而笑道:“你不会讨厌老师吧?” 还搬出“老师”的称呼,提醒自己注意身份。 讨厌? 怎么会讨厌呢。 时浅渡伸手揽住男人的腰,大胆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她轻拍了拍何纾言瘦削地背脊,在他耳畔温声道:“我怎么会讨厌您。” 这个老男人不知道—— 她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不把他就地正法啊。 第275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4 第二百七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今年过年早, 元旦挨着春节。 元旦之后,过不了几天,就是三十。 学校考试周、寒假时间, 都因为春节早而比往年提前了。 时浅渡进入忙碌状态,每天都奔赴到不同的考场,还要顾及毕业论文的确认和提报。 同时, 也没忘了隔三差五的, 大半夜里去吓唬杨鸣新。 从华悦酒店E1806号房那天开始, 到考试周时,从酒店到KTV包间再到杨鸣新家的别墅,时浅渡去了三趟,每次都能把杨鸣新吓得够呛, 尤其是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讨债时,他更是被吓到半死。 每次杨鸣新都会打电话叫来一大波人调查, 每次的结论都一样—— 没有外人的痕迹。 这可太他妈的吓人了。 一连经历了几次, 杨鸣新都开始怀疑,自己看到黑影的时候, 是真醒着呢,还是在做梦?? 大概联想到过去那么多年自己做的坏事,越想越后怕, 又或者是被吓得睡不好觉,有点神经衰弱,他老实了好一阵, 行为动作都收敛不少。 一个多礼拜, 都没有继续找何纾言的茬。 何纾言清净了一阵子。 他听时浅渡的话,没搭理杨鸣新发来的好友申请,一开始还不放心, 怕杨鸣新咄咄不休。 一连数日,一直没有再有半点动静,他便慢慢地放心下来,不再多想了。 一定是时浅渡做了什么交涉,抛出更大的好处,制止了杨鸣新的想法吧。 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不明白时浅渡图什么。 各种帮他、在杨鸣新面前维护他,有什么好处呢? 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中年老男人罢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偶尔的,会不切实际地遐想一番—— 她会不会,对他也有一点点好感呢? 何纾言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胡思乱想,有些走神。 突然的,又想到了那天的拥抱。 不算在物理楼那天的搀扶,那是时浅渡第一次抱他。 伸出手臂,轻轻地,把揽住他的腰。 他至今都能记得当时腰间感觉到的力道,和肢体隔着衣料相触碰、相摩擦的触感,干燥而柔和; 鼻息之间,全是她最爱的香水味,在体温的作用下,挥发出不同的木质气息。耳后的位置最明显,浅浅一嗅,便诱得他身体发软,小小得骚动起来。 只是这么抱一下,就已经让他欢喜万分,感到无比的安慰了。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思要瞒不住了。 那时他喉咙滚了好几下,偷偷在腿上拧了一把,才把呼之欲出的贪婪压下去。 没有动手回抱她,占她的便宜。 他事后想想,觉得自己真像是个变态,对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优秀女孩怀揣妄念,却装作温文尔雅的老师,别有用意地享受她的拥抱,享受与她相处的每一刻。 甚至会频频地想起那一幕,还很……回味。 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啊。 二十二岁,正直最好年纪的小女孩。 若她知道自己被他肖想…… 他几乎想象出了时浅渡厌恶的表情。 池子里的水溢了出来,弄湿了衣袖。 何纾言这才猛地回过神,连忙关掉水龙头,往后退了好几步,免得在地上踩出一堆黑印。 接着,又赶忙清扫溢出来的水渍。 他烦躁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作为惩罚。 这一天天的,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今天时浅渡就要考完最后一科了。 考试周结束,明天就是寒假的第一天。 他今天是打算做些好吃的作为庆祝,顺便…… 抱着一点点“求夸奖”般的心态,跟他分享自己的小成绩。 前几天他的平台账号粉丝破万了,这半个月以来,也收到了一些文具和书籍的推广邀约,他在做了思考权衡之后,打算从中选择一个护眼台灯的合作接下来,预计能小小地赚上一笔。 虽然钱不多,好歹是个进步。 她应该会为他开心吧。 何纾言把厨房收拾干净,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想给时浅渡发信息,对方的消息就蹦出来了。 【老师,这几天好忙,才发现您的账号粉丝破万了,恭喜啊!】 【您现在忙吗?没事的话下楼吧。】 【咱们去商场里的那个独立书店逛逛,我送您几本书当做庆祝。】 她没选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几本书。 心意送到了,也不会让何纾言感觉到压力。 学校附近的商场里,刚好一家小有名气的独立书店。 这片除了国大,还有好几所知名高校,学生们和小资青年们都很喜欢到有情调、有质感的网红店里打卡。独立书店也因此能长久地经营下去,不至于入不敷出。 闲暇时刻逛逛书店,想想就让人身心愉悦。 何纾言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好,我这就下楼。】 他快速换好衣服,特意到卫生间照照镜子,把头发简单收拾收拾,这才下楼。 满脑子想的是在小区门外见到时浅渡时怎么说怎么做,却不想刚刚小跑着出了单元门,迎面就撞上了时浅渡懒洋洋的笑脸。 他没法控制住面部肌肉最本能的反应,止不住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浅渡笑意盈盈地调侃道:“还是小跑出来的,老师这么想见我吗?” 何纾言脸上的笑顿时尬住了,耳根憋得通红。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便推推镜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说小区门口见吗?” 时浅渡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腕,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故意撩拨:“是啊,但我想见老师啊。” 相见老师,所以从小区门口,走到单元门下等待。 “……” 何纾言怔住,心脏狂跳。 一时之间,白净的面容都染上了绯红。 大脑卡壳了好几秒。 那种开心的感觉是无法言说的,愉悦感像倒满了水的容器一般,汩汩地流淌出来,甚至有一股深重的暖意从心脏往下淌,坠至腹间。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心翼翼地斟酌回应、想要试探着问一句什么时,却发现时浅渡神色如常,低哼着什么歌,似乎没有把刚才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回事,更没有把关注放在他身上。 冷风吹在脸上,吹散了不正常的热意。 人也跟着清醒了。 人家小姑娘,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简直是妄想到想疯了吧。 何纾言在心中责备自己,却也忍不住偷偷地想…… 她真的意识不到这种话有些过线了,会让人容易多想吗? 又或者是…… 过去他时常在心中感叹,时浅渡在人情世故方面也很敏感,不像很多学术研究上的天才,多多少少会略显木讷,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现在看来,难道她其实是在感情方面缺根弦? “老师……?” 时浅渡站在马路牙子上,在何纾言面前晃了好几下手臂。 她挑挑眉,心说不会她调戏一句,就让这老男人走神这么久吧? 这么禁不住调戏啊。 “上车了。” “啊,抱歉,有点走神。” 何纾言缓过神,连忙钻进了出租车的后排。 坐稳到后座上时,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时浅渡帮他开车门、用手挡着头顶以防磕到的。 ……突然有点害羞。 还有些臊得慌。 这明明应该是他为时浅渡做的。 她待他真好。 何纾言不止一次地这么想。 - 如今临近寒假,但对于工作党来说,只是个正常的工作日。 时浅渡他们到商场时天还亮着,没到下班的时间,人流量不大。 书店里的人不多不少,时不时地有人在书架间流连,选择自己想看的书试读。 偶尔,会有轻声细语的交谈响起,有人气,又不会显得吵闹。 “今年的诺奖也公布两个多月了,家里还没有埃尔诺的书吧,正好可以买回来几本读一读。”时浅渡走在前面,很快就在书店的畅销区看到了摆放整齐的新书,“这边有,老师,或者您喜欢哪本就跟我说。” “我还以为你会选几本送给我呢。”何纾言打趣道,“让我体验一把盲盒的乐趣。” 时浅渡歪歪头,似乎别有深意:“老师喜欢未知的感觉吗?” 她的手指搭在书架上,很快就从中选出了几本书。 何纾言沉默地与她对视片刻,继而垂下眼眸,拿起一本今年10月份才出版的埃尔诺。 他的声音柔和低哑,似轻描淡写道:“你送什么老师都喜欢。” 他言语淡淡,时浅渡却觉得像是有一片羽毛,扫过了她的心尖。 故意的,轻轻地扫过去,又痒又难耐。 她能察觉到,这是有意回应她在单元门口时的撩拨。 或者说,这是不动声色地反撩了回来,外加一点点的试探。 她太喜欢何纾言那副儒雅克制的模样了。 表情温和又保持着边界感,目光流转之间,不经意地给她递来暗示。 真可爱啊。 时浅渡心情愉悦:“真的吗?什么都喜欢?” 她往男人身边迈了两步,靠在书架旁,似笑非笑地看他。 何纾言没有立刻抬头,目光一直落在书本上。 他的喉结滚了一下,轻声答:“嗯……什么都喜欢。” 时浅渡的一切他都喜欢。 他真怕自己一抬眼,见到了她懒洋洋的笑脸,就会按捺不住贪婪的视线。 “那老师——” 时浅渡止住话,眼疾手快地一把揽过何纾言的腰,把他圈到自己身前。 下一秒,两杯热咖啡猛地泼了过去。 接着是人磕到地上的沉重闷哼声。 “哎呦!……哇啊……!” 一个小男孩两手各端着一杯咖啡,脚下走得有点急,一下子磕倒在地上,当即大哭了起来。 书架与书架间距离较窄,时浅渡避免了咖啡直愣愣地大面积泼在何纾言后背和裤子上,却没能完全躲开。 两杯咖啡在地上、书架上洒了一片,还有些洒在他贴身的衬衣上。 商场里暖气开的足,不脱掉厚衣服,很快就出一身汗,所有人都是脱掉外衣的。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较薄的衬衣,滚烫的咖啡泼在腰间,无声地抽了口气。 “小朋友,咖啡不能端到这边……” 急急忙忙追过来的店员话还没说完,就赶紧改了口。 “小朋友,摔到哪了?你还好吗?” “先生,您的衣服……这……您怎么样,烫到了吗?” 店员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处理哪件事。 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急的满头是汗。 他左说一句、右说一句,最后四处张望。 “孩子家长是哪位啊?” 原本安静的书店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彻底翻了天,尤其是孩子大嗓门的哭声,刺得人心脏突突直跳。 顾客们纷纷往这边看来,直皱眉头。 时浅渡接过何纾言臂弯里的大衣,抽出好几张纸巾,帮他擦擦湿成一片的衣裳。 除去干净的上衣被染成咖色,还有些液体流到了裤子上,脏兮兮一大片。 她拿着纸巾按过去时,感觉到咖啡渍的温度很高,湿漉漉的衬衣都在冒热气。 可见泼过去的时候有多烫。 她抬头往何纾言脸上瞥了一下。 他嘴唇紧抿,脸色不太好,肯定是被烫得不轻。 但出于良好的教养和气度,没有大喊出声。 时浅渡顿时不悦,加上耳旁是小孩没完没了的哭声,更加烦躁了。 她拧起眉头,眼神像刀子一样,直勾勾地捅向坐在地上胡乱哭喊的孩子。 “你哭什么哭?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大吗?” 男孩顿时被吓得停下了哭声,还打了个嗝。 时浅渡这才收回视线,摸摸何纾言的头,温和的语气无缝衔接。 “老师,您等一下。” 她当机立断地快步走到书店文创区,拿了个小方巾,又到咖啡区让工作人员把方巾用冰水浸透,还要了几块做冰美式用的冰块,包在方巾里,走路带风地回到何纾言身边。 “会有点凉哦。” 她弯腰,把包了冰块的方巾轻轻按在他被泼了咖啡的腰腹间。 何纾言被冰得往后缩了缩腰。 后来逐渐适应了冰凉的温度,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却也没特别放松。 因为时浅渡正一手按着冰块方巾,一手扶着他的后腰。 身后那只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裳,传递到他身上。 弄得他……唔。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满是羞赧。 “谢谢,这样冰一下感觉好多了。” “应该用凉水冲个五分钟十分钟的,这儿没那个条件,就先这样凑合一下吧。” 时浅渡这会儿没想那么多,目光在书店里扫视一圈。 看起来没有谁像是小孩儿的家长,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烫得严重吗?” 已经有店员把男孩带到一旁问家长电话,书店店长则过来询问何纾言的烫伤情况。 时浅渡出事的第一时间没有撩何纾言的衣服,是怕在热水浇过之后,衣料和皮肤之间有黏连。 这会儿冰水取代了热气,也在被烫处敷了几分钟的冰块,情况应该好多了。 她问:“老师,可以把衣服稍微撩起来一点,看看情况吗?” 何纾言知道孰轻孰重,这不是害羞的时候。 他点点头:“好,你看吧。”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等着我撩?” “……” 何纾言心里想着不害羞,脸还是“蹭”地一下子红了。 真是糊涂了,怎么光说话,不知道动手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撩起来一点儿,刚好露出腰间的皮肤。 只见奶白色的皮肤上,有一片拳头大小的红印子。 他身上没多少肉,从时浅渡的角度看过去,还能见到薄薄的腹肌。 “还好没有起泡,不然太严重了。”店长稍稍松了口气,“姑娘,你拍几张照片留个凭证,虽然是那个小孩烫的,但毕竟发生在我们店里,我们也有监管的责任,等小孩家长到了,我们会说明这些情况,积极跟小孩家长做沟通的。” “确实不算太严重,不用去医院,自己买药抹上就可以。” 时浅渡放心了些,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 一开始,拍照就是拍照,她挺正经的。 等拍完照片,目光在白净光滑的皮肤上流连片刻,越发地……变味了。 明知摸烫伤的地方不好,还是没忍住伸手,用指肚轻轻地碰了碰。 平坦的小腹顿时往后缩了缩。 何纾言搞不清自己是真疼,还是单纯的害臊。 总之,他糊里糊涂地喃了一声:“疼……” 时浅渡动作一僵。 草,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涩气。 真像是在撒娇啊…… 她咳了一声,收回手指,又将冰凉的方巾贴了过去。 虽然没有严重到需要去医院,不过,最好还是尽快抹上药膏。 她问道:“孩子家长还没找到吗?” “是,还没回来。”店长回答。 时浅渡沉吟几秒,从书店的收银台跟其他店员要来了笔和便签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和邮箱,塞到了店长的手里,又指了指书店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 “衣服这样又湿又黏太难受了,烫伤的地方也得尽快抹药,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麻烦你等到孩子家长之后转达一下,让他主动联系我,赔偿处理烫伤的医药费和衣服的费用,这个方巾的费用也算在他头上,如果对方不主动联系我,我会走法律途径,希望他不要把小事变大。” “另外,书店里的摄像头肯定把事情拍得清清楚楚,也麻烦你们书店在尽快发送到我的邮箱里。” 店长很负责任,爽快地接过便签纸:“肯定的,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妥善处理的,这个请放心。你们要是去买药换衣服就赶紧去吧,不过记得把买药的□□之类的留一下,免得有什么情况说不清楚。” “没问题。”时浅渡将大衣批到何纾言身上,“老师,咱们走吧。” 这一套流程下来,别提多护着了。 不用何纾言有半点思考,她会帮忙处理好所有。 好像把他捧在了手掌心。 何纾言受宠若惊。 一边觉得这放在明面的关心很不真实,一边又想溺在这种安全感里永远不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浅渡正与他并排而行,轻轻揽着他的肩膀。 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感让他欢喜到战栗。 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情人。 坐在对面日料店中的杨鸣新,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无比亲近地携手而去,狠狠地攥住清酒瓶,恨不得猛地把瓷瓶砸个稀巴烂! 时浅渡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竟然真的对何纾言那么好!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是何纾言一厢情愿! 何纾言真是个混蛋,笑得那么高兴,身上恋爱的酸臭味熏死他了! 他跟时浅渡是一届的,凭什么喜欢时浅渡不喜欢他?! 而且……这混蛋还敢不回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前几天他已经托人查明了,何纾言没换微信号,根本就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 胆子真是够肥的,真以为时浅渡是学霸,他就不敢动吗? 如果不是这一阵晚上隔三差五地做梦“闹鬼”…… 他何至于一直没有动作,还被父母专程雇了两个保镖,又保护又监视地随时跟在他身边? 杨鸣新满脸阴翳。 拳头狠狠地锤在了桌子上。 - “老师,您先洗个澡换下干净衣服吧,不然太难受了。” 时浅渡一到家,就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调到30度,最大档。 她关好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我去买药。” 临近过年,外面的天越发的冷了。 带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外面太容易着凉,所以没有半途找药店买药,而是直接回到家里。 何纾言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时浅渡很快就出门了。 何纾言则自己拿了换洗的衣物,简单快速地冲洗了一遍,不过十分钟的事。 洗干净后,身上清爽了不少,只是被烫伤的地方还火燎燎的疼。 他从冰箱里拿出冰块,自己敷在腰间。 正打算把弄脏的衣服和用过的毛巾洗干净,便听见手机响了一下。 他以为是时浅渡发消息过来,便立刻拿起手机一看。 心脏颤动,身上霎时凉了半截。 是杨鸣新新发来的好友申请—— 【何纾言,你是真不管时浅渡的死活啊?】 杨鸣新这个疯子,又咬上来了。 追着他咬。 他的大脑发木,盯着简短的一行字,半天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反应。 现在回杨鸣新? 不搭理他? 不然,还是等时浅渡回来,老老实实地说明情况,一起商量解决办法吧。 何纾言才回过神,屏幕还没锁上,手机就又跟着震动了好几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昊天发给他几张偷拍图,正是他们刚才在书店里的照片! 他这个侄子,是整天闲的没事就在那个商场蹲他吗?! 何纾言感到深深的无语,更感到心累。 有这功夫,自己去找个地方上班难道不好吗? 就算是在便利店打小时工,都比指着别人帮忙要强吧。 手机接连震动。 【啧啧,没想到一个强.奸犯,还能找到那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你要是不想让你女朋友知道你以前强.奸男学生的事,就帮我找个好点的工作呗?】 【我知道你们住哪个小区了,要是我以后还没工作……】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闲的没事到小区里给你邻居们讲讲你的事】 【你看这怎么样?】 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在身上一戳一个窟窿。 看到杨鸣新的消息,何纾言还撑得住,不至于被压垮。 现在又来一份,他看着信息,压抑到几乎不能呼吸。 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又来了。 怎么就又来了。 没完没了了。 “罪行”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粘着他,恶心他,弄得他不得安息。 每当他过得好一点,破事就又一次蹿出来,打破他的生活。 两拨人同时找上来威胁也就算了。 一件两件事,总能解决,总有解决的那一天。 可人的**是填不满的,今天是这个事,明天是那个事。 总能被对方拿出他的“罪行”来威胁。 他看不见尽头啊。 这辈子好似跟“强.奸犯”这个名头和与之而来的胁迫绑定了。 永无休止。 自己难受,也拖累身边的人。 何纾言双臂撑在柜橱上,手指用力,按到指肚发白。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他突然很想破罐子破摔,心说干脆就这么去死得了。 不想再坚持了。 他真觉得…… 好累啊。 他好累啊。 - 时浅渡带着烫伤药膏回到家,刚进门,就闻见了淡淡的酒味。 除此之外,安静得不正常。 没有洗衣服的水声,也没有收拾房间或者准备晚饭的声音。 “……?” 这显然不对劲儿。 她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一边换上拖鞋,往房间里往去。 “老师?” 从门厅走到客厅,就见到何纾言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了一瓶红酒。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公共领域中换上得体的衣服,而是穿着法兰绒的睡衣,头发还是湿的。眼镜被他放在身边,双臂撑在膝盖上,修长漂亮的手掌捂住脸,露出红扑扑的耳朵。 身上带着一股疲累的落魄感,显得异常脆弱。 四周的气压很低,几乎凝固。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 眼尾发红不说,还染着淡淡的水汽。 他开口,嗓音低哑:“你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时浅渡猜,难道是杨鸣新又不老实了? 喝了小半瓶酒,看来事情够糟心的。 何纾言随着她走近,慢慢扬起头。 他确实醉了,放肆大胆地用那双略显迷离的、湿漉漉的双眼盯着她看。 但也仅限于此。 即便喝醉,也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 克制又安静。 他开口,像个犯错的小孩:“对不起,老师擅自喝了你的酒。” “没事,买来就是喝的啊,我一直以为您不喝酒的。” 时浅渡拎起红酒瓶,盖上盖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以防何纾言喝得更醉。 她戳了戳男人软乎乎还带着红晕的脸颊。 “怎么回事,喝成这样了?” 何纾言躲了躲,又用手背蹭蹭自己的脸。 他垂头,平静——又或者说发呆地——盯着地面。 低声地轻喃。 “你永远,不会讨厌老师吗?” 淡淡的酒气传来,夹杂着沐浴露的清香。 时浅渡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把湿润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 “这么多愁善感?当然是不会啊。” “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就是那种,普通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何纾言说完,没等回话,兀自叹了口气。 他垂眼,淡淡地笑了:“你会觉得很恶心吧,被一个三十多岁还强.奸过学生的老男人喜欢什么的……” 表情跟平时变化不大,但因为眉头微微下沉,显得委屈极了。 他自顾自地小声说:“我不喜欢男人,也没强.奸过谁,我从小就听话,从小就遵纪守法,我敢说,到现在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坏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许是心里压了太多的事,也压了太久了,从来没有人能真的听他的话、信他的话,他此时借着酒劲儿,絮絮叨叨地嘟哝个没完,语气平缓低沉地碎碎念。 有人听也好,没人听也罢,他需要把心里的难受全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没有办法,我打官司打不赢……” 说到这,男人眼眶里眨眼间就浮出了水光。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打不赢。” “我以为出狱了就结束了,没想到出狱了,才是开始。” “怎么就……甩不掉呢?” “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接着,像绝大多数喝醉了的人一样,话锋毫无逻辑地突然转了。 “身为一个老师,我怎么就,喜欢上自己的学生了呢?”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 “我也知道你不对我有那种感情的,但我看见你就好开心啊,被你抱一下,我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觉,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回味,我控制不住自己……真难受啊。” 他又叹了一声。 “我跟自己说,我可能是在最惨最倒霉的特殊时期遇见了你,被你帮助,就有点儿依赖,所以才会有这种喜欢的错觉,等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就不会了。” 何纾言喝醉了之后,依然很克制,很安静,但比平时幼稚了一点儿。 手指揪住时浅渡衣服的一角,用很轻的力道拽了拽。 既像是发泄,又像是撒娇。 “我也希望自己真是错把感激、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可是……可是啊……” 他掀起眼皮,比从前更大胆地展露出自己的依赖。 漂亮的双眼直勾勾地与时浅渡对视,满是依恋。 “我知道不是错觉。” 他自嘲地笑笑:“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怎么会这点儿感情都分不清楚。” 空气中飘着酒香。 诱人的香气,湿漉漉的温度,开开合合的薄唇。 还有那双压抑了情感的双眼。 这一切都太诱人了。 许是这个年纪的男人的情绪都很内敛,又许是何纾言的经历太难捱了,即便在酒精的促发下,他还是那么温煦克制,不像被逼到了穷途的疯狂困兽,却像是被人丢弃也并无怨言的流浪小狗,只喃喃地窝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表露出一点点希冀。 时浅渡用手轻抚他的脸,拇指抚过发烫的耳朵,最后来到那对薄唇上。 以很柔的力道触碰。 动作是轻柔的,手背上的血管和青筋却异常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如暴风雨般把人按倒在沙发上。 何纾言本是闭着嘴的,随着她的抚弄,他仰头,微微张开了唇。 “我有这样的心思,很好笑吧……?” 他抬起手臂,看样子是想抱抱她。 抬到一半,又无力地放回腿上,脑袋也跟着垂下。 终于不再用那双情绪复杂勾人的眼睛看着她了。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无声地松了口气。 “老师,先把烫伤的药膏抹上,一会儿再说别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买的烫伤药,打开盒子。 这时,衣袖被人小心地拽了拽。 她看见何纾言靠在沙发上,眼眸低垂,眼底尽是叫人于心不忍的失落。 好像从她刚刚的反应中明白了她的“答案”。 他眼尾带红,用又低又哑的嗓音说道:“对不起,老师让你困扰了,别……别赶我走。” “……” 淦。 时浅渡觉得脑子里有跟弦崩断了。 她想,但凡犹豫一秒,都对不起这个老男人的蛊惑。 手掌不由分说地按住男人的肩膀,稍微用力,便把人推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膝盖一提,怼在他双腿之间。 紧接着,俯身亲吻了上去。 男人下意识歪头,有点避开触碰的意思。 但他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还不忘扬扬头,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时浅渡把他的微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心中低叹。 还是会本能地抗拒啊…… 她稍稍收敛了一点儿,最初的亲吻没有太深入,而是先浅浅地吻了几下。 又没够地多蹭了蹭软乎乎的嘴唇。 真软。 她这么想着,心中计划着接下来的“入侵”,却发现何纾言的手指死死按在沙发上,似乎在绷着劲儿。 于是,她硬生生地顿住动作,薄唇也离开一点儿。 额头相抵,鼻尖暧昧地蹭在一起,气息交织。 她哑声轻问:“不适应?很难受吗?” 许是迷迷蒙蒙之间察觉她呼吸紧促,何纾言眼珠微转。 按在沙发上的手指逐渐卸了力道。 他仰躺在沙发上,醉醺醺地浅笑了笑:“你停下,难受吗?” 第276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5 第二百七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停下, 难受吗?” 草。 时浅渡暗骂一声,再也不留任何余地。 她抬手便揽住他的脖颈,一手落到腰间,直接把人按在了怀里。 用舌强硬地撬开男人的唇, 使两人的唇齿纠缠在一起, 轻轻地咬磨, 索取每一个角落。 淡淡的酒气渡过来,她好像也有些醉了。 何纾言一开始有点儿像受惊的兔子, 对突如其来的侵略有些慌乱和抵触, 很快便沉溺在他连肖想一下都不敢的亲吻之中。 长腿蜷起一点儿,抵在了她的腰侧。 他心跳飞快, 开始小心翼翼地去索取撩拨,以求更深入的接触。 然而不出两秒, 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猛地顿住动作。 抬手抵住了时浅渡的肩膀,推了两下。 “别、别这样,不行,我……” 时浅渡被他推开几寸的距离,手臂支撑在沙发上,俯身看他。 只见男人呈现出一种抗拒的姿态,皱着眉头,被羞愧与自卑淹没了。 何纾言用醉眼迷离、迷迷蒙蒙的双眼盯着眼前的女孩。 她那么优秀, 完美, 跟高中时一样。 什么都是最好的。 可他不是最好的。 他配不上。 他只是她曾经的老师, 仅此而已。 他们差了那么多岁数呢。 不应该有任何邪念,更不应该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 恪守本分,不能碰她。 多喜欢……也不能。 因为喜欢学生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对不起, 冒犯你了,还把你……”他双手捂住脸颊,偏头避开了时浅渡的脸,自言自语般低语,“把你给带坏了。” “……?” 时浅渡低笑出声。 这个老男人,喝多了逻辑是有点混乱,但怎么这么可爱? 嘀嘀咕咕地碎碎念,平时可没见他这么多话。 “现在想制止?可是老师啊……” 时浅渡钳制住男人的两只手腕,按在他的头顶上。 她俯身,故意说得很凶:“已经晚了,谁让您招惹我的?” “你以后反应过来……会讨厌我的。” “……” 时浅渡滞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 她垂头又一次亲了上去,有力的手指钳住他的下巴,撬开唇齿。 “我怎么会讨厌您呢。” 让她意外的是,何纾言嘴上说不行,却对她的侵袭毫不反抗,任凭舔舐,还轻轻揽住了她的脖颈,放纵自己在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里沉沦。 他的眉头一直轻轻地拧着,似乎自己的内心也异常纠结。 有克制不住的期待,也有难以忘却的恐惧。 空调“呼呼”地往外吹着30度的热风。 香醇的酒精味,清爽的沐浴露味,还有她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呼吸交缠,每一次低沉的喘息都那么清晰。 才刚刚分开一会儿,时浅渡就又一次凑了上去,按住男人的脖颈,亲吻地更深,直到他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被动地瘫在沙发上承受。 “嗯……” 何纾言被弄得满面发烫,红润嘴唇微微张开,泛着水光。 他获得自由时,快喘不过气了。 不说话,就自己撇头低低地调整呼吸。 避开了与对方的目光接触。 即便再喜欢这些亲吻,心脏都要在触碰中化掉,他也从来不曾主动。 “怎么了,不喜欢?”时浅渡亲亲他的唇角,“嗯?” 怎么会不喜欢呢……? 尽管何纾言醉醺醺的,脑子有些不在线,但他知道自己喜欢死了。 他喜欢。 特别的喜欢。 “喜欢是喜欢。只是……”他眼中思绪飘远,走神了一瞬,接着轻声细语地喃喃,“等你反应过来,对这段经历感到厌恶的时候,别说是我强迫的你、到时候把我送进去就好了。” 末了,他还笑了一下,失魂落魄的。 “……” 时浅渡感觉,心脏好似被人狠狠地掐拧了一下,又酸又疼。 她明白,被一个诬陷毁掉了数年,对何纾言来说伤得太深了。 就算喝醉了酒,脑子乱哄哄的,也忘不掉那种疼。 那些伤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磨灭的。 他也因此很难迈出去一步。 她心疼地摸摸何纾言的头,比刚才的亲吻温柔了很多,轻轻地舔舐他柔软的唇,模模糊糊地说好话哄道:“今天算是我先主动,要进局子也是我进去。” 谁想何纾言动作一滞,经过长久的静默,从眼角毫无征兆地滚下了泪珠。 他哭了。 稀里糊涂地掉眼泪。 “你别这么说,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都行。” “错全都在我。” 如果她后悔了,如果她恨他…… 他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薄唇蠕动了几下,声音平静而认真。 “就当是我强迫你的好了,我不会否认的。” 时浅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明白被剥夺人生的感受,一切痛苦也皆源于此,却说—— “我不会否认的”。 她说不清此时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唯一知道的就是,本来被方才的亲吻消散掉不少的冲动又回来了。 “老师。” 心中的想法已经要淹没大脑,但她这次像何纾言往日一样克制,没有太凶的动作,而是用尽可能温柔的动作捧住他的脖颈,带着压抑的欲.念吻了过去。 她在男人的耳边哑声呢喃:“我想要您。” 像是面对什么珍宝一样,每个动作都特别珍惜。 从嘴唇,到下颚,到喉结。 “唔,你……” 何纾言哼了两声,喉结急促地滚了滚,手指无助又慌乱地抓住她的衣角。 紧张羞耻到了一定程度,他闭上双眼,不敢抬头看。 时浅渡不禁想笑,老男人害羞起来未免可爱过头了。 手指慢慢往下,自然而然地去揽何纾言的细腰。 他皮肤很好,大抵是基因优秀,这个年纪依然完美无瑕,细腻光滑而又充满弹性。 “唔……!停。” 何纾言突然颤抖了两下,马上曲起身子,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躲开了时浅渡的手掌,不再让她碰。 他抿抿嘴唇,嗔怪地瞥过去:“你……弄疼老师了。” 眼尾泛红,怪可怜的。 时浅渡挑眉,心说这老男人又搞什么幺蛾子撩拨她? 掰过他的肩膀,力道还更大了一些。 她没当回事,咬住何纾言红扑扑的耳朵,不正经地轻哄道:“一会儿就不疼了,老师会喜欢的。” 何纾言把自己抱得更死了。 他重复:“真疼。” “……啊?” 她不就搂了一下腰吗? 也没用力啊。 时浅渡疑惑地往下看了一眼。 只见何纾言被咖啡烫伤的地方红的厉害,显然跟旁边的皮肤不是一个颜色,看着比刚才更严重了。 可能是她刚才没注意用力按了过去,又或者是指甲刮到了这块伤处,难怪疼得他直抖。 她蹙蹙眉头:“烫伤的地方很疼吗?” “嗯,一直火燎燎地疼,刺疼。” “……” 时浅渡跪坐在沙发上半晌,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 又叹了一声。 她觉得这个老男人克她。 好吧,先给他上药。 “我抱你去你房间吧。” 她用力,把何纾言抱起来,稳步来到次卧,把他轻轻放在床铺上。 何纾言就听话地任凭她抱住,不惊讶也不慌乱,没有任何阻力。 不像上次想抱他回屋睡觉时似的,突然醒过来狠狠地吼她。 这么看来,还真进步了不少。 何纾言现在对她几乎没有抵触。 时浅渡坐在床边,拿出药膏。 “老师,我这就给您上药,很快就不疼了。” 何纾言顺从地躺在床上,温声答:“好,辛苦你了。” 他停顿片刻,抬起手,小心地把自己的睡衣往上拉扯了一点儿,刚好露出烫伤。 “我自己撩。” 时浅渡被逗得笑了一声。 行吧,还记得这个。 这老男人喝醉之后,思维断断续续的,没什么逻辑,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撩她一下,又突然拒绝她说起别的事去…… 可爱是可爱,但对她也太不友好了。 她颇为凶恶地瞪了何纾言一眼。 “怎么还抠抠搜搜的,多撩开一点。” 何纾言早就没再哭了,只不过眼睛肿了一小圈。 他用红扑扑的眼,安静地望着时浅渡,问:“你想看?” 可恶,又来了。 这是随便问问,还是故意撩她?! 怎么就……总能蛊到她呢? 时浅渡磨牙。 她实在是被气笑了,扯着嗓子来了句荤话:“我想草你。” “……” 何纾言躺在原地没动,讷讷地看她半晌,肉眼可见的从脖颈直接红到了脑瓜顶。 他轻咳一声,别开了脸,赧然道:“你小声点。” 停顿半晌,他又眼神暗淡地补充了一句。 “别总是拿老师开玩笑,老师……会当真的。” 时浅渡又一次被蛊,喉咙滚了滚。 实在是太想……啧。 先抹完药。 先抹完药。 先抹完药。 她提醒自己几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把浅棕色的药膏挤在指肚上,轻轻地涂抹到何纾言的烫伤上面打圈涂均。 药膏是油性的,缓缓涂抹能一点点地吸收掉。 手指可以借着药膏光滑的触感,在皮肤上轻轻抚过…… 这种感觉莫名的暧昧和美妙。 时浅渡眼神暗了暗。 忍住。 先把烫伤处理好,别因为太久不处理还做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明天变得更严重了。 ……尽管她被蛊得很想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 认认真真地涂好了药膏后,因为是油性的,烫伤的皮肤上微微反光。 为了避免药膏蹭到衣服和被褥上,留下洗不干净的印子,时浅渡去客厅拿来了大号的医用无菌敷贴,给何纾言严丝合缝地贴上了。 手指还在粘贴的地方多按了两下,防止崩开脱落。 最好了最后这一项,接下来么…… 她颇为有兴趣地弯弯唇角,坐在床边,戳了戳何纾言的脸:“老师。” 倒要看看,这个老男人还能做出什么诱人的反应来。 男人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却没回声。 然后就彻底没音了。 “……?” 时浅渡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 她上药前前后后,最多最多也就五分钟吧?? 结果老男人睡着了。 睡着了。 他爷爷的。 何纾言是真的克她吧? 时浅渡觉得,自己对这个老男人的所有怜爱,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发誓,真等到那一天时,一定给他憋到求饶为止。 啊…… 这么想一想的话,老师跟她求饶,一定很好听吧? 她稍微捂住嘴巴,忍不住一脑子黄色废料。 …… 何纾言睡了个好觉。 许是昨天喝酒喝太多了,他直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了,才悠悠转醒。 因为喝了酒,脑袋有些疼,懒得动弹。 阳光透过窗,斜斜地洒进房间,增添了温度。 房间里的一切都染上明媚的淡金色。 “嗯……” 他嗓子动了动,发出很低的声音。 因为刚醒,有一点儿哑。 手指下意识地往还在火燎燎发疼的腰间摸了摸,触碰到了无菌敷贴。 啊,时浅渡帮他处理了烫伤啊…… 真的谢谢她。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双眼迷迷蒙蒙地睁开。 下一刻,突然僵住了动作。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撩起被子就把自己的脑袋蒙在了下面。 “……” 他好像做了个很大胆很大胆的梦。 梦见……时浅渡亲了他。 而且是一种,很涩情的亲法,缠绵悱恻。 光是回想,都觉得口干舌燥。 还梦见她还猫在他的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想要您。” 那声音又涩又哑,似乎压抑着很深的欲求,太过撩人了。 导致他现在回想起来,心脏都跟着一紧。 好像还梦到了很多事情,可他都不记得了。 只有无尽的亲吻和那一声感慨,在脑子里异常清晰。 就跟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似的。 何纾言的脸颊发烫,伸手捂了捂眼睛。 天啊。 他年轻时都没有,怎么这么大岁数,还开始做春.梦了? 对象还是…… 他垂下眼眸,暗自笑话自己两声。 他到底在想什么? 梦和现实是反的啊。 与其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赶紧起来搬砖。 他在床上趴了一阵,心里想着倒数5个数,就立刻起床。 可脑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梦里的亲吻。 他很少赖床,从来都是醒了就立刻起来。 头一次因为回味一个梦,而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是时浅渡……主动吻了他啊。 不由分说地亲上来,又霸道又温柔,一点点引着他沉溺。 轻吻他的唇,他的下颚…… 她好像,尤其喜欢他的喉结。 亲吻了好几下,弄得他一直哽咽。 脑海里回想起这些,何纾言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把脸埋在微凉的枕头上,给自己降温。 忍不住唾弃自己。 他可真不要脸。 人家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恨不得东躲西藏、不见天日的“强.奸犯”? 更遑论主动过来亲他。 时浅渡成绩优异,保送硕博,是天之骄子。 跟他不一样。 怎么也不会喜欢他的。 不然,图他年纪大,图他蹲过局子吗? 他到底在做什么荒唐的青天白日梦啊! 他不会被喜欢的。 不会的。 可他…… 何纾言拧了拧眉,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真的好喜欢她。 想被……那么亲吻。 被索取,被钳制住手腕,被掠夺了呼吸。 身体会软绵绵的好像要化掉,又难受又舒服。 耳畔还有温柔低哑的嗓音。 她说:我想要您。 啊。 这一切,就跟真的发生过似的。 他能想象出那些触感。 何纾言窝在被子里,眼底发烫,不由自主地往身下摸索过去。 而肌肤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惊醒,用极大的力气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他快速从床上翻身坐起,手肘戳在膝盖上,双手捂住了温度不正常的脸颊。 真不要脸。 他太不要脸了。 第277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6 第二百七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微微湿润了。 何纾言说不好, 为什么会突然想掉眼泪。 总之就是难受。 心里沉甸甸地压着,好难受…… 梦与现实的差距让人很痛苦。 何纾言坐在床边,过了很久, 蹭蹭还没干透的睫毛, 终于平复了情绪。 起身,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 他看了眼手机, 发现已经上午九点了。 竟然睡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时浅渡有没有吃早饭。 寒假第一天,她是不是也睡了个懒觉? 他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来到卫生间洗漱。 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时, 愣了两秒。 他的确很久没哭过了, 不过……他的眼皮这么脆弱的吗? 就刚刚掉了那么两滴眼泪,竟然肿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早起时容易发肿吧。 都到了这种年纪了啊。 他暗暗感叹了两句。 洗漱完,来到时浅渡门前站立片刻。 犹豫片刻,才抬手敲了敲门。 “已经九点多了,起床了。” 他唤了一声, 里面没有动静, 便又唤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你醒了吗?” 正在这时,门厅那边传来了电子密码输入的声音。 咦,原来时浅渡早就起床出去了啊。 没想到寒假第一天还能起的这么早, 反倒是他睡得太沉了。 一定是因为做了那个梦, 才会…… 他捂了捂脸, 调整好状态,开心地迎了过去。 可防盗门打开,迎面见到的,却是另一张脸。 “小小渡~我来找你耍了!” 何纾言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愣。 这个姑娘是……是上次在学校里见过的、时浅渡身边的朋友? “哎呦!” 张艺也被吓了一跳,“蹭”地往后窜了两大步。 她表情变了又变,看上去很害怕。 “你不是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时浅渡的朋友撞破,何纾言尴尬地推了推镜框,正经解释道:“我跟时浅渡合租,你是在来找她的吗……” 他的话还没全部说完,张艺就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 “你放屁!这房子就是她自己的,她用得着合租?” 她的情绪越发激动,愤怒和担心超过了心中的恐惧,大喝道:“你说,你把她怎么了?你这个强.奸犯!” “……” 何纾言推眼镜的手指一顿,垂到身侧。 五指并拢,死死地攥了攥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他对这种指责已经麻木了。 “亏我上次见到你,还以为你是个挺儒雅的人!我真是瞎了眼了!” “时浅渡呢?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张艺想往前迈两步,进屋去看看情况,但又不太敢。 早知道会碰到这种情况,她就多锻炼了,现在她怎么也打不过男的啊! 小渡不会真的被这个男的给…… 她也是偶然刷微博发现的。 时浅渡前些天,又被一个公众号推送了,文章里说时浅渡的高中出过不少知名校友,她闲得无聊,就去微博上搜了搜相关的人和八卦。 万万没想到,刷到了几年前这个禽兽老师强.奸男学生的新闻! 她当时都看傻了,从那天操场上的事情联想到了很多。 为什么这个男的会来学校找小渡? 为什么小渡会跟他有联系,对他的态度还不错? 难道是这男的用什么方法进行了威胁,或者说,那天在学校的见面就是个威胁?? 她胡思乱想了太多了,生怕自己的好姐妹碰到什么不好的事。 可她见时浅渡一直容光焕发的,就放心了下来,侧面问了问情况,全被时浅渡模棱两可地挡回去了,她就没好意思继续追问那天的情况。 反正,小渡愿意不说,那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呗。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好友家里见到了这个男的! 何纾言摆摆手,温声解释:“你别着急,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张艺见他好声好气的,犹豫一秒,还是道:“我才不信你呢!” 她说完,又扬声喊:“小渡,时浅渡!你在吗?” 房间里没有回声。 身后有。 电子锁“叮铃”响起。 “我在。”时浅渡推门进来,冲张艺挑了挑眉头,调侃道,“我在门外就听见你大声喊我了,这么着急见我的吗?” 张艺:……………… 妈的。 这可尴尬了。 难道那男的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你怎么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她欲言又止,面色不太好看。 一时之间,脑子里乱哄哄的,摸不着头绪。 时浅渡没想到张艺会没跟她说一声,就直接过来开她家门。 她不是很喜欢这样,但看在对方是真的在乎她,便没说责备的重话。 她只道:“你过来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啊。” “这个么……对不起啦。”张艺心虚地搔搔头,嘿嘿地笑,“你平时放假第一天肯定要睡懒觉嘛,我以为你在家的,就想过来吓唬你一下,顺便叫你起床……我发誓,要是知道你不在家,我肯定不会一声不吭就偷偷过来的!” 倒是挺了解她作息情况的,一看就是真朋友。 时浅渡心里笑了一声,对方道歉了就没继续追究。 不同于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不慌不忙地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她看两人的状态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安慰地拍了拍张艺的肩膀。 “今天我有点事,你有什么想说的,等以后我再跟你说,好吧?” “可是……” 张艺有些犹豫,毕竟那个男老师不是什么好人。 她在两人之前来回看了几眼。 停顿片刻,她终于松了口:“好吧,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先走了,量他看起来也打不过你。” 何纾言:…… 如果真打的话,是这样的。 时浅渡送走了姐妹,关好门。 客厅里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沉默,但没有尴尬。 都是成年人,不至于因为一点误会就多想。 时浅渡一边换拖鞋一边说道:“不好意思,老师,她不知道情况又比较关心我,可能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 何纾言摇摇头,主动接过时浅渡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 他温和地浅笑了笑,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你能有这么好的朋友,我觉得挺好的。” 时浅渡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这老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吗? 她还以为,至少见她会害羞。 “你带了早饭回来啊。” 何纾言打开明显装了早点的袋子,皮蛋瘦肉粥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光是闻闻都觉得暖呼呼的。 他先取出来一份,放在时浅渡面前:“早晨出去就是为了买早饭吗?辛苦了。” 时浅渡端起粥,喝了两口,温度刚刚好。 刚从寒冷的屋外回来,空荡荡的胃里多了些暖意,舒服极了。 她一口气又喝了好几次,才回何纾言的话。 “也不全是为了出去买饭,还去学校见了老曾一下,过两天有个什么学术的会议,老曾想带我去见见世面,学习学习,所以明天早晨就要坐飞机去B市了。” “噢,那是好事啊,怎么看你不是很高兴?” 何纾言不想跟她分开,但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不动声色地喝粥。 “嗐,也没什么可特别高兴的。” 时浅渡想到美好的假期刚刚开始,就被打断,心情算不上多好。 当然,更让她不爽的是何纾言的反应。 别管有意还是无意,老男人昨天三番五次地撩拨她,又频频地打断,这也就算了。 今天还表现得跟压根跟没发生一样? “老师,昨天下午……” “啊,抱歉,昨天我收到杨鸣新和我侄子的消息,心情很差,就喝了点儿酒。” 经过时间的推移,何纾言对时浅渡越发信任也越发依赖了,不再有意隐瞒任何消息,把两件糟心事全都说了出来,很认真地因为喝酒的事而道了歉。 他害臊地蹭蹭鼻尖:“辛苦你照顾我了,我这一把年纪还让你照顾,挺不好意思的。” “哦,没事,这都不算什么。” 时浅渡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了一声。 接着,她眼珠一转,坏心思跃上心头:“反正老师喝醉了很乖。” 很乖? 这是用来描述一个成年男性的词语么。 话里的戏弄未免太明显了,何纾言臊得面颊发烫。 某种意义上讲,这也说明了他昨天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他松了口气。 “唔,我喝醉之后没有惹什么事就好。”他推推镜框,主动把手机里的信息找出来,递给时浅渡,“就是这么回事,跟他们聊也聊不通,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太想回他们的消息。不过,估计我表弟知道我住在这个小区了,我怕他们那种无赖会真的过来找事,散播谣言,没准还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所以我在想,我要不要搬出去住。” 时浅渡简单地把消息看了一遍,心说,杨鸣新还真禁得住吓,换做普通人早就吓得睡不着觉了,他才老实一个多礼拜,竟然又找上来了。 可能跟家里有钱、父母重视有关系吧,他第二次“梦到”房间里有人之后,他老爹就给他找了靠谱的心理医生调理心情和恐怖情绪,所以,即便次次都吓得够呛,还没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要想让他自己说出实情,还得多铺垫几次。 至于刘昊天跟刘铭这父子两人么…… 嘴上说的挺狠,但胆子大不了,不用太当回事。 她略微思量几秒,转而问:“那老师,您想搬出去住吗?” 这不是装模作样说漂亮话的时候,何纾言委婉地实话实话道:“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说心里话,肯定是不想总是搬家,怪麻烦的。” “那就继续住呗,这没什么的。”时浅渡耸耸肩膀,“您不想回消息就别回了,你们的冲突不是聊天能聊的通的,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都是无效沟通,越回复他们越来劲,还不如什么都不回。”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干脆不搭理,拉黑算了。” 有了时浅渡的认同,何纾言直接把两个人的号码拉黑处理了。 “OK,解决了,这样就舒坦多了。” 他了却一桩心事,见时浅渡吃完了早饭,便泡了两杯茶,递给时浅渡一杯。 “吃完了喝点热茶吧。” 时浅渡双手握着水杯,心中疑惑。 这就完了? 什么事都没有了? 何纾言脑子里好像只有信息的事,难不成是喝酒喝忘了他们做过什么了? “老师,您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别的想说的么…… 何纾言眨眨眼,想起张艺的话—— 这房子就是她自己的,她用得着合租? 不是正好缺合租的室友,而是……主动邀请他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吗?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没法平息,满心窃喜。 他试探地问:“刚才你朋友说,这个房子是你自己的?” “……” 时浅渡喝了一小口水。 唔,张艺把这个说漏嘴了啊。 “是,我毕业以后大概就在研究所工作了,工作不会有太大变动,就用各种奖金付首付买了这个离学校比较近的房子,现在每个月都要还好几千块贷款。”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笑道,“老师不会因为我收了租金而不高兴吧。” 何纾言眼底的欢喜消失了。 他轻应:“啊……这样啊,当然不会了,老师怎么好意思白住你的。” 原来是需要攒钱还贷款啊。 只是为了贷款啊。 他还以为……他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呢。 果然是想太多了。 他双手握着温热的杯子,垂下眼,安静望着微微颤动的水波。 没再继续说话。 时浅渡又喝了一口水,拇指在杯子上换换抚过。 渐渐地没有耐心了。 她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放,右手撑在何纾言腿旁,歪着身子凑了过去。 漂亮的凤眼眯起,露出两分危险。 “老师,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 何纾言扭头,话语当即掐灭在了嗓子里。 他差点碰到了时浅渡的脸。 距离太近,视线不由得黏在了眼前那对薄唇上。 记忆复苏,湿热的呼吸、缠绵悱恻的亲吻以及落在他耳畔的低哑喃呢全部变得越来越清晰,刚醒来时的期待和欲想重新在身体里升腾。 喉咙哽了哽。 呼吸变得低沉而紧促。 太近了。 他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 很好闻,诱人心魄。 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涌了上来,感性几乎把理智淹没,他忍不住往前凑了一点,跟她进一步拉进了距离,眼见着就要碰到她的薄唇。 这个距离……好适合接吻啊。 手指死死地按在沙发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周围的空气升温,暧昧不清。 想亲吻她,想诉说那份喜欢。 想被她亲吻,想被她接受,想被她像梦里一样温柔地对待。 可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寸。 房间里安静得悄无声息,只有时间悄悄流逝。 何纾言靠着最后一点儿理智,压抑住了自己狂热的冲动。 他收回视线,别开脸,看向一旁。 暗自低低地喘息。 他再开口时,嗓音都变得沙哑:“我没什么想说的,你是想让老师说什么?” 时浅渡伸手搭在何纾言的下巴上,让他转头回来。 拇指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地蹭。 她戏谑地轻哼:“老师,您刚刚是想亲过来吗?” 何纾言瞳孔微缩,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那一刻头皮直发麻。 他哪敢点头,勉强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会这么想?”她用拇指缓慢而别有深意地抚过男人柔软的嘴唇,“您不会真的不记得,昨天下午您说了什么吧?” 何纾言怔了怔。 昨天他说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喝醉之后的一切,回想自己说的话,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除去让他羞愧害臊的梦境,记忆是一片空白。 “抱歉,我有点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吗?” 断片? 就那三分之一瓶都不到的红酒,就给喝到断片了? 说了那么多也做了那么多,真都不记得了? 时浅渡又气又好笑,往前逼了一点儿,把何纾言逼得快要死靠在沙发背上。 “老师,您说了什么,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 她的神情看起来略显吓人,何纾言感到一阵不妙。 他昨天,究竟胡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把一向好脾气的小姑娘气成这样? 实在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我说错什么了,我跟你道歉,昨天我说的全是胡话,你千万不要相信。” “……?” 时浅渡气笑了。 哦,全都是胡话,不能相信。 那说喜欢她也是假的了呗?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老男人,蛊人气人都这么有一套啊? 她扬扬头,一手撑住下巴,面色看不出喜怒:“那您昨天说您喜欢我,是胡话吗?” 此言一出,何纾言怔怔地望着她,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裤边。 他张了张嘴,又哑然地闭上。 原来他借着醉酒,把这种事说出来了啊。 时浅渡以为他会慌乱,会掩饰,会矢口否认,然后很可爱地找借口搪塞。 没想到,这些全都没有。 他沉默地与时浅渡对视半晌之后,收回视线,寂寂地笑了笑。 “嗯,我是喜欢你,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 他明白,不管是真是假,是胡话还是真心,一旦透露出来,总归是要被人逐渐撇开关系的。 大概结束了吧。 他想。 “昨天我是挺不舒服的。”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眼看着何纾言的脸色愈发不好,不由得满意地笑。 她凑到男人脸旁,似煽诱一般轻声道:“老师今天得补偿我才行。” “补偿?” 何纾言很意外地回头看她,迎面就撞见了近在咫尺的面容。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寸。 气息交织,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时浅渡往前探去,便轻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何纾言一惊,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她死死按住了脖颈。 “老师躲什么啊?”她扯扯唇角,笑得愈发恶劣,在他耳畔低吟,“您刚才不就是想这么做的吗?” 何纾言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低劣的谎言和肮脏的欲念,无地自容。 他希望与她亲近,但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惩罚。 硬生生地剥开他最丑陋的一面,狠狠地羞辱。 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你原谅老师吧。” 时浅渡没有说话,手上用力,又一次亲了上去。 用舌强硬地撬开了何纾言的唇齿,勾着他,尽情地探索。 “唔,别……嗯……” 何纾言很快就招架不住了,软着身子躺倒在了沙发上。 这毕竟是他喜欢的人啊,那么喜欢的人。 可是…… 好凶。 按在肩膀上的手也很重。 一点儿也不温柔。 跟他在梦里的想象完全不同。 更令他羞耻不已的是,即便被她这么粗暴强势地亲吻,没有温柔可言,他竟然还是…… 不能让时浅渡发现! 他心里就这么一个想法。 于是,他趁着唇齿分开,用自己仅剩的理智,推开了时浅渡的肩膀,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逃进房间,没来得及关上门,便被人堵住了动作。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看他,故意逗弄道:“老师,您跑什么?” 她抓住何纾言的手腕,一手关上了房门,把人抵在木门和墙壁的夹角处。 略微往上一凑,就发现了端倪。 她脸上的笑容扩大,不怀好意地点明:“咦,老师这是怎么了?” “……” 何纾言羞耻到几乎无言以对,面色绯红,尽力避开对方的视线。 他痛苦地摇摇头:“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 男人满面羞愧,抵住她的肩膀,想尽力别让自己太过露怯。 时浅渡可太喜欢欺负人了。 这下就能把昨天他迷迷蒙蒙气她的份全都欺负回来了。 “怎么,老师不喜欢吗?” “我……” “可我觉得您很喜欢呢。” 膝盖一提,何纾言嗓子里顿时溢出一声轻呼。 声音落在她耳畔,异常美妙。 何纾言从来没碰到过眼下这种情况,终于保持不住面上的平静,脸上露出些许慌乱。 他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低声讨饶道:“我知道我有这种心思,让你很讨厌,真的很抱歉,我会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绝对不再碍你的眼,行不行?” “搬出去?” 时浅渡挑眉,强硬地往下摸索了过去。 同时扬头,轻车熟路地撬开他的唇。 何纾言的脸色有眼可见地由红转白,又由白变回了红色。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从来都闻名全校的优等生面带笑容地把他困在逼仄的角落,在对他……做些什么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的思维一片混乱,只觉得房间里很热,空气很厚重,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想尽力控制,想用最大的力气跟眼前的人拉开距离,两个人分别冷静冷静,或者容他认真地道个歉、想出道歉弥补的方法。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理智不足以掌控自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出迎合。 这恰恰印证了他的轻贱卑俗。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不知廉耻、心思腌臜的混蛋。 感性与理性形成了两个极端,身体越是愉悦,他就越是陷入到自厌的泥沼中,难堪到了极点。 他面对她过去的学生,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啊…… 真不是个东西。 他还是个人么。 他们现在这样,根本他妈的就是不对的啊! “别……” 他好不容易在喘息中拿回一点理智,尽力抓住时浅渡的手腕。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的嗓音里带着哭腔,胡乱地低喃。 “老师真的知道错了啊……” 啊,老男人被她欺负哭了。 时浅渡顿住动作,怜惜地擦掉他眼角的泪珠。 她故作不知:“老师怎么哭了?” 何纾言这下反而不习惯了,不自觉地耸了耸。 继而,身体猛地一僵。 心底接近于死寂,对眼下的情况绝望了。 他在时浅渡眼里,得成个什么形象啊。 彻底的完蛋了。 “你……给老师点儿面子。”他喉咙滚了滚,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很少有地吐了句脏字,“我今天就收拾东西滚蛋,以后绝对不会做任何冒犯你的事,好不好?” “您不喜欢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啊。 他喜欢死了那种感觉,可他能说出来吗? 她绝对会更加讨厌他了。 “可是老师,我很好奇。” 时浅渡尽可能地压住了自己的情绪,不流露出半点欲想。 她装作气息平稳、语气平直的模样说:“不能继续吗?” “……” 何纾言吞咽了好几下,跟眼前面容平静的女孩对视,心情沉重而微妙。 因为好奇而发展成这样? 因为好奇而在他的身上摸索? 他算什么? 一个……玩物吗? 这样是错的啊,一旦他此时点头,日后更是要抬不起头了。 他的低劣行径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 何纾言想说,他们这样是不对的,他想结束这令人难堪的一切。 可一张嘴,出口的却成了—— “你一点儿也不温柔……” 嗓音低哑,还带着刚才没完全落下的湿濡气息。 像是在控诉,听起来委屈极了。 时浅渡又一次被蛊到。 她喉咙一滚,低低地笑了起来:“很抱歉,是我的问题。” 她动作轻柔地捉住何纾言的下巴,放轻力道吻上他的嘴唇。 这次的动作很慢很柔和,带着怜惜与他纠缠在一起,拉扯着他无限地…… 沉沦。 好温柔,何纾言朦朦胧胧地想。 跟梦里的一样温柔。 于是情不自禁地抱住时浅渡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回应这个吻。 愉悦感蔓延至全身,他被刺激得轻微抽搐,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唇齿分开,他一边喘气一边没够地凑上去一点儿。 主动亲了亲她的下巴和脖颈。 力道很轻,不是真的疯狂亲吻上去,而是试探她的反应,同时表达自己的喜欢。 时浅渡再次询问:“老师喜欢吗?” 耳旁的嗓音有着跟记忆中一样的低哑,无比诱人。 他忍不住顺着她的意思,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喜欢啊。 无论文多少遍,他的回答都是喜欢。 刻进骨子里的喜欢。 任何人都喜欢伴侣在亲密的接触中表达喜欢,时浅渡也一样。 她眼见着何纾言面色粉红,像落入陷阱一样无助,又似磕了药一般迷醉,依恋地黏在她身边,被她每次亲吻触碰弄得肩膀微颤…… 真是可爱啊。 心中满足的同时,恶劣的心思不断冒出来,愈发想狠狠地把人欺负一番。 何纾言又控制不住地抖了下肩膀。 “呜……” 眼眶里早已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醉眼迷蒙间,他能看到时浅渡依然冷静无两的面容。 好像只有他自己沉溺其中。 他想,真是不公平啊。 她毫无波动,他却无法自救,浑身无力到只能靠在墙上,靠着她的手臂支撑。 真不公平啊。 只有他那么深刻地喜欢着。 可又因为喜欢,他心甘情愿地堕落至此,任人摆弄。 没有半点儿反抗。 对方直勾勾的灼热视线看得他羞耻不已。 何纾言不想把自己迷醉的荒唐表情暴露在她面前,便避开时浅渡的视线,双臂圈住她的脖颈,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之间,不让她看。 红润的薄唇张开,呼出灼热的气息。 “哈……” 第278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7 第一百七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埋头在时浅渡的颈窝, 颤抖了一阵才渐渐平息。 不大的房间里气氛微妙,很安静,只剩下他自己低低的呼吸声。 他的双眼渐渐明晰, 恢复了往常的沉静。 但他没有动作, 也没有说话,就无言地靠在时浅渡身上。 多了一丝死寂的漆黑眼眸动了动, 漫无目的地扫过地面。 那是…… 他呼吸一窒,情绪极端波动一瞬, 又渐渐地平静了。 已经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 无论是什么结果。 他早就做好了被嘲弄唾弃的准备了。 会听到什么呢? “这都行, 怪不得老师几年前会做出那种事”还是“真是活该进去,这几年一点也不亏”? 又或者是“老师在局子里也没有学乖啊”? 比这还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很多遍了。 所以,无所畏惧了。 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吧。 正悲哀地胡思乱想着,他听到耳旁传来了轻快的笑声。 “这么多啊。” “……?” 何纾言顿时赧颜不已, 羞得整张脸爆红。 他怎么也没想到听到的不是嘲讽, 而是这个啊。 不对,这或许就是嘲弄也说不定吧。 他缓缓直起身子,推了推滑落到鼻梁中间的镜框,轻咳一声, 小声为自己辩白道:“在监狱里蹲了那么多年, 同寝好多人, 总不能……吧。” 中间有几个字,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了。 时浅渡“嗤”地轻笑出声,摸了摸何纾言的头发。 她不正经地问:“别人也都跟您一样吗?” “……那倒不是。” 何纾言垂眸,回避着瞥向一旁。 这种事, 他怎么好意思跟时浅渡细说。 “那您听见有动静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法吗?” 他不乐意多说,时浅渡却做出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贴着他的耳朵没完。 她低哼一声:“嗯?老师?” 低哑撩人的声音在耳畔炸开,何纾言本就还没恢复,这样一来,更是禁受不住。 他喉结滚了又滚,染着水汽回道:“你先放开我,一会儿再说,行吗?” “可我怎么觉得,老师不想跟我分开啊。” 时浅渡揽住他的腰,把人更紧地抱进怀里,轻吻他的下巴。 另一只手也稍稍用力。 “嗯,你别……” “现在就说。”她打断了何纾言断断续续的低语,压着嗓子说道,“老师听见动静时,从来没想法吗?从来没忍不住实践过吗?就像……” 她坏心思地笑了起来:“这样。” 何纾言倒抽了一口气。 他通红的眼眶里蓄着水雾:“真的没有过,他们那些动静……” “真的?” “……!真的……” 何纾言的渴求又一次来势汹汹地压过理智。 他胡乱地想,反正已经是这么个秽乱放荡的形象了…… 喉结滚动,按捺少时,主动吻了吻她的耳朵,吐出一声叹息。 “他们那些动静,还不及你在老师耳边的一句话。” 哈…… 这是故意的撩拨吧? 时浅渡终是没压住,呼吸急促了些许,眸色深沉。 她扶住何纾言的脑袋,唇舌富有侵略性地探了过去,跟他的纠缠在一起。 不大的房间里,男人低沉的细喘异常明显。 他身体软得支撑不住自己,全靠勾住对方的脖颈、后背抵墙才能勉强不滑落下去。 紊乱的大脑无法思考,他的反应全凭本能。 “老师……快站不住了。” 时浅渡把美景看在眼里,美滋滋地忍不住笑意。 她出言戏弄道:“您体力这么差劲,这可怎么办啊?” “这不是体力差的,嗯,问题吧。” 何纾言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眼神不停地往时浅渡身后地床铺上瞥。 他张了张口,不太好意思主动提起到床上去,显得他纯纯的不怀好意,便看看时浅渡的眼睛,又看看床铺,反复几次,想把心中所想暗示给她。 时浅渡在他第一次往床上瞥的时候,就已经明晓其中的意思。 她偏偏装作不知情,用奇怪的口吻说:“老师的眼神怎么还飘忽不定的?” 不仅如此,还用故意用指甲刮了过去。 何纾言拧起眉头:“唔……” 透过滑落到鼻尖的眼镜看向眼前人,眼底染了委屈的红。 他确信时浅渡是故意的,故意在戏弄他。 身体发热,心底却凉得透彻。 他明明都道歉了,也知错了啊。 为什么还这么戏耍他? 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要笑话他,那就笑话吧。 他垂下眼眸,压制住一切不适,尽量用最平稳的语调说道:“我们能不能,去床上?” 哎呀…… 主动提要求呢。 时浅渡特意低头去看他的眼睛,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您想上床吗?” 她满心逗弄,却发现何纾言在耳朵发红的同时,眼神更暗淡了。 看得她于心不忍,怪怜惜的。 “好吧。” 揽住腰的手臂一用力,不出一秒,就已经把人轻轻地放倒在床上。 她站在床边,俯视着何纾言道:“我怎么忍心看老师失望呢?” 何纾言有些无措,手臂不知道该放在哪。 一只手抬起,虚虚地遮住了脸。 透过指缝,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位获奖无数、保送硕博、无论到哪都会被所有老师捧在手心里的优等生,站在床边俯视着自己,慢条斯理地把丝质衬衫的袖口缓缓地往上挽了挽。 她笑容淡淡,跟平时无异,却莫名让他感到恐惧。 好吧,他承认,心底还有一丝微妙的期待,期待她欺身而上,在他的身体上找到欢愉。 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兴趣。 泛红的眼底透出眷恋的光。 他另一只手,悄悄地抓死了身下的床单。 时浅渡太喜欢他的表情了,可惜眼镜挡在前面,总是不方便看到全貌。 她哄道:“老师,自己把眼镜摘掉,好吗?” 何纾言听话地摘下了一点儿,又顿住动作。 可他想看清她每一个表情,好从中分辨,时浅渡究竟对他兴趣几何。 会不会有些喜欢呢? 微肿的薄唇动了动。 “看清你的脸,我会比较……” 他难耐地滚了滚喉咙,哑声开口。 “兴奋。” 太涩了。 时浅渡怀疑,他的话全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故意撩拨她的。 她不自觉地舔舔唇,俯身堵住了那对能说会道的唇。 “可是,不摘眼镜我看不清你的眼睛啊,我看清了……” 她压低嗓音,咬住何纾言的耳朵,轻轻地摩擦。 “也比较兴奋。” “……” 何纾言没想到她会用同样的话反撩回来,被她的话弄得怪雀跃的。 她真的喜欢看着他的眼睛吗? 他没再反驳,无言地摘下了眼镜,放在枕头旁边。 “老师真乖。” …… 时浅渡在灰暗中缓缓睁开双眼。 万年懒洋洋正经不起来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真正的倦意。 慵懒又餍足。 房间的空气冷下来了。 而身前的热源干燥温热,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让人无法忽略。 何纾言的脑袋正靠在她的肩膀处,不重,就轻轻地搭着。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的脸上还泛着薄红,嘴唇微肿,倒是显得饱满了不少。 他睡着的时候,跟喝醉时一样乖顺听话。 她动手搂住何纾言的腰,皮肤的触感不由得让人心猿意马。 真是的,怎么分分钟都想对他下手啊。 她叹了口气,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麻烦看清楚,就抱了一下,没有任何其他内容,男主已经睡着了,就是无意识地轻哼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锁啊啊啊我要疯了,叫老师是因为男主是女主以前的老师,女主都毕业好多年了,没有任何禁忌的成分,真的谢谢了】 耳畔顿时溢出一声似撒娇又似埋怨的低哼:“别动了……” 可男人并没有醒,就是无意识地喃喃。 “老师……真的要生气了……” 听着对她的行为充满了控诉。 看来给何纾言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呢。 时浅渡无奈地笑笑。 她今天确实有点过头了。 她这人,看似不靠谱,但本质上自制力很好。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她总是能把控在手里。 像这样失控的情况…… 的确很少见。 她自己都倦得懒得起身去洗洗,抱着何纾言就睡着了。 一睡还睡了几个小时。 窗外的天色暗沉,看起来已经到晚上了。 明明他们进次卧的时候,还不到上午十点钟啊。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自制力下降的。 要怪的话,就怪这个老男人羞耻低噎的模样太诱人了。 她真的…… 对何纾言没什么抵抗力啊。 时浅渡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睡颜片刻,靠近他,嘴唇碰上了他的。 柔软的触感勾着她张开唇齿,轻轻地□□上去。 在他温热柔软的唇上小动作不断,心中愈发觉得满足。 “别动,困……” 何纾言迷迷糊糊地推了推她。 不满地反抗。 算了算了,不急于这一时。 就勉强放何纾言一马吧。 今天把人折腾的够呛,估计得明天才能睡醒了吧? 时浅渡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 沉默几秒,这才掀开被子起身,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被子下面的白净皮肤上,留下的淡红色痕迹。 好像还有点肿。 “……” 好吧,确实不能再由着性子折腾他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下床,给何纾言掖了掖被角。 又柔和地,摸摸他的头。 她笑道:“多睡会儿吧,希望明早起来,老师不会太害羞。” 她关好房门,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早饭就只吃了几口,没吃午饭,还耗费了那么多体力跟热量,现在到了晚上,实在很饿。 洗洗澡之后去外面吃点东西吧,顺便…… 呵,离开帝都之前,继续搞搞事情。 - 何纾言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知道自己胡乱抽噎着说了很多次“停下”“不行了”“别弄了”,却又一遍遍地被她拽进深渊,头脑和身体全溺在里面,只能低低呜咽。 他一埋怨时浅渡不近人情,她就立刻停下,等着他本能地纠缠上去。 然后戏弄他,调侃他,说一些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的……荤话。 原来好学生也会说荤话。 而且她,只是动作看起来温柔罢了。 温柔地侵略,那也是侵略啊。 何纾言暗自在心中吐槽两句。 不可否认,他是嘴上不肯承认,实则很喜欢。 从来没有那么舒服地享受过这些。 他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很倦,身上的每一寸都酸酸涩涩酥酥麻麻的,有一种浓重的…… 事后感。 睁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往身旁看。 却扑了个空。 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房间中只剩下他自己了。 心头忍不住有点儿酸涩。 真希望能在时浅渡的怀里醒来啊。 被她揽住腰身,在耳畔暧昧地戏弄一句“舒服吗”? 然后温柔地吻吻他的唇角。 可惜旁边的位置早就凉下来了。 她都没有等到他醒来,就自己离开了。 果然,这一切本质上都是惩罚吧。 房间里漆黑漆黑的,他依稀记得手机还在客厅,就只能撑起有些沉重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两只拖鞋,走出次卧,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里也没有人气,冷冷清清的。 他想过先穿上衣服去找时浅渡说话,但他的头发乱乱的,身上也没洗干净,形象属实不好。 便先从衣帽间拿了条毛巾和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目光挑起,瞥了眼镜子。 只见奶白色的皮肤上,全是红印和斑点。 看得他老脸一红。 连忙掩饰性推了推镜框。 脑子里乱呼呼地想,她竟然亲了那么多地方啊…… 怪叫人害臊的。 何纾言调好水温,拧开旋钮。 温水源源不断地从花洒中淋下来。 浴室渐渐升腾起热气。 他低垂着眼眸,安静地把身上清洗干净。 一点点抹去残留的点点痕迹。 说不好为什么,心中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他就这样脏兮兮地睡到了晚上啊。 今天晚上,估计被罩床单都要洗一下换成新的。 他还以为时浅渡早早地起来,会帮他简单清理一下呢。 结果真的就是,什么话也没留下,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啊。 用过之后,就把他抛下了。 不过也是,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小姑娘帮自己做那种事情啊…… 何纾言无声地叹了一下。 明明是自愿的,喜欢的,此时却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 反而很沉重,很难受,很压抑。 他想,这算什么呢?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往下滑落,白净的面容上水痕交错。 他垂首,闭上双眼,忍不住轻声哽咽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究竟算什么啊…… 身体上有了无间亲密的接触,可他似乎离时浅渡越来越远了。 这个家,不,这个房子,他还能继续住下去吗? 他今天的反应,恐怕更是印证了他的“罪行”吧,一个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强迫了男学生的禽兽,一个被小姑娘随意玩弄都能发.情的变态。 被污蔑入狱之后,他明明对□□愈发厌恶,面对她的时候怎么就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怎么就变得连亲吻几下都会有反应了啊…… 他痛恨自己。 拳头猛地锤在了墙壁上,又无力地落下。 在此之前,想到被亲吻,他羞赧又雀跃,心里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此时,再回忆起那些爱抚、亲吻还有耳畔的话语,他感觉到的全是自厌的痛苦。 时浅渡的出发点是“好奇”,按理说,愿意满足她好奇心的人排队都要从家排到学校去了。 为什么选择他呢? 因为他身上背着案子,有案底,容易被控制吗? 还是说,因为她也认为,一个强.奸犯活该被人这么对待? 又或者是她觉得,他是个任谁都行的骚.货? 听过无数次的咒骂,自动跟时浅渡的理由联系到了一起。 他心里疼得几乎喘不过气,眼泪随着热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老师,喜欢吗?】 【舒服吗?】 【别咬着嘴唇啊……】 【喜欢就叫出来。】 【叫给我听听,老师,好不好?】 【您可真是骚啊!】 她说过的话,跟没说过的话,在他混沌的大脑中胡乱混杂在一起,弄得他头痛欲裂,痛苦万分。 肩膀抖动,泪水潄漱地落。 他蹲在地上,抬手开大了花洒的水流。 噼里啪啦的水声掩盖掉了他喉咙里溢出的抽噎声。 脑海中幻想出了女孩厌恶至极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 从前,每当他被不堪的过去刺激到,感到恶心和难受时,总有时浅渡陪在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揉揉他的头,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人可以依靠,那么温柔。 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 心碎心痛的感觉与应激反应一并在身上出现,他扶着墙干呕了好几下。 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希望时浅渡不要像其他人一样看待他。 可是这一切,好像都被他自己搞砸了。 全搞砸了…… 何纾言低低啜泣了很久,难过够了,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他站起身,最后把身体冲洗了一遍,关上花洒。 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净身上的水珠。 又用吹风机吹干了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不想就这么离开时浅渡,就想办法争取吧。 去问问时浅渡,是否对他满意? 是否还对男人的身体感到……好奇? 他想知道,时浅渡到底是一时兴起想玩弄他一番,还是想跟他保持一种长期的关系。 就算这种长期的关系只是一种不健康的,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 如果她喜欢的话…… 以后还可以继续啊。 他这么想着,特意把头发理了理,换上一身清爽简约的衣服,站在等身镜前照了照。 衬衫的纽扣一开始习惯性地扣到了最上面那颗。 他盯了镜子片刻,把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全解开了。 不仅露出了白净细腻的皮肤和漂亮的锁骨,还露出了几处淡红色的吻痕。 这样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儿吧。 她看见或许会喜欢的。 准备好了一切,何纾言先去房间里把被罩和床单卸下来,丢进洗衣机里,又从衣帽间的最上面那层格子里拿出了一套新的换上。 做这些事,也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 他心中忐忑,生怕一会儿见了时浅渡,得到了他不想听的答案。 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拖延,终于深吸一口气,来到了主卧的房门前。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老师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房间里久久没有回音。 他奇怪地蹙蹙眉头,看一眼钟表。 十点半,还没到时浅渡睡觉的时间。 他又敲了敲门:“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老师就说几句话,好吗?” 不会是时浅渡现在完全不想搭理他了吧? “你不否认的话,老师就当是默认了,这就进去了?” 依然没有回话,他有些忧心,也莫名松了口气。 “我进来了。” 何纾言推门而入,不想房间里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 时浅渡压根就不在房间里。 这比她不想搭理他还要严重多了。 他有些发怔,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眼眶蓦的热了起来,红了一圈。 十点半了,她就算不睡觉,也该在床上窝着看剧打游戏。 这么晚了,能去哪? 过去那么多天,她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过,就连晚上出门都从来没有。 这档子事发生后…… 她甚至,都不想回家。 “呵……” 何纾言自嘲地笑了笑,伸手蹭了蹭湿濡的眼角。 他得是多遭人嫌弃,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啊。 眼眸垂了垂,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红。 看来,今天的事就是一时兴起,而不是想要长久的关系。 她许是不太满意他的表现,又许是事后想到他的“过去”,觉得反胃了? 他默然关上时浅渡的房门,推了推镜框。 背脊靠在木门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时浅渡的微信对话框。 反反复复地输入、删除了好几遍,才终于把消息发送了出去。 不问她为什么不在家,也不问她去哪了。 只道—— 【你需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 第279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8 第二百七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现在的杨鸣新家里可以说是“戒备森严”。 杨鸣新的卧室窗户被防盗护栏封上, 卧室门外有数名保镖轮换着值班,确认在他睡觉时,没有任何人能进入到他的房间里。 时浅渡手里捧着个饭后甜点草莓小蛋糕,坐在摄像头拍摄不到的别墅房顶, 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香甜不腻的奶油, 又扎了一块草莓, 一起送进嘴里。 她简单观察了情况,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小蛋糕,杨鸣新房间地灯也正巧熄了,余下昏暗的光。 起身, 拍了拍手。 披上装神弄鬼用的黑色斗篷,又简单地蒙了面,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OK, 干活了。 她轻而易举地瞬身出现在杨鸣新的房间里。 脚尖轻轻点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不会惊动任何人。 经过几次惊吓, 杨鸣新也比以往学聪明了,不再把所有灯都关上,而是留了一个暖橘色的小夜灯,昏暗地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既不会太刺眼导致睡不着觉,又不会漆黑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打开录音,钟表“嗒嗒”声在房间里响起。 时浅渡缓步来到床边, 遮挡住了身后的小夜灯的光芒。 低头, 无波的双眸盯着杨鸣新的侧脸。 “嗒嗒嗒”的声音随着她的走动,来到了他的耳畔。 杨鸣新半梦半醒中察觉出异样,先是眉宇耸了耸, 接着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从他的角度,应该能一眼看到小夜灯的光,可他面前一片黑暗…… “你恶事做尽……” 低沉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好似来自阴暗潮湿的混沌之处。 他猛地惊醒,抬眼就跟那双如同看死尸一般阴凉的漆黑眼眸对视了,一股凉气顿时从背后窜了上来,吓得他几乎失语,长大了嘴,却半天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清晰地看见,这个数次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黑衣人人,手里提起了一把剔肉刀! 这他妈的,有人就明晃晃地站在他的床头想杀他啊!! 他本能地从枕头下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拔开刀鞘,凶狠地刺向时浅渡! “去你妈的妖魔鬼怪!老子不信你这种装神弄鬼!” 时浅渡在那把泛着银光的刀刺过来的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余声也随着她的消失,缓缓地扩散在空气之中。 “不公开道歉,就等死吧……!” 声音是渐渐变淡消失的,杨鸣新却听得清清楚楚。 额头上被吓得满是冷汗。 门外的两个保镖冲进房间的时候,他还在床边对着空气胡乱挥舞着防身的水果刀,嘴里骂骂咧咧地大吼道:“你才去死呢!再来老子一刀砍死你丫的!” “这是怎么回事,您没事吧?” “房间里没有人啊,快把刀放下吧,没事了!” 巨大的吵闹声传遍了整个别墅,就连在外面的草坪上,都能听见乱哄哄的大吼。 杨鸣新的父母和家里的保姆全都从梦中惊醒,衣服都来不及穿得太整齐,就连忙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地跑到了杨鸣新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混乱,一些装饰摆件被摔在地上,床头柜也打翻了。 一个保镖夺过了水果刀,但也被划伤了手臂; 另一个保镖按住了杨鸣新的手臂,避免他的攻击性行为。 “你们都想害我!滚!都快给我滚!” “鸣新!你怎么了这是,没事吧?” 杨母郑晓颖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儿子的头,心疼地摸了摸。 “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这儿,别害怕。” 杨鸣新这才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不再死命地挣扎了。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母亲,声音颤抖的厉害:“妈,有人要杀我!真的!你快叫人去查!他手里拿着这么长的一把剔骨刀,他想一刀捅死我!太吓人了!那帮保镖就是废物!” 杨凡在一旁询问保镖情况:“有人进去吗?” “杨总,真没有人啊!我们敢说,就连一直苍蝇都没飞进去过!” 受伤的保镖也跟着附和:“是啊,如果真有人进别墅,杨总您不是也安装了红外系统和摄像头吗?如果没有被信号屏蔽的痕迹,那肯定会有警报的啊。” “狗屁!你们就是办事不行,推卸责任!简直就是废物!” 杨鸣新听见了保镖的话,扭头就大骂一声。 他恨恨道:“要不然就是你们相互串通,被人买通了想要谋害我!” “别着急,别激动,慢点说。” 郑晓颖连忙拍拍他的胸脯。 保镖叫苦连连:“冤枉啊杨总,我们是真的没见到有人!” “我知道了,我会叫警察过来勘验一下现场情况的。”杨凡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手机拨打一个相熟警官的电话号码,“喂,王警官,是我杨凡,我儿子说有人想杀他,这次真的很严重,麻烦你安排人手过来勘察一下行吗?……好,那我们在家里等着。” 大晚上的,先是大吼大叫,后是一队警察开车过来,闹得鸡犬不宁。 隔壁两户别墅的人家全都被半夜吵醒,怨声载道。 王警官跟其他几位警员带着仪器,仔仔细细地把杨鸣新的房间勘察了一遍。 几个人忙到了凌晨四点,最后得出结论说:“杨总,确确实实的,没有丝毫外人进来的痕迹,我跟你说实话,再看一百遍,也是这样的结果。我的同事也根据小杨的描述做出了特征画像,调取了昨天今天别墅区里的全部录像,压根就没有看到本小区以外的人进入。” 大半夜出警,还是杨鸣新这个给他们填了不少麻烦的家伙,又一次白跑一趟,再好的关系也不耐烦了。 他从一楼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厚外套,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人走了,杨总你还是给小杨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看看情况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压力太大了?” “是是,这次辛苦你们了。” 杨凡麻烦人家好多次了,次次都是白忙活,掉面又不好意思。 他把几人送到门口,好声好气地说:“多谢你们,慢走。” 几个警官离开杨家的独栋别墅后,其中有个年轻人忍不住说道:“这个杨鸣新,都闹过多少次了,尽添麻烦,感觉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魔障了。” 王警官在心里附和了一句,面上不显:“算了,别说这些了,咱们总是白忙活,杨总不会亏待咱们的。” 另一边,郑晓颖拽了拽自己老公的衣袖,小声问道:“你看咱们儿子现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送他去山里找大师住一阵?去去晦气?” 做生意的,很少有不拜神佛鬼怪的,生意越是做得大,心里就越是容易相信。 杨凡皱起眉头:“唉,先再让他多看几次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吧,做几个比较权威的测试,看看是不是心理上出了什么问题。” 他顺着老婆的视线看过去,就能见到自家儿子满面怒意地盯着虚空,仿佛在对谁表达愤怒。 杨鸣新死活无法相信真的没有人来过。 他痛苦又惧怕地用双手抓住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这一阵子发生的事。 好像是从见到何纾言那天起,他就开始“梦见”那个黑影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何纾言搞的鬼? 是那个混蛋想要报复他,所以从哪儿学来了什么吓人的法子,在背后诅咒他? 这个想法在头脑中越想就越真。 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就把人拖到自己面前虐上一顿! 何纾言,这家伙不仅无视他的消息,还想报复他…… 真以为斗得过他吗? 六年前斗不过,六年后也斗不过! 他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他妈的哭爹喊娘地求饶! - 时浅渡在杨鸣新房间里热闹起来之后,稍微听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反正目的达到了,就算杨鸣新的精神没有问题,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有问题。 至于枕头下面藏着的那把刀么…… 她想到了很好的用处,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力气。 理清楚思绪,她整个人神清气爽,把手机解除飞行模式,不出几秒就收到了何纾言发来的微信。 【你需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 咦,他醒的这么早吗? 她还以为何纾言被折腾的够呛,会睡到第二天早晨。 如此看来,还是她太过于怜香惜玉了。 至于这条消息,这是想跟她继续保持身体关系的意思吗? 怎么看起来…… 有点儿卑微呢。 怕她经过今天的事,就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真可爱啊,这个老男人。 她都能想象得出何纾言醒来之后没看到她的身影,找遍了家里发现她不在时,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又失落,又自嘲,又觉得理所应当,充满了自卑。 她没回消息,而是加快速度回到了家。 推门走进次卧时,何纾言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侧躺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背影看起来又孤单又失落。 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可怜巴巴的。 还以为他会难过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呢。 时浅渡撇撇嘴唇。 算了,看在他一边哭一边睡着了的份上,就不吐槽他了。 她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颊,又揉揉他的耳朵。 温热光滑的触感让人心情很好。 “唔,老师错了……” 他睫毛颤了颤,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低低地轻喃。 “别……不回来……” 话音落下,他又开始啜泣,但并没有醒来,只是潜意识里难过地落泪。 “没不回来啊。” 时浅渡坐在床边,弯腰,俯身在他耳畔,温和地哄。 她把男人的肩膀抱在怀里:“我不会丢下老师的。” …… 何纾言又在一片凉意中醒过来了,精神几乎立刻苏醒。 昨天夜里,时浅渡好像回来了! 她说自己不会丢下老师!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一点事情,说不出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但醒来之后,高兴到对冬日暖呼呼的被窝没有任何留恋,直接坐了起来。 他快速往身旁一摸,是凉了。 不过没关系,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休息。 他又赶快拿起手机,连上wifi,刷新了几遍微信,跟时浅渡的对话框上,最后一行还是他的那句“你需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 没有回他的消息啊。 这也没关系,一定是有什么事,没看见他的消息。 他安慰自己,穿上拖鞋,换上得体的长袖和休闲裤,走到主卧门前,敲了敲门。 “你在房间里吗?不介意的话,老师就开门了?” 没有回声,他等待几秒,才缓缓打开了房门。 跟昨天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人气。 “……” 其实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从前没觉得自己泪腺发达,这会儿才发现,是因为经历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他伤心难过。 就那么不想见他的吗? 就连家都不回了。 这是有……多嫌弃他啊。 他主动放下身段,扼杀了自己作为普通人应当有的羞耻心,做好被肆意羞辱的打算,把那种寡颜鲜耻的暗示的话……不,是明示的话发了出去,她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不喜欢,也懒得说什么嘲弄的话,直接无视他了。 这比大骂他一顿,还要更令人难过。 要知道,他是犹犹豫豫了那么长时间,才眼一闭,手一抖,勉强把消息发出去的啊。 他…… 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犹记得从前,他没法跟时浅渡的天赋相比,但在其他人眼里,也是实打实的高材生、别人家的孩子。 他外貌出众身量修长,从小乖乖地穿好校服,都比其他学生亮眼吸睛; 他从小到大所有参加过的比赛全是第一名,高考保送、如果不转专业研究生也能保送; 他当老师后,每个月的考评都是同期老师里最好的,没多久就评了职称; 他不敢自诩是人中龙凤,但他确实是优秀的。 怎么就变成任人喊打、被仇家纠缠、被亲戚威胁、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沉溺于低俗的身体快乐、恬不知耻地说出些自轻自贱之言的人了呢?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沦落至此,但又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 每一步的变化,都是细微的。 等他恍然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这些改变的一切源头—— 不就是杨鸣新的污蔑和出狱后的步步紧逼吗? 真想……弄死他。 怎么说也给自己那“消失”的六年一个交代。 人在崩溃的时候,恶念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修长的手指死死按住门把手,直到骨节由红润转为白色。 他突然想,如果没有经历过污蔑,他也是光鲜亮丽的人,那他是否能配得上这位优秀的学生呢?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恐怕不能吧。 何纾言胡思乱想了一阵,默默关好了房门,没有再犹豫,打算简单吃点早饭,把房间帮忙打扫一遍,就自觉地收拾东西滚蛋。 他想,时浅渡肯定喜欢自觉地人,就别死皮赖脸地住在这儿碍她的眼了。 也免得他说出那种低下的话之后,在时浅渡面前自惭形秽。 然而路过餐厅时,突然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餐袋。 他怔怔地摸了摸袋子。 还是热的。 袋子上面还粘了一张便签纸。 便签纸上,明晃晃地写着他熟悉的笔迹: 老师,别胡思乱想了。 乖乖等我回来哦。 扑通。 扑通。 扑通。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好厉害。 一下比一下响,一下比一下快。 时浅渡没有讨厌他,而是让他乖乖在家等她回来! “乖乖”这两个字就很有暧昧的感觉。 给人一种温柔感,像是不正经地调戏,又像是低声细语地在他耳畔轻哄。 时浅渡连他在胡思乱想都知道。 真是的,还有什么是这个小丫头不知道的? 何纾言不由得有些害羞,睫毛扇了扇,面颊发烫。 可以把这个早餐,当成是……爱心早餐吗? 这么一想,更觉得害羞了,他伸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想法竟然会幼稚成这样。 这还哪里像是个三十好几的老师? 被以前的学生、那么年轻的小姑娘一句话就撩拨成这样。 可是…… 他真的好开心啊! 想来,对于昨天的事,她是满意的吧。 就像他发的那条微信一样,她如果再有需要,会找他的吧。 说起来,他总觉得时浅渡给她的留言,比单纯的身体关系要更亲昵一些,而且还给他带了早餐——袋子上和垃圾桶里都没有外卖单,明显不是叫的外卖,而是在需要赶飞机的清晨,特意去外面跑腿给他买回家。 一个火星子,瞬间在他心里撩成巨大的期待。 还是他自己轻咳了几声,提醒自己别多乱想了,这才作罢。 眼皮往下瞌了一点儿。 何纾言心想,算了。 别管是因为什么,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他坐下来,打开牛皮纸袋,满心愉悦地开始用早饭。 突然间,想到时浅渡昨天提了一嘴的事——曾老有个学术会议想带她去,今天早晨就要坐飞机去B市! 原来是因为有事,才一大早就没了人影的啊。 他只需要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做好他该做的事,等她回来就好。 他吃好了东西,把家里清扫一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飞机应该落地了。 于是,又编辑了一条微信。 【到B市了吗?】 【大概要在那边待几天?】 他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收到消息,不想手机飞快地震了两下。 【飞机刚落地。】 【研讨会是一天半的时间,但曾老开完会应该不会立刻回去,可能要三四天吧。】 啊…… 要三四天的时间见不到她了。 何纾言自从出狱之后,从来没有跟时浅渡分开超过12小时过,心里的依恋很重,突然说要分开好几天,心中空落落的,很不舒服也很不习惯。 况且……虽然很不好意思,说出来像是下流的无赖,不过实话实说,素了那么多年突然开荤,还是面对自己深刻喜欢的人,他很希望时浅渡能多对他有些欲求。 他喜欢被她那样对待,每次亲吻触碰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很想问,可以早点回来吗? 也很想说,他想她,希望她能早点回来。 可想想他们的关系,他似乎没什么理由打搅时浅渡的学习和工作。 又不是……男女朋友。 只是一段不健康的长期关系而已。 他不要脸地跟从前年轻的学生搅和在一起,然后偷偷地喜欢,享受那些不是爱的爱抚。 何纾言的眼眸暗淡了些许,拇指微动,打下一行字。 【知道了,你好好工作,回来那天跟我说,我提前做好你爱吃的欧包。】 【好啊,老师做的东西超符合我的口味。】 【B市这边好像有什么特产,我到时候买回去一点。】 【我这边应该不会太忙,毕竟不是与会人员,只算是旁听而已。】 【您有什么事的话,也随时跟我联系。】 【好,我在家读书,估计没什么事,你专心会议吧。】 何纾言平时读书时,总是要把手机调成“工作模式”,间隔休息时才会看几眼手机,以免沉浸在书中时会被一些杂乱无章的消息打断。 而这次,则隔三差五地往手机屏幕上瞥,看看有没有被回复。 可惜谈话自此之后,就再没消息了。 直到入夜,天色黑暗时,也依然如此。 他嘴上说的大度又体贴,全是为了让自己不被嫌烦,当然,也有点面子上的问题,怕时浅渡觉得他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叽叽歪歪的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一点儿都不稳重。 总是有人喜欢说,女人说不要就要,说要就是不要…… 在他看来,这种事哪有什么男人女人之分,不过是因为太在乎罢了。 在对方忙碌时,想要乖巧,也想要试探。 生气耍性子,也就是为了想要对方的注意。 他不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没资格。 何纾言照往常一样读读书,写写稿,拍拍视频,晚上做点热乎的粥,便是一日。 本来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却在孤孤零零地躺进被窝里时,手机屏幕上突然蹦出来了时浅渡发来的消息。 【老师,我刚跟老曾结束一个饭局,认识了不少大佬。】 【您睡觉了吗?】 【晚安。】 他抱着手机,沉静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笑容不大,但足以见得他的开心。 【恭喜,多跟前辈交流交流,不枉这次出行。】 【老师正要睡呢,你也早休息吧,晚安。】 晚安,本质上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他们两个都在家时,每天都由他起头,当面互道晚安的。 没想到她不在家也记得。 能被她主动想起关心,对他的态度像从前一样没有变化,甚至更近亲一步,他的心陷入安宁。 一切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不再因为昨天的事和昨天的话胡思乱想,只期待以后的每一天都都尽可能地把时间花在正事上,像个稳重的大人一样,努力变得更优秀一点吧。 离她越近越好,哪怕只是一毫米的距离。 - 一连三天,何纾言按部就班地生活。 读书写稿的时候尽量专心,闲下来时,必然是忍不住频频想起时浅渡。 想起她的脸,也想起她的亲吻和爱抚。 偶尔微信上聊天几句,再互道几声晚安。 日子变得平淡了。 之前胡思乱想的痛苦,又化为了对她的喜欢。 他偶尔会矫情地想,或许真的像一些爱情里写的一样,爱到极处就会不在乎一切,只想想方设法地留在喜欢的人身边,就算心里明知,对方不会喜欢自己。 时浅渡能隐隐地猜出何纾言的小心思。 老男人总是自卑,她一开始觉得怪想欺负人的,后来又多了点心疼。 又想故意把人气哭看人零落成泥,又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地哄。 人呐,心思真的是很矛盾。 她在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就婉拒了曾老多留下来两天的提议,独自订了机票,从B市飞回了帝都。 飞机刚落地,打开飞行模式,就收到了两条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按照日程,今天上午会议就结束了吧。】 【你们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她轻笑了笑,打了出租车,同时拨通了跟何纾言的视频电话。 很想见他的脸,看他惊喜意外的、满足的笑意。 不想,何纾言却没有接通视频电话,而是转成了语音电话。 【你们、定好回来的时间了吗……?】 【呼……】 “……?” 对面传过来的声音,语句略微卡顿,虽然呼吸声非常细微,但时浅渡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男人在压着不适低喘。 比起生病,更像是……沉溺于情.欲。 她先是挑眉,继而引起了极大的兴趣,恶劣的心思源源不断。 她故意装作没听出来:“老师这是身体不舒服吗?现在在家休息吗?” 【嗯……有点,发烧,没多大事情,正打算吃药。】 【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何纾言很少主动挂电话,这次例外。 这一举动,就好像特意接通想要听听她的声音,又发现自己隐瞒不住,草草地断了联系。 “师傅,麻烦开快点儿。” 时浅渡舔舔唇,心里笑说,老男人别管是爱了人还是破了素,都像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啊。 她越想,心里就越是愉悦,带着某种欺负人的快乐。 她真是坏啊,不在电话里戳穿他,非要当面地…… 揭露他的行径。 不过,这可怪不得她心思恶劣像只小恶魔,是何纾言把机会送到她面前的。 机场离时浅渡家不算很远,没过多久,她就打开了电子锁。 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次卧的房门。 入目的,是一条修长白皙的腿。 那条长腿从书柜后面探出,显然摆成了令人遐想连篇的“M”状。 “哈……老师快不行了……” 第280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19 第二百八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 便见到何纾言正坐在床上一角,肩膀靠在身后的柜子上,腰后垫着软垫。身上除去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别无一物。 他微扬起头,双眸紧闭,好看的眉头轻轻蹙着,看起来有些痛苦。 由于身体处于紧绷状态,薄薄的肌肉显现,线条流畅。 许是到了最后时刻, 注意力过于专注,他丝毫没有发觉门被打开,清风拂入,有人已经走进房间里,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少时, 他眼眶里挤出水珠,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 “你怎么能这么对老师……” “呜……!” 干净的衬衫染上污渍, 脸上也有湿润之感。 眼角的水光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下来。 紧绷的肌肉渐渐地松弛了。 他细密低喘, 喃喃道:“还不回来……” 他靠着柜子缓了一阵,终于睁开双眼。 视线所及之内, 是一双懒洋洋抱在胸前的手臂。 他猛地惊醒,一抬眼,便看到时浅渡正双臂抱胸地靠在书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的惊讶是难以形容的。 原本红润的脸颊眨眼就变得苍白,上一刻还在无限的欢愉中,下一秒就坠入无底的冰窟。 他几乎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也根本无法控制脸上的肌肉, 就只能呆滞地与她对视。 他在那双漆黑的凤眸里看到了戏谑,一种不正经的、戏弄般的笑容。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儿看不起? 他不知道。 他的大脑几乎没办法运转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纾言开口,不正常低哑的嗓音微微打颤。 他控制不住地低喘,沾染了污渍的修长手指死死按在床上,一点点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白衬衫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遮住了一部分暴露在外的皮肤。 他在家里这般丑态毕露,还胡言乱语了那么多…… 前两天才因为可以留下而高兴不已,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是不是彻底完了? “抱歉,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时浅渡这才从沉浸式的欣赏中回过神来。 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个老男人昂起脖颈时的样子……太美了。 从头到脚的每一处都那么漂亮,无可挑剔。 她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上前两步,缓缓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污渍。 “老师,您猜猜看,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何纾言羞愧尴尬地脚趾蜷缩,不知作何表情。 想来,时浅渡提前回来,应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可这一切都让他给搞砸了。 他越想越恨自己,怎么就连这么两天都控制不住? 他本是不愿做这种冒犯的事来着,可想一想,时浅渡本人已经对他做过同样的事了,偷偷幻想一下应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万没想到,被她撞了个正着。 时浅渡扯了扯唇角:“没想到老师您……” 她一掌推在男人的肩膀上,把人轻而易举地按倒在了床上。 声音又轻转重,似是风雨欲来。 “就这么迫不及待啊?” 说话间,她还略微用力地掐在何纾言身上,疼得他抽了一口气。 “对不起。” 任谁看到这种低俗不堪的场景都会愤怒不已吧。 她会生气,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不管多疼,他也活该受着。 何纾言难堪地避开视线:“老师又错了。” 一个“又”字,和他莫名乖巧的模样,一下子戳中了时浅渡的笑点。 她不禁笑出了声音,伸手托起了何纾言的下巴,慢慢悠悠地问:“老师,您说您错在哪儿了呢?” “我……” 何纾言突然间,有点明白了一些学习不好的学生,被老师单拎出来在全班学生面前批评时的难堪。 他此时此刻的感觉,还要再难堪千百倍,简直如鲠在喉。 他当然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但当着时浅渡的面,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话说回来…… 人们是不是都喜欢大大方方承认错误、知错就改的人? 反正他当老师时,喜欢这样的学生。 如今,他们两人的地位好像互换了,他就像是个坏学生,被老师堵在了做坏事的档口,抓了个现行。 他沉默了半晌,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只低声开口道:“我不应该想着你……做这种事。” 时浅渡脸上露出点儿笑意,又很快收了回去。 她俯身在何纾言面前,轻轻地摇了摇头:“说的不对。” “啊?” 何纾言怔怔地看她。 不会? 她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老师您啊……”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吻了吻他微张的薄唇,而后附在他的耳畔,哑声说,“错在不该把我的视频电话改成语音接通。” “……?” 何纾言一开始没能明白,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两秒之后,一股热气直通天灵盖。 他羞得耳根红透。 “你……” “您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我当然想看啊,不是么?而且,您想听我的声音说什么,我都可以按您的想法说给您听……” 时浅渡单手解开他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垂首,亲了亲他的脖颈。 说话时,薄唇一张一合,反复触碰在他的皮肤上。 “下次一定要记得视频通话啊,老师?” 何纾言憋了几秒,红着脸吐出来一句:“……流氓。” 谁能想到优等生会是这样的优等生啊! 简直就是个……恶魔。 “呵。”时浅渡被他逗笑,假意控诉道,“老师,您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呀?” “……” 何纾言张了张口,又闭上。 他自责地敛了敛眉。 说的也是,到底是他先做错了事情。 时浅渡见他这样,圈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她哄道:“其实老师什么都没有做错,别再多想了。” “可是……” “真的没必要说起这个就色变,更不用因为此而羞愧。”她陆续轻吻男人的眼睛、鼻梁和耳廓,“这本来就是美好的事情,一边大力宣传三胎,一边又把这些贴上羞耻的标签,难道不可笑吗?” 何纾言被吻得睫毛轻颤。 身上的紧张感与凉意逐渐退散,重新染上了热意。 脸色也恢复红润,心底有什么蠢蠢欲动。 而时浅渡没有做更多,就把何纾言揽在怀里,好言好语地哄他。 “老师正年轻呢,又在里面好几年没法施展,有想法是正常的啊,好好享受就好了。” ……他怎么总觉得这是话里有话地埋汰他呢。 何纾言敛了敛神色,垂下眼眸:“老师就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了。” 就当她真的不介意他做了冒犯之事吧。 至少能给自己一点点安慰。 “那当然是真心话了。” 时浅渡突然一个翻身,双臂撑在何纾言的脑袋两侧。 她俯身,吻在男人的唇上,诱哄道:“老师,您现在想好好享受一番吗?” 何纾言与她对视半晌,手指渐渐在床上攥出大片的褶皱。 那双眼睛看他时,总是笑着的。 从她上高中开始就是那样,懒里懒散,笑容淡淡,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太上心,却总是能把一切都做得很好。就连前天跟他……的时候,都能把他照顾的那么好。 有时候他就想,或许就是因为所有事情对她来说都太过容易了,所以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上心。 可现在,他确信,这双眼里只有他。 笑意盈盈的、带着深重的欲念直勾勾地看着他。 时浅渡需要他。 至少是此时此刻。 他面颊发烫地移开视线。 本想伸出双臂勾住她的脖颈,撩拨似的亲吻过去,忽而念头一动。 他就跟老师碰到调皮的学生一般,无奈地摇摇头:“还享受,你这说得就跟……” 尾音故意微微拉长。 他轻笑了一声:“你要伺候老师似的。” 啧,故意撩拨她。 时浅渡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喉咙滚了滚,哼笑着吻上他的唇。 她笑着应声:“好啊,我伺候您。” …… 何纾言裹着被子窝在一旁,时浅渡伸手过来揽他的腰时,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他没戴眼镜,就模模糊糊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中氤氲着水雾,还没有完全从余韵中恢复过来。 他的嗓子有些哑,听起来有些委屈。 “不行了,你还说伺候呢,折腾老师还差不多。” 人啊,得服老。 他年纪大了,确实没法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比体力。 再说了……换多年轻的人,一直被折腾也不行啊。 时浅渡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真的不行吗?” “……” 何纾言嘴唇蠕动了两下,没说话,眉头为难地敛起一点儿。 他怕时浅渡会失望,久而久之,会抛下他不要了。 最终,还是在自己和对方的意愿中选择了对方。 他主动伸出双臂,揽住了时浅渡的脖颈,张开唇齿亲吻过去。 不是掌控了主动权的强势的吻,而是勾引似的,一下下地撩拨,作为表示。 时浅渡托住后脑,温柔地夺去他口中的口气。 耳畔很快便传来了低低的哼声。 像是猫尾巴轻轻扫过手掌心,格外撩人。 这次不同往常,她反而没有继续深入,而是离开了,转而吻了吻何纾言的唇角和下巴。 何纾言以为又要被强势地掠夺一番,事后就像上次一样,又要疲倦酸累个两天,见时浅渡停下,只轻柔地把他揽在怀里轻吻轻哄,怔了一怔。 他不知为何,讷讷地问:“怎么了?” 时浅渡把他额前湿润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笑道:“我记得,您从前在学校时,可不像现在这么纵容别人,如果是自己不喜欢不愿意的事情,就算说的委婉,做的也会很坚定。” 何纾言自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说:“我怕你失望。” 他说得很坦然,说完还笑了笑。 时浅渡挑眉:“怕?” 不是“不想让你失望”,而是“怕你失望”。 一两个字的差别,背后的情绪却是有很大不同的。 何纾言点了点头。 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 就是不对等的啊。 不想让她失望是真,更害怕的是,她会失去对他的兴趣。 时浅渡趴在何纾言身边,拖着下巴停顿半晌,一直没说话。 双眼眨啊眨的,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何纾言被看得有点毛,猜不准她心中所想。 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时浅渡捧住他的脸,手指一点点地抚向脖颈,“老师您先前那些沉醉的表情,眼底的水光……还有舒服到极处时胡乱喊出来的话……不会都是装出来,就为了哄我开心的吧?” 何纾言顿时浮想联翩,满脑子都是自己那见不得人的模样,羞红了脸。 这种问题,他说“是”与“不是”,都不合适啊。 既然都不合适……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吧。 于是别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无声地表明自己不是装的。 时浅渡看不见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一只通红通红的耳朵。 她不由得美滋滋地笑:“不是装的?” 何纾言没回声,反而把脸在枕头上扎得更深了。 她不饶人,偏偏又凑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这个老男人。 继续贴着他的耳朵问:“是真的那么舒服?老师?” “……” 何纾言哪里看不出她是蹬鼻子上脸,故意过来逗弄他。 真是个幼稚的小姑娘,果然不能太纵着了。 他突然转个身,手指点在了时浅渡的额头上。 温润的面容故意板起来,显得严肃不少。 “怎么,难道非要老师说全是装的,你就满意了?” “那当然不行,身为老师,应该以身作则,不能说谎。” 时浅渡说完,抓住他的手指,缓缓地与他十指相握,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 她缓缓开口:“其实我是想说,您不用怕什么,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都直说就好,我想让您过得高兴。” 何纾言一时之间怪感动的,眼角直发烫。 他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如果习惯了,就很难改掉了。” “那不是正好。”时浅渡摸摸他的头,“我会永远对您好的。” “……” 何纾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眶中浮出薄薄的水雾。 他开心得要命。 与此同时,又忍不住唾弃自己。 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诱骗年轻大学生的老混蛋,骗了那么优秀的年轻人跟自己上.床,还哄得人家小姑娘主动说,永远对他好。 她说,永远对他好。 真像是梦一样啊。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至少抓住现在吧。 他什么也没说,少有的主动凑上前,抱住了时浅渡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哎呀,老师,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时浅渡圈住老男人的腰,跟他腻乎在一起。 还凑到他脸旁,亲亲他的唇角。 何纾言往后躲了一点儿:“你这小姑娘,不知节制,我嘴唇……又要肿了。” 嘿,这老男人,现在真是由着性子来了是吧? 时浅渡假意白他一眼,说道:“我就是腻一会儿而已,我看起来像是不知节制的人吗?还是说,您觉得我之前……伺候的不好?” 她刻意加重了“伺候”两个字,说得何纾言顿时回忆起不少少儿不宜的精彩画面,老脸一红。 他轻咳两声,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你上次就挺没有节制的。” “上次的话,确实有点。”时浅渡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笑道,“都是老师您太诱人了,我实在没忍住,以后肯定不会了。” 何纾言心里重重跳了一下,不由得窃喜。 在她眼里,他很有吸引力吗? 他垂下眼眸,打断了跟时浅渡的对视,状似无意道:“年轻自制力差些也正常,你还非要说些别的原因,不要以为夸上一嘴,老师就能忘了是你的问题了。” 时浅渡笑了一声:“年轻自制力差?” 她故意猫在何纾言耳畔,提起了她回家时看到的场景。 “那您觉得,您自己趁我不在偷偷搞那么一出,是三十五岁该有的自制力吗?” 此言一出,何纾言的身体都僵硬了。 他薄唇颤了颤:“是我太差劲了……” “逗您玩的啦。” 时浅渡特别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僵硬,伸手摸摸他的僵直的背脊。 她低声地哄:“我永远都不会跟您翻旧账的。” “而且老师,您知道么。” 她把下巴枕在何纾言的肩膀上,嘴唇一张一合地说话时,总是能若有似无地蹭到他的脖颈。 何纾言逐渐恢复了放松状态。 “嗯……?” “您昂起脖颈时的样子……”时浅渡轻咬住他的耳朵,低低地笑道,“太美了。” “……” 何纾言被逗弄得直害臊,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他摸摸发烫的脸颊,嘴里嗔道:“少胡说八道。” 时浅渡撇撇嘴,继而笑道:“说句实话而已,您不喜欢听就算了,怎么还拿出老师的架子来了。” “你要是真把我当成老师,尊师重道,又怎么会……”跟我做这种事? 何纾言说到一半,便闭上了嘴。 别他说完之后,时浅渡真打算“尊师重道”了。 “我知道您后面想说的是什么。”时浅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还耸耸肩膀,“那又怎么了?” 她摸摸何纾言的头,眼看着他不自觉地往自己身边凑了一点儿,笑得更开心了。 “先不说我毕业好多年了,假如我一直把您当成德高望重的老师,尊师重道……”她将手臂撑在何纾言耳边,俯视着他,“您不会觉得很刺激吗?” 何纾言呼吸一窒,红着脸避开视线:“……流氓。” “哎,老师又这么说我,多让人难过啊。” 时浅渡重新躺下来,抱住男人的腰,语调不正不经的。 “先不说这个了。”何纾言转开话题,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父母家?”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很是不舍。 马上就是年关,别人总要跟家里人团聚才是。 这个家里,又要只剩下他自己了。 “我不回去。” “嗯?”何纾言一怔,很意外,“元旦和春节也不回去吗?” “是啊,我哪儿也不去……”时浅渡歪歪头,笑道,“我就在这儿陪着老师。” 何纾言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就知道打岔。” 他回忆一下,似乎高中的时候,就从没见过时浅渡的父母。 “是……跟父母关系不好吗?” “倒不是关系不好,就是职业特殊吧,他们这几年都在国外。”时浅渡回忆了一下到现在为止从未见过的父母的资料,“虽然他们不能跟我说实话,但我猜他们属于那种保密工作吧,工作期间不能回国,不能说自己的情况,也不能随便跟人联系,所以过年过节的我就自己过呗。” “原来是这样。 ” 何纾言不由得有些心疼,看向她的神情也变得柔软。 “打住,您可不用安慰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吧,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时浅渡手臂稍微用力,把人揽在自己怀里,“老师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何纾言心脏急速跳了几下。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只要你不赶我走,老师就一直在。” 时浅渡满意地咧咧唇角:“老师,我有点儿饿了。” “那我去做饭,到时候再来叫你。” 何纾言坐了起来,戴上眼镜,颇为眷恋地碰了碰她的脸。 偏头,又吻吻她的唇角。 时浅渡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嘱咐道:“我中午跟老曾和其他前辈们一块儿吃了不少,晚上不用弄特别正式的,弄点小吃类的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何纾言点点头,踩上拖鞋离开了。 老男人真是进退有度、又细腻又体贴啊。 时浅渡趴在床上,看着何纾言的背影,一百个满意。 她没有呆太久,很快就翻身起来,准备找个片子投屏到电视上,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 她冲厨房说了一句:“老师,您说咱们一会儿看个什么类型的电影?” 何纾言往外张望了两眼。 他寻思,看爱情片难免会气氛升温,万一再…… 唔,他可禁不住小姑娘那样折腾了。 “别看爱情片就行。” “呵……行吧,我知道了。” 时浅渡应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很快就选中了一部评分不错的恐怖片。 家里很多材料都是常备的,何纾言没过多久就做好了晚餐。 他把几个小餐盘都放在了沙发旁的铁艺边桌上,自己跟着坐在她身边。 “趁热吃吧。”他把小桌子推过来,叉了一个虾球送到她嘴边,“看什么电影?” 时浅渡一口咬进嘴里,模模糊糊道:“恐怖片,老师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不怕鬼。” 何纾言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拿起一个小毯子,摊开了盖在两人身上。 他心里有些庆幸,觉得看恐怖片的话,时浅渡总该没有心情去弄动手动脚了吧。 毕竟他现在……一撩拨就不对劲儿。 时浅渡有一阵没看过恐怖片了,这回看得津津有味,草草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就窝在沙发上看片子。 晚上六七点钟,正是下班族们回家开始做饭的时候。 窗外时不时的隐约传来一两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冬日里也不会显得小区里太过冷清。 房间里温度不高,但两人挨在一起盖着毯子,喝上一口热茶,再舒服不过了。 此前,他们从来没有窝在一块儿安安静静地看过电影。 何纾言悄无声息地往时浅渡身边靠得紧密一点儿,唇角往上翘了翘。 心头幸福感飙升,屏幕里的鬼都变得和蔼可亲。 他好喜欢这种惬意的时光。 老男人主动凑过来,时浅渡便自然而然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揽。 手指轻车熟路地在细腻的皮肤上蹭了蹭。 36度的恒温人型取暖器谁不喜欢? 暖烘烘的,干燥又温暖,冬天里抱在怀里舒服极了。 “……?” 何纾言睁大双眼,看了看时浅渡目不斜视的模样,又看了看电视。 真就,看着恐怖片也能面无表情地动手动脚?? 他抬手,“啪”的轻轻打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好好看电影,别乱动。” “嘶——” 时浅渡这才回过神,定定地挑眉看他两眼。 片刻,麻利地收回了手,还往右边挪了两下,跟何纾言拉开了距离。 “习惯性地抱抱而已,您还打我,这样就行了吧?” 说完,她不再说话,从旁边拿来抱枕抱在怀里。 两人之间隔了三个拳头的距离。 看起来不远,但比起刚才的亲昵,现在就显得冷清了不少。 何纾言有些懊恼,他还以为时浅渡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能亲昵地窝在一起看个电影,就这么结束了的话,也太可惜了。 他多多少少感到失落。 抿抿嘴唇,小心地往右边追了一点儿。 时浅渡无言,又拿起一个抱枕,堵在了两人之间。 “……” 何纾言不动了,老实地待了一阵,心不在焉地看了几分钟电影。 估摸着时浅渡消气了,他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下意识地抱过来,以为你又跟以前似的,故意捉弄我呢。” 时浅渡心中暗笑,脸上毫无表情。 她直接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没有搭话。 何纾言推了推镜框,没再期待对方主动过来揽他。 他拿开两人之间的抱枕,双臂环上她的腰。 身子一点点地软了下来,偎在了时浅渡的肩头,主动吻吻她的耳朵。 “老师给你赔罪。” 第281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0 第二百八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笑得眼睛都弯了。 老男人的嘴怎么还越来越甜了? 她本来就没想过多的刁难, 很快就松了口:“这还差不多,不过……” 手指从何纾言的脖颈慢慢往上挑,移到下巴时, 轻轻把他的头往上抬起来了一点儿。 “老师具体想怎么赔罪呢?” 何纾言靠在她肩头, 道:“你说了算, 才显得老师有道歉的诚意啊。” “嘁, 您倒是越来越巧舌如簧了。”时浅渡撇撇唇,眼珠一转,贼兮兮道,“大冬天的,虽然有暖气,但还是太冷了,不如以后老师每天晚上留在主卧给我抱着取暖吧?” 何纾言隐下心头的欣喜, 狐疑地扬起眉。 “……就只是抱抱?” “不然呢?”时浅渡歪歪头, “老师还想做点儿什么?” 何纾言跟她对视两秒, 还是脸皮太薄, 败下阵来。 他别开脸, 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没什么,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不止是做的时候可以同床共枕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递进了一步? 一起过夜,还从来没有过。 因为之前的两次全是在下午,上次他睡醒之后, 时浅渡就不在家了。 这次虽然一直陪着他,但第二天醒来就能见到对方的感觉…… 一定很不一样吧。 他想一想就觉得无比开心。 他问:“方便吗?” “是您的话, 当然方便了。”时浅渡牵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指节,“我的老师。” 何纾言手指颤了颤, 忍不住蜷缩。 他赧然地垂下眼眸,压下语气中快要抑制不住地兴奋:“好,那等看完电影,我就把枕头什么的都搬到你的房间。” “OK。” “嗡嗡”、“嗡嗡”。 时浅渡的手机响了好几下。 她靠在何纾言身上,打开微信一看,是高中群里的消息。 【今天的局大家伙没忘吧?按惯例元旦之前聚一波啊!】 【在岚公馆,我可是提前大半个月订,才订到了位置,都记得来啊!】 【[地址]】 【必须没忘!已经准备过去了!】 【@时浅渡,学神今天也过来吧?听说前些天又拿了个奖,苟富贵勿相忘啊!】 【对对,学神必须来!好多同学就是冲着你回来聚会呢!】 高中时期的同学情谊是最纯粹也最简单的,高中同学群消停的时候没人说话,可一旦有人说话,没多久就能热络起来,仿佛大家从来都没有疏远过。 时浅渡看手机,不会避着何纾言。 他也瞧见了群里的内容。 时浅渡不想让何纾言自己在家太孤单了,打算拒绝这次聚会。 而何纾言拍拍她的肩膀,说:“大家都期待你去,你就过去吧,跟大家聚一聚也好,别整天跟我似的闷在家里,年轻人还是多参加一些活动什么的,我正好在家把明天要拍摄的稿子理一理。” 时浅渡对群里的同学没太多感情,会有那么一丝丝犹豫的话…… 全是因为她馋酒了。 岚公馆是一家年轻人开的酒吧,各种各样的酒目不暇接。 要是去玩一玩喝两口么,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唔,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一下。” 时浅渡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愉快地决定去喝点小酒。 顺便,在群里回了个“我这就过去”。 “需要我送你吗?” 何纾言跟她一同起身。 “嗐,不用,我直接打车过去就好了。”她换衣服的空挡,伸手摸摸何纾言的头,“老师在家等我吧,我跟他们小聚一下就尽快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 何纾言送走了人,又一次陷入等待了。 他关好房门,先是来到客厅,把他们吃剩下的小吃收拾起来,放到厨房。 接着,把两人窝过一阵的沙发打扫干净,抱枕放好,毯子叠齐。 收拾好了客厅,又来到自己房间,把枕头之类的一些个人用品一起抱到了主卧,该放桌上的放桌上,该放床上的房床上,打理的井井有条。 原本不太高涨的心情,随着他的东西搬入时浅渡的房间,慢慢地重新开心起来。 弄完后,他在主卧的大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真实。 就这么……要跟时浅渡一起住了? 搬东西的时候异常开心,现在反而多了些担忧,怕自己这样不太好。 对方毕竟还只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姑娘啊…… 心理上总觉得有拐骗小姑娘占便宜之嫌,有点过意不去。 他沉默了一阵,拍拍自己的脸颊。 搬都搬来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磨磨唧唧的实在矫情。 时浅渡愿意让他留下,他便开开心心地留下,然后…… 努力一直留下来。 现在不过晚上八点半钟,时间还早。 何纾言打算先改改稿子工作一阵,等时间晚些了,再问问时浅渡需不需要去接她。 他回到次卧,拿起iPad,屏幕顶端便蹦出来了几条消息。 【大家有对象的就都带对象来啊!】 【@时浅渡,学神今年有谈男朋友吗?听南大的朋友说,上个月还有人跟你表白是真的吗?】 【学神的心里只有学习!话说回来,没有的话轩哥又要蠢蠢欲动了?】 【哇塞,轩哥不会到现在还喜欢学神吧?】 【时浅渡肯定没有男朋友啦!但咱班长有男朋友了,今天带男朋友一起过去!】 【嚯,真的吗?今天是要热闹了!】 是时浅渡的高中群,她说自己没什么秘密,被看见也没关系,所以iPad依然连着她的微信。 群里的消息跳了很多条。 可直到有关“时浅渡的男朋友”这个话题略过去,时浅渡也没有在群里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有人丢进群里一张照片。 图上是一大束娇艳的玫瑰花,上面还撒了些漂亮的金箔纸。 【看看咱轩哥的行头,这也是每年的固定节目了吧?】 一个微信名叫“轩”的人发来一条语音:你少埋汰我了!你追你女朋友的时候也没少有糗事,哥们儿就是不想揭穿你,还搁这儿说我呢! 【哈哈哈,轩哥说的是,祝轩哥马到成功!】 【这要是拿下了咱们学神,那真的是,不得放一挂鞭?】 【再有半年大学毕业,以后就更是各奔东西难聚一块了,有什么心愿必须今天了结!不留遗憾!】 【说得对说得对,还没出家门的,都赶紧了!以后大学毕了业更难聚了!】 群里热闹得像是过了年。 跟时浅渡年龄相差无几的少男少女们吵吵闹闹地相聚。 何纾言眼眸暗了暗,心中隐隐难受。 不可否认,时浅渡对他很好,态度温柔,处处关心。 小姑娘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庇护。 她从来没有把他关在房子里不让他出去,不会切断他与外界交流的渠道,甚至鼓励他多在网络上与人交流,多出门去公园、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跟人接触。 可在某些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论怎么努力都突破不了的牢笼之中。 因为他没法融入时浅渡的社交圈子。 不仅仅是不能融入,而是根本不能光明正大地被介绍给别人。 他是个刑满释放人员,还是那种不光彩的罪名。 好奇的人拿手机一搜他的名字,立刻就能在网上找到有关事情经过的报道。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情况,所有人都会知道,天才时浅渡跟一个大她十好几岁的强.奸犯混在一起。 上次他没经过商量就直接去学校找时浅渡,连名字都没说,都还被人发现了他的过往。 好在发现他身份的是她的好朋友,不然会出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不得而知。 这次是高中的同学聚会,都是跟时浅渡同一届的朋友,每个人都认识他。 或者说,在场的每个人,都见过他本人,有的还是他教过的学生。 这种全是熟人的情况,就更不敢过去露面了。 正好那么多人都羡慕嫉妒时浅渡呢。 他若出现在人前,无疑是给了别人一个攻击时浅渡的理由。 所以,他注定不能顶着正式的名分,跟时浅渡的朋友、同学、同事认识。 他只能偷偷地藏好,看她被其他人喜欢,被其他人追求。 简直让人妒忌得发疯。 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等她的“宠幸”,跟她求得一点安慰。 “乖乖地等她回家”。 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他明白,他这种被毁了人生的人啊,能遇见时浅渡,已经是幸运了。 他一开始是很满足的,可每到这种时候…… 就渐渐地贪得无厌起来。 想被人知道他的存在,想让人知道,他是时浅渡的人。 想在有人觊觎她想要告白时跳出来阻止那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在家里看着群里的消息,惶惶又无助。 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的痛苦,太磨人了。 何纾言锁上iPad的屏幕,把平板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双臂撑在膝盖上,摘下眼镜,小拇指勾住镜腿,捂住了发红双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时浅渡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 她不止一次地,为了他放弃了跟朋友出去玩的机会。 张艺问她去不去滑雪,她拒绝了; 大学同学问她去不去南方跨年,她拒绝了; 曾老问她要不要在B市多留两天,她也拒绝了。 他不想看到时浅渡因为他,而失去太多宝贵的社交时光。 她的生活中不应该只有他自己,不是么? 半晌,何纾言重新戴上眼镜,看时间差不多了,给时浅渡发了两条微信。 【少喝点儿酒,注意安全。】 【等结束的时候,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外面挺冷的,您在家看书吧。】 【我尽量在您休息之前回去。】 对方回的很快。 一口回绝。 他更宁愿时浅渡让他去接人,就算要在酒吧外面站个半个小时冻着,他也愿意啊。 不知道他们会喝多少酒,会不会有谁妄图对她动手动脚。 一帮年轻人,喝酒聊天,吵吵闹闹,乱乱哄哄。 你来我往的,最可能发生什么事,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这还没发生什么呢,他都觉得嫉妒。 【好吧,你千万注意安全,别喝醉了,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时浅渡没再给他回文字,回复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接下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只有群里一直往外弹消息,欢腾不减。 衬得家里愈发冰凉。 与外面零下的气温不同,酒吧里热络极了。 男男女女们画着精致的妆容,早就脱了外套,身穿内搭,举杯畅饮。 隔三差五的,就有三五个人的合照被发到群里,还有一些单人的抓拍和小视频。 时浅渡的身影经常出现在画面里,可见人缘很好。 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针织内搭,跟几个朋友坐在吧台前,手里端着酒杯,看向镜头时正略带着笑意,松弛又慵懒,白皙的面容在酒精的作用下,泛着薄红。 似是刚喝完一口酒,嘴唇微微反光,不需要任何首饰搭配,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真好看。 何纾言偷偷把群里有时浅渡的照片保存了,用修图软件简单地剪裁微调一下。 最后选了张合适的,当成了微信聊天的背景图片。 再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十点多了。 从群里的消息来看,距离聚会结束,还早着呢。 他推推眼镜,多少有些失望。 还以为,今天搬到了主卧,能跟喜欢的人相拥而眠。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等待和失望了。 他像平时一样,整理好书桌,关上电脑。 在十点半左右的时候洗漱完毕,爬上了主卧的床。 被褥都是凉的。 他穿着睡衣躺进被子里,先是在靠窗那边窝了一阵,等身下的被褥都焐热了之后,又往旁边滚了一圈半,挪到时浅渡会躺的位置,给她也把地方捂热乎了。 也不知道时浅渡今晚会不会回家,还是在酒吧喝完酒,再跟大家一起到KTV刷夜。 又或者…… 他不乐意再往下想了。 像他一样,被时浅渡勾勾手指头就愿意主动献身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吧。 谁知道她玩开心了,会不会还记得他在家里等待? 他略显丧气地呼了口气。 还是希望她会回来。 难不成,他刚刚搬过来住,就让他独守空房吗?? 他还特意把床焐热了诶。 在心中哀怨地嘟哝一声之后,他自己愣了愣,不禁苦涩地笑出了声。 “呵。” 真逊啊。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老男人。 只能躲躲藏藏地暗戳戳地期待、祈求。 他无奈地摇摇头,终于停止了刷微信。 把手机放在床头,拿出耳塞戴上。 他习惯了戴耳塞休息,这样会让他多一些安全感。 陷入黑暗之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十分钟,又或许过了半个小时。 他感觉有人撩开了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地钻上了床。 最后从身后,动作轻柔地揽住了他的腰。 动作自然,就跟做了无数遍似的,没有丝毫迟疑。 那么坚定又温柔地抱住了他。 隔着耳塞,在他耳畔说:“老师,晚安。” 一切猜测和恐惧,在这一瞬间全部云消雾散。 何纾言在被人拥住的瞬间,摘下耳塞,转身投入了时浅渡的怀抱里。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跟他们去刷夜。” “您没睡着啊。” 时浅渡被他拥得往后仰了一点。 看出他心情紧张,直笑。 她带着淡淡的酒气轻哄道:“家里有老师在,我怎么可能在外面过夜,外面哪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何纾言被哄得美滋滋,唇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心情跟之前思来想去的担忧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就知道说好话哄人。” 她怎么这么好啊。 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频频耐心地哄他这个没用的大人。 何纾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亲吻了上去。 他主动张开唇,用舌**她的薄唇。 动作中,有平时没有过的强势,像是发泄恐惧、寻求安慰。 “老师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时浅渡笑了,被人亲吻得呼吸有些不畅,直低低地喘。 她揉揉男人的头:“是心情不好吗?” “嗯。”何纾言吸了吸鼻子,许是夜晚太容易矫情,他少有地显露出脆弱,“我知道你为我放弃了很多社交,我不愿意这样,所以今天主动让你去聚会,可是……我看到氛围那么热络,有年轻的男生跟你告白,我……很怕你不愿意再回来了,也很……嫉妒。” 他嫉妒那些,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的朋友。 只在家里等待而无法融入她的圈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啊。 “可能是老师太自私了吧,就想,如果……”你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闭上嘴,仰起头顿了顿。 发烫的眼眶慢慢地降了些温度。 “我挺想,能被你光明正大带到同学朋友面前的。” 说到这里时,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 语调平和,嗓音也淡淡的,平静中有一丝寂寥。 他伸出双手捂了捂脸,转而笑道:“我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带出去不合适,你就当老师是在局子里时间久了,缺认同吧。” “老师。”时浅渡安静地听他说完,温声笑道,“您不用觉得,我是为了您放弃了什么社交,更不用为此感到内疚。我不去的都是我不想去的,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我的想法和打算,所以您以后不用违心地劝我去聚会什么的,不想让我去的话,直说就好啊。” 何纾言敛起一点儿眉头:“可是……开完会就立刻从B市回帝都,不是因为想给我惊喜而提前回来的吗?” ……为什么何纾言的关注点总能与众不同?? 她说那么多,重点是这个吗? 时浅渡气笑了两声:“是是是,我一般不会因为别人改变我原本的计划,但老师例外。” 她伸手捧住男人的脸,不正经地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蛋。 “所以老师,别总是胡思乱想啦,等我以后找合适的机会,把您介绍给我的同学和同事,好不好?” 何纾言心知这话大抵只是句哄人的好话,但还是很开心。 他眉眼弯弯,说:“你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老师是我的人,我不哄,万一哪天被别人哄走了怎么办?” 何纾言在黑暗中,与时浅渡对视了片刻。 他忽然凑上前,很认真也很虔诚地亲吻在她的额头上。 “不会,老师永远是你的。” 哪怕…… 永远没有名分,只能躲在黑暗里,偷偷地等她回家。 只要她还愿意回家。 第282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1 第二百八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以为, 自己住进主卧后,每天都会过得没羞没臊的,至少以时浅渡往日那不正不经的脾气秉性, 总少不了逗弄,让他应接不暇。 没想到, 她还挺有自制力的, 不该瞎动手的时候,最多抱抱他的腰,亲吻他几下。 一连几天, 从来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反倒是他有些蠢蠢欲动了。 现在是学生的寒假, 工作党们还没有休息。 时浅渡每天不去研究所, 但还是会在家远程做些非正式研究员需要做的工作。 用她的话说, 等本科毕业念了研究生, 三年都得待在研究所里做牛做马, 现在还是本科,就稍微饶她一命,让她过最后一个惬意点的寒假。 曾老没多说什么,要求她每天在家完成固定的工作, 也便随她了。 时浅渡上午做完了工作, 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伸了个懒腰。 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趟上拖鞋, 快步走到次卧,推门而入。 “老师,还在忙吗?” 何纾言正背脊挺直地坐在书桌前写稿子。 电脑中播放着纯音乐,加热杯中散发出香醇的咖啡香。 她双臂圈住了男人的脖颈, 从后面探头看过去,在电脑屏幕上张望。 “老师,最近账号怎么样?粉丝量涨势大好吧?” 何纾言停下手上打字的动作:“前几天出了一条爆款,最近涨了近两万的粉丝,很高兴。” 他借势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趁着低头,掩盖掉了唇畔的笑意。 对他来说,最近这一周真是双喜临门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嚯,确实厉害,您这算是渐渐步入正轨了。” “是啊,昨天官方的人还问我,要不要做一场直播,现在网站针对直播有流量加持。”何纾言戴上眼镜,眉头轻蹙了蹙,“我不是很喜欢直播这种形式,在考虑拒绝,你看呢?” “嗯……”时浅渡想了想,“不用急着拒绝,话别说太死嘛。” 她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下巴搭在何纾言的肩膀上,淘气地看他几眼。 “老师,您直播的话,还是只露手直播吧?” 何纾言太了解她的小表情了,顿时觉得不妙:“你这小丫头,又在想什么歪点子?” “我就是想……”时浅渡舔舔唇,抚上男人的腰,“到时候您直播您的,我玩我的。” “胡闹。” 何纾言老脸一红,伸手拍在她的手背上。 他推推镜框:“那更不能直播了。” 时浅渡撇撇嘴唇:“哎呀,开个玩笑嘛,老师怎么又凶我。” 她按住办公椅的扶手,一转圈,让老男人正面自己。 冲人伸出手,何纾言便听话地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老师真乖。”她垂首轻吻这只修长漂亮、指节分明的手,“我怎么可能会在工作上给您捣乱呢?最希望您工作有起色的人,莫过于我了。” 何纾言牵起唇角,偷笑得眉眼弯了弯。 他被手上的吻搞得心里发痒,中指一曲,轻轻地勾在时浅渡的掌心。 时浅渡眼中笑意更甚,却故作不知。 她拖住男人的脖颈往前,啄了啄他的唇。 “老师,大中午的,我饿了。” “……好吧。” 何纾言没好意思说自己想要,把稿子保存好,合上了电脑。 总觉得……小丫头是故意看不懂他的暗示。 他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说:“台灯那个广告,今天品牌方把款打过来了,老师请你吃点好的吧,算是感谢你给我指了条明路。” “这么爽快的品牌方确实挺少见。”时浅渡坐在床上,敲了敲柜子的门,“感谢就不用了,不过正好冰箱空了,老师不如跟我去小区拐角的超市,把冰箱填满吧。” “没问题,包在老师身上。” 何纾言从柜子里拿出常穿的冬装,挂在椅背上。 然后看着时浅渡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出去。 “赶我走?” 时浅渡揪住他的睡衣下摆,拉到自己面前,圈住了男人的腰。 她仰头看过去,还隔着睡衣,作势亲吻他的腰。 “您身上的每一寸我都看过摸过甚至是亲吻过……您怎么还这么害羞啊?” 何纾言眼下发烫:“还不是怕你又动手动脚,又折腾到晚上。” 他其实是怕自己…… 仅仅是被看上几眼,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时浅渡手掌托住下巴,弯弯唇角,笑得灿烂:“但是老师,您刚才勾我手心的时候,想的不就是这个吗?” “……” 何纾言脸上“腾”的红了个透彻。 她果然明白他的暗示,就是故意不应而已。 他拎起时浅渡的衣领,直接把人丢了出去。 “出去等!” 时浅渡被赶出门,也不生气,反而乐得更高兴了。 老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怪可爱的。 房间内窸窸窣窣片刻,何纾言换了件高领黑毛衣和黑色条纹休闲裤,外搭浅棕色的大衣。 见到时浅渡正打量自己,他略显拘束地拢了拢大衣,问:“这样还好吗?” 时浅渡笑了:“很好看。” 何纾言也随着她的夸赞,露出笑容。 他身上总有一种温润儒雅的气质,有分寸,知进退。 尤其是浅浅笑起来时,轻轻柔柔的,似羽毛扫过心头,格外引人注目。 换上得体的衣裳,更显得一表人才。 别说能不能拿得出手,这都能大杀四方了。 时浅渡冲他伸出手,看他赧然地推推眼镜去开门,愈发愉悦。 多么体面温煦、得体有度的男人啊,高高瘦瘦,不与人接近,看起来那么有边界感,谁又能想得到,他在床上的时候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他睫毛沾上泪、红着眼眶,奶白的皮肤染成粉红,呜咽着说胡话的模样…… 只有她能看得见。 右手忽的一翻转。 她抓住了何纾言的手腕。 不待男人反应过来,左手顺势将刚打开的门“咚”的一声撞上。 她欺身而上,直接把人按在了玄关,抱住腰身,热切地亲吻上去。 何纾言睁大双眼,很快反应过来,故意偏头躲了过去。 他假正经道:“别闹,要出门了。” “躲什么呀。”时浅渡不依,诱拐似的不停地哄,“亲一下嘛,老师,老师您最好了。” 何纾言被哄得心软,最终还是纵容地同意了:“真是的,我暗示你时,你就故意装看不懂;你想来时却不依不饶的……唔……” 时浅渡先是轻轻地**柔软的唇,接着撬开男人的唇齿,温柔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两人显然是契合的,她每次动作都叫何纾言沉溺其中,忍不住战栗。 “嗯……” 不多时,何纾言推推她的肩膀,细喘着离开了她的唇。 他遮住半张脸:“别,待会儿该……出不了门了。” 时浅渡不由得笑,把脸埋在他颈窝,蹭了好几下。 老男人怎么这么合她的心意啊! “好吧,鉴于今天是您请客填充冰箱,就放您一马。走吧。” 她松开何纾言的腰,转而牵住他的手。 没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何纾言,颇为认真地提醒说:“对了老师,过上一段时间,小区里可能会有些流言蜚语,您别担心,很快就能解决。” 流言蜚语? 何纾言了然,毕竟,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也没什么别的可能了。 他是习惯了那些,就怕会对时浅渡产生影响。 “你怎么知道?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我没事,您别担心,用不了寒假结束,事情就都能了结了。” 她掐指一算,杨鸣新经过上次的事,父母肯定把他看得更严格了,还会逼着他去见心理医生。 估计那小子得拖上几天才能脱离监视,背地里给何纾言使绊子。 澄清事情前,让子弹飞一会。 欲扬先抑,能让澄清来的更有力道。 中午时分,不少在校学生回家吃饭,小区里充斥着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和各家各户油烟机的嗡嗡声,也有香气从窗户流出,蔓延一路。 在小区里一走一过,就能闻出谁家炒了青椒、谁家炖了鱼。 他们小区外面,不用过马路,就有一家规模较大的连锁生活超市。 里面各种蔬菜水果、蛋奶粮油都时分丰富,小区里多数人家都习惯从这儿买生活用品。 正是回家做饭的时候,超市里人来人往,还有些是两人眼熟的街坊邻里。 何纾言友好地朝脸熟的邻居点头打招呼,对方却没回应,低头快步避开他离开了。 他有些奇怪,搔搔头,权当对方没看见自己。 “想吃什么水果?” 推着购物车刚走进超市,就是一片水果。 何纾言知道时浅渡喜欢草莓,便率先拿了两小盆草莓放进车里。 他说:“除了草莓,还吃什么?菠萝?葡萄?” 时浅渡不管推车,就跟在他身边:“好啊,都来一点儿吧。” “哎,老头子,你看看这个……是不是……?” “还真是这个人!” “妈,妈,那个叔叔好像公众号上面的……” “别说了,咱们快点儿走吧。” “但他骗了那个姐姐!不能再让姐姐被骗了!” 原本只是有几句窃窃私语,一个小姑娘推开了自己母亲的手臂,大喊出声。 这话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周围的人纷纷注视过来。 “内个男的,就是昨天公众号上面推送的那个……强.奸男学生的老师吧?” “还真是,没想到咱们小区里还住着这样的人!” “他好像又骗了个大学生,一边吃小姑娘的用小姑娘的,还背地里偷偷地骚扰以前的男学生……” “太恶劣了吧!是他旁边那个姑娘吗?” “这种情况就应该物理阉割!” “这样人在咱们小区,以后千万别让乐乐放学后自己乱跑了,太危险了!” “小区不能把这种人赶出去吗?咱家家户户都有孩子,多危险啊!” “可不是么!看着老老实实地,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曾经其乐融融的社区环境,很轻易地就受到了影响。 这个小区是学区房,绝大多数家庭都有上小学或者中学的孩子,突然被告知,小区里住着一个有侵犯未成年人前科的强.奸犯,没有任何一个家长会不担忧。 谁知道一个变态在出狱之后,还会做些什么可怕的事? 孩子受到侵害,那就是一辈子的伤害啊。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全在为了孩子声讨。 谈话中充满了父母们的不安。 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奇袭而来,好在何纾言得到过预防针,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即便如此,推着购物车的双手越握越紧。 完全逛不下去了。 这样的环境,任谁也没有心思。 尽管时浅渡提前说过小区的事情可以解决…… 他还是止不住的烦躁又愤懑。 他想,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究竟还要影响他到什么时候?! 一个跟时浅渡同单元的老奶奶拄着拐棍上前,拉着时浅渡的衣袖,说:“你一个大学生别一直被蒙在鼓里,姑娘,你瞧瞧这个。” 时浅渡快速扫了老年机的屏幕一眼,锁定了“金乡圈”这个公众号名字。 这个公众号是附近几个小区的社区分享号,每天发布一些关于小区的新闻和最新动态,别管老人还是年轻人,绝大多数同小区的居民都关注了这个公众号。 “谢谢奶奶,不过我身边的人,我清……” 这时,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何纾言直直地看她:“我们回家,好吗?” 他的手指在颤抖,说不好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好,走吧。” 时浅渡把购物车甩到一旁,揽住何纾言的腰,捂住他的耳朵,带他冲破了居民的声讨重围。 她厉声呵道:“都让开!那篇公众号上有些内容已经涉嫌造谣,都慎言!” “哎呀,你这个大学生怎么还不听劝呢?” “读书读傻了吧!” 时浅渡带人一路回到了小区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不同于逛超市的顾客,全都步履匆忙,只偶尔有人多看他们两眼。 她眉头拧着,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出门前刚说起这事,结果刚出门几分钟就被堵回来了…… 她连东西都没来得及买,太可恶了。 不爽的心情,在杨鸣新从单元门前跳出来堵住两人的路时,飙升到了顶峰。 眼下青黑的青年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至少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他扯扯嘴角:“何纾言,老子送你的大礼收到了?” 时浅渡轻蔑地挑了下眉头:“杨鸣新?你真行,都摸到这儿来了?” “你一边去,老子今天没什么话跟你说!” 杨鸣新身边的保镖越来越多,又是看医生又是吃药,他好不容易才从家里的严防死守中跑出来。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父母的人带回去,所以时间紧急。 他神色狠厉地看向何纾言,气势汹汹,一字一顿地恶狠狠道:“何纾言,你不要以为我会怕你那种小把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最好马上给老子我把恶作剧停下来,再好好赔礼道歉,求老子绕了你,不然,哼哼……我跟你说,今天的只是开场戏,老子让你在帝都城里待不下去!时浅渡也会身败名裂,跟你那时候一样!” 前面那么多话,何纾言全都不放在心上。 听到杨鸣新提起时浅渡,他眉角一抽,眼底顿时冒出怒意。 “呵,你从前污蔑我成这样,这次又要污蔑我什么?又要污蔑时浅渡什么?”他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杨鸣新的衣领,“你除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会什么?!” 杨鸣新脑海里闪过几幕黑影站在床头的场景,肩膀一抖,背脊上顿时全是冷汗。 他的记忆和身体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被恐惧逼得精神都要崩溃了。 也就是现在明日当空,才不至于显得太过紧张。 他也反手抓住何纾言的衣领:“你他妈装什么装,难道夜里那个黑影不是你找人装神弄鬼的吗?是诅咒还是什么玩意?要说下三滥,还是你更下三滥一点吧!”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杨鸣新,你故意找茬也要有个限度!” 何纾言松开杨鸣新的衣领,狠狠地推了一把。 他平复几秒钟情绪,拍了拍被抓出了褶皱的大衣。 镜片后的双眼里埋藏着滔天怒意。 杨鸣新自诩是了解何纾言的。 正因为如此,看到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有些懵。 看起来,他是真的不知情。 难道真的不是何纾言在背后搞鬼? 时浅渡把自家老男人往后挡了挡,亲昵地揽住了他的腰。 她轻嗤一声:“杨鸣新,你说的那种伪科学未免太可笑了吧,少在我面前逼逼赖赖了。” “伪科学?哈,是,你学物理你了不起,老子懒得跟你校正,屁不懂一个。” 杨鸣新啐了一口,脑子嗡嗡地响,扫过时浅渡挽在何纾言腰间的手。 这两个人,亲密无间,动作中全是信任和依赖。 他的呼吸节奏顿时有所改变。 慢慢地抬头,视线在何纾言脸上晃了晃。 何纾言还是那个何纾言。 高挑,清瘦,带着椭圆边框的眼镜,半长的刘海搭在额前。 那么温雅,笑起来很有亲切感,举手投足间却有淡淡的疏离,无形间与人拉开了距离。 所有人都很喜欢何纾言。 他也一样。 那时候,不,不止是那时候。 只要是见到何纾言的时候,他一直想得到他。 但总是被教育一通,拒绝得很透彻。 可他妈的,这个男人现在却被时浅渡抱在怀里! 那么温顺地,乖巧地,听话地,靠在一个小女生的怀里! 这叫他怎么才能不愤怒? “时浅渡,你贱不贱啊,你他妈的就那么喜欢别人用过的破烂吗?”杨鸣新心头的愤恨愈发遮掩不住,脏话噼里啪啦地从嘴里蹦出来,“他那时候求着老子草他,早就让我给□□了你知道吗?你就那么喜欢接盘啊,还是喜欢双插头?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把没有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炫耀一般大肆笑出声音。 仿佛这么说,他能给自己赚回些面子,顺便破坏了两人的感情和信任基础。 何纾言心中一紧:“你少胡说!我跟你压根就没有什么!” 他不安地低头看向时浅渡,想借此机会把压在心底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不等他开口,背脊上传来温柔的触感,安慰地轻拍了拍。 时浅渡安静地听杨鸣新把疯话说完,唇角翘了翘。 她扬头,暧昧而熟练地吻吻何纾言的唇,避而不谈杨鸣新说过的问题。 她只歪头笑问:“杨鸣新,你知道你第一次给他发短信的那天晚上,他为什么没去酒店吗?” 杨鸣新瞳孔猛缩。 他知道自己不会想听这个答案的,立刻大喝出声。 “草,时浅渡你他妈别说了!” 时浅渡轻哼,非但没停下,脸上的笑容还愈发得意。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个谎。 “因为老师那天晚上在我床上啊。” 何纾言脑子乱成麻团:住嘴!/// A /// “老师他啊……” 时浅渡的占有欲爬升上来,就跟个幼稚的小孩似的,非要把人给气得半死方可罢休。 她的话是说给杨鸣新听的,却也故意埋在何纾言耳畔开口。 “晚上与我缠·绵·悱·恻……”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几乎一字一顿,沙哑的嗓音都要拉出丝来。 与此同时,手指一寸寸地抚过男人的背脊,最终落在腰间,轻轻地揉了揉。 “呜……” 极具诱惑的低哑嗓音响起,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朵上。 何纾言抑制不住地回想起许多缠绵悱恻的画面,脸上很快飞起红霞,眼角都染上了粉红。 他双腿有些软,身子不再站得笔直,轻轻地倚在了时浅渡身上。 一只手伸到后面,拧了下她的手背。 他不满地嗔了一眼,小声提醒道:“差不多得了。” 时浅渡继续调侃:“哎呀,我家老师害羞了。” “你、你们这……” 杨鸣新被眼前的情形刺激的够呛,气血上涌,愤怒得满脸通红。 他作势要上前厮打成一团:“你们这对狗男女!!!” “哎!刚才那个是不是儿子的声音!”楼房的另一面传来了充满惊喜和焦急的女声,“快快快!过去看看,是不是儿子在那边,你们快去找找!” 杨鸣新一惊,他才不想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呢!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心理和精神上的问题,都是那些警察保镖太没用了才会不相信他的话! 他不要回家,他肯定能找到解决晚上那个黑影的办法! “何纾言,你等着,等我解决了手头的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面目狰狞地留下狠话,因为一个来月没睡过好觉,眼球有些突出,看起来尤其可怖。 说完,趁着家里雇的保镖还没找过来,飞快地窜跑了。 随着他离开,何纾言缓缓地松了口气。 他推了推镜框:“对不起啊,总是因为我的事让你受到影响。” 他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因为他的“罪行”,而向时浅渡道歉了。 有时候他想,人家小姑娘可能都要听腻了。 今天还有杨鸣新对他的攀咬和污蔑,说得跟他真的跟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似的。 纯粹的就是胡言乱语啊! 希望时浅渡能相信他,不要当真。 “别道歉了,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 时浅渡笑了笑,安慰地摸摸何纾言的头发。 接着,毫无芥蒂地牵起他的手。 反而是何纾言的手指不安地颤抖了几下。 他总觉得,小姑娘的反应太平淡了。 平淡得让他害怕。 杨鸣新在时,她不是还有些吃醋的意味么。 现在怎么什么话也不说了? 莫非……是信了杨鸣新的话,觉得他不干净了? 何纾言忐忑地跟在时浅渡后面走上电梯,看着她不算宽厚,却让人无比安心的背影。 三番几次的,很想拥过去。 很想就此跟她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想告诉时浅渡,他有多么喜欢她依赖她。 只因他们在电梯间里,才克制住自身,没有在外面做出什么不体面的出格举动。 于是,一路无言。 手指按在电子锁上。 “叮铃——” 防盗门打开,两人前后脚地走进家门。 何纾言没有脱外套,张开双臂,从时浅渡身后拥了过去。 把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紧紧地拥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颈窝处。 他声音闷闷的:“你生气了吗?” “您怎么会这么想?” 时浅渡没动,安安静静被他抱着。 享受一下老男人的撒娇。 “老师跟杨鸣新什么都没有过,那些全是他的污蔑,我没被他碰过,真的。” 何纾言偏头,轻轻地蹭蹭她的脖颈。 长睫呼扇时扫过皮肤,时浅渡能感觉到微微的湿润。 “我没强.奸他,是他主动跟我示好,每次我都认真拒绝了,还努力规劝过他了,可是他反而倒打一耙,说是我骚扰他强.奸了他。” “我一直不敢跟你坦白,因为我以前跟人说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人相信我。” “真的,我没有一句话是假话,你能信我吗?” 老男人在发抖。 因为又一次说出了从未有人相信过的真相,他害怕这次的结果跟从前一样。 而且这次,听他诉说的,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不解释,怕失去对方; 他解释,也怕失去。 他期期艾艾地等待着时浅渡的回应。 时浅渡回过身,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当然相信您了。” 她搂住男人的腰身和背脊,轻柔地抚了抚。 “我知道老师是被污蔑的,这么多年一定很难受吧?您放心吧,所有问题很快都能解决了。” 何纾言做好了不被相信的准备、做好了解释很多的准备…… 却完全没料到是眼下的情况。 他微怔:“你……早就知道?” 时浅渡没说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而是打了个掩护。 她眉眼弯弯:“是啊,老师上次喝醉的时候,拉着我哭诉了很久呢。” “……” 喝醉那次,他,拉着时浅渡哭诉很久?? 何纾言大脑蒙胀,石头坠入湖面,一**地泛起了涟漪。 久远的记忆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翻涌上来一点儿。 他记得,自己是做梦跟时浅渡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然后时浅渡主动亲吻了他啊…… 她还在他的耳畔留下了一句喑哑的“我想要您”。 他现在都能回忆起这句话的声音和语气,传到耳朵里,让他顿时身心滚烫。 难道,这些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吗?! 所以,第二天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姑娘才会很生气,不仅故意恶劣地逗弄他亲了他,还把他逼到次卧的墙角给直接……那啥了。 那天他半推半就地就范之后,失魂落魄了一阵子,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玩弄自己一番。 没想到,这是故意报复他醉酒忘事? 终于想通顺了事情前因后果,又记起了很多带颜色的小细节,何纾言的脸胀得红扑扑的。 他伸手捂住了嘴巴:“我一直以为那是梦,也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了,只记得……” 说话间,视线往时浅渡的唇上一扫。 “只记得什么?” 时浅渡往前凑了一点儿,调戏地笑看他。 老男人很含蓄,害羞的时候喜欢瞥向一旁。 明明脸上白净的皮肤已经染上不正常的绯色,眼底发烫,氤氲出薄薄的水雾,但心里觉得自己是个年岁不小的大人,便非要强撑,装得一副淡定模样。 那假意泰然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愈发想逗弄人:“嗯?” “……” 何纾言怪不好意思的。 他垂头,顶着绯红的面庞,亲吻小姑娘的薄唇。 “只记得这个。” “是吗?只记得这个啊?” 时浅渡以双臂揽住了何纾言的脖颈,扬头吻他。 两人的唇舌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截断了通畅的呼吸。 已经这样亲吻无数次了,何纾言还像是第一次亲吻一样兴奋,被小姑娘怼在玄关,背脊靠在不平整的柜子上,揽住对方的腰,沉溺于她的温柔和掠夺。 小姑娘离开了他的唇,沉重的大脑中获得了新鲜的空气。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讨吻的舌。 在灼热的呼吸声中,他模模糊糊道:“还记得……” “还有什么?” 似是被勾引着往前走,他冲动得险些脱口而出。 话被理智压住,何纾言细喘着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张了张口,又很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他垂首,把发烫的脸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发涩。 “还记得你在我耳边说想要我。” 他又一次回想起小姑娘说这话时的嗓音和语调,腹部一紧。 那感觉就像是她深切地需要着他,深切地喜欢着他。 “下次……” 他小心地吻吻时浅渡的脖颈,一边亲吻一边哑声轻轻地说。 “下次我快到时,你再说给老师听,行吗?” 第283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2 第二百八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呵, 老师这是什么话。” 时浅渡以指背缓慢地抚过何纾言的脸颊,而后勾上他的耳朵,暧昧地轻揉。 她扬头凑过去, 笑道:“我现在就可以说给您听啊?” “……” 何纾言突然松开了抱在她腰间门的手臂。 他往后退了一点儿, 背脊磕在后面的柜子上。 呈现出了一种,有些抗拒的姿态。 他颇为害臊地说:“你怎么总是喜欢,唔, 在白天?” 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好像在说:难道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时浅渡摸摸下巴,这么一想, 还真是。 他们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在中午下午开始, 待快到晚饭时结束。 “倒也不是我喜欢白天。”她实话实说道,“就是赶巧了而已。” 停顿片刻,她勾了下唇角, 懒洋洋笑起来。 “怎么, 您不喜欢白天?” “也没有。” 何纾言推了推镜框。 他有些不好意思, 但刚才更不好意思的话都说过了, 再稍微吐露一点儿心声…… 也没什么的吧,她会包容的。 他垂下眼眸,静静地说道:“其实, 我比较希望能做完之后, 被你揽着入睡, 一觉睡到天亮, 然后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在。” 他说完之后有些害羞,偏头遮了遮面容。 “这么想很矫情吧。” “怎么会。” 时浅渡见他这么认真,也把玩笑的心思收起来一些。 她一边脱下羽绒服一边说:“有什么想法就应该说出来沟通啊, 不管是什么方面,一定是多多沟通才能相处的更和谐,我很高兴您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何纾言还以为又要被调侃几句,没想到却得到了鼓励。 “真的吗?” “不然呢?两个人的事情,当然是两个人商量着来了。”时浅渡轻轻点在男人的额头上,“老师别傻站在门口了,快换衣服进来吧。” “啊,好。” 何纾言跟着换好了衣服,把衣服挂到衣架上。 他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烧一壶热水,沏上两杯暖呼呼的热茶。 一时之间门,客厅里陷入安静。 只剩下水声。 暧昧的气氛散去后,变得略显沉闷。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氛围吧。 何纾言把沏好的茶放在时浅渡面前。 “我一直以为,无论我怎么解释自己是被诬陷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的声音很轻,饱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那些痛苦,却随着一次认可,轻而易举地消散了大半。 被心爱的人相信,能抵过无数陌生人的诋毁。 一块大石头落地,心中久违地感到轻松。 “真的很感谢你能相信老师。” “怎么还突然这么认真这么伤感起来了。” 时浅渡不习惯太正经的氛围,连忙往男人的身边挪了挪。 她伸手蹭蹭何纾言温热眼角中的水光。 “哎呀,不会是要掉眼泪吧?” “哪有掉眼泪。”何纾言嗔她一眼,“我只是很高兴你能相信我的话。” 他还轻轻地拍了一下时浅渡的肩膀。 时浅渡投降似的往后退一点儿,又上前搂住了他。 “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何纾言没说话,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放在时浅渡腰间门的手缓缓握紧,漂亮的手指死死揪住了她的衣服。 就像悬溺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偷偷地想,真想这辈子都这样赖在她身边。 时浅渡看老男人这样乖,又忍不住兴起点儿逗弄的心思,轻声笑道:“而且,不会有人在喝醉了的时候,还在说谎吧?老师那天都喝断片了呢。” 断片这事儿挺不好意思的。 何纾言摸摸鼻尖:“我平时不喝酒,那天心情太差了,就喝了一点点,让你生气了。” “我怎么会因为那种小事生气。” 时浅渡心说,最多是有一点点不爽嘛,还顺势把老男人推倒了,结果倒是不错。 “您知道吗?您喝醉的时候特别可爱,而且很撩人。” 何纾言睨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哦,比平时还招你喜欢?” “哈?”时浅渡笑嘻嘻地扒在男人身上,在他容易痒的地方逗弄地挠了挠,“老师,您不会连自己的醋都吃吧?” “老师才没有,可不要污蔑人。” 何纾言一口否认,纵容地把人抱在怀里,并不反抗。 他缩了缩腰:“真的很痒……” “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 时浅渡松开双臂,从他身上撑起来坐好。 捧起茶杯,吸吸溜溜地喝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茶香随着温热的水流一同进入肚腹之中,暖暖的,让人忍不住喟叹一声。 何纾言把凌乱的衣裳打理整齐,一边道:“说起来,那篇文章发在公众号上,估计整个小区都传遍了,大家都以为我是强.奸犯……你是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吗?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不用,这件事您不用多想,很快就能解决的。” 时浅渡安抚了两声,双眼微微眯起,隐藏在茶杯之后的唇角往上一挑。 她就不信过了今天晚上,杨鸣新还不肯向公众说出实情。 她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当”的一声放在茶几上。 拇指蹭了蹭唇角的水渍。 她笑道:“就当是新年之前,送他们一份大礼好了。” “你说的是什么?”何纾言摸不着头脑,“其实我也想过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惜当时我没有危机意识,从来没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孩会那么恶毒,没留下什么对自己有利的音频证据之类的……现在距离判决已经过了五年了,恐怕更找不到什么证据。” “他们当年,不是也没有您性.侵的直接证据吗?” 其实,双方能提供的,也就是口供和一些两人在学校走廊同框的摄像头录像罢了。除此之外,就是有属于杨鸣新的□□蹭在了何纾言的衣服上,这也是让杨鸣新父母最气愤的“证据”。 可惜这种证据,但凡是有脑子的多想一想就知道这没什么说服力,杨鸣新想污蔑人的话,找个机会蹭上去、再引导相关人员对衣服进行检测就可以了。 要是反过来,倒还锤一点,能证明何纾言确实有过不轨的举动。 可惜六年前,大众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不算高,大部分人呈排斥状态,又是老师性.侵学生的事,在网络上引起了很大的舆论——当然,这舆论有多少是杨家在背后买的水军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重点高中怕学校受到影响,公众义愤填膺,杨家势大…… 多方原因汇总到一起,结果就是,何纾言被摁死了,在法庭上被判了刑。 时过境迁,法律不断完善进步。 现在如果再翻出当年的档案,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觉出判得草率。 只要由杨鸣新自己亲口说出当年的事,就真相大白了。 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老师别担心,从我知道您是被冤枉的那天起,就已经在想可行的解决办法了,我有我的路子和方法,您不用多想,事情真的很快就能解决。” 何纾言心中感动,却无以为报。 他已经说过太多感谢地话,再说些什么,都觉得苍白。 他点了点头:“谢谢,真是麻烦你了,如果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当年,他打了很久的官司,也没能找到能绝对证明自己清白的有力证据,直到先也依然想不出。 过了这么长时间门,时浅渡又能怎么解决? 他想不明白,只寻思,难道智商高想到的事情就是不一样? 何纾言正暗戳戳地感慨时浅渡脑子好使,手机上蹦出了一条消息。 是有意跟他合作的品牌方。 他打开一看,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连忙打开视频平台查看情况。 只见他的第一条视频,也就是讲解几本关于物理学书籍的那条视频下面,有一条评论被赞到了最前面。 【这声音这手这讲课风格这例子……怎么这么熟悉呢?博主不会是以前城北一中的何纾言吧?算算日子,确实是两个多月前出来的。】 何纾言第一条视频有平台流量加持,所以播放量不错。 加上最新平台有活动,跟这条视频的关键词有重合,热度重新上来了。 那评论下面很快就多了很多吃瓜群众。 【我去,我搜了一下何纾言,没想到是个强.奸男学生的老师?】 【太搞笑了,现在造谣全凭一张嘴吗?博主如果不是,楼主发视频道歉吗?】 【楼上先别急,你去搜一下何纾言以前的视频资料,声音和手确实很像!】 【天啊,万一真是……我不会喜欢一个强.奸犯两个月吧??】 【这还不简单,让博主露脸直播一下不就知道了?】 【博主出来!难道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评论以极快的速度发酵,没用多长时间门,账号上的二十多条视频下面已经全都是质问和一些不理智的咒骂声,还有一小部分粉丝在帮忙说话。 只是他的账号建立时间门不长,没有特别稳固的粉丝群体,帮他说话的人不是很多。 几个有意跟他合作的品牌方或出版社,全都前后脚地发消息过来询问情况,有的出版社害怕风评不好,已经提出合作暂缓,等待风波过去,再观望情况。 这难道是杨鸣新扒出来之后,叫人故意报复他的? 还是说单纯的是个巧合,正好视频被以前教过的学生刷到看出来了? 一个蒸蒸日上的账号,只需要一句话,合作竟然就全都停滞了。 他明白品牌方和出版社的顾虑,他能理解。 可是…… 他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对他太不公平了。 眼看着近三个月的心血被糟蹋的一团糟糕,何纾言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指尖在发颤。 要毁一个人的辛劳成果果然太容易了,这个账号,是他的全部心血啊! 他用大量的时间门读书、写稿、一遍又一遍地修改…… 更难搞的是,他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时,有人从身后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双眼。 那双手用力,他便落入了温暖的怀抱里。 闻到时浅渡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他渐渐地安心下来,深吸一口气调节心态。 手指不再颤抖,大脑终于勉强地运转起来。 “别看了,老师。”时浅渡大致扫了一遍情况,退出了app,“这两天先不要在平台上做任何回应。” “但品牌方和出版社还是要回复的。” 何纾言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开始编辑消息。 他征求时浅渡的意见:“我跟他们说,给我一点时间门,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觉得呢?” “嗯,这样没问题,很快就能解决的,老师不用担心。” 时浅渡把手放在他的背脊上,轻拍了拍。 “您相信我吗?” 何纾言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了。” “OK,那老师就别想了,回完消息就快去做午饭吧!” “好好好,老师总不能饿着你。” 何纾言很快就把一段话复制下来,分别发给了几个前来询问的合作方。 他把手机塞到时浅渡的口袋里,起身走向厨房。 时浅渡也跟着来到厨房,靠在门边上,看他做饭。 老男人穿上围裙,把袖口挽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中午需要的蔬菜和肉蛋,有条不紊。 他做事的时候很专注,低垂着脑袋,视线全部集中在案板上。 切菜的动作十分娴熟,“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感,不一会儿就切得整整齐齐。 看好看的人做饭,都是一种享受啊。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何纾言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他那个闲的没事的舅舅刘铭。 这个小老头,竟然每天都发消息骚扰何纾言,每次都威胁的像模像样,却没有一次行动过。 而何纾言则从来没回复过他,随便亲戚怎么说,都懒得搭理了。 她提醒一声:“老师,您舅舅又发消息过来了。” 何纾言连停顿都没有,就淡淡地说了一句:“噢,让你见笑了。” “要是我早就把人拉黑了,您真能忍。” “要是拉黑了,他们肯定要发到什么家族群里,然后把我父母骂一遍。”何纾言耸耸肩膀,“父母没跟着我享多少福,就让他们少因为我挨点骂吧,舅舅他们爱发什么就发什么,我都习惯了,左不过车轱辘话来回说。” 时浅渡看了聊天记录几秒,眼珠一转。 她忽然笑道:“我让他们来小区吧,但不告诉他们具体楼牌号。” 何纾言眨眨眼,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眼里露出点笑意:“让他们拿着我照片自己在小区里打听?” “老师你怎么这么坏啊。” 时浅渡二话不说,直接回好了消息。 【来璟苑小区吧。】 刘铭那边回的飞快: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想让女朋友知道情况!你放心,只要你肯帮忙,舅舅肯定在你的小女朋友面前多说好话! 何纾言浅浅白她一眼:“明明是你坏心眼多吧?” 继而无奈摇头,这小姑娘,太喜欢捉弄人了。 他对这门亲戚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让小姑娘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今天冰箱里的食材不多,就吃简单一点可以吗?” “好啊,老师做什么都好吃。” 何纾言唇角翘了翘,被夸得十分开心。 哎呀…… 给小姑娘做饭都是件愉快的事情啊。 这边,两个人很快就美滋滋地吃起了午饭。 何纾言的手机被关机了塞在角落里,早被遗忘到了脑后。 刘铭急急忙忙拉扯着刘昊天来到璟苑小区,这才发现何纾言一直没给他具体的地址。 他赶紧给何纾言发了几条微信,还打了两个电话。 可惜电话打不通,微信没回复。 一老一小两个人在寒风中等了十几分钟,都没有一点消息。 刘昊天冻得够呛,待不住了。 他骂骂咧咧道:“我草,爸,何纾言不会逗咱们玩的吧?” “我也觉得,这小子不会故意不告诉具体地址,耍咱们呢?” 刘铭不爽地皱起眉头,对何纾言非常不满。 他嘴里嘟哝:“别以为不告诉我地址,我就问不出来了!” 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何纾言的照片,看着小区里来往的行人就走上前去,把照片给人看。 “哎,你好,我问一下啊,照片里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他问的好声好气的,没想到被问路的大哥眉头一拧,立刻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这不是那个强.奸学生的□□犯吗?你们是他什么人?” “哎?” 刘铭愣了,刘昊天也愣了。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 何纾言这□□的事怎么传出去了? 他们俩可什么都没说过啊! 那大哥又高又壮,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他那一嗓子后,好几个路过的行人都往这边看了几眼。 把刘铭父子俩看得心里发慌。 这谁敢说跟何纾言是亲戚?! “哦哦,没事没事,我们跟他有点矛盾,听说他住在这儿,就过来找他算账!”刘铭连忙大吼着搪塞过去,“看你是不知道他的住处吧,我们再问问别人。” 说完,他连忙拽住了儿子的衣袖,把儿子往小区外面拽。 那模样,就跟躲着瘟神似的。 见附近行人少了,刘昊天忍不住骂道:“这他妈何纾言,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故意让咱们过来拉仇恨呢!” 刘铭也恨得磨牙:“还真是,这小子让咱们白跑一趟!可是……唉,草了!” 不仅白跑一趟,而且还没有威胁何纾言的把柄了。 “这下倒好,没什么可威胁他的,更不会帮咱们的忙了!” “爸,我怎么觉得……这么憋屈呢?” 刘昊天气得双手叉腰。 何纾言连面都没跟他们见,他却跟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似的,心里满是不忿。 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自己生闷气。 …… 何纾言完全相信时浅渡。 小姑娘叫他安心不要多想,他便一心一意地相信她的判断,相信她可以解决。 所以,他丝毫没有慌张焦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做饭、收拾房间门、好好地安抚有意跟他合作的品牌方,尽量减少损失。 他没有急于在账号上发文澄清或者解释,而是一直没有动静。 一方面,时浅渡告诉他,需要一两天时间门,污蔑才能得到根本上的澄清,他现在即便说话也解释不清; 另一方面,他打算等热度发酵一点后,直接在平台上直播一场,真诚地跟大家沟通。 这么做有一定风险,但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了。 凭什么他活该被骂,而不能借着被骂的事,给自己提高一点热度? 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被骂。 经过跟几个品牌方、出版社的认真沟通,好歹是安抚下了几个合作方。 他揉揉太阳穴,把电脑关上,去浴室洗澡。 时浅渡正窝在客厅打游戏,听见他走出次卧,抬了下眼。 “老师,准备洗澡吗?” “嗯,你……” 何纾言拿着毛巾和换洗内衣的手指紧了紧。 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算了,“你要不要一起”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嘛。 他的老脸可撑不住。 “什么?” 时浅渡勾起唇角,颇有些调侃意味。 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何纾言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他红着耳朵,逃跑一般快步进了卫生间门。 关上门,长长的呼了口气。 他这个年纪的人,还有什么不知道呢? 要说是什么都不懂,那就太装了。 身为八五后,也是在互联网的冲击下长大的。 虽然没有九五后零零后那么过分的“懂”,却比上一辈人直到的多得多。 各种小情趣啊,还有某些小道具啦,他心里跟跟明镜一样明白。 他有时候想,如果他年纪越来越大,让小姑娘感觉到无趣了,也不是不可以从其他小情趣入手,让两人的相处多一些兴致和情调。 一块洗个澡,借用沐浴露沐浴油和浴花什么的…… 唔。 他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如果是他先提出这些,他都能想象得到,小姑娘肯定要不正经地逗弄调侃他了。 大概会说什么…… “不愧是[老师]啊”之类的吧。 所以,尽量不要由他说出这种事来。 等她真的表现出无趣那天,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吧。 何纾言摘下眼镜,放在洗手池上。 没过多久,浴室中就响起了“滑滑”地水声。 他洗得很认真,把身上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小细节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还特意用上身体磨砂膏,又选了瓶味道很高级的沐浴油。 这样一套下来,皮肤不仅光滑滋润,还会带着淡淡的香气。 有人靠近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唔,算是一点点小心机吧。 两人搬到一个房间门这几天,小姑娘比想象中自制。 他又不好意思主动跟人家索取,好像他贪图人家年轻美貌,整天就知道这事儿似的。 毕竟…… 他可是一不小心把“年纪小自制力差”这种胡话说出来了。 尽管只是一时的调侃,可他要是没羞没臊的,简直是啪啪打脸。 可他就是喜欢时浅渡啊。 就是那种,看见就想扑到她怀里,触碰到就想继续亲吻的喜欢。 或许,这就是荷尔蒙的诱导和冲动……? 停不下来,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 他三十多年里,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冲动。 总之,就是想与她亲近。 仿佛成了一种本能。 今天中午,他才跟小姑娘提起说,希望能晚上做完被她揽着入睡,她是赞同这个看法的。 所以他在想,今天晚上是不是…… 啊。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有些兴奋。 第284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3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在花洒下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水流顺着脸颊的弧度一路滑落。 脸上、耳朵的皮肤都在发烫,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 待洗完了澡,他用毛巾擦净头上和身上的水珠。 偏头, 闻闻皮肤上沐浴油留下的高级香味。 很好闻, 近距离的话味道也很清晰,她抱过来的话肯定能闻见。 接着,他又在镜子前稍微照了几下。 没有赘肉, 线条流畅, 不显老态。 整体上,体态还是不错的。 就是……的确没他一十多岁时好, 至少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沉默了几秒, 从一旁的挂钩上拿起开衫试的长睡衣, 套在身上。 在腰间系了个松松垮垮的结。 “我洗好了。” 何纾言走出浴室,跟时浅渡打了个招呼。 他蹭蹭鼻尖,问:“你也洗吗?” “噢, 我嘛……”时浅渡犹豫两秒, “借着浴室的热气洗一下吧, 省的冷了。” 她今晚还要出门, 本来想等回来之后再说的。 “好,那我去房间等你。” 何纾言耳朵红扑扑的,一连看她好几眼。 眼神里似乎别有深意。 时浅渡看懂了他的小心思, 笑而不语。 害羞又内敛的含蓄老男人啊…… 真可爱。 何纾言偷偷把吹风机从浴室里拿出来了。 他自己先在卧室里把头发吹干, 继而心不在焉地刷刷手机放松精神。 还没发生什么呢, 心脏就“咚咚咚”的直跳动, 一下更比一下响。 因为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坐立难安,总是不住地回想从前, 幻想以后。 约莫等了一十分钟,何纾言听见与主卧只有一墙之隔的浴室里,水声停下了。 他动作一顿,立刻把手机放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站了两分钟,又坐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搅弄在一起,莫名紧张。 以前每次都是没有丝毫预兆,不给他紧张的机会,就被小姑娘推倒了。 这次特意在房间里等待,倒是不习惯了。 “老师,您把吹风机放哪了?” 时浅渡推开卧室门,问了一嘴。 何纾言站了起来,晃晃手中的吹风机:“刚才拿过来用了,我帮你吹吧。” “好啊。” 时浅渡没拒绝,坐在床边。 头发已经用毛巾擦过了,半干不干的。 太好了,小姑娘没有拒绝。 何纾言心下松了口气,半跪在时浅渡身后的床上。 目光扫过白皙的脖颈,微微暗了些,还染上了一点儿赧然。 他打开吹风机暖风,手指穿过时浅渡半长的头发,“不经意”地扫过她的皮肤。 温热的指肚轻触上去,暧昧地在耳垂上轻蹭。 不断有暖风从吹风机里吹出来,哄热了周边的空气。 气氛很快就变得发沉,似有暗流涌动。 老男人的“暗示”也太过明显了吧? 时浅渡低低地笑,偏头,张开唇齿,咬住了他的指节。 逗弄似的舔了一下。 何纾言的手指顿时一缩,脚趾都跟着蜷缩了起来。 他抿抿嘴唇,明明自己先有所动作,却俯身说:“别乱动。” 这话是故意在时浅渡耳畔说的。 嘴唇没有碰到她的耳朵,有意呼出的热气却吹了过去。 轻轻柔柔,痒痒的,扫过耳廓与脖颈。 他撩起时浅渡的头发,一点一点地用吹风机扫过去。 身体往前靠了靠,若有似无地贴上她的背脊。 轻轻地晃动。 时浅渡喉咙滚了一下。 知道老男人是故意勾他,定力还能稳得住。 反倒是何纾言自己先绷不住了。 他呼吸发哽,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几次。 眼见着头发变得干燥,吹得差不多了。 可时浅渡还是没有动作。 他还以为小姑娘会像前两次一样强势,忽然转身过来,抢过他手里的吹风机丢到一帮,直接欺身而上呢。 难道他……没有什么吸引力吗? 他忐忑地把吹风机放到一旁,背脊微弯。 手臂从身后伸过去,落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动作轻柔地把她圈在怀里。 轻颤着吻上了她的耳廓。 “嗯……” 他故意低哼了一声,嗓音喑哑。 还不忘蹭蹭她的脖颈。 时浅渡呼吸微窒。 淦,看来老男人是铁了心要勾引她。 她没禁住诱惑,回头,手臂勾住男人的脖颈。 唇齿相碰,长驱直入地探入了他的口中。 何纾言腰上渐软,从半跪的状态,一点点地坐了下去。 他还是对时浅渡半点抵抗力都没有,身上很快就使不上力气。 手臂勾住她的脖颈,把人往后勾。 他趁机偷扯开绑带,睡衣顿时变得松松垮垮,露出了奶白色的皮肤。 状似不经意地凑过去。 时浅渡感觉到淡雅的香气从温热的皮肤上散发出来。 诱得人心尖发痒,忍不住用鼻尖轻蹭那片温热。 “啊……” 老男人别过头,喉咙里吐出低哑的声音。 不知是本能,还是有意为之。 她又一次没忍住,吻上他的唇,对方热切地缠了上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其他声响。 就只有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和燥热的气氛。 何纾言几乎要失控了,沉溺在美好的亲吻中,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 他脑子混沌地想,小姑娘今天真温柔。 比从前那两回都柔和,不疾不徐,他都要嫌进展慢了。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一只手…… 将他散落的睡衣收拢了起来。 顿时,发热的头脑清醒了。 他捉住了时浅渡的手腕,脸上满是不解与不安。 “你……不想继续吗?” 她中途停下来,还是头一次。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期待被她引导着沉沦。 突然停下,实在很难以接受。 “我晚上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何纾言身旁,摸摸他的头,将散落的碎发拨到一旁。 她垂首,亲吻在男人的额头:“老师,您先睡吧。” “……” 这话无异于浇了何纾言一头冷水。 身上燥热难耐,心里却凉飕飕的,满是失望。 他手肘撑在床上,坐起来一点儿。 “什么事必须得这么晚出去?明天再忙不可以吗?” 他说不好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很难受很难受。 手指牵住时浅渡的手腕,攥得愈发的紧了。 “我还以为你也……” 说到一半,他抿了抿嘴唇,很难堪得撇开了头。 那他偷偷做的准备,他刚才刻意的撩拨,这些都算什么? 他心中乱成一团,想问问她,刚才算什么呢,可没问出口。 算他自己没本事,主动成这样都留不住人。 何纾言胸腔起伏几次,强压下心头复杂难捱的情绪。 双手拍了拍自己温度还有些不正常的脸颊。 “算了……我没事,你去忙吧,别耽误你的事。” 老男人大概是很失望很难过,很少有的,把心情都写在了脸上。 与其说是明事理,不如说是故意说反话,表达一下自己的委屈和失落。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再仰躺着,而是背对着时浅渡。 掩饰掉自己控制不住的兴奋。 “不高兴了?” 时浅渡坐在床边,手指穿过他的黑发,绕到耳朵上摸了摸。 耳朵上的温度,以相当明显的速度变热。 何纾言眼眸垂了垂,扫在枕头的边缘上。 “没有,只是……你总是太冷静了。” 不管上一秒怎么热烈地亲吻,下一秒也能立刻从亲密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好像与他亲近也就是那么回事,就像是她打游戏一样,是生活中一点可有可无的消遣,有别的事时,随手就扔掉了。 只有他自己,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一种幸福,心心念念,沉沦其中。 想到这儿,他越发感到委屈,觉得自己的“小心机”和本能的反应简直可笑。 中午跟时浅渡提出的小期待小要求,也特别好笑。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小姑娘是不是会在心里偷偷地笑话他啊。 “有时候我就觉得,你对我也没什么喜欢吧。”他低声说完,自己笑了一声,“我在说什么啊,你当然不会真的喜欢我这种人了,等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就不再想碰老师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更难过了。 小姑娘想的时候,便直接动作,他本能地顺从,因为他喜欢。 而到他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人家却能直截了当地拒绝。 就敷衍地亲吻两下。 他说呢,今天小姑娘怎么温温吞吞的,原来…… 是压根不想跟他啊。 “老师真淘气,怎么这样胡思乱想?” 时浅渡听出他嗓音里的水汽,从背后伏在他身上。 伸手帮他擦擦眼角的水雾。 何纾言躲了一下:“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自己蹭掉了眼角的泪珠。 哭什么哭,难道还想更丢人一点吗? 时浅渡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您想的那样了。” 那为什么不要他,反而要大晚上的出门? 明明数日之前,还那么欲地在他耳畔感叹,说想要他。 这么晚出门,还能做什么啊。 “你……” 何纾言欲言又止。 他比时浅渡大了十多岁,从监狱里出来,跟社会脱节,很多事都要依赖她。 就连最初能勾起她兴趣的身体,说实话不比一十来岁的年轻人,精力没那么旺盛。 等她跟其他小年轻接触过,就更觉得他食之乏味了吧。 可有些话说出来,就太矫情了。 显得他磨磨唧唧,优柔寡断,没完没了。 还是别让时浅渡觉得自己是个矫情的人,从而感到厌烦了吧。 于是他努力调整了心情,转而道:“怪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去忙吧,我在家等你。” 口是心非的老男人。 时浅渡暗暗发笑,想故意欺负人,又想好好地疼他。 算了,看在他今天特意准备的份上,不欺负人了。 她轻轻把男人的脸转了过来,好声好气地边哄边解释说:“今天晚上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您不能误会我,我可全是为了您啊。” “为了我?” 何纾言很意外,半信半疑的双眼跟她对视在一块儿。 就这么一眼,让他恍然一顿。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今天杨鸣新说晚上总有黑影装神弄鬼……那不会是你做的吧?” 时浅渡没想到这么一点点联系,都让他想到了这一层。 她捂了一下男人的薄唇,笑道:“老师,人有时候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哦。” “你是做了什么?” “难道你第一次把我……那次,晚上不在家,也是去给他动手脚了?” 何纾言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他撑起身子,方才的难过劲儿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所以,她是为了想办法给他澄清罪名,才会频频需要在晚上外出的吗? 小姑娘究竟在背后帮他做了多少事,而他却在…… 伤春悲秋?? 喉咙滚了滚,他害臊得脸上直发烫。 他刚刚到底做了些什么? “对不起,是老师误会你了,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直捂脸,不好意思跟小姑娘对视了。 “你别笑话老师。” “我怎么会笑话您。”时浅渡叹了一声,故作忧郁,“我难过还来不及呢,老师竟然那么误会我。” “都是老师的错。”何纾言好看的眉软下去一点儿,“我……” 怕失去你啊。 你处处都好,处处优秀,没办法懂得这种感受吧。 老男人窝在她身边,手指缓缓地插进她的指缝,轻轻相握在一起。 他眼下发红,用柔软的唇触碰她的手指,像是在与她撒娇。 或许这就是老男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之一? 时浅渡心里软下一块儿。 她怜惜地把滑落下来的睡衣往上拽了拽,遮住他圆润的肩头。 “今天让老师白做准备了,以后再补偿您,好吗?” 何纾言一滞,害羞得拿被子挡住了半张脸。 “没有,老师也……没准备什么。” 他平日里挺含蓄的,不像年轻人那样热烈直白地表达感情,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自己背后里为“今晚”做了准备。 “新买的沐浴油不错。” 时浅渡偏偏坏心思地拆穿,伏在他脖颈旁嗅了嗅。 她轻笑说:“今天老师好香。” “……” 何纾言嘴唇蠕动两下,脸色变了又变。 真想把这个一脸故意的小姑娘一巴掌拍出去! 他红着整张脸,语气硬了一点儿:“你快去忙吧。” “也好,我早去早回,您先休息吧。” 时浅渡起身,随手把床边的空气净化器打开,定时了一个小时。 继而目光往男人身上一扫,她唇角勾了勾:“不急于这一时,老师刚好可以多存存货。” “……” 何纾言觉得自己脸上开始冒烟了。 他又羞又恼地拿起枕头,往时浅渡身上砸过去。 他怒嗔道:“小小年纪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快去吧你!” 这小姑娘,知道他含蓄,总是故意说些露骨的话调戏他! 好吧,说露骨,也没有特别露骨。 但……那种话真的很容易让人遐想连篇啊。 时浅渡接住枕头,不正经地笑个没完:“老师,别生气呀,对身体不好。” 她一手托起何纾言的脖颈,一手温柔地把枕头塞到他的脑袋下面。 左膝跪在床上,顺势亲吻在他的唇上,强势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很快就把昂着脑袋的老男人亲得双眼迷蒙,直低低地喘。 反复轻吻了几下后,她起身揉了揉男人的头,帮忙掖好了被角。 “这是晚安吻,老师,您睡吧。” 她就要离开,衣袖却被人轻轻地拉扯住了。 何纾言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轻声问:“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等你回来继续吗?” 他早就被自己暗戳戳的期待和小姑娘三番五次的调戏撩拨弄得不正常起来,一直就没恢复过。 “有点儿难受,你得对老师负责。” “……” 淦,老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时浅渡犹豫半晌,喉咙滚了又滚。 她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钟之久,在心里做斗争。 最后,终是转身撩开了厚实的冬被,手掌结结实实地按在了何纾言的耳畔。 她提膝抵在床铺上,哑声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薄唇吻上他的耳朵、鼻梁、下颚与修长的颈子。 “当然还是先帮我的好老师解决问题。” “好老师”三个字落入耳中,不知为何,比单单叫老师更让人羞涩。 像是在喟叹,在他耳畔留下难捱的叹息。 何纾言整个人瞬间就酥了。 他缩缩脖颈,身子蜷缩起来一点儿。 “一次性快速解决,之后我再去忙。” “一次性?”何纾言轻声地笑起来,“你……控制得好吗?” 他尾音上扬,别有深意。 “您刚才不是还夸我太冷静吗?” 时浅渡很坏心思,故意提起他刚刚的“指控”。 她努力压下眼底的暗涌,用无波的双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掌心贴上他的脸颊。 她凉凉地扯扯唇角,装作毫不在意,懒洋洋地笑:“我当然控制的好啊。” 哈…… 小姑娘这会儿肯定是故意吓唬他的。 如果真能忍得住,现在早就出门去了,又怎么会留下? 因为他短短的几个字就留下。 这么一想,何纾言的呼吸愈发低沉。 原来,她也不是对他毫不在意,不是把他当成跟游戏一样的小小消遣啊。 小姑娘也会被他所吸引,会因为他而无法抗拒,然后做出违背理智的事情来。 这样的事实让他心中的满足感和愉悦感爆棚。 无法言说的欢喜快要溢出胸膛。 他没有拆穿时浅渡的话,反而伸出双臂勾住她的脖颈。 把脑袋埋在她的耳畔,故意喘得更好听一些。 “可老师控制不住,嗯……怎么办?” 第285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4 第二百八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神清气爽。 冷风吹在脸上, 也丝毫不觉得冷。 她坐在杨鸣新家的别墅楼顶上,脸上满是餍足,仰天长长地舒了口气。 明亮的月光洒在身上, 让人觉得温柔。 又或者是因为心情太好, 所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柔软了。 老男人主动热情起来的时候…… 太绝了。 以前何纾言总是内敛含蓄,只会红着耳尖给她暗示。 除去她故意逼问,很少会直白地表达, 等待承受索取。 这回也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弦, 一直勾着她不放,就像是…… 非要证明她意志力不够, 不能一次性解决似的。 最后确实让他得逞了。 时浅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了看屏幕上大大的“03:56”, 蹭了蹭鼻尖。 唔,让老男人得逞的很彻底啊。 不过……不亏。 能看到他那么诱人的一面,实在是妙啊妙啊。 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叫人心动。 任何一个人看到他那副模样, 都会浑身燥热的。 时间门已经很晚很晚了, 她身上也有点过度疲累后的酸涩, 可脑子清醒的要命, 想睡都睡不着的那种。 太亢奋了,淦。 所以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过来推进杨鸣新的坦白吧。 她将黑色的袍子穿在身上,只露出一双漆黑阴寒的狭长凤眸。 把时钟的“嗒嗒”声录音翻出来做准备。 杨鸣新的房间门还是跟从前一样, 窗户封死, 门外站了两个保镖。 跟从前不同的是, 他从一个单间门房间门, 挪到了一个有里外间门的房间门。 他自己住在里间门的大房间门里,另有两个保镖和一名精神科家庭医生住在外间门。 里外间门只有一门之隔,门没锁, 方便保镖医生发现不对及时赶到。 时浅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里间门。 手指微微一动,便锁上了门。 就算门外的人及时发现了问题,也没法立刻进来,不可能让杨鸣新以外的人看到她的存在。 至于房间门里的摄像头…… 时管局有专门应对摄像头的插件,可以从录像中消除员工的影像。 这种篡改不能大面积或者长期使用,不然可能会引发bug或者其他连锁反应。 实在避不过去的时候,偶尔用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手指按在屏幕上,手机发出了“嗒嗒嗒”的声音。 如今这个声音已经像魔咒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杨鸣新的骨髓中。 才一开始响,他的耳朵便动了动,厚厚的羽绒被下,背脊“刷”地从头凉到尾。 阴寒感“蹭蹭蹭”地往上蹿。 他登时吓得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脸颊紧紧地绷住。 藏在被子下面的手,一点点地往枕头下面摸,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 握住了新买的防身剔骨刀时,他心安了不少。 他妈的,他想,管这是人是鬼还是个什么玩意,这次他绝对把这东西刺死在这儿! 他听着“嗒嗒”声逐渐接近床头。 握住刀柄的手愈发用力,手心忍不住流出汗来。 他身上惧怕得发抖的同时,力气越来越大。 化恐惧为动力。 时浅渡对声音、气流的敏感程度,比普通人强个数十倍。 她早就发现杨鸣新这小子醒了。 看来是真被折磨的够呛,听见钟表声就立刻惊醒。 她满意地弯弯唇角。 待来到床头时,只见床上躺着的青年猛地蹿了起来,大喝一声。 “我弄死你!” 他站在床上,手里死死握着剔骨刀,用最大的力气直直地刺向站在床头柜旁的黑影! 他就不相信了,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多歪门邪道的! 可惜,他刺出的刀根本就没有碰到对方,就像是刺进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一样,再也往前推进不了。 甚至他握刀的双手,都被固定在原地,除了打颤,做不出任何动作! “腾”地一瞬间门,那种恐惧蹿升到了极点。 真的不是人……? 他为什么动不了啊? 要知道,他为了保持身材体力,平时非常注意健身,还经常去拳馆打打拳,说是能有半职业的水平都不是吹的,一般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可现在,他动都没法动一下。 眼前这个黑影,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啊! 黑色的斗篷和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全身,只能看出是个人形,却看不清里面。 唯有那种被人盯着的视线感,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黑影在盯着他。 死死地盯着。 杨鸣新的额头上浮出冷汗,双眼瞪大,有一种空洞的恐惧感。 双手和肩膀逐渐抖成了筛子。 眼眶里,有水光一点一点的积蓄起来。 他觉得他要死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深刻地感受死亡过。 时浅渡扯扯唇角,压着嗓子改变声线,缓缓开口。 分辨不出男女的低沉声音,再空气中响起。 “公开道歉赔罪,不然下次见面时……” 杨鸣新喉咙滚了滚。 房间门里响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小杨总,您没事吧!” “怎么还锁门了?” “快快快,把钥匙拿过来!快点!” 门外传来保镖和医生的声音,他们听见房间门里杨鸣新的吼声吼,纷纷聚过来查看情况。 见房门锁了,全都惊得不能再清醒了,生怕里面出什么事情。 时浅渡就跟没听见外面的声音一样,继续开口。 “就是你的死期。” 她握住杨鸣新的双手,把刀刃翻过去,推向他的脖颈。 杨鸣新用尽了全力去反抗,可他那么大的力气,在黑影面前却像是初生的婴儿一样,没法反抗半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地接近了自己的脖颈。 然后,冰凉的金属感贴上了皮肤。 在他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不算大的口子,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他已经不敢再反抗了,怕越反抗,这把刀按得越深。 恐惧的泪水顺着眼角汩汩地往下流。 他会死。 他要死了吗? 房门外传来了郑晓颖和杨凡担心的吼声。 还有钥匙插入锁芯的声音。 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时浅渡消失在了房间门里。 门外的人们看见,杨鸣新自己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床上,双手握着剔骨刀,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这一幕把郑晓颖吓了个半死,尖声惊叫出来。 “儿子!别干傻事啊!!” 保镖们看他一直没动作,连忙趁机蹿了过去,按住他的手,把刀丢到角落里。 他们看见杨鸣新脖颈上的血迹,连忙说:“杨总,小杨总受伤了!” “我看看,我看看!” 杨凡连忙上前,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家儿子被割破的脖颈,心脏一疼,险些背过气去。 他勉强镇定地检查了一下伤口,见伤口很浅,这才缓过来一点儿。 “快点把药拿过来,大夫,您是精神科医生,但这……” “不严重的外伤我可以处理,杨总让我看一看,给他包扎一下。” 医生连忙从外面拿来了医疗箱,蹲在床前。 随着他的动作,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骚味。 他蹙了蹙眉头。 这时,有湿润感透过丝质睡衣传到皮肤上,加上医生蹙眉的动作,杨凡才恍然反应过来,在紧张的情绪中,发现了不对劲儿的气味。 他儿子竟然尿裤子了。 这算是……失禁吗??? 郑晓颖已经哭得泪眼朦胧,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顾不上还有外人在了,崩溃的嗓音声嘶力竭。 “老杨,咱们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杨鸣新听见自己母亲的哭声,感觉到有人在帮他处理伤口,从呆滞中慢慢地缓过来一点。 他张了张口,嘴唇一直在颤抖,哭着叫:“妈……” “哎!儿子,你感觉怎么样?”郑晓颖连忙上前,捧住了他的脸,“还好吗?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我没有想不开。” 杨鸣新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继而有一种愤怒冲上心头。 他极力地解释:“妈,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有一个黑影,我本来想用刀刺他的!可是他抓住我的手,力气特别大,我一点都反抗不了,是他逼着我拿刀划自己的脖子的!我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此言一出,郑晓颖关怀的表情僵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精神科医生。 杨凡则是在房间门里扫视一圈,还弯下腰往床下看了一遍,又把房间门里的大小柜子全都打开了。 半个外人都没有。 里间门是没有窗户的,只有外间门有一个被封死的窗户。 想要进入里间门,只能通过里外间门相连的那扇门。 可那扇门,他们所有人亲眼所见,被杨鸣新从里面锁住了。 进门之后,房间门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有一出事就立刻去查监控的保镖跑了回来。 “杨总,监控里也……没有外人。” 空气更安静了。 杨鸣新沉默几秒之后,变得更加焦躁了。 “怎么可能!难不成真是鬼吗?” “哈,那就只能是鬼了,只有我能看见的鬼,他妈的!” 他太激动了,吼得很大声,声带震颤,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重新扯开。 纱布上透出了刺眼的鲜红。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疯狂地大吼。 精神医生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太多了,提前准备了镇定剂。 他大声说:“大家帮忙把他按住一下!” 保镖们应声而上,纷纷按住了杨鸣新的手脚。 镇定剂在他的怒斥中,注射进身体里。 他在药物的作用下,身体慢慢地松软下来,不太用得上力气。 郑晓颖哭着问:“医生,我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医生叹了口气,说:“初步判断可能是精神分裂,产生幻觉和被害妄想是最明显的临床表现,至于更具体肯定的结果,还要再诊断一下。” “老子才他妈的不是精神分裂呢!” 杨鸣新骂了一句,只是药物作用,他的语气不冲,声音也不大。 医生顿了顿,忽略了他的辩解。 他继续说:“基于他有自杀倾向,还是比较危险的,尽量24小时都有人陪在身边,不要离开人。” 杨鸣新气得嘴唇直颤:“我不是自杀!” 他怎么可能是自杀? 就是那个频频出现的黑影想杀他啊! 就算房间门里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就算别人进来时房间门里永远只有他自己,就算保镖都没看到过人影…… 就能代表他说的话是假的吗?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自己,是的。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的时候,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不存在。 所以,有问题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自杀,他也没有精神病。 但无论他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这种无力感,让他打心底里感觉到崩溃。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呢?! 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人懂得他所见到的一切?! 黑影出现过不下十次了。 但他每次不管说什么,说得怎样详细,说出了很多编都编不出来的小细节…… 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 一开始还有人当回事,认真地检查查看。 两三次之后,就跟“狼来了”一样,开始懈怠、背后抱怨。 四五次之后,已经有人在说他精神不正常。 这些他全都知道。 那些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亲生父母…… 都没有人站在他这边过。 他们都只信仅有的“证据”。 可是,如果真的有更高维的存在,人类察觉不到证据,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没有人理解他的经历。 他彻底明白了,他斗不过那个黑影。 没有人能斗得过。 他只能自己承受这些。 濒临死亡,害怕得发抖,还要被人当成精神病。 他莫名想到了昨天白天被他恶狠狠揪住衣领的何纾言。 何纾言没碰过他,更不曾强迫过他。 强.奸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可因为他的指控,和并不完善的所谓证据,法庭经过几次审判,最终判定了强.奸的罪名成立。 他记得何纾言上诉过好几次,每次都被他父母和找来的律师用各种方法驳了回去。 他记得何纾言在法庭上说自己没有强.奸学生,说自己压根就不喜欢男人。 那声嘶力竭的模样,至今还留在他的脑海中。 不仅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还记得…… 何纾言出事之后,从前喜欢围在何纾言身边的人,全都一哄而散。 那些人脸上露出厌恶和唾弃,说这种恶心的行为令人不耻,说不断上诉的他敢做不敢当。 没有人信他,没有人帮他,没有人理解他。 杨鸣新的眼眶里浮出眼泪。 他想起来,自己在法庭终审时,看到那个男人脸上绝望的神情,心里爽飞了。 那时他想,这就是拒绝他的后果。 “混蛋……” “混蛋,混蛋!” 他躺在床上,恨恨的低喃。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第一次打心底里感到后悔。 棍棒不打在自己身上,又怎么会知道疼呢? 何纾言当年…… 心里该是多么煎熬痛苦啊。 甚至出狱了,还要被他跟他父母纠缠与报复,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是的,他后来知道了父母背后做过的事情。 他想,何纾言肯定恨死他了吧。 可惜他直到自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才能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多过分。 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那个黑影说,公开道歉赔罪,不然他就会死。 可是,他不知道要他对哪件事道歉啊! 他做过的烂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很多事他知道不对,但嚣张跋扈惯了,他心知自己就算做一点过分的事情也没事,反正有钱就全能解决。 只要不搞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就问题不大。 要是平时,让他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更别提“公开道歉”了。 但现在性命攸关,拉下脸道歉,总比没了命好吧? 所以到底要为了哪件事道歉??? 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反正,看何纾言的反应,黑影肯定不是何纾言搞的鬼。 只要黑影不说,他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道歉。 可黑影说,下次见面时就是他的死期了啊! 没有时间门给他了。 一般来说,黑影3天左右就会出现一次。 他现在还有两天能活。 挨个问过去,有人会承认是自己做的吗? 哈,那肯定是没人承认啊! 杨鸣新想破了脑袋,都觉得无解。 他双手抓住头发,有些犹豫和纠结。 脖颈上的伤口提醒着他,死亡就在他附近。 不能再耗着了。 越快解决就越好。 他怕死。 他不想死。 他推了一把靠在他身边的郑晓颖:“妈,你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郑晓颖吓得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那怎么行,儿子,你别再做傻事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可怎么办啊?” “我肯定不会做傻事,妈您别多想了,刀什么的你们都已经拿出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鸣新又推了她几下,因为打了镇定剂,用不出多大的力气。 “可是……” 杨鸣新又开始烦躁:“没什么可是的,妈,大夫给我打了镇定剂,我就算想撞墙也没那个力气啊!” 他真的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救自己的命。 “你要是真担心我,真不想让我死,那就让我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 郑晓颖看向精神医生,寻求建议。 医生看了看杨鸣新,又看了看摄像头。 他说:“打镇定剂后,走路都会有些打晃,确实不用太担心,把锋利的物品都收走就不会很危险,房间门里也有摄像头,让人24小时观察情况是比较稳妥的。” 郑晓颖这才勉强点点头:“那好吧,你自己呆一会儿,哪里不舒服或者想吃东西就跟妈说。” “嗯,知道了。” 杨鸣新的思绪不在这儿,说服了人,便爱答不理地应了一声。 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能让自己活下去。 …… 时浅渡坐在房顶上把整出闹剧看完,这才满意地勾勾唇角。 这小子,现在总算知道怎么说都没人相信的痛苦了吧? 被当成精神病对待,滋味不好受吧? 她家老师感受过的痛苦,她全要一分不差地偿还回去。 只可惜何纾言不方便亲耳听见这一切。 到目前为止,仇算是报了。 就等着杨鸣新为了活命,去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她现在就能想象得到,在杨鸣新和他父母所做的一切被他亲口公之于众之后,杨家的产业和公司会遭受多大的危机,股票狂跌,信任危机,万人唾骂。 杨家会成为众矢之的,跟过去参与过强.奸案的所有有关人员一起,被网友们鞭尸。 该停职的停职,该开除的开除,该接受调查的接受调查。 所有人都别想逃。 她唇角的弧度扩大。 打开手机,扫过屏幕上的“12月31日星期六”和上面“05:20”的时间门。 天边泛起了第一缕光线。 破晓在即。 她薄唇微张,笑容愈发明朗。 “新年大礼包,各位一定会喜欢的。” “是吧?” …… 时浅渡回到家里时,天边已经泛白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走近了细听,能听见一点儿均匀的呼吸声。 何纾言才睡了两三个小时,睡得正香。 他陷在柔软的床铺中,白净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平和。 眼睛和嘴唇微肿,略带着红。 时浅渡翻身上床,床铺中心陷下去一点儿。 大概是睡梦中感觉到了动静,老男人的睫毛颤动两下,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扎到了时浅渡的面前。 她明知这是无意识的,但还是很主观地想—— 一定是这老男人想让她抱了。 于是心情变得很好,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圈住了何纾言的细腰。 她垂头,用唇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和嘴唇。 均匀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身上。 暖暖的,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魔障了。 为什么老男人睡觉,她都觉得有些可爱? 呼吸吹在她身上,都觉得像是撒娇? 大概是…… 老男人平时太诱人了吧。 哼,都怪这个老男人,总是没完没了地勾她。 勾得她意志力都变差了,竟然还埋怨她太冷静,不喜欢他。 而且何纾言这人,看起来经常示弱,但她有时候事后回想,总觉得老男人是以进为退的好手。 他退一步,就让她忍不住怜惜,最后往往达成了他最初的目的。 呵,男人。 时浅渡心中有一丢丢不爽。 不过,老男人也讨不到什么好吧。 毕竟她意志力变差……最终受累的不还是他么? 她反而是神清气爽开心到不行的那个人。 略略略,自讨苦吃。 时间门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窗帘上逐渐透出光亮,最终阳光洒落在上面。 快八点了。 时浅渡一直没睡,时刻关注着杨鸣新的情况。 公开道歉,她最理想的就是微博直播了。 同时,这也是对杨鸣新来说最稳妥也最简单的方式,他八成会选择直播。 她已经提前关注了杨鸣新的微博。 寻思着,看到杨鸣新开播的话,就尽快把何纾言叫醒。 何纾言应该亲眼看到他的道歉。 八点出头的时候,一个追星用的APP提醒她,特别关注杨鸣新上线了。 看来过不了多长时间门,就会开始直播。 时浅渡一手撑住脑袋,半靠在枕头上,低头看着埋头在自己肩膀处的老男人。 空闲的手坏心思地落在他的身上。 从眉眼开始,扫过鼻梁与红唇,下颚与喉结,再接着往下…… 撩拨睡梦中的人。 “嗯……” 何纾言拧起眉头,不太舒服地哼了一声,本能往后躲躲。 他睡眠不算很深,睡前又一直想着时浅渡出去的事,有心事便睡得不沉。 被弄了两下,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他嗓音很哑:“你别闹,大早晨的……” 时浅渡不高兴了。 老男人醒来第一句话竟然不是“你回来了”! 反而这么嫌弃她似的,让她别闹。 她板起脸,故意提起膝盖就抵在老男人的腿间门。 “老师,我们继续吧?” 何纾言显然被吓到了。 不是吧,小姑娘的精神头这么足的吗? 他才睡了不到……四五个小时吧?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眨眨发酸的眼睛,挣扎着从床头柜上摸到了眼镜戴上。 结果他先看清楚的是他自己那一身的印子,想到…… 昨天发生的一切,还有事后小姑娘边调戏边帮自己清理的模样。 他脑袋顿时就大了。 脸上烫的快要冒出蒸汽。 他连忙撩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时浅渡看见他的反应,心中直呼可爱。 她把男人搂进怀里,埋头在他光滑的颈窝,低低地笑出声音。 “逗您玩的啦,老师。” 何纾言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这回没有嗔怪时浅渡故意逗弄他,只是靠在她身边,轻轻地打了个呵欠。 “老师还有点儿困。” 他想到昨天晚上……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 小姑娘跟他一块清理干净时,时间门已经很晚了,她还有事要出门。 即便如此,她还是记得他说想被拥着入睡,便一直陪在他身边,轻抚他的背脊哄他入睡…… 她实在是太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幸福得心里冒泡。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美好的生活。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稍微坚持一会儿,等下有好戏看哦。” 何纾言沉默两秒,点点头,转而又道:“我腰有点酸,昨天好像……” 他声音不大,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 老男人埋头在她怀里,声音发闷。 “泄太多了。” “噗嗤。” 天地良心,时浅渡真没有笑话他的意思。 但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何纾言顿时羞红了脸。 他在时浅渡腰间门拧了一下,嗔道:“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了。”时浅渡用手在嘴旁做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真想不明白,老师为什么非要证明我意志力不够啊,最后难受的不是您自己吗?” “……” 何纾言抿抿唇。 他不是要证明小姑娘意志力不够,而是…… 想确认自己对她有吸引力罢了。 这回确认是确认了。 他又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窝在时浅渡身边,很暖和,舒服得越发让人想睡觉。 “别睡别睡,老师,好戏开场了。” 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手指一滑,就点进了杨鸣新的微博直播。 杨鸣新长得不赖,人又多金,时不时地在微博上发发帖钓钓凯子,微博粉丝不少,比得上一个小博主了。 他才一上播,就已经有一些粉丝或者广场上进来的路人观看了。 只不过,他上播之后,暂时还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像是正在组织语言。 何纾言睁开困倦的双眼,往屏幕上一瞥。 表情短暂地滞了一会儿。 “杨鸣新的直播?” “是啊。” 时浅渡把手机搭在枕头上立住。 揽上何纾言的肩膀,两人一块儿窝在床上看直播。 她偏头问问男人的唇角:“今天给我家老师验收成果。” 何纾言能感觉到她话里的宠溺。 心里一丝丝的尽是甜意。 他没说话,靠在时浅渡身边,目光落在屏幕上。 直播画面中的青年黑眼圈非常严重,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一连数天没有睡好了。 他的精神状态显而易见的差,滤镜都不能遮掩掉身体的情况。 “我这次直播,主要是为了以前做的错事,跟一些人道歉。” 杨鸣新终于开始说话,声音低沉嘶哑。 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身上没有朝气,沉的厉害。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面零零散散地写了七八排字。 分别记录了需要道歉的人和相对应的事。 他实在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不知道应该跟谁道歉,便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门,细细回忆自己这些年来做过的烂事,把闹得不愉快的纷纷拎了出来,打算一个个地公开道歉。 脸面是没有了,家里公司也肯定会受到影响…… 但至少能活命啊。 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首先是跟我的学弟张某某道歉,对不起,我在联谊时趁你喝醉把你带到酒店,跟你发生了关系,让你染了上了病,害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传染给女朋友,让你被同学、老师、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家人误会,事情闹得比较大,后来你找到我,我也没有站出来说明情况……真的很对不起。” “还有已经毕业的学长萧某,对不起,我抢了你的男朋友,还找人把你打了几顿,让害你住院错过了考研的时间门,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在这里跟你道歉……” 他说到第一件事的时候,弹幕就已经炸开锅了。 【卧槽???这他妈是做的什么傻□□事啊!】 【好恶心啊,草,连夜爬上崆峒山!】 【死gay在自己圈子里乱搞就算了,能不能别祸害别人!】 【天啊……学弟跟女朋友都好惨啊……】 【这男的是谁啊??这么做竟然都没进局子吗??】 观众们义愤填膺,就算是长期跟杨鸣新互动的粉丝,都震惊于这些事。 本以为只是有点嚣张但人还行的富二代,没想到是个混蛋?! 真够刑的啊! 事情够劲爆,弹幕也骂的很,他的直播间门很快就成了热门。 无数人涌进来,然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些营销号们发现这是企业家杨凡郑晓颖的儿子,连忙录屏、配字幕、转发—— 杨郑两人整天立热心公益的人设,结果就教育出这样的大好儿??? 何纾言也看得有点傻眼,睁大双眼看看时浅渡,又看看杨鸣新。 杨鸣新做了这么多混蛋事很让人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是……小姑娘是怎么做到让他主动道歉的?! 他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道歉了。 直播间门里传来了巨大的敲门声。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门外面的大喊声。 【儿子!你在乱说什么啊!你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这肯定是别人逼你说的对不对?】 【快点开门啊,儿子!快点把钥匙拿过来开门!】 【钥匙好像被小杨总拿进去了……】 杨鸣新扭头看了看,有些不忍看自己母亲那么着急崩溃。 可没有别人相信他的话啊! 他母亲也不相信啊! 所以为了他自己能活下来,就只能这样做了。 不管门外怎么吵闹,他的直播也没有停下。 “有一件……让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我高中时……污蔑了我的物理老师何纾言,至于为什么说了名字,而不用某某代替,是因为……” 想到何纾言,想到自己现在的境况,他感同身受。 眼底忍不住浮出了悔恨的水光。 没有人信,没有人帮忙,没有人理解。 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不断恶化发展,最亲的人对自己露出失望和难过。 真的被说成假的,黑白颠倒,孤立无援。 谁体会过一次,都绝不会想要体会第二次。 “因为我在高一的时候,追求他不成,就污蔑他强.奸了我,法院给他判了五年的刑,当时有很多媒体报道这件事,现在随意一搜他的名字,应该还能搜到很多当年的新闻。” “是我对不起何老师,他其实从来没有碰过我,也一直跟我保持距离,劝我好好学习。”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直到现在,直到今天,才彻底明白没有人相信你的话,然后就……” 说到这儿,他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 连续一两个月睡不好觉、死亡威胁、亲人的质疑、精神压力…… 所有的一切积压在心头,让他的嘴唇都抑制不住地抽动起来。 他捂住双眼,身高直逼一米九的青年在镜头前抽泣:“你口中的事实,没有人相信,你什么都没做,却变成了一个罪人、一个有病的人,真的太难受了。” “我知道他因为这件事过得特别不好,受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 “我真心的希望,他能原谅我,也希望他以后不要被这件事情再纠缠困扰了。” “真的对不起……” 如果说,之前的道歉不算认真也不算敷衍,就是完成任务一样的进行,给何纾言的道歉,则是真心实意,倾注了无数的悔恨情感,一边哭一边道歉。 何纾言怔怔地看着屏幕。 他说不好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 只觉得脑子发胀,嗡嗡地响,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了自己“消失的六年”,为了这些年遭受的痛苦,为了几乎被毁灭的人生…… 很想掉眼泪。 被道歉了。 很真挚的道歉。 事情会被重新调查,对吗? 他解脱了。 终于从牢笼中解脱了。 他自由了。 不再是小姑娘的污点。 可以与她并行在阳光下了。 是这样吧? 他死死盯着屏幕,眼前的景象渐渐地虚化了。 水光在眼眶中抖动。 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圈了过去。 没有帮忙擦掉眼中的泪水,而是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双眼。 他被小姑娘咬住了耳朵。 “老师,还盯着他看,他有那么好看吗?” 第286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5 第二百八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被遮住双眼, 没有反抗,而是转身,顺势扎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他抱过去的动作非常熟练, 充满了依恋之感。 “谢谢, 老师觉得, 这辈子大概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礼物了。” 他声音平静,没有显得很激动。 可眼角睫毛都染上了水光, 蹭在她的身上。 湿漉漉的。 “老师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 时浅渡很喜欢老男人投怀送抱,手臂用力, 把人搂得更紧了。 体温透过衣裳传过来,温热一片。 她这个角度看不见手机,便伸手摸索过去, 锁定了屏幕。 杨鸣新直播道歉的声音立刻被掐灭了。 房间陷入了安静。 这下,何纾言喉咙里低低的啜泣声就变得明晰了起来。 抽抽噎噎的,有点儿水声。 声音不大, 但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停下。 大概是有太多的压抑情绪积攒在心里了,一直得不到解放, 便越积越深。 如今, 终于被一个道歉、一个澄清, 嚯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过去遭受的一切屈辱、委屈…… 都能通过这种方式,从心头发泄出来。 老男人年龄摆在这儿, 早就不会像年轻人一样放声大哭了。 就连释放地哭泣时, 都显得很内敛。 就不言不语地靠在她的肩头, 不停地掉眼泪。 瘦削的肩膀轻轻抖动。 时断时续的啜泣声落在耳畔,时浅渡听得直心疼。 这个心里抗事儿却从来不说的老男人啊…… 她把人抱紧了。 嘴唇轻轻地亲吻在他的额角、发际、下颚、脖颈等地方。 不带情.欲,只是安慰地亲吻他, 安抚他的情绪。 “想哭就哭吧,老师永远可以在我面前掉眼泪撒娇哦。” 她总是这样,安慰的同时,话语里也不忘带着一点儿调侃的意味。 手指抚在男人结实的背脊上,给他力量,让他安心。 何纾言咬咬嘴唇,从抽噎中找出间隙,蹭了蹭湿润的眼角。 他嗓音沙沙地说:“就知道逗弄老师。”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一声,叹息着吻向他的唇。 他很配合,主动张开口,探出柔软湿濡的舌与她触碰、舔.舐。 依然没有旺盛的欲.念。 相互取暖、相互安慰一般,以唇齿相依。 他在从他爱的人身上汲取力量与宽慰。 温柔而缠绵。 何纾言的眼泪,在漫长的亲吻中渐渐地止住了。 小姑娘一定是懂得他的心思,所以亲吻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那双柔软却有力的手一直揽在他的腰间与背脊上,是温热的。 太令人安心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能在时浅渡身上有这种感觉。 那种,不管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有她在,便一切安好的感觉。 从前,他总是被动地承受,享受被她触碰、被她占有、被她温柔对待的愉悦。 他几乎不主动开始、也不主动停下。 这回,他大胆了些,率先停下了亲吻。 小姑娘顾及他的情绪,顺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 鼻尖触碰在一起,轻轻地摩擦。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这次的亲吻太温柔了,一点儿也不会激烈。 他都没有太喘息,分开后气息均匀。 目光变得愈发缱绻,缠绕在眼前的年轻女孩身上。 他觉得,他的心动根本没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 他没法说明,他有多喜欢她,有多爱她。 便只能用行动,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 他扬头,又吻了上去。 他在时浅渡的薄唇上,先是描绘她的唇线,接着一次又一次地舔.吮。 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每亲吻一次,他便在心里说一次。 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时浅渡对于老男人少有的主动非常享受,就躺平着,任凭他窝在自己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缠绵亲吻过来,无声地诉说他内心炽热的情感。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与她索取抚慰。 双手揽住他的脖颈,拇指轻轻地抚弄在他的耳后。 口中的口气被他夺取,渐渐的,气息有些不均匀。 快要被这老男人撩拨得受不了了。 她掐了掐何纾言的脖颈,细喘着笑道:“老师,别亲了。” 何纾言闻言,动作顿了顿,嘴唇离开她的一寸。 下一刻,他垂下眼眸。 再次低头,轻碰了碰。 只不过,这次没有再用舌深入,就在表面吻了吻她的薄唇。 他是很尊重时浅渡的意愿的,也愿意听她的话。 更重要的是…… 他也得念及自己的身体。 小姑娘的眼眸已经暗下来了,宠溺的笑意里,掩埋着侵略性的念头。 他懂得这个眼神,代表她……十分渴望他。 就那么想跟他做点什么啊? 他还没有刻意撩拨呢。 想到时浅渡这么抗拒不住他的亲吻,这么容易就能被他吸引,说不兴奋是假的。 可惜几个小时前,他们才缠绵了一夜,把他自己弄得身上酸痛,现在可经不得折腾了。 他没再继续做什么,而是窝在时浅渡身上。 双臂亲昵无间地抱住她的身子,安静地赖着她。 他故意取笑道:“年轻人就是火气旺盛。” 时浅渡不甘示弱:“老年人就是肾虚。” 好像她说的更狠一点儿。 “……?” 何纾言被说得脸有点挂不住,不由得嗔瞪过去。 别管是不是真虚,总没有人愿意听这个吧。 他在时浅渡腰上掐了一下,声音严肃了些:“你小小年纪别总是胡扯,除了那些猥.琐男,有谁成天把肾虚挂嘴边上。” “老师生气了?”时浅渡蹭蹭他的脖颈,“您不虚,是我火气旺,好不啦?” 她感慨般叹了一声,又宠溺地摇摇头,似逗弄似轻哄。 “但我只对我家老师火气旺盛。” 何纾言一下子就被哄得又泡到蜜罐里去了。 他红着脸,把脑袋埋在时浅渡身上,双臂圈住她的腰。 “让老师多抱一会儿。” 时浅渡没有应声,沉默地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脖颈。 房间里除了两人淡淡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静谧又温馨,爱意无言地涌动。 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感。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是相爱的,那么依恋着对方。 何纾言瞌上双眼。 他想,能有一刻真真切切地被她喜欢,被她的爱意牵缠…… 真是太幸福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浪费时间也这么让人高兴? 两人什么都不做,没有亲吻,没有**,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就只是安静地拥在一起,便愉悦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一阵柔和的钢琴声。 是何纾言的微信电话铃声。 但他依然窝在原地没有动,跟睡着了似的,呼吸均匀。 时浅渡捏捏他的后颈,提醒了一句。 “老师,有您的电话。” 何纾言这才闻言动了动身子,在她怀里蹭了两下。 他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兴致不高:“老师不想动。” 老男人撒起娇来怎么这么娇啊。 难道接个电话的事,还要她哄着去吗? 时浅渡觉得好笑,把他的短发揉的一团乱。 她低声哄道:“老师,您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身上吧?” “……” 何纾言避开眼。 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反而很想一直赖下去。 他缓缓吸了口气,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直起身子,推了推镜框。 从床头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以前同事的打来的。 同事,也就是过去在同一所高中教书的老师。 当年出事的时候,很多人都把他的联系方式删除了,就算没删除,也是躺列了。 总之从出事到现在出狱,没有任何一个同事联系过他。 直到现在。 这应该是看到了杨鸣新的微博直播,所以开始“可怜他”,或者“感到内疚”了? 他不需要。 既然断了联系,那便断了吧。 于是他没有接通这出电话,而是直接挂断了。 时浅渡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她笑道:“不接?” “嗯,以前的同事,不接了。” 何纾言说完,把手机放在一旁。 他没再躺下休息,而是正式起床,打算去洗漱。 手机又响了一下。 刚才打来电话的人,发了条消息。 【纾言,我们都在热搜上看到杨鸣新的事了,现在在网上发酵的挺厉害的,学校和教育局也都看见了,上面很重视,已经紧急发声明说要重新调查那件事了,学校领导想跟你联系一下,表示表示慰问,顺便问一些问题,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是不是换手机号了?不然给我个手机号吧,行吗?】 何纾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尽管知道这件事闹得大,他必然得面对司法部门的一些询问,但他不想太过影响自己的生活。 最好能减少一些打扰。 调查事件有政府部门呢,跟学校没什么说的。 他本来不想再重新跟学校打交道,但转念一想……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除去一串数字,没有任何寒暄客套。 他不需要了。 时浅渡没说什么,只在一旁看着他。 老男人早就是个经过事的成年人了,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 她没必要、也不愿意过多地对他“指指点点”。 “一会儿跟学校联系?” “嗯。”何纾言点点头,“当年我是被辞退的,学校想要慰问我,总归会在社会大众面前做做样子,肯定会有金钱方面的补偿,还有那年的奖金绩效也没发给我呢。” 他声音不大,但挺认真的,没有玩笑的意思掺杂在里面。 他寻思,他活活忍受了那么多,有什么不好意思接受慰问补偿的? 反正他不会清高到不接受,那些是他应得的。 时浅渡不由得想笑,但又觉得心酸。 她也起身,坐在床边。 从何纾言身后揽住了他的腰。 她不想让老男人回想起以前、沉浸在以前的痛苦中。 于是喜滋滋道:“那我们家岂不是可以小小地富裕一下了。” 何纾言顿了顿,被“我们家”三个字说得心头微动。 如果真的能跟小姑娘组成一个家的话…… 他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多半是她随口一说吧。 她才不过21岁,待到明年生日,才满22周岁呢。 还没大学毕业的年纪,谁会想到结婚成家啊。 跟他这么一个…… 三十好几的老男人结婚。 即便身上没有污点,他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时浅渡。 或者说,世界上大概没有多少人能配得上她。 于是他没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就轻轻点了点头:“嗯,除了学校会有一定慰问补偿,法院误判也会给我这五年的抚慰金和精神赔偿之类的,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应该也不会少了。” 至少比他现在的收入多,是一笔可观的进账了。 没等人回话,他冲着时浅渡“嘘”了一下。 手机上,有人打来电话了。 估计是学校领导。 他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还打开了扩音器,谈话内容并不打算对时浅渡隐瞒。 “喂,你好。” “你好你好,何纾言是吗?我是城北一中的张暮景,你的老校长啊。” 听筒里传出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听声音估摸着,校长应该有快六十岁了。 约莫是身体不太好,他说话间隙中,还轻轻咳嗽几声。 “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这几年你真是受苦了,我作为校长,心里很遗憾也很内疚啊,当时你们双方都没有拿出铁证,僵持不下,我没能代表学校做些什么。” “杨鸣新的直播事件闹得很大,我听老师们说,现在微博热搜里,前二十条里有十五条都是杨鸣新道歉的各种事,你的事更是在热搜第一名,各种细节都被网友们翻出来了,有支持你的就会有讨厌你的,你最近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什么的。” “因为误判的事不是小事,法院和检察院都会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重新进行调查,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从法律上还给你一个清白了。” “当年啊,学校是经会议统一决定,在法院判决之前就开除你的,对你很不公平,学校肯定会为你做出相应的补偿,也会在官方账号上公开表达歉意。教育局那边,我知道他们已经在着手恢复你的教资了,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你以前就是咱们一中最好的物理老师之一,不然还回来上课?关于条件待遇,都好说,咱们可以见了面之后再一起商量,你看怎么样?” 听到这些话,何纾言心中多少都有些安慰。 熬了好几年到了现在,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吧。 他情绪平平,温声说道:“校长,当年在舆论重压下,学校在法院判决之前就开除我这件事,我在理智上是可以理解的,但学校这么做,不管法院还是普通大众网友们,都觉得学校是知道了什么,觉得真的是我做错了,才会把我开除的,从结果上,确确实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和影响,所以道歉和补偿,我都会接受的,但复职的事就算了,我以后,不想回学校当老师了。” “喔……这样啊。” 校长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稍微有点发怔。 要知道,他们学校是市重点,教师的福利待遇方面,在整个帝都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而何纾言,想来出狱后不会有太好的工作,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的吗? 他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回不回来,都看你自己的选择,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快就拒绝,可以思考思考再说。” “不用了,校长,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何纾言说完,目光下意识地瞥了眼时浅渡,又快速收回视线。 他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后悔,但至少现在,我确认我不会回学校工作,谢谢您的邀请。” 校长了然,点点头:“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再说什么了,凭你的讲课水平,就算有几年不做老师,日后也能找到还不错的工作吧,我一个老头子就不瞎指指点点的了。” “嗯,那校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何纾言很快就挂了电话。 再看看手机,微信里已经有几个人发过来的消息,还有以前删除他的人,又想把好友加回来。 有的开头就是道歉,说什么误会了;有的则是有些惋惜可怜,叹他太惨了。 一些因为他“犯罪”而一直没搭理他的亲戚,也重新发来了问候和关心。 【对不起,之前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相信你的话……】 【你的事大姨听说了,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你那学生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刚才看见热搜了,你这也太惨了吧!最近过的还好吗?】 看吧,之前说他不是个东西的人,现在反过来了。 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见了只会觉得好笑。 于是干脆不理这些,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不看消息,不回电话。 他觉得一点儿必要都没有。 时浅渡一直搂着他的腰,看他的这些举动。 “老师这么干脆,确定想好了?” “嗯,其实早就想好了。”何纾言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以前也幻想过自己哪天沉冤昭雪,料到这些人会有各种态度的转变,那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不再跟他们有太多的联系,我想重新开始。” 他把黑屏了的手机丢在床上,垂眸望着时浅渡。 喉结微动,滚了一滚。 “跟你一起。” 老男人又跟她告白。 时浅渡脸上浮出笑意,显然十分开心。 她又在男人的脖颈后面捏了捏。 “去洗漱吧,我去买点早点,犒劳我家老师晚上的热情。” 何纾言被她一提醒,就想起自己那纠缠不休的劲儿,老脸发红。 他嗔瞪道:“又不正经,说得跟你不喜欢似的。” “哪有。”时浅渡嘿嘿地低笑,起身搂住他的脖颈又亲了两下,“就是太喜欢了,所以才要犒劳您啊。” 何纾言挺害臊的。 他偶尔觉得,自己跟年轻人之间还是有代沟。 小姑娘他们这代年轻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你喜欢就好。” 说完,蹭蹭发烫的脸颊。 “老师去洗漱了,你要不……睡一会儿吧。” 时浅渡一宿没睡了,就在何纾言没醒来的时候,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 被这么一说,还真有些累了。 不过,今天杨鸣新的事才爆出来,估计会有很多热闹可看。 她才不想错过这些呢,至少要看看后续的发展,才能睡得更香。 “我不睡了,等看完好戏再说。” 时浅渡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顺手在男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换他嗔瞪一眼。 她不正经地笑:“别瞪了嘛,不然我让老师拍回来?” 说着,她还转了个身。 没想到,下一秒,屁股上被人拍了一下。 “……???” 她立刻转身,眉头高高地挑起来。 何纾言这个含蓄得要死的老男人,竟然真真的上手! “老师,您学坏了。” 何纾言好像也找到了“逗弄人”“调戏人”的乐趣,唇角弯弯,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掩了掩笑意:“跟你在一块儿,任谁都得学坏了吧?” 他停顿片刻,还补充了一句:“再说,又不是没碰过。”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红着耳朵转身逃跑了。 “……” 真是学坏了。 这平时不都是她用来调戏何纾言的话吗? 时浅渡有一瞬的不爽,真想立刻把老男人按在卫生间里欺负欺负。 却又懒洋洋地笑了笑,没有真的动作。 算了,今天何纾言沉冤得雪,他开心,就纵着点儿吧。 自家的老男人,还是自己宠着好了。 趁着何纾言洗漱,时浅渡出门去买了趟早餐。 回家的时候,何纾言正在做手冲咖啡。 房间里全是浓郁的咖啡香气,舒服得沁人心脾。 听见门响,他抬眼:“回来了。” “老师真贴心,知道我睡的少,就主动准备咖啡。” 时浅渡把早餐放在餐桌上,打开袋子,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接过男人递来的咖啡,闭上双眼嗅了一下。 继而,她笑道:“好香啊,像老师昨晚一样香香。” 说到“好香啊”的时候,何纾言脸上明显要溢出笑意。 而听到后续的话,他嘴角“刷”地落下去了。 “再胡说。” 他羞得耳根红了。 一般,他越是害羞,就越喜欢拿出“老师”“长辈”的架子呵斥她。 果然,老男人再是学坏了,也还是频频被她逗弄得面红耳赤啊。 时浅渡浅浅喝了一小口咖啡,美滋滋地转移了话题。 “出去等餐的时候,我刷了刷热搜,可热闹了。” 今天年末,12月31日,明天就是一年初始。 微博热搜排行榜上,一眼看过去,就没几件喜事。 50条热搜排行,被杨家相关的事占了大半。 【点进来之前,我实在没想到,世界上真能有人这么无法无天!】 【他还是个孩子啊,所以千万别放过他!】 【这种人就是个畜.生!】 【法律如果不能公正,那还有什么意义?】 【呵,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只要有钱,干什么都没事!】 【害怕了,法院是怎么搞的?一个无辜老师背负骂名、耽误五年大好时光!】 【查了一下,那个老师学历贼他妈牛,一个高知都能被有钱人搞成这样……呵呵】 【杨氏旗下的公司有多黑,还有人不知道吗?】 有不少人都趁着这次热度大,开始在网上揭露集团中的一些黑暗面;又或者是借何纾言的事件,在网上用舆论,希望给自己的不公平待遇博得些关注,妄图解决事情。 而杨鸣新的直播视频更是广为流传,无数营销号都录屏转发,热度极高。 尤其是他在说到何纾言的时候。 哭得太惨了,歉意真挚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时浅渡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真挚地道歉。 本来还想着,如果这人死不悔改,就想法子给他弄到精神病院里去。 然后日日像从前一样折磨,让他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久而久之,就用不着别人错怪他“自.杀”了。 他自己肯定会绷不住选择自.杀的。 现在看来,既然他这么诚信地道歉,也有些悔过之意了…… 那就不用她亲自下什么狠手了。 就让法律给他做过的事情一一定罪,让他该坐牢坐牢就完事了。 就他现在的状态来看,让他从“精神病免于坐牢”和“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这两者之间选择,八成会选择后者吧,他没法接受自己为了脱罪而被“确诊精神病”。 且闹到这个地步,网友们会认同他被医生开具的精神病证明吗? 至于他父母,集团的事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杨鸣新犯事不少,坐牢预定了,也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杨家公司股票暴跌,蒸发十几亿,很多合作都吹了;还有那些在老师性.侵案中推波助澜了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 时浅渡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咖啡。 说起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时,唇角弯弯,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她喉咙里哼出愉悦的调子:“这份新年大礼,他们应该会很喜欢吧?” 都说新年的第一天,奠定了一整年的基调。 就这些热搜,没个两三天干净不了,那这些人就准备好迎接今年的厄运吧。 何纾言瞧着她微笑的模样,心底莫名打了个颤。 他不动声色地蹭蹭唇角,把杯子握在手心。 “如果以后……” 他不知道时浅渡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杨鸣新弄得精神崩溃,并且主动在微博上直播道歉的。时浅渡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给对方留有空间。 他只知道在开年的前一天,网上炸下一颗惊雷,搅弄风云。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场风波中受到巨大的影响,不知道杨鸣新一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突然有些恐惧。 不是因为时浅渡引起这么大波澜,有些人做错了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他觉得时浅渡做的本质上没有任何问题。 他只是在想,如果她有一天对他不感兴趣了…… 即便她单方面宣布分开,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和挽回的余地吧。 就只能灰溜溜地被她丢掉。 他难以想象,真到了那么一天,自己会是个什么心情。 是不是陷入崩溃,几乎等同于第二次没入地狱。 他不知道。 “如果以后,有人对你没完没了地死缠烂打……”他垂首,掩饰掉眼底失落的神色,“你是不是会觉得很烦,也会这样下狠手,绝不留情?” 时浅渡看出老男人暗戳戳的担心以后,很想笑,也有些生气。 什么嘛,是她对何纾言还不够好吗? 这人,真的感觉不到,她是喜欢他的么。 她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板着脸点头:“嗯,当然了。” “……” 何纾言心里凉了大半,难言的苦闷无声地蔓延。 他沉默地喝两口水,压压苦涩。 “这样啊。” 时浅渡拖着下巴,懒洋洋地笑道:“是啊,不然我怕老师会生气吃醋,晚上不让我抱着睡怎么办?” “嗯……?” 何纾言讶异地抬头。 被撩得心里直跳。 时浅渡唇角的笑意扩大,语调里的调戏也更加明显了:“嗯什么?还是说,您说的[有人]指的是老师您自己想对我死缠烂打啊?” “……” 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总是能看穿、并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啊。 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人艰不拆么? 何纾言推了推镜框。 他避开视线,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矫情的担忧。 “怎么会,你晚上总是对老师死缠烂打还差不多。” 他说完,还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嗔她一眼。 说不准又是跟她学的,像是撩拨,又像是逗弄。 搞得她有那么一瞬,心神荡漾的。 啧,真是学坏了。 越来越……会撩人了。 时浅渡狠狠咬住了豆浆的吸管,嘬了好几大口。 真想这么亲死他。 两人磨磨唧唧的,一边聊网上的反馈一边吃饭,吃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照例是何纾言收拾餐桌。 还没有完全收拾好,门厅便传来了敲门声。 他擦擦手,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看。 外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穿着简洁大方的西装制服,一脸亲和的正派风气。 他问:“你们是?” “你好,是何纾言家里吗?我们是检察院的,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男人开口,嗓音温和,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何纾言想起,自己在重新办理身份证的时候,除了户籍地址,还得填个现住址。 当时跟时浅渡商量了一下,就填了时浅渡的家里,难怪能被找过来。 他朝时浅渡看过去,跟她点点头,无声地交流一眼。 经她同意,才把门打开。 “请进吧。” …… 一个上午,检察院和法院专门成立的小组轮番来了一趟。 大概是事情闹得太大了,不得不紧急调查,好能以最快速度给公众一个答案,平息众怒。 时浅渡那时见检察院的人来,便没插话妨碍公务,直接回房间补觉去了。 她一宿没睡,有事做时还好,放松下来往床上一倒,几分钟就睡着了。 一下子就睡到了晚上。 中午时分,何纾言见她睡得香,就没舍得叫人。 他想,今天是年底,又刚好他沉冤昭雪,可以好好做顿晚饭,一起跨年。 顺便借跨年的契机…… 过去那些日子,他跟时浅渡直白表达过喜欢。 但时浅渡却没有跟他亲口说过这个词,两人也没确认过关系。 就只是,身体上的关系而已。 他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想在她面前,有个正式的身份。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他一个人在厨房鼓捣了一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 直到时间很晚很晚了,才准备的**不离十。 何纾言想跟时浅渡一起跨年,便故意拖得晚一些了,才走到卧室叫人。 小姑娘还在睡觉,不过,跟上次来看时,换了个姿势。 她手里抱着大枕头,睡得正香,呼吸均匀。 他坐在床边,缓缓地把枕头从她的怀里抽出去,想叫她起床。 没想到,时浅渡抱得还挺紧,不用点儿力气,都拽不动。 他好不容易把枕头拿走。 却不想,下一秒,小姑娘便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腰身。 还在他的耳畔低声嘟哝道:“老师,别乱跑。” 何纾言一怔,继而痴痴地笑了起来。 做梦都是他啊? “老师不跑。” 他膝盖跪在床上,上半身伏在时浅渡怀里。 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但该吃晚饭了,起床了。” 说完,还吻了吻她的耳朵。 时浅渡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 但是没动。 何纾言无奈地笑了笑。 真像个小孩儿啊。 说来也是,本来还是个没毕业的孩子呢。 他张开唇齿,咬住了时浅渡的嘴唇,放轻力度厮磨。 又大胆地用舌柔柔地舔过去,逗弄似的。 时浅渡彻底被弄醒了。 她皱巴皱巴眉头,嘟起了嘴唇。 “老师,您把我拱醒了。” 什么叫拱啊。 这小姑娘,真是想尽千方百计地气他。 何纾言气笑了:“那你以后也别拱我。” “就不,我家老师还不让我拱吗?” 时浅渡本来就挺幼稚的,碰上何纾言这种纵容的,就更把本性显露出来了。 她翻身抬腿,直接跨在了老男人的腰上。 她故意去蹭何纾言的嘴唇:“那老师以后天天保持这种叫醒方式好不好啊?” “……别闹了。” 何纾言拍拍她的腰,避开调戏的视线。 “我做好了晚饭,你中午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快起来吃吧。” “还真饿了。” 时浅渡终于撒开男人的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还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筋骨全都舒展开了。 何纾言也跟着起身,率先走向厨房,把一样样菜都端到餐厅。 每份菜的菜量都不大,但种类却不少,可以一饱口福。 “我知道你晚上不喜欢吃太多,就都做了小份。” “辛苦老师了,弄了这么多种。” 时浅渡执起筷子,刚夹起一块肉,便被老男人拍了拍手背。 她疑惑:“怎么了?” 何纾言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在她面前。 每次提醒时浅渡时,他都像是个老古板。 “先喝点热汤,别一上来就吃肉,对胃口不好。” “您这是提前开始老年生活了吗?” 时浅渡嘴上故意笑他一声,但还是乖乖地先喝了几口汤。 胃里果然一下子就暖起来了,很舒服。 “不过感觉确实不错。”她愉悦地叹了一声,又笑道,“其实今天,检察院的人过来时,我本来想作为您的学生,跟他们侧面证明一下,您当时是个好老师、顺便夸夸您有多么优秀来着。” 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个好老师啊。 就算不再当老师了,听见有人这么夸,也会很高兴。 更何况夸他的人是时浅渡。 他偶尔想起时浅渡选择了核物理专业…… 难免自作多情地想,会不会是跟他有些关系? 何纾言想到这儿,心里有些雀跃。 他小口咀嚼嘴里的食物,等待她的下文。 “可我一想吧,让人看见您跟我住一块儿,我怕您更解释不清楚了。所以,就趁他们还没进门,偷偷躲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时浅渡染着笑意的声音弄得他顿时红了脸,渐渐地,变得有些发白。 莫名害臊,又羞愧不已,脚趾都跟着蜷缩起来了。 偷偷躲到房间里去啊…… 他们两个之间,注定就只能躲来躲去的么? 想来也是啊。 他是没强.奸过男学生,但到底还是…… 跟学生在一起了。 这无论拿到哪,都不是件好听的事。 若是让检察院的人,知道他现在跟那时的学生、杨鸣新的同班同学住在一起,还是这种不清不白的不健康关系,他都能想象得到,那两位相互对视一眼,充满意外的模样。 何纾言沉默地低头吃东西,心思有些乱。 在道德边缘试探的危险关系,总是让他十分羞愧。 尽管他们在一起,确实没有违反道德伦理。 小姑娘这在是跟他说,他们两个人终归不合适,他只能偷偷跟她在一起的意思吗? 还像从前那样,只能在人后,只能被藏在房间里…… 然后独自偷偷地关注她,看她被其他人告白,嫉妒到掉眼泪吗? 他抬头看向时浅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酸涩难堪地扯了扯唇角。 他能……说些什么呢? 说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所以让人家小姑娘也别在乎? 顿了片刻,他含糊不清地说:“嗯,是不太合适。” 第287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6 第二百八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吃的差不多了, 喝了两口果汁,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想,等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 我再把您介绍给我的同学和同事吧,地下恋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就只能委屈我家老师了。” ……诶? 何纾言万万没料到, 她说的会是这个。 他怔怔地抬头看她。 地下……恋? 她承认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她一直都觉得,他们是在认认真真地谈恋爱吗? 他还以为…… 小姑娘只把他看做是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听话的床.伴。 所以,没少在心里难过,暗戳戳地想要转正。 时浅渡见他一脸意外,挑了挑眉头。 “怎么还这副表情。” “……” 何纾言没敢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床.伴。 他觉得说出来可能要立刻被掐着要丢到床上,然后报复地说—— 【老师既然这么觉得,那就立刻履行义务吧。】 脑海里浮出时浅渡说着这话, 微笑看他的样子, 他没忍住打了个颤。 绝对不能让小姑娘知道他的想法。 不然, 他觉得自己明天可能一身红痕地累到懒得下床。 可是他真的没敢妄想过时浅渡一直认为他们在谈恋爱啊! 之前纵使觉得她对自己有喜欢, 也没真的往深了想。 若是自作多情了…… 到时候岂不是更难过了。 “地下恋啊……” 他轻轻地喃了一声。 时浅渡见他若有所思,追问:“老师是想尽快公开?” “唔, 也不是。”何纾言也放下筷子,抽纸擦了擦唇角,“只是你以前没说过要跟我谈恋爱什么的, 突然这么说,有些意外。” 他推推眼镜, 掀起眼皮直视时浅渡。 “老师年纪不小了,不是个很在乎仪式感的人,只是……” 说到这儿,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神色淡淡的,有点难为情的自嘲,也有些隐隐的期待。 “有些事情,还是想听你亲口说给老师听。” 这么说,她能听懂的吧? 不只是一句“想要您”,而是“喜欢”。 她从前很少对他有情绪的表达,最多就是那句“想要”而已。 至于喜欢,对他这个人的喜欢,她从未表露过。 时浅渡面上没有动作,牙齿却一点点地咬紧了。 啧,为什么要在饭桌上说起这个啊。 弄得她怪想抱人亲人的。 她也抽出一张纸巾,擦净了唇畔的油渍。 把纸揉成一团,丢在桌上。 她撇了撇唇:“都怪您。” 何纾言一怔:“啊?” 这怎么就,怪上他了呢? 他提的要求很过分吗? “我本来想,昨天晚上出去最后一趟,今天把事情搞大,特意让您在今年年底之前结束压在身上的重担,明年就能是全新的一年了,不用再被这件事纠缠,彻底把它抛开到脑后。” 何纾言听着她的话,心跳渐渐地加速了。 原来她晚上非要出去一趟不可,是为了这个啊。 给他在年尾解决事情,新年也有个好彩头。 “今天您心情好,又赶上跨年,我就想嘛——” 时浅渡拉长尾音,故意吊着人胃口,同时自己也少有的,有些害臊。 唔,把自己这种小算盘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晚上可以一起好好跨个年。” “……”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何纾言克太了解时浅渡了,她含糊地说一句,他立刻就明白了。 顿时,一张老脸被说得发红。 “好好跨个年”,从小姑娘嘴里出来,那只能是…… 那什么到明年的意思吧。 时浅渡撇撇嘴唇:“本来打算顺便把您想听的说给您听的,可惜您昨晚太撩人了,计划没成。” 说完,又有点儿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但老师肯定都是一样的香。” “……” 何纾言直到现在,也还是会被一些情侣间的“小情趣”弄得特别害羞。 就比如现在。 他脚趾蜷缩,眼眸下垂,避开时浅渡的视线。 原来小姑娘对元旦还有这种安排啊…… 他偷偷地想,安排的还不错。 可惜他不知道,不然昨天也会不委屈巴巴地难过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羞人的话,憋了几秒,才说:“你这小小年纪,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时浅渡知道他每次拿出长辈的姿态呵斥她,都是因为害臊。 可是她偏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扁扁唇:“既然老师不喜欢,那以后就不想了呗。” 她把自己的碗筷全都收拾到一起。 “我吃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就先去洗漱了。”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卫生间。 何纾言张了张嘴,又闭上。 时浅渡是生气了吗? 也是,他不是个特别有情调的人,人家小姑娘特意在节日里想跟他找点情趣…… 他却因为害羞,心口不一地把人给呵斥了一句。 换谁谁都不会高兴的吧。 这顿饭吃的晚,拖的时间也长。 这时已经临近十二点了。 何纾言寻思,他先把碗筷收拾一下,让小姑娘消消气,等一会儿再去解释吧。 好好解释一下,他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太害羞了。 于是,他没有立刻跟到卫生间,而是把桌上的碗筷拿到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 家里是有洗碗机的,所以不用太费力气,只要一件件放进去就可以。 把碗筷往机器里放的时候,又忍不住有些委屈。 他那么认真地做了饭菜,想让她开心,想说他们正式在一起好不好…… 没想到弄了个这样的结局。 虽然知道了时浅渡没把他当个床.伴,而是认真对待这段感情,可就是开心不起来。 不希望把他们的第一个跨年弄得不开心。 怪他,喜欢小姑娘偶尔提出的小情趣,那就说喜欢呗。 非得害羞得呵斥人家干什么啊。 他懊恼地搔搔头,关上洗碗机的门,调整好参数。 又把厨房一些用过的东西简单归位。 等他从厨房出来,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时浅渡已经回房间了。 何纾言看了眼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漱。 接着来到卧室,关好门。 时浅渡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听见他进来,也没有说话。 他心中微微发涩,爬上床,从她身后圈了过去。 抱住她细瘦的腰。 “抱歉,我不是不喜欢你的提议,我只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脸上露出些为难来,“可能还是有代沟吧,老师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放得开,让你难过了。” 时浅渡依然躺在原地,没有动弹。 也没回他的话。 何纾言实在不希望她拖着不开心过年。 再有一分钟,就是明年了。 他抿抿唇,很想用个激将法,说“你不搭理老师,老师就去次卧睡了”。 可是吧,万一小姑娘正在气头上呢,真叫他过去可怎么办啊。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道歉时,时浅渡忽然翻过身来,轻车熟路的吻上他的唇。 他一愣,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自己溃不成军地被撬开了唇齿,很快就被亲吻得身上使不上力气。 小姑娘知道他的一切喜好,轻而易举就让他情绪上头,喘不过气。 半晌,时浅渡松开了老男人的嘴唇。 迎面把人抱在了怀里。 “老师,新年快乐。”她的嗓音里有笑意,捉弄似的说,“老男人放不开也没关系,那一吻跨年总能接受了吧?” “……” 何纾言睁大发烫的眼睛。 好啊,小姑娘又故意装生气吓唬他。 他真笨,总是被骗! “你又骗老师玩。” 他稍微用上些力气,在时浅渡的脖颈上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又轻轻地吻了吻。 “新年快乐,其实……” 他闭上双眼,在她耳畔叹了一声。 “只要是你,老师都喜欢。” 时浅渡笑了,没有动手动脚,又或者是继续亲吻。 她只道:“我也喜欢老师。” 何纾言身体一僵,而后,又渐渐地松软下来。 听见这话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有多快、心里有多么兴奋激动,难以言说。 他不由得偷偷地想,确实,如果是按小姑娘原本的计划进行,跨年的瞬间在他耳畔来这么一句……他指定是受不住的。 从身到心再到脑子,大概全能炸出烟花来。 有点可惜。 如果他昨天没勾人勾到大半夜就好了。 他现在身上还酸累呢。 时浅渡看着老男人的表情,忍不住心里发笑。 还呵斥她呢,自己还不是觉得遗憾。 于是她摸摸何纾言的嘴唇,笑嘻嘻道:“老师,不用觉得遗憾,喜欢我的提议呢,明年也可以继续。” “可你第一次告白,就只有一次啊。” 何纾言正在想事,顺口就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说完,后知后觉地老脸一红。 这不就是承认了他也喜欢时浅渡提议的小情趣么! 时浅渡笑了,且脸上的笑容越发开心动容了。 她能感觉到老男人对她的喜欢和珍惜。 这叫她心中又绵又软,快要化成一摊水了。 双臂紧紧揽住何纾言的腰,她叹:“老师,我怎么这么喜欢您啊。” “……” 何纾言的喉结滚了又滚。 他把小姑娘也搂紧了。 “老师也喜欢你。” 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没办法用语言概括的喜欢。 …… 新年第一天,两人都睡了个懒觉。 何纾言起的早些,洗漱完了就去弄点早餐。 时浅渡在床上一个翻身,没摸到身边的人,撇撇嘴。 何纾言喜欢每天早晨看到她,抱抱她。 但她每天醒来人早没影了,什么都摸不到。 这时,何纾言来到卧室,侧身推开了门。 “早饭马上就好了,快点起床吧。” 时浅渡赖在床上没动,冲他招招手。 她不爽地咧咧嘴:“老师乖乖给我抱一下才行。” 何纾言显然很喜欢时浅渡偶尔不太正经地撒个娇,这时候看起来才更像是个普通大学生嘛。 他笑着双手举起来,晃了晃手上的油光。 “我手上好多油,别蹭到你身上。” 时浅渡瘫在原地,抱着被子沉默了两秒。 撇了撇唇,继而恶劣地一笑。 “哦,老师做别的的时候,怎么不怕蹭我身上。” “……” 别管做什么,他都是不想蹭到时浅渡身上的好吧? 每次他都又羞又愧的好不好。 何纾言红着脸颊,瞪过去一眼。 “大早起的就浑不正经。”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真是喜欢在各种时候、从方方面面逗弄他,每次非要看他害羞才行,实在是太坏了。 他想,要是他笨一点儿,听不出那些调侃里面的意思也好啊。 偏偏小姑娘说点什么,他都能秒懂。 难道真的是跟她在一块儿久了,被带坏了? 他以前可真不是个什么都秒懂的人。 何纾言嘴上吐槽了时浅渡一句,却还是很主动地走了过去。 没有抱她,而是吻了吻她的唇角。 “快起来吧。” “好吧,这次就算老师勉强过关。” 时浅渡在床上滚了两圈,双腿双臂全都舒展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伸完懒腰,全身舒坦。 她先去洗了个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早饭端到餐桌上了。 “辛苦老师每天都给我准备三餐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来我自己也要做。” 何纾言始终不觉得给她做饭是负担,反正一个人也要做饭嘛,不过是多做一份。 他喝了一口鲜榨的豆浆,小声道:“说这个,还不如别的地方多体谅体谅老师。”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角。 “唔,比如呢?” “……” 何纾言没说话,又喝了一口豆浆。 他转移了话题:“昨天有很多人顺藤摸瓜摸到了我的账号,问杨鸣新说的老师是不是我,跟骂我的评论差不多是五五开吧,还有一些网友靠我的声音和手指之类的蛛丝马迹,跟之前在学校上课的影像做对比,说肯定博主是何纾言之类的……当然,也有一些粉丝支持我,我还挺开心的。我就想趁今天元旦,开个直播,直播一个小时说说情况,顺便跟粉丝聊聊天。” “哦,跟粉丝聊聊天啊。”时浅渡拖着下巴看他,“老师说的体谅就是这个?” ……其实不是。 但如果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何纾言垂眸笑了笑:“怎么,你也会吃醋么。” “嘁,我才没这么说呢。” 时浅渡无论如何,还是会支持何纾言工作的。 她说:“我当然体谅我家老师了,那一会儿准备准备就播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随时说,不过……” 何纾言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等下文。 “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聊开心了就收不住可不行哦。”时浅渡伸出一只手指,“等还有五分钟就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会特别提醒老师的。” 小姑娘的占有欲怎么这么强啊。 何纾言暗暗高兴,推了推镜框掩饰喜悦。 他点点头:“没问题,老师一向守时。” 十点钟的时候,何纾言便开始直播了。 因为他是新闻事件的当事人,又是粉丝有一定量级的博主,所以开播前已经跟平台沟通过了,会有人帮忙关注舆论,还给了个平台首页的推荐位。 家里沙发后面的背景就很干净大方,何纾言便直接坐在沙发上播了。 时浅渡则坐在一旁,没入画,拿着手机看他的直播效果。 由于之前评论区挺腥风血雨的,所以很多人都在关注他的账号。 这一开直播,立刻就有很多人进了直播间。 观看人数成倍数飞快增长。 【哇,博主竟然这么好看!这种斯文儒雅的感觉太爱了叭!】 【还真是被杨鸣新污蔑的那个老师吗???】 【太惨了,我昨天刷博主评论区,还有大佬□□说那天带头骂博主的就是杨买的水军……】 【前几天还有个社区公众号发文说有个变态强.奸犯住在小区里,应该也是针对老师吧】 【但杨鸣新为啥那么快又道歉了?也太奇怪了吧?】 【确实有点儿奇怪,不过我觉得杨鸣新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发疯也挺正常的】 【觉得他精神不正常+1,不过不希望他因为精神问题逃避法律责任!】 【老师这些日子辛苦了!粉丝也叫你老师好不?】 【老师多大了呀?我还以为那案子过很久,老师应该比现在更大一点儿呢233】 评论刷的太快了,一条一条地往上蹦,目不暇接。 何纾言见直播间里的人数很多了,便正式开始。 “大家元旦快乐,我是何纾言。先在这儿跟我的粉丝说一句抱歉,最近这两天本应该更新,但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在我控制范围内的事情吧,事情发展的太快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也没有心思去录视频了,是我没能快速调整心态,做的不够好。我知道粉丝们关注我,是为了学习、为了看我分享书籍,而不是为了关注这些糟心的事,真的很抱歉。” 他的嗓音很好听,微微低沉,又不厚重,总会给人一种文雅之感。 说气话来,也是清晰有条理,知道对自己最重要的是关注的粉丝,而不是跑过来看热闹的路人,先向粉丝道歉,狠狠地拉了一波好感。 【老师不用道歉!这种事换成谁都没办法平静的!】 【元旦快乐!恭喜老师脱离苦海!!】 【粉丝蠢不蠢,事情反转那么快,自导自演吧!真是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 【前面说自导自演的,让你蹲5年牢,这福气你要不要啊?】 【我妈有点关系,听说法院检察院都成立调查小组了,这事儿我站老师】 【呜呜呜我真的很喜欢老师的视频,如果讲课也一定讲的超好!】 “至于我被污蔑入狱的事,我虽然很想装作有气度地说一句清者自清,没必要去理会,但我确实做不到,因为这件事在我……算是最该人生得意的年纪吧,直接毁了我的一切,我什么都没有了,因为罪名不太好听,就连监狱里的人都觉得我是变态,挺无奈的吧,甚至在我出狱之后,也依然笼罩在这件事的阴影里,我录视频不敢露脸,只能偷偷地躲着……” 何纾言说起从前的事,情绪难免有起伏。 他的呼吸重了一些,显得很压抑。 时浅渡轻轻牵住了他在画外的手。 她冲何纾言笑,用口型说:老师还有我呢。 何纾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缓缓地握紧了手指。 “好在现在,一切都要过去了。” 【天啊,太心疼了!】 【要是我,这一辈子是过不去了,心里永远有个坎】 【可以想象,在帝都最好的学校教课,结果一下子蹲局子去了,多大的落差……】 【啊……老师不会是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太可恶了,杨鸣新这是毁了多少人啊!】 【希望能赶紧出调查结果,彻底还老师的清白!】 【老师别难过,你还有我们!】 【我会一直支持老师的!老师的视频真的超级好看!】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难过,抱抱老师!】 直播过程中,无数评论刷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杨鸣新自述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实在是太恶劣了,引发众怒,且大多数都已经在网络上经过了各方的核实,所以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何纾言叙述的真实性。 偶尔也会有一些阴谋论的负面评论,但大多数是正向的,直播效果很好。 何纾言把事件相关的、可以说的前因后果都简单地解释清楚后,又顺着评论中的内容,聊了聊几本被提及的书,还有一些很受关注的最新出版书。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时浅渡一直在他身边坐着,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直播,时不时地刷两条评论支持自家老男人,在何纾言情绪波动时给他一点儿安慰。 可时间长了,她便觉得无聊,心思也逐渐活络起来。 目光不再落在直播上,而是转移到了…… 何纾言本人身上。 老男人温雅又和煦,脾气很好,时而温声地笑笑,与网友互动得很好。然而他很客气,性子温柔,却处处都透露着些许疏离感,没有把自己的内心全都打开。 他工作时一直都是这个状态,跟以前当老师时一样。 恍然一看,好像跟几年前没有差别。 他越是有边界感,时浅渡就越是冒出一种恶劣地小心思。 她承认她是个坏人,心里抑制不住地幻想出老男人一边直播答疑,一边强忍着难耐、努力保持平静,还不能让人看出端倪的样子—— 就跟那天他给她打电话,想听她的声音又害怕露馅时一样。 一定非常非常的……诱人。 那种反差感,真是想想就让人,唔。 正巧,约定的一个小时时间也快到了,或许应该提醒提醒他? 直播只露了腹部往上的画面,其余的都不会入画。 时浅渡在老男人身上瞄了又瞄。 内心蠢蠢欲动。 半晌,她弯弯唇角,伸手覆了过去。 何纾言当即一僵。 第288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27 第二百八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被小姑娘的动作弄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熟悉的触感传来, 他脚趾蜷缩,心脏紧张地狂跳,都有些坐不住。 本来流利沟通的话语, 都噎了一秒。 他暗暗往旁边瞪过去两眼,提醒她别胡闹。 时浅渡坐在旁边,笑着跟他歪歪头。 “……” 何纾言轻咳两声, 意识到了什么,扫一眼时间。 果然,还有不到十分钟就整一个小时了。 他赶忙趁着小姑娘还没有真的下手, 温声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情, 所以今天只能播一个小时的时间,最后这点儿时间大家就随便聊聊吧, 有什么想问的也都可以说。” 【老师,听说你以前是教物理的,以后还会推荐一些物理类的科普书吗?】 【所以老师,你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有点好奇老师有没有女朋友!老师你完全长在我的心巴上呜呜呜】 他平日里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除了说起污蔑入狱的事和过去的遭遇时,或者碰上有关时浅渡的事, 他会有比较明显的情绪波动,其他时候一直很冷静。 看到屏幕上蹦出来的问题,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神色淡淡。 反倒是时浅渡看着评论, 眉头一点点儿地挑上去了。 果然,一到彻底的闲聊阶段, 就跑不掉这种类型问题。 老男人很受年轻人欢迎啊。 自家老师被人觊觎, 还一个个的全叫他“老师”…… 这她可就不爽了啊。 时浅渡眯起双眼,威胁似的瞥向何纾言。 手上也缓慢地动了动,吓得老男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眼角绯红地嗔她。 她笑而不语, 指节又夹了一下。 老男人肩膀一耸动。 继而强迫似的,用力把手指滑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握。 他最是受不得时浅渡的撩拨了,要是任凭她这么逗弄下去,非出丑不可。 手掌用力,紧紧地捂住时浅渡的手,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见她没再继续有什么动作,何纾言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一个个地解答评论中的问题:“物理方面的书,如果碰到质量高的当然还会分享,大家喜欢的话,也可以稍微扩展地说一点儿。” “至于我的取向,我喜欢女生,也有女朋友,谢谢大家的关注。” 他说得很坦荡。 然而此话一出,不少网友瞬间“失恋”。 甚至有人开始说“取关了”,也不知道是玩梗还是真心。 【老师竟然有女朋友!还以为出狱后不会有女朋友呢……】 【可恶竟然名草有主了!!呜呜呜含泪取关】 【博主很坦荡啊,好男人才会直说吧,反正我欣赏这样了】 【女朋友应该也跟老师一起经历过很多吧,祝福~】 【谈恋爱就应该有担当!我肯定会继续支持老师的,请一定要幸福!!】 【老师的年纪好像不小了诶,是不是快结婚了?】 “谢谢大家,我们感情很好。” “结婚的话……” 何纾言顿了顿,没敢往时浅渡身上看。 他对是否结婚避而不答,只道:“我们会商量着来,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多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也祝大家都能有个愉快的假期。” 他冲屏幕摆了摆手:“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见吧,拜拜。” 很快的,他关掉了直播。 下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时浅渡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太淘气了,刚才还以为你要对老师……”下手呢。 他牵起小姑娘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放到唇畔轻轻地吻了吻。 “下次不能再吓唬老师了。” 天知道对方把手放过来的时候,他紧张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她并没有真的乱动。 要知道,她若想搞事情,他是绝对拦不住的。 “本来不只是想吓唬吓唬就算了的,我就想啊……老师一边直播一边忍耐的样子肯定特别好看。”时浅渡把玩着老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指,“可是我一想这是您的工作,就不舍得打搅了。” 她希望何纾言能越来越好,也会全力支持他的事业。 尽管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蠢蠢欲动。 “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恶趣味,任性得连老师的工作都要掺一脚、打扰一通吧。” 何纾言心里有些小感动,温柔地摸摸时浅渡的头。 就像时浅渡往日里摸他的头一样。 “小姑娘长大了。” “……” 老男人真是顺杆子就爬。 时浅渡白他一眼,捉住他的手,顺势按在沙发背上。 她欺身而上,把男人笼罩在阴影之下,似笑非笑地说:“直播留言又不是每条都一定要回复,老师特意说起了结婚的事,是不是想跟我暗示?” 何纾言被人猜中了心思,脸上不由得发烫。 他确实是故意提起结婚的。 他这个人啊,感情上一直比较淡,从来没有遇到过特别让他心动的人。 唯独时浅渡,那么温柔又强势地入侵了他的生活,不知不觉间便占据了他的所有心神。 他确信自己爱她。 也确信,如果错过时浅渡,他大概再也不会这样爱一个人了。 喜欢一个人,便想要有结果。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他就是个普通人,就是个俗人。 他拿出全部的身心爱她,也希望自己能是她的唯一。 然后永远跟她拴在一起。 “老师很想结婚吗?” 时浅渡俯身下来,额头碰上的何纾言的。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放缓了。 何纾言想说,他当然想要结婚了。 只不过,这对她不公平。 还没毕业的年纪,就开始想结婚吗? 还没高高兴兴地享受过恋爱,就着急白脸地开始鸡毛蒜皮吗? 对年纪还小的小姑娘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没说自己想不想结婚,只勾了下她的鼻子,轻声地笑。 “你还是等毕业了再考虑这些问题吧。” “也是,还是先毕了业再说。”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果不其然,见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她总是想笑话人,真是天塌下来还有老男人的嘴顶着。 她揉了揉何纾言的头,揽住脖颈把他搂在怀里,不正经地笑嘻嘻道:“我以后总得好好赚钱,才能养得起我家老师啊。” 何纾言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红润。 他害臊得蹭蹭鼻子。 现在的社会上,男人赚的少难免会被诟病说是吃软饭的。 他有自尊心,他不想这样,也不想让小姑娘为自己做太多而累着了。 可是…… 听她说养着自己,怎么就那么开心? 时浅渡抬起脑袋,笑看着他,拇指轻轻地抚过他的眉眼:“不过,以后那么多人都管您叫老师,真不会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怎么可能。”何纾言牵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老师只喜欢你。” 顿了顿,又埋到时浅渡的耳畔。 他小声说:“老师是你的。” …… 寒假的时间不长,一共就一个多来月。 碰上有事,就更显得忙了。 这段时间,何纾言配合了各部分的调查与慰问。 经过一系列的正规流程,终于在官方层面得到了翻案,永远地脱离了“强.奸犯”的指控。 作为当事人,他接受了个别媒体的采访。 因为不喜欢被过度打扰,便尽可能的减少曝光,并没有借此机会过度曝光。 作为博主,除去那次直播,再也没有在平台上提起过此事。 很多人都被他这种态度圈了不少好感。 时浅渡从那往后,没有再去吓唬过杨鸣新,他的精神状态自然而然地变好了。所以,在由政府相关部门主导的检查中,都得出了精神正常的结论。 他身上的案子全都被正常移交给了法院,在舆论的催促下,下个月就要开庭。 杨家的集团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少项目告吹,还有旗下几个本就运营状态不好的小公司宣布了破产。 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的,缓不过来劲儿。 以“杨鸣新”道歉为中心的一系列事件,在网络上轰动了一个多月才渐渐平息。 当然,这不代表人们不再关注了,网友们全都盯着下个月的法庭直播呢。 转眼间,就到了开春。 时浅渡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来月,又要开始上学上班了。 为了支持学生们实习,大四下半学期的课就更少了。 除去写毕业论文,就没什么太多的事。 时浅渡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研究所里。 上午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中午不回家吃饭。 每天都有十多个小时不在家。 换句话说,何纾言每天都有十多个小时独自在家。 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是天天都是寒暑假,那该多好啊。 可惜,小姑娘最后一个寒假都结束了。 毕业之后,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在研究所工作、给教授帮忙,时间安排全看教授,几乎不会有什么长假,更不会有什么长期陪着他的机会了。 何纾言刚剪辑完一条视频,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放空,有些走神。 也不知道研究所有没有人觊觎他家地小姑娘。 研究所里,应该很多各方各面条件都不错的同龄人吧? 亏她还说,等事件结束后,就把他介绍给同事们呢。 结果开学半个月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姑娘,白让他期待那么多天。 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半了。 不如……去研究所找她? 就说是路过探班好了。 何纾言现在清白了,心里便少了很多压力和犹豫,说干就干。 他快速洗了个头,吹干了,好好打理打理。 又换了一身简约得体的衣裳,往手腕喷了点儿时浅渡喜欢的香水。 轻嗅嗅,是温暖的木质气息。 她一定会喜欢。 他知道。 - 何纾言到了研究所门外时,被拦了下来。 进门需要刷卡,而他没有。 这就难办了,本来想突然出现给小姑娘一个惊喜来着。 唔,好吧,顺便暗戳戳地观察一下是否有情敌。 他正纠结要不要给时浅渡发个微信,楼上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我爱逗弄人怎么了,有人乐意被我逗弄呢。” 只见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跟几个关系不错的师哥师姐走在一起,相互推搡着。 一行人往楼梯的方向走去,看起来是要一起去吃午饭。 许是感觉到了何纾言的视线,时浅渡往楼下一扫,脸上顿时扬起笑意。 她拍在一个师姐身上,说:“我先下去,我家老师来了。” “嗯?哎!”师姐喊了一句,又看看其他人,“她家老师?”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膀。 唯有张艺望楼下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被自己骂过的男人。 她寒假去时浅渡家里玩的时候,已经跟何纾言道歉过了。 但猛地一看到,还是会有些尴尬。 “老师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刚刚开春,天气还挺冷的,老男人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 时浅渡伸出双手,捂了过去。 “到了就给我发微信啊,怎么还在这儿等着?”她揉了揉男人冰凉的脸颊,“老师要是冻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她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样子,还率先跑下来见他了。 何纾言心里松了口气,同时暗暗的高兴。 他把手里足足有四五十厘米高的草莓塔递了过去,温声说:“最近网上很流行这个,你喜欢草莓,我就顺路买了一个。” 说是顺路买了一个,但时浅渡认识签子上的标志。 这家店是个网红蛋糕店,跟学校、家里,刚好形成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 这是绕了很大一圈才买来的啊。 她心下了然,脸上却表情平平。 手指一动,就揭开了草莓塔上面的罩子,轻嗅了嗅。 然后,故作不喜欢地蹙了蹙眉头。 “我不是很喜欢跟风买东西,看着不太好吃,老师你自己吃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师哥师姐们刚好从后面赶了上来。 众人对何纾言挺好奇的,目光全聚在他身上。 何纾言顿时有些尴尬,双手拿着草莓塔,动作僵硬。 收起了也不是,继续给时浅渡也不是。 他是知道小姑娘喜欢吃草莓,特意在网上查了哪家好吃,花了好长时间才买回来的。 一片心意被这么对待,连尝都不尝一下,说不难过是假的。 况且,好几个人看着他们呢。 都有个男孩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了。 肯定是情敌。 至少在别人面前,在情敌面前,给他一点儿面子啊。 还是说,小姑娘在人前一直这样? 他们的所有接触都是私下里的,从来没有在她的社交圈子里接触过,这还是第一次。 何纾言心中有些难过,但没表露出来。 一直尴尬地拿在手里总不是个事,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于是他说:“我尝尝,应该不难吃吧。” 张开唇齿,轻轻地咬在了草莓塔的顶端。 就在这时,时浅渡微踮起脚尖,往前一凑。 也咬在了草莓塔顶端的奶油上。 手指精准地掐住老男人的下巴,就着甜甜的草莓和奶油,亲吻舔.舐过去。 触碰到他的舌头时,故意放慢速度,一点点地吮了过去。 “哇哦~” “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耳畔响起几句揶揄。 何纾言整个人都烫了起来,被撩得心脏乱跳。 那一刻太漫长了。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唇舌在奶油的润滑下甜腻腻地碰在一起。 她还……从他口中抢走了一块草莓。 感觉很微妙又醉人。 他人都要飞了,被吻过之后,涨红一张脸站在原地,身上又麻又酸。 嘴唇上还沾着一块儿奶油。 时浅渡从他用不上劲儿的手里拿过草莓塔,拖住下巴,又把他唇畔的奶油吻去了。 她舔舔嘴唇,歪头笑:“老师怎么发起呆来了?” “……” 何纾言真想问她:你说呢? 他红着脸,推推眼镜。 小姑娘最喜欢逗他,偏偏他没完没了的上当,被人屡骗不爽。 每次难过都是真难过,难过之后的高兴也是…… 真他妈高兴啊。 他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他总是被小姑娘逗弄撩拨得心动不已。 刚才时浅渡挡着师哥师姐们的视线,他们没看清。 两人分开之后,几人一下子就认出了何纾言上过几次热搜的脸。 一个师姐惊讶:“这不是……” “我家老师。” 时浅渡自然而然地挽住何纾言的手臂。 “何纾言,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师姐笑起来:“认识认识,就是有点没想到。” 张艺在旁边打趣说:“藏了那么久,终于肯带出来给大家看看了?我也终于不用一直瞒着了,看大家聊起热搜,我都不敢乱说话,就怕给你说露馅了。” 众人对时浅渡的能力和性格都有了解,也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何纾言的事。 所以,见到这俩人在一起,除了意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只有对时浅渡有意思的师哥不太高兴。 他蹙了蹙眉头,继而开玩笑一般笑道:“何先生是不当老师了吗?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能配得上我们研究所小霸王的工作可不多啊,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孩养着吧。” 他通过采访,知道何纾言没有稳定的工作,只在网上做博主。 博主很不稳定,应该连时浅渡的收入都赶不上吧? 年轻人的想法太容易看透了。 何纾言面对刻意的阴阳和羞辱,没生气,反而浅笑了笑。 他也玩笑似的说:“我现在专职做家庭煮夫。” 众人都知道他是个知识分享博主,见他这么说,纷纷笑了起来。 “太谦虚了,我也关注了你的账号呢,每期都看。” “我也关注了,每期视频都讲的很好,分享物理科普书那期也很有意思。” 时浅渡正双手拿着草莓塔啃。 她舔舔唇畔的奶油:“就算我家老师一分钱不赚我也乐意养着他啦,更何况他跟慕课平台合作的物理课都卖爆了,比我可赚得多多了。” 之前,有慕课平台听说何纾言以前是个很受欢迎的好老师,大概是看中了他自带流量又讲课风趣易懂,便在试课之后,跟他约了初级物理的课程。 他拿出从前做的物理课件,修改了一些内容,录制出了8节物理课。 慕课平台趁着热度,把课程上架后,不出半个月就已经卖爆了。 师哥的面子挂不住,嘟哝了一句:“有流量就是来钱快啊。” 他真不明白,这么个一事无成的老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时浅渡扯了下唇角,一点面子没给他:“那让你被研究所辞退去坐5年牢你乐不乐意啊?” “别生气了,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 何纾言牵了牵她的手腕。 他看出小姑娘护着他有点生气了,便哄道:“老师饿了。” 虽然他特别高兴时浅渡护着他…… 可到底是一个研究所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时浅渡拧拧眉头,见他并没有生气,眉宇间才舒展开了些。 她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出去吃东西,你们就赶紧去食堂吧,晚了不好占地方。” 张艺推推她的肩膀:“去吧去吧,我们赶紧去食堂了。” 师姐也跟着打哈哈:“那我们就去啦!” 两拨人很快就分开了。 初春的天气比较凉。 何纾言伸手过去,帮时浅渡把领口的拉锁拉到了顶。 他轻笑着说:“那男孩喜欢你,是吃醋了。” “怎么,他喜欢我,我就能看着他欺负我喜欢的人啊?” 时浅渡又吃了一口沾着奶油的草莓。 这老男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指不定心里多高兴呢。 何纾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了。 他高兴得唇角弯弯,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小事,老师不是有你么。” 他见时浅渡吃草莓塔吃得嘴唇上沾了白花花的奶油,便凑过去轻吻了吻。 结果被时浅渡勾住脖颈,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她故意舔舔男人的嘴唇:“老师可真会卖乖,明明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学校里好多人看着呢。” 何纾言羞赧地遮了遮面容,把眼镜往上推了一下。 他揽住时浅渡的肩膀:“走吧,你是吃饱了,老师还饿着呢。” 早知道这小姑娘一口气把整个草莓塔都吃完,他就不买了,又不好好吃饭。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不叫人省心啊。 …… 何纾言在学校门口跟时浅渡分开后,自己去了一趟区图书馆。 读了会儿书,又借了几本。 等快到傍晚时,便打车回家去了。 冰箱中的食材见底,他就顺路从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点东西。 自由职业空闲时间相对较多,他每餐都尽量弄得营养全面、种类多一些。 所以各种各样的蔬菜都来一点儿,方便做小份菜,免得剩很多。 他选了好几种蔬菜之后,推车到了胡萝卜旁边。 刚好有个头发梳理整齐的老奶奶也在挑选,见有人过来抬了下头。 他便友好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那个……” 老奶奶脸上露出一点儿尴尬的歉意。 她之前在这家超市里碰到过这个小伙子一次。 那时社区的公众号刚刚曝出他是个强.奸犯,居民们的反应都很大,吵吵嚷嚷的。 她当时没说太过分的,但也说过不好听的。 “之前买菜一直没再碰见过你,上次碰面时还以为你是……当时态度不太好,上个月才知道原来你是被冤枉的,真不好意思。” “没事,大家不知道情况,家里又都有孩子在上学,着急很正常,您别往心里去。” 何纾言偶尔会在小区里碰到骂过他的人。 有人会尴尬地避开,也有人会过来跟他说一句抱歉。 总之,生活比从前好了很多。 时浅渡从研究所下班回家时,何纾言正在厨房做饭。 厨房里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响。 她换了衣服和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外。 透过玻璃,往里望了望。 身量修长清瘦的老男人系着围裙,正在案板前切菜。 从门外看过去,能看到挺直的背脊,还能…… 透过薄薄的衣裳,隐约瞧见他那对漂亮的蝴蝶骨。 她曾从身后揽住他,在那片皮肤上留下亲吻的痕迹。 时浅渡放轻声音,打开门。 伸出双臂,便从他身后把人圈在了怀里。 “啊,你回来了。” 何纾言一怔,继而露出笑意。 他把人赶走,而是任凭她随意抱着。 “还要半个小时饭才能好。”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看他切菜。 老男人的手指很漂亮,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奶白色的皮肤透亮,露出淡淡的青色血管。 她不由得感叹:“老师真白,血管都那么明显。” 说着,还偏头吻了吻他的脖颈与耳后。 何纾言被亲得有些痒,缩了下肩膀。 他好笑道:“又不是第一天白,怎么突然感叹起这个?” “就是看您的手,突然有点感慨。” “喜欢?” 何纾言从旁边拿起一个洗干净的小西红柿,塞进她的嘴里。 “要是饿了的话,就先吃点别的,我还买了不少水果。” 时浅渡囫囵吞枣似的把小西红柿咽了下去。 “当然喜欢了,老师皮肤那么白净,留印子特别明显。” 她咬住老男人的耳朵,低低地笑:“好看。” 何纾言就知道这小姑娘腻在他身边不会老实。 几分钟还行,时间长了,能不对他动手动脚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声音严肃了些:“别闹了,我早点做完早点吃。” “我不要。”时浅渡怎么可能听他的,“您做您的,我玩我的,相互不碍事啊。” 说话间,抱住老男人细腰的手臂也越发活分了。 何纾言猛的一顿,耳根无声地变红了。 他放下刀,气息不太稳定。 声音勉强保持着平稳,听着还算正常。 “今天怎么这么淘气?嗯……别闹了。” “真的吗?” 时浅渡的下巴一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柔柔的蹭了蹭他的脖颈。 薄唇怜惜地在他后颈上亲吻几下。 她懒洋洋地笑:“我怎么觉得老师不是这么想的?” “……” 何纾言双臂撑在大理石台面上,垂下脑袋,压抑地滚了滚喉咙。 漂亮的手指抽出空隙,从旁边撕下了几大块厨房用纸,虚虚地盖在了面板上面。 他轻咽着说:“别……溅上去。” 淦。 时浅渡倒抽了口气。 老男人真是分分钟蛊到她。 她决定报复回去。 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呢,反正她是故意的。 她越发的温柔,她不断地轻哄,她最后埋在何纾言的耳畔,薄唇碰上他的耳廓。 她用低哑的嗓音说:“老师,我爱你。” “哈……!” 何纾言被这短短的几个字,撩拨得人没了。 他撑在台面上的手臂直打颤。 “你这小姑娘……” 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湿濡,眼尾染红,睫毛还沾了水渍。 过了许久,颤动的肩膀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有时候都在想,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想到那么多各种各样的逗弄他的方法的? 确确实实是,每一次都能狠狠地踩在让他心动的点上,久久没法平静。 而且吧,他还有个小疑问。 “你啊,到底是喜欢老师这个人……” 何纾言伸手搭在时浅渡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捏了捏她的手背。 他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还是喜欢老师的身体?” 时浅渡觉得好笑:“您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啊。” 她继续轻吻老男人的脖颈与肩膀,好让他更能得到些安慰。 “噢……”没等何纾言回话,她便继续笑道,“也是,男人从二十五岁开始,就慢慢不行了,您有这样的担心也算正常,毕竟今年都不是三十五岁老男人,是三十六岁老男人了嘛,怎么,怕我喜欢的是后者,自己年纪大了跟不上?” “……” 又戏弄他。 何纾言彻底平静下来了,依然没有动作,乖乖地让她从身后抱着。 他耳根和眼尾还是有些红:“说正经的呢。” “那还用问?”时浅渡咬了他脖子一口,“当然是喜欢您这个人了。” 真是的,她看起来有那么肤浅吗? 脖颈上传来轻微的刺痛。 可心里甜丝丝的。 何纾言唇角翘了翘,想借着气氛好,说一句“我也是”。 不想下一刻,听见小姑娘在他耳畔说—— “老师,您跟我一起还房贷吧。” 他微微一顿,脑子里有一瞬的懵怔。 身上的燥热落下来一点儿。 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一身狼藉的样子,有些狼狈好笑。 他的鼻尖发酸,涩涩的。 险些溃不成军。 难道刚才对他的好,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句吗? 说爱他也是为了这个么。 呵,她明明知道,她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啊。 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他也愿意付出所有。 何纾言沉默几秒,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应声:“好啊。” 时浅渡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把人更用力地抱在自己怀里。 她扬头,去触碰老男人的嘴唇。 他很配合,回首,回应他的亲吻。 唇舌触碰到一起,依然能撩拨他的情绪。 却始终有些酸涩缠在心头。 时浅渡缠着他亲了又亲,直到老男人有些换不过气,才松开一点儿。 她满足地舔舔何纾言微肿的嘴唇,笑道:“到时候就把老师的名字填在房产证上,我爸妈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 何纾言又一次怔住。 房产证上添名字,是需要…… 结婚证的。 他彻底愣了。 这回不仅是鼻尖发酸,眼眶也跟着酸涩、发烫。 下一刻,便控制不住地涌出眼泪来。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个爱哭的人,更不是个会跟人撒泼的人。 但他此时此刻,就是忍不住一边掉眼泪,一边回过身来,抬手拍打在小姑娘的肩膀上。 嘴里埋怨又羞赧地不停嘟哝:“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你这小姑娘,逗弄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老师真的……会难过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里幸福到爆炸的同时,眼睛通红地嗔瞪着眼前的女孩。 时浅渡被他推得靠在墙角,连忙牵住老男人的手,把他揽到怀里。 用手轻轻安抚他的后背,嘴上也没忘了好声哄人。 “哎呀,老师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是见老师那么爽快地跟我还房贷,太高兴了,就没忍住亲了您啊。”她温柔地蹭掉男人眼角的水光,“以后尽量少逗您玩,好不好?” 何纾言自己抹了两把眼泪。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信了时浅渡的嘴,那还不如信了邪呢! “喜欢逗弄就逗弄吧。” 他嗓音有点哑,无奈地叹了一声,埋头在她的颈窝。 说实话,有时候还挺喜欢被她逗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 “你别骗老师就行。”他侧头往时浅渡耳朵里吹风,“说话算话。” “当然说话算话了。” 时浅渡低低的笑着摸摸他的头发。 两人凌乱地抱在厨房一角,抱得紧密,几乎是贴着对方。 男人湿漉漉的睫毛扫在他颈窝,有点儿凉。 “话说回来……”她懒洋洋地笑着,语调不太正经,故意戳他的短,“我就说,老师除了手上的油渍,也没少蹭别的东西在我身上嘛。” “……” 何纾言的脸更红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烧得嗡嗡直响。 他想,反正自己在时浅渡面前已经没什么面子了。 不管是监狱外被人打骂、KTV被围堵录视频,还是自.渎、落泪撒泼,小姑娘全都见过了。 那就再没脸没皮一点儿,也没什么的吧? 他没脸去看时浅渡的表情。 用这辈子最大的胆子,破格地开了口。 “老师还有,你现在还有兴趣吗?” 第289章 含冤入狱的老师番外 第一百八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在镜子前面照了照。 白衬衫, 休闲小西裤,中间扣以腰带,束起了细瘦有力的腰。 他身量修长, 特别适合穿偏修身的衣服,简约又高级。 他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遍,又嗅嗅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觉得整体形象还不错。 接着,从镜子前拿出一只山茶籽油唇膏, 稍微抹了一点儿。 他面对时浅渡时,总有些年龄焦虑。 毕竟再过上十年,他都四十八了, 而时浅渡才三十五岁,在最美好、最有魅力的年龄呢。 到时候, 要是他样样不行了,小姑娘有钱有闲的,去找什么小奶狗小狼狗的可怎么办。 所以, 慢慢的, 他也开始在意自己的身体和皮肤了。 打理完一切, 他在门口套上一件很厚实的大衣,穿上鞋。 目光扫过门口的几瓶香水,那些是时浅渡最近两个月的最喜欢的味道。 犹豫几秒, 他没喷香水, 直接出门了。 比起香水那种一靠近就能让人闻见的气味,他更喜欢沐浴露沐浴油, 更喜欢…… 看小姑娘用鼻尖贴着他的皮肤轻嗅。 那一幕,每次都让他打心底里颤动,心悸得快要受不住。 他打开微信, 从时浅渡的对话框里打开了一个地址链接。 程序很快就跳转到了百度地图。 这是个酒店的地址。 今天是情人节,他本想提前预订个观景餐厅之类的,一起好好吃个晚餐,有些过情人节的氛围,免得时浅渡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会觉得他无趣、没有情调之类的。 不想时浅渡比他快了一步,提前订好了一家酒店,让他不要再订餐厅了。 不过,具体订了什么酒店,过去那一个月,小姑娘一直没有跟他透露。 今天傍晚,他才收到了地址信息。 说心里话,订酒店这种事…… 他不是特别的理解。 家里挺好的,跟酒店能有什么太大区别吗? 除非是……那种暗示稍微强了一点,或者酒店里更有氛围? 好吧,他找了一些理由,还是没有很理解。 大概是他这样的老男人摸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了吧,看来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何纾言坐出租车到了酒店附近。 司机说里面太堵了,不太好走,问他能不能提前一点儿下车,走个几百米。 他不介意,就在一个路口先下车了。 按照地图的指示,绕过了一个街口后,来到了一家酒店前。 “……” 这家酒店的外表未免也太花里胡哨了。 原本的设计比较低调,但由于今天是情人节,多了不少发光灯、广告灯和手写的字迹,发亮的气球在半空轻轻晃动,粉色的荧光在黑暗中异常明显。 会有哪家酒店因为情人节而特意有这么大的宣传力度吗? 他觉得不太会。 而且,这家酒店的规模看起来不大。 时浅渡不是一向喜欢连锁高规格酒店吗? 何纾言心中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说不上来是好或者不好。 他跟地图上反复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走进了大门。 前台的服务人员穿戴整齐,很有礼貌。 她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这样规矩有序的态度,让何纾言稍微放心了一点儿。 他推了推镜框,答:“有预约,手机尾号4792,时小姐。” “好的,先生。” 前台迅速地在电脑中输入了什么,动作麻利。 她很快取出一张门卡,双手递给何纾言。 “这是您的房卡,请左手边上电梯,到三层后出电梯右转就能看到了。” “谢谢。” 何纾言接过房卡,心说这里的服务倒是不错。 只是…… 为什么他觉得前台这女孩看他的眼神有微妙的变化?? 他狐疑地坐电梯上了三楼,刷卡走进房间。 结果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吓到了。 这房间跟他认知中的酒店完全不一样。 没有宽大的浴室、柔软的大床、舒服的沙发,而是…… 装修成了一间教室的模样。 最前面是黑板,接着是黑板,后面还有课桌课椅。 情趣……酒店?? 还是个说出去好像很有怪癖的情.趣房间。 怪不得前台的女孩的眼神有些微妙。 看到桌椅讲台,他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呼吸也跟着不畅了。 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还知道了…… 她为什么特别嘱咐,让他穿纯色衬衫和休闲小西裤。 因为他以前在一中当老师时,最喜欢这么穿了。 不需要费心思穿搭,又简单好看。 他喉咙滚了滚,连忙转身就走,想跟时浅渡说,来这儿不合适。 不想,转身就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时浅渡把要逃跑的男人圈住,冲他笑了笑,眉头一挑。 “老师这是要去哪,不上课吗?” “……” 何纾言的脸涨红了大半。 他小声说:“这不太好吧,咱们还是回家去吧。” “提前好久才订到的情.趣酒店,怎么就不好了。” 时浅渡抱着他,把人往里推了两步,干脆地关上了房门。 “回忆一下以前的时光,您不喜欢吗?” 她脱下羽绒服,露出了里面的…… 一中校服。 何纾言瞳孔微缩,羞涩的更厉害了,连脖子都跟着红了。 他推推镜框:“这儿多不舒服啊,床……” 视线避开,羞得没有直视时浅渡的双眼。 “都没有。” “怎么。” 时浅渡手指一动,就帮老男人解开了大衣的纽扣,露出了衬衫和西裤。 她凑近过去,在他耳边轻笑:“有课桌和讲台,还不够老师选吗?” 何纾言后退一步,大腿磕在了身后的课桌上,双手不自觉地撑在桌面上。 他眼下发烫,没说出话,脑子里倒是回想起了很多当年的事情。 他不喜欢回想那时,因为有不好的记忆。 所以平时,总是刻意回避。 此时此刻,被身穿校服的时浅渡逼坐到课桌上,看着那张不施粉黛的、依然年轻漂亮的面容,突然觉得她跟数年之前并无差别,一下子就把他带回了从前。 记起了太多小姑娘高中时的画面。 她从不记笔记,就买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在上面的公式上写写画画,把练习册当成笔记本。 上课算不上认真听讲,每次都托着下巴看黑板,偶尔走神,偶尔看看他的脸。 走神后与他不小心对视时,便弯弯唇角,懒洋洋地笑一下。 她从那时开始,就对他自己做的面包甜点很感兴趣,讨论问题时,会顺走两块甜点。 当然不是偷偷地拿,而是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喜滋滋拿走一块儿。 然后用愉悦的口吻说:谢谢老师,您怎么这么好呀。 还有次运动会,他被报名了教师组的一千五百米跑。 跑步戴眼镜不方便,便摘下来顺手交给了身为物理课代表的她。 跑完他累得够呛,在操场边上撑着腰低喘。 她打开眼镜腿,亲手帮他戴上了眼镜,笑着说:“老师脸红时怪好看的。” ……她真是从小就不正经。 何纾言回想起从前那些很小的事,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脸上却在发烫。 眼前人的模样变得恍惚了几瞬,他竟是有些混淆了。 “看来老师是更喜欢课桌。” 时浅渡见他一直没说话,笑了笑,坐在桌后的椅子上。 她往椅背一靠,冲何纾言指了指自己的外套。 “老师,帮忙拉开拉锁吧。” 何纾言往后退了一步。 他实在觉得……太羞耻了。 即便时浅渡早已毕业多年,他也早就不是老师了。 眼下的场景,还是让他不好意思妄动。 好像他从十年前,就开始对人家小姑娘图谋不轨了。 可他……根本没有啊! 他又不是变态。 他非但没上手,还后退几步,退到了讲台后面。 他双臂撑住讲台,一脸正经,除去耳根很红,没有什么异样。 还真跟他从前上课时很像,有种在训斥淘气学生的感觉。 “别闹了,老师觉得不太合适,有点儿……奇怪。” 他真怕经过今天之后,自己做梦都会梦到什么不合法的事。 自私地享受她的好,已经让他在某些午夜梦回的时候很内疚了。 一定不能再添加什么不好的可能。 何纾言想的是这些,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特别像是被学生告白了之后的反应,抗拒、拒绝、严格遵守师德……殊途同归地合了时浅渡的心意。 时浅渡心说,老男人可真淦啊。 越是拒绝,她就越是兴奋可怎么办啊。 她从椅子上起身,几步来到了讲台前。 “怎么奇怪了?” 何纾言以讲台为中心,跟她绕起圈子,时浅渡往左,他便往反方向避开。 他抿抿嘴唇,实话实说道:“老师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怎么了,您又回不到过去。” 时浅渡用假动作骗他一回,脚步一个加速,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站在讲台上,手臂钳住老男人的腰,凑上前去。 她笑:“抓住老师啦,您反抗不了,不如就从了我吧?” 说话间,嘴唇碰到了何纾言的耳朵。 继而温柔地吻上他的嘴唇。 何纾言不张开嘴,她便反反复复地在他的唇瓣上舔.吮。 不一会儿,就把老男人吻得细喘了起来。 灵活的舌趁虚而入,纠缠上他的,拉他一同沉沦。 何纾言在被搂住腰、吻上耳朵的瞬间,力气就软了大半。 他靠在身后的讲台上,一手扶住台面,一手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本不想在这情.趣酒店里做点儿什么,可他实在对时浅渡没有半点抵抗能力,身子还是一点点地瘫软了下去,眼中急的浮出了些水光。 “嗯……别这样,老师觉得……” “老师可真是嘴硬啊。” 时浅渡离开他的唇,把男人的双手别到身后,抓一起按在台面上,不让他动。 吻吻他的眼角,又亲亲他的鼻尖,再到脖颈与喉结上。 她声音里有明显的揶揄笑意:“啊,这么说不对,不止是嘴嘛……” “……” 何纾言被调侃得无地自容。 他这两年就是这样,越来越禁不住小姑娘的逗弄了。 喉咙哽了哽,发出难堪的哽咽声。 他哑声说:“你听话,咱们回家吧。” 那张平静温儒的面容,已经露出了自厌的神色。 时浅渡见他这样,于心不忍。 她现在越来越见不得老男人难过了。 更何况今天还是情人节。 她微微地叹了一声,在何纾言的唇畔亲了又亲,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可是老师,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在这儿继续吗?” 何纾言发了个喉音:“嗯?” “您对那时的记忆,全是杨鸣新和他带来地那些痛苦。”时浅渡揽在他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了,显现出一种难言的占有欲,“我想让您以后想起工作那三年,记起的全都是我,每一幕,每一刻……您想起的全都是我的脸。” 何纾言性感的喉结滚了又滚。 他这么个不爱说脏话的人,在心里骂了句“草”。 小姑娘怎么每次都能让他如此心动? 两人只是拥抱、亲吻,说两句情话而已…… 竟是差点就不行了。 “你这么说的话……老师也想,想起在一中工作那三年,想到的全是你。” 抛掉差点毁了他一生的糟心事,摔倒那些忘不掉的恐惧和痛苦…… 心里眼里全是他家小姑娘。 他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 舔了舔唇,终是喘着气吻上了时浅渡的嘴唇。 这回,却被时浅渡躲过去了。 她挑起唇角,笑得愈发灿烂:“老师,帮我拉开呗。” 垂眸瞥了眼自己外套上的拉锁。 何纾言动了动手臂。 时浅渡按得用力,他挣脱不了。 眼眸绯红地不解看她。 “不能用手。” 时浅渡手指用力,更紧地握住了老男人的手腕。 她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何纾言一怔,继而,脸上红了大半。 他垂下眼眸:“唔……好。” 他微微弯腰,在她脖颈前,张开了唇齿。 …… “就说不要在这儿……” 何纾言坐在讲台上,双臂撑着台面,又累又倦,嗓音沙哑发软。 任谁随意往这边一瞥那些狼藉,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语调里有些娇嗔的埋怨。 眼皮累得直打架,特别想被小姑娘拥着入睡,却只能强撑着坐在这儿。 “没有休息的地方,这不太科学吧。” 难道真有人在情.趣酒店里待几个小时候之后再拖着疲倦直接回家吗? 未免太不人性化了。 “谁说没有休息的地方的?” 时浅渡觉得老男人特别可爱,笑了几声。 伸手往身后的黑板上一按。 后面的墙壁竟然跟门一样打开了,露出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大床房。 房间里还用透明的玻璃隔出了一个浴室。 “这……” 她搂住还在惊讶中的老男人,把人抱了起来。 走进房间,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她弯腰轻吻何纾言的额头,问:“老师累了,我帮您擦擦吧。” 说着,转身便要去浴室里弄个热毛巾。 “别去了。” 何纾言牵住她的手腕,把时浅渡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 他餍足地翻过身:“困了,陪老师睡吧。” 他的语调有些懒,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好笑地摸摸他的头。 “不会不舒服吗?” 何纾言没回她的话,只道:“抱我。” “……” 时浅渡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躺了下来。 手臂拖住老男人的背脊,把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蹭蹭何纾言的鼻尖:“喜欢?” 何纾言一开始没吭声,后来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当然喜欢了。 他早就觉得,不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自己永远离不开时浅渡了。 那种由内而外、从身到心的深深的依恋是难以用语言去表达的。 “你能不能帮老师……”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面带羞意,“揉揉腰?” 时浅渡抿唇,掩饰掉了嘴角的笑意。 这两年,她没少瞧见老男人在事后自己一边做饭一边揉腰揉腿揉胳膊。 一开始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发酸,也可能是怕她知道了,不舍得尽兴,久而久之就对他产生不满吧,总之,一直没主动提起过。 还是她主动帮忙揉身上之后,这人才渐渐地主动要求了。 “老师果然是提前开始老年生活了吗?也是,您都快四十了,是禁不起折腾了。” 她嘴上不正经地调侃,手上却很认真,一点儿也不会含糊。 掌心温热温热的,揉在酸软处,很快就缓解了症状。 何纾言舒服得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即便如此,他还是瞪了时浅渡一眼:“这么快就嫌弃老师了?” 问得半真半假,他是真怕被小姑娘给嫌弃了。 “您说什么呢。” 时浅渡喜滋滋地笑了,凑到他面前,mua地亲了一大口。 “今天这架势,老师还感觉不到我喜不喜欢老师吗?” 何纾言心里一跳。 他完全能感觉到小姑娘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 一遍遍地在他耳畔轻喃轻哄,动作又那么的温柔…… 细节里全是宠爱。 他翘了翘唇角。 接着,回吻了时浅渡一下。 “老师也爱你。” 时浅渡凑近一点儿,唇舌触碰在一起,亲吻舔.吮。 像是在余韵中相互依偎,温柔又舒适。 又在她唇畔轻啄两下之后,何纾言便窝在她的颈窝,轻蹭了蹭。 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露出几分睡意。 “老师真困了。” “睡吧。” 时浅渡一下一下地轻抚老男人的背脊,动作温柔。 偶尔珍惜地亲亲他的眉骨、鼻尖。 何纾言确实是很倦了,眼皮撑不住,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迎来黑暗之前,他听见小姑娘在她耳畔说: “老师,情人节快乐。” 第290章 可怜小人鱼1 第二百九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时浅渡在床上睁开双眼。 懒洋洋地等时空转换的晕眩消失后, 翻身起床。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碰到了哪,房间中忽然响起一阵人工智能的机械音:“下午好,2637年11月15日, 室内温度18度,湿度35%,空气质量良好。” 还挺高级。 看来这个身份应该也蛮有钱。 她将房间中的情况尽收眼底之后,手指在虚空之中敲敲点点几下, 系统显示出了这个小世界中的人物目标——小人鱼柯米。 柯米本来是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人鱼。 他生得极为漂亮精致, 性格天真烂漫, 因为年纪还不大,没有分化出双腿, 故而从未来到过地面上,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并不是很多。 不慎被人类捕猎到陆地上后,就被栓上镣铐, 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教”,被放在大玻璃缸里进行拍卖。 拍卖会上,他被小世界中最大的军/火商首领看上,重金买了回去。 这人暴虐成性, 最喜欢的就是“看着美好的事物逐渐凋零”, 于是一次次地把柯米用各种武器伤得体无完肤, 再叫医生根据柯米自身强于人类的恢复能力将柯米治愈,等待下一次的施.虐。 他根本就不把人鱼当成人类,而是当做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 柯米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彻底黑化, 又看到许多族人受苦,以为人类全是这样。 所以,他逐渐憎恨上了他曾经并不太了解的人类。 人鱼族看似精雕细琢,实际上攻击力比人类强悍数倍, 脱离了桎梏的黑化柯米在世界上掀起了一片片腥风血雨,让整个人类世界暗无天日。 看来,这个世界又是个暴力的世界。 那可真是太好了。 对她来说,以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根据系统资料里的内容来看,她只需要从那个军.火商手底下把人抢过来就万事大吉。 有点军火算什么? 还不是会被她的刀削成碎片。 时浅渡做好了直接抢人的打算,“刷”地一声拉开了门。 映入眼前的,是一大堆乱窜的飞行器。 这原是个…… 未来世界啊。 2637年就已经发展成了满天飞行器乱窜的科技程度了吗?? 她沉默地回头,看看身后这个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 一室一厅,看起来面积不太大。 如果是未来世界,这个房间就根本不像是有钱人住的。 “……” “老大你出来了啊!今天可真快!” 楼下响起一个有点尖细的男声,听着就觉得鸡贼。 时浅渡垂眼看过去,只见两个男人站在这栋高楼下面,正仰头看着她招手。 一个年长些的又高又壮,目测至少有两米,额头上一道深深的疤痕看起来格外凶悍; 另外那个年轻的一下子矮了不少,瘦猴似的,一双细长细长的眼睛贼兮兮的,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铁定不靠谱,少不了惹是生非。 “咱们这就出发去拍卖会场吧?”小个的男人问。 拍卖会场? 时浅渡抓住了关键词,立刻调出了任务目标的位置,小红点在一个叫坦纳角的地方。 她从高处翻身落到地上:“是去坦纳角么?” 小个子的叶永言被吓了一跳。 心说,老大比以前可更勇了,一件装备不穿戴就敢从那么高跳下来。 他摸摸鼻子:“对啊老大,咱们今天要抢的货就在拍卖会上。” 哦,抢。 看来她这个身份不是什么好人。 时浅渡扯扯唇角:“走吧。” 大块头的明陈很快就开着一辆回旋仪两轮车风驰电掣地回来,猛地停在了时浅渡面前。 破破烂烂的车门自动向上抬去,露出里面的狭小空间。 叶永言“铛铛”几下,敲了敲车门,语气有点自豪和得意:“不错吧老大,我们捡了辆报废车稍微修了一下,现在就能用了,速度还不错,咱们得手后随便把车扔在废山那边就行,就算有人追着过去找到了车,也绝不可能查到咱们身上。” “捡的?”时浅渡扬扬眉头。 “嗐,这破车放那半年一载的也没人动过,那就是废品了呗,捡废品不是咱们的传统美德么。” 叶永言巧舌如簧,那叫一个能说会道。 明白了,是偷的车。 时浅渡耸耸肩,不是好人实锤了。 三人全都上车之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明陈手上一动,圆形的回旋仪两轮车瞬间飞驰出去,奔入天空中。 从上往下望去,时浅渡能看到整个地区的景象。 他们刚离开那片区域,房屋相对干净整洁,有的地方还能有些绿化,有稀稀疏疏的行人走在路上;可那小块区域的边远地区,却像是逐渐进入了老小区一样,房屋变得低矮又破败,不过环境还算过得去;再往外的地方就太远了,有些看不清晰,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像是贫民窟和巨大垃圾场的结合体,五颜六色的东西掺杂在一起,乍一看竟是有两分诡异的美感。 而抬眼往空中望去,能看到无数巨大的圆形建筑浮在空中,每个建筑四周都有像是结界一般的屏障维系在外面,让里面的建筑免受破坏。 数不清的飞行器和飞行车飞驰在空中,甚至有人脚踩着飞行喷气推进器在空中疾驰。 时浅渡利用他们飞向目的地的时间大致了解了这个小世界的情况。 这是一个科技高速发展、有钱人可以掌控世界的地方。 小世界中没有稳定的国家与政.权,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集团、联盟和组织,藩镇割据一样霸占着自己的地盘,相互争抢争夺。 所有人类就这样混乱地生活在一起。 这时的人类已经征服天空和海洋。 富人们全都住在悬浮在空中或是沉入水中的房屋里,鞭打剥削着穷人们为自己劳作。 而陆地上则是穷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大部分地方的土地已经被污染,不适合动植物的生存,更不适合人类居住,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垃圾场,整天与蚊蝇为伴。 穷人们为了一口吃的、为了一个临时工的职位而你争我抢,痛苦的活着。 能住在时浅渡所住的那个“无污染区”中,已经是平民中的人上人了,大部分真正的穷人都只能住在“污染区”中,利用自己的抵抗力忍受一切。 叶永言刚才说的“废山”,指的就是那片无边无际的垃圾场。 因为垃圾都被堆成了山,所以想要藏人、再等待时机溜号,是十分容易的。 小世界中的人们并没有“异能”,而是用金钱购买各种武器装备武装自己。 只要足够有钱,就能让一个普通人成为能在空中飞舞作战、破坏力极高的存在。 总之一句话,有钱的就是大爷。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稳定的政.权国家,所以各种非法交易稀松平常。 各地大大小小的冲突、火.拼连年不断。 而时浅渡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常年混在黑市中行走的黑市中介、二道贩子。 前些天,她才终于在摸爬滚打中攒够了钱,买了一套“无污染区”的好房子,搬到了陆地上治安最好的区域里。 平时,除了当二道贩子,她也经常带着手下的两个小弟像佣兵一样接受些委托,帮人争抢宝贝、盗取机密等等。 这次他们就是要帮人去抢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 时浅渡明白了大概,又把身边两个小弟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全都记在脑子里。 “老大,到了。” 回旋仪两轮车猛地降落到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车门打开,时浅渡率先下车。 坦纳角是一片错落有致的老城区,算是卡在污染区和无污染区之间的地方。 不少混黑的都聚集在这里,平日里治安极差无比。 然而大名鼎鼎的艾安拍卖会今天举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艾安拍卖会每一个月举行一次,每次都有无数另富人们趋之若鹜的珍宝出现,无数富人“纡尊降贵”地出现在这里,全副武装的保镖一个个跟随在他们身边,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普通的下层人,都不敢在这时候出现在坦纳角附近。 天色微暗,但艾安拍卖会门墙被几盏大灯照的如同白昼。 别说是人了,就是飞过去一只小小的苍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大老大,我们来了。” 叶永言他们把车停到了隐蔽的位置,小跑过来。 “老大,拍卖会马上就要结束了,一会儿老大下令咱们就按老规矩来。” 拍卖会……快要结束了? 时浅渡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栋高楼房顶上,一听这话,迈开大步,直接飞身下楼。 二话不说,直直地冲进了拍卖会场中。 她本以为门口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会将她拦下。 没想到两人认得她,叫了一句“十爷”,便把她放进去了。 “老大!咱们这……!” 叶永言“啧”了一声。 老大以前虽然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今天怎么格外的……冲动呢? 可惜时浅渡速度太快,他也拦不住,只能一路跟了进去。 来到时浅渡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她。 他压低声音道:“老大,你今儿不对劲啊。” 时浅渡刚一冲进会场,就有无数人闻声回头过来。 富人们见是一个穿得普通的贱民,全都没在意,用帕子掩掩鼻子回头过去。 拍卖会的主持人对各个路子的人都有所了解,瞧见时浅渡,打圆场地说道:“哎哟,这不是十爷么,快找个地方坐下,咱们马上就要进入今天压轴商品!” 时浅渡在黑市中混得还行,算是小有名气。 毕竟混这行的,这么多年不仅没死,还在无污染区买了套房子,真是少之又少。 她没坐下,就在最后一排座位后面站着没动。 叶永言见时浅渡双手抱胸不说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明陈向来话少,就更是什么都不说了,只等着时浅渡的指挥。 “各位!接下来就是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商品,也是绝对惊艳全场的压台之作!” 主持人大手一挥,指向了身后那块红幕。 他语气激昂,只几句话,就把场子给热了起来。 数百号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红幕上,瞪大着眼睛想要第一个看见这件“压轴之作”—— 艾安拍卖会每次的最后一件商品,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待主持人卖尽了关子,让所有人抓心挠腮之时,红幕终于缓缓地向上拉去。 先是露出了一个透明的缸底。 接着是在灯光下泛着梦幻般莹亮光芒的水蓝色鱼尾,最后…… 人们纷纷长大了嘴,露出惊讶的模样。 有人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为再把距离离得更近一点。 拍卖席中爆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鱼!” “是人鱼!” “别说是活的了,就是制作成标本都是一等一的美妙!” 巨大鱼缸中的少年双手按在高强度的夹层玻璃上,漂亮的鱼尾不安地轻轻摆动着。 他的皮肤几乎白到透明,面容精致得像是个洋娃娃,细软无辜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眸。这双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充满了犹疑的不安,似乎有点害怕,我见犹怜。 半长的黑发散落在水中,起起伏伏。 略显青涩却带着一种香甜诱惑的半身裸.露着,在聚光灯的照射下一览无余。 年轻的男性人鱼容貌精致,像是雕刻家手下最完美的作品。 光是一张脸,就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无数贪婪又猥/琐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直指过来,让柯米有些慌张。 他的手腕被碗口粗的锁链桎梏住,拳头尽力打在把他困住的夹层玻璃上,却无法造成任何破坏,甚至连声响都无法让外界听到。 他害怕人类,也不喜欢人类。 人类会给他的双手和鱼尾都栓上锁链,会把他关在透明的罩子里,一旦他不听话、不按照人类的想法去做,人类就会惩罚他,轻则不给吃东西,重则不给泡海水,有时还会给他进行电击,甚至,他还眼睁睁地看到过一个咬伤人类的人鱼,被激光刀活生生的斩断鳞片! 要知道,人鱼的鳞片坚硬无比,甚至比鲨鱼的牙齿还要坚硬。 人类的武器实在是太强了。 听这些天看守他的人类说,很多有钱人都喜欢饲养人鱼,等他被买家买走后,如果乖乖听话,就会得到很好很好的食物;若是不听话就会惹对方生气,会得到更狠厉的惩处。 可他不想在陆地上,他想回到大海中去。 他一点儿都不想被人类买走。 如果他能化出双脚,就有机会逃跑了…… “我出三百万!” “八百万!” “我一千万!” 不少富人开始竞价。 “草,这小人鱼还真是漂亮,可惜不是我们能买得起的。”叶永言在一旁嘟哝道,眼中也有惊艳,“就是倒买倒卖也能赚上一大笔吧?” 太贵了,还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价格。 时浅渡查过这个身份的存款,自从前几个月换了房子花了五千多万,她就没什么存款了,省吃俭用多接活到现在,手中也不过是一百多万。 她动了歪心思,偏偏头,低声问道:“你说,我要是把这小人鱼抢走,会有个什么结果?” 叶永言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鬼。 他们家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异想天开了? 这不是糊涂了,是彻底疯了吧! 即便觉得时浅渡这个问题有点智障,他还是掰着手指头给时浅渡算:“如果老大你真的动手抢,能不能走出这里另说。” 他指了指会场中全副武装的各路保镖们,各个都是全副武装。 那些人的装备,可不是他们这种混地下的人能比的。 “就算老大咱们能跑掉,后续艾安背后的主子,还有场中所有看中这人鱼的富人,都得追杀老大啊!”他叹了一声,颇有些语重心长,“老大,活命要紧啊!” “……就这样?” 时浅渡扬扬眉头。 这不是也没什么后果么? 还、还想咋样??? 叶永言咽咽口水,在时浅渡追问的眼神下,犹疑地点了点头。 完了完了,老大不会是被这只小人鱼勾得魂都没了吧! 老大虽然实力不俗,不管多烂的装备都能发挥出最大作用,但也没法跟那些巨佬相抗衡啊! 双方相碰,简直是降维打击。 在时浅渡眼里,能用钱或暴力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个事。 现在没钱的话……那就只能靠暴力咯。 她勾勾手指,两个小弟凑过来后,低声说道:“咱们今天晚上不是接活了吗,你们两个去准备吧,放开了手脚做,反正今晚有大事发生,正好能给你们打掩护。” 叶永言:………… 大事就是老大你要去抢这条小人鱼吗??? 见叶永言一脸吃了屎的样子没说话,一直很沉默的明陈在旁应道:“老大放心,我们会按计划行事的,老大你也多多保重。” 说罢,拉着叶永言就离开会场。 叶永言被死死拖着往外走。 他个子小,力气上完全不是明陈的对手,想停也停不下来。 “明陈!我知道老大一直以来都有分寸,可这次不一样……!” 叶永言的声音淹没在无数人喊价的高昂情绪里。 “我出四千五百万!” “我……我四千六百万!” 价格抬得越来越高,喊价的声音也渐渐稀稀疏疏起来,不再像最初那么积极。 人们看中这条人鱼的美貌,却不觉得他配得上这么高的价格。人鱼这个种族是公认的模样精致,虽说大部分不像拍卖台上这条一样惊艳,可也都不差。 要知道,一条普通的人鱼,不过是几百万的价格罢了。 “八千万。” 一道苍劲凶悍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算大,却让会场中的所有人都禁了声。 这人坐在拍卖会视角最佳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搭在身前。 他身材高大,长得还算端正,但目光十分吓人,光是一眼瞪过去都能叫人吓得半死。 正是这个小世界中最大的军.火商极上堂的首领骆越彬。 他从来不受“法律”或“法则”的约束,只按照自己的规矩来,为所欲为,手段残忍至极。 在他的带领下,极上堂几乎成为了个强悍的帝国。 众人知道这声音的来源,全都悻悻地收回视线,不再妄想。 八千万买一条人鱼,不愧是极上堂的首领。 别说这八千万他们舍不得拿来买人鱼,就算真舍得,也没人会不长眼地跟骆越彬抢东西啊! 场中鸦雀无声。 主持人脸上笑得快要开了花,从水里绑了只人鱼上来就卖了八千万,未免太超值了! 他手中拿着个小锤子,“铛”地锤了一下。 “八千万一次!” “八千万两次!” “八千万三……” 那个“次”字还没有从口中吐出来,一道黑影从后排直直地蹿到最前面,手中黑刀自上而下劈砍下去—— 世界上最结实的玻璃缸眨眼间一分为二,像两边倒去! 海水喷涌,被展开的玻璃缸边缘是平齐的切口。 然而,因为变故而摔倒在地的小人鱼却没有被刀伤到半点。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惊。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他们瞪大双眼,张开大口,面露惊讶之情。 拍卖会主持人更是惊惧地摔倒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时浅渡。 “十十十……十爷这是,干什么啊?” 就连骆越彬都放平了二郎腿,抓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紧。 时浅渡一把扛起柯米,站在拍卖台最中央。 她回头扬了扬唇角,嚣张的唯恐没人追杀她。 “这小人鱼……我就带走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把黑刀一下子在房顶嚯开了个大洞。 人眨眼间就跑了出去。 诡异的寂静中,骆越彬一拍椅子,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清亮的月光下,水蓝色鱼尾的每一片鳞片都反射着漂亮的光。 太漂亮太耀眼了,直接成了夜色中的活靶子。 数不清的激光射线冲着时浅渡袭来,她在空中翻了个身,躲过个脚踩推进器的人,长刀一挑就让他砸向地面。 柯米在被抗在肩膀上左右晃动,胃里一阵翻涌,脸色越来越难看。 吹弹可破的白嫩皮肤被时浅渡的肩膀摩擦得火燎燎的生疼,鱼尾离开水也是难耐得很,忍不住左右摆动,蹭来蹭去的。 他想要水……迫切的,想要水。 一阵痛苦中,他抬头,蓝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眸中反射着赤红的光芒。 在夜空中同烟花一样闪亮的射线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锤了锤时浅渡的后背:“后面……” 没等他说完,劫持了他的人手臂一用力,把他翻身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身前。 臂弯中拖着他的背脊和鱼尾,动作比刚才温柔了一些。 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嘟哝:“喂,你打人很疼的啊,不想被逮回去卖人或者炸成小鱼干,就给我老实一点。” 温热的气流吹在耳畔,他稍耸了耸肩膀,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有大动作。 “我……我乖乖的。” 倒是个很乖的小家伙。 时浅渡弯弯唇角,揽着他背脊的手臂稍微紧了紧。 那她就不客气地发挥了! 他们正穿行在一片废墟般的高楼上,一次次越过数十米高的楼顶。 身后是数都数不清的凶悍追兵,各个装备精良。 看起来插翅难逃。 然而她眼珠一转,往后一口气挥出几道剑气,和迎面而来的光子炮、激光射线相撞,引发出一片巨大的爆炸,光芒刺眼! 她的刀极准,几乎眨眼间就能精准地抹了来人的脖颈。 来人根本就没想到,一个身上连件像样装备都没有的人,竟然能有如此的攻击力。 不出一会儿,便纷纷招架不住,被她轻而易举的击落到地上。 “哼,全副武装成这样,战斗力也不怎么地啊。” 她轻笑,起来很不正经。 夜空中的战斗如风卷残云,一道道凶残的射线如同烟花般划过天空,又绚烂地爆破。 不出十几分钟,追击大战就落下了帷幕。 而柯米此时脱水太久,鱼尾已经干巴巴的,干燥得太难受了。 他脸色苍白,用双臂圈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干裂的嘴唇张开,在她耳畔可怜巴巴地吐出音节。 “水……” “马上就有水了,再稍微忍耐一下。” 时浅渡摸摸他已经被风吹干的头发,安慰了一声。 她收起长刀,窜回自己的住处,扒窗翻进房间。 由于房子不大,浴室狭小地只能放下一个浴缸。 她把怀中的小人鱼往浴缸中一放。 接着,打开自来水开关。 柯米的脸色苍白到可怕,鱼尾脱离水源接近半个小时,此时完全干透,全然失去活力,病恹恹地搭在浴缸中不动了。 自来水潄漱地流出来,撒在他身上。 他紧紧闭着的眼皮轻抖了抖,拧成一个小疙瘩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 享受着水源的沐浴。 不多时,就接了半盆的凉水,没过了柯米的鱼尾巴。 荧光闪闪的水蓝鱼尾在浴盆中晃动几下,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点欢慰,抬起在拍卖会场时被玻璃割破了的手指,蹭蹭红扑扑的眼角。 手腕上锁着的巨大镣铐连同后面的锁链叮叮当当地打在浴盆边缘,声音清脆。 呜呜,手指好痛,锁链也磨地手腕火燎燎的。 好在终于有水了…… 他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声。 说起来,给他水的人…… 他低头看看浴缸,又缓缓抬起头。 目光与时浅渡对视的瞬间,脑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 是劫持了他的人类! 把他带到这里做什么,是想要养他吗? 还是要把他转卖给别人? 或者是要用他做实验? 眼前的人类能甩开那么多追杀还毫发无伤,可见武力极强,不是他现在能反抗的。 之前逮捕他的人类跟他说过,如果不听话就会被惩罚。 想到自己从前的痛苦经历,饱满红润的唇抿了抿,清澈的眼里露出些许恐惧。 时浅渡拇指一推,长刀出鞘。 看见小鱼又往后缩了一点,她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故意放慢动作,缓缓地拔出长刀。 刀刃划过刀鞘,发出“咯啦”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显。 看着柯米的慢慢往后缩去,她心中升起成功逗弄人的快乐。 “我……我会听话的,请不要杀我。” 柯米开口,声音清透好听,非常有礼貌,只是尾音稍稍打颤。 他看着那锋利的刀尖挥来,一下子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可惜那把刀没有停下来,而是高高地举起。 想来,只要一刀,就能轻轻松松要了他的性命。 他不敢再看,双手捂住眼睛。 心脏激烈地跳动,恐惧得不敢呼吸。 他从指缝间看到—— 刀落下了! “锃”的一声,刀起刀落。 碗口粗的锁链便被切成两半。 身上没有痛觉,反而是手腕和鱼尾一轻。 他挡在眼前的手指打开了一个更大的缝隙。 正好跟时浅渡对视。 啊。 他心中轻呼一声,又把手指合上。 这个人类,好像把他手腕和鱼尾上的锁链都斩开了呢。 时浅渡好笑地弯弯唇角,眼睛往他裸.露的胸膛上望了望。 他身量纤瘦,然而长期在海水中遨游,胸腹和手臂的肌肉虽不是很明显,但线条流畅,漂亮的简直想让人上手轻抚。 她问:“需不需要一件上衣?” 咦,这个人类不仅不用锁链绑住他,反而问他上衣? 以前那么多天里,从来没有人问他的需求。 柯米眨眨漂亮的蓝色眼眸,长睫轻轻地颤。 他终于把双手放下,露出自己莹白.精致的面容,完全浸泡在水里的漂亮鱼尾轻轻地摆动。 他想,或许这个人类不是那么坏。 他知道人类都穿衣服,也知道上衣就是人类遮挡上半身的东西。 于是他左右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低声道:“谢谢,我们人鱼,都不穿上衣的。” 给他上衣,还不如给他一点食物。 他因为没有按照人类教导的方式讨要食物,被一连饿了好几天。 现在,已经是前胸贴后背。 时浅渡点点头:“不穿的话就算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她看到地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准备出去拿医药箱给这只小人鱼。 却突然被柯米拉住的裤脚。 他的手指一直没有包扎,已经流了好多血。 这么一拽,蹭在时浅渡的裤脚上一些。 啊,把人类的衣服蹭脏了。 恐怕又要被人类惩罚了。 不知道这个人类会怎么做,是把水放干,还是再饿他好几天? 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怯生生地抬起眼睛望了望时浅渡。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那双眼里始终盛着恐惧和水雾,叫人看一眼就会觉得怜爱。 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时浅渡心情很好,便问:“你想说什么?” “我……” 柯米吐出一个字,又抿了抿唇。 他冲着时浅渡招了招手。 时浅渡蹲下去:“怎么……?” 话还没说完,精致可爱的小人鱼便往前一探头,柔软的红唇轻啄在了她的唇畔。 偷袭结束,柯米抿抿唇,又害羞得往后缩去,身子靠在背后冰凉的瓷砖上。 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 他只是一条才成年的小人鱼,还没有到求偶期,从来都没有这么触碰过别人。 如果不是实在太饿,脑袋都饿得晕乎乎的了…… 希望眼前的人类能像他得到的教导一样,真的给他食物。 他的皮肤太白皙了,以至于脸上稍有点泛红就异常明显,粉扑扑的诱人颜色染上脸庞和眼尾。 咬咬饱满的唇后,他小心翼翼地讨要食物:“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食物。”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从唇畔炸开,不得说,这个触感有些美妙。 时浅渡下意识地往后躲了点,随后用拇指蹭了蹭唇畔,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小人鱼。 “有人这么教你?” 柯米无措地眨眨眼睛,点点头。 他重复着自己的诉求:“请给我一些食物。” 看着他无比纯洁的双眼,再看看他只有人类十几岁模样的外表…… 时浅渡搔搔头,骂骂咧咧道:“真是个臭变态。” 这小人鱼看起来就很年幼,也教得出口? 她伸手揉了揉柯米湿漉漉的黑发,在他不同于人类的耳朵上好奇地摸了摸。 人鱼的耳朵有点像是背鳍,同他的尾巴一样,也是水蓝色的,非常漂亮。 她叮嘱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 那些人类总是打他,柯米下意识地想躲。 然而那手掌轻抚在头顶上的时候,他缩起肩膀,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手指滑落到耳朵上,微微的痒,叫他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摆动起来。 好温柔的触碰啊。 和之前那些人类都不一样。 之前的人类,每次都超级用力地拧他的耳朵,好痛的。 或许这个人类,真的和他之前遇到的都不同,她可能是个好人。 他有些期待,鼓起勇气问道:“我听你的,下次不再这样,那……请问我可以拥有一条三文鱼做食物吗?” 他知道人类是吃三文鱼的。 以前在海里时,他也曾多次看到人类捕鱼。 “你等着,我去看看。” 时浅渡离开一阵,不出十分钟又回到浴室中。 翻箱倒柜的,还真在冰箱里找到一块冻着的三文鱼。 她用厨房中的设备把鱼解冻切好后,放在盘子里拿过来,还带了一双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个医药箱。 小人鱼在看到那块诱人的橘黄色肉块后,眼睛都直了,紧紧地盯着时浅渡端着的盘子。 他丰润的唇微微长着,半晌,还馋兮兮的用舌舔舔唇。 真的有三文鱼诶! 虽然这么一块不是很够吃,但能填填肚子他已经很开心了! 这个人类是个讲信用的人类。 然而,时浅渡进门后把盘子放在了一旁,没有直接递给柯米。 她看到了那张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脸充满期待地笑起来,又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露出焦急和失望,最终可怜巴巴地鼓鼓唇,眉眼也耷拉下去。 莫名的有些可爱。 她被这副楚楚可怜的失落模样逗笑,把医疗箱放在地上。 “自己把手指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那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流了很多血之后,在血珠外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看起来不再流血了,其实轻轻一碰就会露出原型,重新流出血来。 柯米歪歪头,原来这个人类是在关心他啊。 以前他在海里也受过伤,全都任由海水泡着,时间久了就好了。 他伸出没受伤的手打开医疗箱,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奇奇怪怪的工具,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翻动几下,挨个看过去,又一个个地好好放了回去。 悄悄看几眼时浅渡后,他轻声说道:“抱歉,我不懂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时浅渡一怔。 也是,第一次被捞到陆地上,不懂也正常。 “算了,我来吧。” 她从医疗箱中拿出酒精棉球,伸手:“把手给我。” 小人鱼乖乖地伸出了手。 这么一动,血液上面那层薄膜被碰散,如注的血液流了下来。 地板上很快就落了好几滴鲜红的血液。 时浅渡轻轻抓住他细瘦娇嫩的手指,拉到自己面前。 这只手上一点茧子或是倒刺都没有,白白净净的,可以说是完美无瑕。 唯有那道血痕非常刺眼。 她垂眸,拿起棉球道:“可能会有点疼哦。” 柯米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捧在一张温暖的手心里。 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叫他心尖微动。 被海水包裹时与其他同族触碰到,只能感觉到凉凉的。 和此时在空气中和人触碰的感觉完全不同,感觉很新鲜,也很…… 唔,叫人开心。 他愉悦地晃了晃鱼尾巴。 一双湛蓝的眼眸看着眼前垂首帮他处理伤口的人类,视线扫过她修剪得整齐漂亮的眉毛、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轻抿着的唇——是他刚刚轻啄过的地方。 他想,这个人类也很好看呢。 然而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来。 眼眶蓦的红了不少,喉咙发出低声的呜咽。 “呜……好痛。” 伤口刺骨的疼,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去,却被死死地攥住。 他反抗不了,泪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好疼啊…… 这个人类不会是想谋害他吧。 时浅渡抬眼瞥了他一下。 看到小人鱼泪眼汪汪的,已经快要抽噎地掉下眼泪来,不由得有些想笑。 她心说,真是只娇气的小鱼啊,莫名的……乖可爱的。 “稍微忍一下,刚才是在用酒精消毒,确实会比较疼。” 她自己受伤用酒精消毒时,也一样会龇牙咧嘴的。 但看别人忍受酒精之苦……就很开心啊。 好吧,她就是这样的坏人。 她丢掉酒精棉球,把药粉撒上,又用纱布缠好。 “现在就好了,还疼吗?” 柯米感觉了一下,手指上的痛感已经消失,□□燥的纱布裹着并不难受。 诚实地摇了摇头后,动作突然一顿,又改口似的点了点头。 他用可怜兮兮的软糯声音道:“还疼。” 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向时浅渡,鼓了鼓腮帮子。 继而,眼神瞄向一旁的三文鱼。 他的语气多了两分小心翼翼地试探,像是在试探时浅渡的底线。 “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第291章 可怜小人鱼2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首领, 那些跟过去的人,包括会场的保镖……全都被击败,人也被跟丢了。” 身穿机械甲的极上堂成员跪倒在地。 细听的话, 能发现他的声音都在打颤, 明显是怕极了。 “混账!那女人身上连个像样的装备都没有,你们那么多人跟过去, 没把那条人鱼抢回来也就算了, 竟然连人都跟不住, 养你们给你们装备是给我添堵用的么?!” 骆越彬抓起大理石圆桌上的酒杯, 猛地砸了出去。 跪地那人躲都不敢躲,硬生生地承受下重击。 酒杯重重砸在头上, 玻璃顿时炸开, 划开头皮和皮肤, 烈酒飞溅, 渗进伤口里一阵钻心的疼。 血液混杂着酒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滴滴答答地落在装甲上。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低声说道:“是属下无能。” 骆越彬见他这样,气消了一点。 他冷哼一声:“赶紧去查那个女的住在哪啊!你别告诉我连她住哪都查不出来!” 极上堂的信息网可是整个世界最强的,就没有什么他们查不到的消息。 “属下已经查到, 只是她住在……新格城。” 新格城是陆地上居住条件最好的社区, 里面住的都是颇有些钱财的人, 可以算是中产阶级, 虽说完全比不上住在空中或海洋里的巨头们, 但他们数量多。 若贸然进行大面积攻击或者误伤了他人, 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眼见着骆越彬的表情越来越差,他连忙补充道:“不过属下已经查出,她还有两个跟随多年的小弟, 这两人不是住在新格城里,我们可以……” “那还不快去办!” 骆越彬猛地一拍桌子,只见那大理石圆桌应声而裂,重重地砸到地上。 末了,他又提醒道:“记得把散落在外面的装备回收。” 一件上好的装备可能就要上百万,每个人身上都得有个四件。 他再是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人刚起身就顿住了脚步,又重新单膝跪了回去,都不敢大声汇报。 “首领,他们的装备……都被人捡走了。” “……” 骆越彬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人直接踹飞出去五六米,直吐血。 “给我滚!不把那个女的跟人鱼一块绑回来,你就等着死吧!” “是,属下告退。” 骆越彬看着手底下不中用的废物退出房间,厚重的悬浮门自动合闭。 他坐回座位上,眉宇间一片阴郁,重重地“啧”了一声。 想到那条精致漂亮如珍宝的小人鱼,他心中的暴虐因子更是狂躁起来。 那么漂亮的东西,真想亲手弄坏他。 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合心意的东西,竟然被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给抢去了。 他会让这个女人知道抢他东西的后果! …… 各种小道消息在地下暗网中,传播速度极快。 常年混地下的教九流们常在网上获取消息或者进行交易。 漆黑的屏幕上,一条条白色的字迹刷上去,没几秒就翻了一页。 一条条匿名言论在暗网里聊的不可开交。 【听说了没,十爷从不可说手里抢了一条价值八千万的小人鱼】 【人鱼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八千万??】 【这价格,你是不是记多了一个0啊!】 【你是没见着那条人鱼,那模样天仙下凡似的,就是人鱼里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 【嘁,你看上了你也抢去呗,死了也别赖别人】 【我可没有咱十爷的功夫,把不可说跟拍卖会场的人全都打趴下了】 【???】 【你逗我呢,能把不可说手底下的人都干倒?不可说的装备一件能顶十爷十件吧!】 【要不然呢?要是十爷真嗝屁了,还不早就传开了,用你们在这八卦】 【草,十爷是越来越牛逼了,从不可说手里抢东西,还抢成了】 【谁能联系上十爷?手里有个活儿想请十爷帮帮忙】 【帮个屁的忙,她躲得过初一夺得过十五吗?指不定哪天就真嗝屁了,你们别替她吹了】 数不清的消息一直在谈论时浅渡晚上的光辉事迹,有人崇拜,有人唏嘘,也有人冷嘲热讽,反正是又在地下黑市里火了一把。 而时浅渡本人这边—— 正被柯米用直勾勾的小眼神盯着。 小人鱼满眼都写着“想吃”。 他小声地说:“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时浅渡快被他逗笑了。 真是个可爱又天真的小家伙。 要是被极上堂掳走,天天被鞭打施.虐,有够受的。 骆越彬是怎么下得了手啊。 她眯起眼,看上去像是在谋划什么。 “真有那么想吃?” 柯米立刻点点头,小脑袋点的特别快。 他期期艾艾说:“真的好想吃。” 一边说着,他不由得在心里想,这个人类不会说话不算话、不打算给他吃的吧? “那这样吧。”时浅渡勾起唇角,“你如果能逗我笑,我就让你吃,怎么样?” 她不是非要为难小鱼,就是想逗逗他,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逗你笑?” 柯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特别想吃东西,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再说,人类跟人鱼族的笑点也不一样呀,这怎么逗嘛。 他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轻轻摸住时浅渡的头,慢慢往自己身上按。 他控诉道:“我真的好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还故意馋我,好过人的。” 时浅渡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最终,耳朵贴在了小人鱼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 紧接着,就听到他的肚子里传来好大一声“咕噜”声,还拐了个弯。 她一愣,没忍住又好笑又心酸了轻笑了一声。 好吧好吧,这么单纯的小鱼,还是不要再欺负他了。 她把盘子放在柯米面前:“吃吧。” 柯米一喜,脸上立刻露出笑意。 他伸手就去拿鱼肉。 时浅渡“啪”地拍开了那只白净修长的手。 小人鱼的皮肤确实娇嫩,只这么轻轻一拍,手心里就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他眼里有些迷茫,怯生生地缩回手,不再说话了。 这个人类虽然温和,但脾气有些古怪呢,说让他吃又打他的手。 把他的手背都弄红了,呜呜。 时浅渡把筷子递过去:“文鱼已经给你切好块了,用筷子吃东西,不要用手直接抓。” 柯米抿抿唇,不情不愿的。 他心里嘟哝说,人类世界的规矩真多呀,还不能用手吃东西。 他接过两根木棍,好奇地在手中摆弄了几下。 脑子里回忆了一下他被关押起来时,那几个人类看守吃饭时的动作。 他笨拙地把筷子拿在一只手上,却怎么也用不好。 一不小心,“啪啦”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有点心虚,看向时浅渡说道:“抱歉,我用不好,可以请你教我吗?” 这小人鱼也太有礼貌了吧! 时浅渡觉得有趣,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洗涮干净,坐在浴缸的边缘上,颇有兴致地把筷子帮柯米搭在手中正确的位置上,然后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发力。 “主要是食指和中指夹住筷子在动,可以理解吗?” 半边身体被温热的气息侵蚀,柯米很喜欢这种与泡在水中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才刚刚成年,无法化出双腿,所以从来没有到岸上来过。此时除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的上半身几乎干透,没有了海水的浸泡,有点干燥,却温暖异常。 忍不住往旁边稍微靠了一点。 他乖乖巧巧地点点头:“可以理解的。” 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掌离开时,他觉得有一点失落。 他还蛮喜欢那种暖呼呼的感觉的。 不过吃东西最重要。 他全神贯注地摆弄着筷子,想让自己尽快学会。 因为太想吃东西了,所以有些着急。 好在他的学习天赋确实不错,一小会儿就能勉强夹起东西来。 他立刻夹起一块文鱼放进口中。 鱼肉软嫩可口,就是新鲜度差了一点,没有他在海里直接吃的鲜。 他在心底默默评价着,却怕人类不再给他吃的,没敢说出来。 一大盘子鱼肉,不出五分钟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柯米抿抿唇,看着盘子上那最后一小丝文鱼的残留,用筷子夹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来。 还剩最后一小块呀,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也总比没有来的好。 他实在夹不起来,偷瞥时浅渡几眼。 发现对方一直双臂抱胸地看着自己,他懊恼地蹙蹙眉头,把筷子放在盘子上。 要是这个人类不总是看着他就好了,他可以用手拿起来。 可惜,为了以后还能吃到食物,他不能做人类不喜欢的事情。 时浅渡一直在旁边看着柯米。 小人鱼表情上的小动作可太多了,一会皱起眉头,一会又舒展开; 一会偷瞥瞥她,一会又无声地叹一口气,脸上小无奈闪过去。 真是可爱得很。 确实是跟系统资料里说的一样,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家伙。 她拿过筷子,轻松夹起最后那一点儿鱼肉。 小家伙一探头,嘶溜就吞下了肚。 还不忘冲时浅渡扬起笑脸。 “谢谢。” 他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心说果然吃不饱,也不知明天还能不能吃到东西。 “老大老大,我们回来了,你在家吗?” 这时门外响起叶永言焦急的声音。 今晚拍卖会散场后,宾客们果然都一片混乱,身边守卫不齐。 他们下手的非常顺利,很容易就把那枚能换一间房的戒指弄到了手。 结束后他们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在外面转了几圈,想着若是见到他们老大,还能帮把手。 可他们到处都找不到人,心里顿时就慌乱起来,生怕再见时浅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一路赶回老大家里,瞧见灯亮着,他不知道这是临走时忘了关,还是真有人在家。 在门外等了一分钟都没有消息,每分每秒都格外难熬。 就在他要难过地放弃的时候,门打开了。 时浅渡神色平常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瞧见两人脸上焦急的表情,扬了扬眉头。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哭丧吗?真是丑死了。” “……” 叶永言脸上的难过一秒消失,表情显得有点呆傻。 明陈上上下下地看了时浅渡好几遍,见她毫发无损,就连头发丝看起来都和之前没有半点差别,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惊讶。 不是,现在难道不应该让他们关心一下老大的情况吗?! 怎么老大自己跟无事发生一样啊!! 叶永言跟着时浅渡走进屋,一连好几个问句:“老、老大,你真没事?是把那条鱼送回去了?骆越彬没找你的麻烦?” “我不叫那条鱼,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叫柯米。” 如水般清透好听的少年声音从浴室中传来,吓了叶永言一跳。 只见那只漂亮得绝无仅有的小人鱼双手扶着浴缸边缘,从浴室里探出一点头来。 叶永言这回大脑是真的当机了,卡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是明陈问道:“老大你真抢成了?” 时浅渡耸耸肩:“那还用说,追杀我的人简直太弱了,一点挑战都没有。” “老大就是厉害!不过骆越彬他们肯定不会就此放弃啊,老大以后可得多注意安全。” 见到时浅渡毫发无伤,他们也就放心了些。 老大总会有自己的法子,不会去做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吧? 他们当小弟的听老大的话就行了,还是少瞎操心。 “走近了看这条小鱼真是漂亮得没边,啧啧啧,也怪不得骆越彬愿意花八千万买他。”叶永言猴子一样窜进浴室中,咋咋呼呼地惊叹道,“咱们是要倒卖出去吗?还是老大你自己养着玩?” 柯米见到陌生人,尤其是长得这么尖嘴猴腮的陌生人,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肩膀。 把他……倒卖出去? “去去去,别吓坏了人家。” 时浅渡把人拉出浴室。 “老大你真偏心,我跟你这么多年也没这么护着过啊!” 叶永言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出浴室。 他看到明陈正在客厅里摆弄一件高射炮,眼睛一亮:“嘿!老大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好的装备啊!” 他立刻把柯米的事抛到脑后,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小阳台。 从那一堆各色装备里捡出来两件从没用过的,颇为兴奋地把玩起来。 “打倒那帮追杀我的人,就顺手把装备给捞回来了。” 时浅渡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在说“捡垃圾”一样。 她靠在阳台栏杆上,懒洋洋道:“看哪个用的顺手你们自己留着用,用不着的拿黑市去买了,钱你们自己留着花吧。” “好家伙。”叶永言瞪着眼睛看过去,“老大,这堆真的都给我们?就算有的坏掉了,粗略算一下也能有上千万了吧!” 老大一向大方,可大方成现在这样…… 不正常。 时浅渡浑不在意:“这几个钱而已。” 在这种混乱的小世界里赚钱还不容易吗? 明陈抬抬眼:“老大是有赚钱的办法了?” 时浅渡点点头,挺轻松也挺正经地说:“嗐,好说,那么多联盟啊组织啊,咱们打下来一个不就有钱了?” 叶永言&明陈:……………… 老大,你这是膨胀了啊! “咱们去劫别人的组织吗?” 叶永言神色古怪,试探着问。 “对啊,那些组织,就比如极上堂,不就是靠四处打劫起家赚钱的吗?他们能劫别人,咱们也能劫他们啊。” “……” 这个逻辑没什么毛病。 可他们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柯米独自留在浴室里,双臂搭在浴缸边缘,下巴轻轻地搭上去。 他听着外面不太能听懂的谈话声,无聊地晃了晃手臂。 尾巴往上扬,无数水珠飞溅到地面上。 那个人类一直在外面跟人说话,都不搭理他了。 他好无聊啊。 有点想让她再用热烘烘的手摸摸他的头和耳朵。 他鼓鼓腮帮子,往外吐了几个小泡泡。 叶永言跟明陈从来就没用过又好又新的装备,在外面新奇地摆弄了很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他们打算都拿去卖钱,大赚一笔。 “谢谢老大,那这些东西我们就带走了,时间挺晚了,我们就不在这打扰老大了。” 时浅渡伸手拦住他们:“最近就住我这吧,你们俩把我那个小杂货间收拾出来。” 她现在对这两个小弟没什么感情。 然而看资料能知道,这俩人也跟在她这个身份身边有十来年了,顺手照顾一把问题不大。 要是这节骨眼上,让他们从她家离开,没准明儿早晨就成了尸体。 “哇老大你真好!虽然以前你总是把我们两个踢出去,但我知道关键时刻还是会罩着我们的!” 叶永言油嘴滑舌地拍着马屁,还真不客气,迈开大步就往杂货间跑去。 他也是住过新格城的人了! 相信未来总会有一天,他也能买的起新格城的房子! 最好…… 嗯,能住在老大附近! 把两个小弟打发去收拾杂货间后,时浅渡来到房间的四角,在地上用剑刻下咒印。 很快,一道雾蒙蒙的结界便将整个房屋围绕起来。 黑雾微闪一下,融入空气不见了踪影。 设置个结界能抵抗一些攻击,还能让她在结界受到攻击时立刻发现,及时赶回来。 做好万全的防备,她走进浴室。 柯米正无聊地吐着泡泡,见她进来,连忙往后躲了躲。 她不由得笑:“你这表情,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柯米咬咬嘴唇:“我刚刚听到有人说,要把我倒卖掉……” 眼前这人是他见过最温和的人类,虽然劫持了他,却比其他人对他都好。 他不觉得自己被倒卖给别人,会比在这里过得更好。 “我不想被卖给别人。” 柯米此时的手抓着浴缸的边缘,把脸泡在水下面,只把小脑袋露出来一半,湿漉漉的头发海藻一样漂浮在水中,美的不可方物。 时浅渡瞧出柯米的担忧,伸手摸摸他光滑的耳朵。 感觉到小人鱼往自己手里蹭了一点,她脸上的笑容扩大。 “不把你卖给别人,以后你就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不用这么害怕。” “真的吗?”柯米的眼睛亮了一点,小心地问,“那……以后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有鱼肉吃?” 就算他不亲这个人类,她也会提供食物吗? “肉肯定是有的,你不用担心吃的问题。”时浅渡摸摸他的头发,扫过他挤在浴缸中的漂亮鱼尾巴,“今天你先在这里休息,明天我会给你买回来一个大鱼缸,就不会这么憋屈了。” “好!那你可不能食言哦。” 柯米一听可以换大一点的住处,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笑容。 他挤在这个小缸里,确实不是很舒服。 真是个温柔的人类啊。 被捕上岸这么久,第一次碰到对他这样好的人类,他忍不住有点依赖。 时浅渡跟他说完话就要回房间睡觉,不料裤腿又被人拽住。 回头过去,见到小人鱼用那双蓝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望着她,抿抿唇问:“我叫柯米,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时浅渡。” “那,我叫你阿时吗?还是我也跟那两个男人一样,叫你老大?” 随着说话的动作,柯米唇角扬起好看的笑。 时浅渡笑起来,被这只小人鱼叫老大,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老大什么的就算了,其余的你随便叫吧。” 柯米双臂跨过浴缸,整个人靠在浴缸边缘上,水蓝色的鱼尾巴在水里上下扑腾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水声。 他看着时浅渡的背影逐渐离开,眨了眨双眼。 如果阿时不打他,一直给他泡水,还给他提供足以果腹的鱼肉,那等他化出双腿可以从陆地上逃跑回海里后,一定会好好感谢阿时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可以从海里捞出来很多漂亮的珍珠珊瑚送给阿时,她应该会喜欢吧? …… 第一天一大早,就有机器人准时送来新鲜的文鱼和金枪鱼。 叶永言打着哈欠从门口取了鱼肉。 眼神不经意地瞥见价钱,上面的金额让他瞬间醒神。 他嚎叫:“老大!!你怎么买了这么贵的鱼肉啊!” 时浅渡顶着一头乱哄哄的炸毛走出房间,捋捋头发道:“哦,给小人鱼吃的,昨天那个金枪鱼冻太久了,一看就不好吃,你把今天这个给他切成块吧。” “……” 老大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有他和明陈的老大了。 叶永言认命地去小厨房把两大块鱼肉都切成了块,拿出芥末自己偷吃了两块。 贵价的鱼肉就是不一样,油脂丰富,口感滑嫩,超级好吃。 他在心中酸溜溜的嘟哝道:老大真舍得给这条小鱼花钱,光是这两大块鱼肉的钱都够他吃好几天的了。 他往厨房外面瞥瞥,见没人关注这边,便偷摸地把一点芥末油抹在几块切好的鱼肉下面。 弄完了恶作剧,这才装盘端了出去。 柯米正泡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啊,是鱼肉! 他脸上立刻扬起欢喜的笑,认真道谢:“谢谢你。” 说着接过盘子,细瘦的双臂跨在浴缸的边缘,美滋滋地吃起来。 叶永言被他这么认真地道谢,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他搔搔头道:“反正是老大花钱买的,你要谢就谢老大吧。” 柯米点点头,往浴室外面探了探小脑瓜,扬声道:“谢谢阿时哦!” 他笨拙地拿起筷子,把长方形的肉块塞进口中。 哇,鱼肉比之前吃的要新鲜很多诶,分量也足,都能让他吃饱。 阿时真是个讲信用的人类,不用他很羞羞地亲过去,说话算话的给他食物。 他好多好多天都没有吃到这么多食物了。 然而又一块鲜嫩的鱼肉在口中咀嚼开来后,一股奇怪的味道飞快地蔓延,吞咽到喉咙时,整张脸“嗡”地一震,从喉咙一直麻到了脑瓜顶,鼻子和眼眶四周也是酸麻相交—— 他一下子被呛地大声咳嗽起来。 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眼泪直接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呜……好难受,咳咳,这是什么……?” 他抬手捂住小脸,手指肚抹去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手上的盘子一个没拿稳,“啪啦”摔落到地上。 时浅渡听到声音立刻跑了过去。 只见小人鱼此时憋得脸颊通红,细软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眼尾一片惹人怜爱的红晕,眼泪潄漱地往下流,饱满的红唇此时艳得像血,更显得他皮肤嫩白。 他被呛得够呛,嘶哈嘶哈又哭哭啼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帮柯米拍拍后背,顺下了气,递给他一杯水。 “喝点凉水就好了。” 柯米半靠半倚在时浅渡身上,双手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大口水。 冰冰凉凉的水下了肚,这才缓过来不少。 他委屈地揉揉酸涩发红的眼睛,沾着水珠的长睫颤了颤。 呜呜呜,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不会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要害他吧! 他想跟时浅渡好好地控诉一下。 然而睁开双眼便见到撒了一地的食物,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把食物都弄到了地上,阿时会生气的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个鱼肉的味道……很奇怪,很呛人。” 他说得小心翼翼,用手轻轻拉扯住时浅渡的衣袖。 时浅渡扫向一旁有些心虚的叶永言。 叶永言刚想狡辩,便听明陈老实巴交道:“是他抹了芥末。” “喂!明陈,咱们还能做兄弟不?” 叶永言咋呼起来,随手抄起一本书拍在明陈的头顶上。 他转脸又冲时浅渡解释道,“老大,我这不是按照咱们吃东西的习惯来的吗,谁想到这小鱼他吃不惯啊。” 时浅渡还能猜不到他是故意的。 她瞪过去一眼:“以后不能再恶作剧了,还不快去清理干净,把脏的扔掉吧。” 叶永言再也不多嘴了,耸耸肩膀认怂。 “得嘞!”他应声,又小声嘟哝,“洗干净还能继续吃嘛……” 时浅渡看着小人鱼哭花了的脸,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果然是软嘟嘟的,手感极好。 “行了,错不在你,是那小子加了芥末。” 柯米可怜巴巴地吸吸红扑扑的鼻子,声音细软:“谢谢,阿时对我真好。” 顿了片刻,好奇心浮上来些。 他歪头问道:“人类都喜欢加那种东西吗?” 他觉得很难吃,不仅难吃,还让他十分难受。 人类果然是一种奇奇怪怪的生物。 “也不是都喜欢吧,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发现他的耳朵也跟着轻轻扇动两下。 手指滑落,揉捏几下他漂亮的耳朵,心情愉悦了不少。 才发现原来养一条小鱼也能这么开心。 “一会儿我就离开了,你跟外面两个家伙一起待在家里,如果他们欺负你要记得告诉我。” 柯米张了张口,又怕打扰到时浅渡,让人不喜,便咬咬唇缩了回去,乖乖地点点头。 他其实有点怕另外的两个人,他们看起来不像好人。 还是阿时对他最温柔了,他想让阿时一直陪着他。 可是之前捉到他的人类说,不能提出无理的要求,会惹人生气的。 时浅渡离开家后,叶永言跟明陈两个人坐在浴室门口聊天,顺便多看两眼小鱼。 叶永言抓了一大把瓜子,“咔嚓”“呸”“啧”的嗑瓜子声音不绝于耳。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眼角仿佛还有泪痕的小人鱼。 看了半天之后,膝盖顶了身旁的明陈一下。 他大大咧咧地说道:“别说,这小鱼真好看,我瞧着都移不开眼了。” 他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就只能夸出好看、漂亮这种话。 明陈不赞同地蹙蹙眉头:“他是老大看上的。” 潜台词就是,你别肖想老大的鱼。 “是是是,这我当然知道。”叶永言咂咂嘴,“老大喜欢的小鱼我还会抢吗?” 他就是觉得不倒卖出去实在太亏了,顺便感叹一下小鱼的美貌而已。 如果把这小鱼倒卖出去,手上能赚他个几千万不说,就连被骆越彬追杀的风险也被转嫁出去了,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老大瞧上这小鱼,非要自己养呢。 柯米听见他们的对话,脸上不由得有点薄红。 他咬咬唇,鼓起勇气害羞地问:“你是说,阿时她喜欢我吗?” 说完,他又把自己的小半张脸埋到水下,在水中调皮地吐着小泡泡,好像在缓解紧张。 “可不是嘛,不然老大废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抢过来做什么?不仅不卖出去,还好好地自己养着,给你吃这么贵的鱼肉,别提多赔本了!” 叶永言挖挖耳朵。 看着柯米懵怔又无辜的样子,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脸猛地凑近浴缸。 还真把柯米吓得往后退了很多,整张脸都快缩回水里去了。 他自觉的应该替老大当当说客,告诉这小人鱼老大有多好。 于是,他龇牙咧嘴道:“你知道拍卖会上把你拍下来的人是谁吗?那个人可是最大军.火商极上堂的首领,光是他们就掌握着世界上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军火贸易!他别提多残暴了,最喜欢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要是我们老大不动手,让你真的被他买走,你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就感谢我们老大对你这么好吧!” 顿了半晌,他又轻哼一声:“要不是抢了你,老大又怎么会一直被人追杀。” 啊,阿时把他从凶残的人类手里救下来,自己却被不停地追杀。 原来这么喜欢他的吗? 柯米纠结地蹙蹙眉头。 可惜他更喜欢宽广无边的大海,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他想回到大海里去,而不是被圈在小小的容器中,就连吃东西都要等待别人提供。 虽然感到很抱歉,但他还是想等到化出双腿就偷偷溜走。 只能想其他办法报答阿时了。 …… 早晨,时浅渡在智能闹钟的唤醒中渐渐醒来。 她在柔软的床上滚来滚去好几次,身体完全地舒展开来。 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揉揉头发,穿上拖鞋来到卫生间洗漱。 牙刷“嗡嗡嗡”地响起来。 她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一回头,果然跟客厅里的柯米对视了。 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给柯米定制了一个结实的玻璃缸,放在了客厅。 玻璃缸个头很大,让本就不大的客厅显得更狭小了。 此时,小鱼双手按在玻璃缸上,眼也不眨地看她。 蓝色的漂亮鱼尾轻轻地摇摆,在灯光与水的折射下,散发出梦幻的光芒。 他的蓝眼睛很漂亮,比起前两天刚到家里时,多了两分亲切。 “阿时,早呀。” “唔,早啊。” 时浅渡一边刷牙,一边点了点头。 漱了漱口,把脸洗了一下。 她走到玻璃缸面前,问:“玻璃缸住的还舒服吗?” 这是小鱼第一次住在里面过夜。 柯米心说,那当然不如住在大海里舒服啦。 但说实话是不是会让人类不高兴呀? 他想了想,说:“比睡在浴缸里舒服多了~谢谢你哦。” 真可爱。 时浅渡伸手覆在玻璃缸上。 “舒服就行。” 小鱼眨眨眼,也主动把手伸了过去,隔着玻璃跟她的手掌重叠在一起。 正当时浅渡觉得他又乖又可爱时,便听小鱼开了口。 “阿时,你刚刚吃的是什么东西呀。” 他一边说,还一边舔了舔嘴唇。 “……?” 时浅渡眼皮一跳,觉得好笑。 这是为了吃的,模仿她的动作,获取好感拉近距离? 真是个小馋猫。 “那个不是吃的,刚才我是在刷牙。” 柯米前两天在浴缸里住,看不到洗漱台,对刷牙完全没有概念。 他奇怪地歪歪头:“刷牙是什么?” 嗯…… 好吧,他们住在水里,确实不会有这种玩意。 按系统中的基础资料来看,人鱼族身为在海中孕育而生的生物,就像海洋自身拥有自净能力一样,他们在海水里也可以自净,不需要特殊的擦洗,就能永远干干净净的。 时浅渡解释道:“刷牙就是把牙齿刷干净,省的有食物残留。” 柯米怔怔地看她两秒,似乎难以想象吃东西会有食物残留。 这种说法,打破了他十多年的生活认知。 “人类都这样吗?” 不刷牙真的会很不干净吗? 会有食物残留在嘴里? 时浅渡实话实说:“所有人类都会早晚各刷牙一次。” 她想,小人鱼生出双腿后,应该会在陆地上生活,不在海水里就没有自净能力了。 提前熟悉熟悉人类社会的基本生活情况,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不是一天刷一次,而是两次! 柯米面对未知,更惊讶了。 难道他和同族们,过去那么多年里,一直脏脏的吗! 他把脑袋探出玻璃缸,双臂跨在外面,长大了嘴巴,给时浅渡看:“你看我的牙齿脏吗?是不是也需要刷一刷呀?我不想当一条脏兮兮的小鱼。” 时浅渡看了两眼。 嗯,不是一般的干净,又白又亮。 人类美牙之后,也不过如此吧。 ……突然有点羡慕人鱼。 她摸摸小鱼湿漉漉的头发:“现在看还可以,不过……还是要学会比较好。” 玻璃缸里面是拟态海水,并不是真的海洋环境。 之前还真忽略了这点。 “那我现在就教你?” “好啊。” 柯米点点头,很想学会刷牙。 他要做一条干净的小鱼! 他双臂用力一撑,鱼尾一下子就坐在了玻璃缸的边缘,离开了水。 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出五彩的光,极为好看。 半长的黑发搭在脖颈与肩膀上,湿漉漉的水渍顺着身体漂亮的线条滑落到缸里,滴滴答答的。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也湿漉漉的,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在眼睑下投射了一片阴影。 玻璃缸旁边的柜子上,放有毛巾。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头发和身体。 不得不说,人鱼真是天资卓越。 就这样歪着脑袋,垂眸擦头发的动作,都漂亮得像是匠人精雕细琢的作品。 自己乖乖巧巧地擦完头发后,他冲时浅渡伸出了手。 “你可以抱我过去吗?” 时浅渡张开手臂接他:“当然了。” 小鱼如玉琢一般白嫩的手指放进她的掌心。 柯米看她握住了自己的手,突然想起叶永言说的“喜欢”来,脸上一红。 他知道自己模样漂亮,尾巴也是族里公认的好看。 在他们族中,尾巴是吸引异性最重要的一点,所以很多雌性人鱼都喜欢他。 可没想到人类也喜欢他。 有点害羞,也在虚荣心的作祟下,有点想要炫耀自己漂亮的尾巴。 线条流畅的双臂缠上时浅渡的脖颈,尾巴顺势被抱在她的怀里。 他故意晃了晃自己的尾巴,问:“你喜欢我的尾巴吗?” 时浅渡听出他口吻中的那点儿小喜悦小炫耀,有些想笑。 小鱼的尾巴确实极其漂亮,网上那么多人鱼的图片,都不如他。 她却眼珠一转,故意逗弄说:“喜欢啊,看起来很好吃呢。” 下一秒,柯米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的。 他知道时浅渡实力超强,反抗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吓得浑身都僵硬了。 原来阿时养他是为了吃“鱼肉”! 呜呜,族人从来没说过,人类喜欢吃人鱼呀! 时浅渡看他一脸恐惧,直憋笑,差点就“噗嗤”一声漏了陷。 她长大嘴巴,喉咙里幼稚地发出“嗷呜”的声音,作势咬向小鱼软嫩的脸蛋。 不想,没咬到人,反而传来一片湿濡柔软的触感。 是小鱼用软嘟嘟的嘴唇亲在了她的唇齿上。 柯米在关键时刻想起了以前被人类教导的话—— 人类生气,乖乖巧巧地亲亲他们就能让你们人鱼过得好一点儿。 他可怜巴巴地说:“我亲亲你,你不要吃我了好不好?” 第292章 可怜小人鱼3 第二百九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亲亲你, 你不要吃我了好不好?” “……” 时浅渡喉咙滚了一下。 草,真软。 搁谁受得住天天这么被亲啊。 她瞪了柯米一眼:“不是跟你说过不能随便亲人了吗?” 柯米被瞪了,很委屈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可是, 你要吃我啊。” “……” 时浅渡沉默两秒, 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不吃你。” 柯米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在分辨真假。 她又补充道:“我要是想吃鱼肉, 干嘛还给你吃那么多三文鱼、金枪鱼的?我直接自己吃那些不就好了?” 柯米一想, 确实有道理。 他敛敛眉头:“那你刚刚说谎。” 时浅渡又沉默了两秒。 严格来讲……小鱼这么说也不算错? “我只是逗你一下啦,笨蛋小鱼。” 柯米鼓鼓腮帮子:“我不是笨蛋小鱼, 你才是……” 小骗子呢。 在时浅渡双眼微眯的注视下, 他乖乖地闭上了嘴。 小脑袋乖乖地窝在了她的颈窝处, 吐了个泡泡。 他小声提醒道:“骗人不好哦。” “……” 时浅渡头一次有了一点点儿哑口无言的感觉。 小鱼可真是单纯得一根筋啊。 …… 自从抢走了柯米后, 时浅渡外出时就经常被极上堂袭击。 结果嘛,当然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来找她麻烦的人,全都被她往死里胖揍, 顺路把对方的装备捞走。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 艾安拍卖会背后的主子没有叫人追杀她和他们的“货物”, 而是一直很消停, 也不知是在筹谋什么。 一方面被人追杀, 另一方面也有好处。 通讯设备一天到晚“滴滴滴”的响个没完没了的,全是找她帮忙的。 业务是办得风生水起。 她乐意做这种拿人钱财□□的活计,顺路还能跟人厮杀两把, 所以一连数日都出去赚钱, 留叶永言和明陈在家里照顾小人鱼,也算是变相地保护他们。 柯米如今不用挤在浴缸里,身体自由了不少, 每天好吃好喝的。 按理说,应该过得蛮开心才对。 可他并没有。 因为这些天……阿时都好忙的样子。 阿时白天从来都不在家里,只有一大早起来和夜幕降临后能看到她,也不像前几天那样跟他聊天,很温和地摸他的头和耳朵,还教他刷牙。 现在,她时常打了招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大觉。 都不怎么陪他玩。 这让他有一点点失落,还有一点点想念那种暖烘烘的感觉。 小叶不是说,阿时喜欢他吗? 为什么都不陪他了呢。 是不是上次拆穿了她骗人的事,所以不好意思见他呀。 柯米第N次看着时浅渡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经过客厅、就要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哗啦”一声钻上水面,细瘦的双臂搭在玻璃缸的边缘。 他用清亮的嗓音唤道:“阿时。” 时浅渡走过去,抬手捏捏他白嫩的脸蛋。 “怎么了?” 这样亲近的触碰叫他有些害羞。 他想,阿时果然还是喜欢他的吧? 双手扒着水缸的边缘,小脑袋沉到水面下面,“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 他脸色红扑扑的,鼓鼓腮帮子:“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看我呀。” 时浅渡学着他,也鼓了鼓腮帮子。 “省的你说我骗人呀。” “……” 这回,柯米听出了话里的揶揄,面色更红了。 人类果然是生气了。 他想了想,终于认同地点点头:“好吧,你没骗我,你只是逗我一下。” 蓝色的眼珠一转,心里寻思,这样应该就可以提要求了吧。 “我每天只能在这里待着,有些无聊,你可以多陪陪我吗?” 时浅渡一想,说来也是,叶永言跟明陈他们都能通过虚拟机上网冲冲浪,打打游戏,或者在黑市上接点黑客的活赚钱,总之都有事情做。 而柯米对人类社会的科技一无所知,只能每天泡在水里无所事事。 “倒是我疏忽了,我给你绑定个虚拟机玩吧。” 她搔搔头,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阵,把叶永言的虚拟机给拿了出来。 “伸手。” 柯米不疑有他,很配合地伸出手。 时浅渡虚拟机手环系在他的手腕上。 开机后,一个巨大的虚拟显示屏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教你用虚拟机,以后无聊就可以刷刷视频或者玩玩游戏了。” “哇,看起来好高级。” 柯米被面前的虚拟屏幕吸引到,眼里冒出新奇的光芒。 人类的科技真的好发达啊,比他们人鱼领先太多了,看起来好有趣。 时浅渡站在玻璃缸旁边,轻扶着柯米的手,教他一点点学习虚拟机的使用。 阿时真是个耐心的人。 柯米忍不住偷偷地往她脸上瞥了瞥,看着那张英气的侧颜与开开合合的唇,不由得拿她和自己认识的族人比较—— 族人娇艳诱人,性格却凶残;而阿时英姿飒爽,可性格反而温和。 他很喜欢这种温和的性格,不像族人们,一直在水下厮杀的很厉害。 而且,阿时会如此耐心地教他使用对于人类来说很简单的东西。 他有些欢喜,水蓝色的鱼尾摇啊摇的。 就在这时,透明的玻璃缸上反射出了一片赤红的颜色—— 时浅渡反应很快,立刻回头向窗外望去。 只见有人潜伏在几百米外的高楼上,肩上架着一部重型武器。 炮口有赤红色的光芒无限聚集,直直地指向他们! 下一秒,带着强大冲击力的放射性光子炮喷射而出,眨眼间就到了窗外! 炽热的温度炙烤着四周,那一瞬仿佛空间都扭曲了。 她没想到小世界的□□竟然有如此威力。 这么强的冲击力怕是…… 她一把将柯米揽在怀里,腰间的长刀出鞘,在光子炮冲破了结界和房屋墙壁的瞬间挥刀出去,将炮击抵消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巨大轰鸣声! 事发突然,柯米惊讶地张开口,小脸猛地挤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双臂下意识地揽紧她的脖颈,将脸埋在温热脖颈之间。 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带来骤风,炙热烘烤着皮肤,碎石钢筋噼里啪啦的砸落。 任谁都能感觉得到,刚才有多么的危险。 柯米埋头在暖烘烘的怀里,心脏砰砰直跳。 人鱼美丽却凶残好斗,他在海里永远是自己保护自己,偶尔会被人欺负,落得一身伤。 到了陆地上,无法化出双腿的他更是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此时被人无条件地保护,过去无数的艰难恐惧如潮水般用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有点感动,也有点委屈,眼尾一下子染上了红晕。 被人保护了啊。 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这种强劲的炮击需要几秒钟来重新聚力,不能立刻发射出第二次。 时浅渡借此机会,摸摸柯米的头发,在他耳旁轻哄了哄。 “别害怕,安心待在这里。” 说罢,未等浓重的烟尘散去,她脚上发力,瞬间冲出了烟尘滚滚的破败房间! “老大,这是怎么……你干什么去!” 叶永言咋咋呼呼的惊叫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时浅渡身量纤瘦,身上没有任何笨重的装备,只有腰间那把漆黑的长刀。 这副模样突然出现在空中遥遥跃去时,对方不禁一愣,随即,狠戾爬上眼眸。 赤红色的能量又一次聚集。 时浅渡哪还会给他再来一击的时间,。 上长刀一挥便带出一股骤风,直接把对方的光子炮斩了稀巴烂! 在敌人震惊的目光中,刀尖一转,分毫不差地抹上他的脖子。 “啊……你……” 敌人瞪大着双眼,脖子上有一溜血痕滑下。 话没出口,便身上一软,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地。 时浅渡一甩刀,刀尖上的血渍便飞溅到墙上,留下一抹殷红的痕迹。 她低垂的眼眸里有些狠厉,这帮家伙,真敢来她家撒野。 看来,不给他们来点厉害的是不行了。 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四方的草莓糖丢进嘴里。 这个小世界,草莓瑞士糖竟然已经淘汰了,有的只是这种夹心的草莓糖。 好在味道上大差不差,她也就将就将就了,总比没有强。 顺了顺突然起来的暴脾气,她抬眼往远处自己的房子望去。 新买没几个月的房子此时被炸的墙体崩塌,露出一个大洞,爆破边缘一片焦黑。 房间中的东西还好,只被震的歪倒在地。 大玻璃缸也没有被震碎,完完整整地摆在那里。 玻璃缸中,小人鱼正扒着边缘,一瞬不瞬地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他眼角红扑扑的,眉头微敛,仿佛在担忧地说:你没事吧? 时浅渡拎起敌袭之人的尸体,在一片高高低低的房顶上飞跃而过。 不少住在新格城的居民来到户外看上面爆破的情况,骂骂咧咧的。 才这么一分钟,外面就已经聚集了十好几人。 “谁这么大胆子,跑到新格城里用这种重型武器?” “怂王八蛋子放完炮就跑,人呢?” “真把我们这当成不法之地了么!上面那家住的是谁,有事不?” 时浅渡直接把尸体丢到地面上,抬脚把人脸一翻。 她说:“被袭击的是我家,这人已经死了,八成是骆越彬手底下的人吧。” 骆越彬三个字一出,刚才还七嘴八舌的人们便收敛了不少。 极上堂的事,没几个人敢插手吧。 有人认出时浅渡来,打招呼道:“十爷?原来……” 他瞅瞅被炸破的墙壁,表情莫名。 “十爷住这儿啊,岂不是说,那漂亮的小人鱼……” “去你大爷的!”叶永言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脚踹在这人身上,“别肖想我们老大的小鱼!” 他落地关心地看看时浅渡:“老大,你没伤到吧?” “你怎么还跑下来了。” “嗐,明陈在上面看着小鱼呢,没事。”叶永言蹭蹭鼻子,冲时浅渡比了个大拇指,“老大你真行,离那么远都把人追回来了,咱们怎么处置?” “让一让,让一让诶!有人员上的伤亡吗?有吗?” 这时,新格城的负责人终于开着飞行器风驰电掣地停在一旁。 他挤在最前面,瞄见离死尸最近的时浅渡。 “哎,十爷啊,这么说来……这人是骆越彬的人吗?” 时浅渡应了一声:“人就留给你们了,你们是要求赔钱还是什么的,自己去交涉吧。” 军火大亨和地产大亨关系不算多差,但也算不上好,总归比她熟悉。 丢给他们处理比较省事。 她顿了片刻,又道:“然后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让一个非本区的人偷偷溜了进来,还造成这么大的破坏……打算怎么处理?” 新格城的出入都十分严格。 若不是全方位地录入过个人信息,是没法通过360°全方位的测控系统的。 只要有陌生人出现在新格城的区域里,就应该会有安全提示。 聚集在这里的居民也跟着咋呼起来,议论纷纷。 “是啊,这是你们的不完善。” “骆越彬这么猖狂,你们难不成要当软包子任人捏吧?” “要是不好好处理,有一次就能有两次!” “我们每年交上百万给你们,为的就是安全消停,要是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行,那就太扯了。” “大家安静,我们对于这次的失误非常抱歉。首先是十爷这边,我们会尽快帮十爷把墙体恢复如初,并且免除未来两年的费用。然后大家所有人,这个月都会收到一笔补偿款,至于和极上堂那边的交涉,我们会再请示老大,绝对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时浅渡对这个解决方案还算满意,于是转身就走。 负责人的声音逐渐飘远。 叶永言追上自家老大。 “老大,等等我!” “让你们查极上堂的大本营,你们查到了吗?” “还没,老大这真的太难了,极上堂的消息网广,反侦察也很厉害,我们想深挖下去根本挖不动啊,不过最近倒是挖出来两个秘密据点,对外都不知道的。” 叶永言有点为难。 他不太想让老大跟极上堂硬碰硬,但老大愿意,他也没办法。 时浅渡边走边吩咐:“哦,可以,两个据点的具体位置发我,然后新格城这边肯定会有人联系极上堂,你们稍微盯着点,能追踪到通讯地址最好。” 她是真的想一波端了骆越彬的老巢,但实在查不到位置,有点头秃。 回到家里时,柯米正双手按在玻璃上,努力往外望着。 听到身后有声响,漂亮的鱼尾一翻,便转身过来。 他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只是盯着时浅渡看,眼尾还有些红扑扑的。 时浅渡看着这张堪称完美的小脸,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啧,怎么还眼睛红了啊?” 柯米想问问她有没有受伤,对方的攻击那么强,房屋都倒塌了更何况人。 可开口之前,突然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问出口。 最后他抬起手蹭了蹭眼睛,从水中冒出头来,双臂跨在玻璃缸的边缘。 “我想问……你刚刚在楼顶上吃的是什么?” “……?” 时浅渡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还以为这小鱼要关心她一下。 她又气又好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 拨开,露出粉红色的糖块。 柯米喜滋滋地去拿,她便忽然抬手,躲了过去,并把糖丢进自己的嘴里。 看到柯米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她愉悦地笑起来。 “谁让你都不知道担心我一下。” 柯米眉头微敛着,像是生气了一样,把整个身体都沉回水里,面朝上仰躺下,“咕噜噜”地吐起了泡泡,丰润的唇嘟起来。 又这么欺骗人,再也不理她了。 才不要告诉她,他被人这么保护,有点感动也有点委屈呢。 当然……也是很担心她的啦。 忽然,玻璃缸摇晃一下,他反应极快,灵活地在水中翻了个身。 见到时浅渡推着容器往前走,他有些想问时浅渡这是要做什么,又想到自己刚才决定不理她,便抿抿唇,重新仰躺下去,没有说话。 玻璃缸被时浅渡推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本就狭小的房间瞬间被挤满了。 阳台漏了个大窟窿,再把小人鱼放在客厅,恐怕被人偷走。 她把房间里一些柜子的位置挪了挪。 摆放好一切后,敲了敲厚实的夹层玻璃。 “在外面修缮好了之前,你都跟我住在这里好了。” 柯米瞥她一眼,鼓鼓腮帮子没说话。 顿了几秒,又觉得不理人实在不太礼貌,轻轻点了点头。 时浅渡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觉得有趣,又觉得蛮可爱。 果然,好看到极致的人做什么表情都是完美的。 她坐在恒温椅上,滑到玻璃容器旁边,挑挑眉头故意拆穿他:“怎么,你不会不高兴了吧?我可是因为你,家都被人炸成这样了,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 闻言,安静躺在水中的漂亮鱼尾巴轻轻扇动一下,好像真有点良心不安。 柯米正把脸枕在手臂上,悄悄扭过头,从胳膊上面往外偷看。 说的也是,阿时为了保护他惹上了那么大的麻烦,他是应该多关心关心阿时一点。 是他太没有礼貌了,连问候都没有一句。 可是,他一想到小叶说阿时喜欢他,他就有点害羞,不好意思把关心的话说出口了。 万一……让她误会了可怎么办呀。 犹豫半晌,他从水中翻身起来,鱼尾折叠,以一种很规矩的姿势坐了起来。 “抱歉,是我太没有礼貌了,我应该多感谢、多关心你的。” 他语气认真,唯独不好意思抬头直视时浅渡。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他更是有些紧张,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你真的没关系吗?被那么凶残的对手追杀,很危险吧……” 哎呀,终于关心她一句了,总算不是个小没良心的。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脸上洋溢出自信和张扬,伸手摸摸他水蓝色的耳朵。 “放心吧,那帮小喽啰根本奈何不了我。” 耳朵上一暖,微妙又舒服的触摸感袭来。 柯米忍不住微微耸起肩膀。 他抬眼见着了面前这张漫不经心的好看面容,心脏竟是砰砰跳快了两下。 脸上的薄红更甚,发起烫来。 他慌忙垂下头:“我、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人类竟然也能这么好看么? 或者是……她身上那种掌控全局的自信太过迷人了。 他在心里胡乱想着。 “嗤,你脸红个什么啊。” 时浅渡忍不住笑起来,越看这条小鱼就越觉得可爱。 难不成是被她吐槽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小鱼,面皮太薄了一点,她只是随口调侃一句嘛。 脸红还不是因为你嘛! 柯米又纠结又羞赧地抬头瞪瞪时浅渡。 可惜他自以为超凶的表情实际上毫无攻击力,反而像是在撒娇和嗔怪。 为了掩饰羞赧和转移注意力,张口又吐出一串泡泡。 他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强调道:“我不是没良心的人鱼。” 他很知恩图报的! 他以后会给阿时送来很多很多很多的珍珠珊瑚! 唔,她喜欢鱼肉的话,他也可以经常送来。 “好好好,你是有良心的小人鱼,我等你以后报答我。” 时浅渡把手按在夹层玻璃上,轻拍了拍。 柯米下意识地伸手,隔着厚厚的玻璃,两人的手掌重合在一起。 望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他忽然反应过来,阿时会不会是希望他留在陆地上报答她?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慌忙要把手收回来。 却在这时,又听时浅渡开口道:“你在我身边这段时间,我不会让那些混球伤害你的。” 玻璃太厚了,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 可他还是觉得一片暖意。 柯米突然有点想哭。 呜,阿时太好了,总是能叫他又感动又委屈,甚至让他忍不住想…… 若是能早点遇见她该多好啊。 …… 记忆中那双如水般温柔的眉眼变得认真又锐利。 俊雅的面容紧紧的绷着,如临大敌。 面前刀光剑影,伴随着金属相触时的清脆声响,凛冽的剑意四扫而去! 俊美的男人正与人缠斗在一起,两人速度都是极快的,几乎分不清你我。 最后一刹,男人被割伤了脖颈和面颊。 时浅渡猛地睁开双眼。 她在任务世界中待了这么久,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要不是系统还在,她都快分不清时管局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能如此清晰地梦到一个陌生的人。 那个被关在禁域中的男人。 男人在跟人缠斗在一起,战况很激烈,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敌人的脸,好像主角只是男人自己。 他被关在禁域,是不是和梦里看不清的对手有关系? 因为输给了别人,所以才被关押起来? 她不知道。 到了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怎么就梦见了呢? 她可不常做梦。 时浅渡迷惑地搔搔头,她可不觉得自己是贪恋美貌就频频梦到对方的人。 再说,若说美貌……她回头看向床边的玻璃缸。 小鱼就是一顶一的美貌啊。 柯米正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皮轻轻地瞌着,因为皮肤太白,能透过眼皮看到血管的痕迹。精致的鼻子微动,小口长着,偶尔会在一呼一吸间吐出个小泡泡。 水蓝色的鱼尾画了个弧度,乖乖巧巧地蜷缩在一起。 又乖又可爱。 这幅画面,别提多养眼了。 如果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家伙,突生变故被人捉走,每天面对各种变着花样来的酷刑,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啧,真可怜。 “还好你碰上我了。”时浅渡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不会让你被臭变态逮走的。” 她拿起放在床铺旁的爱刀,离开了房间。 微暗的房间中,柯米忽然睁开了双眼。 细看的话,脸上还有些薄红。 他们人鱼一族,每天只要睡两三个小时就足够了,最多也不超过五个小时。 其实他早早就醒来了,只是不想吵到阿时,就一直趴在水中假寐。 没想到却听见了这样的承诺。 应该算是……承诺吧? 阿时竟然是这么喜欢他的么,竟然会在他睡着时默默的许诺。 他在水中翻身,快速游动了一小圈。 再停下来时,尾巴摆动的速度比以往都快了些。 显然是很开心。 他双手拍拍自己有点发热的脸颊,心中不自觉地溢出欢喜。 哎呀,怎么又开始脸红了…… 第293章 可怜小人鱼4 第二百九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离开后没多久, 叶永言便照例给柯米送来了今天的早餐。 是新鲜的甜虾和鲷鱼。 看小叶脸黑的样子,柯米就知道,今天的食物也很贵。 他趴在玻璃缸旁边, “人模人样”地拿起柜子上的工具把牙齿刷干净。 清爽的感觉在嘴里蔓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超级清爽!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他每次刷牙都觉得超级开心, 像是在玩新的玩具。 人类世界可真是丰富多彩啊,确实比海里的生活有趣。 他收拾好一切,美滋滋地填饱肚子, 舔了舔嘴唇。 阿时真细心啊, 怕他吃三文鱼吃腻了,还换着样地给他送不同的食物。 说心里话, 他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不用自己捕食、有人保护、新奇科技多…… 这样的生活到哪去找。 犹疑了半晌,他晃晃脑袋, 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坚定, 不能被人类的生活腐蚀! 还是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海里更好啊~ 他从水中探出头来,熟练地拿起旁边桌上的虚拟机手环, 绑在自己手上。 人鱼族在海里生活得自在, 不注重科技, 但不代表他们脑子笨。 拿到手环没两天, 他就能熟悉地使用虚拟机上网了。 一条条消息从社交平台上刷过去, 在一条云养小猫咪的直播前面停下。 画面里, 一只毛绒绒的矮脚猫一开始被逗猫棒上的小铃铛吓得往后缩了一点,而后开始随着逗猫棒四处跳蹿, 总是想伸出爪子把上面的羽毛按倒在地上。 猫猫再灵活,也追不上羽毛,一直到处扑来扑去。 小尾巴也跟着一翘一翘地用力, 非常可爱。 【呜呜它长得太可爱了,简直像个小毛绒玩具!】 【我也想养猫猫呜呜呜呜呜】 【好喜欢它的小短腿,太可爱辣!!】 数不清的人类在直播中评论,一条又一条地刷过。 猫猫确实好可爱呀! 以前在海里从来没见过诶。 好想抱抱它。 柯米看得有些入迷,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中的小团子,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 直到主播家里来了客人下播,他才回过神来,跳转到了下一个直播间。 屏幕上的内容,却叫他瞳孔微缩。 那是一条已经化出了双腿的雌性人鱼。 她面容精致美丽,面色潮红,不着寸缕地趴在床上细声的呜咽,难受得不停抽泣。 那双看向屏幕的朦胧眼神怯生生的。 又正是因为这怯生生的眼神,才更让人类们兴奋不已。 柯米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他知道这是到了繁衍期。 一条一条的评论从屏幕中滚了上去。 跟刚才猫猫直播间的和谐不同,这里满是污言秽语。 【快干她!别让人家等急了!】 【主播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啊我都忍不住了】 【草,第一次看人鱼繁衍期,这么骚吗?】 【嘿嘿嘿,马上就攒够钱了,下个月就买一条人鱼干干】 【主播,麻烦快点,纸巾都准备好了!】 太多人催促了,还有直接砸钱打赏,让主播快点开始的。 直播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猥琐的声音:“别着急啊,人鱼繁衍期就得晾着一会儿,让他们难受了,然后就该疯子一样求你们干了,到那时候才好看呢,都学着点儿。” 【666,主播太牛了!】 【学习了,今天晚上就用我家人鱼试一下!】 【现在就够骚的了,到时候得多骚啊?】 他一边对那条人鱼动手动脚,一边给没养过人鱼的观众们讲解。 “别看人鱼瘦弱,实际上他们的力气很大的,一开始要栓上锁链才行。” “不过也还好,等他们知道咱们人类武器的厉害,就不会反抗了,现在可听话了。” “要是你想玩时,你家人鱼没到繁衍期,可以网上买瓶诱导剂,一下就好了。” “哔——” 柯米猛地退出了直播。 他脸色苍白,手指不住地打颤。 喉咙哽咽了两下,颤抖着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人鱼”两个字。 结果跟他想象得差不多。 竟然全是淫.秽色.情相关的污糟内容。 甚至还有一些虐打、调.教视频。 在这个军.火都可以随意倒卖的混乱世界中,网上更是无人管理,什么样的内容都混杂其中,人类阴暗低劣的那一面,在网络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鱼拥有人类的形态,还拥有“动物一般的繁衍期”,身体恢复能力也比人类强很多。 这就导致,他们在人类眼中有“特别”的作用。 作为欲.望的凝聚体。 交.尾这对于人鱼来说,就是很正常的繁衍而已。 快繁衍期的一对人鱼会一起来到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地盘,不让外人靠近,直到繁衍期结束。还未成年的人鱼不用思考这种事,而已成年的人鱼,会在第一次繁衍期即将到来之时,得到族中长辈们的具体指点,然后向自己喜欢的对象发出邀请。 他们的日常交流中,从来不会避讳这些事,也经常会出现两条雄性或者雌性为了自己喜欢的对象而相互厮杀的情况,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为繁衍是生存的日常,没什么可害羞的。 柯米已经成年,还没到第一次繁衍期。 他没被族里的长辈指点过,不知道具体操作,却能隔着屏幕感受到那种恶心的感觉。 人类不是为了繁衍而做这些的。 更像是为了取乐。 还把这种事情直播给所有人看! 他们人鱼,不会避讳提起繁衍,却也不会有围观旁人的喜好。 他抬眼瞥了瞥直播左上角的人数标志。 一共有超过10万人,在线关注这么荒谬的事情。 直到这时,信息闭塞的柯米才终于意识到,人鱼在陆地上是个什么待遇。 而他,又是为了什么才会被拍卖。 太恶心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他不能理解。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种又酸又涩又痛的情绪猛地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眼泪也跟着不听话地在眼中积蓄,越积越多。 头脑嗡嗡直响。 把他带回来,一直好吃好喝地养着、护着,难道就是在等他的繁衍期吗? 阿时对他那么好,会定时给他换不同种类的鱼肉、为了他和凶恶的敌人作对,在他睡着时低声地承诺,都只是……? 到时候,他也要被丢在屏幕前,让所有人观看吗? 想到这儿,他浑身都在战栗。 亏他以为阿时跟其他人类不一样,还想着要好好报答。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酸涩难言的苦闷充斥着大脑。 得知自己的“作用”就是如此,他本该很生气才对。 可此时,比起生气,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苦闷压抑感。 有些失落,有些难过,像是心脏挨了一刀,被捅得生疼。 自从被人类捕捉到陆地、带上了镣铐之后,他的生活里一件好事都没有,发生的一切都伴随着恐惧,伴随着心中与身体上的痛苦。 他以为,被阿时从拍卖会上抢走,是他痛苦与欢喜的转折点…… 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浮现出那个人类过去这些天中,在他身边对他耐心的指导、全心的保护,还有那张笑起来漫不经心却好看到让他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脸—— 他一个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难道这就是错信了人类的感觉? 怪不得族中长辈说,人类最是阴险狡猾,让他们不要轻信人类。 为掩饰自己的难受,他想一个猛子扎到水中。 然而在虚空中放大的虚拟屏幕太显眼了,他不想把虚拟机弄坏,伸手关上页面。 这时,却突然被一条时事快讯吸引了目光。 【军火大亨骆越彬两处秘密据点被铲除,疑似“十爷”的警告!】 他连忙点开最新快讯中的视频。 这几条视频拍的不是很稳,但是很清晰,他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那个手持长刀之人的衣服,和阿时今早出门时的衣服一模一样! 纷飞的炮火,巨大的轰鸣,一阵有一阵的爆破和烟尘。 还有无数脚踩推进器在空中飞舞应战的人类。 他们每个人都拿着看起来很高级的装备,可阿时就只有手中的一把刀。 阿时能敌过这么多人吗? 有没有受伤? 最坏的……会不会被那个凶残的敌人给抓走? 他有些焦急和担心,视线盯着虚拟屏幕中的小小人影移不开眼。 片刻,又忽然一怔。 阿时想对他做那么过分的事,他不仅不气,还在替人担心! 顿时,他对自己的行为十分唾弃。 他们人鱼一族,好歹也是大海中最有灵性的生物,怎么能这样没骨气呢? 那个人类有什么好? 不过就是给他点吃的,保护他不受伤害,然后自己去外面为他厮杀…… 他绞尽脑汁妄图说服自己,这个人类一点也不好,不值得他这么担心和难过。 可是,明明就很好啊。 甚至相处的时间里,几乎挑不出错来,也不曾对他像视频里的人类一样动手动脚。 除了她……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他告诉自己,不能担心这个人类。 他最终是要回到大海的。 他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要受制于人,更不要被拿去直播玩弄,毫无尊严。 对,不管时浅渡这个人类对他多么好,都是为了那种肮脏的目的! 他不能忘了这点啊。 这样重复了几遍,柯米才逐渐地沉下心来。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有点红。 这时,外面传来家门打开的声音。 接着是叶永言一贯的咋咋呼呼:“哇塞,老大你自己捣毁了两个秘密据点诶!!太牛了吧老大,我永远愿意跟着老大混!!” 就连不爱说话的明陈也道:“恭喜老大,说到做到。” “嗐,也多亏了你们提前找到位置,还在我动手前黑了他们的防卫系统啊。” 时浅渡朗声笑起来,该夸就夸,毫不吝啬。 这个时代的高科技的自动防卫十分精准快速,有时候是很难缠的。 要是没有两个小弟帮忙,她可能要托上一小段时间。 叶永言搔搔头,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老大还是需要我们的!我们还是有比老大强的地方嘛!” 明陈挥拳轻轻打在他的脑袋上,把他按了下去:“老大过奖了。” “喂!明陈,你别看你个子高就随便按我的头!” 会长不高的好不好!! 叶永言握拳,准备打回去。 柯米耳中,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忽然变大一瞬,又变小了。 他知道,是阿时开门来房间中了。 但他不想搭理阿时,他只想等长出双腿后,马上逃跑回海里,离开这个对人鱼如此不友好的人类世界,然后再也不回来。 什么珍珠珊瑚和报答,想都不要想! “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时浅渡“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夹层玻璃,在柯米面前挥了挥手,“不会是吃坏东西了吧?” 听到熟悉的问候和关心,柯米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沸腾起来。 他忽然睁开双眼,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漂亮的凤眼。 那人见他终于有了回应,弯弯唇角笑了起来。 笑得十分好看。 他特别喜欢看她笑。 他忽然好委屈。 有一肚子委屈想要说出来。 但人类是坏人呀! 他难道想在繁衍期的时候被人扒光了直播吗? 想到这儿,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双臂抱胸,扭头到一边,不看时浅渡的脸。 “怎么了这是?” 时浅渡好笑地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一块儿被保鲜膜裹起来的新鲜三文鱼。 她故意把鱼肉在柯米面前晃了晃:“饿了?” “……” 柯米咽了下口水。 唔,看起来好新鲜好好吃的样子啊。 反正…… 他能化出双腿之前,肯定没法逃走,还得住在这儿。 那就得养精蓄锐对不对? 他说服了自己,从水中冒出头,伸手去接那块鱼肉。 他的指尖刚碰到保鲜膜光滑的触感,时浅渡就把手缩了回去。 她挑起眉:“你先跟我说,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柯米的表情暗下去一点儿,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哼,她还说呢,还不是被她骗了。 他摇摇鱼尾巴,又小声哼了一声。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在外面赚钱,忙了一上午,哪里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啊?” 时浅渡心中吐槽,这个小没良心的。 她特意买了鱼肉回来,竟然还跟她莫名其妙地生气。 柯米抿抿嘴唇,觉得这个人类在骗她。 而且她不是第一次骗他了。 一直不肯承认,肯定是以为他没有发现那些过分的心思。 看他来拆穿! 他在水中吐泡泡:“我已经知道你想对我做那种过分的事了。” “什么过分的事?”时浅渡挑起眉头,“我就知道我救了你,保护你,每天变着样地给你食物,能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柯米被她这么一说,也回想起了很多开心的事,还想起她在自己“睡梦中”的许诺,以及当时心中显而易见的欢喜……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的许诺会那么高兴。 想到这儿,再想想直播间里看到的东西,那股子酸涩难言的劲儿又爬上来了。 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 他都暗示地这么明显了,竟然还故作不知的样子! 于是冲动之下,在灯光下反射着荧光的鱼尾在水中扇动,从缸中掀出来一大捧水,全都撒在地上,还有的溅在了时浅渡的衣服上。 他浮到水面上,伸出细瘦却有力的手臂,一把抓住了时浅渡的微湿的肩膀。 他想大声地告诉眼前的人类,他们人鱼,可是很有尊严的哦! 可一开口,气呼呼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软。 “你、你不就是想把我扒光了丢到床上直播给别人看嘛!敢做不敢当!” 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少年眼尾发红,细软的眉挤在一起,看起来有着说不尽的委屈和愤怒。 他好像快要哭了,气哭委屈哭的那种。 “……?”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时浅渡揉了揉额角。 “你等一下。” 她细细地回顾了小鱼刚才的话。 “把我扒光了丢到床上直播给别人看”?? 她没听错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 柯米双眼发红,却努力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气势。 他鼓鼓唇:“就算没说过,也是这么想的吧,你们人类都这样!” 说着,他打开虚拟机,还把“证据”找出来给时浅渡看。 “我已经知道你们人类是怎么对待我们族人的了!” “……” 这种乱世可真是容易带坏单纯小朋友啊。 时浅渡看着眼前明显少儿不宜的直播画面,又看了看凶巴巴的小鱼。 小鱼看到其他人类这么做,就以为她也这么猥琐? 那她可不高兴了。 非得逗弄逗弄这条小鱼才行。 她不怒反笑,凑近了玻璃缸一点儿,表情莫名。 “你想这么跟我直播?” 柯米看着眼前的笑脸,莫名害羞,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他……他才不要呢。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难道不是你们人类觊觎我和族人吗?” “小鱼,你得分清楚,我可从来没对你这么做过,反倒是你……”时浅渡懒洋洋地扬起唇角,表情不正不经的,还吹了个口哨,“总是喜欢亲我呀。” 柯米僵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 刚才他看直播时,直播还没有进入正题,而此时…… 他把视线从两张在一起互啃的脸上挪了回来。 一张小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通红通红,开始发烫。 他以前怎么知道亲别人是这个意思啊QAQ 把他抓到陆地上的人类太可恶了,教育他这样跟人类讨食物。 他当时还以为是一种礼仪呢! “我没有,都是那些人类胡乱教我的,不是我想的呀。” 他小声地辩解,声音小了好几倍。 这样单纯的小鱼未免太好骗也太好逗弄了。 时浅渡靠在玻璃缸上,逗他说:“可我怎么觉得你自己挺喜欢的啊?” 柯米的脸颊“腾”的一下就红透了,一下子缩回了微凉的水中。 用凉水泡了泡发烫的小脸,温度终于变得正常了。 他把那两次偷亲回想了一下。 确实并不反感,而且…… “你的嘴唇软软的,好嫩。” “……” 时浅渡心说,你的嘴唇才是超级无敌巨软啊! 总算是见识了天然撩的无意识撩人。 她轻咳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小鱼继续开口补充道。 “跟每天吃的三文鱼一样嫩!” 说着,他还用舌舔了下红润的嘴唇。 那小表情馋兮兮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了时浅渡手中的三文鱼块。 “……?” 你大爷的。 第294章 可怜小人鱼5 第二百九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气笑道:“想吃鱼肉?” 柯米快速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控诉变成现在这样…… 但他确实突然想吃那块鱼肉了QAQ “那你说, 我看起来有那么猥.琐吗?” 时浅渡突然弯腰,眯起双眼凑到玻璃缸前,跟小鱼平行对视了。 这表情, 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威胁之意。 柯米被吓到了,猛地往后缩了一步。 他眨巴眨巴眼睛。 阿时看起来的话……确实不算猥.琐啦。 但,怎么看也不算是很正派的人吧,吊儿郎当的。 当然了, 就目前来看, 对他还是很好的。 他犹疑地敛敛眉头,问:“你真的没打算那么做吗?” 网上的人, 都这样对待人鱼,很难找到反对的声音。 指导他的人类, 也说想要吃的就要亲亲才行。 她会不一样吗? “不然呢?” 时浅渡搔搔头,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臭变态。 喜欢直播的人多半是有什么暴露癖吧! “我要是有那种心思……”她撇撇嘴,“什么样听话的人找不到啊, 还用把你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又没法化出双腿,我图什么呢?” 她扫扫刚才被溅得湿漉漉一片的肩膀,瞪过去一眼。 “图你动不动就撒我一身水?” “……” 柯米看到她身上被水撒湿的痕迹, 心虚地抿了抿唇。 他感到很抱歉,又试探着回答她的问题。 “可能……图我模样好看?” 从小被夸到大,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漂亮的。 只是头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把他自己弄得有些害羞。 而且,他想,双腿有什么了不起的, 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等他再过一阵子,很快就能化出腿了呀。 时浅渡被他逗得又气又笑的:“是是是,你是只好看的小人鱼, 但是太人云亦云了,就你刚才那架势,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恶事呢。” 她摸摸下巴,做思考状。 “鉴于你把我想得那么恶劣……这块鱼就不给你吃了。” 柯米脸上的表情顿时哭丧起来,可怜巴巴地吐了几个泡泡。 竟然不给他吃鱼肉。 阿时怎么能这么对他! 是因为大家都那么说,他才会难过的嘛。 如果不是他心里有点儿在意她…… 又怎么会心里苦闷闷的难受呢。 他鼓鼓腮帮子,可怜兮兮道:“我也没有把你想得那么恶劣啦,可是,他们都那么对待人鱼,网上还有上万部那种过分的片子……我很难说服自己不在意呀。” 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阿时和他见过的其他人类不同,但他也怕被骗啊。 时浅渡轻哼一声:“那还是因为别人的话,就叛变了呗。” 哪有嘛…… 柯米委委屈屈地把尾巴卷在一起,又很快松开,在水里绕了个圈。 他咬了咬唇,心说,好吧,就姑且相信她没有那么想过吧! 毕竟,先吃东西要紧。 于是他乖乖软软地道歉说:“对不起,是我把你想得太坏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鱼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起来天真无邪。 那副漂亮的模样,让人怎么都提不起脾气。 时浅渡眯眼多看了他两眼,他抿抿嘴唇,看起来特别听话,生怕她生气似的。 她每往前凑一点儿,小鱼的嘴唇就抿得更紧一点儿。 她板着脸半晌,突然笑了一声:“那好吧,我勉强接受你的道歉。” 晃了晃手中的鱼肉,递了过去。 柯米飞快地从玻璃缸中探出头来,手臂一捞,说是“抢走”都不为过。 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哪里还有半点气鼓鼓的样子。 “阿时真好!” 果然,他还是喜欢阿时的。 毕竟她这么这么好。 时浅渡没忍住白他一眼。 啧,这只没良心的小鱼,就知道吃。 见到吃的可比见到她亲多了。 “说起来,我想到了能找出骆越彬大本营的方法,到时候把他们极上堂抄了家……” 想到大把大把的金钱,心情瞬间就好的不得了。 由于柯米还在眼前,她把笑意收敛了一点。 “骆越彬死了,你大概就安全了,你是想留在陆地上,还是回到海里去?” 诶? 阿时主动问他想去哪? 柯米怔了怔。 他一直想回到大海里去,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可是,听到她这么说…… 他却没有很开心。 他呆呆地把嘴里鲜嫩的鱼肉咀嚼干净,咽进肚腹之中。 莫名的,有一种怅然若失感在心间流窜。 文鱼肉都有些不香了。 “我……” 他张开嘴巴,又闭上。 以前那么坚定地想回到海里,被人正经地问出来时,却犹豫了。 他连自己为什么犹豫都不知道。 他们啊,是不同的种族,有很多不同之处,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水里。 可是以后,真的只能离开阿时吗? 柯米“唔”了一声,不想费脑子去想这个让他想不明白的事了。 于是他嘟哝说:“等我能回去了再想这些吧,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呀。” 得,这是嫌她的速度太慢了? 时浅渡在小鱼又软又嫩的脸蛋上掐了掐。 “那你先慢慢吃吧,以后再说。” 她走出房间,叶永言跟明陈还开玩笑似的扭打在一起。 见她出来,迅速立正站直。 她没立刻说话,而是打开一台虚拟机。 虚空之中迅速投射出一道屏幕。 接着,敲开了一个链接。 地下暗网中的匿名留言“刷刷刷”的出现在屏幕上。 【你们看见快讯了吗?十爷这是玩真的了!】 【牛啊牛啊,跟不可说硬刚!】 【一个人拆掉俩暗点,那谁不得气疯了哈哈哈哈哈】 【你们有没有仔细看那几条视频?我慢放截图看了好几遍,发现十爷身上都没带装备……】 【你这么一说……我靠,好像就用一把刀】 【难道那把刀是十爷最新淘到的装备???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玄机!】 【说不准是能隐形的设备呢,一把刀能做什么,你们太夸张了】 【说真的,我早就想看那个谁吃瘪了】 【不做人的事办多了,早晚得完蛋,看好戏咯】 混黑的人们聊的热闹。 有人曾把注意力放在时浅渡的刀上,但很快就被人揭了过去,少有人再提起。 时浅渡指了指那几条聊她爱刀的消息,对两个小弟说道:“你们想办法给我去带带节奏,就说我那把刀就是最新的装备,胡诌几种使用方法也没问题,怎么真怎么来。” 叶永言有点犹豫:“那这……恐怕会有人打老大这把刀的注意。” 就是让人打她家小明的注意啊。 时浅渡扬扬头:“按我说的去办好了。” “得嘞。”叶永言应声,看着屏幕上不停跳跃的小红点,“最近请老大帮忙的是不是越来越多了?我看老大的消息都闪得停不下来。” “是啊,咱们就捡价格高就足够花了。” 时浅渡点开匿名信箱,开始按酬金筛选自己要接的活。 一个个点开又一个个关上,顺便摇摇头。 这些十几二十万的估计都是很容易解决的,没意思。 “等等老大!我的妈,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叶永言拿手指着屏幕上的数字,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一个亿的活?! 这是他这种小喽啰敢想的吗? 时浅渡也跟着数了一遍,还真是一个亿。 有这一单,岂不是可以一连很多天都在家里无所事事了? 她饶有兴趣地查看了消息。 对方说自己和一个名为光明帮的小团体有血海深仇,十年下来赚了不少钱,也雇佣过其他人去铲除光明帮,但都以失败告终,希望她可以帮忙了结心愿。 如果接受她的雇佣,可以立刻打款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待事成后自动转账。 “光明帮是个什么情况?”时浅渡问。 “光明帮大概有几百号人,是做毒.品生意的,在他们圈子里名号还挺响当当的。”叶永言在旁边给时浅渡解释,蹙蹙眉头道,有点担心,“老大要接这个委托吗?咱们要是掺和到他们那一行,估计得有不少人觉得唇亡齿寒,过来反扑老大……” 时浅渡摸摸下巴,转眼就回了“打钱”两个字给对方。 “……” 叶永言捂脸。 他早就该知道老大不是听劝的人。 时浅渡盯着屏幕继续翻其他邮件信息。 还没翻几页,“叮”的一声。 五千万真就打到了账户里,一分不少。 “卧槽。” 叶永言彻底惊了,这打款速度,可真他妈像是骗子啊。 他看着屏幕数了好几遍,真是五千万。 对方太爽快了,弄得他很是狐疑,跟时浅渡说:“这……靠谱吗?老大,要不你再想想?光明帮的势力盘踞那么多年,也不是说能掀翻就能掀翻的啊。” 时浅渡也过了一遍数目。 确认没差后,满意地关上了虚拟机。 “没事,有什么不靠谱的。”她把手环丢给明陈,“你们研究研究他们的据点和里面的防卫系统,给我弄个报告看。” 制.毒的组织,应该也擅长用毒吧。 虽然她一定程度上可以免疫毒.药效果,但最好还是别沾上。 应该提前做好准备才是,免得又一不小心就……玩脱了。 想起从前在小世界中因为大意引发的惨案,她懊恼的蹙蹙眉头。 “老大,你现在是越来越强了,可是我们……是真的怕老大你出什么事啊。” 叶永言叹了一声,跟老大这么多年,他确实没少看老大铤而走险,可以说老大能住上新格城的房子,就是一次次铤而走险换来的。 老大也真是命硬,次次危险,次次化险为夷。 他是真怕哪天碰上了没法挽回的危险啊,这么多年早就有兄弟感情了。 时浅渡瞥瞥他们,又补充:“这回你们俩跟我一块去,到手的钱可以跟你们平分。” 两人一听这话,眼都直了。 平分!这不就是千百万吗??? 发了啊! 叶永言当即兴奋地大笑了起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老大你也太好了吧!我们这就麻利准备去!” 过去接的委托,大都是抢个东西、杀个人的,没几个钱,他们也分不到多少。 这回直接来千多万,加上他的存款,都可以在新格城买房了! 成了就能有这么多钱,危险点不也值了? 他一拍脑门,心说他们这种人果然都是赌.徒,就知道担心别人安全,换到自己身上就只想着赚钱了,都觉得自己能赌赢。 叶永言刚要转身跑掉,又被明陈按住了脑袋。 明陈一向老实稳重,声音低沉沙哑:“谢谢老大,但老大是主力,拿一半,我们两个分剩下的一半就好。” 时浅渡半秒没犹豫,立刻接话:“也好。” 谁还会嫌钱多啊! “明!陈!”叶永言跳脚起来,用他的小个子想要跳起来锤明陈的脑袋,“老大都不觉得咱仨平分不合适,你说个什么!怎么会有你这种嫌钱多的人啊我日!!” …… 这次的委托,可以说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两个小弟紧锣密鼓地做了调查,不出几天就把光明帮的情况连查带打听地弄了个**不离十。 临出门前,时浅渡去看了看柯米。 顺便在房屋四周多下了几道结界,以防有人过来捣鬼。 “阿时是要出去吗?” 柯米从玻璃缸中探出头来,看着脸色颇为认真的时浅渡。 阿时认真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他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喜滋滋地把下巴搭在玻璃缸的边缘。 “是啊,去赚钱,这个单子做完了,赚的钱能让我在家闲很久了。” 一想到现在自己的账户里足足有好几千万,她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果然还是有钱就能活的有底气啊!! 柯米眨眨眼睛:“那是不是说,阿时以后就能经常在家了?” 他挺希望时浅渡能天天在家跟他玩的。 阿时她虽然经常逗弄他,还吓唬他不给饭吃,但……整体对他好温柔的。 尤其是每次捏他脸颊的时候,总是笑得特别好看。 “是这个道理,所以你乖乖在家里等着,我们很快就能回来的。” 时浅渡做完一切防御工作,终于拿起爱刀准备出发。 “阿时。” 柯米忽然唤了一声。 他把还在滴水的湿漉漉的小脑袋往前探了一点,清凉的水吧嗒吧嗒地滴到地上。 嘁,这也是个惯会卖乖的小家伙。 时浅渡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等我回来。” “好!” 柯米笑得眯起了双眼。 他盯着时浅渡他们的背影,直到几个人都消失在视线中,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这才慢慢地缩回了头,重新潜到水里。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叶永言一直说个没完没了的声音。 大家都走了,果然会有点无聊呢。 家里热热闹闹有几个人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 他现在都有点不习惯没人在家了。 小叶和小明两个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他,当然……最初给他吃芥末是个例外,小叶真是个淘气的家伙,哼。 正当他无聊地吐泡泡时,听见旁边的玻璃被人敲了下。 紧接着,是一声轻嘶,似乎有点疼。 他身子一动,灵活地在水中翻了个身。 用自己最凶的表情盯向窗外。 “是谁?” 一个看起来吊郎当不正经的男人正坐在窗沿上,低头看自己的手背。 刚才没有防备地碰到时浅渡留下的结界,手背被灼伤了一点,看上去通红一片。 他不禁轻轻地“啧”了一声:“阿渡还真是宝贝这条小鱼,在家里设置这么强的防御系统。” 阿渡……? 说的是阿时吧。 柯米蹙蹙眉头,他按自己的喜好那么叫了很久之后,听到别的称呼,本能地不喜欢。 唔,他也不喜欢有人叫阿时这么亲切,更何况是不认识的人。 于是他抿抿唇,问:“你和阿时很熟吗?” 听见柯米的问题,男人抬眼往窗子里面望了望。 目光在柯米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却咂咂嘴,颇为不屑。 “听说是一条顶顶好看的小人鱼,现在看来,什么惊艳全场嘛,还不如我们家阿渡好看。” 说到最后,他还裂开嘴笑了起来。 什么叫“我们家阿渡”嘛! 柯米听着觉得很别扭,他们有些族人之间也会这么称呼。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呆瓜,自以为跟阿时很熟吗? 他双手叉腰,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你别跟阿时凑近乎!” 那小表情,奶凶奶凶的。 可爱是可爱,就是缺乏威慑力。 来人轻轻地嗤笑一声,心知时浅渡这是不在家,便也不再继续敲窗了。 而是把目光落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人鱼身上。 长得是还行,但充其量就是只小鱼嘛,被人类玩弄的东西罢了。 “我是修文,维特教老大那是我老爹,至于阿时……”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 眼看着玻璃缸中的人鱼双手扶住玻璃缸边缘,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笑得更开心了。 他勾起唇角,表情贱嗖嗖的,生怕别人不够生气似的。 “她是我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 那岂不是说,这是阿时喜欢的人? 这个结果让柯米十分不爽。 顶漂亮的一张脸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满脸写着“我不开心”。 他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这个叫修文的男人,只见他剃着寸头,侧面剃出了两道闪电形状,嘴上叼着一直燃着的香烟,眼神不正经却有锐利深埋。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皮质马甲,露出了双臂上紧绷绷的肌肉和漂亮的腹肌。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他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哪里配得上阿时嘛! 于是他撇唇,拿眼角扫过去:“可阿时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你的名字。” 本以为这样的话能气到修文,却不想修文轻轻一笑,浑不在意道:“她当然不会跟你提起了,为什么要跟一条逗趣用的人鱼提起自己的未婚夫呢?” “逗趣用的人鱼”。 这个词像是恶魔一样纠缠在柯米的头脑中。 他顿时想到了直播中的画面。 呼吸急促了不少,心脏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厉害。 才不是,阿时才不会那么对他呢! 修文见他的表情不悦,继续笑道:“我能给她做很多事,免得她被骆越彬一直追杀到死,你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叫追杀到死嘛! 柯米愤怒地说:“阿时才不会输给那个混球呢!” 漂亮的水蓝色眼里仿佛都燃着怒火。 阿时说过,她很强的,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是阿时的对手。 阿时才不需要靠别的男人帮忙呢! 可惜修文完全没有搭理他的反驳,自顾自地继续说:“人鱼嘛,不过是待在鱼缸里给人逗趣罢了,玩弄几天,新鲜够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柯米被这话憋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张白嫩漂亮的脸蛋都憋红了。 尾巴在水中焦急了摆动了好多下,突然灵光一现。 他鼓鼓唇:“阿时让你亲她吗?” 修文愣住了,脸色不太好看。 他挑眉:“怎么,你们亲过了?” 柯米点点头,胸腔之中溢出了一种既满足又自豪地感觉。 他喜滋滋地笑:“我们亲亲过两次呢,阿时的嘴唇好软呀,我好喜欢。” 修文的脸彻底的黑了。 时浅渡真的跟这只人鱼有过什么? 这么一想,他真想冲进去掐死这只跟他炫耀的臭人鱼。 可惜有防御系统在,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妈的,草!” 他暗骂了一声,不再搭理柯米,直接从窗沿上跳下。 脚上推进器发力,飞了出去。 柯米自己留在玻璃缸中,突然就开心得乐开了花。 他在水中快活地翻了好几个圈,尾巴几次扇动,水花飞溅。 好高兴呀! 把坏男人给气走了。 还好他亲过阿时。 他脑子里不由得回忆起两次触碰上去的感觉。 温温的,软软的,好像还有股甜香味。 唔,就是之前他也吃过的草莓夹心糖的味道。 回想起这些,他的脸上又忍不住浮出绯红,在微凉的水中有些发烫。 确实很好亲。 他还……蛮喜欢的。 阿时也会亲那个男人吗? 想到这儿,他又慢慢地纠结和难过起来。 阿时以前经常出去很久,是不是经常在外面和这个人在一起呢? 他一直在家里,也没法出去。 就算阿时跟这个人关系很亲密,只要不同他讲,他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未婚夫妻,以后是要结婚的吧。 然后还会生好几个小人崽,成群结队地围在两个人身旁。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他心里有些难过,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想阿时对别人比对他好。 这么多年来,阿时是对他最好的人,就算他有时候有点气人,她也没真的惩罚过他。 他才不要有人把阿时的好从他这里分走呢。 他丧气地叹了一声,少有的在玻璃缸中沿着缸面滚了一圈。 他和那个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没那么硬气,也没有很强壮的肌肉,也没有那种很多人类都喜欢的小麦色皮肤。 这些天他经常上网玩耍,知道很多人类是更喜欢健康的小麦肤色的,甚至很多人会特意去“美黑”,让自己的肤色变成一种健康的油亮的小麦色或者古铜色。 可他…… 柯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 白白净净的,甚至白得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没有一点瑕疵,摸上去光光滑滑的,像是在摸煮熟的鸡蛋清。 他手臂曲起,用力,自己可以摸到大臂上有微微凸起的肌肉,但不是很明显。 半晌,他丧气又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跟那个男人完完全全就不是一类人。 阿时如果喜欢修文,那就一定不喜欢他。 有未婚夫也从来不跟他提起,他想想就难过…… 唔,告诉他也难过,不告诉他也难过。 总之未婚夫的存在就让他很不开心。 如果他能尽快化出双腿来就好了,他可以偷偷地跟出去,不让阿时发现,然后看看阿时自己外出时都是去做什么了。 啊,好想尽快化出双腿啊。 - 此时,光明帮总部已经是一片狼藉。 坍塌的房屋到处都是,甚至有的地方几乎被炸成了平地。 总部坐落在废山外面,距离废山不远。 这种地方聚集着教九流的底层人。 人生不如意时,总是需要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所以光明帮的东西在这里卖的极好,虽然那些人买的都是最便宜的货,但扛不住量大,一年光是在底层穷人身上赚的钱就能有上百亿。 有些人掉进这个无底洞后,赚不到钱便只能赊账,赊账一段时间还不起,光明帮就会把他们当成小白鼠做人体试验,制造出可以用于军事的毒.药,再生产转手卖给军.火大亨们。 无数人死于光明帮之手,而真到了时浅渡攻进光明帮时,反倒有不少底层人前来阻拦。 他们觉得,光明帮贩卖的东西,是他们这辈子中唯一能得到的快乐。 这些人主动为了光明帮卖命,光明帮的人却不会在乎他们一丝一毫,一次次光炮的攻击、毒气弹的放射,从来都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又一枚指节大小的毒气弹爆破在空中。 顿时,不少残渣带着浅绿色的烟雾四散开来。 这种毒气的扩散速度极快,不出几秒,这片废墟便被掩盖在浅绿色之中,凡是被毒气碰到的东西,都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腐蚀。 “老大快躲开!!” 叶永言大喝一声,脚下推进剂开到最大档,很快就飞了出去。 可推进器还是被被染上一丝毒气,飞快地塌下去一块。 左脚脚的推进器不再作用,他根本没法在空中保持平衡,以螺旋状直直地往地上撞去。 下面已经都是那毒气了! 他心中一紧,瞳孔猛缩,当机立断地搬起跨在身侧的等离子炮,往左侧按下了发射键。 炮击需要能量聚集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追向那片浅绿,额头上满是冷汗。 在他坠入浅绿色区域的前一秒,炮击猛地发出! 巨大的后座推进力把他瞬间顶出了数十米。 搭配着右脚完好的推进器,他成功地逃离到安全区域。 飞爪飞射而出,牢牢地抓在两栋楼之间,明陈从空中直接滑翔过去,接近叶永言的时候伸出手臂,利用自己的力气,一把将叶永言从地上捞了起来。 时浅渡则是挥出几道剑气,把敌人的攻击拦在空中。 滑翔锁上的两人一路冲到了不远处的高楼上,稳稳落地。 叶永言的心脏狂跳,死里逃生的幸运让他在极度害怕中反倒颤抖着笑了起来。 他喊道:“行啊,我叶永言命不该绝!就该我赚那两千五百万!” 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应变能力一打一的强,她还以为需要她去救人呢。 时浅渡勾起嘴角,对自己的小弟很满意。 她回头看向那片依然在蔓延的浅绿色,“啧”了一声。 “真够顽强的。” 黑色的长刀在她手中转了个圈,轻轻蹭过左手的拇指,刀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接着,几道旋风般的剑气挥出,眨眼间便将浅绿色的毒气吹了个干净! 毒气散去,露出了不忍直视的惨状。 房屋、设备、车子全都看不出原样,“嘶嘶”地冒着白烟。 不少没来得及逃跑的人几乎被腐蚀得不成人形,黏黏糊糊地瘫在地上。直接没气了的还好些,不用再忍受痛苦;有些人还留着最后一口气,躺在地上,狰狞如恶鬼的脸轻轻抽动着,口中吐出无意义的痛苦呻.吟,触目惊心。 难以形容的恶心味道蔓延在空气中。 纵使时浅渡见过不少血腥残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蹙蹙眉头,遮住了口鼻。 光明帮研发出这种东西,连敌我都不在乎……小世界里应该被他们时管局消灭的,难道不是这些丧尽天良的人吗? 她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 从网络上看到“十爷带人扫平光明帮”的消息时,柯米就知道,阿时要回来了。 他有点纠结地在玻璃缸中游来游去。 想直接问那个未婚夫的事情,又怕太过直接,让阿时觉得他在胡乱干涉。 不问的话,他心中实在是不舒服,非要说出来才好。 需得找个容易搭话的话题才行。 时浅渡来到房间中时,这个精致漂亮的小家伙正做“沉思者”状,纠结地蹙着眉头,小表情是少有的认真,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 “想什么呢,就连我们进门都没听见。” 她敲敲玻璃缸。 啊,阿时这么快就回来了。 柯米刷地抬起头,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他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开口才好,目光刚好扫过虚拟屏幕上的图片,立刻把图片点击放大。 “阿时阿时,你说,我如果努力锻炼成这个样子好看吗?” 图片上,一个满身腱子肉的健美模特正在做着侧展肱二头肌的动作,比馒头还大两倍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贼吓人,古铜色的皮肤上,健美油锃光发亮。 “……?” 你不对劲。 小人鱼的问题有点离谱,偏偏他的表情是认真的。 时浅渡神色古怪:“你喜欢这样?” 难道小鱼这副可爱迷人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狂野的心??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柯米诚实地摇摇头,“你不喜欢吗?” 看阿时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我当然不喜欢了!” 时浅渡绕过玻璃缸,走到自己床边。 不喜欢这种类型啊! 柯米心情忽然变好了很多,尾巴不由得欢快地摇晃起来,搅弄出水声。 他眨眨眼,视线一直跟着时浅渡一起移动,扒着玻璃缸的边缘绕了大半圈。 “那,阿时是肯定不会找这样的未婚夫咯?” “那是当然了。”时浅渡笑出声来,“哪门子的未婚夫?” 她一向不喜欢那种满身腱子肉、肌肉都成了大疙瘩的人。 看着就怪……不舒服的。 当然,仅代表她自己,不是很喜欢这种审美。 带着笑意的狭长凤眸瞥过来,柯米触电般收回视线,心虚地低垂下小脑袋,有些湿哒哒的头发淌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缸的边缘。 藏在黑发下面的耳根忍不住红了起来。 刚才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没忍住提起了未婚夫的事情。 知道阿时不喜欢那个人就好了,他才不要告诉阿时有人来找过她呢。 于是他有点倔强地抿抿唇,没说话。 见柯米不回话,时浅渡也没强问,指不定是又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呢。 她往后一跳,把自己重重地丢到大床上。 床铺和被子都非常柔软,躺上去时,整个人深深陷入其中,特别舒服。 她抱着软绵绵的被子转了个圈,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就等着钱到账了。 这种有钱有闲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柯米趴在玻璃缸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时浅渡。 阿时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看得他都开始好奇了。 “趴在床上很舒服吗?我也想试试。” “舒服肯定是舒服,你呢……”时浅渡瞥瞥他泡在水里的鱼尾,“就算了。” 弄得床上湿掉一片,可睡不着觉了。 想到那种湿漉漉的触感,她有点嫌弃地撇撇唇。 被瞥到的鱼尾一晃。 柯米认得那种表情,知道那代表嫌弃。 他的鱼尾巴被嫌弃了。 “你不喜欢我的尾巴吗?” 他问得有点委屈。 像是特意展示给眼前人,他整个人沉到玻璃缸中,姣好的身段在水中游荡,摆出好看的姿势,水蓝色的鱼尾在灯光和水光下泛着莹亮的光,闪耀而诱人。 他的尾巴明明也是人鱼一族里公认的漂亮呀,几乎所有雌性人鱼都喜欢他的尾巴,甚至还有雄性人鱼出于嫉妒来向他找茬呢。 这么漂亮的鱼尾巴,阿时难道不喜欢吗? 时浅渡半张脸深埋在枕头上,颇有兴趣地看着小人鱼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冲她展示着自己的尾巴,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很值得欣赏的美好。 水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散发出光芒,粼粼水光之中,显出几分不太真实的梦幻感。 真好看啊。 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 更何况小鱼那么可爱。 她不由得有些发呆。 阿时在看他的尾巴!! 看得都有些发呆了呢,一定是很喜欢吧~ 柯米有些开心也有些害羞,垂头伸出细瘦修长的手指,显摆似的轻轻地拨弄在鳞片上。 果然,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鱼尾巴。 阿时会不会因此更多喜欢他一点、对他的好感度高一点呢? 说不清为何,忽然有点上头。 他“噗通”一声跃出水面,话语脱口而出。 “你想不想……摸摸我的鱼尾巴呀?” 第295章 可怜小人鱼6 第二百九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想不想……摸摸我的鱼尾巴呀?” 话音还未落下, 柯米就害羞地红了脸。 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来。 尾巴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是绝不会让外人随便触碰的。 时浅渡摸摸下巴:“嗯?” 摸摸鱼尾巴? 人鱼的尾巴……不就是鳞片吗? 应该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第一天抱你回来的时候,我不是早就摸过了么?” ……她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柯米暗地里生闷气。 最初认识那天, 哪里能和现在相比? 当时他饿了很多天, 比现在瘦了很多, 精神也不是很好, 手腕上和鱼尾上都是锁链摩擦出的痕迹,一点儿也不好看。 他都已经这么主动了,甚至让她触碰自己的鱼尾。 这是人鱼最禁忌的地方, 还有些求偶的意思。 可她的回应却这么冷淡。 柯米不禁怀疑,小叶和他说的根本就是错的,或许阿时一点都不喜欢他。 就连兴趣都没有的那种。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难过,还有一种自己的期待没有得到回应的失落感。 也正是这种感觉, 让他忽然明白过来—— 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阿时。 意识到这点,他忽然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 不敢去看她调侃般带笑的面容。 鱼尾灵活地一个翻转, 背向时浅渡, 吸了吸鼻子。 以前那么多雌性人鱼称赞他的尾巴,羡慕他的尾巴,相互追逐等他成年后的繁衍期。 他也可以说是同族雄性中很受欢迎的存在了。 可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碰过自己。 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主动让别人摸自己的鱼尾巴呢。 她却不领情, 不想摸。 她真的不喜欢吗? 柯米失落地轻哼:“我不跟你说话了。” 唉? 这么不禁逗的吗? 小鱼生气了。 时浅渡有点恶劣地勾勾唇角, 故意放轻动作和脚步,来到玻璃钢旁,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摸了摸停滞在水中一动不动的鱼尾巴。 “呀!”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柯米惊呼出声, “噗通”一声扎到了玻璃缸的最底下,溅出一片水花。 他的脸色爆红,隔着粼粼的水光仰头看着缸边的人,咬住嘴唇。 刚刚阿时摸在了鱼尾巴最敏感的区域,温热的手掌覆上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战栗,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触感让他羞得厉害,实在没控制住声音。 “不是你叫我摸尾巴的吗?怎么反应这么大。” 见小人鱼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咪一样,时浅渡不由得调侃。 “看你这反应,不喜欢的话……” “不、不是的!” 柯米羞答答地从水中冒出头,只露出一双水蓝色雾气蒙蒙的眼睛。 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才有些控制不住。 被别人摸尾巴的感觉,跟自己摸摸鳞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他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漂亮的鱼尾巴浮出水面,含羞带怯地想要送到时浅渡的手里。 小鱼害羞起来太可爱了。 一边面颊绯红地往后缩,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把尾巴往她的手里送。 漂亮的蓝眼睛里,怯意、羞赧与期待掺杂在一起。 就是那种…… 少年初恋的感觉。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伸手轻轻搭在尾巴上,没有太用力。 指肚在一片鳞片上轻轻地摩擦。 微妙的触感,让柯米心中溢出一种愉悦欢喜之感。 她好温柔、好温暖啊。 摸摸尾巴果然更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你喜欢吗?” 柯米双臂扒在玻璃缸的边缘,往时浅渡那边凑。 他们距离很近,他可以轻松数清她的睫毛,可以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啊,他的心跳好像越来越快了怎么办? “很漂亮。”时浅渡夸赞道。 “你要说喜不喜欢。” 柯米蹙蹙眉头,表情很认真。 他坚持问:“喜欢吗?” 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让时浅渡有点无奈也有点好笑,她把柯米垂在额头上湿湿嗒嗒的发拨到一旁,帮他别在了耳后,把这张惊为天人的面庞露出来。 尾巴之于人鱼,大概等同于羽毛之于孔雀? 她大概能理解人鱼,对于尾巴的执念,也理解小鱼的执拗。 可是在人类眼里,尾巴就是一片片的鳞片啊,再喜欢能有多喜欢呢? 倒是小鱼的皮肤,光滑的要命,只碰到了他的胳膊,就能感觉到种族的天赋。 搞得她简直想多摸几下,好在自控力不赖,没做出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她明知小鱼希望她说喜欢尾巴,却懒洋洋地笑起来。 哎呀,她真坏。 怎么这么想把满心期待的小鱼弄哭啊。 她说:“可是,我们人类不喜欢鱼尾巴啊。” “……” 柯米的身体僵硬住了,鼻尖开始发酸。 她不喜欢。 她说不喜欢。 他有着所有人鱼中最漂亮的容貌和最美丽的尾巴,无数雌性人鱼都等他的繁衍期到来。 可是,她说,她不喜欢。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呀! 他的眼眶软了下来。 心脏里溢出来的难受根本没法用语言形容。 他不肯相信,嘟哝道:“你骗人,还没有雌性人鱼不喜欢我的尾巴呢!好多雄性人鱼还会嫉妒,然后过来找我打架的。” 而且,他还数次因为那些同族的嫉妒,被凶残得抓咬得浑身是伤过。 那时候,就只能自己缩起来,一点点地舔舐伤口。 可是来到阿时身边之后,就有人保护他啦! 时浅渡眼看着小鱼被自己说得快哭了,唇角的笑意扩大。 “我骗你做什么呀,人类就是不喜欢鱼尾巴啊。” “那你喜欢什么?”他吸了吸鼻子,打算问到底,“是不是喜欢……” 突然想到了,前些天在直播中看到的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鱼尾跟腹部相接的地方:“是喜欢人类雄性这里那个东西吗?” “……” 草。 真他妈的。 时浅渡本来正在满心愉悦地想把小鱼逗哭,没想到被这一句话弄得破了功。 她头疼地揉揉脑袋,暗地里把那个直播的男人骂了千八百遍。 她黑着脸说:“不是,你以后少看那种杀千刀的直播视频。” 柯米更加疑惑了。 在大海里时,所有人鱼都以鱼尾示人,不会化出双腿。 所以他对化出双腿后的形态没有概念。 按照他们人鱼族的思维来说,尾巴就是吸引异性最最重要的东西。 而人类雄性没有尾巴,双腿也跟女人一样,可不就只有小拇指那么点儿玩意有区别了吗? 他敛起眉头。 心里说,好丑,不好看。 他继续追问:“那你喜欢什么呀?” 时浅渡抬起手来,柯米立刻从水中露出头来,凑到她的手边。 她摸摸小鱼漂亮的耳朵,弄得他害羞地往后缩了一点。 然后,他微微歪头,用嘴唇轻吻了下她的掌心。 “啾。” 时浅渡一怔,手心痒呼呼的。 小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呢,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我喜欢你乖乖的,不要总提起那天的直播,好不好?” 柯米眨眨眼睛,阿时不喜欢那个直播吗? 他也不喜欢。 他还以为人类都喜欢呢。 要不是因为直播里的内容对他的冲击太大,他也不想总是想起来的。 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好,我以后不提了。” “嗯,这就好。” 时浅渡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大叫声。 “老大——出来吃饭啦!” 叶永言这嗓门,恐怕能让对面的楼里都听见声音。 时浅渡摸摸柯米的头:“我要去吃饭了,你自己玩一会吧。” 她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一双手臂忽然圈住了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回头,湿濡而柔软的唇“咪揪”一下,点在她的脸颊上。 神赐一般的精致面容近在咫尺。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沾着水珠的卷翘睫毛、清透的水蓝色眼眸和那抹像是化妆大师一点点勾勒上去的眼尾红。 一切都恰到好处,挑不出半不完美来。 她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柯米动作比他的思维还快,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这么做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知道了亲吻的意义、明确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尾巴的情况下,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情,脸色顿时羞得一片潮红。 他也短暂地卡壳了一下,连忙整个人钻进水里。 “你快去吧,快去吧,别饿到肚子了,我自己玩。” 时浅渡看他自己害羞得在水里转圈圈,不由得想笑。 还真是条……天然撩的小鱼啊。 有两个小弟在家里住,时浅渡这个老大什么活都省了。 有人做饭有人刷碗,还有人帮忙收拾房间。 明陈这个人又高又壮,但性格意外的稳重细腻,做饭都是一等一的好,听说是曾经照顾了他已经去世的母亲很长时间,便练出了一手好菜。 这让时浅渡每天的伙食都很丰盛,她非常满意。 “老大你看,我们今天鼓捣了新花样,你尝尝好吃不。” 叶永言不会做饭,只能帮明陈打下手。 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他自己会做饭一样,邀功邀得贼起劲。 明陈也是老实话少,这时候都不反驳他,只瞥了两眼过去。 “我来尝尝!” 时浅渡对明陈的手艺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果不其然,酸甜可口的香味炸开在味蕾之间,幸福得她整个人都在冒泡泡。 “太好吃了吧!明陈你不混黑也能去当个老厉害的厨子!”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口。 明陈知道她喜欢吃甜食,所以做菜也偏向于酸甜口的,糖醋是常规搭配。 “嘁,老大怎么只知道夸他自己?明明我也有帮忙。” 叶永言不满地轻嗤一声,撇撇嘴。 哼,老大偏心! 以前因为他性子活分能说会道能忽悠,老大更倚重他。 然而自从搬到老大这边住,明陈会做饭的优势就出来了,他在老大心中的地位,不仅比不上那条小鱼,连明陈也比不上了! “你那就是帮忙打下手,说的好像自己真的做饭了似的。”时浅渡一拳锤在他头上,“明陈做的多好吃啊,白做给你吃,你就偷着乐去吧,不然一顿这样的外卖得多少钱?” 听她这么说,叶永言忽然笑了。 老大啊,就是个财迷。 他耸了耸肩,没有否认,又问道:“老大,那边说的尾款什么时候打过来?” “今儿晚上就能过来了吧。” 时浅渡顺手打开了虚拟屏幕查看了一下,发现已经打钱过来了。 但是只打了尾款的一半,两千五百万。 钱数不够,她立刻撂下了筷子。 眉头不爽地皱巴起来。 对方匿名留言说,非常感谢他们扫平光明帮的总部,但光明帮内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并不在总部,而是在大西洋中的一个叫鹰岛的小岛上单独作业,光明帮中所有的药物都是由这个人研制出来的,如果这个人没有被揪出来那么委托就不算完成。 但是对方的要求有些奇怪,希望他们能带着她一起去小岛上,大有想要见那个制药人的意思,并且在最后补充说,很多消息不方便在网络上透露,希望见面时再细说。 “嘶,这个要求我觉得有点奇怪啊老大,岛上肯定很危险,说不定光明帮的余党都已经聚集过去了,她图什么呢?”叶永言把筷子放下,摸了摸有点胡茬的下巴,“难不成她是想让我们帮忙灭了光明帮,然后把制药人为自己所用?” 抢夺资源和人才,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 明陈也赞同叶永言的猜测,点点头:“有可能。” 这样一来,不过是新瓶装旧酒。 制药、制毒、贩卖,并没有什么不同。 时浅渡沉吟片刻。 从对方的文字里,她感觉委托者应该是个理性而稳重的人。 跟他们三人其一孤身上岛,就已经相当于把人质给了他们,如果真是想要光明帮的制药人,根本没有必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 她推断,问题不大。 或者说…… 任何问题,在她眼里都问题不大。 她重新拿起筷子:“先吃饭吧,咱们先休整两天,等下周五去她说的地方跟她碰个面。” “得得得,吃饭吃饭。” 叶永言应声,重新开始动筷子。 他跟明陈两个人,在光明帮总部都受了点伤,不过不严重。 搭上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有几天就能彻底愈合。 柯米玻璃缸中,一直盯着外面的情况。 他知道阿时又面临了一些难题,小叶和小明两个人在帮阿时一起出主意解决。 真羡慕他们,被阿时那样信任和重用。 主要的是……可以随时跟着她。 而不是像他一样,只能泡在水里,挪动不得。 如果,他能化出双腿就好了。 等他有了双腿,不用回到海里也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可以适应陆地上的人类社会,大部分时间都跟阿时待在一起。 如果她需要,他可以一起帮忙出去赚钱,因为人鱼的攻击力是很强的; 如果她不需要,他就跟明陈学习做饭,乖乖帮家里收拾家务什么的,等她回家。 如果想念大海了,就冲阿时撒撒娇,让她带自己到海边玩耍。 她那么好,肯定会同意的。 他们还可以生一堆小人崽…… 啊,可惜他是一条小鱼诶。 他能生出小人崽吗? 其实,如果她喜欢的话……他可以摄取阿时的基因,下出一堆小鱼崽来。 一开始把他的崽崽们养在这个玻璃缸里,等他们化出腿来,再让他们围着阿时转去。 真好啊。 他想。 …… 回旋仪两轮车风驰电掣地停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上。 楼顶上的空间很大,除了供他们停车的一大片停车位,还有泳池、房屋、吧台等等配置,看上去就像是个高端休闲区。 一个身穿着板正黑西装的女人坐在吧台前。 她的气质沉稳锐利,跟周边设施的欢脱氛围完全不一样。 一身笔挺又板正的西装,看上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听见车声,女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有点冷漠的脸。 她率先开口,唤了声道上的名号:“十爷。” 时浅渡不爱寒暄,随意坐在吧台旁,拿起一杯酒来。 “说说吧,有什么隐情,这么大费周章的。” 女人上下打量了时浅渡几眼,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时浅渡腰间的那把黑刀上。 现在地下暗网里都在传,时浅渡突然实力大增,就是因为碰巧拿到了世界上最强的武器。 不过那股视线并没有在刀上停留,而是很快离开了。 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白辛,新城地产是我的产业。” 好家伙。 时浅渡顿时扬扬眉头,多多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几眼。 他们住的新格城,就是新城地产旗下的产业之一。 光是新格城那片区域,白辛恐怕就能赚上个几兆吧??? 叶永言和明陈两人也是相互看了几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竟惊讶。 “我知道十爷的风评一向很好,跟你合作的大都很愉快,就不拐弯抹角了。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的话,在鹰岛上为光明帮制药的人,应该是我的弟弟。”白辛说的开门见山,沟通非常痛快,“当然,我弟弟是被他们拐走的,做那种毒害他人的事,并非他的本意,这些年来,他应该受了很多苦,都是怪我……” 说到这里,几乎毫无波澜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内疚。 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弟弟也不可能被人拐走。 “近十年的时间,我一直在查找他的消息,直到去年才确定,他被关在了鹰岛上,为光明帮卖命。” 时浅渡接过她的话:“所以,你就想找靠谱的人把你弟弟解救出来,但是又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因为你们新城地产,一向以高品质的安全居所为噱头,不能让人们直到,光明帮那种做尽坏事的组织背后,有你弟弟很大的功劳。” “是这样没错,总部被拆除,恐怕光明帮其余的党羽都集中到鹰岛上避风头去了,守备一定格外严格。这次的委托如果成功,你们能保护好我的安危并且把我弟弟接出来,除了那一个亿的委托费,我会额外为三位提供三套总价值不低于三个亿的房产,并且……” 白辛忽然抬眼,直视着时浅渡。 她似乎很肯定自己抛出的条件有绝对的诱惑。 “我会出面,帮你摆平骆越彬那边的麻烦。” “呵,最后这个就不必了。”时浅渡垂下眼眸,浑不在意地笑起来,“说不定没过多久……我就替代骆越彬的位置了呢。” 纵是白辛一向沉稳,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愣。 极上堂稳扎稳打数十年,怎么说也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推翻就能推翻的。 她这时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孩是否真的靠谱了。 叶永言叹了口气,不由得揉揉太阳穴。 老大的社交牛逼症又犯了。 虽说老大确实厉害,但没有亲眼见识的人不会懂啊! 他赶快接话,生怕自己的房子没了:“白小姐你放心,我们老大这票肯定不成问题,你到时候就看好戏好了!” “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过去呢,好好地在这里等着不就好了。” 时浅渡不能理解,便多问了一嘴。 白辛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一声,眼里有点温柔,也有点内疚:“我弟弟从小就很听我的话和很亲近我,我们关系很好,是我的疏忽让他受苦了,一定要亲自接他回来,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也希望他可以接受我的道歉。” - 出发之前,他们做了充分的调查研究,关于鹰岛的防卫和人员分布已经牢记在心。 由于鹰岛是一座独立的小岛,四周没有其他岛屿和陆地,几乎没有飞行器会经过那里,所以白辛为他们提供了一艘潜水战斗机,潜在水中可以伪装成鱼类,浮出水面又可以变为战斗机在空中飞行,非常方便。 “喂,你们两个收拾好了吗?装备都检查好没有问题了吧?” 时浅渡探头出去,敲了敲门。 这次他们的金主要交给两个小弟保护,还是多检查检查为妙。 叶永言举手报道:“检查好了,老大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的!” “阿时,这次你们的工作是不是会很危险?” 柯米担忧地蹙蹙眉头。 这种只能在家里等着的无力感,他真的很不喜欢。 人类的武器那么危险,破坏力那么大,连他们坚硬的鳞片都能轻而易举地割断。 想到阿时可能会受伤,他心中就一阵发紧,陷入担忧中。 小人鱼总是这样,每次她出门之前,都会担心一下她会不会受伤,问她会不会很危险,仿佛一定要听到她的安慰才能慢慢放心下来些许。 时浅渡望着他充满担心的眼睛,心里不由得软下了一点。 她明白真心实意的担忧最是难得,所以从来不觉得烦,也不会敷衍对方。 “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上,能打赢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被对手见了恐怕想打人的嚣张笑容。 顿了顿后,她摸摸下巴道:“不过说起来……这次我们的路程稍微有点远,恐怕来不及回来给你准备晚饭了,就现在给你弄点吃的出来吧。” 明陈帮忙切好鱼肉和水果,她端到了房间里,给柯米放在桌子上。 “饿了你就自己吃一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时真好!” 柯米忽然伸出双臂,勾住时浅渡的肩膀。 虽然尾巴被人嫌弃了,但他看网上说,人类都喜欢长相漂亮的人呢。 他确信自己的模样相当漂亮,所以依然没有放弃。 他乖乖巧巧地在时浅渡耳旁道:“你要注意安全哦。”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我知道了。” 说完,便冲柯米挥挥手,设置好结界后离开了家。 柯米觉得自己跟阿时告别的场景,有点熟悉。 好像是那些连续剧中…… 新婚燕尔的夫妻相互送别的场景。 他的脸有点烫,不由得自己伸手拍了拍脸颊。 温度还是降不下去,便将整个人埋进温凉的水里,缓解发烫的脸颊。 是的,他最近为了了解人类社会和人类的小心思,看了很多电视剧。 他希望能从里面找到最吸引人类异性的砝码。 不过至今,他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人类喜欢的东西太多了。 他拍拍发烫的脸颊,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水里吐出了几个泡泡。 或许对目前的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化出双腿吧。 能在陆地上行走,能跟在阿时身边。 不用每天等她主动走来,而是他朝那边走去。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鱼尾上莫名的有些发痒。 而且这种瘙.痒越来越强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可新奇的感觉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是心脏“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微凉清澈的水中,水蓝色的鱼尾缓缓从中间分化出缝隙,逐渐地割离开来—— 最终化成了两条白皙修长的双腿! 一双人人羡艳的长腿浮在水中,逐渐地落到最底端。 圆润精巧的脚趾轻轻踩在玻璃缸底。 这种触碰很微妙,是从前的鱼尾无法感受到的。 从前他凭借鱼尾悬浮在水中,轻松自在。 而此时,他却不住地往水里跌去,需要双腿用力才能支撑住身体。 才刚刚化出双腿,他根本不会借力,只能像是个正在学步的孩子一般摸索。 双腿站不住,他一下子跌到在玻璃缸中,肩膀和脑袋重重地磕在厚实的夹层玻璃上。 顿时,一阵闷疼,娇嫩的皮肤红肿一片。 但他没有难过也没有怕疼,反而是一阵狂喜。 他终于化出双腿来啦! 他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陆地上,可以陪着阿时一起了! 兴奋和激动在心底沸腾,他用细瘦却有力的双臂撑起身体,半蹲半倚在玻璃缸旁,想一点点地学会站起来,学会走路。 他想等阿时回来的时候,给阿时一个大大的惊喜。 唔,最好能,直接扑到她的怀里~ 第296章 可怜小人鱼7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辛觉得, 自己应该收回之前的想法。 初见“十爷”本人,她觉得时浅渡是个很夸张的人。 说不好听一点,这是有些小伎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然而到了鹰岛, 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时浅渡说要替代骆越彬,绝不是一句口嗨和空谈。 时浅渡绝对有实力把极上堂搅弄地一片混乱。 潜水战斗机此时飞翔在空中,提前备好的大量炮弹子弹不要钱似的从空中往鹰岛上飞射而去。 叶永言坐在主机尾上控制飞行, 避开所有从陆地上发射的炮击。 明陈则是一次次调整战斗机上的装备角度, 掐准时机把地面上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白辛不是一个很懂战斗和军火的人, 但她依然能看得出来,坐在她身前的两个人配合极好, 更别提已经从战斗机上跳下去的时浅渡。 时浅渡手握长刀,把迎面而来的青蓝色炮击抵消在空中。 接着, 飞身翻过一辆全副武装的战车。 只见她轻轻一扬手, 一道几乎实体化的斩击裹杂着骤风斩出,轰然一声便把那辆战车从中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鹰岛上不出他们所料,果然聚集着无数光明帮的余党。 这帮人本想等风波平息,再慢慢地东山再起。 如今被人直接杀到最后的秘密老巢, 所有人都如同发疯了一般,疯狂地扑上前, 大有不击败对方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劲头。 可惜, 他们再怎么破釜沉舟地拼命,也全然不是时浅渡的对手。 每每当他们觉得自己的攻击就要成了的时候, 时浅渡总是能精准地躲开攻击,并且更狠地回击过去。 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每经过一个人,便能准确无误地抹中一人的脖子。 都不会喷溅出多少鲜血,只是在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人便被轻而易举地送走了。 她一连破坏了好几处自动防御装置和装甲战车,最后从地上高高跃起,手上聚力。 漆黑的凤眸在赤红的炮火中,染上了一抹血红的厉色。 她猛然挥出一刀,竟是将鹰岛上的主体建筑直接削去了一个顶层! 这种搞破坏的事,她总是做得特别顺手。 所以,她真不是什么好人,对吧? 鹰岛上仅剩的一些光明帮余党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破坏力极强的女人一刀削飞了他们建设得坚硬如铜墙铁壁的研究楼,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手中拿着最新的装备,围绕在时浅渡身边,忍不住吞咽口水。 脚边,就是已经死去的同党们。 他们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血痕。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受伤的痕迹,显然是一击毙命。 那个女人只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服,身上连件像样的装备都没有。 看上去不像是来打架的,反倒像是来度假的。 可这不耽误他们所有人都怕她。 时浅渡看他们再也不敢上前,弯弯唇角。 “这就不敢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等等!”其中一人开口,“你不要我们的药品,只杀我们的兄弟,到底是图什么?” 他们见过太多人,想要他们的配方,所以用很大兵力攻入他们在陆地上的基地。 可他从未见过这种,看起来什么都不图的人。 没有仇没有怨,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在你们身上,我是没什么可图的啊,不过是拿人钱财□□罢了。”时浅渡不介意给人解答,懒洋洋地笑起来:“白靳是在你们这里吧?” 那人一愣。 心说,果然还是有所图谋的。 他们光明帮中所有药品都是白靳所制,看来这个女人是看中了白靳的天分。 这时,潜水战斗机缓缓地落在鹰岛上。 降落时带起一阵风尘,将时浅渡的头发和衣裳吹起。 在叶永言和明陈的护卫下,白辛一身西装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她身量很高,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往其他人身上一扫就有十足的压迫感。 “你们八年前拐走了白靳,又胁迫他为你们制药,还,害死我的父母……” 她永远冷然的面容终于出现了裂痕。 说到最后,染着冷意的眼眸中浮现出薄薄的水雾,又很快压了回去。 “不交出白靳,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再是理智和沉稳的人,碰到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人时,也无法保持平静。 然而,听到她的话,光明帮余党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怪异而好笑的神色。 有人道:“你在说什么?白靳根本就不是我们拐的啊,是他自己主动找上我们,说可以为我们研制出前所未有的药剂……” “不可能!” 白辛打断他的话,声音冷然而狠厉,暴风骤雨一般吓人。 她怒声道 :“白靳一直都是个听父母话的好孩子,你们不要为自己的行为推脱。” 细听的话,可以发现她的声音在轻轻的抖。 她根本无法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父母都是死于光明帮所制的药剂,如果那些药剂真的是白靳主动研制的话…… 她不敢再往下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姐姐,你还真是喜欢……”一个显得诡异的年轻声音在研究楼的一楼响起,“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呢。” 清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青年站在一楼的围栏旁,轻轻地靠在栏杆上。 他的模样跟白辛有七八分相似,可人们能一眼就将两人分别出来,因为他身上完全没有白辛那种沉稳的正气,而是眼角眉梢都带着阴森,笑起来时,唇畔的弧度看起来非常吓人。 或许,他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真的是她的弟弟白靳! 白辛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 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心中的悲伤奔涌着淹没过来。 可她还是咬咬牙,让自己镇定下来,冲着白靳伸出手:“他们是不是胁迫你这么说了?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不要赌气,姐姐带你回去。” 不论如何,她都是内疚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让弟弟被人拐走。 “胁迫?受苦?他们恨不得把我当成神供起来,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不好?”白靳唇畔的笑容逐渐扩大,看起来有些癫狂,“白辛,我就直白地告诉你,我在鹰岛上的生活,比在家里好上千万倍!” “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里!我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发现新的物质,无论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在父母面前永远都只能得到一句话,[你还要像你姐姐继续学习]!我若是做的不好,那就更是惨了,被父母用千奇百怪的方法惩罚,得到的还是那句话,[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姐姐学学]?我无论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不如你!” “你也一样,总是自以为是的说要帮我要保护我,那种高傲的帮助谁需要啊?我只能隐忍,隐忍,再隐忍!我只能假装成一个让我自己都恶心的乖乖孩子,然后等着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逃出那个家!你们让我恶心!恶心!恶心!” 像是把积蓄在心里十数年的压迫全都爆发出来,白靳说得声嘶力竭。 “让他们两个死的那么轻松,我太后悔了,应该让他们死得再痛苦点才行,所以我专门为你研制了一种药,能让你感觉缓慢、明晰百倍,轻轻在你身上割上一刀,都能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感受自己皮肤被慢慢划开的巨大痛苦……” “……” 白辛怔住了,指甲几乎深深地刺进手心。 她从来没想过,让自己内疚数年、寻找数年的亲弟弟竟然是这么想的。 更没想过,父母真是死于自己的亲生孩子之手。 她狠狠地咬紧牙关,既愤怒又悲伤,冷清的眼里浮出一点儿水光:“所以,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杀死自己的父母?你就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在家里毫无顾忌的研究你喜欢的药理,就是因为他们给你提供了足够普通人活几十辈子的金钱?” “他们只是用钱打发我罢了!他们从来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怎样都不如你!现在你看到了,我脑子里的知识……能让无数人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白靳得意地哈哈笑起来,眼底尽是疯狂。 在鹰岛制作毒药,这才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时浅渡托着下巴在旁边看完了全程。 她凉凉地开口:“哦,你就没想过,可能是你确确实实不如你姐?” “……!” 白靳眼中顿时出现一抹厉色。 “你懂什么?!” 他大概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猛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顿时,研究楼明显地震颤站来。 紧跟着,密密麻麻的蚊蝇从楼中破窗而出!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谁都别想活下去!这些蚊虫上面已经携带了致命的病毒,只要在人类或者动物身上轻轻一叮……哈哈哈哈哈!” 他眼里露出得意的神色,一字一句道:“世界上只有我有解药的配方。” “白靳,给我们解药啊!” “啊啊!!” “解、解药……” 有距离研究楼近的光明帮余党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已经中招了。 他们地皮肤以极快的速度老话、变色…… 惨不忍睹。 这人疯了。 时浅渡果断在自己能力的最大范围之内布下一道结界,不让这些蚊蝇飞出去。 接着,飞快地把白辛三人往密闭的潜水战斗机上推。 “老大,你也上来!” 明陈睁大双眼,冲时浅渡伸手。 时浅渡冲他笑笑,转而看向白辛。 她牵了下唇角:“我动手了。” 白辛深吸了一口气,手背上青筋暴起,痛苦地闭上双眼。 “动手吧。” 她想,那个听话的弟弟,就永远地存留在记忆中吧。 …… 为了防止光明帮的药剂配置流传下来继续害人,一行人将研究楼中的东西全部销毁了。 待他们从死尸遍地的鹰岛回到新格城时,已经是半夜。 时浅渡颇为疲惫地回到家里,一边打呵欠一边推门走进房间。 本以为能看到小鱼在水中欢喜地翻身关心她,不想,缸中竟是空无一物。 刚松懈下来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极上堂的人竟然能毫无痕迹地打破她的结界,把柯米抓走吗? 她微怔这么半秒,便见到一个浑身光秃秃的漂亮少年从她的床后面硬撑着身子站起来。 对于还不会用双腿发力的人鱼来说,想要爬出巨大的玻璃缸是有难度的。 柯米刚成功地从玻璃缸中爬出来没多久,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他才练习一小会儿走路,频频摔倒。 小腿、膝盖、胳膊上都蹭破了皮,痛得眼角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见到时浅渡回来,哭丧着的小脸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 他心脏疯狂地跳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冲时浅渡快走过去,最后一个没站稳,重重地栽到她的怀里。 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湿漉漉的头发和脸蛋紧紧地贴了上去。 “你回来啦!我以后就能和你一起生活在陆地上了。” 浑身上下泛着薄红的少年,“吧嗒吧嗒”地小跑向她。 蓝眼睛里是能叫人心里都软化了的欣喜和期待。 他才化出双脚,走路磕磕绊绊的,腿上一个用力不稳,就狠狠地跌落到她的怀里。 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透明的水滴滴到线条流畅的胸膛上,顺着处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完美身躯滑落下去。 时浅渡下意识地把人接住,伸手揽住他纤瘦的腰。 手上是一片细腻光滑的触感。 她微怔:“你这是,化出腿来了啊?” 在原本的小世界轨迹里,柯米被折磨了一年多,才在极度的憎恨之下慢慢地化出双腿。 没想到这次不再被折磨,反倒更早地化出腿来了。 “你难道不为我开心吗?” 柯米仰头看她,借着时浅渡的力气缓缓地站直起来。 他的膝盖还是有些打颤,不是那么会用力。 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如果时浅渡放手,人恐怕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她揽紧柯米的腰,说道:“我先把你扶到床上坐一下。” 柯米的鱼尾很长很漂亮,化出的腿也是修长笔直。 这样站在地上,竟是比时浅渡还高了一些,让她有些不习惯。 目光本能地往那双长腿上面看过去。 可真是……漂亮啊。 如同上好的玉雕一般完美,白嫩光滑。 这时,身后的门被人“砰”的打开:“老大,洗发露放在哪了啊,旧的用完了,我没找到新……” 咋咋呼呼的声音渐渐静音。 叶永言看着房间里的场景,上上下下地瞪大眼睛看了好几遍。 这才反应过来,那条人鱼长出双腿跟老大抱在一起了!! 他说老大怎么还在家里藏人了呢! “呀……” 柯米见到有人来,连忙把头埋在时浅渡的脖颈处。 变成人类模样的耳朵,一直涨红到了耳尖。 细瘦有力的双臂猛地搂住她的腰,整个人借势赖在了她身上。 还美滋滋地偷偷蹭了一下。 时浅渡把角度一扭,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前,不叫人看见柯米的模样。 “内个,那老大你们继续,我自己再找找吧。” 一般人都是见到这种情况立刻跑路。 叶永言倒好,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多待了几秒钟,这才关门离去。 临走时,他还不忘“啧啧”几声:“原来老大好这口……” 柯米羞哒哒的不敢抬头。 他把下巴怼在时浅渡的肩膀上,偷偷往门口看了一眼。 呼,小叶真的走了。 时浅渡往叶永言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这小子,嘴上真是没个把门的。 她摸摸柯米的头发:“他走了,你去床上坐一下吧,我给你找衣服。” “我的腿好痛,你可以抱我过去吗?” 柯米在她耳畔轻声地撒娇,顿了两秒,又嘟起嘴唇。 不能抗我过去,肩膀顶着肚子,会恶心。” 他又想到初见阿时的时候了。 阿时直接把他像麻袋一样扛了起来,肩膀一直在他的肚子上怼来怼去。 路上还一直摇摇晃晃的,让他险些恶心地吐出来。 那时候她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时浅渡失笑地摇摇头,弯下腰去一把勾住柯米的膝盖窝,把人公主抱起来,并且…… 努力让自己不要低头去看那片粉嫩嫩的颜色。 她前行几步,把人放在床上,转身按下衣柜旁的按钮。 衣柜门自动向两旁拉开,并且把内衣区域的抽屉推开,打开了一个个小方格子。 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衣服都是女式的。 她一拍脑门,心说还真是美色误人,让她的脑子都卡壳了。 “先把身上的水都擦干净吧,别着凉了。”她拿出一条新毛巾递给柯米,“我去帮你跟叶永言他们借一套衣服。” 柯米牵住她的手腕:“你帮我擦吧,好不好?” 他坐在床边,抬起一条腿,好奇地在时浅渡的脚上踩了两下。 踩得很轻,又像个孩子一样踹了踹她的小腿。 谁会拒绝一条美貌乖巧的小人鱼呢? 时浅渡把毛巾放在小鱼的头顶:“别乱踩,这样不礼貌哦。” 她帮柯米把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动作轻柔。 柯米听话地停下了一会儿。 他要做礼貌的小鱼。 不过,他刚刚化出双腿,这种奇妙的感觉实在太新奇了。 才消停不久,就又忍不住晃动起双腿来。 圆润的趾肚一下一下地,以非常轻的力道踢在时浅渡的小腿上。 时浅渡能懂他的新奇,又在他头发上揉了两下:“这么开心吗?” 她擦完头发,又慢慢往下,帮他把皮肤上的水珠也擦干净。 柯米很配合她,擦到胳膊的时候,就主动抬起胳膊,乖乖地看她动作。 小鱼的皮肤白皙细腻,一丁点儿瑕疵都没有,真就是上天的杰作。 入目的就只有流畅的线条和黄金比的完美身形。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低垂着头,微微走神。 这就是所谓的种族天赋吗? 柯米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毕竟在海里时,族人们都是从来不穿衣服的。 可现在化出双腿,就跟人类一样了啊。 阿时、小叶、小明他们都穿衣服,是不是…… 他现在这样不太好? 意识到了这点,他突然有些害羞,白嫩的脸蛋上浮出了淡粉色。 双腿不由得往一起并了并。 好害羞呀。 阿时好像一直垂头看着他。 是觉得他很好看吗? 他又羞又期待,突然想起了什么,拽了拽时浅渡的手腕。 “怎么了?” 时浅渡拿开毛巾问。 “我现在也有了。”柯米指了指自己,“就是那天直播上,主播有的那个东西。” “……” 时浅渡惩罚似的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真是不想提起什么,这小鱼偏要提起什么。 她故意沉着脸说:“不是不让你总是想那个直播了吗?” 柯米小声“呜”了一下,双手捂住额头,委委屈屈地解释:“可是……那个主播当时一直为此炫耀啊,就像我们人鱼会因为自己的尾巴漂亮而自豪一样。” 他一直不知道,在人类社会到底是靠什么吸引异性的。 不管是什么种族,都应该有些生存法则吧? 想了又想,只有主播炫耀的东西,跟他们对漂亮鱼尾巴的态度类似。 “你别生气,我是认真的。” 见时浅渡脸色不好,还安慰了她几句,怕她生气。 他纠结地蹙蹙眉头:“不过主播是黑色的,我是粉红的,你们人类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人鱼这样的?” “……?” 第297章 可怜小人鱼8 第二百九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往下看了两眼, 又收回视线。 她气笑道:“你们人鱼都这么直接大胆吗?” 说完,她又想了想。 资料上显示,人鱼的那玩意平时都是缩回去的, 只有在繁衍期时才会推出来。而且人鱼在此期间领地意识很强, 绝对不会允许有其他同族出现在一定范围之内。 小鱼还没有经历过繁衍期,没被族人教导过的话…… 可能确实,不太了解?? 如果不是从系统资料里知道眼前的确确实实是一条单纯的小鱼…… 她恐怕会觉得柯米这是故意的了。 “我们再好好说一遍,以后不允许再看那种直播,也不要总是回想那个直播。” 她面对漂亮单纯的小人鱼, 总是没法有什么脾气, 最多弹一下他的额头。 伸手在柯米的头发上揉了好几下,弄得他眯起双眼。 “那个主播和看直播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明白了吗?” 柯米嘟嘟嘴,心想,她又不正面回答问题。 顾左右而言他,在人类社会里,是不是就是默认了的意思? 不然, 肯定就直接反驳了嘛! “唔。”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好吧。” 看来,他在人类社会里,没有漂亮的“鱼尾巴”。 以前那些尾巴不好看的同族都是怎么吸引异性的来着? 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的尾巴很漂亮,从来不用担心这种事,所以没有关注过。 早知道,就应该多了解一点才是。 “我去给你找身衣服,你等一下。” 房间里是恒温的,不过时浅渡还是拉起被子,帮他盖上了一点儿。 她来到小弟的房间前, 敲了敲门。 “你们有没有没穿过的衣服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要一套。” 叶永言在浴室洗澡,开门的是明陈。 “老大你稍等一会。” 明陈刚才已经听叶永言念叨过小人鱼和老大的事,知道时浅渡这是为柯米准备的,便没有从自己的箱子里找,他身量高大壮实,显然不合适那条人鱼。 他在叶永言的箱子里窸窸窣窣了一段时间,终于翻出了几件全新的衣服内衣。 “老大,这是叶永言的,都是搬到老大这里住时新买的,你看合适吗?” “OKOK,谢了。” 时浅渡觉得没问题,抱着衣服回去。 一进门,就见到柯米很淘气地钻到了她的被子下面,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起来,似乎还在被子下面打滚撒欢,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听见开门关门声,柯米突然安静,又扭动好几下。 很快的,从被子下面探出来一张软嫩的小脸蛋,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阿时之前不让他上床躺着,他一直很好奇是个什么感觉。 现在躺上来了,果然很舒服! 怪不得阿时那么喜欢在床上懒洋洋地赖着。 以后他可以抱着阿时,两个人一起赖在上面,一起打滚。 真是一条好奇心旺盛的小鱼啊。 时浅渡见他的神情中满是新奇和满足,失笑地摇摇头。 她把拿来的衣服都放到床上:“会穿衣服吗?” 柯米想了想,第一次穿衣服,他可以自己试试! 于是,他乖乖地点头,从被子下面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样爬了出来。 在时浅渡的示意下,拿起了最小的那件。 “两条腿穿过去。”时浅渡指了指。 才从鱼尾分化出双腿来,他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从水中“来到陆地上”。 从来没有穿过衣服,动作有些笨拙,用尽全力把两条腿穿了过去。 “不是不是,是另外那边。” “穿反了,翻一下。” 时浅渡用语言指导了他好几句,都没能让小人鱼正确地穿好。 她又气又好笑,从小鱼手里接过了一直没穿好的衣裳。 “你这小鱼,是真的笨还是故意的?”她总觉得柯米不应该连这个都学不会,“算了,我来帮你一次,下次就要自己穿了。” “对不起,我真的太笨了。” 柯米往后缩了一点,软乎乎地十分可怜。 手臂抱住膝盖,双腿并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害羞。 时浅渡听他这么认真地道歉,心中只剩下好笑。 好吧,其实不是小人鱼笨。 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上来就学会穿衣服,那也是不现实的嘛。 她捏了捏柯米的脸蛋,接着帮忙找好了角度。 “左腿伸过来。” “知道了,我看一次就能学会的。” 柯米抿抿唇,把自己嘴边的笑意掩盖下去。 接着伸出自己完美无瑕的修长双腿。 第一次分化出双腿,他身上没有一丝污渍,就连脚趾都是浑圆漂亮的,如新生婴孩一样白白净净,如同同雕塑家手下的作品一样完美。 他稍微示弱一下,装作怎么都学不会,阿时果然就会帮他了。 就像他偶尔撒撒娇,阿时就会给他鱼肉吃一样。 他心里有点美滋滋的。 “我说,你刚刚是不是偷偷笑了?” 时浅渡瞥瞥柯米,眉头微妙地往上一扬。 啊,真的这么容易发现吗? 看来真的很难把阿时骗过去啊…… 柯米被她调侃中掺杂着些许危险的表情吓到,心虚地垂下小脑袋。 手指在身下的床单上揪了揪。 “你这么在乎我,我当然会开心了。” 他撩起旁边的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蒙了起来,大有鸵鸟躲避之意。 时浅渡凑近他的脸:“真的?”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柯米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少,用被子直捂脸。 当然是假的啦! 他就是想让阿时帮他穿,找个机会跟她亲近亲近嘛。 顺便给她展示一下漂亮的双腿。 但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于是他快速点点头。 “当然了,不然我干嘛承认自己笨嘛。” “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的话——” 时浅渡故意拉长尾音,双手一把按住他身上的被子两端,把他捂在下面。 她俯身在被子上面,贴着小鱼的耳朵开了口。 “我就立刻把你丢回大海里,叫你自生自灭去哦。” “不要!” 柯米顿时挣扎起来,想要把身上蒙的被子掀开,却动弹不得。 他不想被丢到大海里跟阿时分开! 他这么努力地想要化出双腿、想要学会走路…… 不就是为了能和阿时一起生活在陆地上吗? 才不要被丢回大海呢。 他有点着急,手忙脚乱地推了推被子,双腿一下子缠住了时浅渡。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他乖乖地道歉。 好吧,他就不应该骗认,说他不会。 以前不喜欢阿时骗他,现在他反倒也开始骗阿时了。 难道这真的不是骗,只是所谓的“逗弄”? 时浅渡一下子被小人鱼的双腿缠住了腰。 人鱼的力气极大,这么一下,她险些跌倒在小鱼的身上。 她伸手撑在柯米的耳畔,两人的鼻尖触碰到了一起。 光滑的触感,跟海水一样微凉。 她先是一怔,继而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轻轻吹了口气。 “小鱼,这是做什么呀?” “……” 柯米的耳朵立刻红了。 呼吸都跟着屏住,盖在被子下面的身体绷住力气。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一个扬头。 “吧嗒”一下,亲在了时浅渡的唇畔。 亲完,像是偷了腥的猫咪一样美滋滋地笑了起来,既羞涩又欣喜。 他软乎乎说:“你主动过来,当然是亲亲你啦。” 啊。 时浅渡有那么一瞬间…… 很想给他亲回去。 她定定地看着柯米半晌,双眸微暗。 柯米被她看得更害羞了,捂着发烫的脸颊扭头到一旁。 “你看我做什么啊,别看了。” “……” 时浅渡轻笑了一声。 她拍了下缠着自己的长腿。 “松开,小鱼。” 柯米听话地松开腿,小脸在被子下面憋得有些发红。 他嘟嘟唇,开始窝在被子里自食其力地穿衣服。 小腿从五分裤的裤腿中穿了过来,在时浅渡的眼前晃了晃。 只见小鱼白净的小腿上,膝盖、小腿外侧、大腿旁边都有着一块一块的擦伤和磕伤痕迹,由于他的皮肤实在是太娇嫩了,轻轻磕一下就会变得一片青紫,看起来很疼很严重。 柯米发现时浅渡的视线,立刻鼓鼓腮帮子。 他委委屈屈地开口说道:“之前练习走路磕了很多次,爬出玻璃缸的时候还从玻璃缸上面一下子摔到地上,很疼。” 看起来青紫青紫的,还有点发肿,确实应该挺疼的。 时浅渡拿来药箱,递过去一个小瓶子:“自己抹一抹,过两天就好了。” “阿时,我不会。” 柯米水汪汪地看向她,水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 已经到人类社会这么久了,虚拟机都玩得那么溜,时浅渡真不信这小家伙不会涂药。 她瞪了柯米一眼:“还装,自己弄。” 柯米被人识破,蔫蔫地低垂下小脑袋。 把药膏拿过来,自己挤出来一点,故意胡乱地抹在膝盖的淤青上。 他在心中默默地碎碎念着:哼,阿时对他越来越不好了,网络上的人类都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那就会包容你的一切,无论什么时候都宠着你,不会没有耐心。 看来,阿时是真的不喜欢他,小叶他们说的是错的。 越想越难过。 他想,要不是因为小叶那么说,他也不会总是不经意地关注她呀! 如果没有关注过,或许他就不会真的喜欢上阿时了。 这下倒好,他喜欢上阿时,都想为她留在陆地上了…… 却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他。 有点小委屈。 不过没关系!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给自己振作精神。 他可是正片海洋中最漂亮的人鱼呀! 他这么可爱,一定能让阿时也喜欢上他的。 他一边往腿上胡乱地抹药膏,一边悄咪咪地偷看时浅渡,大有一副小孩子为了吸引大人注意力而故意捣蛋的模样。 时浅渡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故意捣乱呢。 她浅浅地瞪了小鱼一眼:“瞎涂。” 她坐到床上,冲柯米招招手。 “过来,再纵容你一次。” 柯米的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异常可爱。 往前爬了一点,乖乖地窝到她的怀里。 他坐在时浅渡的腿上,把小腿上的伤都拿给她看。 “好疼的。”他抱住膝盖,又补充道,“都是为了能尽快站起来扑到你怀里,才会摔那么多次,你还凶我。” 时浅渡弯弯唇角。 小鱼也太会撒娇了吧。 她揽住柯米的腰,把药膏挤在手指上,动作轻柔地帮他在小腿上涂抹均匀。 小鱼的脑袋就靠在她的肩膀上,她能感觉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吹在耳畔。 “你真好。”柯米夸她一句。 “哼,我也知道我好。” 时浅渡白他一眼,这小鱼,卖乖第一名。 她掐掐柯米的腰:“别乱动,药膏会蹭到被子上。” 柯米点头:“哦,好吧。” 他果然不再乱晃那双腿了。 双臂揽上时浅渡的脖颈,十分亲昵。 哎呀,被阿时抱着好舒服啊。 之前那么多天,他只能泡在水里,抱抱都不方便。 现在才发现,原来被她搂着腰、靠在她身上有这么舒服。 干燥又温暖,真的跟海里完全不一样。 他又往时浅渡身上腻乎了一点儿。 高兴得眯起了双眼。 要是一直能被她这么抱着该多好啊。 “我身上没水了,干干的,不会弄湿被褥的,今天可以睡床吗?” 他们从鹰岛回来,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时浅渡早就困了,也就是对这条小鱼有些纵容在里面。 她把药膏盖子拧上,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家里除了两张床,就只有一个沙发了。 她看着小鱼水汪汪充满期待的表情,笑容扩大:“你还是去沙发吧,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睡一张床。” “……” 阿时竟然赶他去睡沙发! 那个沙发地方又小又挤,看着还很硬,一点儿也不舒服。 柯米水蓝色的眼眸中渐渐浮出一股薄雾来。 背在身后的手指头掰着数数,记一下自己是第几次被拒绝了。 他可是……很记仇的哦。 他撒泼一样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把自己缠成了个粽子。 弄得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 “我不,我想睡床,床比较软。” 他想,反正阿时每次也就是表面凶一点,但他一撒娇就全解决了。 于是就更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了,动也不动。 “不然呢,你睡大床我睡沙发吗?” 时浅渡挑挑眉头,一脸凶相,坐在床边捏捏他的脸。 “不是,就是……我们一起睡呀……” 柯米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莫名有些害羞。 一起睡觉,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时浅渡眼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红了。 她暗笑一声,小鱼真是不禁逗。 她故作苦恼地搔搔头:“你如果半夜把我吵醒可怎么办?” 柯米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 他一脸正经地跟她保证:“我们人鱼睡觉都很老实的,我要是半夜不听话,你就把我踹下去,或者丢到水里去。” 时浅渡本来就没打算把还不会走路的小鱼自己丢到客厅的沙发里去,要是不小心摔到沙发下面,站不起来的话肯定会很痛苦吧。 见柯米保证,手指轻轻地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这可是你说的。” 啊,她果然同意了! 阿时还是喜欢他的对不对? 只是表面上不承认~ 柯米把被子打开,掀起来一角:“那你快过来。” 说着,还冲时浅渡眨了眨眼睛。 时浅渡是真的困了,便没再多多逗弄他。 滚到被子里,抱住自己的枕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小鱼窸窸窣窣地凑到她身边,手臂揽上她的腰。 然后…… 又是“吧唧”一口,亲在了时浅渡的唇畔。 时浅渡耸起眉:“你上瘾了还?” 她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这样纠缠。 小鱼又主动又大胆,看他那张脸吧,还不舍得真打他。 “好像是有点。” 柯米咬咬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 她的嘴唇温温软软的,亲一下好舒服。 他喜欢这样跟阿时亲近~ “但是我困了,你这样打扰我睡觉,我真生气了。” 时浅渡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小鱼天真烂漫,是挺可爱的,平时宠着点纵着点没事。 但该认真的时候,还是不能太放任了。 柯米听出她嘴里的认真,初次化出双腿、初次睡在床上的兴奋感渐渐落下去一点儿。 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今天好不容易能上地了,太兴奋了。” 他平时……很听话的。 在人鱼一族中,也是出了名的又漂亮又听话呢。 本想让阿时喜欢自己,没想到真惹她生气了。 她会不会讨厌他啊…… 想到这儿,他的眼眶一软,红扑扑的。 “对不起,阿时,我听话。” 小鱼不再继续打扰她睡觉,时浅渡便没有真的生气。 她侧头,在柯米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 “乖,睡觉吧,以后只要你想,可以一直在陆地上啊。” 啊。 阿时亲亲他了诶。 她第一次主动! 哼,她真坏啊。 一边说让他睡觉,一边可恶地亲了他。 他这下可怎么睡得着啊! 柯米心中雀跃,特别想抱住时浅渡的脖子,在她嘴上“叭叭叭”地亲上好几下,跟她腻乎在一起,好表达他心中的喜悦。 可惜阿时困了,他应该乖乖的,不能再吵了。 那就……明天早晨再亲她吧。 他要亲亲好多下! 不管是普通的鱼类还是人鱼一族,睡觉确实格外的老实。 他们睡着时几乎一动不会动,甚至……跟悄悄去世了没什么两样。 但是他们睡眠很短啊。 不过五个小时,柯米便睁开了双眼。 一般来说,五小时他就已经睡得很饱很饱了。 他还保持着凑在时浅渡身边、胳膊搭在她腰上的动作躺着。 一抬眼,就能看到那张喜欢的脸。 过去那些日子,他一直都跟时浅渡同房间休息,知道人类的睡眠时间比他们长很多。 身旁人的呼吸声非常匀称,显然还在熟睡。 所以,他没有大的动作,只是轻轻地动了动身子。 房间里响起极小的窸窸窣窣声。 他在黑暗中侧身躺着,视线一点点地扫过那张颇为英气的脸。 心中不住地往上冒出欢喜的泡泡。 阿时可真好看啊,光是看着阿时的脸,他都觉得好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一点儿,动动胳膊,又动动脑袋。 把自己的头搭在时浅渡的的肩膀上。 四周干燥而温暖,被褥十分柔软,躺上去身体微微地往下陷。 温暖、柔软、甚至是欢喜的心情,一切都是静止的。 和在水中那种四周总是有水流涌动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欢悦。 在这种暖意融融的环境中,柯米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好想多跟阿时贴贴啊。 这种浑身上下都特别想贴过去的感觉…… 是正常的吗? 第298章 可怜小人鱼9 第二百九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是在一种压迫感中醒来的。 她在睡梦里就有一种鬼压床的感觉, 好像整个人被压在下面。 又重又沉的,疲惫得很。 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那张精致的脸蛋…… 几乎就要贴身上自己的脸。 柯米正像是八爪鱼一样, 四肢全都缠在她身上,像睡得不老实骑着被子一样。 本来想偷偷亲亲一下, 没想到对方突然睁眼,他吓得“刷”地缩了回去。 “啊……阿时,早啊。” “……” 大早晨的,时浅渡被“鬼压床”压醒, 起床气有点儿重。 她手臂一伸,圈住柯米的腰,就把人拽到了眼前。 嘴唇贴上了小鱼的耳朵。 她声音很低:“你刚才在做什么?” 柯米眨了眨眼睛, 脸颊兀自红了起来。 他犹疑片刻,扭头啄在她的唇上。 “刚才想……偷偷亲你一下。” 他说得很不好意思。 但说得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啊! 这条小鱼动作上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好不好。 时浅渡心说,他可真会见缝插针地……亲人。 她在柯米的腰上掐了一把:“你不是说自己睡觉老实吗?这叫老实?” “痛痛痛……” 柯米没觉得疼, 只是在下意识地撒娇。 他解释说:“我没骗你,我们人鱼睡觉时都是一动不动的, 我从早晨六点就醒啦。” 时浅渡被他给气笑了, 一个翻身就把小鱼压在了身下。 他们额头相抵, 鼻子触碰在一起。 她双眼微眯, 表情看起来多了几分危险。 “也就是说,你是故意的咯?” 这么近的距离,柯米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双眼游移, 不知道应该看哪儿。 他……也不是故意的啦。 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多偷偷抱抱阿时、亲亲阿时,才会不小心把她弄醒了。 逼仄的空间里,空气沉闷,气氛愈发微妙。 他的喉咙滚了滚, 不敢用力呼吸。 这个氛围,他觉得…… 啊。 漂亮的手指抓住身下的床单,越来越紧。 他睫毛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他听见耳畔传来轻笑声。 时浅渡咬住他的耳朵,往里吹了口气。 “怎么,害羞了?” 柯米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没哭,就是呼吸起起伏伏的厉害。 他、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啊。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接着是叶永言那大嗓门特意放轻了不少的声音。 “老大,你们醒了吗?立刻吃早饭吗?” 时浅渡扯扯唇角,拇指缓缓地抚过他的耳廓。 很明显地,感觉到小鱼在轻颤。 她笑了一声,对外面说:“醒了,洗完漱就去吃饭。” 随着她起身,柯米明显的大喘气起来。 他浑身蜷缩在一起,蓝眼睛湿漉漉地看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些什么呢。 时浅渡看他这样,满意地点点头。 不就是条天然撩小鱼嘛,总归不能在她头上兴风作浪。 她搔搔自己微乱的头发,不经意间扫过窝在床上只露出脑袋看着她的小人鱼—— 经过一个晚上,他的头发还是无比丝滑,不翘不卷不凌乱。 真就是……天选之子吧。 她蹙了下眉头,伸手过去,故意把柯米一头柔顺的发揉得乱蓬蓬一团。 这时,才恶作剧成功一般满意地笑了。 “好啦,还懒床呢,起来吃东西。” 柯米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故意。 被揉脑袋时,幸福的双眼都眯了起来。 他喜欢阿时揉他的头。 “老大!赶紧出来洗漱啊!别一会儿饭凉了!” “好——知道了知道了。” 五分钟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坐在了餐桌前,已经把自己打理地整整齐齐。 柯米走路时还站不稳,需要时浅渡扶着才行。 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摔倒,走得很慢,吧嗒吧嗒摇摇晃晃的。 看起来有点像只小企鹅,一眼看上去就叫人觉得可爱。 他坐在时浅渡身旁的位置,很有礼貌地对另外两人打招呼道:“你们好,我以后就能走路啦,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他在其他人面前,比单独与时浅渡相处时乖巧不少。 “哼,以前关照的还少吗?”叶永言撇嘴,“天天给你送鱼肉吃。” 明陈没有回话,沉默地冲他点了点头。 餐桌上准备饭菜已经从之前的三分变成了四份。 当然,有一份是以鱼肉和水果为主的。 小人鱼吃不惯有油的东西,会觉得很油腻,也容易生病。 叶永言的视线一直在时浅渡跟柯米两人之间乱晃。 他一边吃一边抿唇,好像很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时浅渡吐槽:“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说?就这一会儿瞄我一眼的。” “咳咳咳。”叶永言呛到了一口,赶紧喝水顺了顺,“那啥,我就是没想到,老大会对年纪这么小的小人鱼下手……” 柯米能明白他大概地意思,脸色一下子红了不少,从脖颈红到脑门。 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像是发烧了一样烫。 忽然就回想到阿时摸在自己鱼尾某处时的感觉,酥酥的。 “不是的,我不小了,已经成年,是成年的大人鱼了。” 柯米的声音清亮中夹杂着一点点羞赧。 说完,他还偷偷地瞥了瞥时浅渡。 “噗,真的吗?” 叶永言第一个不相信,满脸写着“你骗我玩吗”? “你看着跟小孩似的!” “我真的成年了!” 被人质疑年龄,柯米就不开心了。 在海里被当成小孩子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在陆地上竟然继续被人类质疑年龄。 他只是长得好看、长得年轻显小而已。 他气鼓鼓地瞪了叶永言一眼:“我已经成年半年多了,只是还没有到求……求……” 说道半截,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抿抿嘴唇,凑到时浅渡耳旁,轻声说:“但是还没有到求偶期。” 也就是说,他没有跟其他人鱼有过来往哦。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瞥他两眼,抬手揉揉他的头。 “吃饭,吃东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餐桌上,这才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轻轻碰到碗上的声音。 柯米吃东西时动作也很礼貌优雅,嚼东西从来不发出声音,也不会张开口。 内敛而安静,这么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个贵公子。 吃完东西,把筷子轻轻地放在碗上,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唇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就坐在一旁看着时浅渡。 他的目光扫过英气的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 最后饶了一圈,绕回到了她的头发上。 时浅渡的头发不算细软,睡醒后有点毛毛糙糙的。 他有点好奇地伸手,学着时浅渡的样子,轻轻地抚在她的头上,然后揉了揉。 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摸的啊。 为什么阿时会喜欢摸他的头呢? 他有些不懂。 不过他喜欢被人摸头,就享受被阿时揉搓的感觉就好啦。 这时,阳台响起了敲窗的声音。 时浅渡抬眼看去。 只见窗沿上坐着一个寸头的男人。 男人的表情懒里懒散的,不太正经。 眉头却轻轻拧起,眼眸深处有锐利的目光刺向柯米。 似乎有很大的敌意。 他手握成拳,用大拇指往外面指了指 “阿渡,出来一下。” 叫得这么亲切,是认识的人? 时浅渡把这个人的面容在系统里搜查了一遍。 原来这男人是小世界中维特教首领的儿子修文。 维特教是传教和武装共存的组织,在小世界里规模颇广,势力也不容小觑。 一连两年,原主都跟维特教有生意上的来往,为他们提供情报。 而修文好像一直喜欢她。 但她从未接受过。 也是,用她性格捏出来的人,应该不会喜欢修文这种男人吧。 “我出去看看。” “阿时。” 柯米唤了一声,抓住时浅渡的衣摆,又恋恋不舍地松开。 不希望阿时跟修文单独相处,但没办法。 他总不能耍小性子耽误阿时的事吧。 他看着时浅渡直接跃下了的窗。 忍不住有点失落,精致的眉眼垂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泡在了醋罐子里,散发出一股酸味来。 他想,他可能是一条醋溜小鱼了。 时浅渡翻身下楼后,开门见山。 “找我什么事?”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非要有事才能来吗?”修文笑容轻佻,一手搭在墙上,一手伸过来想要抚上她的脸,“我父亲希望我们尽快结婚,不然你这么优秀的基因传不下去不就浪费了么?” 时浅渡眉头紧拧,二话不说抓住修文的手臂往后一个反剪。 膝盖猛地一抬,狠狠地在他的肚子上! 她的动作狠厉干净,让人连反映的机会都没有。 男人当即咳出了一大口血。 “跟我说话不干不净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怕阎王老子等你等得太久了?” 她冷哼一声,抬脚便把人直直地踹飞了出去! 还以为是要谈生意呢。 早知道说这种废话,她才不下来。 五大三粗的男人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重响。 修文被下过脸面,但实在没想到时浅渡会直接动手! 他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有一小块擦伤,方才吊郎当的神情已经变得狠厉。 维特教的规模比之前的光明帮大太多了,是世界上排的上名号的组织。 他从小就在众星捧月下长大,维特教里谁不得叫他一句少爷? 这个女人不给他面子,他可以当做是欲迎还拒…… 今天竟然还敢动手打他! “时浅渡,你活腻味了么!” 他暴怒地冲过去,扬手甩了一巴掌,却被时浅渡死死抓住手腕。 顿时,手腕生疼,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可恶,这该死的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新格城内部安全系数高,他就把装备全放在飞行器上了。 要不是身边连件趁手的都没有…… 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也不想想,最初是谁给你的资源?要不是我瞧上你了,你能捞到为我们维特教办事的机会吗,你以为我们维特教合作的门槛那么低的吗?” 这语调高高在上,说出来像是在施舍别人。 “那简单啊,以后就不要合作了。” 时浅渡半秒都没有犹豫,一把将人甩出了几米。 接着,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细细擦了擦手。 “已经没有合作了,马上给我滚蛋。” “你……!” 修文威胁似的一拳狠狠打在墙面上,坚硬的墙体上凹陷了一个大坑。 他眼底全是恨意:“那以前你在维特教接那么多单子,赚那么多钱……没有我们维特教的钱,你能买得起新格城的房子么!让我滚蛋,你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草了,他真想把这个贱女人当场给办了! 时浅渡心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觉得十分好笑,看猴子一样看着对方:“我是什么活都没干就拿你们的钱了吗?还是我接的单子,最后结果你们不满意?” “老大,咱们给维特教的单子每次都打八折了!” 叶永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楼上喊了一声。 时浅渡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她耸耸肩膀:“你瞧,可能是你欠着我们几百万,你怎么有脸跟我提起这个?” 感觉到不少住户都透过窗往这边望,修文羞恼得脸上发烫。 他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一副“你能活着就感谢我吧”的姿态说道:“那不提以前单子的事,你赚了这么多钱,也得有命花吧?要不是我想办法给你在极上堂那边运筹,你早就死透了!” “那可不见得吧,我看极上堂也奈何不了十爷。” 低沉好听的女声从旁边响起,接着是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白辛在秘书和保镖的陪伴下,缓缓走上前来。 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淡淡地陈述事实:“拍卖会那件事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才在风头已过的时候跑过来找她,说这话,未免好笑。” 话里话外,弥漫着一种似有似无的嘲讽意味。 “白辛??” 修文心中一惊,时浅渡什么时候跟白辛搭上线了? 还称呼得这么客气! 他们维特教一直想跟新城地产合作,却一直也没成。 他父亲几次因为这事而伤脑筋。 白辛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人。 所以,他尽管不爽,也只能咬牙忍下来。 “真是一针见血啊白辛。” 时浅渡扯扯唇角,眼里的神情更是嫌弃。 这男的,碰到新城地产的老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她背后没有势力,就跑这儿来装大爷了。 “你别介意我插嘴,这次只不过是来给你送钥匙卡。”白辛将三张钥匙卡递给时浅渡,“房产位置、户型、基础设施和产权变更等等信息都在卡里,三套房子是挨着的,总价值三点五个亿,劳烦过目查收一下吧。” “哦……这个可能需要点时间啊。” 时浅渡啧啧两声,瞥向修文。 眼神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还不滚? 修文的额头上崩出了青筋。 白辛在这里,有的话他确实不好说。 大老远跑来一趟,不但被个女人羞辱半天,还被白辛看去了笑话…… 这两个该死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呵,那我下次再来,你们先聊。” 白辛瞥瞥他离去的背影,公事公办地开口:“修文少爷破坏新格城墙体的费用清单,我一会儿会派人送到维特教的。” 修文的脚下一顿,心中那团怒火烧的更旺,恨不得把这一整栋都锤爆! 他头也没回,冷冷地哼一声:“随你。” 时浅渡瞧着他滑稽的背影,忍不住嗤笑出声,拿着三张卡在空中扇了扇。 她说:“行了,查收是不用查收了,你应该不会糊弄我,多谢你们特意跑过来送一趟。” “这是我应该的。”白辛的眼眸垂下去,“之前的事很感谢你,那么,今天我就告辞了。” 白辛很快就乘坐飞行器消失在了原地。 叶永言早早地等在阳台,望眼欲穿地等着他的房子。 “老大!是我的房子到了吗?!” 他要有房了! 新格城的房子!! 跟对了老大,少奋斗好几十年啊! 就连平时没多少表情的明陈,眼睛都比平时亮了一点。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钥匙卡,口中道:“辛苦老大了。” “瞧把你们激动的。” 时浅渡把钥匙卡丢出去,被叶永言稳稳地接在手里。 “最大的留给我,剩下的你们两个自己分。” “谢谢老大!!”叶永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两人高高兴兴地跑到小小的杂物间选房子去了。 剩下柯米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眉梢眼角都带着欣喜的笑意。 “他们俩高兴有自己的房子,你笑个什么?” 时浅渡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有车有房还有钱,人生仿佛大圆满了。 “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不用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呀。” 柯米心想,以后就只剩下他跟阿时的二人世界了! 这岂不是美滋滋?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发:“瞧把你笑的,有那么高兴吗?” 她弯腰,在沙发前与小鱼平视。 然后,轻轻地牵动了下薄薄的唇角。 “就这么想跟我独处,嗯?” “……” 柯米双手捂住脸颊,往后缩了一点。 天呐,好奇怪。 现在阿时一靠近他,他就好害羞。 “对了,阿时。”他胡乱地转移了话题,“你是真的不喜欢那个男人是不是?” 刚才听了全程,知道时浅渡对自称为“未婚夫”的混蛋半点好话都没有。 “喜欢他?我还没疯呢。” 时浅渡嗤笑一声,食指刮了下小鱼的鼻梁。 “对,不能喜欢他。” 柯米很赞同地点点头,小脑袋上下晃得贼快。 他眼珠一转,接着说道: “他看起来不是好男人,竟然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他皱着眉头,一脸看不上修文的样子。 那双漂亮的蓝眼珠一转,看起来贼兮兮的,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 话语微顿之后,他话风一转:“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乖乖听你的话,不让你生气。” “……?” 她怎么闻见了一股绿茶味呢? 时浅渡白他一眼:“听我的话,还大早晨把我弄醒了?” 柯米沉默地看着她,整个人好像凝固了一样。 半晌,他眨巴眨巴眼睛,面不改色地再一次转移了话题。 “先不说这个,阿时来帮我练习走路,好吗?” 哈,小鱼真行。 说不过就当做没发生似的,“先不说这个了”。 “我就知道你是条双标的小鱼。” 时浅渡半真半假地冷哼,还是放下杯子走了过去,冲柯米伸出手。 自己养的小鱼,再是调皮也不舍得暴打啊。 柯米嘿嘿一笑,挽上时浅渡的手臂。 身上的力道她身边倾斜,半靠半倚在她身上。 肌肤相贴的地方,有暖融融的温度传来,叫他从心里一直开心到了指尖上。 他想,阿时果然还是很在乎他的。 就算有点嫌弃他“双标”,不还是过来牵他的手了? 阿时对他最好了,一定是喜欢他! 他双腿用力,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不太熟悉地往前迈了两步。 没走多远,他脚下就是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在了时浅渡的怀里。 双臂猛然死死缠住了她的腰,一丝缝隙都不留。 “呜呜……” 他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头发细软的脑袋蹭在时浅渡的耳边。 绵软的声音有点懊恼,又像是在自责。 “对不起,又没站稳。” 本以为会听到几句鼓励的话,不想,被人不轻不重地掐在腰间。 一阵痒乎乎的,弄得他有点想躲开。 耳畔传来带着笑意的好听声音。 “你再装。” 第299章 可怜小人鱼10 第二百九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柯米不是新生儿, 而是成年人,学习走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加上他很努力,不出几天就已经能走得很平稳了,加快些速度小跑起来也不成问题。 他在客厅里像是小企鹅一样“吧嗒吧嗒”地快速绕着圈圈, 时浅渡就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他走路, 打心底里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是可爱。 尤其是他脸上的小表情。 时而撅撅嘴, 时而丧气地叹息一声,又时而握紧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换谁看了都会觉得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 她见柯米额头上淌出薄汗,便冲他招招手。 “过来。” 柯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来到沙发上坐下。 双臂顺势揽住时浅渡的胳膊, 腻乎乎地蹭了蹭她。 时浅渡打开虚拟机,登录某个购物页面。 “你自己选几件喜欢的衣服吧。” 这时候人们在网络上就能用3D模式试衣服,不用因为码数大小、是否合身这种问题担忧。 不过,线下的商超也并未消失,还是会有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喜欢“逛街”的感觉。 “阿时, 我们可以去外面的商场里选吗?”柯米轻轻地晃了晃时浅渡的手臂,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说实话,直到现在, 他都不算是真正踏上过人类社会的土地。 因为不能走路,他一直都是呆在一个狭小空间里, 只能通过网络去了解外面的模样。 他有点想亲自出去看一看。 时浅渡能感受到他的渴望。 这么一想,小人鱼确实在家里憋得太久了, 应该让他出去放放风。 于是, 她痛快地拍掌同意:“好啊, 那带你出去玩。” 柯米的眼睛一亮:“真的吗?你真好!” 他高兴得往时浅渡的怀里钻。 他还以为要央求阿时很久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真开心呀。 时浅渡一向对交通工具没什么太大要求。 所以直到现在,用的还是那辆看起来破旧得要报废的回旋仪两轮车。 她打开车门率先坐在驾驶位上, 拍拍旁边的座位。 “过来坐吧。” 柯米比时浅渡和叶永言都高,便穿了一件明陈的宽大帽衫。 松松垮垮的衣裳下面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时浅渡穿着合身的运动裤被他穿出了九分裤的感觉,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脚腕。 他高高抬起腿,小心翼翼地迈进车子里。 两人刚坐稳,车门便自动关闭了。 “坐稳了哦。” 时浅渡拍拍他的头。 他快速点头。 下一秒,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直直地滑向天空。 “哇——” 柯米透过窗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房屋,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飞到天上来啦! 从前在海里生活时,冒出水面,一扬头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飞行器在空中穿行。 那时候他就很羡慕人类,也很想尝试一下飞在空中的感觉。 可是,他把这个愿望像族人们提出来时,他被大家警告了—— 族人们都说,人类十分残忍,如果到陆地上被人类发现是人鱼,肯定会被人类捕捉起来。曾经也有人鱼化出腿后想要装作人类融入社会,却因为繁衍期而被人类发现,下场凄惨。 他似乎比其他人鱼要幸运太多。 虽然被捕上岸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他遇见了阿时呀! 阿时会包容他很多,还带他完成了从前的愿望。 柯米双手按在玻璃上,看向四周的目光晶亮,充满了新奇。 浑身上下都透着兴奋的气息。 时浅渡余光里瞧见小人鱼的模样,有些被他的心情感染,也跟着开心起来。 新格城距离她们想去的地方不算特别远。 她见柯米实在喜欢,就在空中多绕了几圈,才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附近是一条黑街。 听起来龙蛇混杂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然而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地方永远不差千奇百怪的好东西,比在那种商超中齐全太多了,从旅店饭馆小集市到赌场赛马游戏厅一一俱全,吃喝玩乐全都能在这边找个齐全。 时浅渡才一下车,就有不少眼尖的人凑了过来。 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网很广,在新格城买房之前,她也经常混迹在这边。 “这不是十爷吗,十爷可是挺长时间没来这边了。” “十爷今儿个要开工了?” “现在十爷发达了,有没有什么活儿也能带着兄弟们干干啊?” 最近谁不知道时浅渡的光辉事迹啊。 一听见这个越来越响的大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跑过来凑凑热闹。 众人神色不一,有人讨好,有人敬佩,有人贼兮兮地盯着她腰间的长刀——最近暗网上有人爆料,还搭配上高清的照片,证明时浅渡突然爆发就是因为得到了上好的装备。 也是,这年头谁有钱谁装备好,谁就是大爷啊。 对装备的操纵使用再好,也比不上装备之间的天然差距。 破旧的车子被凑过来的人团团围住,四周全是人影。 柯米被捕上岸时过的不好,下意识地恐惧,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不敢下来。 这时,一只干净漂亮的手冲他伸出来。 他微微一怔,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顿时感觉到自己□□燥温热的气息包裹住。 惧意几乎瞬间就消散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精致得不像真人的少年迈出车子。 他皮肤白嫩光滑,看起来吹弹可破。 清泉一样干净明亮的双眸像是盛着水,睫毛又卷又翘,在眼睑下留了一排淡淡的阴影。 “阿时。” 随着他的轻唤,饱满水润的红唇开开合合,透着有人的光泽。 小心翼翼的声音婉转撩人,语调依赖。 艾安拍卖会里的大都是些巨佬们,卖给这些人的商品哪有外放给别人看的道理,拍下了就属于个人了,不容别人觊觎,所以柯米的模样外界没人瞧见过。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容貌这么出色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可他们又不敢在时浅渡面前表现出来。 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只得恭维道:“听闻之前十爷从艾安拍卖那边抢了条貌美绝伦的小人鱼,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人了,您最近这生活真够滋味。” 他就是拍卖会上那条小人鱼啦! 阿时才没有别人呢! 柯米张口要反驳,却被时浅渡拉住了手腕。 “阿时?” “我们过来买东西而已,不开工。”时浅渡牵着柯米的手一路穿行过不算宽敞的小道,“不过,我过段时间要干票大的,你们有认识明陈的不?想跟我干这票的就自己敲明陈一下,去去去,自己干自己的去吧。” “那十爷到时候别忘了带带我们啊!” “也认识明陈?带我一个!” “靠,十爷这票大的不会是直接捅了极上……唔。” 有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好不容易遣散了围过来想搭搭关系混生活的人。 时浅渡领着自家的小人鱼走在路上。 所过之处,每个人都要盯着小鱼的脸,有的面露惊艳,有的神情贪婪。 她不爽地蹙蹙眉头:“应该给你买个帽子,不然太招人了。” 呀,阿时是不是吃醋了呀? 柯米喜笑颜开,握着时浅渡的手紧了一点。 “我不会跟别人跑的。” 因为他心里只有阿时一个人啊。 别人怎么样,他才不会去在乎呢。 “嗯,你跟着我,别走丢了。” 这地方弯弯绕绕的,地形复杂,人也混乱。 不能让小家伙被别人拐跑了。 卖场中人来人往,有人大摇大摆出手阔绰,有人为了一点钱讨价还价,有人窝在角落里啃着昨天省下来的半张馅饼,也有带着墨镜的混子领着一帮小弟贼眉鼠眼地寻找自己的目标。 柯米走进来时,混子头头一顿。 他把墨镜稍微摘下来一点儿,从墨镜上面往前望去。 “啧啧啧,内是十爷吧?身边的小子够可以的,这张脸怎么着也能卖个几百万吧?” 他小弟吸一口气:“老大你疯了?咱们哪儿是她的对手啊。” 头头心里有了打算,暗暗地哼了一声。 他说:“谁说要硬来了,那小子看着年龄不大,骗他走不就行了?” 卖场里认识时浅渡的人还不少,时不时地就能迎面被人喊上一句“十爷”。 时浅渡不认得他们,就随便点点头当做回应。 “阿时,这身衣服我好喜欢。” 柯米拉住了时浅渡的手,指着一身穿在模特上的衣服。 那是一身做工精良的学院风小西装,白色半袖衬衫,黑色小马甲加上A字西装短裤,皮带一侧还坠了一条精致的小锁链,十分有型。 “喜欢就去试试。” 时浅渡跟店铺的人指了指模特,又拍拍柯米的背脊。 “帮忙拿一身他能穿的,再搭个小皮鞋。” 柯米捧着衣服和鞋子,蹦蹦跳跳地进了更衣室。 在关上门之前,还不忘把脑袋夹在门缝里唤上时浅渡一句。 “阿时,在外面等我哦。” 时浅渡指了指脚下的位置:“我就在这等你。” “好!” 柯米开开心心地关上试衣间的门。 小鱼还没有换完衣服,就又有认出了时浅渡的人凑上前,跟她聊了起来。 她不认识对方,便随意应一声,不再说话。 可对方一直没完没了地说话。 她实在觉得烦,眉头一皱:“你看不出来我不想搭理你吗?” 对方一怔,在她不善的目光中往后缩缩肩膀,连忙摆了摆手。 “对不起十爷,我马上滚。” 说罢,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地跑开了。 时浅渡没看见,就在她瞪人的那几秒,试衣间无声地转动了半圈。 前后完全对称的两间试衣间,调换了个方向。 柯米感觉到脚下轻微晃动一点儿,疑惑地抬头看了看。 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刚才好像晃动了一下。 难道是他刚学会走路,没能站稳? 他搔搔脑袋,没有多在意,继续把目光落在了新衣服上。 “嘿咻嘿咻”地唤好了衣服,穿好皮带,把闪亮闪亮的小锁链坠在身侧,又认认真真地穿好袜子和小皮鞋,左右走动两下,还挺合身。 他照着试衣间里面的镜子看了半天。 镜子里的男孩少年感十足,纤瘦的腰肢被皮带束起,看起来盈盈一握。 白净的脸带在灯光下更加白亮,又因为一身板正笔挺的小西服,显得又纯又欲。 他把脸往前凑了凑,照着镜子看了自己半天。 最后满意地点头,给自己打气道—— 这一身很好看,你是整个海底最漂亮的小人鱼,加油攻略阿时呀! 心满意足之后,他兴冲冲地开门小跑出试衣间。 “阿时,我换好了~” 可是,他却没在刚才的位置看到时浅渡。 扬着的唇角缓缓落下,眼眸暗了暗。 阿时就知道骗人。 说好在外面等着他的。 他特意打扮得这么好看,就是想给阿时看的呀。 他鼓了鼓腮帮子。 决定等时浅渡回来时,要好好谴责她一下。 不过…… 说不定她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是看到了其他适合他的衣服吧? 他在心中为时浅渡找理由,并且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这边鱼龙混杂,店铺林立,看得人眼花缭乱。 柯米只是从这里一走一过,并不记得外面的摆设,没瞧出不同来。 他没有离开原地,等在原地四下张望着,寻找时浅渡的身影。 “你是刚才跟十爷走在一块的人吗?” 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过来跟他搭话。 柯米的耳朵动了动,提起注意力。 “你是知道阿时去哪了吗?” 他想,这里好多人都认识阿时,说不定有人知道阿时去哪了。 来人伸手指了指身后,语气很老实:“刚才十爷帮你把衣服付完钱就被人叫走谈事情了,临走时让我等你出来,带你过去找十爷。” 阿时果然给他留话了,而不是无缘无故地消失~ 柯米很轻易地相信了对方,脸上露出笑意,回答得很礼貌。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谢谢。” 男人连忙摆摆手:“别别别,不用跟我客气,我们都等着十爷照顾呢。” 他冲柯米伸了伸手,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那就跟我来吧。” 都说做戏做全套,演成他这样确实不容易了。 在男人的带领下,柯米一路穿过喧嚣的市集,弯弯绕绕地走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和旋转的风扇,洒在一地狼藉、满是尘土和破铜烂铁的地上,空气中,无数肉眼可见的浮尘随着风流飘动。 柯米刚踏入工厂,背后的大门发出一声轰响,关了个严严实实。 他微微一怔,本能地发觉出危险。 不知道放置多久的巨大集装箱后,七八个手拿棍棒和绳索的人走了出来。 每个人脸上都是贪婪的神情,像是在看一袋子足够他们挥霍一段时间的金钱。 为首的混混头子笑起来:“还真是个傻小子,十爷平时把他宠得太好了吧?” 有人接话:“看他这小脸,被十爷养的多水灵,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草,近距离看更觉得漂亮,要不是还得卖出去不能碰……” 他们捉柯米是要卖出去的,不能真给“商品”身上留下什么疤痕和残疾,所以见柯米身上一件装备都没有,便也没把他们的看家武器搬出来,只是拿着棍棒冲了出来来。 见状,柯米再是单纯,也反应过来了情况。 细软的眉头皱起来,心中有些生气。 被骗了! 这些人竟然借着阿时的名号来欺骗他,实在是过分。 族人说的没错,很多人类都阴险狡诈! 又高又壮的男人像熊一样扑过来,想要抓住柯米。 “小子,你要是不想被揍就乖乖听话!”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纤瘦的少年显然只是个没用的花瓶,大腿还没有他们的胳膊粗,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甚至都不需要他们用多大力气就能把人绑起来拖走。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 人鱼天生就有无双的外貌,灵活有力的身体,和…… 残忍的心性。 最初被人类捕捉时,他无法化出双腿,就算反抗也无法凭借一条鱼尾离开陆地,所以他很识时务地从来不过多反抗;后来到了时浅渡家里,他只要开开心心就够了。 所以,他从来没有使用过暴力,展现出人鱼最凶残的那一面。 而此时,他生气了。 他灵活地躲过男人熊抱过来的双臂,白皙修长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按在来人脸上,抓住男人的头,猛然按倒在地上! 顿时,一片鲜血飞溅出来,沾在白净如雪的脸上。 他的手指几乎刺进男人的脸皮里,男人的脑袋形状诡异,八成是被砸碎了头骨。 鲜血顺着男人的脸颊和头发头皮缓缓流出,地上的红色逐渐扩大。 不用想,他被按倒在地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气了。 事情仅仅一瞬间就发生了。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谁曾想,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白脸能有如此可怕的力气? 甚至超过了人类能有的最高水平! 空旷的废弃工厂里,诡异的静默了两秒。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你竟然把我们大哥给……!!” 这次他们没有再分个前后,所有人一起杀向柯米! 有人手持锁链想要把人绑起来,有人挥舞着铁棍,有人手持长刀。 “小子,你死定了!!” 看上去有十几斤沉的粗硕铁棍迎面挥来,吹来一股铁锈味的腥甜的风—— 柯米看起来修长纤柔的身体飞快躲过铁棍,掐准时机猛地把棍子攥在手里。 他现在还做不到在单脚站立时大力踢人,便用脑袋猛地往前一磕,把壮汉砸地头晕脑胀、连连后退,铁棍也没握住,让他抢到了手里。 浑身肌肉的大男人都得用双手才能灵活挥动的铁棍,落到柯米手里,却像个塑料棍一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用单手拎起,狠狠地抽向又一个上前而来的人! 棍子大力地敲在脆弱的脖颈上。 这人断了脖子,脑袋差点飞出去。 呼。 柯米在心中舒出一口气。 有个棍子果然轻松很多,不然用身体打人实在是太疼了,他现在额头还在痛。 逮着空隙,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通红一片的额头。 上面擦破了皮,火燎燎的。 对方都是些亡命之徒,全不怕死。 有人趁他走神,从后面迅猛地扑上来,用胳膊死死地扼住了柯米的脖颈! 其他人手拿锁链,紧跟着上前。 他们以往做过太多类似的事,不出几秒就用锁链把柯米绑了起来。 柯米被勒地后退几步,脑子里有点缺氧。 他想用双臂把锁链睁开,却因为呼吸不畅而很难用上力气。 好讨厌啊,他实在不想用这种方法…… 不想让阿时看到他那样一面。 都怪这些人。 哼,他要让这些人好看! 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小人鱼忽然张开一直紧抿的红唇,在众人的注视下—— 扭头,一口咬在勒着他脖颈的手臂上。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地惊叫着,捂着自己断掉的胳膊连连后退。 其他人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短暂地瞥见几颗尖厉的牙齿,接着就被殷红的鲜血占据了视线。 柯米“呸呸呸”地吐了好几口,被硬生生咬掉的半截手臂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用力一挣,身上手腕粗的锁链竟是被硬生生地扯碎! 在人类科技迅猛发展以前,人鱼是所有人船员们的噩梦。 他们速度极快,力大无比,光凭肉身就能轻易地躲过子弹的攻击、破坏坚硬的船底,不出半个小时,就让整艘船沉入海中。 尖利的牙齿更是让他们在海底占据了有利地位,一口便能将人骨咬个粉碎。 “人、人鱼?” “我草!这他妈竟然是只人鱼!” 柯米抬手抹掉嘴边的血,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天真的怒意。 他很不开心地望向惊惧无比的人类们。 是他们非要过来招惹他的。 那就别怪他狠心了。 三分钟后,尸横遍野。 柯米把铁棍一丢。 沾满血迹的棍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他的视线到处张望,左看看右看看,想要在别人身上找到些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顺便把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最重要的是嘴里的。 刚才化出人鱼的牙齿咬了人,现在牙齿里肯定还是脏兮兮的,都是血。 味道也是铁锈的腥气,好臭的。 他不能让阿时知道他最原本的人鱼姿态,有那么一口吓人的牙齿。 阿时不会喜欢的。 他要赶快清理好自己,然后回到集市中找阿时才行! 他这么想着,有点焦急。 就在这时,废弃工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满是锈迹的铁门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轰隆”一声响。 时浅渡在试衣间外面等待了很久。 一开始以为柯米换衣服不太熟练,也没多想,耐心地多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她觉得不对劲,推开试衣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她立刻打开了时管局的系统,发现代表任务目标的小红点竟然已经不在市集了。 柯米是个听话的小人鱼,绝对不会随便乱跑。 那就一定是有人拐跑了他。 胆敢拐跑她的小人鱼……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眯眯双眼,很是不悦。 于是她直接闪身过来,抬脚就踹飞大门。 本想大开杀戒,不想,却撞进一双水蓝色的双眸。 空荡荡的破旧厂房中,一地的断臂残肢和死尸,刺目的红色染了一地,此时还在一点点地往四周流去,新鲜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肌肤如雪的精致少年站在血泊上,用那双略带惊讶的眼睛望过来。 他柔软的发、软嫩的脸上都沾着血痕,尤其是红唇四周,血液被顺着唇角的弧度蹭开,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合身的学院风小西装上都是褶皱,洁白的衬衫半袖染着鲜红。 明明是一副恐怖如斯的场面,少年的脸上偏偏是天真无邪的,混杂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柯米觉得自己应该躲避,不叫时浅渡看到这个场面,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感到有点委屈。 清透的眼眸中浮现了一层水雾,委屈巴巴的,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 阿时怎么才来找他呀! 之前又为什么把他自己丢在试衣间? 刚才打架真的好危险,还被人勒了脖子,现在还在疼呢。 他迈开小步子,“吧嗒吧嗒”地跑向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伸出双臂,一下子扑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还不忘用脑袋在她的颈窝处亲昵地蹭了蹭。 张开手指,在时浅渡面前露出被铁棍磨得赤红的手心。 他的声音又湿又软,像是在撒娇。 “阿时,好痛。” 第300章 可怜小人鱼11 第三百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身上沾满其他人鲜血的少年委委屈屈地伸出手掌, 把摩擦发红的手给她看,在她耳旁用淌着水的软糯声音道:“好痛的。” 时浅渡能清晰地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地垂眼扫过地上的残尸,却被一只手掌立刻捂住了眼睛。 柯米不知道时浅渡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最害怕的就是, 她只是喜欢乖巧软糯的性子, 喜欢他软乎乎非常听话的那一面。 而看到他凶残的一面, 便会厌弃讨厌了他,把他丢出家门去。 他都说了好痛, 阿时都没有第一时间关心他,反而瞥向地上的惨状。 心脏瞬间揪了起来,慌乱中只想起去捂时浅渡的眼睛。 他有些不知所措:“阿时你别看,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们用你的名义把我骗过来,想把我绑走卖钱,我好生气,就稍微反抗了一下, 没想到他们实在是太弱了。” 声音、语调都跟往常一样,可爱、绵软,任谁听了都不会讨厌。 他抿抿嘴唇,语气里还多了一丝委屈:“我真的……只用了一点点力气。” 说着, 还用沾了血的手指比划了很短很短一小截。 “就一点点。” 他弱弱地解释着。 说到最后,还是要难过得快哭出来了。 眼眶里积蓄起了水雾。 “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不会这样脏兮兮地惹你不高兴的。” 他也不想让阿时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啊。 阿时喜欢又乖又听话的小人鱼的话, 他可以一直保持阿时喜欢的样子的。 早知道会这样…… 他就不非要阿时带他出来玩了。 “……” 时浅渡心说,很好,人鱼的一点点力气就能把人类锤成肉饼。 她对于这样的反差有些意外,不过, 并不感觉突兀。 凶残又娇气。 好像柯米天生就该这样。 那么漂亮又天真的小人鱼,在海里一定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吧。 来到陆地后,却要被无数人恶心的目光觊觎,被人绑架自己亲手解决,最后还要跟她道歉。 看起来有点让人心疼。 她心中软下了一点儿,搂住柯米的腰,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摸摸小鱼的头:“别哭了,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咦,阿时没有生气吗? 柯米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时浅渡的表情。 发现她确实没有不高兴的迹象,刚才低落到谷底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他的情绪一向来去匆匆,惶恐褪去,委屈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可怜巴巴地嘟嘟唇:“那阿时刚才不先关心我……” 害的他以为阿时会讨厌他。 “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关心你,还来这儿找你干什么?” 时浅渡习惯性地轻轻弹在柯米的额头上。 她把小鱼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有哪里受伤了吗?” 柯米立刻扬扬脖子露出脖颈上的红痕。 他自己摸了一下:“刚才还被人勒到了脖子……真的很疼。” 只见莹白如玉的脖颈上,一道红痕异常明显,看起来很吓人。 时浅渡在他那道红痕上吹了吹。 “吹吹就不疼了。” 微亮的气息轻拂在脖颈上,顿时将火燎燎的感觉驱散了些。 柯米又往时浅渡怀里挤了挤,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都搭上去。 抬起手,把磨破了皮的手心摊开。 他像个被人娇生惯养的小王子,撒娇道:“这里也痛。” 时浅渡好笑地弯弯唇角,垂很配合地头轻吹了吹。 “好了,不疼了吧?” 小鱼总是说自己成年了,是个大人了。 但怎么看都很幼稚吧? 柯米安静看着时浅渡低垂的眉眼。 看她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射了一道浅浅的阴影。 再往下扫过去,能瞧见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 心中一动,突然有了计俩。 他抬起手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整个人赖在她身上。 然后,用湿糯诱人的嗓音道:“只吹吹不行,要阿时亲亲就不疼了。” 真是个顺杆子就爬的小家伙。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瞥瞥他,把柯米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柯米瞥瞥自己染着别人鲜血和锈迹的手,脸上一阵发烫。 脑袋直往她颈窝里埋,手也跟着握成拳收了回来。 “我的手太脏了,那……阿时抱抱好了。” 双臂死死地缠上时浅渡的腰,轻轻地瞌上双眼,感受身前的温度。 时浅渡身后在他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抚了抚。 他很瘦,却并不骨感。 长期在海水中游动,让他看起来纤瘦的身体上有一层线条优美的肌肉。 手指触碰上去,触感超级好。 手指顺着背脊滑下去,落到细瘦的腰间,轻拍了拍。 她温声说:“下次再找不到我,不要乱走,就在原地等我,知道了么?” 柯米点点头,乖乖地回答:“下次一定只相信阿时,不会再被别人骗了。” 顿了顿,他拧起细软的眉,脸上满是不悦。 “都怪他们,把阿时给我买的衣服都弄脏了,本来想给阿时看我穿好的样子的。” “没事,可以再买新的。” “嗯!都听阿时的!” …… 叶永言明陈两个人一块兴奋地来到他们的新住处。 一人一间精装修的房子,基础家电和家具都已经配备齐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叶永言刚开门冲进新家里,便听到全自动化的程序向他问好。 “您回来了,小圆将竭诚为您服务。” “嚯,我的天…………” 他从门口跑到阳台,又从阳台跑到卧室、卫生间。 很快就串遍了整个房子,又把那些高端设备一个个地自己看了一遍,嘴里不停地惊叹。 要是老大看到他现在这样,恐怕又要笑话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声地笑。 “看在房子的份上,就不嫌弃老大总是吐槽我们了。” “滋。” 圈在手腕上的虚拟机震动两下。 打开屏幕,发现有个查不到网域的视频联系过来。 他以为是有匿名委托,便接通视频:“喂?” 视频镜头晃动两下,出现了一张满是戾气的脸。 这人眼神阴郁,透过镜头,死死地盯在叶永言身上。 “叶永言是吧?你中大奖了,给你一个为我们首领效命的机会。” “……?” 叶永言眉头拧起来,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你神经病吧?” 说着,抬手就要关掉视频。 “不愿意的话,你弟弟的命,我们就拿走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永言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继而不屑地冷笑一声。 “你们想太多了,我根本就没有弟弟。” 视频里的男人往旁边侧过身子,露出了被绑在椅子上蒙住双眼堵住嘴的瘦小男孩。 男孩不过十几岁模样,却已经残疾了十一年之久,膝盖下面的机械腿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拆掉。 因为动作太过粗暴,断腿处滴滴答答地落着鲜血,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叶永言的瞳孔一缩,立刻握紧了拳头。 他们就是做情报贩子起家的,最擅长的就是挖消息和反侦察。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弟弟藏得很好才对。 “要不要听听声音确认一下?” 男人说完,一把扯出堵在男孩嘴上的破布。 男孩被呛得咳嗽好几声,憋得脸上通红。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哥,你不能背叛小时姐姐!要不是……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苍白瘦弱的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血印。 清透的眼泪从蒙着眼睛的布条下面滑落,他用“嗯嗯嗯”的声音说着:“要不是小时姐姐,他们早就死了啊!” “你们住手!” 叶永言忍不住怒喝,见自己弟弟被这么对待,心都揪起来。 一贯不正经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双眼猩红。 “要不是你以前胡乱得罪人,你弟弟也不至于几岁就成了瘸子,整个人这辈子都毁了……”男人狞笑出声,“你自己选择吧,想好了就把时浅渡的刀偷出来,明天下午三点在这个地方见面,我们最多等你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视频“咻”地卡断。 屏幕上只剩下一条写着具体地址的词条。 …… “温水有两分钟就好,你去洗干净吧。” 时浅渡调好了浴室的设置。 柯米身上都是已经干涸的血痕,而血腥的味道依然萦绕在鼻间。 他伸手拉扯住时浅渡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期盼道:“阿时,你帮我洗好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 时浅渡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听柯米小声嘟哝起来:“你才是双标呢,一会嫌弃我看起来显小,一会又说我不是小孩子……” 嘟哝几声后,他还是拉着时浅渡的手腕不放。 “阿时,我化出鱼尾在浴缸里,你就帮我洗好不好呀?” 有些人的乖巧,是不愿意给别人添加一点麻烦。 而有些人的乖巧…… 是明明看起来很听话,却总是在一点点地侵蚀别人的底线。 时浅渡已经看透了这条小鱼的套路,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她哄道:“乖,你总要自己学会洗澡,总不能永远让我帮你洗吧?” 柯米眨眨眼睛,不假思索道:“那我们以后,可以每次都一起洗啊。” 说完,他发觉出有点儿不对劲,蓦的红了脸。 唔,一起洗挺好的。 但说出来就是很让人害羞嘛。 时浅渡歪头,眯起双眼:“你确定?” “……” 柯米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犹疑几秒,还是摇了摇头。 “好吧,我自己洗,那你去外面等我吧。” 浴室中很快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温热的气息,让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蒙上一层蒸汽。 柯米把衣服都丢到一旁,用温水把自己头发上和身上溅到的血都清洗干净。 他们以前生活在海水中,是不用“洗澡”的,更不会用洗发露沐浴露。 这次他挨个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打开一遍,嗅嗅里面的味道。 最终,选中了一瓶甜甜的草莓味沐浴露,用起泡网揉出了丰富的泡沫凃在身上。 不出一会儿,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温水和泡沫沾到磨破了一点的皮肤上,刺刺的有些疼。 真的很疼啊。 一会儿让阿时吹吹,不,亲亲就不疼了。 这次他把自己洗干净了,再也没有血腥味了。 变香香的,阿时一定会喜欢的吧? 他冲净泡沫,垂头看看自己。 莹白的皮肤,流畅的线条,纤瘦中有一丝不太显眼的力量感。 很完美呀。 他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道。 拿起毛巾擦净身上的水珠,穿上遮羞的衣裳,悄悄地溜出浴室。 时浅渡正在沙发上瘫着,半梦半醒地听见有脚步声逐渐接近,“刷”地翻了个身。 下一秒,被草莓味的小人鱼抱了个满怀。 小家伙身上只穿了两件。 宽大的半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笔直的双腿在衣服下面若隐若现。 因为他的动作,宽松的领口下滑,露出漂亮的锁骨。 他的头发还没干透,半干半湿地就扎到了她的脖颈间。 柯米伸出破皮的手掌,窝在时浅渡身上撒娇。 “阿时,刚才冲水更疼了。” 他眨眨眼睛,意思表达地很明确—— 要亲亲才能好! 身上的小家伙又温又软,还带着一股甜香。 时浅渡从迷蒙中醒来,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把软乎乎的小鱼抱在怀里。 她抬眼,看到一张充满期待的小脸。 接着,瞥瞥柯米手上那一丢丢丢擦伤。 就是她这么怕疼的人,都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伤喊疼啊! 她不由得笑:“又跟我装痛?” 把小鱼伸到面前的手掌捉住,细细地看了看。 伤口真的很轻,微不可察。 “去拿药箱,涂一点儿药很快就好了。” “不要,只有阿时亲亲才能好!” 柯米的声音抬高。 正当他不停软乎乎地撒娇时,门锁一响。 叶永言和明陈两人回来了。 叶永言比平时消停不少,没有一进门就大喊。 看到沙发上的两人,他微微一怔:“老大,我们回来了。” 被外人看到自己撒娇的模样,柯米有些害羞,连忙往时浅渡身后躲。 他耳尖微红,然臂死死地圈着时浅渡的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房子怎么样?” 时浅渡拍拍柯米的胳膊。 柯米明白了她的意思,嘟嘟唇,不太乐意。 但还是乖乖松开了手臂。 他想,他不能让阿时生气。 “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事情还顺利吗?” “嗐,那当然是顺利了。”叶永言搔搔头,“老大,我们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明陈连拉带扯地拽回了房间。 时浅渡看着他们,敛敛眉头,直到房门被关上。 这时,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脚。 低头一看,便见到柯米光着的小脚丫淘气地踩着她的拖鞋。 他嘟着唇好像在自娱自乐,又好像在暗自生气。 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家伙。 她伸手在柯米面前晃了晃:“疼的话就去拿医药箱,我帮你上药。” 视线扫过他脖颈上开始发青的勒痕。 她又道:“脖颈上也需要涂点消肿的药膏。” 柯米继续踩着她的拖鞋,也不去拿医药箱,有些赌气的意思。 满脸写着:没有亲亲不开心!! 期间,他偷偷抬起眼来瞥了时浅渡一眼。 可她没有丝毫动容之意。 呜呜,撒娇不管用了。 阿时以前都是会纵容他的呀。 果然还是血腥的一面被发现了,阿时就不喜欢他了吗? 是不是这几天……他乖乖的会好一点儿啊。 最终,他咬咬下唇,自己“哼哧哼哧”地去拿医药箱。 回到沙发上的时候,他故意没有坐在时浅渡身边,而是坐到沙发的边缘,故意离她远远的。 蓝眼睛抬起来,瞥过去一点,又收回来眨了眨。 那小表情,好像在无声地轻哼:不给亲亲就算了,还要他自己拿医药箱…… 哼,一点都不关心他! 他再也不要喜欢阿时了! 他“哼哼唧唧”地给自己上着药,可视线还是控制不住地往时浅渡那边瞥。 呜呜呜,阿时真的就这么晾着他吗? 再给阿时两分钟时间,如果还不跟他说话,他就真的生气了! 真的不理阿时了! 他把手心的擦伤处理好,两分钟就要到了,时浅渡还在浏览网页。 五、四、三、二…… 一点五、一点三、一点二、一点一、一…… 把一秒钟拆成五秒也不够用。 柯米没有数到零就停下了数数,生气地打算再也不理时浅渡。 可没过几分钟,心里越来越痒痒。 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还能清晰地听到阿时轻轻浅浅的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他感觉自己血管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惹得他有些坐不住。 如果他不主动找阿时,阿时会不会再也不和他说话? 阿时会不会觉得,救了一条不懂得感恩、只知道耍小脾气的人鱼? 甚至……会不会把他丢回到海里,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或许…… 或许他不应该赌气,不应该这样耍小性子。 可是,他也是条有骨气的小人鱼呀! 他刚才都做得那么明显了,才不要主动跑过去呢。 时浅渡能感觉到他抓耳挠腮的。 她心里直发笑。 故意板起脸,看着虚拟屏,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果然,如果她不帮忙,这只小鱼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好。 可他平时就是不做,就是要缠着她帮忙。 不知道小鱼憋多久,会可可爱爱地蹭过来找她。 到时候把他抱在怀里好了。 柯米自己在沙发一角翻来覆去好几次。 可恶,阿时真的不来找他。 他好难过呀。 那么多暗示,她都看不见的吗? 他真的要生气了! 再也不理她了! 可是…… 呜呜,他想要阿时抱抱。 还想要亲亲! 他纠结了很久,终是忍不住抱起了医疗箱。 像是只小螃蟹一样,横着一下下挪到时浅渡的身旁。 伸出食指,轻轻地戳在她的胳膊上。 “阿时,我……看不到脖颈的伤痕。” 他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小表情又纠结又自我唾弃。 啊,他现在已经是一条没有骨气的小人鱼了。 不过……只要能跟阿时和好就好! 表情里多了一些期待。 这小家伙赌气回来了。 时浅渡觉得柯米很幼稚,但幼稚得异常可爱,叫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她拿眼角瞥瞥小鱼:“现在又需要我了?刚才不是跑的挺远的嘛。” “……” 阿时这是在故意调侃他! 柯米耳朵有点红,嘴硬道:“我哪有跑很远!” 他只不过是…… 不小心坐错了位置,哼。 他的语气故意表现得凶巴巴的,听起来反而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被他逗得心情愉悦,不禁弯弯唇角。 她又问一遍:“现在需要我?” 柯米麻利地点点头。 他声音甜软:“我一直需要你啊,最喜欢你了。” 哎呀,真可爱,好想欺负人。 时浅渡觉得,自己跟吃了块儿草莓糖似的,被他搞得心里倍儿甜。 她冲柯米招了招手:“过来我这儿。” 柯米又往她身边蹭了蹭。 她圈住小鱼纤瘦的腰身,把他抱在怀里。 一手从医疗箱中拿出涂抹的药膏。 “仰头。” 小人鱼乖乖扬起脑袋,修长白净的脖颈展露出来。 美中不足的是那道红痕,现在有点发青,在他娇嫩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看起来很疼。 她用食指沾了些药膏涂抹上去,特意放轻了些力道。 “这样揉开药膏会疼吗?” 微凉药膏涂在脖颈上,温热的指肚将药膏化开,把温度传递过来。 柯米微凸的喉结滚了滚。 他是能感受到阿时的温柔的,他也知道阿时对他好。 方才的难过伤心一扫而空,美滋滋地笑起来。 他眼珠一转,用余光看着时浅渡,锲而不舍地重复之前的话题。 “还有一点疼,如果阿时……”亲亲就不疼啦。 “又亲亲就不疼了?” 时浅渡笑着接下他的话茬。 她调侃道:“那我以后开诊所得了,包治百病。” “……不行!” 柯米立刻扬声否定,声音大得能让时浅渡感觉到声带明显的震颤。 阿时才不能亲别人呢,只能亲他! “你只能给我治病,不准跑。”他哼了一声,又赖在时浅渡的脖颈边,轻声说道,“阿时,给我治病嘛……” 又甜又软又糯的嗓音传到耳中,在心尖上扫了一圈。 时浅渡被他哄得喉咙发干。 真是条执着的天然撩小人鱼啊。 稍微成全他一下,顺便逗弄逗弄他好了。 她捉住小鱼的手掌,垂眸,轻轻吻了吻他透出粉红的指尖。 接着,又吻了吻磨破皮的掌心。 她动作很轻柔,温软的薄唇故意缓缓蹭过小鱼的皮肤。 眼眸低垂,长睫像小扇子一下瞌下来。 暧昧又撩人。 “……!”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摄影机里的慢动作。 柯米看着心心念念的人缓缓垂下头,微瞌着双眼轻吻他的指尖。 温软的触感炸开,弄得他害羞极了。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那般,被人捧在掌心。 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也会为他而低垂下高贵的头颅。 他微怔,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时浅渡轻笑:“这样就不疼了?” “啊……嗯。” 柯米恍然回过神,抬眼就跟那双充满笑意的双眼对视。 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眼角都在发烫了。 阿时吻他的手指啦! 那么小心翼翼! 心底迸发出无尽的喜悦,密密麻麻地蔓延了全身。 他羞赧又开心,透出绯红的白皙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好似春暖花开。 说起来,他有把手洗干净吗? 刚刚没有摸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不能叫阿时感到不舒服呀。 他羞赧地嗅嗅自己的手指,自己还吻了两下。 啊,草莓味的,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他暗戳戳地想,多撒撒娇还是很管用的嘛。 阿时一定是个口是心非又心软的人,他多主动一点儿,多好声哄她就好啦! 于是,柯米握拳决定,从今天开始,要更多地缠着阿时! 他抿抿嘴唇,小声说:“还是有一点儿疼。” 湿漉漉的蓝色眼眸直勾勾看向时浅渡,眼底泛出一点儿小心机。 双臂往前一勾,亲昵地揽住她的脖颈。 他这回没有主动地亲上去,而是软乎乎地说道:“刚才那样的效果不好,一定要像我亲你时一样,亲嘴巴才行~” 第301章 可怜小人鱼12 第三百零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顺势靠在沙发上, 轻轻揽住不停撒娇的小人鱼。 他的力量那么大、大到能一拳把人锤成肉饼,可缩在她怀里时,却那么轻盈柔软, 好似水一样摊开在她身上, 带着燥人的温度。 给一点点甜头,他就会很开心,很容易满足。 她出言调侃:“你这小鱼, 怎么这么喜欢得寸进尺啊。” 柯米的蓝眼珠转了一圈。 他凑到时浅渡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一寸。 “因为你喜欢啊。” 他说完,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因为你喜欢被我黏着, 所以才会纵容我。” 确实黏人。 她也确实很纵容。 时浅渡笑了笑, 抱住小鱼纤瘦的腰肢,把人抱到自己面前。 小鱼顺着她的力道, 乖乖地跨坐到她腿上。 她的额头贴上柯米的,温热一片。 “要亲嘴巴才行?” “……” 被她重复说过的话时, 柯米总是更容易害羞。 他咬咬嘴唇,垂下眼睛点点头。 以前总是他主动亲亲阿时。 但她从来没亲过他……的嘴唇。 人类表达爱意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的吗? 两人搂抱在一起, 几乎不留空隙。 清新甜蜜的草莓沐浴露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散播。 传入她的鼻息之间。 时浅渡抚在小鱼腰间的手掌逐渐往上,滑到背脊,又抚上他的脖颈。 柯米已经闭上了双眼,乖乖地等着她亲过来。 她微微扬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又停住了。 呼吸无声地交织在一起, 缱绻撩人。 喉咙里溢出了一点儿气音,显然是笑了。 小鱼太紧张,身上的肌肉都是紧绷地僵硬起来了。 她笑问:“紧张?” 说话时, 薄唇张张合合,两次碰到他的唇。 跟从前一样温软。 柯米的睫毛轻颤了颤,睁开眼睛。 “才、才不是呢。”他磕巴一下,“又不是没有亲过。” 他坐在时浅渡身上晃了晃,肩膀轻微地缩起来一点儿。 “就是……心跳好快,很想跟你贴贴。” “怎么贴贴呢?” 时浅渡几乎跟他贴在一块儿,鼻尖一直触碰在一起。 可她就是迟迟不亲吻过去,笑着逗弄他。 只有温热的呼吸,和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挥不开地缠绕在柯米的身边。 柯米有点儿不满。 被这种暗昧的氛围和微妙的感觉弄得着急了。 他急呼呼地说:“就是亲嘴巴呀。” 他想,阿时未免太木讷了! 他都说几遍了,要她亲嘴巴,要亲亲他…… 她怎么还是不明白呀! 虽然他现在一低头,就可以自己主动亲上去,但他就是想让阿时主动一次啊! 时浅渡憋笑,终于顺着他的意思,扬起脑袋。 薄唇轻碰上他的。 她笑问:“这样吗?” 柯米焦急的心情沉稳下来一些,心中泛起淡淡的甜意。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还不行。” 仔细回忆回忆之前在直播里看到的画面,找出不同。 他又说:“嘴唇要动才行。” 时浅渡被他可爱得很想笑,但为了能让小鱼继续“指导”自己,便忍住了笑声。 她再次扬头,在小鱼饱满的红唇上反复亲吻了几下。 “这样?” “还……还差一点儿啦,你好笨哦,真的没有亲过别人吗?” 柯米嘴上一副嫌弃的模样,心中却在暗喜。 阿时真是什么都不懂,看来以前肯定没养过别的鱼。 他红着小脸,轻轻地咳了一声,眼眸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你要……唔,伸舌头才行。” 时浅渡一脸难办的模样,敛了敛眉头。 她为难地说:“我不会,你要不教教我,怎么样?” “……” 柯米暗戳戳地嗔她一眼,满眼写着“笨——蛋”。 阿时身为人类,竟然还不如他! “那。”他小声说,“我试试吧。” 时浅渡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小鱼羞答答的垂下头来。 他看起来很紧张,先是嘴唇轻轻碰上她的,接着,伸出舌…… 用很轻很轻的力道舔在她的唇上。 下一秒又“刷”地缩了回去。 不是舌缩回去。 而是整个人往后仰着缩起来了。 要不是时浅渡搂着他的腰,恐怕要直接从沙发上翻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时浅渡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手臂用力,把人抱回怀里,用鼻尖蹭蹭小鱼的脸颊。 她嘴里逗弄说:“这是怎么了,嗯?” “我……” 柯米心说,他觉得好害羞啊! 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时浅渡继续说:“你不教我,我怎么学会呢?” “……” 柯米涨红一张小脸,垂眼。 好吧,他不害羞! 阿时太笨了,还要等着他教呢。 他在心里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 终于,再次低头下来,嘴唇贴上了时浅渡的。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亲了她两下,接着,用舌舔了舔她的唇。 掀开一点儿,钻进她的口中,轻轻地舔。 心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同擂鼓一般狂跳起来了。 还没怎么样呢,眼中就浮出水雾。 随着小鱼唇齿间的“入侵”,温软湿濡的触感传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那触感太美妙了。 她这时终于忍不住动作,不再逗弄小鱼了。 抚在柯米脖颈上的手掌用力,把人紧紧抱在怀中。 直接深入地亲了上去。 “呜……” 柯米一惊,突如其来的深吻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双臂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手指揪住她的衣服,喉咙里发出哼声。 “嗯……阿时……” 很快便被亲得浑身上下都软了下来。 时浅渡念在小鱼没有这样亲吻过,只索取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他的唇。 她反反复复地吮在柯米饱满的红唇上,弄得他嘤.咛两声。 抬头看时,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 柯米有点喘,红润的嘴唇微张。 “呜呜,阿时你骗人,你……你是故意说不会的!” “哪有,你不要污蔑我啊。”时浅渡拥住他的腰,又亲了亲他,“是我们小鱼教得好。” “……” 此时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柯米羞得抬不起头。 他委屈巴巴地用小拳头锤在时浅渡身上,以表示心中的不满。 可他又不舍得用力,就轻轻的。 “你肯定是故意的。”他嘟嘟嘴唇,低哼了一声,“你又骗我,就罚你……以后我想亲亲的时候,就必须亲我,但我不想亲亲时,你不能碰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时浅渡被他的撒娇弄得心里发软。 她按住小鱼的脑袋,薄唇贴上他的耳朵。 “那现在你还想亲亲吗?” 柯米的脸更红了,羞涩地快速瞥她一眼。 他舔舔唇:“那……就再亲一个吧。” …… 时浅渡醒来时,柯米还在睡觉。 生物钟让他半夜里醒了一阵,又因为被窝里太暖了,不小心睡了个回笼觉。 只见小鱼乖乖巧巧地窝在床铺一角睡得正香,红润的唇张张合合的。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精致的面容看起来更像是一副艺术品。 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 可能是睡到半夜有点热,就从被子里滚了出去,只穿着轻薄的睡衣猫在一旁。 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十分可怜又可爱。 时浅渡蹙蹙眉头,在他身上一摸,果然很凉。 就算房间是恒温的,睡觉时也不能不盖被子啊。 夏天也至少要盖住肚子才对吧! 这一晚上还不得冻坏了? 她伸手过去,轻轻地揽住柯米的腰,把他往被子里带。 被时浅渡这么一碰,柯米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看到眼前的脸时,立刻露出笑容。 “阿时,你醒啦。” 细听的话,嗓音有一点儿沙哑。 “看看你自己冷成什么样子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一撩被子,把他整个人蒙在了温热的被窝里。 她揉揉小鱼的头发:“你先暖和暖和,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身体,柯米忍不住想要喟叹出声。 好暖啊,阿时这么紧张他的身体健康啊! 他眼睛亮晶晶的,双臂主动揽住了时浅渡的。 把自己的手塞到时浅渡的掌心,感觉到一片温热。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感冒过,健康的很呢!”以前没有生过病,他语气中有几分小骄傲,“阿时就放一百个心……啊切!” “……” 时浅渡当即笑出声:“你瞧瞧,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握住柯米冰凉的手,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敏锐地发现稍微有点烫。 “你就等着发烧难受吧!” 柯米蹭蹭鼻子,委屈道:“阿时还笑!” 他这下也觉得不太对劲,好像嗓子有一点点疼,不过不是很明显。 另外的,身上盖着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 时浅渡戳戳他的脑门:“谁叫你不盖被子。” “我……” 柯米扬声开了个头,却没说下去。 顿了半晌,他把自己大半张脸都蒙在被子下面和枕头里,用模模糊糊的声音喏噎道:“还不是怕自己忍不住抱抱你亲亲你,把你吵醒嘛。” 说完,藏在被子下面的耳尖偷偷地红了。 精致的少年窝在床上,声音软软糯糯地说着撒娇的话,尾音稍稍上扬,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从人心底滑过去,带起一片涟漪。 时浅渡揉揉他的头:“一会儿给你找点药吃,压一压没准能下去。” 她搔搔头,走出房间。 客厅里,明陈这个大块头正在来回来去地踱步。 看到时浅渡出来吓了一跳,整个人颤了颤,脸上划过一丝惊慌。 “老大……” “怎么了?”时浅渡问。 “……” 明陈难以启齿,脸上又急又气,充满着担心。 他磨搓几下手指,叹了一声,指向墙壁。 时浅渡一向爱护自己的刀,每次总是在墙上加个漂亮的刀架。 而此时,刀架上空无一物。 “老大,叶永言他也……不见了。”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明陈说的有点艰难,“昨天我们从新的房子里出来就不太对劲,可我真没想到……老大,他一定不是自愿的,或许……” 说到一半,他禁了声。 不是自愿的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做了不该做的错事! 见了面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很心痛这段情谊,更是恨铁不成钢。 老大一直对他们两个这么好,就连近亿的房子都大方送给他们,为什么要背叛?! “这么急不可耐啊……” 时浅渡忽然弯弯唇角,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明陈,收拾东西,一会儿跟我走。” “老大,我们这……”明陈连忙跟上时浅渡的脚步,又顿下,“我明白了。” 他眼神复杂,语调有些低落,却没有犹豫。 叶永言那混蛋小子背叛了老大,但他说什么也坚决站在老大这边! 时浅渡找出几盒治疗感冒的药剂。 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需要热水沏开的苦涩冲剂了,取而代之的是药效更好的药丸和家用型针剂,自己在家里也可以给手臂打针,效果比药丸好上数倍。 她端着热水和几种药品放到床头柜上,故意板着脸,从一个盒子里拿出针剂。 那针头足足有五厘米长。 看得柯米被唬到,紧紧地裹住身上的小被子,往后逃了很多。 “阿时,这是做什么的?” 时浅渡瞥他一眼:“发烧了就得用这个扎到你手臂里才行。” “扎进手臂里?”柯米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怜兮兮的,低声央求道,“可不可以不扎……” 他最怕疼了,而且这样的针头扎进皮肤里,万一留下痕迹怎么办呀。 “你还知道怕呢?早干嘛去了。” 时浅渡眯眯双眼,颇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她哼声:“以后还不盖被子吗?” “我不敢了。” 柯米鼓鼓唇,又一次认错很快,并在短暂的停顿后可可爱爱地补充。 “那我以后把你吵醒,你不要怪我哦。” “……” 时浅渡真想给他来一针。 …… “这就是那把刀?” 凶悍的男人将黑刀在手中颠了颠,想要拔刀试试真伪,却不想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感到有些丢面子,眉头不由得紧皱。 “你当然是拔不出来,高端的装备不是谁看一眼就能懂怎么用的,当然我也不懂。”叶永言刚急急忙忙地赶到这边,额头上都是汗,“不过你们首领什么装备没见过,肯定明白怎么用。” 解释完,他的视线在这片废旧的老城区里乱窜,寻找自己弟弟的身影。 “头儿,这把刀确实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而且咱们的人昨天盯着呢,这小子从头到尾没有离开新格城,也没有人去找他,肯定没工夫临时造一把假的。” 旁边有人低声跟男人汇报。 男人轻应一声,满意地点点头,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追杀时浅渡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之后,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被骆越彬骂的狗血淋头,还有两次被抽得皮开肉绽,简直就是噩梦。 这次终于有了进展,他一秒也不想耽搁,转身就要蹬上最快速的飞行器。 “你站住!我弟弟呢?” 叶永言往前追了好几步,面色紧张,眼里有点不易察觉的怒意。 他怒吼:“你们极上堂,不会都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吧!” “呵,他们会带你去见你弟弟,人跑不了。”男人冷笑一声,给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带他去吧,在好好送送他们。” “是,头儿。” 几个壮汉应声,恭送男人离开。 紧接着,双手持着武器指指叶永言。 “跟我们来吧。” 叶永言心中有些不安,暗自握紧拳头,跟上脚步。 他们走进一栋大楼。 这里曾经是一家艺术馆,占地面积广、地面空旷,现在还有不少雕塑头像、塑料模特等歪歪扭扭地丢在这里,缺胳膊断腿的,有点阴森。 可怜的男孩被绑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口中塞着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 看到自己哥哥真的和那群混蛋们一起来找自己,他眼中爆发出了浓重的悔恨、厌弃和自责。 “唔……唔唔唔唔……!” “小铄!” 叶永言大喊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把弟弟口中的破布扔掉。 他上上下下地看着自家弟弟:“你没事吧?” 目光扫过断腿上的伤口和血迹,一阵心疼。 “你做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没事!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叶铄大吼起来,眼底积聚着眼泪,“我没想到哥你会是这种人!你就算来又能怎么样,他们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 叶永言眼皮一跳,解开绑着叶铄的绳子后快速站起来,把叶铄挡在身后。 他看着四周面色不善的壮汉们:“你们……” “哈哈哈哈哈!你弟弟说的没错,你对我们又没有什么用处,留着你们做什么?”一人冷冰冰地咧开唇角,“一个判主的垃圾,没有人需要!我们会把你们的死状直播给时浅渡瞧瞧,说不定还能让她觉得有点解气呢。”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越来越近。 那些都是眨眼就能在人身上穿个洞的武器,叶永言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滑落下来。 就算脚上穿着推进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都不一定能躲过。 他头皮发麻,心中忍不住狂吼—— 老大啊啊啊你为什么还不来啊!!他真要死球了!! 似乎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喊,关键时刻,一个嚣张的女声出现回荡在空气中。 “直播就免了吧,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老大……!” 叶永言内心深处泪流满面。 你可终于来了!! 吓死他了! “什么人!” “时、时浅渡……?!” “她怎么……” 几名壮汉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枪口也瞬间对准了时浅渡。 他们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配备的武器都是最先进的,可以自动瞄准和追踪目标。 “她这次没有了刀,不足为惧!” “咱们杀她立功!”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壮汉们的士气立刻高涨。 然而下一秒,一抹暗红的影子在空中飞射出去。 瞬间就穿透了一人的额头! 他猛地瞪大双眼,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便在空中摇摇晃晃几下,摔倒在地。 额头上明显的穿孔让人心惊胆战。 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不出几秒就染红了一片。 “什、什么情况?!” “她不是没有带武器吗?” 剩下的人慌乱起来,连忙拿起手中的武器对准时浅渡和叶永言。 这下,再也不敢松懈半分。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 破开了个小口子的食指上,渗出一小片深暗的红。 战斗机的轰鸣声在楼房外面响起,“轰”的一声巨响便炸毁了半栋楼房。 无数碎石钢筋等坍塌下来,大地在震颤,让人站都站不稳。 这里要塌了! 在场的人全都惊慌地往外跑。 时浅渡也趁乱把叶永言和叶铄两人带到外面的安全地方。 明陈从战斗机上丢下来一套叶永言常用的装备,被叶永言一把接住。 “老样子,开工了!” 时浅渡扬扬唇角,笑得张扬。 三个人的配合一如既往地稳,很快就把正片区域清理了干净,还非常符合他们“捡垃圾”的习惯,把对方手里的装备都捡了起来,丢进战斗机里。 “所以……小时姐姐是和我哥商量好的,故意把刀给对方的,是吗?” 叶铄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片硝烟。 从小受过的苦,让他成为一个早熟的聪明的男孩。 “是这样。”时浅渡点头,“只要能把刀送给骆越彬,我就能知道极上堂总部的位置。” 极上堂的总部实在是太难挖了。 过去的数个月,叶永言跟明陈每天都在想办法,却没有丝毫进展。 想来想去,便也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前提是,极上堂的人绝对相信,送到手里的刀没什么问题,这样才会被送到骆越彬手中。 叶铄像是忽然放轻松下来,呼出一口气:“太好了,我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混蛋。” 他眼中清亮得很,让人一下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 明陈蹙起眉头。 他想说什么,被叶永言怼了怼手臂,示意他别说。 他平时话不多,这次却有点憋不住。 “可这样的话,老大你是拿小铄和老叶两个人做诱饵啊!”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万一他们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哎呀,你别说了!是我,是我……” 主动提出用小铄做诱饵的! 叶永言连忙拉着明陈。 时浅渡撇撇嘴:“哦,你这么不相信我啊。” “啊……我不是,我只是……” 明陈的声音弱下去一点。 他口才不好,说不出太多解释的话。 他只是觉得难受,好像老大把他们的性命当成儿戏。 时浅渡突然笑了一声,狠狠地拍在他的脑袋上:“笨蛋!我既然同意这么做,就有保护他们安全的信心。” “不安全也没关系。” 叶铄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还很稚嫩,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定。 “如果没有小时姐姐,我跟我哥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能活到现在,我们的命都是小时姐姐的,能有这样的机会报答小时姐姐,我真的很开心。” 他拉拉自家大哥的手,抬头笑得很灿烂。 “是吧,哥。” 叶永言揉揉弟弟的头,浑不正经地说道:“是啊是啊,命都是老大的,一点危险又算什么。” 他向来不正经,这次则是用不正经来掩盖心中的认真。 是啊,命都是老大的。 尽管面对死亡,他还是会恐惧。 - 通体漆黑的长刀在经过数道检测后,得出了一份报告。 “没有超标的危险物质,没有电磁反应,没有光子反应,没有定位或者监听系统……很安全,可以送到首领那里。” 检测人员翻翻加急得出来的检测结果,神色有些古怪。 然而他看着眼前人兴奋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 在他看来,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检测出来,才更加奇怪——再是高明的装备,经过精密的检测,也肯定能看出玄机。 可这把刀什么都没有,好像就只是一把最普通的…… 冷兵器。 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有人随身携带淘汰几百年的东西? 况且时浅渡拿这把刀削断一栋楼的视频很多人都看见了,显然不是普通长刀能做到的。 难道真的是他检测技术不行,发现不了玄机? 检测员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只是一把“冷兵器”。 要是真的开诚公布自己的想法,恐怕要被同行笑话死,从今往后在这里都混不下去。 纠结片刻,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长刀被人用最小心翼翼、最安全的方式送往极上堂的总部。 很多人都期待着,自家首领能发现这把刀的妙处,再用首领天才一般的头脑,仿制出类似的武器,这样……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能称霸世界了? 这边的人们陷入美梦之中。 而时浅渡想着柯米那生病的苗头,没多耽搁时间。 清扫好现场,便回到了家里。 两个小弟带着叶铄去了他们自己的住处。 房间中没别人,静悄悄的。 柯米还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全都踢到一边。 甚至,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掀起来,大咧咧地晾着。 时浅渡拧起眉头:“生病了还不知道好好盖着被子?” 她走过去把被子给柯米盖上,却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只见少年浑身都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向来灵动的水蓝色眼眸里擒着水光,浓密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软哒哒的样子,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地长着,一呼一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 异样的诱人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蔓延了整个房间。 这怎么看……都有着某种不可说的意味。 他大概已经在床上难耐地滚来滚去很久了,身下的床单被折腾的乱糟糟的。 自己一个人,就把床上弄得十分暧.昧。 第一次经历繁衍期,身上陌生的感觉让柯米难耐又无措,几乎要哆嗦着抽泣起来。 他双臂抱住自己,控制不住地大喘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哼声。 模模糊糊之间,看到了时浅渡的脸。 他仿佛见到救星,眼眶里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落到枕头上。 “阿时,你终于回来了……” 他蹭到床边,炽热的手掌缠上时浅渡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让他无比渴求。 身子忍不住往她的身上靠过去。 他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能掐出水来的声音,绵软又可怜。 “阿时,我好难受呀……呜……” “呜呜……阿时……” 第302章 可怜小人鱼13 第三百零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漂亮的少年在时浅渡怀里呜咽, 难耐地蜷缩着身体。 他独自忍耐痛苦那么久,终于看到了依靠。 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把全部情绪都宣泄出来, 身体不断凑近身旁的冷源。 微凉的触感,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那股由内而外的燥热。 他是第一次经历繁衍期, 却不是傻子。 心中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 便挣扎着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在她耳旁嗫喏。 “阿时,我、我好像是到……” 说到一半, 他顿了顿,充满羞意地把脸往下埋。 “繁衍期了……” 说完,本来就透着潮红的小脸, 更是涨红的厉害。 他从来不知道,经历繁衍期会这么难捱。 每一刻都想要发泄出去, 自己在家这么长时间,却无论如何都摸不清门道, 滚了半天都没有缓解,真的是……太痛苦了。 还好阿时回来了, 他还有阿时在。 不用柯米说, 时浅渡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放轻力道揽住这烫手的小家伙。 小鱼几乎软成了水,瘫在她的怀里, 任凭她怎么挪动。 她掩住鼻子,尽量让自己慢些被那股香气侵扰。 打开系统资料,查找一番人鱼的繁衍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 系统里关于小世界的基础设定资料比较齐全, 很快就调出页面。 人鱼的繁衍期又称求偶期、发.情期,处于繁衍期中的人鱼身上会发出异香来吸引异性,香味过于浓重的, 还会诱发附近的人鱼也进入短暂的发.情。因为人鱼道德感不强、没有明确的家庭观念,他们的繁衍期一般都不会有固定的伴侣,每次都会换不同的人鱼。 繁衍期是人鱼族的正常现象,第一波情.潮无法靠外力抑制,且繁衍期一般持续时长在十五天到二十天左右,期间人鱼会表现出情绪不稳定、内心脆弱等等现象,稍一撩拨就会再次发.情。 资料里写了最基础的设定,却没有写明这种情况的最佳处理方法和注意事项。 时浅渡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人鱼,对这一种族并不了解。 什么程度算是解决了第一波情.潮? 如果小鱼承受不住、却还没顺利度过应该怎么做? 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太大影响? 异香是否有什么副作用? 尤其是人类是否应该避免吸入? 太多问题不明白了。 她深知小鱼是成年后的首次繁衍期,知道小鱼某种意义上的娇气脆弱,怕用对待人类的方法对待人鱼,对小家伙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万一……弄坏了可怎么办。 或许,应该找个人鱼同族请教请教。 反正在新格城中都是有钱人,找个同族应该不算太难吧? 异样的甜香持续地传入鼻息之内,侵蚀着头脑和理智。 也就一分钟而已,她就已经感到呼吸有些不畅。 还是快去快回,迅速帮小鱼问个清楚,再回来帮他解决吧。 她不适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离开,却被柯米拽了回去。 人鱼的力气不可小觑。 察觉时浅渡想跑,柯米的手臂死死地抱住她的腰:“你想去哪?” 语气里有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让人舍不得离开。 时浅渡被那股难以形容的香气诱得气息不稳,身上开始躁得慌。 她知道柯米现在难受的很,便好脾气地摸摸柯米的后背,好声跟他解释。 “我去找一个你的同族……” 繁衍期确实是情绪很不稳定。 柯米还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立刻悲从心来,整个人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难过之中—— 他这么喜欢阿时,可阿时竟然想在这种情况把他推出去送给别人! 昨天不是还跟他亲亲来着吗? 难道跟其他人类一样,就是玩玩他么! “我才不要!” 他呜咽着打断了时浅渡的话,喉咙里发出了像是幼兽一样的声音。 小拳头用上了些力气,一下下地捶打在她的肩膀上,似是责备又似是撒娇。 “我只要你,我不想和别人……不要……” 越说哭得就是越厉害,纤长的睫毛上挂上了水珠。 轻轻一眨眼就“噼里啪啦”地砸落到时浅渡的衣服上,晕湿了一大片。 他难过的要命,吸了吸此时有些不通气的鼻子,用模糊不清的声音不停地说道:“不要啊呜呜呜……阿时不要……不要把我推给别人好么?” 自从喜欢上阿时,他就没有想过再去找其他人鱼。 他早就想过了,第一次繁衍期一定要跟阿时在一起度过。 可她倒好,竟然要把忍耐许久的他,直接丢给别人去! 若是只能去找别人,他宁愿就这样自己硬生生受着。 哼,憋死他算了! 柯米心里的气上来了,露出一副抗拒的姿态。 他狠狠地咬破自己的唇,在疼痛的刺激下,狠心推开时浅渡,翻了个身,自己在大床的另一边窝成了小小的一团,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让自己不要在做出那种羞耻的举动。 “你这个坏人,不要看我,呜呜……离我远点!让我难受死算啦!” 他的声音带着细弱的哭腔,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 但气话说得坚定又绝望。 身体中一股又一股的翻涌着,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血流出来,他尝到了血的腥味。 一阵又酸又涩的感觉从心头涌上来,眼中的泪几乎止不住。 好像在繁衍期,泪腺都变得更发达了起来。 一直那么娇气又怕疼的小家伙此时倔强的很,一边抽泣一边独自忍受着身上的所有难受。 “我怎么就是坏人了,你不听完我说话就控诉,我可不接受啊。” 时浅渡颇为无奈地摸摸小鱼发烫的脸颊,还被他哼了一声。 还真是繁衍期时异常敏感、喜怒无常啊。 胆子都比平时更大了。 她揽住小鱼的腰,把他往回带到自己怀里:“你我都没有繁衍期的经验,应该去找个你的同族,问问需要注意的情况,别伤到你了。” “真的?” 柯米脸上露出喜悦,转身就主动扎到了时浅渡怀里。 他嘟哝:“不用问别人,我没事,我们人鱼……都比人类抗造多了……” 这么说着,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他故意往时浅渡耳畔吹去热气,用湿哒哒的可怜声音诱惑她。 “阿时,你帮帮我……呜呜……” 小鱼翻身的同时,香味跟着袭来,让头脑一阵晕眩。 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旁炸开,时浅渡的心跳都跟着快了不少。 什么就比人类“抗造”了? 小鱼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估计又是在网上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不是让你不要在网上乱看了吗?” 她将盛情邀请的小鱼轻轻放倒在床上,垂首亲吻他的唇。 小鱼立刻便学着昨天缠上了她,亲出水声。 他未免太主动了。 眼底带着水,皮肤又软又烫,喉咙里低低地哼哼着。 虽有害羞,但不多,红着脸把自己全部展露在时浅渡的面前。 神态又纯又欲,让人心中直冒出些暴虐的心思。 时浅渡被他缠得够呛,用手遮住柯米似勾似引的双眼。 她亲了亲那对温软湿润的唇,哑声开口。 “这么主动,可是会被欺负的哦。” ……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上,将光.秃秃的小鱼揽在怀里。 身上盖了一层薄被,免得着凉。 柯米白皙的皮肤上还透着红.潮,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眼尾绯红。 他整个人窝成一小团,似乎刚才的事情让他耗尽所有力气,此时软乎乎地窝着,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偶尔吸两下鼻子,细细地喘。 之前那股难耐而压抑的感觉已经变得细微,显然汹涌而至的繁衍期不适感已经褪去不少。 “阿时。” 他软乎乎地唤了一声。 声音中还带着水汽,好像刚才哭过似的,湿湿嗒嗒的。 时浅渡应:“嗯?” 她本来想抱着小鱼一起去浴室来着。 谁想柯米就赖在她身上窝着,不让她动,也不跟她走。 就一直腻腻呼呼的到了现在。 “你好厉害啊,昨天竟然还骗我不会亲亲。”柯米把小脑袋蹭到她的颈窝,“我以为繁衍期会一直那么难受,没想到……” 说着,脸上透出薄红,有点儿害羞。 他小声说:“没想到这么舒服。” 时浅渡第一次被人夸奖这个,还这么直接,有些哭笑不得。 她揉揉小鱼的头发:“你顺利度过繁衍期就好。” “没结束,还有半个月呢。” 柯米立刻接过她的话茬,提醒时浅渡还要反反复复很多回。 他还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好像很……期待。 “……” 时浅渡又气又笑,掐了掐他的脸蛋。 “你还没完没了了?” 柯米委屈巴巴地嘟起嘴唇:“又不是我的问题,是我们人鱼的本能呀。” 他探头过去,亲亲时浅渡的嘴唇,动作缓慢却勾人。 亲完,他又低低地哼了一声:“而且,我们也就繁衍期时才会容易被撩拨,不像你们有些人类雄性,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这话说得直白,还有点儿狠。 不过,没毛病。 小鱼说完,看向时浅渡的眼神还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好像在狐疑地说: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你这小鱼。”她气笑,更用力地掐住他的脸颊,“我又不是那种人。” 柯米娇娇柔柔地赖在她身上,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昨天说好了,你得听我的,我想亲亲就必须亲我,我不想亲亲,你就不能碰我,不然我生气,我就偷偷跑回海里去。”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你刚才还说只想跟我呢,回到海里又到繁衍期怎么办?” “如果你先气我,我才不要喜欢你了呢。” 柯米娇气地说完,眉头敛了敛。 他说得凶巴巴,故意气人:“我就找其他人鱼去,然后我们下好多好多小鱼仔。” “噢,跟别人下好多好多小鱼仔啊。” 时浅渡挑挑眉头,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柯米莫名地脸红了。 他往时浅渡怀里钻了钻,反复亲亲她好几次。 好像有点讨好道歉的意味,怕她因为一句故意的话生气。 他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不气我的话,我就不跟别人下鱼仔。” 小鱼太好吓唬了。 前面还“趾高气扬”呢,很快就又可怜巴巴地缩回去了。 真可爱。 时浅渡被他可爱得多亲了他两口。 小鱼被她弄得又低喘起来。 她笑说:“现在又不跟别人下鱼仔了啊?” “……嗯。” 柯米点点头,手臂圈住她的脖颈。 “阿时,可不可以……” 时浅渡一看他的神情,就就明白了这小人鱼想说什么。 她喉咙滚了一下,嗓音微沉:“不可以。” 他真是还没完没了了。 这初次繁衍期的年轻小鱼经得住吗? 柯米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可怜地眨眨眼睛。 一直抓着床单的手指终于松开。 伸出透着粉红的手,害羞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他不敢抬头去看时浅渡的眼睛,低声在她耳畔嗫喏。 “阿时,我真的很不舒服……都怪你刚刚亲我。” 说到最后,还带着哭腔低低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她又狠狠地亲了他,又怎么会这样嘛。 “……” 时浅渡发现,小鱼身上还真是又一次散发出香气。 资料里是说人鱼在繁衍期时禁不住撩拨,但这也太……? 她就亲了那么几下啊。 顶多就是……把柯米亲得喘不过来气嘛。 - 不知过了多久,柯米完全镇定下来,软乎乎地趴在床上。 他眉眼之间全是餍足与舒爽,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睡觉姿势不对劲,一向不打呼噜的他,竟然有点打小呼噜。 一呼一吸之间,有点肿的嘴唇微张着。 时浅渡坐在床边,看着小鱼安静的模样,唇角往上翘了翘。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啊。 繁衍期时么……比平时还要更可爱些。 她用温水打湿毛巾,帮小鱼把身子擦了擦。 柯米的皮肤又软又嫩,实在娇贵。 明明没用多大力气,皮肤上依然留下了不少痕迹。 她帮忙清理时看到这些,少有的老脸一红。 谁叫这小鱼繁衍期总是过不去的,弄成这样总不能怪她吧。 不过,还是帮忙涂些药吧,省的小鱼醒来后觉得痛。 那小家伙觉得疼,就会缠着她“亲亲才能好”。 然后…… 就又一不小心撩拨得不行了,这还循环上了。 涂好药膏,这边算是彻底完成善后。 时浅渡掀起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不留空隙,只在外面露出半个小脑袋。 毕竟是初次经历繁衍期,还是多多休息会比较好。 等到柯米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卷翘的睫毛呼扇几下后,他彻底地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窗外漆黑的天色。 身上是暖烘烘的被子,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一切都舒服得恰到好处。 第一次繁衍期太汹涌了,他到后来实在是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可现在身上一片干爽,一点都没有黏腻,好像还涂了药。 这一定是…… 想到在自己不知事的情况下,阿时帮他把身体的每一寸都擦干净…… 他白皙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红润,脸上开始发烧。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羞得裹着被子在床上一连滚了好几圈,脚趾用力蜷缩起来。 又害羞又欢喜,快要笑成了花。 阿时真好啊! 温柔地要命,总是顾着他的情绪。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了。 可能是因为频频回想今天下午的事,他此时竟是又觉得自己的有了异样。 繁衍期中,总是容易被勾起这样的感觉。 他抿抿唇,又深呼吸了好几次,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阿时和他说,太频繁对身体不好的,他要听话。 柯米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很久,才让躁动缓缓地平静下去。 他揉了揉眼睛。 今天哭得太久了,眼睛有点肿、也有点痛。 嗓子好像也有点痛,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什么…… 这时,他听到房间外面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些交谈,还有叶永言的大嗓门。 “老大!饭做好了!来吃饭吧!” 隐隐约约的有美味浓郁的饭香传来,勾得他一阵嘴馋。 今天他只有早晨吃了点东西,又耗费了很多体力。 此时,早就饿得一塌糊涂,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了。 好想出去吃东西啊。 可是……他有点害羞,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阿时。 细软的眉头轻轻蹙起来,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想,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现在当然不能就这么饿着了。 要是营养不良了,下不出健康的小鱼仔怎么办呀。 为了以后他和阿时的小鱼崽崽,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得棒棒的! 透着薄红的圆润脚趾踩在地上。 他瞥见一双棉拖鞋,顿了顿,乖乖得穿上了拖鞋,起身往外走去。 啊,身上好累啊。 这种感觉更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掩饰羞意,他鼓起唇,吐了吐泡泡。 手在门把手上搭了半天,他终于做好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推门出去。 听见声音,餐桌上的三人全都望了过去。 “你醒了啊,要吃东西吗?” 柯米一跟时浅渡对视,脸上刚散去的热度立刻就回来了。 一下子烫得恨不得能烤熟个鸡蛋。 他脸色红的可怕,只喏噎了一个“嗯”字便不再说话,低垂着脑袋“吧嗒吧嗒”地走到空着的座位上,开始吃东西。 吃饭期间,他安静地非常诡异,完全不像是平时那样,会说些俏皮话,跟时浅渡撒撒娇。 吃东西时也是小口小口的,一点点细嚼慢咽,看起来很紧张。 叶永言和明陈都察觉到气氛的诡异。 他们麻利地扒完碗里的饭,碗筷一撂转身就跑了。 “老大,我们吃好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吃完了碗筷放桌上就行,等晚一点我们洗!” 两人离席,时浅渡也很快就吃完了,拿纸巾擦擦嘴。 她有些好笑:“其实,你不用这么别扭。” 就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柯米却被吓了一跳。 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突然点到了睡觉的学生一样,背脊立刻挺直了,耳根红扑扑的。 “我、我没有别扭。” 他就是有点害羞,其余的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 时浅渡扬扬眉头,调侃地看着他。 “唔……嗯,我不别扭。”柯米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反正,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次呢……” 是啊,他和阿时要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这种事情不能害羞的。 柯米吃完晚饭,揉揉得到满足的肚子,舒舒服服地呼出一口气。 阿时对待他跟从前没什么不同,这让他跟着放松不少,紧张害羞的感觉逐渐褪去。 他往客厅里瞥了瞥,发现时浅渡此时正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跟她挤在了一起,双臂轻轻抱住时浅渡的。 “阿时,今天幸好有你,让我第一次繁衍期感觉很好。”他很有礼貌地道谢,接着声音稍微低了一点,脸上飞霞,“而且,阿时很在乎我的情绪,对我好温柔啊……不然,我真的会很难熬。” “对你好一点儿不是应该的吗?”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把人搂在怀里,帮他盖好毯子。 “一起看电影吧。” 柯米乖巧地窝在她身旁,藏在毯子下面的胳膊八爪鱼一样缠住时浅渡。 他可不觉得电影有多好看,还不如多看两眼阿时的模样。 他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地唤了一声:“阿时。” “嗯?” “电影不好看,你跟我聊天好不好?” 柯米鼓鼓腮帮子,跟她软乎乎地撒娇。 电影哪里有他好看呀! 他在心里气鼓鼓地说着,还瞪了两眼屏幕上英俊帅气的男主角。 繁衍期是最黏人的时候,希望时浅渡能无时无刻地关注自己。 时浅渡敏锐地发现他的嗓子有点沙哑。 她伸手摸摸小鱼的额头,发现额头上的温度也偏高一些。 看来,早晨的感冒不仅没好,还更严重了些。 只是柯米繁衍期的缘故,让他们都忽略了他身上不正常的温度。 想想也是,她刚回到家时,看到柯米把被子踹开晾在床上,病不变的更严重才怪呢。 她蹙蹙眉头,心说这小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发烧了,自己醒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吗?” 柯米确实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身上好像也有些发烫。 他猫在时浅渡身旁,低声道:“我今天一直头脑发胀,身体也一直很,唔,不对劲,所以还以为是……繁衍期没有过去的原因。” 嗓子哑了之后,他清润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许,多了分诱惑的意味。 时浅渡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我给你拿点药。” 她把医药箱拿来,翻出柯米早晨吃的药。 “连续吃几顿应该就会好一些,先吃药,然后把杯子里的热水都喝掉,不要剩下。” 柯米不喜欢喝热水。 他们长期生活在海里,哪里会遇见“热水”这种东西呢? 但时浅渡嘱咐他喝掉,他便非常听话,“咕噜咕噜”地把杯子里还有点烫口的热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就算到最后,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喝光了。” 他自豪地把杯子递给时浅渡看,颇有些邀赏的意味。 这小人鱼,真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撒娇。 时浅渡奖励似的揉揉他的头,感觉到他欢欢喜喜地往上顶了顶。 “嗯,很乖。” 柯米的眼睛亮了一点,脸颊上的绯红更甚。 “那,阿时觉得我乖的话,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完,他还羞赧地抿了抿唇。 时浅渡歪头:“什么?” 柯米咬咬下唇,看起来比平时更羞涩。 “阿时喜欢小鱼崽吗?” “如果喜欢的话,这次繁衍期……” 第303章 可怜小人鱼14 第三百零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阿时喜欢小鱼崽吗?” “如果喜欢的话, 这次繁衍期……” 柯米自己还是个哭卿卿的小孩子,此时看着时浅渡的表情却蛮认真。 他局促不安又充满期待,眨眨眼睛, 没有把后半段话说出来。 时浅渡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需要别人照顾呢。” 柯米先能把自己照顾好,她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了。 可现实就是,小鱼每天就跟没长大一样可可爱爱地黏着她。 “我还, 嗯……蛮喜欢。” 其实,柯米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就是觉得,如果是阿时跟他的小鱼崽的话, 他就很喜欢很喜欢。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语气天真, 掺杂点儿期待:“如果我摄取了阿时的基因,生出的小鱼仔一定很漂亮,而且和阿时一样聪明又厉害!” “等等,你能……生孩子??” 时浅渡发现了华点,顿时扬起眉头, 脸上露出惊讶。 眼神往柯米的肌理分明的平坦小腹上看过去。 柯米感受到目光,小腹往后缩了缩,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害臊地用小拳头轻轻锤了时浅渡一下。 “和人类不同的啦……我们人鱼族的家庭观念不强, 很少有人有固定的伴侣,所以无论性别, 如果想要自己的小鱼崽的话, 都可以在繁衍期去摄取其他人的基因, 这样就可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下去一点,手指羞涩地搅弄在一起,“排卵啦……” 时浅渡觉得很新奇, 咂咂嘴道:“没想到,人鱼竟然是卵生。” 那岂不是说,一次就是十几二十条小人鱼?! 不知道为什么,时浅渡脑海里浮现出一幅鸭妈妈在前面一摇一摆地走着、一排毛绒绒的小黄鸭跟在后面往前走的画面。 然后有一只小鸭子叫起来,所有鸭子都跟着叫,“嘎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天响。 “是啊,我们人鱼都是卵生,不用你费力气的。”柯米从桌上拿起草莓糖果,讨好似的主动送到时浅渡唇畔,“阿时,你看怎么样?” 时浅渡看不怎么样。 以她看人无比准确的眼光来说,柯米自己绝对照顾不过来他的小鱼崽,没准还会被自己的小鱼崽给弄得又难过又委屈,最终的结局就是—— 她又要安慰柯米,又要帮他照顾一群小鱼崽崽。 她怎么看也不像是特别会照顾孩子的人吧? 照顾一个小孩都够累的了,更何况卵生鱼崽肯定是一群! 所以她拒绝。 她问:“你觉得你能照顾好他们吗?” 咦。 柯米怔了怔。 这个他确实没有想过。 他只是太喜欢阿时了,所以特别想跟她生小鱼崽崽。 要生她的崽崽。 他们人鱼一次性会排卵五到十颗。 在生长、成型的过程中,一般只有半数能存活下来。 这样的话,最少最少也会有两条小鱼崽长大成人。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觉得自己恐怕没法照顾好他们,需要阿时帮忙出很多力。 这样的话……崽崽们岂不是要和他抢阿时了? 本来阿时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就不算长,要是在被他们抢去一大半…… 呜呜,好纠结呀。 瞧着柯米慢慢纠结起来的小表情,时浅渡就知道他不行。 她摸摸柯米的头,说道:“还是等你有能力养好他们了再下崽崽吧。” 柯米沉默片刻,乖顺地点点头。 “唔……好吧,阿时说得对。” 说完,他整个人往时浅渡的怀里钻去,在毯子下面圈住她的腰。 他才舍不得把阿时跟别人分享呢! 他现在还很年轻,不着急下小鱼崽,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阿时不会把他丢下的,能下小鱼崽的时间还多着呢~ 时浅渡很自然地一下下轻抚他瘦削的背脊。 忽而,动作一顿,轻轻抽了口气。 她嘟哝道:“这感觉真恶心,真对不住小明。” 柯米没听清整句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恶心”,还以为在说自己。 心里顿时一凉,鼻子跟着发酸起来。 “你说我什么?” 繁衍期情绪波动极大,他几乎是分分钟就红了眼眶。 “哎,你怎么又要哭了呀。”时浅渡好笑地用手指肚蹭蹭他的眼角,“我又没有在说你,我是说现在摸我刀的那个家伙。” “……好吧。” 柯米吸吸鼻子,狐疑地看着她半晌,最终还是选择相信。 把小脑袋凑到她颈窝处蹭来蹭去,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今天你要抱着我睡。” 他低声撒娇,耳尖又有点泛红。 繁衍期的小家伙的情绪还真是一阵一阵的。 上一秒还在委屈生气呢,下一秒就开始撒娇了。 时浅渡看着他委委屈屈的发红眼眶,心中软了一点。 把毯子往他身上盖了盖,给他捂了个严实。 “好,听你的。” “嗯!” 柯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又说:“你现在亲亲我。” 时浅渡无奈,捏捏他的脸颊。 她笑说:“把感冒传染给我怎么办?” “可是,我们今天亲亲好多好多次,还那样过了。”柯米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还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袖,“要传染早就传染了,快亲我嘛。” 时浅渡拗不过他,侧头轻吻在他的唇角。 “今天多注意休息。” - 另一边,极上堂总部。 通体漆黑的长刀经过全面检测、消毒处理后,被人双手奉到骆越彬眼前。 “这就是时浅渡的刀?” 骆越彬睨视着长刀和跪地的属下。 男人垂头看着地面:“是的,首领,属下已经把刀交给检测中心的人检查过,是全面安全的,首领请放心。” 他因为时浅渡的事,已经被暴打好几次。 又一次跪倒在这个房间里,他的腿都在不经意地颤。 “哼,拖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办成件事。” 骆越彬冷哼一声,抬手把刀举起。 他倒要看看,这把威力巨大的“冷兵器”到底有什么玄机,能让他装备精良的手下一次次败在时浅渡那个毛头丫头身上。 没有和他的属下一样拿到手里就立刻想拔刀,他先用手一寸一寸地抚过刀身,寻找上面可能存在的异处,然而细细寻找一番后,却发现无果。 刀柄、刀鞘上,都不存在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玄机都在刀刃上。 他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鞘,用力—— 没能拔开刀鞘。 他蹙蹙眉头,不信邪地用出最大的力气,奋力一拔。 手从刀柄上脱离,却仍然没有拔开。 “……” 属下还在房间里跪着。 他不想丢掉面子,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又瞧了瞧刀身。 而男人瞥见这个情况,忽然想起叶永言的话来,汇报道:“首领,时浅渡手下那个叫叶永言的说,高端的装备像我这样的人是看不懂怎么用的,但首领您见多识广,肯定稍稍研究一下,就能知道应该怎么用。” 这小子是故意嘲讽他见多识广还是不会用吗?! 骆越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顿时暴怒地一脚踹过去,把男人踢出了好几米。 “我难道还用你教么!给我滚出去!” “……是,首领,我这就滚。” 男人擦掉嘴角的血,脚步不稳地退了出去。 骆越彬冷哼一声,坐回沙发上,黑着脸死死盯着手里的刀。 他就不信,他弄不明白这把刀怎么用! …… “呜……” 柯米难受得睁开双眼,头脑晕沉。 他嗓子有些疼,发出的声音显得沙哑艰涩。 身上很冷,盖着被子也还是冷。 从前生活在深海里,水温几乎是恒温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感冒”。 到了岸上,一冷一热搞得生病了,弄得他不知所措。 太冷了。 他嘚缩着往时浅渡身边蹭,紧紧抱住她的腰。 身上的被子也往上拽拽,盖到了脑袋。 阿时还在休息,不能打扰到她。 不然会惹她不开心的。 他这么想,便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冷意没有说话。 身子缩成一小团,努力给自己取暖。 时浅渡被他的小动作弄醒了。 发现小鱼自己嘚嘚缩缩地蜷在她身边,蹙蹙眉头。 她揉揉惺忪的眼:“怎么了?” “没、没事。” 柯米吓了一跳。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没想到还是把人吵醒了。 “是不舒服吗?” 时浅渡见小鱼蜷缩成一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还是很烫,比白天更烫了。 她皱起眉头:“你又烧起来了。” 柯米傍晚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她以为睡一觉就能彻底好了。 没想到凌晨这时候又严重了起来。 “还在烧吗?” 柯米经过这次生病,知道发烧是身上的温度会提高。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比平时要烫很多。 漂亮的蓝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多了几分恐惧和依依不舍。 身上都烫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觉得冷? 他不会是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病症,会要鱼命的吧! “可是、我觉得好冷啊。”他声音里带上哭腔,“阿时,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瞎说什么呢,就是着凉后感冒发烧了,问题不大。” 时浅渡揉了揉小鱼的头发,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安抚情绪。 柯米又烧又哭,眼睛都红了,看起来极是可怜。 面对未知,总是很容易陷入自己吓唬自己的恐慌之中。 他带着气音问:“真的吗?” 时浅渡见他这样,有些怜爱了。 要知道小鱼平时看起来乖,但贼心可一点儿不少。 这回生病了,倒是真真的乖软下来了。 她温柔地摸摸小鱼发烫地脸颊:“当然了,人类一辈子会得很多次感冒的,只是小病而已。” 她的手掌比柯米的脸要凉上一两度。 他感受到凉意,本能地往她的手上贴了贴,特别乖巧。 “好吧,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 时浅渡从床上翻身起来,对房间里的智能管家吩咐了几句。 “空调二十六度,饮用水五十度。” “好的,空调二十六度,饮用水五十度。” 智能系统反应很快,房间里响起了机械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空调自动打开,烧水壶中自动注满了水,开始加热。 时浅渡拿出一个去热贴,贴在了柯米的额头上,防止温度过高烧坏了脑袋。 又翻出退烧的药,准备好适当的剂量。 待热水好了,她便把药和杯子都递给柯米。 “再加一顿药吧,明天肯定能好很多。” 柯米可能是怕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没像往常一样跟她撒娇,又是“亲亲才吃药”啦又是“水烫要吹吹”啦,而是听话地吃了药,还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热水。 害怕了果然就乖了。 时浅渡好笑地给小鱼掖了掖被角,免得他冷。 “现在还觉得冷吗?” 柯米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 他窝在被子里感觉了一下。 喝了热水、有了空调,身上还真明显比刚才暖和很多了。 好像又活过来了。 蓝眼珠咕噜噜地一转,贼兮兮地瞥了眼时浅渡。 他故意用有些虚弱湿濡的嗓音说:“还冷,阿时你来床上抱抱我。” “……” 看来她是夸太早了。 小鱼的贼心真是一点儿没减少。 时浅渡无奈地弹了下他的额头:“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我就不说什么了。” 她掀开被子,也窝了进去。 身上滚烫的小鱼就立刻钻了过来,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腰。 “你身上好凉,抱起来好舒服啊。” 柯米在她的颈窝处蹭了好几下,眯起双眼。 生病时可以尽情地依赖在喜欢的人身边,无疑是特别幸福的。 他开心得心中欢悦,忍不住道:“你亲亲我。” 良好的心情有利于病情好转。 时浅渡觉得小鱼使性子故意指使她的样子怪可爱的,便没说什么。 她顺着柯米的意思,亲了亲他的唇角:“亲亲你。” 柯米顺势在她的嘴唇上“mua”了一下。 阿时的嘴唇还是那么软。 他喜欢被亲。 五分钟之前,柯米还满脸惊慌,生怕自己会死掉呢。 现在倒好,情绪转变的极快,已经开始从生病上面找出好处了—— 好处当然就是,阿时会很听他的话。 他说想亲亲就亲亲,他说要抱抱就抱抱,他半夜难受,她就立刻起来照顾他了。 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才不会顺着他到这种程度呢。 如果现在他说他想要进一步贴贴的话…… 是不是也会顺着他的节奏来呀。 昨天,阿时太霸道了。 不是说行动上很凶,而是节奏都要由她把控。 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他心里知道,是阿时怕他成年后初次经历繁衍期,没有节制会损害到身体,可是,他听族中长辈说,他们人鱼繁衍期时都很凶的,有时候太疯了,还会用牙齿爪子伤害到对方。 要知道,人鱼的牙齿和指甲是很锋利的,能把人骨一口咬穿的那种。 所以说,人鱼很抗造的啦。 真的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他! “阿时。” 柯米的声音又低又软,多了一丝微妙的哑然。 他窝在时浅渡怀里,似勾似引地,用自己温度颇高的唇吻上她的脖颈。 他提要求道:“我想……” “不行。” 时浅渡没等他说完,就干脆地拒绝了。 小鱼一动作,她就知道是想干什么! 柯米被拒绝得愣了一下。 竟然拒绝他了! 他感到一阵委屈:“为什么不行?我觉得好热,好闷啊,好想贴贴你。” 小鱼软绵绵地跟她撒娇,还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劲儿。 他锲而不舍地在时浅渡耳畔低喃:“做嘛……” 时浅渡掐住他的脖颈,揉了两下。 她没有被美□□惑,眼眸低垂,避开小鱼惹人心疼的面容。 “生病期间要多休息,病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行。” “……” 柯米的表情立刻沮丧了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咬咬红润的嘴唇:“怎么就不行嘛!” “多睡觉,多休息,这样病才能好的快,你难道想反反复复地发烧吗?” 时浅渡的语气严肃起来,眉头敛了敛,一副认真的样子。 而背地里,瞧见柯米气呼呼的样子,开始偷笑。 这小鱼,还想借着生病拿捏她,贼心眼真是越来越多了。 柯米用湿漉漉的大眼睛跟她对视半晌,突然“哼”了一声。 他翻过身,故意背对着时浅渡,也不抱她了。 他哼哼唧唧地说:“你太坏了,以后我不想理你了,也不会再让你亲了。” 嘴上说着“绝交”,其实就是撒娇罢了。 他总是这个样子。 时浅渡好笑地追过去,从身后揽住了柯米的腰身。 一下子,就把软乎乎的小鱼拥在怀里。 不得不说,温软的触感抱起来不是一般的舒服。 她好声哄道:“乖,都是为了让你病好的快一点儿啊。” 柯米被人从身后抱住,唇角偷偷地翘起来一些。 他心想,阿时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所以,趁机提一点儿要求应该会被答应的吧? “那你跟我保证,下次要按我的节奏来,要听我的,我说缓一缓就缓一缓,我说停一下就停一下。”他一开始说得特别认真,声音也很大,到了最后,害羞得几乎没了声,“我想……多享受一会儿……嘛。”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小鱼怎么这么直白这么诚实啊。 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行行行,下次听你的。”她亲亲柯米的耳朵,“好好休息,先把病养好,好不好?” “好。” 柯米被哄得特别开心。 他乖乖的点头,并且暗暗算了一下繁衍期的时间。 至少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呢~ 他一定会超快养好病的! 第304章 可怜小人鱼15 第三百零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柯米一连生病了好几天, 最初在晚上烧的厉害,后来不再发烧了,感冒却一直没好透。 期间几次忍不住后悔,早知道感冒发烧会这么难受, 他怎么都不会不盖被子呀! 他很听话地按时吃完今天份的药, 又喝了一大杯水。 平日里总是亮晶晶的蓝眼睛此时看起来有点蔫, 积蓄了水雾。 他吸了吸鼻子, 但并不通气, 说话时鼻音也非常严重。 “呜呜,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这几天他擦得鼻子都红扑扑的,还有点起小翘皮, 嘴巴也干得很, 以往柔软水润的唇如今干巴巴硬邦邦的,唇纹特别明显。 他的皮肤从来就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一条外表完美的小人鱼了,这些天他都不想照镜子。 时浅渡抱住撒娇似的滚到她身边的小鱼。 她从桌上拿起唇膏,给他往发干的嘴唇上抹了一点。 “下次睡觉还踢被子吗?” “当然不踢了。” 柯米沮丧地撇撇唇, 从被子里伸出手去牵时浅渡。 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哝:“我都这么难受了,你竟然不安慰我,反而瞪我……你好残忍呀。” “残忍?”时浅渡扬扬眉头,一手隔着被子抓住他的腿, “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强制变回鱼尾, 然后剃了你的肉, 煎了你的鱼尾巴,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残忍?” “……!” 柯米双手抓住被角,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充满惊讶和可怜的蓝眼睛。 “呜……你又骗人,你才不会……才不会吃了我呢。”顿了顿, 他又小声补充,“我的肉不好吃,很……很老的,不好吃。” 时浅渡被他逗笑,伸手掐了掐他软嫩的小脸。 “我怎么觉得还挺嫩的?” 柯米眼珠一转,喜滋滋道:“你喜欢我呗~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嘁,你怎么这么自恋。” 时浅渡捏捏他有点泛红的鼻子,却被他慌张地拍开了手。 “唔,不能捏我的鼻子。” 柯米把双手都捂在脸上,细软的眉蹙在一起。 这些天总是流鼻涕,要是被阿时捏一下,脏兮兮的蹭到她手上可就不好了。 他要在阿时心中,做一条完美的小人鱼。 时浅渡故意往后退了一步,跟小鱼拉开距离。 她双手举起:“好吧,那我离你远点儿。” 柯米撅起嘴巴,还是不满意:“不行,你过来抱我。” 他掀开被子,往时浅渡怀里钻去,还抬头亲吻她的嘴唇。 “阿时,你抱抱我嘛,我好难受,难受死了……” “老大……!” 叶永言突然冲进房间,打破了房间中微妙的气氛。 他脚尖在地上一转:“我等会儿再说吧。” 柯米羞得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啊啊啊小叶怎么不敲门呀! 不过……他是不是有急事想跟阿时说? 手指张开一点儿,透过缝隙看向叶永言的背影。 他说:“就现在说吧,阿时只是来催促我吃药而已。” 话里话外都是说,他们刚才什么都没做。 这话的可信度跟他小脸上的发烫程度成反比。 叶永言又绕了回来。 他搔搔头,咳嗽两声:“是这样,老大,已经有一千多人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把极上堂闹个天翻地覆了,大家都跃跃欲试,一直催问什么时候出发呢。” 时浅渡本来准备在找出极上堂总部的位置后,就立刻整装旗鼓,一举拿下这个风评极差、作恶多端的军.火组织,为此做了一些准备。 因为柯米的生病和繁衍期,她把时间往后拖了半个多月。 这段时间,叶永言和明陈两人一直在忙活。 一边招揽人,一边做出pn ABC来,就怕到时候出现什么差错,弄得功亏一篑。 “不用弄那么细致,不会有事的,你们多注意休息。” 时浅渡总是这么说。 她瞧见两个小弟不分日夜地使劲,怪感慨的。 可叶永言他俩这回根本不听话,非要弄个明明白白才算完事。 极上堂总部的位置一直都是个秘密,无数憎恨极上堂的人想要挖出来,却都是无疾而终。 这回时浅渡抛出个诱饵,便立刻有无数人自愿跟随。 跟本没用多长时间,就组成了一只相对松散却庞大的队伍。 柯米记得极上堂的首领就是一直在给时浅渡使绊子的人,这两天还听说,他们的总部建设在大海里。 于是他自告奋勇,主动说:“阿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时浅渡想,极上堂的总部刚好在海里,对柯米很有利,可以让他自己亲手制裁了骆越彬这个混蛋。 只要等到小鱼的病好了、繁衍期过去就可以开始。 于是她应道:“好啊,等你繁衍期过了,我们就出发。” “哇,太好了!” 柯米病恹恹的脸上露出喜色,“mua”地亲了时浅渡一口。 他可以借此机会回海里开心一下! 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海里了啊。 叶永言看了柯米几眼,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老大,他这么柔柔弱弱的,过去拼杀真没问题吗?咱们可能会没有时间照顾他啊,更何况他还是骆越彬看中的人鱼。” 这条小人鱼整天跟老大黏在一起,老大很喜欢他。 要是他受伤了,老大肯定会难过。 柔柔弱弱的……? 她可是永远都会记得,小人鱼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人类锤成肉饼这件事呢。 时浅渡笑道:“你可以跟他比划比划,看看他是不是很柔弱。” 叶永言在瞥见自家老大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后,缩了缩肩膀:“我是说他看起来柔弱,又没说他真的柔弱。” 他才不比划呢,一看就没好事。 听叶永言这么说,柯米才收回落到他身上的视线。 哼,小瞧他的人,他都会打扁! 他用信誓旦旦的语气说道:“阿时不要担心,这次你的刀虽然不在身边,但是我会陪着你呀!只要是在海里,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被伤害的!” 孩子似的的小人鱼,此时脸上一片认真。 丝毫不用怀疑,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时浅渡,绝对会被他一拳锤个稀巴烂。 时浅渡心中一暖,搂住小鱼的腰,把他带到怀里。 她笑着亲亲柯米的唇:“你这么厉害的啊?” “别动,小叶还在呢。” 柯米假正经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不让时浅渡继续亲吻他。 而眼神往叶永言身上扫了好几遍,好像在提醒他—— 你还不离开房间吗? 叶永言被cue,活蹦乱跳地转身跑了。 得得得,是他多余,他就不打扰老大跟她小鱼的二人世界了。 …… 很多人都以为,极上堂的总部应该坐落在天空之中,是高大巍峨的空中建筑中的一座,在建筑外面设置了隐形装置,外人根本无法发现。 然而,他们以为的是错的,极上堂的总部实际上建在海里。 无数海洋生物在海水中生活,又有永远处于流动中的海水作为阻隔,把总部建在这里,是最容易达成掩人耳目的目的。 巨大的飞行母舰来到空荡荡一片的海域上时,自愿跟随时浅渡的人们全都是半信半疑。 有人忍不住问道:“十爷,你确定骆越彬那混账就在这片海底下?” 提到骆越彬这个名字,搭在武器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手背上青筋一片。 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骆越彬报仇雪恨。 时浅渡挑眉,瞥他一眼:“不然呢,我买一搜飞行母舰就是为了逗你们玩啊?” 那人一怔,垂头看看自己脚下踩着看不到全貌的大家伙,歉然笑道:“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不应该不信你的。” “一会儿他们的基地会浮到地面上来,到时候你们直接上就行。” 时浅渡吩咐完,脸上的神色正经了一点,手指微动。 - 极上堂总部中,骆越彬的指挥室此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杯子摆设或者砸倒在地的桌子柜子,数不清的纸张飞散落地,有的纸上……一片血迹。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跪在地上,全都被骆越彬打得浑身是伤。 他们身上颤抖的厉害,不敢回话,也丝毫不敢抬头。 “你们这些废物!”骆越彬暴怒地大吼,“奈何不了时浅渡,就找了一把屁用没有的破刀联合起来骗我耍我是吧?你们可真是长能耐了!” 他越说越气,随手抄起桌上的漆黑长刀狠狠砸在一人身上。 长刀摔落在地上,静静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说话啊你们!给我个解释!” 骆越彬气到爆炸。 他研究这把刀小半个月时间,别说是一刀削断一栋建筑了,就是连刀鞘都没能拔开! 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的首领,是最先进的武器的拥有者,怎么可能有他不会用的武器? 这些就知道吃白饭的属下,竟然用这种小计俩糊弄他,而他还真被耍的团团转! 实在是可恶! “首领,不然……属下带这把刀回到检测中心,再仔细地看一看?”检测中心的人提议。 骆越彬一脚踹过去,把人踢得鼻血横流:“老子都看不出来什么,你觉得你能看得出来吗?不然老子的位置给你坐坐?啊?” “不不不……属下不敢,不敢。”那人埋头下去,肩膀都在抖,不敢再多说半句。 “哼。” 骆越彬冷冷地一哼,不打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地上的黑刀忽然颤了颤,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咻”地直立起来。 “这……” 一个属下惊讶地发出声音。 骆越彬以为是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漆黑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伸手去握住刀柄。 可黑刀没有给他握住自己的机会,猛地向上方飞去。 看似普普通通的冷兵器竟然直接撞破了指挥室的屋顶——要知道,骆越彬的指挥室,可是整个总部最坚固的部分!! “混蛋,这都是什么情况!”骆越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破口大骂,“还不快去戒备,给我赶紧把刀拦下来!” 要是直接冲破了他们海底总部的墙壁……整个总部都会被海水淹没,只能浮到海面上区! “是是是……我们马上!” 属下连忙退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自己的人。 海面上的水流和旋涡似乎和刚才不同了,变得湍急起来,仿佛海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接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从海面下一飞冲天,激起了一层层浪花! 飞天母舰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那把在视频中看到过无数次的黑刀稳稳地飞落到时浅渡的手上。 真是神了! 不愧是被大家暗地里成为“最强武器”的宝刀,还能自己飞回来! 时浅渡把刀重新挂在腰间,垂眸睨视着从水底下缓缓浮现出来的巨大建筑。 她扯了扯嘴角:“诸位,好戏开场了。” 太多人跟极上堂和骆越彬有仇了。 他们看到从海底出现的庞然巨物,眼中出现的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斥着兴奋、恨意和血性的光。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都不用时浅渡指挥,他们就纷纷按照叶永言他们设计的计划冲了出去,踩着飞行推进器直接从空中一跃而下! 时浅渡有实力有魄力,还真的挖到了骆越彬的老巢,他们愿意听从时浅渡的安排。 “老大,那我们也去了。” 叶永言一脚蹬在栏杆上,回望了时浅渡一眼。 在得到她的肯定后,肩抗武器飞身跃下。 明陈习惯了跟叶永言配合,也知道他的心思,便一同跟去了。 极上堂总部自打正式建成之后,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外部攻击,总部的人都习惯了安逸的生活,突然遇见这样凶猛的袭击,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第一波冲上去的复仇者们打得落花流水。 巨大的建筑中,满地的狼藉,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双方的炮击轰轰巨响,在耳畔一刻也没有停息,几乎分不清你我。 叶永言用侦查镜搜寻一段时间,终于锁定了自己此番最大的目标。 脚下的推进器猛地爆发,他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弧度,跟明陈两人一起落在地上,漆黑的炮口对准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到叶永言,狠狠地愣在原地:“你不是死了吗?” 他心中满是震惊。 叶永言和他的弟弟两个人,不应该死了么! 这些天他被首领留在总部,没有机会出去,可他收到了自己手下的消息,说叶永言已经被顺利解决,可现在来看……被解决的应该是他的手下! “呵,不给我弟弟报仇,我怎么能死呢。” 叶永言恨恨地磨磨牙。 脑海中回想起叶铄被硬生生拔下机械腿后,膝盖下面那鲜血淋漓的样子,想到叶铄脸上、腹部被狠狠暴打的痕迹…… 他眼底迸射出刺目的愤怒和杀意。 他突进上前:“去死吧!” 另一边,时浅渡左手懒洋洋地搭在腰间的长刀上,在骆越彬面前稳稳站定。 拇指轻轻往上一推,刀刃便出鞘了一寸。 骆越彬刚杀掉几个袭击他的人,把手上的沾满黏腻鲜血的武器从地上几乎不成形的人身上拿起来,抗在肩膀上。 他阴森森地盯着时浅渡,那狼虎一样狠厉的眼神几乎把人吞噬。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跟他抢人鱼、用那把刀戏弄他、害他在属下面前出丑……还挖出了他们极上堂总部的位置! 杀了这个女的后,还要再选址、重建,不知道要浪费他多少时间和金钱。 这些罪过,让他杀死时浅渡十遍都不解他心头的愤怒! 他二话不说,直接拿着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武器冲时浅渡攻击过去。 这件武器全世界只有一件,是他沉淀多年才成功研究制造出来的,被评价为“最强武器”,区区一把冷兵器,能耐他什么?! 骆越彬不愧是世界上最大军.火商的首领,身上的气势逼人,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普通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颤抖着跪地不起。 可跟他应战的人是时浅渡。 她就那样漫不经心地站在原地,右手慢慢悠悠地握住刀柄,在一片青蓝的光线射过来时,漆黑的长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轻而易举地就把青蓝色的攻击抛到别处,直接炸毁了一整栋建筑! 接着在漫天烟尘中跟骆越彬在空中缠斗数次,叮叮当当的轰鸣声刺痛耳膜。 又一次在空中相汇之后,两人飞快地分开。 烟尘散去,时浅渡身上毫发无损,而骆越彬则被破坏了两件装备。 她面对骆越彬不可置信的目光,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极其嚣张。 “跟我斗,下辈子吧。” “你这……”骆越彬咬牙,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娘们!!” 他对自己的力量一直很有信心,此时坚信时浅渡刚才只是侥幸,又一次冲上前去。 来来去去几个回合,时浅渡精准地控制着力道,把骆越彬身上的装备一件一件地破坏、剔除下来,就连他身上号称坚不可摧的铠甲都被她像切豆腐一样拆得散架。 骆越彬意识到时浅渡是在戏弄他,心中更加愤怒,可惜此时他已经没时间去生气。 恐惧如同海浪一般排山倒海地涌来,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死死瞪着的双眼中满是红血丝。 时浅渡竟然比他还强,竟然能将那把毫无玄机的刀用出这种水平?! 他完全不是对手……难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吗?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找准时机,用身上最后的装备发射出一枚□□。 金黄色的刺眼光芒顿时在眼前炸开,时浅渡一连后退好几步,用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动向。 骆越彬没有趁这个时候攻上来,反而是逃跑了。 嘁,逃兵。 她在心中轻嗤。 光芒消散后,她一路追着来到了建筑的边沿,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骆越彬一直坚信,只要不死,就能够东山再起。 所以他开动身上仅剩的装备,一身可以在海底像鱼儿一样穿梭游动的潜行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直接潜到水中想要逃离。 可他刚一潜入水面,迎面撞上了一张漂亮的脸。 灵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在水下反射着莹莹光亮的水蓝色鱼尾。 他半长的发在海水中飘散浮动着,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这是……他当初看上的人鱼! 这是他的猎物! 骆越彬瞪大双眼,立刻伸手去抓。 在海中,人鱼又怎么会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柯米鱼尾一甩,灵活地躲过伸来的手,还顺势狠狠地一尾巴拍中骆越彬的脑袋! 骆越彬被扇得七荤八素,鼻血横流。 “草!” 他咒骂一声,努力在水中调整方向。 然而柯米那边还远远没完。 他在水里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让人看不到痕迹,只剩下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用上最大的力气,一拳接连一拳地狠狠打在骆越彬身上。 就是这个可恶的坏蛋一直在追杀阿时! 他要为阿时出一口气! 骆越彬身上没有战斗用的装备,在水中完全不是人鱼的对手,还没躲开上一拳,下一拳又跟着锤上来,疼得身体几乎麻木。 一根根骨头被连连打断,他重重地吐出几口鲜血。 该死,被一条鱼打成这样…… 可恶的人鱼,可恶的女人,等他东山再起,绝饶不了他们! 他双眼猩红地瞪着,到死都没能闭上。 …… 总部出事后,极上堂几个分部的人纷纷乘着战斗机快速赶来,投入混战之中。 这场战斗一连持续了十来个小时,才真正落下帷幕。 时浅渡坐在被轰成平地的极上堂总部上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并配上文字:极上堂的东西我接管了。 这条消息直接爆了,在全世界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臭名昭著的极上堂被人连锅揣了!! 往后再也没有极上堂,再也没有“不可说”了! [让我来说一句:十爷牛逼!] [妈的,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在做梦,极上堂竟然真就没了??] [我当时跟十爷一块过去的,报仇真的太他妈爽了!] [挖槽,你跟十爷去的?快给我们讲讲!] [我也想亲手报仇,啧,都怪我这驴脑袋,当时怎么就不相信十爷?] [她真的牛逼爆了,极上堂的人跟装备在她面前那就啥都不是,真的太威风了,从今往后,十爷就是我偶像,是我老大了!] [十爷接管了极上堂的东西,应该挺需要人手的?] [我也要跟随十爷!] [我就先把这句老大叫了!老大应该不会介意多个小弟吧!] 叶永言盯着屏幕上一行行往上蹿的文字,脸色有点臭。 这帮兔崽子,想跟他抢老大,门都没有! 偏偏他刚气得锤地,那边就听见明陈开口:“很多人和我联系,说想跟随老大一起,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意思?” 叶永言抬手就拍在明陈脑袋上:“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不想听见什么,明陈就非要说什么! “有人想来?你们看着办吧,谁靠谱谁不靠谱的我也不知道,还是你们熟一点。”时浅渡伸了个懒腰,在沙滩椅上滚了半圈,“收进来的人都交给你们带。” 叶永言一听这话,眼睛亮了。 都给他们带的意思,就是以后这些人都是他跟明陈的手下了呗?! “这我觉得行啊!”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推搡明陈几下,“你快快快,把他们的资料都调出来我挑挑看!” 至于这么高兴么,真是的。 时浅渡失笑地摇摇头。 “阿时!和我去海里玩吧。”柯米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拉住时浅渡的手腕,左右摇啊摇地冲她撒娇,“好不好嘛。” 他如今走进了阿时的生活,也想带阿时去看他的世界,把他的一切都介绍给阿时。 “好好好,你稍微等我一下。” 时浅渡换了一身泳衣。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前凸后翘好身材”,不算丰满,而是纤瘦高挑中有一种力量感。 随着一步步的走动,身上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美好。 柯米在海边等着时浅渡。 他很喜欢大海,却是第一次来到沙滩上,所以对沙滩充满了好奇。 两只小脚丫深深地踩进沙子里,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地用上岸来,带着沙流冲刷着他的脚。 好舒服的感觉呀! 怪不得人类都喜欢到沙滩上玩耍呢。 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时,才回过神,扭头看过去。 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轻呼,害羞的抬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又偷偷地把合拢的手指打开点,露出一条缝隙。 好奇怪,明明才过繁衍期没多久,也早就看过阿时的身材了,怎么又…… 他抿抿唇,的耳根透出粉红。 这或许就是人类所说的,半遮半掩才最诱人? 唔,他以后可以多学习学习。 “你这小鱼,捂眼睛就全捂上,这样掩耳盗铃很有趣吗?” 时浅渡假意拧了拧他的耳朵,牵着他的手腕一起往海中走去。 柯米鼓鼓腮帮子,心说捂住眼睛是礼貌,偷看是成全自己嘛。 他率先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在水下游了几秒。 感受着自己被熟悉的海水包裹着,好像回到了最初无忧无虑也了无牵挂的时光。 在水中,他看到一双晕沉漂亮的长腿缓缓向这边走来,便游时浅渡面前时,他“噗通”一下子从水中冒出了小脑袋,双臂依赖地圈住时浅渡的腰,仰头看着她。 皮肤相贴,他心里一阵悸动,明媚的面颊上绯红一片。 双腿顺势化成鱼尾,在海水中轻轻地摇摆。 他有些局促地邀请道:“阿时,我们去海底看看,怎么样?” 说完,耳尖立刻染上了薄红。 时浅渡微怔:“海里?我没有带潜水设备。” 能被人鱼带着去海里游玩,一定比他们平时玩的更好吧? 听起来还不错。 可惜她没有带设备,这个地方也不是景区,没有商店卖这些。 “阿时不用担心,跟我来就好!” 柯米一眼就看出时浅渡是感兴趣的,顿时笑得灿烂,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到了海里就是他的主场,他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牵着时浅渡往更深处游。 “阿时,你屏息潜下去。” 时浅渡知道柯米不会有坏心思,便按他说得,憋了一口气,整个人浅到海水中。 她看到柯米在水中缓缓地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透明的泡泡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出五彩的光。 接着,他双手托住泡泡,将这大泡泡套在了她的头上。 柯米灵动的眼眸里露出些小得意。 他凑到时浅渡耳旁献宝般说:“阿时,呼吸试试。” “嚯,可以啊,竟然能让人类在海里随便呼吸。”时浅渡真没想到能这样,夸夸道,“有点厉害。” 柯米被夸得心花怒放,鱼尾灵活地一摆,在时浅渡身旁欢脱地绕了好几圈。 他伸手轻轻牵住时浅渡的手腕,稍一用力,两人便一同向前了好几米。 “你不用费力,我来带着你玩就好~” 他今天脸上的笑容尤其多,笑得比吃了蜜还要甜。 以前总是阿时在陆地上照顾他,这次终于能让他大展身手一次了! 深海之中,五颜六色的小鱼们游来游去,忽而,有一群很小的金色小鱼成群地从远处游来,远远看去像是不断溅落的金色雨点,场面壮观漂亮。 时浅渡坐在海藻凝成的岩石上,看着小人鱼飞快地游走又飞快地回来,生怕她等着急了似的。 他双手捧着一些花瓣,从叶子形状上来看,非常像是紫罗兰。 柯米把花瓣递到她面前:“阿时,尝尝这个,这是海樱花,很香醇的。” 说着,他主动那起来一片,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张开口,轻轻含住那片看起来轻飘飘、好像随时都会被海流冲走的小花瓣。 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柯米的手指。 呀。 柯米刷地把手缩回,脸上又一次染上薄红。 刚刚阿时……舔到他的手指了。 这让他忽然想起来从前的那天,他的阿时缓缓垂下头,轻吻在指尖。 湿濡的,温热的,动人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酥麻,好像又要到繁衍期了似的。 他明明,繁衍期刚刚过去才对呀。 真想……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薄唇上。 喉结上下滚动。 时浅渡把海樱花吞入口中,那小花瓣立刻化为了水一样,淌进喉咙中,像酒一样香醇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醉。 和陆地上任何一种食物或酒水都不同,这种感觉微妙而美好。 “阿时小心。” 柯米低呼一声,上前揽住时浅渡的腰,把她带到一旁。 两人一起靠在了宽大的岩石上。 紧跟着,像是海底小霸王一样的巨大鱼类从刚才时浅渡坐着的位置上蹭了过去,一张口就把数条小鱼与藻类吞进口中。 海里还真是危险啊。 鱼虾们游来游去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微微的水流涌动,也难怪她没能及时察觉。 还好小鱼足够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 时浅渡圈着小鱼的腰,回过头来,刚好跟柯米紧张的眼神对视。 漂亮的面容上充满对她的关切,清亮的眼眸里,只映着她一人的倒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她心中微动,将几片海樱花放入口中,接着,捉住了柯米的下巴。 轻轻地吻了上去。 海樱花在两人的舌间化开,酒一样香醇的液体淌入口中。 唇齿相依,不留一点儿空隙。 在海水中亲吻的感觉有些微妙。 除去对方湿濡的唇舌,还能感觉到海水在流动,抚过他们的皮肤,将他们温柔地包裹在大海深处。 偶尔,还有小鱼游过身旁,蹭到他们,滑滑地游动过去。 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美妙又梦幻。 时浅渡一直是强势的,把柯米按在身后的岩石上,把他亲得眼里冒出水光。 一开始,水蓝色的漂亮鱼尾撒欢似的左右摇摆,激起一小片水花。 渐渐地,随着口中的空气减少,鱼尾巴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地卷上时浅渡的身体,越来越紧。 双臂小心翼翼揽住身前的人,把自己往对方的怀里送,接触到一片带着温度的肌肤。 暖烘烘的,和永远微凉的海水不一样。 他轻轻捉住时浅渡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去抚触自己的鱼尾。 在那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敏.感的边线时,身体蓦的一抖,轻轻战栗起来。 他头皮发麻,险些吐出一声轻喘。 时浅渡被小人鱼用尾巴卷着,微凉光滑的触感紧紧贴着皮肤,有些微妙。 她在柯米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松开了他的唇。 抬手拢过柯米柔顺的发,感受着发丝和水流在手指间穿行。 拇指缓缓地抚过在微凉海水中显得很烫的脸蛋。 她笑着调侃道:“脸怎么这么红?” 柯米的小脑袋窝在她的颈窝旁,轻轻地嗔,声音软软糯糯,一看就是在撒娇。 “哼,都怪你,你竟然还问我。” 他用唇一下一下地轻吻时浅渡的脖颈。 那动作轻轻柔柔的,很珍惜,充满了他埋在心中的喜爱。 时浅渡被他吻得轻笑。 她还记得自己最初的话,骆越彬这威胁死后,就送柯米回到大海。 虽然知道柯米很有可能想留在陆地上,但全面起见,她还是提了一嘴。 “骆越彬死了,你已经没有威胁了。” “我知道。” 柯米拧起眉头,嗔瞪她一眼。 流动的海水中,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暧昧的薄纱,随着水流,眼波流转。 他嘟起红润的嘴唇:“刚才气氛那么好,你竟然说起他来,好扫兴哦。” 时浅渡挑眉:“哦?” 小鱼一说气氛好,那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她摸摸下巴,笑道:“既然已经没兴趣了,那就回沙滩上去休息吧?” “……” 柯米在海水里的速度比时浅渡快上不少。 他双臂一张,就把她抱了个满怀。 鱼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了双腿,跨坐在了时浅渡身上。 他主动凑过去,在她的唇上反复的亲吻。 那对红唇又软又嫩,带着海中没有的温热温度,与她纠缠不断。 他耳朵有点红,轻声问:“要不要试试在海里?” “……” 时浅渡怀疑,柯米邀请她下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这个了。 这小鱼,看起来单纯,玩的倒是挺花。 第305章 可怜小人鱼番外 第三百零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极上堂能被这么容易地一锅端起,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骆越彬的狂躁症状越来越明显, 不得人心, 一级一级的分部如同一盘散沙,才能被一群纠合之众们轻而易举地攻下。 灭掉光明帮时,都陆陆续续地有人复仇、暗杀, 而极上堂这么一个小帝国般的庞大组织,竟然几乎没有人愿意为骆越彬、为极上堂报仇雪恨。 骆越彬生死不明时, 有些分部派出一部分兵力进行支援。 而他的死讯刚一传出,就有不少分部纷纷“自立为王”, 名字一改就成了个新的帮派组织。 这让时浅渡有些不满。 她都说了极上堂的一切都由她接管,这些人自立门户岂不是把她的脸打的啪啪响? 于是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把原属于极上堂的部分一点点地收编到自己手里。 “老大,按照骆越彬留下的资料来看, 这里是最后一处了。” 叶永言快速调动着虚拟机里的信息, 确保自己的消息准确无误。 “嗯,很好。” 时浅渡坐在楼顶的栏杆上,双腿随意地摆动着。 她摸着下巴沉默片刻, 从楼上一跃而下, 落到叶永言身旁。 “你们带人休整几天, 过两天给维特教点教训。” 叶永言点头道:“这个我跟明陈也有商量, 已经搜集了不少他们内部的黑幕, 一旦把实锤公布出去, 会对他们的声誉甚至未来的资金链都有很大影响, 说不定还会被他们自己的教徒反噬。老大放心,这个交给我们去做就好。” 当初叶铄被劫走时,时浅渡就觉得时间点比她预想的要早。 直到拆了极上堂总部那天, 劫持叶铄的男人临死之前透露说,自己和维特教的修文做了交易,极上堂按照约定击垮他们并把时浅渡交给修文处理,修文提供时浅渡一行相关的资料——叶永言对弟弟的双腿有愧,只要卸掉机械腿就能刺激到叶永言,连这些细节都是修文一并提供的。 维特教作为跟时浅渡他们合作最久的组织之一,确实比旁人知道更多情报。 “哼,他们内部的脏事破事可真不少。” 时浅渡简单翻了翻叶永言提供的文件,讽刺地扯了扯唇角。 维特教平日里布道传教,表面上不像光明帮一样残害人,可做的也都是些搜刮底层人民的民脂民膏的事,缺德事没少干,偏偏那些信教者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只要把真相公之于众,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那些信教者自己就能把维特教掀翻了。 “可不是么,老大,这个就交给我跟明陈吧。” 叶永言眉头紧拧,满是戾气的脸上露出浓重的报复心。 伤害他弟弟的混蛋,他亲自报复回来! “对了老大,现在你是不是……”他随意指了指身后,“该回家了?” 时浅渡垂眼看了看时间。 已经傍晚了。 “唔,今天跟他说过会回家,现在得走了,不然小鱼又要哭了。”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收编和重整极上堂留下来的资源,她一连忙了数日。 时间宽裕时就回家,事情太多的话,就住在外面。 这可把柯米给委屈坏了。 小鱼就是那种,嘴上说着“没事我很懂事我也很坚强你放心去吧”,然而眼里带着泪花,好像下一秒就能当场爆哭出来的类型,每次时浅渡忙的太晚,他肯定要娇气得难过。 搞得她看见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心里会莫名涌出一股……负罪感。 就跟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似的。 她跟叶永言、明陈两人打了招呼,便开着飞行器回家了。 飞行器很快落到新格城一栋楼的楼顶。 白辛给她提供的三处房子,有一间是顶层,楼顶上的使用面积是额外赠送的,她便修建几个停车位,又种了些花花草草,在楼顶上修了个秋千,成了休息的大好去处。 柯米从小生长在大自然中,比起铺满地砖的地面,他更喜欢土地和花草。 所以,他很喜欢在楼顶上玩耍。 每天傍晚,他总是坐秋千等时浅渡回家。 可今天,时浅渡从飞行器中跳了出来,却没见到科米的身影。 她打开楼顶的门,顺着环形的楼梯走下去。 “柯米?” 她唤了一声。 往几个房间里望了望。 “啊,你回来了!” 柯米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浴室中跑出来。 跟时浅渡对视时,眼神躲闪,看起来有些紧张。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故作镇定。 “今天你肯定也很辛苦吧,坐下休息好了。” 他按住时浅渡的肩膀,让她坐在餐厅面前。 接着拿过她手上的长刀,把刀轻轻地摆在了刀架上。 “我今天订了很多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柯米小跑到厨房的恒温系统旁,把十几分钟前送来的外卖一样样地端上餐桌。 他过去也想过在网上或者跟明陈学习做菜,可惜事实证明,他确实没什么做菜的天赋,尝试了好多次,都失败了。 所以,每天不是明陈做饭,就是他点好外卖。 时浅渡喜欢吃甜口的,他便点了糖醋小排、菠萝古老肉和番茄炒蛋,以及一份昂贵的长粒米米饭,还有他自己喜欢的鱼肉和水果。 一小份一小份的,全都摆在桌上。 “我第一次点这家的外卖,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 柯米很殷勤地把一块排骨夹到时浅渡的碗里。 时浅渡早就瞧出小鱼心里有事,但没拆穿他,吃了两口排骨。 肉已经软烂,糖醋汁很好地渗入到肉里,鲜嫩又美味。 “唔,很好吃啊,你也快吃东西吧,别光看着我。” 她指指桌上的鱼肉。 “你喜欢就好~那以后还点他家的!” 柯米眼睛笑的像一轮弯月,尾音愉悦地上扬。 回完话,他垂头默默地吃自己的晚饭。 原本带笑的眼睛一点点沉下去,细看的话有些焦虑和紧张。 像是心中压抑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让他充满了纠结和不安。 时浅渡吃东西速度很快。 约莫十五分钟,她就已经吃完晚饭。 柯米见她撂筷子,也立刻跟着放下筷子。 他用纸巾擦了擦唇角。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吃的……开心吗?” 他知道,吃到美味的东西可以让人的大脑分泌多巴胺,心情会好很多。 有些事情,在心情好的时候说……总会好一点吧。 唔,这小鱼要开始说正事了。 时浅渡掩了掩笑意,没露出情绪。 “还可以吧。” 柯米没有得到特别好的反馈,心中紧张更甚。 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那个……” 时浅渡歪头,冲他挑起眉:“嗯?” 柯米的喉结滚了滚。 他搬着椅子往时浅渡身旁凑了凑,讨好似的亲上她的唇。 白嫩的手指牵住她的食指,撒娇地晃了晃。 “我有件事想和你讲,但你要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好不好?” 时浅渡很享受柯米的小讨好,咬了咬他柔软的唇。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浅笑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事了。” “我……这、这不好说呀。” 柯米的眉头耷拉下去,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还是很难以启齿。 可这件事一定要和阿时说才行,若一直瞒着她…… 等她知道了,恐怕会更生气,说不定会把他直接赶出去,丢到大海里去。 他咬唇纠结半晌,终是没能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 “算了算了,我自己知道应该怎么解决,不麻烦你啦。” 他想,或许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把那两个小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得丢到大海里去,让他们自由生长——这样对他们双方都好,不至于让阿时对他产生厌恶,也不至于让两个小家伙失去性命。 虽然他有些舍不得…… 下定决心后,他怕时浅渡继续追问,连忙站起来。 “我去收拾碗筷,你休息休息,看个电影吧。” 说着,就端着碗逃跑一样去了厨房。 他的头脑还是有些混乱,心不在焉地把餐桌和厨房外卖盒子都收拾到一个大袋子中。 正当他走神时,热水器调控的“滴”声惊醒了他。 柯米脑子里登时“嗡”的一声响。 他连忙洗净手,冲向浴室。 天呐,他这脑子,竟然忘了阿时回来一定会洗澡的! 换了房子后,他们的浴室又大又明亮,宽大如澡堂的大浴池足够柯米化出鱼尾躺在里面玩耍,完全不再会觉得憋屈。 柯米跑到浴室中时,时浅渡正站在浴池前垂眸。 她面容淡淡,看不出太多的喜怒。 浴池接满了一池子的水,水中正有什么在游动着。 定睛一看,显然是两条巴掌大的小人鱼! “阿时!” 柯米轻呼一声,声线因为惶恐而有些变调。 他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生怕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厌恶的神情——前些日子,他问过阿时喜不喜欢小鱼崽崽,她没有明确的答复,应该不是很喜欢。 他自己也觉得现在还没能力养好小鱼崽,不希望有人和自己抢阿时,就没打算在这时下崽。 可最近这些天,他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对劲。 很不舒服,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前天晚上,他化出鱼尾在浴池中开开心心地泡水,实在觉得闷闷的不舒服,就在自己鱼尾巴特别难受的地方按压几下,谁想到…… 竟是吐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鱼卵! 随即,身上的不适感,也逐渐消退了。 他当时被吓傻了。 呆呆地坐在浴池里好久好久,才慌张地化出双腿,在浴室中不知所措地绕了很多圈。 他本想多放两天想想怎么办,谁想家中水温偏高,两天时间而已,卵就孵化成了小鱼崽,今天都开始在浴池里欢快地游来游去了。 说到底,是他在繁衍期时没控制住自己,不小心摄取了阿时的基因。 都是他的错误,才弄出这种事情来。 在人鱼的世界里,下鱼崽是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固定伴侣。 可是,阿时是人类啊! 人类社会,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他希望永远跟阿时在一起,下鱼崽也理应跟她商量。 他背着阿时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肯定会生气的吧! 如果他早下决断,早早把鱼卵送到海里就好了。 “对、对不起,我背着你下了崽崽。” 柯米不敢去看时浅渡的表情,连忙道歉,急的眼角开始泛红。 他伸手就把水中的小鱼崽捞了起来。 “我去叫人把他们丢到大海里去!绝对不会让你不开心的!” 还不会说话的小鱼崽脱离了水源,立刻啜泣起来。 “呜呜呜……呜呜……” 没有像人类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吵得人心烦意乱,而是低低的、可怜巴巴地啜泣着。 他们还很小,不能化出双腿,自然就无法脱离水源,现在被柯米从浴池中抱出来,难受得够呛 ,小小的鱼尾巴不停地在空中胡乱摆动,水花飞溅。 透明的眼泪不断从雾蒙蒙地眼中流下来,软嘟嘟的脸蛋都哭成了小花脸。 简直跟柯米一个模子、一个性子刻出来的。 就连哭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柯米被他们弄得也快哭出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你们别哭了,我才想哭好不好,呜呜……” “你再不把他们放回水里,他们就要干死了。” 时浅渡看小鱼手忙脚乱地跟着鱼崽崽一起掉眼泪,简直是哭笑不得。 柯米这小家伙,果然还没成熟到可以独自养崽的程度啊。 对啊,他不会化腿时,在外面晾一阵都好难受的,更何况才出生的鱼崽? 柯米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两条崽崽放回水里。 崽崽们终于停下了哭声,小尾巴在水里不停地摆动。 他站在浴池旁边,手无足措。 看看崽崽,又看看时浅渡,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最本能地,往她的怀里扎进去。 “对不起嘛,我、我也没想擅自排.卵的……” 时浅渡说不好为什么,一听见柯米说“排.卵”两个字,心中就有些悸动。 她喉咙滚了滚,揽住小人鱼的腰身,把他搂进怀里。 她好笑地亲了亲柯米的嘴唇,温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 柯米仔细地算计了一下时间,脸上突然有些红,满是羞涩。 他把小脸蛋埋在时浅渡的颈窝,轻蹭了蹭。 他软乎乎地说:“可能是在海里那次……当时我的繁衍期还不算完全结束,我在水里又……太兴奋了,就……” “呵。” 时浅渡抱着他的腰,两人换了个位置,把小鱼按在墙壁上。 她轻舐柯米红润的唇,笑道:“你喜欢在水里?” “……” 柯米的脸色爆红。 他声如蚊蝇:“崽崽们、还在旁边呢。” 时浅渡从浴池中捞出两条崽崽,把他们放进一个装满水的盆里。 接着把盆推出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 这一套动作下来,前前后后不超过五秒钟。 还没等柯米反应过来,她便欺身而上,拥着小鱼一起没入温热的浴池中。 “说起来,我们已经几天没见了啊。” 时浅渡的额头贴上柯米的,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能洒到他脸上。 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刚好打算洗澡,不如一起?” 柯米最经受不住的,就是她又强势又温柔的轻哄了。 他也不知道,强势与温柔这两个词到底是怎么做到同时出现的。 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泡在水里,被哄得浑身酥软了下去。 “你就这么想我的嘛?” “嗯,是啊。”时浅渡嗓音微哑,咬住他的耳朵,逗弄着笑问,“可以亲你了吗?” 柯米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他软声说:“唔,那就勉强让你贴贴吧。” - “阿时,你这算是……没生气对吧?” 柯米白嫩的皮肤上带着些细碎的红痕,窝在浴池旁边。 他身子都泡在水里,看起来很是餍足。 “你是说小鱼崽的事?”时浅渡把小鱼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耳后,“既然生崽崽了,就养着吧。” 这么小的鱼崽,要是独自丢到海里,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 柯米嘴上说的坚定,实际上,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真的?!” 柯米一怔,立刻笑出声,清透的眼里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他双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双腿淘气地缠上她的腰,小脑袋埋在温热的脖颈处。 “呜呜,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会打我骂我……我都紧张死了,呜呜呜……” 他不是真的哭了,是故意可怜巴巴地撒娇。 偏偏时浅渡还有点吃他这一套。 她拖着小人鱼的腿和腰,转了半圈,把他压在身下。 “我什么时候打你骂你过啊?” 眼睛一瞪,小人鱼就往后缩了缩肩膀。 柯米鼓鼓腮帮子,为了逃避问题吐了好几个泡泡。 他的视线到处游移,最终低声嘟哝道:“在……我想象里。” 他就是……以为阿时会生气嘛。 人类伴侣不都是相互商量着来的么? 他擅自做决定,任谁都不会高兴。 好啊,这小家伙,把他想象里的恶行都按在她身上了。 时浅渡又气又好笑,高高地扬起手,装作要凶巴巴地往柯米身上拍的样子。 柯米眼珠一转,贼兮兮一扬脑袋。 “咪秋”一下亲在时浅渡要落下的手心上。 偷亲完,他抱住时浅渡的腰,脑袋埋在她的身上,笑得有点羞涩。 尽管相处了很久,他做一些亲密的小举动后,还是会羞红脸。 他小声撒娇说:“不要打我嘛,很痛的,打完了你会心疼的。” “哼,就知道撒娇耍赖的小家伙。”时浅渡白他一眼,指指浴室门外的方向,“不过,有的事情我要先跟你说好,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你的小鱼崽你自己多照顾。” 她一直都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啊……阿时果然不喜欢孩子。 柯米不由得有些失落,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惶恐——他到底是做了阿时不喜欢的事情。 他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些担忧,怕因为多了两条小鱼崽,让他们的关系恶化。 “你放心,我一定努力照顾好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到你。”他乖乖地点点头,一不做二不休的,“我去看看他们,阿时,你再多泡一泡吧。” 柯米从浴池中站了起来,红着脸,拿起毛巾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 他离开之前,还垂头,亲了亲时浅渡的嘴唇。 时浅渡优哉游哉地趴在浴池旁边,看着皮肤娇嫩的小鱼“嗒嗒嗒”离开。 小鱼还真是娇气又,唔,强壮啊。 刚才被折腾得呜呜呜地啜泣,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果然跟他说的一样,人鱼……抗造。 柯米从家里的储物室里翻出来一个新的玻璃缸,在里面接满了水,搬到阳台上。 然后把两条巴掌大的小鱼放了进去,又准备了一点切得很碎的裙带菜和鱼肉,把他们混合在一起,用搅拌咖啡用的细柄小勺子喂给他们。 两条小鱼不会说话,但比刚出生的人类小孩子要聪明一些,立刻便会伸出两只又短又粗的小胳膊,抱住勺子柄,把上面的食物狼吞虎咽地一点点吞进嘴里。 小鱼崽崽现在只有一排细软的牙齿,但用来磨这种细碎的食物已经足够了。 另一条没有吃到东西的小鱼脸上露出焦急争抢的神情,用小胳膊去推旁边那条,小小的尾巴在水里急速摇摆起来,荡起一片水花。 “不要着急呀,两个人都有的。” 柯米伸手把作乱的小鱼崽拖到旁边,把小碗里的食物给他们看。 作为“长辈”对崽崽说话时,语气都比平时成熟了不少。 他没再撒娇,而是学着时浅渡的样子,温声说:“我给崽崽们准备了很多呢。” 小鱼崽们似懂非懂地瞪着自己水蓝色的大眼睛望着他。 半晌,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 “啊,啊——” 没吃到食物的小鱼张开小口,雾蒙蒙的双眼望着柯米。 柯米心里一软。 呜呜呜,他和阿时的小鱼崽好可爱好乖呀,这一定是因为阿时的基因太优秀了。 他挺了挺腰板,心中告诉自己:你已经是一条成年的、下过小鱼崽的人鱼啦!你以后要成熟、稳重,好好照顾崽崽,也给崽崽们做好榜样!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小鱼崽打扰到阿时呀,不然会让她不开心的。 …… 一个月后。 原本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鱼崽崽们长的飞快,马上就要有小臂长了。 他们在清澈的水中摆动水蓝色的小尾巴,轻快地游来游去。 时浅渡坐在玻璃缸旁边的地上,手里拖着个小碗,碗里都是切成了小肉丁的三文鱼块,鱼肉切的很小块,能让这个年纪的小鱼崽顺利咀嚼吞咽,不会被卡到。 她兴致勃勃地把一小块鱼肉丢过去。 两条小鱼崽立刻在水中一摆尾巴,游了过去。 胖乎乎的腰板一挺,伸出两只小胳膊到空中去争抢食物。 抢到了鱼肉的鱼崽欢喜地笑起来,“嗷呜”一口把肉块吞近口中。 而没抢到的鱼崽伸手扒住玻璃缸的边缘,露出半个小脑袋来,用那双可怜巴巴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浅渡,馋得直流口水,用舌头舔舔唇畔。 崽崽们还没有学会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呜呜……” 想吃,饿饿,他想。 盯着小碗里的肉,眼神更渴望了。 现在只有三头身的小鱼崽用他短粗短粗的胳膊扒着玻璃缸边缘,露出带着明显婴儿肥的肉肉的小脸,白嫩白嫩的皮肤因刚才的争抢而透出些许绯红。 细软的牙齿咬在红润的唇上,再加上那蒙着水雾的小眼神,非常惹人怜爱。 太可爱了吧! 时浅渡在心中大声惊呼。 她从前只喜欢毛绒绒,从来都没有想过,一条小鱼崽也能这么可爱!! 在她的印象里,小孩子总是吵吵闹闹的,动不动就喜欢哭,震得她心脏都不舒服。 可这两条小鱼崽无比乖巧,几乎从不大声哭闹。 就算哭,也大多是低声的啜泣,不会让人心生厌烦,反而会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们。 而且……崽崽们跟柯米馋兮兮的样子真像啊。 一看就知道是柯米的崽。 她故意不给这只小鱼崽食物,而是伸手到水里去逗弄他。 手指轻轻捏住只有十几厘米长的小鱼尾。 像是触发了什么按钮,小鱼崽猛地一顿。 接着,迅速抖了下尾巴,把尾巴从时浅渡手上抽出来,自己上手摸了摸。 他吐了几个小泡泡,眼神有点像是在控诉—— 不给我吃的,竟然还想摸我的鱼尾巴! 时浅渡逗弄两条小鱼崽,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那条一直没吃到东西的小鱼崽真的生气了,气鼓鼓地潜到水里,背对着她,任凭她怎么伸手戳他的背脊和鱼尾巴都无动于衷后,她才拿着一块鱼肉送到他面前那。 小鱼崽完全不记仇。 一看见鱼肉,脸上立刻露出了欢欢喜喜的笑容。 他吃掉鱼肉后,得意地瞥一眼另一条小鱼崽。 然后再一次浮出水面,快速地摇着鱼尾,像是一条撒欢的狗尾巴。 时浅渡托着下巴看着他,笑着拿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手心里。 小鱼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眼前一亮,笑意扩大,露出一口细软的小牙齿。 他眨眨眼,想到这些天在房间里看到的画面,忽然用双手撑住玻璃缸的边缘,探出头来,“吧嗒”一下亲在了时浅渡的脸颊上。 随后快速沉回水里,开心地去吃自己的鱼肉。 “阿时!你……” 柯米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他重重地一拳锤在沙发上。 然而下一句,语气就软了下去:“你过来,呜呜,我的腿好痛的。” 时浅渡闻言,把小碗中剩下的一点鱼肉块分给两条小鱼崽,又洗洗手,这才坐到沙发旁。 她看着蔫呼呼把脑袋埋在抱枕上的小人鱼,笑着问道:“怎么了?” 哼,竟然还问他怎么了! 阿时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在玻璃缸旁呆了半个小时都没有理他了吗! 还有他的崽崽也实在是可恶,竟然敢亲阿时的脸!!! 他都没有亲过多少次呢……讨厌。 他闷声道:“阿时就知道照顾他们,都不知道心疼我……” 往前趴了一点,搂住时浅渡的腰,躺在她的腿上。 说到这个话题,时浅渡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两个星期以前,柯米抽抽搭搭地跟她哭诉,说照顾小鱼崽太难了,他觉得自己照顾的不好,希望她也能够帮帮忙。 小人鱼因为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因为小鱼崽地事打扰到她,所以请求她帮忙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很怕她会开口责怪。 那时楚楚可怜的样子别提多叫人心软。 “不是你说照顾他们太累了,希望我也能帮帮忙的吗?”她好笑地拨弄着柯米细软柔顺的黑发,“今天也是因为你腿磕到了,我才帮你喂饭的啊。” 他是为了让阿时多关心他,所以才说腿很痛的啊! ……虽然腿磕的确实也挺疼的。 柯米不开心地嘟嘟嘴,躺在时浅渡的腿上左右打滚撒娇。 “但是你不能忽略我,我会……我会吃醋的!我不开心嘛,呜呜……” 两条小鱼崽果然还是把阿时的关怀抢走了很多,他不想这样呜呜呜。 他希望阿时心里都是他,只关心他一个人。 他忽然翻身起来,岔开腿坐在时浅渡的腿上。 双臂圈住她的脖颈,垂下小脑袋扎到颈窝处,丧气地低声嘟哝。 “我后悔了,不应该下小鱼崽的……” “小鱼崽挺可爱的啊。”时浅渡拍拍他瘦削的背脊,“我看见他们,就觉得你小时候一定也这么可爱。” “……!”柯米一愣,“真么的吗?” 阿时是在从崽崽们身上寻找他的身影吗? 刚才的难过一下子翻了篇,他的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抿抿唇憋下笑容。 伸出自己磕得青紫的腿,拿起旁边的药膏,拧开递给时浅渡。 他软乎乎地撒娇道:“阿时,痛。” 小人鱼的皮肤一直这么娇嫩,磕一下就会显得格外严重。 不过时浅渡知道,他其实不觉得有多疼,说疼只是在跟她撒娇求关注而已。 她无奈地摇摇头,手上沾了药膏,帮他把淤青揉开。 手指还轻轻在他鼻子上勾了一下。 她笑道:“你这小家伙,皮肤怎么就这么娇嫩?” “你不喜欢吗?” 柯米搂着她的脖颈,用湿濡的唇亲吻那对薄唇。 他别有深意地小声说:“你不是很喜欢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来么?” “……” 时浅渡动作一顿,余光往玻璃缸那边一扫。 果然看到两条崽崽全在用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她在柯米的腰上掐了一下:“刚才崽崽亲我,可能是平时经常看到你亲我,所以才有样学样的哦?” 这回轮到柯米沉默了。 沉默之余,脸上的温度飙升,红了一张脸。 他磕巴了一下:“那、岂不是说,等他们长大了还会记得我们在他们面前亲亲?” 他好像没少在客厅里亲阿时。 他实在是……太喜欢跟她亲亲抱抱了。 “所以说,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下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而是有崽崽的小鱼了。” 时浅渡特别喜欢看小鱼脸红的样子,没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柯米连忙躲开,躲完,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抱住时浅渡,把脸埋在她身上,避开崽崽们的视线。 “果然下崽崽太早了,还是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更方便,想在哪亲亲都行,现在……做很多事情都要避开他们了,话也不能随便说了……” 他的语气里有点委屈。 他真的还没有跟阿时过够二人世界嘛! 时浅渡揶揄说:“呵,你每天到底都在想什么不能让崽崽看到听到的事啊。” “就是……”柯米羞答答地嗔她一眼,“随时随地地想抱你亲你贴贴你呀。” 他故作生气,双手叉腰,直勾勾盯着时浅渡。 “难道你不懂那种感觉吗?” 他太喜欢阿时了,就是那种,看到她心里就会忍不住欢喜的喜欢。 眼睛不由自主地跟随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贴过去,想永远永远跟她腻在一起。 不论腻多久,都不会觉得厌倦,每一刻都像是崭新的。 如果阿时说不懂…… 哼,那一定是不喜欢他! 千万千万,别说不懂呀。 他哭给阿时看! 只这么一想,他的双眼就开始发酸,眼眶又红又软。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眼眶怎么还红了,不会是要哭鼻子吧?” 时浅渡揽住小鱼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起来,带回了卧室,不让崽崽们看到他们。 她垂首,亲了亲柯米的唇:“我当然懂啦,笨蛋小鱼。” 第306章 衰微的神明1 第三百零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快把桩子钉紧!” “快快快, 动作要快,别懈劲儿!” “大埽要入水,都过来!” “洪、洪水来了!” 河堤一侧, 无数百姓、官员顶着连绵阴雨, 将木桩钉稳在土地中, 把薪柴树枝裹上石头捆扎在一起,往奔腾不决的水中推去,抢险堵口。 人们身上早已湿透,神色紧张而慌乱,在泥泞无章的地面上穿行。 裹杂着无数泥沙石子的河水高高地涌起,重重拍打在众人身上的时候, 响起惊叫声。 “啊!!救命——救命!” “有人被冲下去了!” “又要来了!又要来了!快跑啊!” 有人死于洪灾之后,众人的心神立刻就乱了。 不少人转头就跑, 跌跌撞撞不想再回头。 什么抢险救灾, 什么为了大家、为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 自己活命才是真的! 他要赶紧带上家里的银钱, 带着老母亲离开这里! “你们疯了!”年长些的老人抓住一人的手腕, “到时候河水决堤, 你能跑得过洪水吗!” 年轻人反手抓住老者的手腕,大声说:“这些年断断续续也有几次决堤, 每次都加固堤防、等雨水过了就能了事,但这次哪能一样!雨已经下了十天有余不见停,再在这里待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老者对洪水的了解比旁人多些:“这里的缺口不堵上,别说是咱们县,就是隔壁几县都会被淹没!你现在连夜赶路又能走多……” 卷着砂石的黄色河水从高出猛地拍落下来,淹没了老者的声音。 水流过后,不少人被冲得倒在地上, 咳嗽不已。 “快点动作吧!大埽入水!” “等等……下一波……” 只见泛黄的河水从远处奔腾而来,涌起十数米高,像座小山一般! 无疑,这样的水流拍落下来,必定会带走数十人的性命。 长河对面的半山腰上,一名身穿金白叠裳的男人站在废弃数百年的神庙院中。 他脚边是一块腐朽的柱子,再往下看,是长满了青苔的石阶。 神庙之中也是如此。 房顶的横梁年久失修,早已从中断裂坍塌,压垮了庙中的石像。 石像之上,原本两颗眼睛是金石所制,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挖去了那两块并不名贵的金石,只剩下两个空洞的凹陷。 蛛网、尘土、破碎的木制祭台。 每一样都昭示着,这里早已被人类遗弃。 站在院中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足三十岁的模样。 他皮肤光滑白皙,像是玉石细细雕琢而成。 如冬日暖阳一般和煦的淡金色双眸跨越整个县城,视线落在堤岸旁的百姓身上。 那张矜贵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双眼中,露出淡淡的悲悯和哀伤。 祂爱祂的子民。 而祂的子民正在面临生死之苦。 可是,祂的神力所剩无几了。 积蓄了近千年的神力,已经要消耗殆尽。 男人垂首,看了看自己手上浮出的淡淡金光。 即便没有人类来神庙中祭拜祈祷,没有人类来修缮神庙,祂用神力也可以保持神庙的整洁。 但祂不愿意把神力耗费在佑护子民之外的事情上。 又一次巨浪滔天,眼看着就要重重地落下—— 祂手上光芒变得更加灿烂了。 无形的神力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巨大手掌,将高高涌出河堤的洪水堵回了大河之中。 只有少部分河水,随着雨水一起,泼在人们身上。 堤岸上的百姓已经绝望,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河水卷到河里,就此丢掉性命。 没想到,睁开双眼,一切都没有发生。 “刚才……是怎么了?” “管他的呢!能活下来就说明还有机会!” “对啊,大家加把劲儿,大埽入水!” 男人却神色疲倦地单膝跪在地上。 最后的神力也被消耗了。 早已无人信仰的神明,是无法持续获得神力的。 祂早该无声无息地消亡在树林之中了。 可祂总是能想起,两百多年前,最后一位信仰祂的老人。 老人从自己还是个孩提开始,就随父亲一起,上山祭拜祂,祈祷神明护佑这片富饶的土地。 斗转星移,孩子逐渐年长,有了儿孙。 祂记得老人六十三岁那年,一步步登上长了青苔的台阶,走到神庙之中。 老人独自跪在地上,向祂虔诚地祈祷,眼带泪花。 而老人的孩子孙子站在神庙外面,不屑地抱怨自己的爷爷太过古板迂腐,身体不好却总是来这个破败的地方,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尘,耽误他们的时间门。 但祂不在乎那些抱怨,祂无差别地爱着每一位子民。 祂从老人那里积蓄了神力。 祂还能继续护佑子民。 后来老人去世了。 再也没有人信仰祂。 祂却依然不曾忘记自己曾经的信徒。 祂一直记得老人眼中闪着泪光,祈求他护佑这个福泽之地,护佑子孙后代。 祂一直站在神庙的院子里等待。 日出日落、四季交替。 除去几个妄图偷东西的贼,再无人到来。 一个人也没有。 祂独自一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计算着、节约着仅剩的神力,继续保佑他的子民。 一转眼,竟然又已经是百余年的时光了。 身为神明,祂已经看出大河改道的征兆。 如果祂的神力再强一些…… 或许还能阻止这一切。 按照现在的雨量来看,下一波水流,很可能会冲毁堤坝。 不用想,脚下这个县城,一定会在顷刻之间门被淹没。 几乎无人生还。 祂绝不要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祂想保护自己的子民。 尽管,早已无人再信仰祂。 祂催动神力,透支了神力。 暗红的血从唇角滑落,滴在白色的衣料上。 巨大的能量让河水归位,让雨水减少,甚至有逐渐放晴的趋势,隐约有阳光洒落。 堤岸旁有人惊讶地大喊:“雨水要停了?!” “这是天降祥瑞吗?天降祥瑞!” “是不是河神大人听见我们的祈祷了?” 虚弱的神明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便见河水又一次猛地涌动。 一个人类无法看到的男人从水中窜出,眨眼间门,瞬息千里,落在了祂面前。 “哈!你是这儿的地方神?” 男人身上沾着水珠,眼中有几分邪佞的光。 他打量了几眼破败的神庙。 “真是可笑啊,我沉睡了几百年,醒来看见神庙破败成这样,还以为你已经消失了,没想到还有功夫打乱老子的计划。”他弯腰,居高临下地盯着神明,“那群人类早就把你忘了,真是愚——蠢。” 神明一向平静冷然的眼里浮出惊讶。 “你是……河神?” 河神曲泽轻笑:“不然呢?” 他动了动手指头,便见河水又一次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眨眼之间门,几个百姓被卷入河里,不见了踪影。 神明妄图阻止,力量却远不及曲泽,只能眼睁睁地看百姓消失在河水之中。 祂向来无悲无喜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不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你既然在,为什么不护佑他们?他们都在像你祈祷,你没有听见吗?” “天呐,天呐,看看我听见了什么。” 曲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双臂叉开,大笑着在原地绕了一圈。 他那模样,像是碰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你每次听见祈祷,都会耗费神力,去帮那些人类完成他们的愿望?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冲神明挥了挥手,便有一道蓝光猛地袭去! 神明护身的金光几乎瞬间门就被击个粉碎。 祂本就虚弱,此时更是摔出去十多米,撞在了腐朽的柱子上才停下。 鲜红的血从口中喷洒而出。 “因人类期待而生的神明,连血都是红的啊,真是可悲。” 曲泽身后,滔天的巨浪从未停歇过。 他脸上带着玩味的、冷血的笑容,丝毫不管人类的死活。 “人类祈求神明,无非是因为想要达到自己贪婪的目的,你处处满足了他们,让他们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别无所求的人类,又怎么可能还会信仰你呢?” “生活如意的人类,早就把你忘了,你不会懂得感谢你的付出的!” 神明的瞳孔微缩:“你打算让河水改道?那样会有几百万人受灾!” 祂的语气终于强烈了一点儿,抬起手,想用自己这条命,与眼前的河神抗衡。 尽管力量在微薄,能为子民争取一点儿时间门,也值得了。 那只手被人猛地踩在了脚底,深埋在碎砖破瓦和泥土之中。 泥地里很快见了红。 “愚蠢,你不担心自己,还在想着那群人类?如果是在我沉睡之前,你神力旺盛时,还有能力与我一战,现在……哈,天方夜谭!” 曲泽冷声哼笑,耸了耸肩膀。 河水渐渐消停了一点儿。 水声落下,只余下百姓凄惨的哭声和时不时的祈祷声。 “儿子!你娘走了,你也走了,让我怎么活啊!” “河神大人啊,请保佑我们吧!” “大埽下水,雨水也小了,终于平息一点了……” “可能是河神大人显灵了!” “河神大人,宽宥我们,保佑我们吧!” “听见了吗?” 曲泽笑得越发张扬。 无数人类信仰的力量,让他的神力几乎强悍可以具象化。 他一字一顿地嘲笑道:“只有在危难的时候,那群贪婪的人类才会想起来祈求神明!” …… [滴——] [编号00181时浅渡传输成功。] [身份匹配成功。] [世界参数调整成功。] 系统中没有给出名字,只说是——神明。 一位连名字都没有的神明。 在这个小世界中,神从人类的信仰中获取力量。 没有了信徒的神明,就会逐渐走向消亡。 神力衰微的神明,能够在废弃的神庙中孤独消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幸的神,还可能会被其他想要获取力量的神明与妖物吞噬,甚至是堕落成妖魔。 这次目标的无名神,诞生于一片荒芜的山林中。 这里往南有几座连绵的矮山,往北则是一条贯通东西的大河,分支众多、利于灌溉。 土地并非不适合农作物生长的荒地,只是因为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大河决堤,别说是附近十里八村了,十几个县城全被大水淹没,大半百姓葬送在大水中,这里也逐渐荒芜下来。 加上数十年间门水患不断,百姓们闻风色变,不愿意回到故土。 后来,在负责任的官员带领下,召集百姓开启了治理大河水患的工程,修建大河堤防和泄洪水闸,先后几年时间门里,动用了数十万劳工。 自此之后,才有负责补给的百姓和劳工们,在这里安顿下来。 他们被免除三年赋税,开垦农田,渐渐回归了正常生活。 那时,虽是刚刚修建好堤坝,但人们大都亲身经历过、或听说过那场滔天水患。 最初扎根在这儿的百姓们,就跋涉数十里,在南边矮山的半山腰上,建了一座神庙,用以供奉这地方的“土地神”,希望神明保佑风调雨顺、无大旱无水患,保佑子孙后代吃饱穿暖,顺遂一生。 神明就是在这样强烈的信仰下,诞生了。 最初那一二百年,附近数个县城的百姓刚刚移居新地。 那里百废待兴,生活并不富足。 水患的恐怖威力在人们心中历历在目,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是在父辈、祖辈的念叨下长大成人的,特别注意大河的治理,每年都有许多人自告奋勇,在官员的带领下主动组队治理河沙。 同时,他们也格外喜欢到神庙虔诚地祈祷。 所以神庙的香火一直很旺盛,香客如流。 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携带子孙到神庙祭拜,不管多么艰辛困苦,都会从家中存粮中拿出一点儿,供奉保佑他们的神明。 神明的神力在那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祂就独自生活在那一方庙宇之中,全心全意地爱着祂的子民。 祂用全部神力保佑子民,使那片土地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几百年时间门,荒芜的土地充满人烟。 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郡县繁荣兴旺。 时代变迁,远离了灾难的人们渐渐忘了祖辈传下来的习俗,忘了那位被供奉的神明。 曾经香火旺盛的神庙冷落了下来,逐渐荒芜。 人们依然上山,玩耍、采药、打猎,过富足的生活。 却少有人再去祭拜。 神明独自走过数百年的时光。 祂眼睁睁看着神庙废弃,杂草丛生。 神明没有信徒了,也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但祂还爱着祂曾经的子民。 那年,维持了八百年相对平稳的堤坝,泥沙越积越高,终于迎来了又一次决堤。 这次不仅仅是大河决堤,而是一次重大改道。 不间门断的风雨中,奔腾的河水眨眼间门就能淹没数十个乡村。 神明的神力已经枯竭,但祂为了保护子民,以损害自身为代价,想强行阻止河水改道。 这一举动惊怒了这条大河的河神曲泽。 桀骜不驯的曲泽神力强大,不仅击败了神明,还将神力微弱到无法在人类面前隐身的神明,作为让河水决堤的罪人,在祂曾经的子民面前示众。 无知的百姓们信以为真,要求把神明祭献河神。 直到这时,神明依然惦念着子民。 曲泽出于恶趣味,故意没有立刻吞噬神明,而是让祂先活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长河改道,淹没了三十多个县城,涉及四个州府,浮尸遍野。 神明是地方神,能听到子民们的心声。 人们的仇恨和伤痛如同箭雨一样侵袭祂的心神。 终于,祂在曲泽将祂吞噬前,活下去继续保护子民的执念与人们肮脏低劣的心思融合—— 祂被唤醒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与怨怼,堕落为妖魔。 妖魔化使神明失去了原本的慈悲,本能地追求鲜血、战乱。 曾经的神明变成了半神半妖魔的邪恶之神。 时浅渡觉得祂…… 很悲哀。 千年的时光,几百年的孤独,全都为了“子民”。 最后,反而被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人类,祭献给了河神。 祂甚至连一个名字也没有。 她站在那破败的神庙中,望向山下。 庙里早已没有了任何人的气息。 而山下亮着火光。 傍晚时分,雨水时隔数日,终于停息了。 河水也少有的安静片刻,人们得以片刻的喘息。 丧失了亲人、朋友的百姓们沉默地吃点东西,保存体力,保证第二天能有力气继续抗洪。 整个县城的氛围都显得沉闷,偶尔响起几声哭嚎。 过了一阵,终于有负责治理大河的年迈官员站起来,站在百姓中央为大家鼓劲。 “乡亲们,今天雨停,水位平缓,大浪越来越少,这就是转好的征兆!大家不要泄气,相信在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下,能还咱们自己一个太平!保住了河堤,保住了咱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死去的孩子们也会为我们高兴的!他们的死绝不是白死!” 此言一出,士气高涨了些许,同时也冒出一片低低的啜泣声。 好歹是调动了人们的情绪,不再如行尸走肉一般沉闷了。 “肯定是因为我们没有按时祭拜河神,惹得河神震怒,这全是报应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一个几天之内失去所有亲人的男人狂笑着手舞足蹈,显然是精神濒临崩溃,已经不太正常了。 官员心中也怕神魔之说,只是他还需要稳定人心,不能乱了分寸。 他大声喝道:“什么河神,河水决堤是正常现象,河底淤泥无法除尽抬高了河床而已!” 可百姓们哪有那么理智。 被疯掉的男人弄得心神不宁,更多人开始双手合十,祈祷河神保佑。 “请河神保佑,我们以后一定年年按时祭拜。” “河神保佑,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要不……”有人提议道,“咱们现在弄点吃的祭拜河神大人吧!” “我听说,一般都是需要给河神祭献童男童女才行……” “现在我们哪有童男童女啊!” “老王家前天不是生了个儿子吗?” “还真是!” “只要祭献了河神,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几乎无视了官员的声音。 被点到名字的老王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你们在说什么啊……!” 年迈的官员不得不加大音量:“大家听我说,祭献什么的,纯属是无稽之谈!如果真有神,那也应该是保佑我们,又怎么会夺走小儿的性命!” 随着他开口,无数百姓回头。 一双双漆黑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那一瞬间门,他心中凉了个透彻。 他感到彻骨的恐惧。 他明白,老百姓们的选择是劝不住的。 如果这时候让仅有的一些官兵阻止,先不说官兵人数远不及百姓,就算能阻止,那也是无用的内讧,只能更多的消耗体力、乱了人心。 河堤无法休整,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十几个县城的沦落,死伤无数了。 在这种时候,只有牺牲老王家刚出生的小儿,才能平息众怒、鼓舞人心。 “大人,您说句话啊!” 老王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官员面前,脸上满是泪水。 他抓住老者的裤腿,想要得到庇护。 四周数不清的村民们纷纷向前,行尸走肉般,包围过来。 “老王,都是为了大家,你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啊!” “是啊,老王,谁让你的孩子正巧出声呢?” “河神大人息怒,我们都能活下来……” 在暗中观察的曲泽咧咧唇角,笑得残忍又愉悦。 他的神力又增加了,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 真是让人开心啊。 他手掌一挥,那个愚蠢的地方神就猛然被丢到了人群中央,惊得人们纷纷后退一步,盯着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陌生面孔。 神明的神力已经透支到损害自身的脏器了,这比神力微弱更可怕。 祂无法维持隐身状态,更别提保持圣洁。 高贵的面容和漂亮的金发上沾满淤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这是什么人?!” “头发竟然是金色的!眼、眼睛也是!” “天呐,这是邪术吗?还是身上有什么恶疾?” “穿的也奇奇怪怪的!” “没见过的生面孔,难道……是因为这人闯入才惊扰了河神大人!” “说的是,不然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不逃反而来我们这儿?” 金色的头发与眼眸,这在人们眼里已经是异端了。 正巧碰上数日连绵阴雨、大河决堤,死伤无数…… 众人的恶意和仇恨像是一瞬间门有了发泄的出口。 纵是是平日里温柔老实的百姓,现在也一个个面露凶光,恨不得把眼前的异端大卸八块! 就连相对理智的官员,看到异常的金发金眸,也拧起了眉头。 没有人再提起老王家的儿子。 众人纷纷提起身边的工具——锄头、铲子还是什么其他的,一步步走向虚弱的神明。 祂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祂拼尽全力护佑的子民们,眼里撑着谨慎与仇恨,缓缓地、缓缓地走向他,为了试探他有没有邪术反抗,还用插稻谷的铁羊叉刺他几下。 裹着泥土的尖锐叉头刺破了他的身体,有血流出来了,温热的。 祂没有神力,脏器损耗,需要安静地休息,才有可能花几日甚至十几日回复过来。 现在的场景下,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看起来反抗不了,干坏事遭天谴了吧!” “把他逮起来,祭献给河神大人!” “对!把他逮起来,马上祭献给河神大人!” 很多不敢上前的百姓,从地上捡起石头,用力地砸过去。 落魄的神明变成了一个活靶子,是物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尖锐的石头砸在身上、脸上、额头上,划破皮肤,很快就湿濡了脸颊。 祂被祂陷入疯狂的子民们像牲口一样,拎着手脚抬起来。 祂看到河神曲泽在黑暗中,冲祂翘了翘唇角。 曲泽显然在嘲讽。 他仿佛在说—— 看吧,愚蠢而贪婪的人类,要用你的性命,去祭拜带给他们厄运的神呢。 庇佑人类,哈,傻子才会做那种事情! 他的嘴唇动了动,又一次无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只有在危难的时候,那群贪婪的人类才会想起来祈求神明! 神明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 有对曲泽的愤怒,却没有对人类的责备。 祂想,子民们是在河神所翻起的灾难中,受河神的蛊惑,才会变成这样。 祂不怪子民们,只怪曲泽这个罪魁祸首。 如果祂能活下去…… 不,祂一定能活下去。 近千年过去了,太遥远的事情,祂已经记不起来了。 但祂还记得那个跪拜老人眼中的泪光。 祂咳了一声,嘴边冒出血沫。 身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百姓们已经把神明扛到了河堤上。 年轻有力的男男女女手持火把,在仇恨与悲伤的驱使下,凭借本能唱唱跳跳,嘴里念叨着求河神保佑的话,神神叨叨。 “河神大人,我们给您带来了祭品,请您一定要收下!” “惹怒您的人,我们已经带来了,请河神大人宽宥我们吧!” “求河神大人保佑!” 这次的“祭拜”比较粗糙。 百废待兴的阶段里,也拿不出什么威仪的架势。 几个人抬着无力反抗的神明,把祂放在一个破烂的竹筏上。 然后…… 毫不犹豫地,把竹筏推进了波涛不停的大河之中。 曲泽脸上的笑容无限地扩大。 他想,太讽刺了,哈哈哈,无知的人类和愚蠢的神明。 手指勾了一勾,平静的河面上,便徒然有滔天大浪高高涌起! “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河神大人果然要把那个异端带走!” “请河神大人保佑我们!” 百姓之中爆发出一阵欢腾的笑声。 人们纷纷跪倒在河堤上,冲那条夺走了无数人性命的大河行跪拜大礼。 神力消耗殆尽的神明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用以保全自己在水中也能保持呼吸,不至于立刻被夺去性命。 时浅渡不想让老百姓们看见祂被自己救走,弄得一连几天不找到“金发男人”不罢休。 为了避免事端,她特意在巨浪拍下、遮挡住众人视线的时候,跃入神明的视线,伸出手臂想把人捞走。 然而手指还没碰到祂,就见到一道金光从神明身上发出,温柔地—— 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随着那股力往上弹去,被从水中带出。 紧跟着,眨眼之间门,木筏与男人一起,被巨浪吞没。 在被金光包裹着离开巨浪之前,她看到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 祂以为她是被巨浪卷下来的百姓了。 祂用可以保全自己的那最后一点儿神力保护了她。 神…… 平等地爱着每一位子民。 第307章 衰微的神明2 第三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在虚弱的神明没入滔天巨浪之前, 在祂身上布了一道结界。 暗金色的的灰暗光芒将男人包裹起来,随之一起沉入水底。 水流涌过结界四周,冲撞结界, 却无法冲破它。 而她自己则身裹淡金色光芒, 穿破巨浪,轻轻落在堤岸上。 由于被神力包裹,她全身上下都是干燥的, 只在袖口有几滴水渍。 百姓们都被眼前这异常的景象惊呆了。 众人震惊地盯了突然出现的女人, 继而,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声。 “河神显灵了!河神大人显灵了!” “河神大人竟然是个女子!” “河神大人, 请受我们一拜!” “保佑我们吧大人!” 曲泽看到这个场景,“哈”了一声,眉头高高地挑起。 他心里冷哼,还真是愚昧无知的人类! 那个女人, 显然只是个人类, 而非是神明! 是那个无名的地方神继续透支神力、损害自身才把这个女人救起来的啊。 那个愚蠢的神明,现在应该很惨吧? 他沉心,稍微感受了一下水中的情况。 曲泽神通广大,能洞悉水中的一举一动。 他本想利用水流与自身的链接,将那愚蠢的神明捉到自己面前,却察觉出异样来。 河水被什么阻隔了, 他无法通过水触碰到祂。 都已经虚弱成那样了,竟然还能有神力保全自己吗? 呵,倒是有点儿意思。 他倒是要看看, 那家伙还能撑多久? 他的目光落在被神明救起的那个女人身上。 只要再把这人类卷到河里去,那家伙就肯定会再救她一次的吧? 强悍的神力,轻而易举地催动河水。 下一秒, 又有黄龙高高卷起! “不、不对!这个浪头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 “这女的不是河神,认错了!” “啊啊啊河神发怒了,河神发怒了!” “求河神大人宽恕我们!” 百姓们见到高耸的河水向时浅渡席卷而去,顿时意识到自己认错了河神。 他们立刻俯首在地,浑身颤抖着认错请罪,希望能得到河神的谅解。 时浅渡没搭理岸上的人们,正好顺着水流,一个猛子扎入河底。 水中不是她的主场,行动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不过…… 还是可以用些小计俩嘛。 她浮在泥沙遍地的河底,能见度极低,几乎看不清任何情况。 但只要知道那些百姓在哪边堤岸就足够了。 她垂眸,拇指往上一顶,刀刃出鞘一寸。 漆黑的长刀在河底如游龙一般画了几个饱满漂亮的圆环,黑金色的光芒散发而出。 河底深处的水流不规则地涌动起来,下一刻,猛地喷发而出。 河水高高地涌出堤岸几十米! 老百姓们哪里见到过这样高的水流。 这下,纷纷吓得屁滚尿流。 “快跑啊!洪水又来了!” 曲泽觉得,可以借此大浪来惩罚告诫“认错河神”的人类。 可是,他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地盘兴风作浪! 那股力量是什么? 感觉不是那个地方神的神力,但…… 人类也决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吧? 他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没入了深深的河底。 - 而时浅渡,早已经快曲泽一步,把深度昏厥的神明带回了那座破败的神庙。 脚尖刚刚点地,她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地方……太呛了。 到处都是尘土和蛛网,显然不是适合人呆的地方,小偷看见都得直摇头。 神不知道这位神明大人是怎么独自在这里度过数百年之久的。 可是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气温很低,地上全都湿漉漉的,也不适合伤者久待。 即便这个伤者是位神明。 她掩住口鼻,将手掌合拢,又猛地张开。 一股染着暗金色光芒的骤风由掌心向四周扩散,瞬间吹散了无数灰尘。 几件废弃的祭拜用品被风吹落,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滚了半圈。 头顶的横梁本就摇摇欲坠,经过刚才的动静,从空中直愣愣地砸了下来! 时浅渡只需轻轻挥手,就能把那块腐朽的木头弄得稀碎。 可在她动作之前,虚弱的神明睁开双眼,转瞬间揽住她的肩膀。 漂亮的淡金色光芒闪过,改变了衡量坠落的轨迹,轰然砸在两人身侧。 尘土飞扬,时浅渡又咳嗽几声。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臂虚虚揽在她腰间,温柔而有礼; 而她的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肌肤相触的地方,是温热的。 原来神明的身上,是这样的温度。 “咳咳……” 神明咳了几声。 唇角的血滴滴答答落在白净的衣料上。 祂脸上、发丝上还沾着泥沙,看起来很狼狈,身上新鲜的血渍更能证明此时的虚弱。 可祂身上依然散发出高贵圣洁的气质,不容人侵犯亵渎。 那双淡金色的眼眸还是那么平静冷然,看向时浅渡时,似有温柔划过。 那抹温柔转瞬即逝,但时浅渡抓住了它。 那是一种…… 难以让她用语言去形容的温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只是被安静地注视着,便觉得心中得到安宁。 好似……沐浴了柔和纯净的圣光。 好吧,她也不知道,她这样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无神论者,怎么会说出“圣光”这种词。 “你当时下水,是为了救我。” 神明开口,嗓音如玉石相撞,清澈、微凉,不见虚弱。 祂在陈述一个事实。 时浅渡点头:“是。” 随着话音落下,她发现,男人的眼眸好像温柔了一点儿,比方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喜悦。 定睛又一看,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神明从地上撑起身子,靠在背后破旧掉皮的墙壁上。 祂的子民,没有全部受到河神的蛊惑。 内心深处泛起了一点儿涟漪,又很快归于沉静。 祂注视着时浅渡的眼睛,继续平静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也并非异端。” “当然了。” 时浅渡笑着去撩祂染了血的衣裳。 男人身上伤了好几处,听他呼吸中的杂音,内伤也不轻。 那些内伤,应该是因为祂以损害自身为前提,透支神力所导致的吧。 曲泽说的也没错,真是……有点蠢蠢的。 神明抬起胳膊,秀窄修长又带着珠泽的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 祂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 祂的手指有些凉,跟祂平静地声音一样。 “等着伤口慢慢地自愈?”时浅渡敛敛眉头,不太赞同,“以你现在的损耗来说,恐怕要耗费很长时间吧。” 男人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太过惊讶。 只有漂亮而冷然的眼眸微微长大了一点儿。 “你知道?” 言语中,终于来了个问句。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 她笑道:“我是你的信徒啊,大人。” 神明没有回话。 祂的薄唇轻抿着,如雕塑般完美的精致面容上依然无悲无喜,那么安然沉静。 明亮而苍凉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神庙洒在祂的脸上,留下阴影。 那双淡金色双眸平和地注视着时浅渡。 冷清但温柔,清亮而睿智。 祂看透了一切。 祂明白她撒谎了。 但神明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宽宥了她的欺瞒。 时浅渡明白神明知道她在说谎。 不过,心中并没有产生任何负罪感或者尴尬的感觉。 而是很平静。 好像一切理所应当的就这么发生了。 或许这就是……被神明宽恕的感觉? 她莫名这样觉得。 所以,她怔怔地跟男人对视了十余秒,才恍然回神。 她眉头一拧,真想打自己一下,看看她是不是陷入什么幻觉中了。 太离谱了。 她真的是个无神论者啊。 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 “我看你伤得很重,还以为你会晕厥很久呢。” 时浅渡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放轻力道按在一旁,露出身上的伤口。 许是神明看透她没有恶意,没有再次制止她的动作。 祂就淡淡地看着时浅渡撩开染血的衣袍,看着她的手指缓缓按在自己细腻光泽的皮肤上。 面色不改,就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这里是我诞生的地方,对我来说很重要。” 祂静静地开口,扫过破败不堪、满是灰尘的神庙时,无波的眼底泛出淡淡的怀念。 那抹情绪还是跟从前一样,转身即逝了。 “我能感受到神庙对我的召唤,所以便醒了。” “也就是说,在这里,你的神力会比在别处要更容易恢复一些,是吗?” 时浅渡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体系。 神明从人类的信仰中获取力量,所以信仰必然是获取神力的最大源泉。 但在自己“领地”之中,祂们也能持续获得微弱的力量。 比如男人在神庙、曲泽在大河中。 神明点了点头,没说话。 祂又咳了两声,殷红的血顺着下巴滴落。 祂伤的真的很严重。 时浅渡拧起眉头,帮祂擦了擦血迹。 她擅长杀人,而非救人。 能帮忙处理的,无非就是外伤,严重的内伤只能让祂自己渐渐恢复。 “我来帮你把外伤处理一下吧。” 她从系统空间中拿出药粉和纱布,托起了男人的手。 这只手被曲泽狠狠地踩在脚下过,被砖石刺破了掌心,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了。 看起来好疼啊。 她一如既往的怕疼,眼睛稍微眯了起来。 想起这个男人独自一人度过千年之久,一心为了子民,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到头来却被百姓拿来祭祀河神,她越来越觉得悲哀,心里莫名酸软了一点儿。 她想,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知真相而不被动容吧。 ……河神那种人除外。 神明突然开口:“你不用勉强。” 祂似乎能洞察时浅渡的一切心思,把手掌往回收。 却被人稍一用力,抓住了。 “不知道人类的药对你来说管不管用,反正先试试吧。” 时浅渡小心地捧起那只手。 可能是因为祂的动作太轻柔了,影响得她也跟着柔和起来。 她细细地把伤口中的碎石和草屑摘出去,又将白棕色的药粉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神明垂下眼眸,平静地注视她的动作。 眼底浮出若有似无的温柔,以及……淡淡的疑惑。 千年了。 祂还是第一次,被子民关心照顾。 这很微妙,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掌心与子民的手指相触碰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 还能觉得……软软的。 她的手掌干燥、温暖又柔软。 原来与人类、与子民的手掌相触碰,是这样的感觉。 原本祂想直说,人类的药物对神明来说是无用的,不用浪费在祂身上了。 可是,祂想,这是子民的一番心意,就像几百年前带着仅剩的粮食供奉于祂一样。 祂应该收下子民的心意。 “你不像其他人一样怕我。” 祂记得自己狼狈地被抛到人群中时,子民们看向他的目光。 惊讶、恐惧、仇恨…… 与百年前,人们祭拜祂时,眼里的感情全然不同。 过去有许多信徒跪在神庙中,祈祷神明能够现身,带给众人福祉。 或许,对于人类而言,这只是心灵上的寄托。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每一次,祂都站在他们面前,耐心地听祂的信徒、祂的子民讲完那样长长的故事,目光冷清又柔和,像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祂想,还好那时不曾以真身显于世间。 不然带给子民的只有恐慌。 而眼前的情形…… 若不是神力耗尽无法保持隐身,祂也必定不会以这副模样示人的。 尽管这个奇怪的女子坦然接受了祂与人类的不同。 时浅渡笑道:“我是你的信徒,又怎么会怕你?” 又是那样的目光。 似乎看穿了一切,却闭而不言。 没有嘲弄,也没有厌弃。 神明掀起唇角,没有多问多说什么。 祂等到时浅渡把手掌上的伤口用纱布包扎好,便淡声说:“你走吧。” “……?” 时浅渡挑起眉头。 被神明弄得有些不解,还有点儿…… 唔,不爽。 她对这个可怜的男人已经够好了吧,竟然赶她走! 就连迂回的话都没有,说的未免太直接了吧。 要不是看这人伤得不轻,以她的性子,真应该给祂来一拳头。 她逼近了神明:“为什么赶我走?” “我与人结仇,那人纵使现在不来,明天也回来,绝不会善罢甘休。”神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子民察觉,所以并不隐瞒,与她淡声解释说,“留在我身边,或许会波及到你,伤害到你。” 祂说话时,永远那么平静、冷清。 淡淡的,脱离世俗一般清远。 可神奇的是,这声音又让人感觉到无比温柔。 像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时浅渡觉得,祂的声音有一种……哄诱人心的能力。 她听得都不舍得跟这人生气。 真是个,永远挂念着子民的神明啊。 她眼珠一转,又道:“可是我没有地方能去,一个遮风避雨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这话不算说谎,这次她没有什么响当当的身份,是个普通老百姓而已。 神明矜贵的面容上,眉头轻轻地敛了一下。 祂的目光扫过时浅渡身上破旧的衣裳,看看她早已磨破的草鞋。 抬起手臂,伸出漂亮的手指,点了点身边的空地。 “今天很晚了,下山不安全,你在这儿休息吧。” 祂说完,抬头看向空中的明月,以及潄漱而落的细密雨丝。 半晌,祂重新垂下眼眸,静静地看她。 “我保护你。” “……” 外面雨声不小,还能远远地传来大河咆哮的声音。 除此之外,静谧地没有一丝声响。 看啊,神力衰微、一身伤痕的神明,那样平静从容地跟她说——“我保护你”。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河神曲泽真的在这个晚上找上麻烦来,祂会拼尽全力、就算让自己万劫不复,也会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并且以自己的消亡为代价,换来大河安宁。 哦,短暂的安宁,为人类争取修缮河堤或者逃跑的时间。 祂一定是想,既然已经再无人信仰,既然注定走向消亡…… 那就用最后的力气,再为子民做些什么。 诞生于此,亦消亡于此。 因为子民而生,又为子民而死。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怎么说呢…… 真是,愚蠢的神明啊。 时浅渡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学着曲泽骂了一句。 其实曲泽说得对,丰衣足食、无灾无难的人类,又怎么会去信阳神明呢? 只有在危难来临时,才会集体性地祈求上天与神明的保佑啊。 她故意拆穿祂的伤口,问道:“你伤成这样,真能保护我?” 神明注视她的眼睛,没有因为她的故意而有任何看法。 祂应声:“庇佑子民,是神明存在的理由。” 眼前的年轻女人,是千年时光里,唯一一个反过来关心祂的人类。 以前的信徒与子民,都只是一遍遍地向祂祈祷、索取。 他们似乎都认为,神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神明无所不能。 殊不知,神力会耗尽,神明也会受伤与消亡。 唯一一个关心祂的人类…… 祂心底是有些动容的。 只是,祂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所以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 祂只是想,尽可能的保护祂的子民。 不想让眼前的女子忧心。 于是祂沉默片刻,又平静地开口:“我的身体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可以保护你。” 时浅渡动作一顿,微微发怔。 她恍然明白,为什么神明知道她在撒谎,知道她并非信徒。 神明可以从信徒的信仰中汲取力量。 她如果真是信徒,就必然会为眼前的男人带来神力。 伤口会愈合、身体不再虚弱。 祂感受不到力量,自然明白她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可祂面对不需要思考就能拆穿的谎话,没有愤怒与嘲弄,没有厌弃与鄙夷。 祂的神色淡淡,冷淡清贵,又莫名温柔。 祂依然用那双漂亮的淡金色眼眸,安谧、沉静地注视着她。 然后认真地许下神明的承诺。 “我保护你。” 第308章 衰微的神明3 第三百零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也会说谎吗?” 时浅渡看着眼前面容冷清矜贵的男人, 懒洋洋地挑起了唇角。 拇指轻轻扫过祂脸颊上的泥渍,露出无暇的皮肤。 她就是故意拆穿这人的。 可神明的神色依然不改,眼神也没有一丝躲闪。 好像从未被人拆穿过什么。 他语调平平地开口, 嗓音里也没有半分端倪:“时间很晚了,你们这个时候需要休息, 安心睡吧,我一直都在。” 但或许…… 祂想, 明早祂就已经不再了。 永远地, 消失在世界上。 祂又说谎了。 千年时间里,第一次说谎。 看在祂就要消亡的份上, 祂的子民应该会原谅祂的谎言吧。 又或者, 睡醒之后,干脆把今晚的一切,都当做一场梦境好了。 当做祂……从来就不曾存在于世间。 时浅渡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这么包容? 不怀疑她的身份,不奇怪她的所作所为? 只是因为祂是神明,而她是人类、是子民吗? 还是因为神明早已看穿一切? 又或者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混蛋,都会被他这样对待吗?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这么好?” 神明的眉头轻微敛起一点儿, 也不知是对她的话不赞同,还是对此感到不解。 祂淡淡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好吧,看来祂是一视同仁地对所有人都给予无限耐心和包容。 这么活过千年之久, 想想就……很累啊。 时浅渡的目光扫过男人身上的伤。 她耸耸肩膀:“相比起我来说,你伤得很重,才应该好好休息吧。” 神明说:“我不需要睡眠。” “不用睡觉?” 时浅渡下意识地挑起眉头。 那过去那么多年, 就每天晚上自处,等待着第一天信徒到来?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也等不来一个人? 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惨。 祂没有回话。 身为神明,不会困倦。 不过这不代表祂睡不着,只是不需要而已。 偶尔耗费了神力,觉得疲惫时,也会闭目小憩一阵。 沉默片刻,祂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薄唇。 淡金色的眼珠转动,扫向神庙正门的方向。 祂忽然抬起刚刚被包扎好的手掌,摸了摸时浅渡还有些湿润的头发。 动作很轻柔,带着不太显眼的安抚意味。 “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应该知道我与你们是不同的。”祂冷清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一点儿,“我去外面待一会儿,你休息吧,不用觉得不自在。” 男人似乎是怕她不喜欢跟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不敢睡觉。 祂起身,身上宽松的叠裳柔顺地滑落,隐隐约约地衬出肌理分明的线条。 目光在时浅渡身上注视了半晌,收回视线。 祂从旁取来了之前落在地上的、时浅渡的黑色长刀,放在她的身边。 接着转身离开了。 走到殿前时,祂又驻足下来。 修长的手指合拢,抚了抚手掌上的纱布。 干燥的,温暖的。 还有淡淡的草药气味,很好闻。 千年了。 身为神明,总是在漫漫长夜中独自一人度过,等着第一日有信徒向祂祈祷。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子民的关怀,与子民交流,在晚上…… 有子民与他一起。 真另人开心啊。 跟从前听到无数信徒向祂祈祷一样,让祂开心。 祂张开了手指。 纱布自动解开,无声地散落。 祂本想以神力将人类的东西碾碎消散,但又有些舍不得。 祂从来没想过证明什么,只有这时,祂突然想……如果自己就在今晚消失了,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证明祂真实存在过。 除了这么一块儿白布。 祂把那块沾了药粉的纱布叠起来,想放在了满是灰尘的祭台里。 然而沉默半晌,手指还是一碾。 白色的纱布在他的掌心化作飞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发现这块东西,会记得今晚不是梦境的吧。 祂消失了,却留下这个,只会给她徒增烦恼。 那只漂亮的手掌上,伤口依然清晰可见,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渗出血丝,显然人类的药物对祂来说没有什么效果,就连止血都做不到。 祂把手上的伤口撕裂了一点儿,脸颊微微抽动。 血液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直线,隔绝开了前后。 殷红的液体落在神庙的地面上,金光一闪,便融进去消失不见了。 成了一堵无形的屏障,完全掩盖了人类的气息。 祂的力量不如河神,救不了所有子民的性命。 但近在眼前的,还是可以尽微薄之力。 神明从破落的神庙门口走到庭院中。 抬眼就能看到,河神曲泽站在一个眼见着就要破碎倒塌的石柱上。 曲泽见祂出来,脚上故意一用力,那矮矮的柱子便碎裂成一地,发出隆隆的声响。 他扬起唇角,笑道:“没想到你虚弱成这样,还能逃回自己的老窝来。” 说完这话,他皱了皱鼻子,眉头拧起。 “唔,你身上一股人类的气息,真是让我难受,不过也是,你被人类拎着丢进我家了嘛!还是说……”他的话锋一转,眼底透出张狂的戾气,“你把你救了的那个人类女人,带到这破庙里了?” 神明蹙了蹙眉头。 没有动作,脸上却透出一丝防备。 祂已经把那段纱布丢掉了,竟然还是被河神发现了端倪。 河神的神力已经强悍到那种程度了么,即便是想办法掩盖气息,还是能被他发现?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曲泽歪着头,呆呆地看了祂几秒。 接着大声“哈”了一下。 “你是怎么做到大难临头了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他双臂抱胸,绕着神明转了一圈,嘴上“啧啧”不停,“是你的性格真就这么无趣,还是你不知道……那些被人遗忘的神明,都是个什么结果?” “知道又怎样。” 神明话语淡淡,已经做好消亡的准备。 不就是消失或被其他神明吞噬吗? 曲泽发现了虚弱的他,肯定不会白白让他溜走。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远处,长河波涛汹涌,大部分人类趁着雨停,回到村落中疲倦地小憩一会儿,零星几人站在粗糙简陋的瞭望台上,随时关注着河水的动向。 一旦有波浪四起的动向,就立刻敲响铜锣,叫醒入眠的人们。 眼前,河神曲泽神力膨胀,若此时此刻想对祂动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祂能做的,就是最后一次为子民们争取时间,仅此而已。 但如果曲泽没有立刻动手…… 他或许可以用些别的方法,让自己重新获得信徒。 “我一天站在这里,便会佑护子民一天。”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直视曲泽,“除非我就此消亡,脚下的神殿也不复存在。” “噢,那些人把你当成异端、当成祭品丢到河里,他们想让你死,你还想要保护他们?真是个……处处为人类着想的了不起的神明啊,” 曲泽大笑出声,那句“了不起”显然不是夸赞。 眼前这个神力枯竭的地方神,勾起了他的兴趣。 或者说,勾起了他的某种恶趣味。 看似淡定冷漠的地方神明…… 如果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子民一个个因为洪水而死,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还能保持这样的淡定吗? 他本来打算就此吞噬这个无用的地方神来着。 但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要让这个家伙亲眼看到大水漫过脚下的县城。 他要……用大水彻底冲垮这座神庙! - 时浅渡的拇指一直在刀柄上反复地抚摸。 一旦她发现河神妄图动手,她就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外面。 不过她没等到曲泽动手,反而见到他很快就离开了。 而有着一头柔顺金发的高贵神明站在荒凉的庭院中,脚踩长满青苔的地砖。 祂仰头,看着空中的那轮明月。 月光洒下,落在淡金色的眼眸里,使得原本冷清的眸子像是盛了水。 一连数日,阴雨绵绵,天空中雾蒙蒙的。 已经很多天没能见到这样的明月了。 祂这几天一直以为河水决堤跟往年一样,只是自然现象,只要祂稍稍帮忙,就能顺利帮人们争取时间、加固堤坝,度过难关。 只要过了雨季,河水就会平静下来,不再喧腾。 但祂没想到的是,河神苏醒了。 河神还从人类的信仰中,获取了无尽的神力。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河神,竟然想用给人类带来灾难的方式,来持续获取神力。 这已经不是他消耗自身就能庇佑子民的了。 如果祂就这样消逝了,日后受灾受难的,何止脚下这一个县城? 恐怕沿河数百里之长的十余个县城,都会受到灾难。 如果想救更多的子民,祂需要神力,祂需要人类的信仰。 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开始重新信仰祂。 除非就像河神说的那样,面对灾难与死亡,让人们看到祂拥有保护人类的力量。 而且是在祂不以真身现世的情况下。 神明有些迷茫了。 祂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好似一尊雕塑。 心中思绪万千,不忍心做出决断。 过了好长一会儿,祂转身回到神庙殿中。 目光扫过闭目养神的时浅渡。 祂知道祂的子民没有睡着,可能还听见了外面的一切对话。 “如果,一部分人的死,会换取更多人活下来,你会怎么选?” 时浅渡双臂抱着长刀,刀柄搭在肩膀上。 她掀起眼皮,唇角翘了翘:“我们没准想到一起去了。” “……” 神明站在一旁,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流露出不忍。 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 身为神明,祂横跨千年时光,一次都没有兴起过这样的念头。 除去人类本身无可避免、不可逆的生老病死,祂总是尽力保全所有子民。 祂那么平等地帮助、保护每一个人。 在说出“一部分人的死”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抑制不住地刺痛。 “你在内疚?” 时浅渡手握长刀蹿了起来。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了祂。 而神明坦然地与她对视,不躲闪,不避让。 也不言不语。 就那样沉静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眸里染着淡淡的凄清。 时浅渡的手指点在祂的肩膀上,稍微用上些力气。 当然,她的“一些”力气,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很大劲儿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首先,你要知道,不是你抛弃了他们,而是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富足生活之后,就抛弃了你!” 这语气称不上尊敬,说出的话也过于的直白了。 “你,才是被抛弃掉的那个!” “……” 神明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点儿,哪怕只是一瞬,也被她察觉了。 祂的薄唇抿住,跨越千古的平静淡金色眼中多了一丝没落。 神色淡然,又那么叫人心疼。 祂当然早就意识到了。 只是从没有人直说出来而已。 祂张开嘴唇,想说“祂知道”,但被人抢了话。 时浅渡叹了一声,声音柔和了些:“所以,你不离不弃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发誓,她是很想把眼前这男人给骂一顿骂醒的。 但,看到祂的神情,可怎么叫人骂的出口啊。 “再者!” 她的声音又一次硬气起来。 “如果你就此消亡了,大河决堤改道,沿河至少十几个郡县都会受到影响,包括脚下的县城;但如果你被人信仰,重新获得力量,那么除去这个县城,其他所有人都会获救。” “也就是说,不论你怎么做,脚下这个县城的人都必定受灾,你不是用他们的性命去换取了其他人的,而是凭空救下了其他所有人。” 她是真的为神明的付出感到不值。 究竟是为什么,就算自己受伤、消逝都还要保护人类啊? 人类可是想让祂去死啊。 还好有她在。 只要她在,肯定不会让河神把这个男人逮走的。 时浅渡耸耸肩膀,故意用上了尊称:“我的神明大人,你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带着讽刺。 可神明的眼眸柔软了些许,又很快恢复如常。 祂知道眼前的女子没有恶意。 从她出现开始,从来就没有恶意。 “谢谢你的安慰。” 神明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祂想,祂大概只是需要有人认同祂的选择罢了。 原来…… 即便身为神明,某些时候也需要认同啊。 以前从没跟子民说过话,现在才发现,与子民交流竟然会这么让人心生满足。 “……” 她都已经这么不客气了,为什么这男人一丁点儿也不知道不悦? 反而还有些开心似的,还跟她说谢谢。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太让人不爽了。 时浅渡被祂磨得没脾气了。 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她沉默半晌,打了个呵欠,决定在自己被气炸之前先好好地睡一觉。 于是,她指了指墙边的地面。 “为了你的子民,你可以坐在这儿吗?” 神明不解,没有说话。 但祂愿意为子民做任何事,便坐了下来。 时浅渡跟着坐下,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股幼稚劲儿上来,用很不客气的语调开了口,语气故意凶巴巴的。 反正祂处处为了子民,那指使指使祂怎么了? “你的子民要休息了,麻烦你不要随便乱动。” 神明沉默片刻,耸动了肩膀。 就在时浅渡以为这位高贵善良的神明终于开始对她产生不悦的时候…… 祂轻轻拖住了她的肩膀和脑袋,让她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躺下会舒服一些。” 神明的嗓音还是那样,冷淡又温柔。 让人始终想不明白,这两个词究竟是怎么做到同时出现的。 “……” 时浅渡心头一软的同时,真的很想用拳头把男人暴揍一顿。 她大概是第一次快被别人的“温柔体贴”给逼到想骂人。 原来温柔体贴还能逼疯一个人啊。 无限地包容、爱护子民吗? 真是犯规啊。 她翻了个身,面对神明躺着。 脸颊枕在祂的腿上,透过薄薄的金白色叠裳,能感受到神明身上的温度。 祂身上还有一股让人舒心的香气,像是瞧见了阳光。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特意放轻动作,伸出手。 温热的手指缓缓落在她的头发上,帮她捋顺了有些凌乱的黑发。 然后,小心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这就像是在温柔地…… 哄她睡觉。 她又不是小孩子,谁需要人哄着睡觉啊! ……好吧。 神明活了千年之久,确实会把所有人类都当成是小孩子吧。 她此时的身份,大概超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连神明的零头都不到。 也难怪祂总是用那种包容的,还有点儿宠溺的眼神看她。 既然是这样的话…… 岂不是不管怎么调皮,这男人都不会跟她生气? 本来,被当成小孩子挺让人不爽的。 这么一想,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时浅渡枕着男人的腿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顺势伸手圈住了男人瘦削的腰。 神明的怀抱…… 有一种微妙神奇的温柔感。 她温声开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神明没有回答。 祂从来都不会自夸。 以时浅渡的角度看不见男人的表情。 但她感觉,祂好似翘了翘唇角。 …… 天边蒙蒙亮时,徒然下起了大雨。 铜锣声也随之响起。 一下下连绵不绝的刺耳声音与豆大的雨点,顿时把还在休憩中的人吵醒了。 雨水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人们身上,生疼。 瞭望台上的放哨人拎着铜锣,连蹦带跳地跑了下去,飞速地从一个个躺在地上、草垛里的乡亲身边穿行过去。 他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道:“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大家都醒醒,起来把大埽入水啊!” “快护堤啊!快护堤啊!” “不行了,肯定坚持不住了!我们还是快点儿逃吧!” “竟然下冰雹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有些百姓已经预感到不好,打算逃跑,人心浮动。 也有一部分人相信官府的官员,跑去询问。 “大人!这次的水流比从前都汹涌很多,雨也比昨天大了不少!” “您看这可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才入睡不足两个时辰的老者从睡梦中醒来。 瓢泼般的大雨里,夹杂着冰雹,砸在身上让他有些吃不消。 一个护卫抗洪官员的士兵接住了一快栗子大小的冰雹,震惊地递给老人看。 “大人,您看这……?” 年迈的官员声音微抖:“今年的雨水太反常了,怎么会这样?” 他们为了抗洪,已经好几天不曾睡过好觉了。 就是因为昨晚时分小雨终于停了,河水比前几天平稳太多,大家才敢多休息一会儿。 他看昨天的情形,以为情况能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谁能想到……仅仅两三个时辰,就突然下起这样的大雨?! 而且,这是夏天啊! 大雨里又怎么会夹杂着冰雹! 天要亡他们呐! 老人满是血丝的浑浊眼底浮出水光。 他心知八成是护不住了,但为了不影响士气,没有表现出来。 “走,去高处,我看看情况!” 他顾不得瓢泼大雨,连忙打起精神,从高处观察大河的水流。 这几十年里,他都在跟河水、洪水打交道,经验丰富,见微知著。 借着天边微弱的光芒,观察几眼河水,脚下一个不稳。 他几乎遇见到了接连数个县城被淹没的惨相。 他接连后退几步:“照着这个雨水量,下拨黄龙再来,肯定就坚持不住了,告诉大家……能逃的……就尽快逃吧!” 苍老的声音没了力气,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手下的士兵刚要去通知,他又说:“等等!把大伙召集到一起,我有话跟大家说,这么多人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另外,选人快速出发,把现在的情况通知下游的郡县,一定要快!” 铜锣声又一次连绵响起。 不出几分钟,百姓们与士兵们纷纷聚集在了一起。 但聚过来的人数不及昨天,有人已经偷跑了。 老者站在高处,痛心疾首地说:“乡亲们,这些天的抗洪,大家都辛苦了,请大家耐心把我下面的话听完,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在众人面前张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块冰雹。 “正如大家所见,七月冰雹,老天爷都不帮我们,我要是再一味地让大家伙全部留下了抗洪,那就是让你们去送死!这样的大雨,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昨天认错了河神,这是惹河神生气了!河神发怒惩罚我们呢!”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得死!就直接死了算了!” 又有精神崩溃的百姓嚷出声来。 这一下子就煽动了不少人,人群立刻混乱了。 很多人扭头就想赶紧跑。 老者连忙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大家别走!别走!都听我说完,不然大家都活不成!如果我们能炸堤成功,就能争取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 “大人,这么大的雨,我们还能怎么办?!” “早晚都要死,还是快跑吧!” “什么最后一个办法!这些天我们想的法子还少吗?还不是没用!” “炸堤不就是去送死吗?这样的大雨大水怎么可能成功!” 炸堤,需要几个人划着竹筏,穿过滚滚波涛炸毁另一边的堤坝,用以泄洪。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炸堤,就算真的顺利穿过河水炸毁堤坝,最终八成也是死路一条。 又有谁会自愿去送死? 老百姓们作鸟兽散,再也听不下去当官的的话。 无论老者怎么大喊,喊破了嗓子,也没几个人再愿意听。 有的拉扯着亲人逃跑,有的就地跪下,开始朝大河跪拜。 “河神大人息怒,河神大人保佑。” “只要我们虔诚就肯定会转危为安的!河神大人护佑我们!” “河神大人请显灵吧!” “大人,您下来吧,我们也先走吧!” 近卫的士兵打心底里佩服老人,神态关心。 “唉,是我的失职,是我的无能啊!” 老人发现无力回天,叹了口气。 是啊,人又怎么能争得过老天爷呢? 他本想说,几十里之外那片矮山,虽然山不高,又处在地势低洼的地方,但过去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需要炸堤去争取逃跑的时间。 如果能成功炸堤,就一定能有更多的人能生还! 可惜现在…… 河神曲泽看着人类面带惊慌,四处逃窜,笑容越来越愉悦张狂。 他直拍大腿,都快笑得岔气了。 “人类怎么会这么蠢笨愚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手指轻轻一勾,巨浪就从堤岸上卷下几人,将他们的性命吞噬。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力在体内越发充盈,他舒爽地叹了口气。 天亮了不少,那个地方神应该能看清一切了吧? 哼哼,那就…… 让他把所谓的“子民”杀个一干一净吧! 他倒要看看,“无私”的地方神,究竟能为了子民做到什么地步! 曲泽高高地扬起了双臂,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强的神力。 巨大的水声响起,几乎能传递数十数百里之远。 卷了无数泥沙的滔天大水从大河中高高地漫出,卷成一股,像是一条饮人血肉的黄龙。 任谁都知道,这样的大浪拍下来,必定死伤一片,几乎无人生还。 “洪水来了!抓住竹筏,别松手!” “抱住木头之类的漂浮物!” “大家尽量站到房顶上!快上房顶!” 四散逃窜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大喊,撕心裂肺。 人们逃啊、跑啊,谁也跑不过洪水。 不多时,便只剩下房屋倒塌和水流的声音了。 人类的呼喊声被水声遮掩。 决堤的河水淹没了一切。 神庙中,一向冷静的神明瞌上双眼。 祂不忍细看子民的惨状。 但耳朵堵不住子民们强烈的情绪和心声。 【救命……!】 【娘,娘!啊啊啊啊!】 【没用的,全都没用的!】 【该死的官府!该死的皇帝!不把我们的命当命!】 【为什么没有人救我们,为什么!】 【好恨……好恨啊!】 【好疼!啊啊啊腿断了!】 【呜呜呜呜呜,好想活……】 【为什么神舍弃了我们!我好恨,为什么!】 神明已经太多年不曾接受到信仰的力量和人们的期待与善意,此时却猛地被无尽的愤怒和仇恨包围,压得他头疼欲裂,身上好不容易愈合一点儿的伤口重新挣开,血流汩汩,狰狞极了。 祂没法承受住恶意、怨念的挤压,膝盖猛地跪在地上。 古井无波的面容因为压抑与疼痛紧促起来,露出痛苦的神色,几乎无法喘息。 从神明诞生开始,子民的生活越来越好,几乎没有过什么怨念。 所以,祂从未承受过这样深重的恶意,也是第一次知道恶意可以让祂这般难受。 不仅仅是伤口挣裂,本就受损的脏器全都拧巴在一起,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鲜血一滴滴地从唇角往地上落,很快就滴了一摊。 数不清的恶念侵袭了祂的头脑。 子民们在痛苦,在愤怒,在…… 埋怨。 可祂这么多年,一直在尽可能的保佑人们啊。 就算祂带给人们福祉后反被抛弃,就算祂被人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祭献给河神…… 祂也从未埋怨些什么。 为什么怨恨祂? 为什么让祂这么痛苦? 为什么会,反噬到祂身上? 祂深爱祂的子民啊。 可子民,背叛抛弃了祂。 祂才应该是感到委屈和怨恨的人,不是么。 凭什么祂要承受这些? 从未有过的撕裂般的疼痛从皮肤上传递到心脏。 肮脏的黑色一点一点地渗透过来。 精神与□□上的双重痛苦使思维变得混沌。 好似有一股难以压制的愤怒,在那些仇恨与怨怼的侵袭下被唤醒了。 按在地面上的手指一点点用力。 就在这时,祂感觉有人用手臂圈住了祂的腰,把祂抱在怀里。 温热的触感那么熟悉。 祂猛地从无尽的仇恨中脱身而出。 祂的神色恢复了清明。 是啊,祂还有子民陪伴在身边。 “这是怎么了?” 时浅渡没想到祂在十来秒之间会变成这样。 她连忙上前,揽住男人的腰,尽可能轻柔地把人抱在怀里。 她手上全是血,猩红、粘稠而温热。 照这个速度,计划还没开始,这男人就要消亡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小世界的任务…… 就要结束了吗? 刚想到这儿,她感觉怀里的男人艰难地动了动。 脆弱的神明抬起手臂,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背脊。 祂的声音淡淡,比以往虚弱些许。 “吓到你了吧,没事,是透支的神力在反噬,很快就能恢复。” 祂已经感觉到自己开始消逝了。 失败了。 祂再也无法保护子民了。 就在祂消逝之前…… 最后再为祂的子民做些什么吧。 祂手上沾了自己的血,缓慢地在时浅渡周身画了一个圈。 淦。 祂不知道自己快没命了吗? 怎么还在想着别人! “你别再乱动了。”时浅渡抓住男人的手腕,“我怎么做能让你感觉好一点儿?” 每个小世界的情形和设定都不一样,她昨晚已经在神明没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尝试过把自己的力量传输给对方了,但完全没用。 现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祂虚弱得几乎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她这人啊,道德感不重,没有救世的善心和伟大理想。 有善良,但不多,就那么一点点儿。 她随心所欲,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地为所欲为。 除去偶尔大意小小地栽个跟头,自己真想要的一切,都能掌控在股掌之间。 这是第一次彻底的失控。 她讨厌死了这种不受她掌控的感觉。 更讨厌死了愚蠢的神明直到濒死还在想着保护什么狗屁子民。 她能照顾好自己,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自然灾害能杀了她。 她不需要这个男人现在所做的一切。 时浅渡飞速翻阅小世界的资料。 资料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只说神明在面对人类恶念时被恶念影响,堕落为妖魔。 可现在这副景象,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堕落吧。 见时浅渡眉头紧拧,一脸关心,神明的眉梢舒展开了。 祂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别害怕,我保护你。” 祂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动作轻柔。 就只是神明在轻碰祂的子民。 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几百年时光,看着神庙一点点破败、腐朽…… 说不落寞是假的。 祂过去以为,自己会独自一人,消失在这座破败的神庙中,为了子民消耗掉所有神力,最后无声无息、无人问津地消散不见。 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记得祂的存在。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平静了千年的心脏,终是翻涌出一点儿其他的情绪。 他应该觉得不甘心的。 默默守护子民们那么长的时间,却没能坚持到最后。 他也应该感到委屈的。 从诞生到现在,永远为了子民考虑,反倒被子民抛弃、忘却。 还被人当做异端丢石头、祭献给河神。 可此时此刻,身体被温暖所包裹,一切不详的情绪都被驱散了。 他感觉那么平静。 没想到,能在消逝之前,得到子民的照料和关怀。 不再是孤身一人。 不再只能自言自语。 不再被遗忘。 还知道了人类的手掌和怀抱都是柔软而温暖的。 知道人类会凶巴巴地对祂说话,心里却没有一点儿恶意,口是心非。 这足以让祂感觉到慰藉了。 人类是在乎他的。 上千的守护、数百年的孤独…… 不是白白熬过来的。 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真开心啊。 消逝的时候,还能有子民陪在身边。 可惜救不了更多的人。 可惜祂现在的样子吓到他的子民了。 祂又一次安慰:“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 无力感。 时浅渡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解决办法吗?” 系统资料里没有写这方面的内容,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想,或许拯救神明的方法,只有成为祂的信徒。 可怎样才能“真正”成为信徒? 又怎样才能为祂带来信仰的力量? 她无措地抱着神明,看到男人的伤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一般恶化撕裂,看到刺眼的、湿哒哒的红色透过金白的叠裳,在衣料上晕开一大片。 染得她身上也全是血渍,湿热、带着叫人恶心的铁锈般的气味。 祂几个小时之前,还那么平静又柔和地看她。 祂用尽全力尽可能地保护她。 祂还会摸摸她的头发,把她半抱在怀里让她睡个好觉。 那么无私到蠢笨的神明啊…… “怎么才算是信仰你?” 山下洪水滔天。 荤黄的河水淹没了房屋,以肉眼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往低洼的地方涌来。 几座连绵的矮山本就只有一百多米,又处在洼地,一下子被淹了老高。 很多人被河水冲着,身体撞在木桩上,分分钟折断了腿脚、穿透了胸口。 鲜红的血液在水里涌出,又很快被下一波大水掩盖下去。 就算水性极好,在这样汹涌且满是坚硬异物的水中也根本没用,只能随着水流听天由命。 死人越来越多。 神明耳中杂乱的声音渐渐变少了。 可怨怼和恐惧的程度更深重了。 彻骨的恨意一个比一个更加强烈,就像有一只钢铁般的手掌,死死掐住了祂的脖颈,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祂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那些人在问,在怨,在恨—— 为什么不救他们? 如果时浅渡知道这一切,肯定会怒骂一声荒谬。 可她听不见人心的声音。 她只能看到,怀里的神明一身鲜血、满身狼狈。 尽管祂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面容上依然保持着沉静,仪态淡然、矜贵。 薄薄的唇轻轻合着,因为说不出安慰的话,便安抚地翘了翘唇角。 除了身上的伤口和血渍,祂好像跟从前没什么不同。 唯有那双如冬日暖阳一般温煦的淡金色双眸,好似失去光泽,变得越来越暗淡了。 时浅渡知道,祂的生命要到尽头了。 祂要消逝了。 就这么消逝在她怀里。 小世界任务完成在即。 可她怎么就那么不爽和不甘心呢? 神明没有堕落。 但外面洪水滔天,人类依然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河神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死活,只有眼前的男人能拯救他们。 只有祂在乎人类。 难道真心为人的神明,就只能消逝于此吗? 她在神庙的庭院之中,抱着虚弱的神明。 扭头向山下看去,曾经的县城已经变成汪洋一片。 之间人类或者牛羊被卷入水底,又变成尸体慢慢浮出水面上。 浮尸遍野,这词半点没有夸张。 水声、哭声等等掺杂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呐喊。 末世与地狱也不过如此。 房顶上哭嚎的幼童,奋力救人却被大浪掀翻的青年,挺着大肚子已经临产、却不幸去世的年轻妇女,还有……白发苍苍、殚精竭虑的年迈官员。 为了老百姓们始终坚持在一线救灾的老者浑身湿透,被幸存的士兵们从水中救起。 他被放在竹筏上,士兵焦急地探了探他的气息。 “大人还有气,太好了!” “让大人把水咳出来!” “那有个孩子,快把孩子救起来!” 放眼望去,浑浊的水中全是死尸,成千上万。 活下来的大概是百里存一。 时浅渡杀过不少人,也上过战场。 她以为自己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可看到这种场景,手指还是缓缓地攥紧了。 她擅长杀人,亦能拯救单一人类。 却在自然灾害面前,无法救助所有人。 她揽住男人的脖颈,让祂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说:“人们需要你。” 神明很勉强地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 祂嘴唇蠕动一下,想说谢谢你。 时浅渡总是张扬蔑视的漆黑凤眸软了下去。 脑海中浮现出神明注视着她的模样。 可惜那双永远纵容的金色的眼眸几乎黯淡无光了。 再也不会遇见比祂更包容、更温柔的存在了,对吗? 手臂落在祂的腰间,一点一点地圈得更紧了。 “只有你能拯救他们,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第309章 衰微的神明4 第三百零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信仰, 不过是极端的相信。 是一种寄托,一种敬畏,一种给人希望的殷切期待。 就像百姓们相信河神听到呼喊祈祷, 会帮他们平定河水,免除水患。 也像千年之前,人们相信神明能保护他们, 护佑子孙。 信仰从来不等同于宗.教, 更不等同于神。 它只取决于人追求什么、相信什么。 甚至像那首歌唱的一样, 爱也是一种信仰。 在时浅渡打心底里相信怀中的神明能够拯救受灾的人们那一刻—— 男人身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狰狞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缓缓的, 有了愈合的趋势。 平静到死寂的眼眸里恢复了丝丝光芒, 像是阳光撕开天空,将金色洒下。 金白相见的叠裳上,鲜红的血液褪色。 不多时, 便跟着恢复了圣洁。 神明身上的一切都恢复了与她初见时的整洁,虽然伤口还没能完全愈合, 但祂显然已经重新获得了神力。 而那股力量…… 来源于她。 时浅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手上粘稠湿润的触感也随之消失了。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黑发。 祂的嗓音清润, 微凉。 “很开心你能相信我,给予我力量。” 神明脸上的痛苦减退许多, 沉静得像是刚才的一切伤痕、鲜血、苦楚都是虚幻。 耳畔从不停歇的憎恨怨怼由于眼前之人近在咫尺的信仰, 而得到了一定的阻隔。 祂依然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却不再像刚才那样被逼到濒临消逝。 时隔百年了, 自那个老人去世之后,祂终于重新获得了神力。 而且这股力量比普通人类的要更加强悍,更加温暖。 眼前的女孩, 完完全全信任祂,把救人的期待全都注在了祂的身上。 身体比从前轻盈太多了。 那种充盈着力量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这就…… 算是信仰了? 她有些迷茫:“所以,到底什么才算是能给你带来力量的信仰啊。” 神明耐心地回答她:“简单来说,毫不怀疑地相信我能为人们带来福祉,真心实意地需要我的存在,有所期待有所敬畏,都是信仰。” 祂能感受到,眼前之人此时此刻,依然强烈地信任着祂、期待着祂。 “我一直相信你啊,真心实意地相信你的能力,为什么之前不算信仰?” 时浅渡更加不理解了。 她当然知道,神明能够救人啊。 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点。 神明平静的眼眸里也浮出一丝疑惑。 祂问:“你一直全心全意地信任我能够救你们于这场灾难之中吗?” 如果是这样,祂应该早就感受到力量才对。 “……” 时浅渡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还摸了摸下巴。 她从未怀疑过神明的能力,她只是…… 不曾真心地期待过神明拯救山下这些受灾的人们罢了。 她没有那种慈悲之心,更没有救世的善心和伟大理想。 她初来乍到,对于跟任务无关的事情毫不关注。 她没有想要保护人类的心。 她甚至有那么几刻,跟河神所想的一样,觉得那些拜倒在河神膝下、却把神明祭献的人类实在愚蠢,实在可笑,昨晚经历的一切都那么荒谬绝伦。 她都替神明的坚持感到不值得。 所以,她以一个全知的局外人的视角,高高在上地蔑视了悲苦的百姓。 直到亲眼看到浑浊河水中的一具具浮尸,见到惨绝人寰的景象,她才突然感到不忍,才有了些共情,希望神明能够拯救这些无知愚笨却用尽一切力气努力活着的普通人。 原来,单纯“相信”神明的实力是不够的。 所谓的信仰,就是坚定的信念、强烈的期待,加上……想要保护他人的悲悯之心吗? 或许对别人来说不是这样,但对那一刻的她而言,就是如此了。 “别多想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神明看出了她的失神,言语柔和地安抚了她。 祂温声说:“相信我,我会让尽可能多的百姓活下来。” 一个人的信仰再强,也做不到让河水归位这样的大事。 祂能做到的,就只有让存活下来的人们,成功爬上这座矮山,保全性命。 直到现在,瓢泼的雨水一刻不曾停歇。 无尽的河水奔腾翻涌着向地势低洼的地方蔓延。 不高的矮山已经有一半都被河水淹没。 侥幸活下来的人们纷纷抓住漂浮物,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山边游来,再难再累,也不愿意放弃一丝生还的希望。 “爹,你坚持住,等我们上了山就好了,不管怎样水都不可能把山都淹没了的!” “那边树上有个人,咱们去帮他一把!” “雨太大了!水流还是急,咱们划不过去啊!” “加把劲!那个树杈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咱们得快点过去!” “大人,您放心,水往低处流,很快就能到山边的!” “唉……要是能炸了堤坝,何至于此啊!是我组织不利,是我害了大家!” “这几年水患一年比一年严重,早就该重视,但河工的响钱总被克扣,怎么也不是您的错!” “是啊大人,您已经尽力了!” 神明站在庭院之中,忍住未愈合伤口上传来的阵痛,利用不多的神力,推动水中的漂浮物,帮助幸存的人们以更快的速度来到山边。 偶尔水流湍急,有浪花打来,祂便以神力相抵,护佑幸存的子民。 “快往高处走!” “上山了,得救了!” 终于,陆陆续续有人类蹬上了这座能救人一命的矮山。 脚下踩上了实打实的土地,而不是浮在水中,无依无靠没有搀扶。 有个妇人怀中抱着个仅有四五岁大的孩子。 她肩膀上染了血,大概是被水流冲得撞上了什么尖锐之物。 这种情形,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被雨水重刷了几天的山上,泥土早就松动。 她抱着孩子,又受了伤,脚下踩住的石头一滚,眼看着就要跌到山下去! “啊!” 就在这时,时浅渡一把拦住了妇人的腰,把她拉扯回来。 保全了两个人的性命。 “谢谢!谢谢!” 妇人惊慌地回过神后,连连道谢。 “不用谢。”时浅渡指了指不远处的神庙,“去那边就好了,神明会保佑大家的。” 神明自己不能随意现身,但她可以。 在人们惊慌的时候,是很容易煽动信仰的。 “什么神明保佑啊!傻子才会信这个!” “哼,求了那么久河神,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这样!” “别说什么神不神的了!求人不如求己!” “不过那个神庙能躲躲雨,我实在太累了……” “是啊,现在雨太大了,地上不好走,最好别总是到处蹿,别踩不实摔下去!” “好,那咱们去那个神庙吧!” 没能得到河神庇佑的人们,心中已经尽是怨念。 一个个的,都不愿再信仰神明了。 不过嘛,这个简单。 时浅渡昨天发现自称信仰无法带给神明力量时,就已经想到用什么样的方法,让人类重新开始信仰祂们了。 神明隐去自己的身形,站在神庙之中。 祂悲悯地看着一个个受伤虚弱的子民走进来,疲惫地坐在地上。 他们浑身湿透,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伤痕。 大多数人都因为自己的获救而感到庆幸,也有人因为亲人的去世而满心悲痛与怨怼。 距离太近,伤痛太强烈了。 这样的情绪对于心系人类的神明来说是极其负面的。 祂又感到了压迫与不适。 身上本就没能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 无暇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时浅渡与普通人类不同,能看到隐身的神明。 她趁没人注意,把神明拉到神庙后面的僻静之处。 “又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明感受到关心,眼眸柔软了一瞬。 祂摇摇头:“我没能拯救县城中的子民,这大概是我应受的惩罚。” “什么就应受的惩罚?”时浅渡就差“呸”上一声了,神明真的已经为人类做的够多的了,“为什么你变得比刚才虚弱了,是因为有人来这里吗?” 眼前的女孩能看到隐去身形的祂,不是常人。 神明犹豫片刻,告诉了她实情:“是人们心中的恶念太强烈了。” “……” 时浅渡明白了,神明会受到人类恶念的影响。 可系统的资料里,并没有写出这点啊。 “哈!我不过是去别处一小会儿,竟然都有人逃到你这破庙里了!” 河神曲泽那张狂的声音徒然出现在神庙之外。 长河绵延数百里远,都是他的地盘。 他去别处兴风作浪了一阵,以为回来之后立刻能看到遍地浮尸,看到地方神满心痛苦的模样,没想到却瞧见了这么多获救的人类。 还全都躲进了这个破败废弃的神庙。 这家伙,真是不死心啊! 神明闻声,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时浅渡的身前。 沉静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曲泽。 “我说过吧,无论如何,都会尽力守护我的子民。” “守护?哈哈哈,用你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吗?” 曲泽大笑起来,挠了挠耳朵,好似从来没把地方神放在眼里过。 他也是神,自然能感觉到对方神力的微弱。 “能保护一个是一个?收起你那可笑的想法吧!”他耸耸肩膀,扫过神明少有悲喜的面容,“我告诉你,你一个人都保不住!” 已经平静不少的水面,突然又变得不平静了。 浪头躁动地一个接着一个。 河水本应无法漫到神庙的高度,然而在曲泽神力的加持下,巨浪滔天而起! 在神庙里瘫倒休息的人们顺着水声望向外面,一眼就看到了这副景象。 他们睁大双眼,眼底顿时充斥了恐惧。 水面明明淹不到这里啊,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大浪! 这也太离谱了吧! “大浪来了!这里马上就淹了!” “抱住庙里的柱子!” 他们好不容易上了山,好不容易活了一条命…… 难道注定逃不过洪水吗?! 浪头到了一定高度,猛地拍打下来,水压极强。 就这么直直地砸在神庙上,大概连同神庙,都会被大水冲垮。 曲泽扯扯唇角,表情张扬又狰狞。 保护人类? 呵,可笑至极! 他要让这个愚蠢的地方神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要让大水摧毁神殿,让这里的人类全都死在祂面前! 大浪眨眼之间就猛地拍打下来,不给人们半点逃跑的机会。 可他们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见湍急的水流自神庙上方分成两股,往两侧泻去。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了这座神庙。 同时,也保护了他们所有人。 一个男人愣了愣,猛地高声喊道:“天啊,神灵现身了!是神保佑了我们!” 脚下的这座神庙,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此等神迹! 这……真的不是巧合吗? 带着孩子的妇人回过神来,“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她双手合十,面对破败不堪的神庙祭台,深深地埋头下去。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其余几人见状,又有人跪倒在地,开始祈祷。 神明身上泛起淡金色的光芒。 他感受到了更多的力量,几处伤口开始愈合。 曲泽万万没想到,昨天神力就已经消耗殆尽的地方神,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地方神利用他对神庙的攻击,利用危难,换取了人类的信仰! 这家伙倒是会活学活用! 他不爽地咬紧牙齿:“你这家伙……” 他抬起手,话还没说完,就见地方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神庙中传来了男人愤怒怨恨的嘶吼声—— “既然真有神明,为什么不救我儿子,为什么!” 有个获救了的男人,非但没有信仰神明,反而爆发出了极强的怨恨! 他双目猩红,一脚踹在了满是灰尘的祭台上,发泄愤怒。 他疯了一般不停地咒骂,满口怨言。 时浅渡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砍在男人脖颈,把人弄得晕死了过去。 她看看下巴上沾满鲜血的神明,恨不得把这人给暴揍一顿。 神明又不欠这些人的! 他意识不到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脱离危险吗? 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怨恨咒骂。 灾害面前,这些百姓们确实很可怜。 可是……她真的没法不生气啊。 漆黑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阴沉。 时浅渡的目光扫过心头跟着浮出不满的人们。 被看到的人心中一凉,连忙垂下头去。 她扬声说道:“瞧瞧神庙破败成这样,上百年没人祭拜祈祷了,若真有神明,能在这儿保护我们一遭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哪儿那么多牢骚。” 妇人四处看了看,在神像那双被挖了“金石”的空洞洞的眼睛上停顿几秒。 确实破败的够呛,如果真有神明……生气还差不多吧。 她没再搭理其他人,继续双手合十,小声嘀咕着祈祷。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请保佑我跟孩子度过此劫!” 曲泽静默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他满是讽刺地说:“不是吧,你会因为人类的怨恨受伤?太可笑了!你竟然真的把人类放在心上,关心他们的死活?” 绝大多数神明,从来都不在乎人类的死活,因为人类愚蠢又贪婪。 只要这个种族能绵延下去,带给神明力量就足够了。 至于死多少、有多少痛苦…… 没有谁放在心上。 只有真心实意爱着人类、在乎人类情绪的神明,才因为人类的难过而难受,才会被那些负面的情绪所影响。 他活了两千余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爱护人类的神明。 保护人类、然后又因为人类的怨恨吐血? 这难道不可笑吗? “你还没发现吗?人类就是这么贪婪,你保护他们也不会得到半分感激,他们只会想要的更多更多!他们信仰你,只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已!” 神明擦掉唇角的血渍。 有那么一瞬,因为曲泽的话有些恍惚。 仿佛他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但祂想起了时浅渡关切的神情,想起百年之前那位坚持年年祭拜他的老人。 想起老人眼中滚烫的泪花,那么真切,那么令人动容。 那时候无灾无难,老人也是县城中的富贵之家。 老人没什么可“贪婪”的,他只是感激,只是全心全意地信仰祂。 六十多年从未改变过。 并不是所有人类都不懂的感激,都只会在危难时刻才会信仰他,不是吗? 会有子民感激祂。 还会有子民关心祂。 纵使有人类是贪婪的,那也只是一部分。 祂相信子民们大都是淳朴善良的,而不像河神说的那样极端。 祂永远这么相信。 神明的眼底不再有半分犹疑与恍惚,完全沉静下来。 平静,淡然,又十分坚定。 祂说:“不管你如何教唆,我都会继续保护我的子民。” “教唆……哈,你竟然说我教唆?” 曲泽高高地挑起眉头,对于地方神的态度感到好笑又愤怒。 他握紧拳头:“看来是你现在过得还不够惨啊!” 神力融入满是泥沙的荤黄河水中,眨眼之间,便又涌起的大浪。 水中泛起了普通人类看不见的蓝色光芒。 刚才那一下,只是借助河水的压力而已,并非用上了神力。 他这些天吸收的神力是地方神的数万倍之多,稍微用上点力气,就能把那层屏障拍个稀巴烂! 对付一个才有了几个信徒的无名小神而已,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神庙中的百姓又一次看到巨浪,没像刚才那样慌乱。 他们纷纷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神明再次保佑。 “保佑我们吧,我们以后必定修缮神庙,年年祭拜!” “求求神明再保护我们一次吧!” 夹杂着强悍神力的水流以极快的速度翻涌而来。 不出两秒,就猛地拍打在神明撑起的那层淡金色的屏障之上! 曲泽扯了扯唇角:“真可惜啊,就凭现在的你,也能阻挡我?” 他并不着急,像是在逗弄困兽,想慢慢地折磨眼前的神明。 他的手掌缓缓并拢、相握。 无形的神力挤压过去,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巨浪要冲破屏障、将神庙冲塌之时,一道凛冽的斩击自下而上挥出,竟是斩开了水流,让汹汹河水向两侧分开,避开了神庙! 百姓们在那一瞬间松了口气,发出赞叹。 心中的信仰更加强烈了。 “之前真的不是巧合!神明又救了我们!”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让活着的人都躲到这里来吧,肯定能平安度过!” 在水中还活着的人们也看到了那等奇景,心中不由得迸发出真切的期待。 有人开始大喊:“你们看见了吗?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 “咱们快去那座神庙!” “有希望了!咱们肯定能得救!” “神明会保佑我们!” 神明能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神力越来越充盈。 祂再也不是阻挡一个浪头便耗尽所有神力的落魄神明了。 祂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子民受苦而无可奈何了。 而时浅渡手腕一翻,将长刀抗在肩膀上。 她避开百姓,站在神庙之外,与神明并肩而立。 掀起眼皮,脸上露出懒洋洋的笑容。 两次巨浪,足够让人们相信,这间神庙供奉的神明拥有庇护人类的神力。 在惶恐无助的氛围中,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传遍数个县城,甚至是整个国家。 至少沿河的百姓们,全都会真心实意地信仰祂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神明没有名字,也不至于非要把人引到神庙。 好在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没有节外生枝。 “好了,你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她唇角一扯,盯着曲泽,“可以去死了哦。” 曲泽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身为河神,竟然被一个黄毛小儿挑衅? 可笑,比地方神还要不知天高地厚! “噢……我知道了,昨晚这个愚蠢的神明不是自己从河里回到了神庙,而是你将他带回来的,是吧?”他的年岁是地方神的三倍之多,见多识广,“既然拥有通晓神魔的能力,就老老实实地去找个神明侍奉,在这儿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每一个拥有怪力乱神设定的世界,总会有一小部分人类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也是一样,有人类天生就能见到神魔,只不过数量极少极少,万里无一,百年间才会出现那么一个两个。 这样的人类一般都会有信仰的神明,并侍奉在神明左右。 “侍奉神明?”时浅渡略一思索,“这个说法也不错,我就是在好好侍奉我的神明啊。” “你……” 神明少有的露出惊讶。 “侍奉这个家伙??那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曲泽就差没笑话她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追随侍奉我,就免你一死,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你说呢?” 时浅渡干脆没搭理他,而是抬手,不疾不徐地将神明散落的淡金色长发别到耳后。 她温声地说:“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怎么样?” 她实力再强,也全是杀人的计俩。 若想救更多的人,还是得依靠祂的神力。 “……” 祂的子民说,要保护祂。 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河神拥有滔天神力,她即便有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大抵也不是对手。 然而不等祂说话,时浅渡又重复了一遍。 “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就这么说定了。”她拍拍神明的肩膀,“去帮助真正需要你帮忙的子民们吧,他们在等你。” 她脚尖踏地,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 雨水未停,但波涛不再汹涌了。 泛黄的水面相对平静,无数尸身无声地漂浮。 雨点打在水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神庙里、庭院中,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不少百姓。 好在神庙在香火旺盛时被扩建了两次,不然,还盛不下这么多人。 终于熬过了泛滥洪水的人们全都卸了力气,半死不活地或坐或躺着,不是沉默无言,便是发出低低的□□声。 这里没有人死亡,却依然笼罩着一股腐朽死亡的气息。 负责治理河道的年迈官员在几个护卫和百姓们的帮助下活了下来。 他坐在庙里,神色显得有些颓唐,满是心痛。 “下游……怕是保不住了。” 他喃喃几声,苍老的声音那么无力。 伸出手掌,雨水湿润了手心。 带人抗洪这么多天,还以为能有成效。 如今看来,人总归敌不过天。 雨水还不停息,大河的决口绝不止一个。 不知道这里淹没之后,又有哪儿受了洪灾,遭此磨难。 洪灾之后,便是瘟疫,还有无数灾民往南边逃难。 灾民处理不当,就成了暴民、乱民。 下游邻河的地区,必定要乱了。 再看看他们这群人。 四周全被大水淹没,只剩下几个小山包,孤立无援。 命是暂时保下来了,但没有粮食啊。 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能派人过来救灾。 还是……就这么放弃他们了? 获得力量的神明在离开神庙一盏茶的功夫后,又回到了神庙之中。 祂明白洪水绵延,决口不止一个,下游灾涝更甚。 所以在这里的救援差不多时,便去其他地方阻止了几次河水的决堤,又用神力摧毁了一道人类难以炸毁的堤坝用来泄洪。 除了脚下被淹没的县城,灾情全在祂的可控范围内。 且那些地方的百姓们,也在积极地抗洪,用尽一切的力量。 就是可怜了离祂最近的子民。 祂能护住那么多人,却让脚下这片土地遭此灾难。 祂心中自责不已。 带着悲悯的眼眸一一扫过休息在神庙中的子民。 他们面色疲倦,身体、心中全是伤痛。 过去那些年,大河不是没有决堤过,而是每年汛期都很危险,总会有人因此而丧命。 祂就算再心系子民,也从来救不了所有人。 但像眼下这般悲惨的境况,祂还是第一次经历。 祂想安慰子民,让大家心里好受一点儿。 或者,给人们带来一些希望。 于是,神明站在庭院中,仰头看向阴雨绵绵的天空。 祂抬起修长的手臂,催动神力。 阴沉的、黑洞洞的乌云,在神力的推动下往四周退散而去。 雨滴渐渐转小,变成毛毛细雨。 再然后,雨停息了,只剩树叶上水滴落地的声音。 时隔数日,终于有淡淡的阳光冲破叠叠乌云,洒落在人们身上。 天边挂了彩虹,朦胧中带着希望。 “天晴了!大家看,天晴了诶!” “终于有阳光了!!” “啊,快看彩虹,好漂亮!” “这是吉兆啊!” “神明一定会护佑我们的!” “等朝廷来人救我们!” 死气沉沉的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愉悦的呼声,七嘴八舌。 人们都相信祥瑞之说,没有什么比天降祥瑞、神灵护佑更让他们希望充盈了。 神明看到子民们终于不再沉浸在悲伤中,有了对未来的向往,眼眸柔软了些许。 祂想,太好了,大家振作起来了。 祂打心底里为子民们感到高兴和快乐。 与此同时,信仰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了祂的身体。 祂的子民啊……根本不像河神说的那般贪婪。 他们大都很容易满足,给一点儿甜头,就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就算痛苦,也能苦中作乐,就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般,坚强得要命。 祂穿过人群,一个一个地看过子民的脸。 想要在这些人里,找到时浅渡。 可惜,直到仔仔细细地看过最后一位子民,祂依然没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距离曲泽被引着离开,已经很长时间了。 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事? 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泛起波澜。 祂又将在场所有人的脸检查一遍,确认时浅渡不在这里的那一刻,转身,脚步略显匆忙地往神庙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时浅渡牵住神明柔软光洁的叠裳,压低嗓音开口。 神庙中有太多人了,声音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她对着“空气”说话。 早已神力充沛的神明微微一怔。 祂身上没有了伤口与血渍,皮肤光洁细腻,保持着不容亵渎的圣洁。 神色平淡的面容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转瞬即逝。 祂道:“没事就好。” 祂没有先追问河神的情况。 而是确认时浅渡身上有无受伤。 时浅渡见祂不答自己,接着笑道:“怎么,刚才脚步那么匆忙,是因为担心我吗?” 神明不躲不闪,与她直视:“自然。” 祂怎么可能不担心祂的子民。 从时浅渡为了祂而与河神缠斗着一起离开那一刻开始,祂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担忧。 祂垂下头,眼底有淡淡的自责:“是我做的不够好,身为神明,还需要你为我而……” “我不是说了吗?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啊。” 时浅渡微微仰头看着祂。 被那双冷然又温柔的眼眸注视,内心还是会感到难以言说的安宁。 她喜欢被神明望着的感觉,特别喜欢。 “河神那家伙,已经被我打得逃回河水之中了,你放心好了,他最近这段时间,大概不会再回来找你的茬了。” 时浅渡颇为自豪地说完自己的战绩,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又道:“你也不用多想,不用觉得愧对子民,神明跟人类之间本就不应该单方面的索取嘛。人类敬仰神、供奉神,贡献给神信仰的力量,神便福泽人类,引导人在困境中前行。” 她牵起了男人白玉般指节分明的手掌,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狭长的凤眸微微低垂,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 她说得颇为正经,又隐约有些反差的逗弄感,让人分不清话里的真假。 “身为子民,我侍奉我的神明,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这话说的,很漂亮。 亲吻手背的动作,也是在向祂表达虔诚。 可神明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带给他的力量已经很微弱了。 当时给予他的力量那么强烈,可救援过后,悲悯与善意,期待与需要…… 这一切都已经渐渐地消散了。 她真是奇怪。 她绝对是祂见过的,最没有定性的人类了。 其他的子民们,一旦开始信仰祂,便会一直相信祂、需要祂,几乎直到死亡。 很少有人中途更改或者停止信仰。 或许是时浅渡本身就不是普通人,拥有强悍实力的缘故吧。 她的自主意识十分强盛,绝大多数时间,不会受任何人影响,也不需要别人提供任何帮助。 即便是神,也一样不被她需要。 她刚刚能为祂带来力量,是因为她在为百姓们祈祷。 而不是她本人有所需求有所期待。 但不管如何…… 祂都会全心全意地爱祂的子民。 哪里有神明被子民保护,而不做任何付出的道理? “除了为了其他人着想,你自己有什么愿望吗?”神明充满包容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等待她的回答,“我现在力量充盈,无论什么愿望,必定会满足于你。” “我自己的愿望?” 时浅渡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愿望,因为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时,她不经意地打了两个呵欠,困倦涌上。 她突然一顿,继而不正不经地笑起来:“我困了,你还让你的子民枕着睡觉,这算是愿望吗?” “……” 神明冷淡无波的淡金色眼眸里,鲜有的浮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那目光,像是长辈充满慈爱地看着幼稚的小孩。 第310章 衰微的神明5 第三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缠斗在一起。 但凡有眼睛, 就能看得出来,一方已经渐渐压倒了另一方。 没几分钟,那把长刀自下而上地挑起,眨眼间就在男人身上砍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血水喷溅, 男人后退很多步, 终于停下。 他眼底染上痛楚, 手掌按住了不停流血的伤口, 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渗透过来。 半长的发散落在肩膀上, 凌乱,有一撮被血浸得湿润。 已经几次了。 他无论如何, 都没法顺利斩杀眼前的人。 这次也是一样,她身上…… 就连一道伤口都没有。 之前造成的伤口,都以很快的速度愈合了。 而他的对手,没有趁他受伤继续上前,而是站定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这人抚了抚刀柄, 笑道:“谁让你来的?为什么想杀我?” 男人深吸一口气,不回答, 却反问。 他问:“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世界变成这样呢?” “我做什么了?”对手歪歪头,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我就连一个人都没有杀死过, 你怎么还一副谴责的样子,好像我害了很多人一样。” 男人的眉角抽动一下。 脸上露出不解,他完全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人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又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正要说些什么,空中响起一道长长的机械音。 【3015年3月10日,中午十一点,第一次。】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落下, 城市中顿时响起一阵痛苦的哀嚎与尖叫,撕心裂肺。 纵使没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人们面临着怎样的痛苦。 他拧着眉头说:“你疯了。” 对方脸上的笑容落下去一点儿,神情似笑非笑,像是讽刺又像是蔑视。 “你不了解我的过去,又怎么有资格评判我的现在?” - 时浅渡睁开双眼。 因为做了个有点累的梦,而皱起眉头,情绪显然不太好。 她翻身,脸一下子埋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清却包容的气息迎面而来。 神明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暗色的双眸神情淡淡,好似看穿了一切。 祂问:“做噩梦了?” “……不算是噩梦吧。” 时浅渡揉了揉眼睛,被神明触碰,情绪莫名的好了不少。 她嘟哝道:“梦到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种有的没的。 凭潜意识的臆想,想出了一堆没有存在过的、莫名其妙的对话? 而且她还看不见梦里另外一个人的脸。 就跟一直潜伏在另一个人身后一样,直视着男人。 她按了两下太阳穴。 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神明的黑眸黑发。 她不过就是午休了一会儿,祂…… “……?” 她挑起眉头,立刻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神明不语。 修长的手掌伸出,掌心里金光一闪,便出现了一根草绳。 祂用草绳将自己的长发束在身后,把那张冷清漂亮的面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你昨天说起侍奉神明,我就想,我可以以侍者的身份出现在子民面前。”祂手指一勾,便将墨色的长发勾到自己面前,“这样就不会被怀疑了吧。” “……” 神明的气质冷清矜贵,纵是高门公子也远不可及。 无论黑发还是金发,都不能改变这点。 可时浅渡就是觉得,黑发的神明比金发时逊色多了。 她神色莫名:“你要面对面地跟人们接触?” 她完全不能理解。 祂明明知道、也亲身体会过人类的善变和冷血,为什么还愿意亲自掺和到复杂的现实中? 祂本可以远离人类,只在人类遭受灾难时,才施以援手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祂爱祂的子民吗? “嗯。”神明应声,并没有隐瞒她,“以前我像所有神明一样从不出现在人类面前,怕影响他们的生活,但遇见你之后,才发现与人交流是一件很愉悦的事。这样既不会影响大家,还可以深入子民的生活,了解大家的真实情况。” 得,合着还是她让神明做出这种决定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 她本来是想,自己扮做忠诚侍奉神明的信徒,煽动人们信奉祂的。 唬住蒙昧中的百姓、扩大神明的影响力,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但如果让神明自己站出来与人类交流…… 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 “怎么了?” 神明了解子民的一切情绪。 时浅渡的情绪没有强烈到让祂听见心中所想,但祂能察觉到那层不满。 “你很不满,很不悦。” “称不上不满。”时浅渡笑了一声,否认神明的“指控”,“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绝对的拥护你,有时候他们会像昨天晚上一样,发生一些很失控、很恶劣的事情。” “你绝对的……拥护我。” 神明用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直视着她。 没回应其他的,只重复了这一句话。 时浅渡不假思索:“当然,我说过几次了嘛,你保护他们,我守护你。” 而且,她不是已经能让神明从她身上获取力量了嘛。 现在祂总该不会再觉得她是在说谎了吧? 神明收回视线,没有答话。 祂回忆起自己被人类拎着手脚丢到竹筏上、祭献给河神的场景。 到现在,仿佛还能感受到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的触感。 那绝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祂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怨恨,依然那么平静。 “我知道所有人都会变化,每个人都有两面性,善良与邪恶总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时浅渡耸耸肩膀:“但你就不会啊,你被他们那样对待,还拼命地拯救他们。” 她以为祂会说,因为祂是“神明”,与人类不同。 不想,神明却掀起眼皮,低声说:“我也不总是善良。” 在祂快要消亡的时候,心里有过恨意。 恨自己被子民所抛弃。 恨祂关怀人类,却遭反噬。 而根本不在乎人类死活的神明,却因为他们的“不在乎”,反而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多亏了眼前这个叫时浅渡的女孩,让祂从混沌肮脏的恨意中清醒过来。 想到这,神明轻抚了抚时浅渡的头,动作很轻。 祂说话时,唇角有上翘的迹象。 “多亏了有你。” “……” 任谁看着这张脸,恐怕都会把一切反驳噎回嗓子里。 “好吧好吧,你愿意怎么做都行,但是……”时浅渡摊开手,不确定地问,“你能做到像真正的信徒一样,用无数赞美的语言去夸赞神明、也就是你自己吗?” 怎么看,祂都不是一个喜欢自夸的狂妄之徒吧。 神明往前走了一步,距离她只剩一拳的距离。 祂的身量修长,比时浅渡足足高了一头,就这么垂首俯视着她。 “我在此处生活近千年,听过数以万计的子民祈祷,年龄是你的十数倍之多,所以,请你相信我不是个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小孩,好吗?” 男人的神情、语调都与平时无异。 时浅渡很确信,神明只是在耐心地跟她解释,希望她放心。 可是……她怎么觉得这很像是吐槽? 偏偏她面对神明总是发不起脾气来。 就当她是过度保护了,好吧? 她举起手妥协:“好好好,我相信你可以扮演好信徒的角色。” 神明微微颔首,将石壁上的机关转动半圈,眼前的石门便自动打开了。 祂是神庙的主人,对这里的结构和小机关一清一楚。 与此同时,祂心中怀疑,是不是初见时祂太虚弱了,所以无法获取她的信任? 这才不被她信任,不被她需要…… 失去信任的感觉,比被子民抛弃还让人难受。 祂想,需要为人们做些实事,让自己重获信任。 祂从神庙后方的石室中走出,站在山边的岩石上。 微微催动神力,一只早早就被祂打捞上来的耕牛便落在了祂的脚下。 这头牛早就被淹死了,因为捞起来的很早,肯定不会染上细菌。 此时离太阳落山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 但比起中午,气温转凉了。 神庙内外的人们或面色悲痛,或一脸无望。 他们看着山下犹如湖海一般的汪洋,以及漂浮的尸体和杂物,呆呆地流干了眼泪。 生活了数代人的县城就这样被洪水淹没,他们的家人、钱财、农田……还有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香火,他们的族谱、祖坟,也全都毁于这场大水。 洪水过后,遍地泥沙,至少数十年不利于居住与耕种。 他们没有根了。 当官的老人见天色渐晚,在士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语速不快,但有条不紊:“我知道大家死里逃生,心中悲痛,这时候应该好好休息,但朝廷的救援官兵们至少得一两天才能到这边,我们要先确保能有食物能让我们撑到那时,除了我身边的士兵……” “现在让我们去山里找吃的吗?可山里没什么能吃的果子,要说现在打猎……” “下那么多天雨,山里地滑,我们又没工具,怎么可能抓到猎物?” “可那也不能干在这儿被饿死吧!” “我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要不坐竹筏去水里捞淹死的牲畜?” “你去捞吧!指不定是不是有去无回呢!” 百姓们七嘴八舌。 他们抗洪数天,又刚从洪水中逃生,大多数人的体力早就透支了。 要在一座被水淹了的荒山上找供这么多人吃的东西,谈何容易? 山里地面早就泥泞不堪,根本不适合行走。 要说去水里捞淹死的牲畜……刚从下面逃上来,谁会愿意再下去呢! 众人大都推拒,不愿主动出去。 “我去吧!” 终于有个年轻人,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他身材精壮,一看就是个好手。 身边的老头连忙拽了他一把:“坐下,这时候自己去山里,还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 他这孙子,难道不知道现在出去有多危险吗? 万一再下起雨来,山上有点儿滑坡,那就是九死一生! 年轻人道:“爷爷,我来过山里很多次,对这儿很熟悉……” 这时,改变了自己发色和穿着的神明,从后面走到神庙中。 祂用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喧杂。 “诸位,许是神明的指引,我刚刚在神庙后面看到了两头被淹死的牛。” 百姓循声看去。 只见一位如皎月般冷清高洁的男人立在脏乱的神庙人群中,白衣胜雪,如绸缎般光泽的黑发用一根草绳束起,搭在祂的肩膀上。 祂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眸光无悲无喜,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老百姓们从未见过如此矜贵不可攀的人。 就是偶然见得一面的世家公子,也不曾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们纷纷惊讶地张开嘴,有些紧张和窘迫。 到神庙这么久了,没人看到有这么一位公子在啊? 为官的老者挥挥手,让仅剩的几名士兵去神庙后面查看。 接着,他问:“你是?” 神明答:“我一直在这间神庙中侍奉神明,祈求神明拯救众生。” 话音刚落下,就有一个刚离开的士兵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他脸上满是兴奋:“大人,后面真的有两头淹死的牛,估计够这里所有人当晚饭吃饱了!” 放在平时,牛还要耕地,没人会吃牛肉的。 若是有人宰了还能耕种的牛,必定会遭人白眼唾骂。 而此时,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庆幸的笑声和说话声。 “太好了!这下所有人都不用冒险了!” “真是神明保佑!感谢神明!” 有人当即双手合十,向破坏严重的神像祈祷。 还有人冲立在庙中的神明行跪拜之礼。 “您难道是神明的使者,特意来救我们的命吗?” “我一看就知道您定非凡人!” “您能看到神明吗?祂是不是就在神庙里?!” 热情的百姓们纷纷感恩、拜谢,但没有一个人失礼地上前。 他们那么愚昧又那么天真,一点点儿恩惠就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 当然,面对无法反抗的灾难,也很容易让他们失控。 高洁的神明上前一步,伸手虚扶了一位老太的手臂。 祂轻声说:“我只是侍奉神明的信徒,看不见神明,但偶尔能听到神明给予我们的指引。” 男人面容如冷玉,有种说不出的高洁矜重。 加上祂冷清淡然的语调,如有魔力。 轻而易举的,每个人都相信了祂的话。 老太快速瞥祂一眼,又特意避讳一般叩首下去。 她嘴里小声嘟哝:“神明大人,请保佑我们能被救出去吧!” 此话一出,立刻又有几人许下了同样的愿望。 人们连连叩首。 当官的老人不似老百姓那么容易糊弄,没有立刻相信。 他理智地指挥士兵:“你们两个带几个乡亲去宰牛,你们两个带人找找干燥的柴火,提前烧火,这种情况也别挑什么好不好吃了,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说:“这样的天气,到晚上肯定会冷,得多备些柴火。” “好!” “大人,我们这就去!” 一听不用离开神庙就有吃的,还有力气的人们全站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原本安静的神庙渐渐有了人气,沉闷的气氛渐渐被欢腾所取代。 活着,总是一件好事啊。 神明回答了几个人的问题之后,回头看向时浅渡。 祂眉眼微动,冲她招了招手,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上前来。 就在这时,先前责怪神明为什么不保护自家儿子的男人从人群中蹿了出来。 他手里紧握着一块断裂的木头,直直地刺向神明! 神明正背对着他,看不见身后之事。 时浅渡瞳孔一缩,就要上前。 她一掌就能把那人拍飞出十几米。 可惜神明自身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上一瞬。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层金色的光芒从祂身上发出,把男人猛地往反方向弹了出去! 男人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被那股冲击力摔得半死。 不曾想,有一股温暖的力“捧”住了他。 他轻轻地栽倒在地上,除去胳膊肘落地时磕了一下,身上半点疼痛都没有。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 他们张开嘴,一时间,就连最基本的声音都发不出。 几秒钟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声。 就连不太相信神佛的官员都拧起眉头,脸上多了几分惊讶与凝重。 “神明大人现身了!” “你竟然敢袭击神明大人的使者!” “请神明不要降罪于我等!” 神明并不生气,冲百姓们摆摆手,让他们不要打痛失爱子的男人。 祂嗓音平和:“神庙是神明的居所,不允许争执与打斗,这才将我们两人分开,大家也放开他吧。” 一哄而起的百姓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安静下来了。 他们松开男人,规规矩矩地坐好站好。 而半老的男人早就呆愣住了。 半晌,泪水蓦的浮出眼眶,滚滚而落。 “既有神明,为何不救我儿啊!” “……” 神明眉头微微蹙动,无波的眼底染上不忍。 若他那时有更多神力,就能救更多人了。 “神明不是万能的,总有些事情不可逆也无法避免。”祂轻声解释,引导人们重视河道治理,而不是知安忘危,“抗洪一事,诸位万众一心、群策群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哼,都怪那些贪响的狗官!” 终于有个士兵忍不住怒骂出声,又恨又气。 他看看自家头发苍白的大人,因为老者一把年纪还要受这样的罪而难过。 “要不是每年治理河水、修缮堤坝的银钱都被……我们何至于此!到头来,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满,却只有大人独自在这儿犯险!” 老者怕他落人耳舌,连忙拍拍他的肩膀。 “千万别这么说。” 可百姓们闻言,也纷纷露出了不满。 “是啊,若年年好好治理河水,又怎会这样?” “大人的儿子也是抗洪时……” “唉……大人,请受我一拜,感谢您从没想过抛弃我们!” 人心就是那么善变。 一会能冷硬成石,一会又棉软如絮。 时浅渡懒洋洋地站在偏僻的角落。 身靠墙壁,双臂抱胸。 这么看来…… 这位神明大人在获得力量之后就不需要她了是吧? 等力量再强一些,就连河神都不是对手了。 她看着男人被百姓们围在中间,人人眼里都是憧憬和祈愿,嘴角一扯,“嘁”了一声。 很好。 好得很啊。 神明已经不是那个满身是血可怜巴巴地靠在她肩膀上的家伙了。 以后就都是祂自己的主场了。 她倒是省劲儿了。 神庙占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人们有的烧火、有的宰牛,还有的把又脏又乱的神庙打扫干净。 太阳即将下山之际,外面传来了烤肉的味道。 有壮汉在外面大声喊道:“大家!再过一会儿肉就熟透了!都不用着急不用抢,人人都有份!咱们吃都吃不完的!” 一个半大的姑娘从外面进来,从案桌上拿起几个放供品的、积了尘盘子。 她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盘子已经洗净了。 至少灰尘被洗下去了,至于到底干不干净……不好说。 而盘子上还放着几块切得不规则的牛肉。 烤肉有的地方焦了点儿,但味道很香,在这种情形下格外诱人。 可没有人上前抢肉吃,一个都没有。 百姓们看着姑娘把三个盘子放在供桌上。 接着,不约而同地弯腰垂首,在心中祈祷神明的护佑。 而姑娘手里还拿着一个放了肉的盘子。 她抿抿唇,眼睛快速瞥了神明一眼,又羞赧地垂下。 耳根和面颊微微地泛红。 她模样淳朴,年岁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在小小的县城里生活十几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洁的人。 就算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青睐,也知道婚事总是依父母之言,也忍不住紧张。 她双手托着盘子,缓步走到神明面前。 把盘子往前送了一送。 “公子,你肯定也饿了,吃点儿东西吧?” 这是子民的供奉。 神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亲手接过子民的供奉。 这对祂来说格外温暖,神力在身体中涌动。 祂无需进食,但子民的好意,祂又怎么会拒绝? 于是微微弯腰,接过微湿的盘子。 薄唇掀起,冷清的嗓音中掺杂了一丝喜悦。 祂说:“谢谢,你也快去吃吧。” 说话间,祂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时浅渡把这位不需要她帮忙的神明所经历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然后,嘴角又一次懒洋洋地扯动了一下。 哦,不需要她帮忙。 还摸人家小姑娘的头。 第311章 衰微的神明6 第三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盛着牛肉的盘子从身侧递了过来。 神庙里一共就那几个盘子, 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做什么?” 时浅渡斜眼一瞥,不正经地挑起了眉头。 她存心揶揄:“把信徒供奉给你的东西转手就给了别人,这不太好吧?” 神明并不在意她故意的调侃。 祂道:“身为神明, 当然拥有随意分配供品的权利。” 还冒着热气的烤牛肉, 又往前递了一点儿。 祂蹲在时浅渡身边:“你知道我不需要食物。” 所以祂拿到烤肉之后, 第一时间就来神庙后面找她了。 “我想,你应该也饿了。” “唔。” 时浅渡状似不经意地应了一声。 眼珠转动,用余光睨祂。 看来还知道想着她嘛。 这还差不多,不枉她劳心费力救祂。 她心里没那么不爽了,嘴上却没松口。 “可惜我现在不饿。” 男人道:“你又不开心了。” “……” 这个“又”字用的很灵性。 时浅渡扭头看向神明。 手掌撑住下巴,距离祂的脸颊不超过两寸。 她眼角微微上挑, 笑问:“我如果真生气了,你怎么办?” 神明近千年来处处护佑子民, 但哄人高兴这事…… 确实没经历过。 祂回想回想子民的生活。 让人高兴, 无非就是买点吃的喝的穿的玩的, 或者说说逗人开心的俏皮话。 俏皮话祂不会说, 但祂可以实现子民的愿望。 于是祂答:“你有什么愿望, 除去生老病死, 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她能有什么愿望呢? 时浅渡眉头微敛,没多细想, 回避了祂的话。 她不以为然地白了神明一眼,转而否认道:“愿望就免了,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你不需要我动手做什么, 让我省不少力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先前让你费心了。” 神明能察觉到她仍然不悦,只是那股不悦没有强烈到让祂听见。 嘴上说高兴、实则相反,她是在……阴阳怪气? 祂把盘子放在地上, 弯腰看向时浅渡。 以草绳束起的黑发随着祂的动作,柔柔扫过肩膀。 “你对我很不满。”祂很平静地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 身为神明,恐怕没有比祂做得更好的了。 善良,无私,爱着所有子民。 “没有,你做的很好。”她不想继续,便指了指神庙里,岔开话题,“他们不用你帮忙了吗?” “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何况还有官员李大人主持局面。”神明很有耐心,任她怎么变幻话题也不在意,“相比较之下,我应该多关心你。” 时浅渡唇角一弯,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凤眸直直盯着神明沉静的面容。 “噢。”她有些幼稚地歪歪头,懒洋洋地笑问,“为什么呢?” 神明沉默片刻,冷清的面容微动了动。 才融入人类社会,就算是神明也难以立刻把握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度”。 半晌,祂答:“你看起来不像他们拥有丰富的生活经验。” “……” 时浅渡眉眼弯弯。 心说,很好。 这是在说,她对烧火做饭之类的一点儿都不在行呗。 就算这说的完全没错…… 握紧的拳头“咯嘣”响了一声。 “不过,你不用担心。”神明摸摸她的黑发,“以后我可以照顾你。” 祂的嗓音淡淡,没什么情愫,甚至连语调的波动都没有。 但就是会给人一种温柔感。 好像祂会宽解一切、包容一切。 祂永远不会放弃祂的子民。 何况眼前的人,还曾在危难时刻拯救祂的性命。 尽管……她是个自称为信徒的小骗子。 “……” 时浅渡发誓,她刚才是想胖揍这男人一顿的。 但她又被神奇地哄好了,虽然还是…… 有些微妙的不爽。 她“嘁”了一声,从系统空间里翻出来一包草莓夹心糖。 拨开糖纸,把软糖丢进嘴里。 顿时,清甜微酸的味道在口中炸开。 “我能照顾的好自己,又不是个小孩子。”她把盘子往旁边推了推,撇了撇嘴,“我有吃的,也吃不惯这个,还是去给别人吧。”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需要食物再跟我说。” 神明妥协了。 正当祂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有人从神庙中小跑过来。 祂手指立即一捻,盘子上的牛肉倏地消失了。 若有人时时刻刻盯着烤肉的火堆,会发现那边突然多出一块肉。 “公子!” 小姑娘探出个头。 看到那道高不可攀的身影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时浅渡的角度看不见她,但能看到地上一个水坑的倒影。 只见她蹭掉脸上沾的泥渍,又细细地捋顺了自己的头发,像每个年轻的小女孩一样,在意自己的外表,希望可以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小姑娘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利索一些,重新迈步走了过来。 耳根微微发红,害羞却不扭捏。 她率先看见了光掉的盘子,有些欣喜,脱口而出:“您吃完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您这样的人不会喜欢我们这些的粗衣恶食……” 说到这儿,许是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连忙顿了一顿。 她抿抿嘴唇,小心地解释了道:“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高洁的人,就像是神明下凡一样,没有别的意思。” 神明不觉得冒犯,更不会因此而不悦。 祂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用紧张。” 小姑娘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她双手背在身后,没有再往前走,一直保持几米的距离。 “那个……我叫白露。” “很好听的名字。” “真的吗?”她笑得更开心了,“我娘说,生我的那天早晨露水很重,就直接叫白露了。” 提到父母,白露拍拍胸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眼里没有悲伤,想来并没有在洪水中失去双亲。 “还好爹娘半个月前出了趟远门,不然还不知道……”她低声嘟哝两句,抬头看向神明时,眼睛亮晶晶的,“我今早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多亏了您向神明祈祷保佑我们!希望神明保佑,爹娘在外乡没有遭到洪灾,我们能早点见面!” 长河绵延数百里,汛期沿河的郡县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只有脚下的县受灾最严重。 其他地方有决堤的情况,但伤亡数量不多。 神明回想起祂去过的几个郡县,眉头轻轻地敛了下,又很快松开。 祂淡声说:“其他郡县受灾不重,神明会保佑大家。” 时浅渡又撇撇嘴。 可不是嘛,神力耗尽也会好好保护子民。 她站起来,拍了拍沾了泥土的裤子。 “你们聊吧。” 白露被吓了一跳。 神明身穿宽袍,微暗的光线中,完全挡住了身后坐着的人。 她这时才猛地发现,这儿还有第三个人一直在场。 因操持家务而粗糙的手指搅在一起,显得很无措。 小姑娘脸上多了丝尴尬:“对不住,原来您在跟人说话……打扰到你们了。” 说完,她快步转身。 步子太急,被石头绊了一下。 “啊!” “小心。” 神明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 这正是这么一碰,感觉到了比常人更高些的温度。 祂眉头微敛:“你染上风寒了。” 不等人反应,祂手腕一翻,食指与中指并拢,温而有仪地用指背碰了碰小姑娘的额头。 白露害羞地垂眼,自己也摸了摸脸。 确实比平时热,难怪下午一直有点儿不舒服。 她抬头,瞧见了神明微敛的眉。 对方神色依然冷冷清清的,没有焦灼。 但她就是知道,公子是在意的。 她不想被人担心,便咧嘴笑起来,露出些还未褪去的稚气:“您不用担心,我命硬,以前也染过风寒发过热,我爹给我用了土方子,七八日就熬过去了。” 在这时候,发烧是能要人命的病。 尤其是小孩和老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很容易送命。 硬熬个七八天,她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只能说,十来岁的年纪一连烧七八天,能活下来还没烧傻,真是命硬。 她肯定知道风寒的危险,更知道生熬的过程有多痛苦。 可她没有一点慌乱,还反过来安慰别人。 这小小年纪的,未免懂事的过分了。 时浅渡感到悲哀,眉宇软下一点。 她想,肯定是百姓们一连扛着雨水抗洪几日,筋疲力尽,抵抗力下降,今天又泡在洪水里几个小时,突然获救放松情绪,一下子就病了。 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但现在就开始发烧,八成与瘟疫无关。 她的系统空间里有感冒清热的药,对付风寒绰绰有余了。 不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神使大人,我爹还有李大人他们好几个人全都病了,身上烫的厉害,您看这……” 时浅渡估摸一下自己的清热药,肯定不够很多人一连吃上好几天的。 如果不能医治所有人,那还不如不拿出来,免得引起纷乱。 如此一想,她没有说话。 还是等有人病得厉害、草药不顶用时,再拿出来用吧。 “我去看看大家。” 神明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时浅渡。 祂的嗓音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今晚我得照顾大家,你若没生病,就早些休息吧。” 外人耳中再正常不过的话,被时浅渡听出了别的意思。 神明是在说,今晚没办法让她枕着睡觉了吗? 算是在跟她……请假? 她勾起唇角,心情愉悦:“好,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神明摇摇头:“我能应付得来,你好好休息。” 祂说罢,便跟白露和青年两人一起,快步去了神庙前厅。 下午众人刚刚活命,该休息的休息,该睡觉的睡觉,全都没在意那么多。 直到刚才分牛肉,众人才纷纷活跃起来,也就发现了病症。 “您来了,快看看大人吧!” “我们向神明大人祈祷,可以让我儿子的病好转吗?” “神明既然护佑我们,那肯定能治好的吧?” “我哥下午的时候就不舒服了,不过他一直不让我说,怕大家担心……” “神明保佑,希望我们都能没事,希望朝廷赶快派官员过来!” “咳咳咳……求神明保佑我……” 这个时代,太多人因为风寒发热得不到良好的救治,转为肺炎最后丧命了。 此时太阳落山,天色越发地暗了。 气温转凉,山外漆黑。 淹到半山腰的洪水远没落下,水流声不绝于耳。 洪水、荒山、疾病…… 任谁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感到害怕。 唯有神庙庭院里的火堆,燃着暖橘色的光,给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神明”就像这点暖光一样,是众人的希望。 那么殷切强烈的期待化为神力,源源不断地带给神明力量。 “大家听我说。” 神明立于神庙中央,神庙内外的百姓全尽可能地聚集过来,安静地听祂讲话。 他们眼里映着月光或火光,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迸发出祈求。 “他们是感染了风寒,只要有药就会平安无事。我会去山里采药,大家不要着急,在神庙中等待即可,他们最后都会没事的。” 祂声音不大,微凉而沉稳,自带一股让人相信的魔力。 “可是……山里这么黑,您……” 有人发出担忧的声音。 神明摇摇头:“不用担心,我常年侍奉神明,至少在这座山上,可得神明护佑。” 百姓们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焦急褪去,重燃期待。 “所以我爹肯定没事对吗?感谢神明!” “太好了,太好了!” “您在山上一定要小心!” 身为神明,纵使有无尽神力,也无法改变人的生老病死。 生病、死亡和衰老,是无法逆转的。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在能力范围之内。 祂无法凭空让土地里长出草药,但祂速度极快,瞬息千里。 加之祂对附近几个郡县比较熟悉,去其他几座山上采药,并非难事。 时浅渡不擅长家务,更别提在古代用柴火熬药做饭了。 于是,她没多做什么,回到了隐秘的石室中。 打开系统,就能看到神明采来几种草药,指点百姓用药。 看祂亲力亲为地观察子民的病情,绝无嫌弃。 看祂对每一个人都充满关怀。 祂能从“佑护子民”这种事里找到乐趣。 或者说,祂就是为了保护祂的子民而活着的。 而人们相互照顾,在危难艰难时,没有再起内讧。 神庙内外忙忙碌碌,也井井有条。 “公子你过来看看,露丫头烧的越来越厉害了!” 神明正在一旁指点人熬药,听见喊声,快步走了过去。 祂单膝跪地,蹲在白露身边,用指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比先前烫太多了,放任下去,恐怕会烧坏脑子。 祂从祭台上撕下一块布,泡了冷水,拧干些,敷在小姑娘的额头上。 “这样能舒服一些吗?” 入夜后,白露烧的厉害,面颊又红又烫,就连呼出来的都是热气。 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十岁那年头晕脑胀、浑身虚弱躺在床上的无力感,她家里穷,就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爹带回来的土方子上。 土方子被吹得再好,也不可能比抓药管用,不然药铺不是早就没人买药了? 她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那时,几次烧得失去意识,感觉马上就要死了…… 回想起那时的事,她害怕得很,眼里忍不住冒出些水光。 即便如此,她还是点头,勉强冲神明笑了笑。 “好多了,您别担心我,去看看别人吧。” “你烧得最厉害,大家都在担心你。” 神明从一个妇人手里接过药汤,扶了下小姑娘的手臂。 祂说:“药好了,你先喝吧。” “……” 白露这回没有推拒谦让,撑起沉重的身体。 她能闻见苦涩到让人作呕的气味,但没有半点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 这可是她吃不起的药啊,怎么能浪费? 大概是心理作用太强烈,她喝完药立刻觉得自己好太多了。 靠墙坐稳之后,小姑娘偷瞥旁边好几眼。 只见如玉般冷清的男人蹲在衣衫褴褛的百姓之间,神色沉静淡然。 一袭白衣染上泥土灰尘,但他丝毫不在意,依然平等地对待每一位跟他说话的百姓。 无论男女老少,都一视同仁。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公子。 对他们这样穷困的人,全都那么好。 她突然想到在神庙后面看到的女孩。 女孩比她大不了几岁,那时正跟公子单独相处,离开时也特意说了话…… 她用衣裳把手指蹭干净,然后轻轻地拽了拽男人宽大的衣袍。 神明回头:“什么?” “公子,傍晚跟您在神庙后面的姐姐,对您来说……是不是不太一样啊?” 小姑娘的脸因为发烧红彤彤的。 她眼睛眨了又眨,露出几分八卦的神情。 同时,到底是希望自己也能嫁个好人家,心底溢出些许羡慕。 闻言,躺在石室里打瞌睡的时浅渡揉了揉眼睛。 她眉头玩味地挑起,等着祂回答。 神明顿了一下。 祂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祂想起她陪祂说说话、帮祂处理手上的伤口; 想起自己一身伤,被她温柔地抱在怀里; 想起她执起自己的手掌,轻轻吻祂的手背。 她说:你守护子民,我保护你啊。 她那时笑得格外好看。 眉宇舒展,古井无波的眼底浮出一点点暖意。 但转瞬即逝。 祂想,祂身为神明,无条件爱着所有子民。 不论是她信奉祂,还是祂爱护她…… 都理所应当。 高洁的神明沉默半晌,用微凉的嗓音说:“我追随侍奉神明,与神明一样,平等地爱着每一位子民。” 第312章 衰微的神明7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百姓们被困在小山包上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的黎明时分, 才有负责赈灾的官员在官兵的护卫下,撑着竹筏越过还未褪去的水面,沿途救助可能活下来的人。 至于水里的尸体, 实在打捞不过来。 大河中下游十几个郡县都不同程度受了灾, 救灾都忙不过来呢,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可以立刻收殓尸骸。 人与牲畜的尸体泡在水中两天,已经开始腐烂,从水中反出阵阵恶臭。 从京城派来的官员站在竹筏最前面,从没见过这样凄惨的景象,心中痛惜, 但也受不住这样恶心的气味, 胃里翻江倒海,用帕子掩住口鼻。 两个老兵一左一右,一起把竹筏往前划。 他们上过战场, 为弟兄们收敛过残骸, 鲜血、腐尸已是稀松平常。 “有官府的人来了!大家都醒醒!” 混混度日的百姓们被谁的呼喊声吵醒。 众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出神庙往远处看去。 初升的太阳又红又亮。 火红的光如血般映在昏黄的水面上。 有几个宽大的竹筏从远处缓缓划来, 在水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嘿——我们在这儿!!” “神明保佑!咱们终于等到了!” 人们看到了救星,纷纷挥手, 冲竹筏的方向大喊。 有人见状,偷偷地用衣袖抹眼泪。 赈灾的官员循声望去, 也挥手回去。 他连忙让人往身后几只竹筏的人传递情况:“快吩咐下去,山包上有很多百姓,需要更多竹筏过来援救,把他们从这儿带出去!” 不多时,官员乘坐的竹筏就划到了山边。 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搀扶着很虚弱的李大人,让他率先上了竹筏。 “李大人!这……快扶李大人上来!” 赈灾官员一眼便认出了老人, 顾不得用帕子掩住口鼻了,连忙上前帮忙搀扶。 他眉宇蹙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一切都好,就是有点儿累了。”李大人摆摆手,“快救大家伙下来吧!” 官员连连点头:“好,今天所有人都会没事的,您别担心。” “公子,您先上去吧。” “是啊公子,这两天多亏了您!” “您受累了,快先去吧!” 把李大人送上竹筏后,几个百姓纷纷先请神明上前。 这两天里,他们全都把公子对他们的好看在眼里,感激涕零。 神明摇摇头:“我没事,先让老人和孩子们去吧,现在大家都是安全的,不过是先一步后一步的关系罢了。” “行,那听公子的,老人和孩子先上去!” “过来搭把手,孙伯腿脚不好!” 人们相互帮助、搀扶着,先把几个老人小孩送到竹筏上。 一个竹筏最多坐七八人,在这场洪灾里存活下来逃到山上的百姓十中无一,但对于救援的竹筏来说,也不是个小数量了,需要几只竹筏反反复复很多次,才能把人都带出水域。 有人忍不住问道:“大人,以后这儿就一直这样被淹着了吗?” 她看向满是杂物浮草的汪洋,目光悲凉。 “我想……替爹娘收殓,让他们入土为安……” 很多事情不确定之前,不太方便回答。 但官员心中不忍,简单答道:“擅长水利的同僚们正在测算泄洪方法,在西北方炸出一个缺口就能把洪水泄出去,还要等上几日才能成功。“ 几日之后,水中的尸身恐怕都已经分辨不出模样长相了吧。 让百姓看到那样的场景,恐怕又是一次打击,而且…… 到时候,朝廷估计会要求放火焚烧尸首,以免爆发出严重的瘟疫。 “不过,自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等泄洪之后,这片区域肯定会被封锁起来,如若疫.情爆发,还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受灾,到时候更会是饿殍遍野。” 官员说完,叹了口气,对筏上的士兵摆了摆手。 “我们回去吧,还要往返很多次救助大家,抓紧时间。” 几个竹筏一个个地停到山包旁边,率先把老幼与需要医治的百姓接走。 剩下的人们则留在原地等待,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 “真的会爆发瘟疫吗?”有人眼里露出惶惶。 “我听我爹说,二十年前闹饥荒之后瘟疫四起,死了几百万人。” “据说瘟疫传染,人死□□……” 白露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听懂了这话。 她转而看向神明:“公子,不会有什么疫.情的,对吗?” 瘟疫是病,是神明也无法阻止的灾难。 神明看向她,跟她平静地对视了半晌。 祂有些不忍心说出实情。 白露见祂没回话,已然明白了事实。 她眼里露出些许水光。 这时代,十四五岁年纪的孩子,早已是半个大人,跟父母一起做过许多活计。 因为这场洪水,他们的家、农田、钱财全被淹没了。 他们一无所有。 从今天开始,就是灾民,是流民,以后的一切都要等朝廷的安排。 可这样一个连每年治理河道的饷钱都被贪污殆尽的官府…… 真能让他们得到很好的安排吗? 这已经够苦的了,再加上瘟疫…… 不知道他们这新人熬过洪灾,还能不能熬过疫.情? 神明点点头:“所以,我们都要尽快离开这里,短期之内不能再回来。” 祂做不到让瘟疫消失,但祂这么多年中,读过数本医学典籍,对其中的药方等熟记于心,也明白遇到疫.情时应该怎样减缓传播、隔绝病人。 如果真的引发大疫,也能够得到较好的控制。 白露沉默地点点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手臂抱住双腿。 她把下巴垫在膝盖上,心中满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惶之感。 风寒还没好利索,她的脸颊发烫,红彤彤的。 半大的女孩就这么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时浅渡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她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别担心,我熟识药理,就算有瘟疫,也能让大家转危为安。” 许是因为她在心里认定时浅渡跟漂亮公子关系好,白露对时浅渡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相处几天下来,她越来越喜欢跟时浅渡玩,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 她用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看过去:“姐姐,你是很厉害的大夫吗?” 时浅渡颇为自恋地扯扯唇角:“那只能说,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白露破涕为笑:“太好了!” 她蹭蹭眼角的水光,期待自己能尽快离开这里。 等到了外面的县城,就能去找父母了。 真希望能尽快跟父母见面啊! 神明见她表情舒展,看向时浅渡。 “多谢你安慰她。” 时浅渡摊手:“又不是因为你才安慰她的,你不用道谢啊。” “……” 神明抿了抿薄唇。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祂跟时浅渡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还是因为别的,祂感觉她好像……不像最初见面那天,那么喜欢跟祂说话了。 以前她的话是很多的,谈天说地,会“教训”祂也会捉弄祂。 可突然的,从那天把百姓救助到神庙里之后,就变了。 若是祂做错了事情,祂一定会承认并且道歉。 但祂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 祂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祂还…… 挺喜欢跟她说话的。 跟其他子民聊天,大家看向祂时总是充满敬仰与感激,有一层无言的隔阂。 纵是他解释过几次,说自己只是普通的人类,不是神明也不是神使,结果依然不变。 只有时浅渡,只有跟她说话时,才会让祂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就像最初相处的那个晚上一样。 神明偏头,静静地看着她。 时浅渡察觉到那道目光,冲他挑起眉。 她不正经地笑:“看我干什么啊?” 神明没有被人捉住偷看的惊慌,或者说,祂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地看。 祂没收回视线,而是直直地跟时浅渡对视。 “你这几天不爱……”跟我说话了。 话未说完,时浅渡的余光瞄到一个不太平常的浪头。 她顿时察觉出不对。 神明也是一样,在她回头的那一刻,当即翻转手腕。 一股神力随着他的动作,像巨大的手掌一般将涌起的浪拦回死水中。 但浪头还未消停。 只见原本平静得只有淡淡涟漪的水面变得汹涌,一个个黄色的大浪卷起! 承载着几名老人小孩的竹筏在水中飘荡,险些被整个掀翻! 筏上的官员立即大喊:“抓稳!大家抓稳!” “啊!太晃了!” 山上的众人也看到了,一阵混乱。 “天,你们看!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回事?!” “已经几天没有雨水了,怎么可能!” 神明努力让神力托住几个在回程中受到影响的竹筏,让它们不受水浪的影响。 祂心知这是河神搞的鬼,目光四下巡视,想把人找出来。 可曲泽有意躲着祂,不想露面,只想搞出事情。 脱离陆地到了水上,就成了他的主场。 神明很难一心二用地把人找出来击败。 时浅渡左手搭在刀柄上,拇指反复地抚摸。 细细观察四周后,唇角轻轻一掀。 她凑到神明耳畔,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开口:“神明大人,可以帮我在人前隐去身形吗?” 热气吹在耳朵上,神明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祂点点头:“可以。” “那我去了。” 时浅渡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竹筏和浪花上,翻身离开。 身形被帮忙隐去,她从腰间抽出漆黑的长刀。 于是没过多久—— 神明大人便看到那个总跟祂笑呵呵的小女孩,用手抓住另一位神明河神卷曲的发,用上让人看了就疼的力气,把曲泽的脑袋往石头上猛砸。 一下又一下,蓝色的血液从皮肤中喷溅出来,可能还有碎骨。 “……” 祂漂亮的喉结动了动。 曲泽废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半身浸泡在水里后续十余米。 他捂着脑袋上的伤,大惊失色地吼:“你这个混账女人怎么还在?!” “不然我能去哪?”时浅渡双臂抱胸,“你把这儿都淹了,我能怎么办?” “哈?就这点儿水,你如果想离开早就离开了吧!” 曲泽头上的伤口,在神力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不会真的想留在那家伙身边侍奉祂吧!一个地方神而已,就整片区域所有人都信仰祂,也就那么一丁点儿神力而已,你信不信现在我跟祂单挑,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掐死祂?” 长河绵延数百里,信仰他的人类不计其数。 他说的没错,地方神现在的力量,确实远不及他。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动手,不是因为他被时浅渡击败后实力衰减多少,而是他想等到这帮人类看到希望之后,再亲手将希望掐灭! 到时候,人类的恶念都够那个地方神吃尽苦头了。 时浅渡歪歪头:“可惜的是,你现在是在跟我单挑。” “……” 曲泽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气得直磨牙:“这是神明之间的斗争,你一个人类乱掺和什么?” “你跟谁斗我不关心。” 时浅渡手握长刀,刀尖在水面上划过一道水纹。 她眉眼弯弯:“但你要是想伤害祂,就别怪我把你捅成窟窿了。” 曲泽瞥了瞥站在小山包上的神明。 只见祂还是那么沉静,双眸无波地注视着他们。 在他眼里,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嘲笑。 这两人,一个对付他,一个保护人类,他根本钻不了空子啊。 实在是可恶。 他之前笑话地方神半天,狠话都扬言说出去了,但却让这家伙看了笑话! 要是逃走,岂不是太没面子? 但不离开的话,他又根本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人类,竟然有超越神明的力量! “嘁,祂救过你的命还是怎样?对祂这么忠诚。” 曲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想狠狠地击败这个女人,只能获取更多力量才行。 他才不会跟那个地方神一样,在面对力量差距时,还跟傻子一样坚持呢。 “我跟你说,你就算跟他在一块儿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他伸出一根手指,冲时浅渡摆了摆,“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以后可以跟本大爷一起,不然的话……下次见面时,一定会要你知道什么叫实力!” “……” 时浅渡笑出了声。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河神不占上风吧。 这家伙打不过竟然还能把话说得这么猖狂,好像自己才是赢家一样。 她扯扯嘴角,笑得更加张扬:“下次见面时,我肯定卸掉你的骨头,把你祭献给我家神明。” 曲泽额头蹦出一条青筋。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他不怀好意地眯起双眼:“你对这个弱小的神明这么好,但是祂呢?” 语调里满是嘲弄,纯粹是故意在刺激时浅渡。 “如果那些人类跟你同时受到无法抵抗的危险……祂会救那些人类,还是救你呢?”他大大地“哈”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祂不会救你的,对吧?” 时浅渡的眼皮轻轻抽动一下。 她知道,河神说的没错。 她拧起眉头,说了句漂亮话:“我既然支持祂,那就不应该让祂为难。” ……才怪! 哈,“你跟他们掉水里先救谁”这种问题,任谁都不愿意听见“先救他们”这种答案吧。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哈哈哈!” 河神笑得狂妄,趁两人说话的功夫,以神力操纵荤黄的水流—— 竹筏底部徒然涌起旋涡! 这次他没再让大浪翻起拍向竹筏,而是让水流形成旋涡,把竹筏往水中卷去! 竹筏四边没有栏杆,倾斜大些,人们纷纷撑不住,往水中滚去。 “啊!竹筏要翻了!” “大家抓住,千万要撑住啊!” 一片惊呼声中,神明反应极快,猛地拖住了竹筏一端,使它变得平稳。 差一点就掉进水里的几人被那股力往反方向抛回来,安全地趴回了竹筏上。 “吓死我了……” “我的娘啊,我腿都软了!” 时浅渡在发现曲泽动手那一刻,握刀的手指握紧一点儿。 脚尖点水,踏空而去! “我站在你面前,又不只为了保护祂。” 乡亲们都对她很好。 至少在这儿,不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而是刚好相反,大家都很淳朴。 她不擅长做活,没帮上多少忙。 但他们见到她时,总是问候一句饿不饿、渴不渴之类的。 大家相互照应,因为灾难,关系好像更进一步了。 真切地感受到百姓们不是一串“受灾xx人”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时,又有谁能冷眼相待呢。 “只有祂,才能在面临天灾时拯救大家啊。” 几道水流夹杂着破坏力极强的神力,直直地袭来。 黑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将水花斩落。 力量相互碰撞,带来强大的冲击力! 以两人为圆心,水花飞溅,汹涌的水波卷起埋在水底的残骸,眨眼间便掀飞! 从水底翻起的尸体不小心被误伤,顿时血水飞溅。 不知是大肠还是什么的东西随着水流飞出去,又随着水流重新没入水中。 消失不见。 时浅渡无意破坏无辜百姓的残骸,立刻收了些力气。 曲泽的身体趁机融进水中,与河水合一。 他哈哈大笑:“你知道祂不会救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时浅渡猛地把长刀掷出! 黑刀化作一道暗影,眨眼间就穿过了曲泽的身体! 可惜他已经由下而上地融入水里,不出两秒就消失不见了。 刀刃深深地穿透了一个埋在水下的饲料食槽,很快又被水花掩埋。 她拧起眉头。 手伸进水里,把刀拔了出来,归入鞘中。 她讨厌河神这混蛋。 河神离开后,水面终于彻底地平静了。 在普通人的眼里,刚才的斗争只不过是水面不停地疯狂涌动罢了。 被吓得够呛的人们相互抱在一起,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嘴里直念叨:“老天保佑,神明保佑!” “终于平静下来了,我还以为又有河水要淹过来了。”白露拍了拍胸脯,往四周一看,“咦,小渡姐姐呢?刚才还在这儿的呀!”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依然没看到人应。 转而看向神明,她问:“公子,你看到她了吗?” “你在找我吗?” 时浅渡快步上前,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露呼了口气,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她手里攥着几只小黄花,蹦蹦跳跳来到时浅渡面前。 “刚才在岩缝里看到几朵小花,送给你。” 小姑娘的眼珠很黑,看人时总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和淳朴。 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儿符合年纪的天真。 就比如现在。 时浅渡心里一暖。 她接过来,笑道:“谢谢。” “姐姐,我给你别到头发上吧,肯定很好看~” 白露昨天晚上还蔫蔫的,现在也在低烧,大概是因为官府来人了,她格外的兴奋。 那种“得救了”的喜悦感不用说,都能让人感觉到。 “我戴小花不好看。”时浅渡摇摇头,坏心眼道,“给祂别上好不好?” 白露一怔:“爹爹说,花是给女孩子戴的,公子戴合适吗?”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很诚实地看向神明。 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她心说,公子那么出尘脱俗,那么漂亮,戴上小花也一定很好看吧? “……” 神明薄唇微动,没说话。 “你爹爹说的不对。” 时浅渡手拿小黄花,伸到神明的耳畔。 修长的手指一勾,便把男人柔顺的黑发别到祂的耳后。 指肚触碰到祂的耳廓,温热、柔软。 神明没有躲,但平静的神情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眉宇微动,不言地包容了祂的子民。 时浅渡手指往下一按,就把小花戴在了祂的耳朵上。 只见矜贵不染的神明垂眸立在原地,祂冷清如皎月,白袍墨发,一侧长发被别在耳后,几朵黄色的小花点缀在耳上发间,成了身上唯一的亮色。 这给祂填了几分童趣的真实感,却不会显得太柔和。 “哈哈哈,公子这样倒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公子就是脾气太好了哈哈。” 神明听见百姓们善意的笑声,掀起眼皮。 寂然的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好像在问:满意了? 恶作剧成功,时浅渡当然满意了。 要是这时代能有相机,都想拍下来打印出来了。 她高兴地笑,又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发。 又凑近祂一点儿,小声笑道:“我还是更喜欢你金发的样子。” 神明微微一怔,继而眼里划过淡淡的笑意。 她终于又跟祂这样松快亲近地说话了。 她……喜欢金发吗? 金发金眸是祂本身的模样,但子民们惧怕。 不得已,祂才会化为黑色。 能听到有人说更喜欢祂的金发,自然心中愉悦。 祂说:“金发就顺色了。” “怎么?”时浅渡调侃道,“矜贵的神明大人,还想永远别着小黄花吗?” “……” 神明无奈,有些想笑,摇了摇头。 祂愿意为了子民付出,但应该没有人会提出“让祂永远带着小黄花”的要求吧? “话说回来……” 时浅渡双手抱胸,眯起双眼盯着神明。 这表情看起来有些危险。 她问:“就河神那个问题,我跟其他人同时遇到危险,你先救谁?” 她以为,神明会犹豫一番,然后选择其他人。 不想,祂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 祂说:“如果双方都面对无法躲避的生命危险,先救你。” “噢。” 时浅渡的心情又好了一分。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眼里有些狐疑。 “你确定先救我?” “自然。”神明淡淡解释说,“我此时神力远不及河神,若没有你,我肯定没法拯救子民。” “……” 哦。 时浅渡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能让她高兴的理由。 子民、子民,祂就知道子民。 而她呢,就只是千百万子民之一。 神明感觉到,她又不太高兴了。 祂问过时浅渡几次,为什么不开心,但每次问完都没有得到答案,也没什么好结果。 所以这回祂没再追问,只望向远方,等待有竹筏再划来接大家离开。 祂刚刚是很开心的。 因为在时浅渡跟河神说“只有祂才能在面临天灾时拯救大家”时,祂感觉到了力量。 那股力量虽然不算强烈,但一直源源不断地存在。 没有如同上次一样,很快就渐渐消退,直至消失不见。 但,她依然是为了百姓们,为了……祂的子民们。 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时浅渡依然,不需要祂。 抬手,轻轻地牵住时浅渡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祂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出口的话却像情话一样柔软。 “很感谢你一直那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时浅渡翘了翘唇角。 心说,还知道感谢,总算是有点儿良心。 神明垂眸看她,心中微微一动。 咦,她变得开心了些。 …… 附近的县城也受了灾。 因为决堤处距离近,破坏较大。 半数农田和房屋被淹没,只有处于地势较高的地区安然无恙。 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几天没睡好觉,一直在细心研究、精心部署,一些人想办法泄洪,一些人安排手底下的官兵妥善安置灾民。 支窝棚,分粮施粥,隔离被淹地区跑来的百姓、观察病情。 读过典籍记载的官员都知道,洪水会携带大量病菌,尤其是在尸体腐烂之后,细菌更容易滋生,凡是洪水没过之处,都很容易被污染。 一旦从有灾民染上传染性恶疾,不及时发现的话,很容易就引发全城瘟疫。 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死伤十之**。 所以,他们非常重视对灾民的隔离。 每天还有专门的医生来挨个为人们检查病症,若一连三日都没事,就可以转移出去。 时浅渡一行人来到城里时,已经是二更天了。 他们在一片火光中,被带到了灾民隔离的区域。 那边搭了一大片窝棚,每个窄小的窝棚里一般能住四五人,但由于地方和资源都有限,全是七八人凑凑合合地挤在一起。 抗洪数日,人们身上全是汗水跟河水,凑成一堆又臭又热。 负责把他们从小山包上接过来的官员跟人交接。 老百姓们交给了其他人带队,他则留在原地交代李大人的事情。 他说道:“李大人年迈,又抗洪数日,身体抱恙,立刻找大夫过来,再给李大人在官府中分出一间干净的房间,记得隔离开来,跟其他人一样,每天按时叫大夫检查,不能出了差错。” 交接的下级官员点头称是:“是,吕大人,我们这就找大夫。” 吕姓的官员又转而看向李大人,颔首道:“李大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洪灾已经这么惨烈了,千万不能再让瘟疫肆虐了!” 李大人说完,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他这几天一直发热,草药能控制住病情,但睡在四面透风的地上,病症好不了也是自然。 有老百姓听见他们的谈话,大着胆子插了句话。 “大人们,给公子也分一间房吧?” 吕大人一路上看出众人对那个白衣墨发的男人恭敬有加,但没来记得问问缘由。 他疑惑地看向李大人:“大人,这是……?” “公子一直侍奉神明,这次多亏了那间神庙,多亏了神明大人,我们才能活下来!” 白露这么说完,身边无数人跟着附和。 “是啊!要不是有神明大人护佑,我们恐怕全没命了!” “公子这些天为我们做了很多,李大人的命也可以说是公子救的!” “多亏了神明保佑啊!” “公子人特别好,通药理,不然风寒早要了我的命!” 虽说皇帝求神问药,但官府上下,依然最忌惮鬼神之说蛊惑人心。 尤其是这样混乱多难的时候。 吕大人想呵斥回去,却被李大人先一步拍了拍肩膀。 年迈的老人摇摇头,低声说道:“这话说了,你恐怕要笑我老眼昏花、老糊涂了,不过我属实见了神佑一样的场景,让我们从滔天巨浪中活了下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回忆当时的场景。 “那位年轻的公子确实与众不同,不说神明之类的,也是个可塑的人才。” 眼前这位老者可是出了名的正直无私,更不会相信鬼神之说。 现在竟然……? 吕大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一直护在老人身边的士兵,寻求答案。 两个士兵相互对视一眼。 一人代为说道:“大人,我们确实都看见了。” “……” 吕大人轻咳两声。 很多事,不能全信,更不能不信。 在朝为官,不能把求神问道的事摆在明面,但天底下有谁会绝对不信神明呢? 他转而对手下吩咐道:“那位公子在救灾中立功,对李大人的病情更为了解,也为他收拾出来一间干净的房间吧,住在李大人附近,这样方便隔离,也要每天请大夫观察。” “是,大人,我们这就准备。” “这位大人。”神明上前一步,“她一直守护我的安危,可否将她安置在我的隔壁?” 祂以手掌指向时浅渡的方向,动作礼貌。 吕大人拿眼角瞥了瞥时浅渡。 一个神庙的人都有护卫了,还是个女护卫? 他觉得奇怪,便直接拒绝了:“不行,如今房间紧缺,多收拾出来一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放心,官府会保证你的安全。” 神明知道时浅渡不喜欢跟很多人住在一切。 祂张了张口,又合上。 先前所有人不分男女,全住在神庙里,场面混乱没人注意。 可现在,若是说她跟自己住一间房就可以,恐怕会影响到她,让她遭人白眼。 如此一想,也只能放弃。 “时间不早了,大家到地方就早些休息吧,我就不多叨扰了。” 吕大人冲李大人他们微微欠身,便离开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神明便被人带到了一间干净的房间里。 房间不算很大,但也宽敞,放着一张床和一张矮榻。 窗前有张桌,挨着墙,还放了一个矮柜。 作为临时歇脚的地方,已经相当舒适了。 祂借着桌上的烛光,扫过房间里仅有的几本书。 全都是祂这些年来读过的。 神明无需睡觉,偶尔休息一时半刻就可以。 有几本书,刚好重读一下,打发了晚上的时间。 或者…… 可以先隐去身形,到窝棚那边看看时浅渡的情况。 她肯定住得很不舒服吧。 神明敛了下眉头。 祂放下手中的书籍,打算先出去瞧瞧。 不想还未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双眼。 一股熟悉的糖果甜味传入鼻息之间,祂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一翘。 心道,她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比白露还要童趣幼稚? 祂抓住时浅渡的手,拉到一旁。 “偷跑过来没关系吗?” “放心吧,没人看见。”时浅渡松开神明,“这几天大家太累了,一躺进窝棚转眼就睡着了!” 她大大咧咧地坐上比石室里的垫子柔软个千八百倍的床铺。 紧接着,舒舒服服地往上一躺,来回滚了好几圈。 官府里特别准备的住处就是不一样! 这被褥也太软了吧? 果然,她还是喜欢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感觉啊。 今天晚上肯定能睡个超好的觉! “我的神明大人,你肯定不介意我在床上睡吧?”时浅渡喜滋滋地咧开嘴角,“反正你也不需要睡觉,空着一张床的话,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神明当然不会介意。 祂站在窗前,月光刚好撒在身上,为祂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祂伸出手指,轻轻扯开了束着长发的草绳。 那头墨色长发如瀑般散落的同时,化为淡淡的金色,有几缕柔软地搭在祂的肩头。 一身宽袍广袖也化为金白相见的叠裳,在微风下轻轻地飘动。 祂面容冷清,偏头看向时浅渡。 “你喜欢金发,是吗?” “……” 实在是太漂亮了。 时浅渡动作顿住,喉咙微哽。 这……让她说什么? 是她脑子不好,她怎么想都觉得神明这话…… 就像是别有意味似的啊。 “是啊,金发很漂亮。”她拖着下巴窝在床上,歪头笑问,“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神明心知,比起万千子民的性命与幸福,不算多重要。 祂从前绝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是…… 祂会开心,淡淡的,就那么一点儿。 祂没有答话,转而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着,祂走到了床前,然后…… 坐了下来。 “……?” 时浅渡万万没想到男人会过来,往后退了一点儿,让出地方。 她挑挑眉,故意用上敬语:“神明大人,您今天也要休息?” 神明坐在床上一角,冷清清地垂首看她。 祂说:“你不是喜欢枕着我睡么。” 时浅渡一怔,莫名咂摸出来些许微妙来。 继而有点小恶劣地扯了扯唇角。 她缓声道:“有这么软的床,自然就不用枕着您了。” “……” 啊。 连这点也不需要祂了啊。 第313章 衰微的神明8 第三百一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好吧。” 神明停顿片刻, 没说别的。 只站起身来,离开床铺。 祂微弯着腰,眉目冷清舒朗, 一如往常地注视眼前之人。 伸手掀起薄被, 动作轻柔地盖在时浅渡的身上。 接着, 祂用那只微凉的手指缓缓帮她把黑发捋顺, 撩起来散落在枕头旁边,免得睡觉时枕在身下,无意识时抻疼了头皮。 祂摸了摸时浅渡的头:“你好好休息。” 祂的面容是淡漠的,动作也不带太多感情,柔和却不算逾矩。 最多只是摸摸谁的头,从不会有肌肤上的触碰。 只要细细观察思考, 大抵都能看出祂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就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照, 充满关怀, 却不带任何旖旎的心思。 但祂的脸太漂亮也太年轻了, 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祂对所有人都很好, 动作永远那么温柔, 任何人在祂面前都能渐渐的放松下来,卸下身上的重担,忍不住享受那种被人包容的美好感觉。 这很容易让人误会了这种好,更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也难怪白露一开始见到他就控制不住地脸红害羞。 时浅渡承认, 自己也喜欢被神明无限包容的感觉。 那种无论怎样为所欲为、无论怎样任性调皮,都能被祂包容原谅的感觉,都能知道有人永远站在自己身后宽恕了一切的感觉……实在美妙。 就像她把小黄花别在祂耳朵上, 祂并不拒绝,只在眼里闪过一丝柔软的无奈一样。 神明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有了要离开的意思。 时浅渡在祂直起腰的那一刻, 轻轻抓住了祂的手。 男人的手指凉丝丝的,触感光滑细腻,很像是握住了一块美玉。 她趴在枕头上,手指穿过神明的,将祂往身边带了带。 凤眸一垂,卷翘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她问:“你会一视同仁地这样对每个人吗?” “这样”是指什么? 指……温柔地对待每一位子民吗? 神明想,是的。 祂会这样对待所有子民。 所以祂颔首,轻声答:“嗯。” “……” 可时浅渡讨厌一视同仁。 对所有人都好,不就约等于对所有人都不好吗? 她撇撇唇,又问:“那如果说,现在有个人也想在晚上枕着你睡觉,你会立刻过去吗?” 神明这次没有立刻回答,略略停顿了两秒。 子民需要祂,许是小孩子烧得厉害无法入睡,许是老人疼痛难忍…… 祂理应陪伴他们,帮祂的子民度过难关。 祂又点了点头:“自然。” 淦。 时浅渡眯起眼:“那我呢?” 神明闻言,淡金色的眼眸里闪过淡淡宽纵的笑意。 她又有些不悦了,是不希望祂离开吗? “你刚刚不是说,有了柔软的床铺,就不需要我了吗?” 神明嗓音淡淡,却莫名有一股调侃的意味。 听着像是在故意茬她。 “……” 忘了这茬了。 时浅渡耍赖似的卷过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改口:“我又需要了,你怎么办?” 神明无声地坐在床边,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扫过她的脸颊。 祂伸手,轻轻遮住了时浅渡的眼睛,让她陷入黑暗。 “除了你,再没有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了。”祂避开了时浅渡的问题,转而在夜色中轻声说道,“时间门不早了,你睡吧。” 时浅渡继续追问:“这算是给出选择了吗?” 她把男人的手挪到一旁,去看祂的脸。 神明往烛火的方向一睨,火光便悄声熄灭,支起的窗也随之落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房间门彻底陷入黑暗,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彼此。 只能凭借薄薄的温度,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祂撩起被角,在时浅渡脖颈旁边掖了掖。 “这几天辛苦了,休息吧。” “避而不答,那就是默认了。”时浅渡故意笑话祂,眉梢懒洋洋地挑起,“没想到神明大人这么胆小,一个问题而已,都这样躲躲闪闪的。” “……” 神明薄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以前未曾与子民交流过,如今除了时浅渡也不曾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 面对未知,因人类而生的祂,也如同人类一样有所迟疑。 时浅渡见祂仍是不答,脸上的笑容渐渐往下落。 这些天中,她有过不悦,有过不爽,但这样拉下脸来还是第一次。 她冷脸的时候,表情沉沉,很是吓人。 好在此时房中黑暗,无法用眼睛看到彼此的模样。 “我救了你,帮你击败河神,帮你重新获得了百姓的信仰……” 是她救了神明,那些百姓也是因为她,连带着获救,难道她不应该是跟其他人相比与众不同的存在吗? “绝对的平等”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贡献者和索取者、聪慧者和愚笨者、勤奋者和懒惰者,最后得到完全一样的待遇…… 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这么看来,平等和公平倒是天生相悖的两个词了。 她讨厌神明把数以万计的子民放在她前面。 或者说,讨厌祂一视同仁。 尽管心中明白,身为神明就是不偏不倚的,但她还是讨厌。 “所以跟其他人有不一样的待遇,理所应当。”她勾住神明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你不应该对我比旁人更好吗?” 神明与她距离极近,能感觉到彼此匀称的呼吸。 叠裳宽松柔软,这么一拽,黑暗中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微凉。 祂没生气,也没有动作,任凭时浅渡拽着自己的衣裳。 祂薄唇轻抿,片刻后,说:“可……你不是从来都不需要我吗?” “……” 祂的声音淡淡,不带任何的情绪。 却莫名让时浅渡听出一点儿廖寂之感。 不知怎的,她心中闷闷的,有些烦躁。 不是以前那种心软或者心酸,就只是……烦闷。 是啊,她无需求神问佛,就能过的很好。 她根本就不需要眼前的神明。 方才的理直气壮收敛回去,她扯扯唇角:“倒是我道德绑架了。” 她松开男人的衣领,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祂盖好被子。 “反正只是动动手指头完成任务罢了。” 神明的睫毛轻颤了颤。 祂蹲在床前没动,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落在她的背影上。 半晌,眼眸垂落。 …… “你醒了。” 时浅渡刚睁开双眼,就听到了神明冷清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恢复黑发黑眸的男人立在窗前,静静地回头望她。 漆黑的眼珠失去了金色的自带的亲和感,显得更加冰凉了。 她这才恍然想起,昨天祂,是特意为她化回金发金眸的。 结果还被她给凶了。 “方才有人送来了洗漱水和早饭。” 神明将桌上的东西往前推了一点儿,给她示意。 时浅渡没说话,来到桌前洗漱。 木盆中的水还是温的。 她垂首,撩起温水洒在脸上。 神明抬起胳膊,手指撩起她额前垂下的长发,轻轻勾到耳后,以防被水浸湿。 面色再是冷清,也掩盖不住祂温柔的本性。 贴心,又面面俱到。 时浅渡喜欢祂的温柔,也喜欢被祂包容的感觉,只是…… 她拍开了神明的微凉的手指。 “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 湿润的指头一弹,有些许水花溅到祂的宽袍上。 她眼角微扬,侧头睨视祂,半开玩笑地说:“小心我哪天铁了心独占您神明大人的温柔。”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 “你说笑了。” 时浅渡笑着耸耸肩膀。 她坐在窗前,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敛了下眉。 “外面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闻言,神明看向窗外:“来了很多想见我的百姓。” 许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子民,一大清早就早起来见祂了—— 小道消息在私底下的传播速度极快。 神庙中的奇闻异事在灾民中口口相传,只一个晚上,就变得人尽皆知。 很多老百姓开始在心中信奉神明,一边一边地祈祷。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侍奉神明的神使住在官府中,百姓们蜂拥而上,全都聚到官府门口,希望能够见上那位高贵公子一面。 此时太阳高高升起,比前几天阴雨绵绵时热了不知多少度。 官府大门外,衣衫褴褛的人们挨肩并足,嘈杂不息。 “老爷们,让我见见那位公子吧!” “神明大人,我儿子没气了,求您救救他吧!” “我们想见公子!” 官府门口的两个守卫将长矛横过来拦路,才勉强制止住躁动的人们。 一个官员从官府大院中走了出来,为稳定局面,大声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神明!灾情之中聚众闹事,你们知道该当何罪吗!” “怎么,官府就连神明都要霸占吗!” “就是的!连见都不能让我们见一下吗?” “管他们的呢,咱们直接进去!” 也不知是灾情中大家都太惶恐、精神太紧绷了,还是有人藏在人群中故意闹事挑事,非但喧哗声没有落下去,反而闹得更甚了。 官员心里怕啊。 灾区本就混乱,又兴起一波信众,万一真的从天灾变成**…… 这让朝廷知道了,别说官位了,他全家老小的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神明神明,你们好好想想,神明给你们饭吃了,还是给你们地方住了?”为了盖住百姓们的声音,他嗓子都快喊劈了,“你们得记住,是官府给了你们的吃的,给了你们住的!” “神明叫停了洪水!保护了我们!” “你们呢!狗官年年贪响,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在眼里!” “河道几十年没有好好修缮,不然至于像现在这样,良田房屋全都淹没吗?!” “说的就是!没有洪水,我们自给自足有家有田,何至于没有饭吃?!” “是你们害死了我爹娘!!” 不满的情绪飞快地在人群中滋生、传递。 官府正门闹得很凶,被围的水泄不通。 白露偷偷观察几眼情况,绕到官府大院的一个偏僻的角落,无人经过。 只见墙角处,有个杂草丛生的狗洞。 狗洞很小,成年人肯定钻不过去。 她只有十几岁,又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一溜烟就爬了过去。 一大早就没看到小渡姐姐,她寻思,姐姐肯定是过来找公子了。 黑亮的眼珠咕噜噜绕了两圈。 她第一次走进官府,大着胆子钻进来后,又有些胆怯了。 小地方的官府修建得不算豪华,但对于平明百姓来说,已是难得一见了。 她惶惶地穿过庭院,小心翼翼地拐了个弯,迎面就瞧见长廊的另一边也走出两个身穿官服的男人! 小姑娘瞳孔一缩,当场吓得差点叫出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从她身后伸出一双手,快速捂住了她的嘴,把人带到一根廊柱后。 足有一人环抱粗的柱子,刚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你这小姑娘,胆子还挺肥的嘛。” 时浅渡发现白露浑身紧绷,没忍住在她耳畔笑了一声。 她捏捏小姑娘的脸蛋:“要不是我发现你过来,你刚才肯定要被抓起来了。”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往身旁一睨。 神明也伸手在半空,但比时浅渡的动作略慢一些。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祂莫名心虚。 修长漂亮的手指一缩,无声地收回了手。 白露一愣,在时浅渡松开手后,开心地转身扑进她的怀里。 “小渡姐姐!公子!”她满脸兴奋,小声报喜道,“我跟你们说,我今天上午找到父母了!他们也在灾民营里,爹爹虽然折了腿,以后恐怕都要坡脚度日了,但性命无忧,实在太好了!感谢神明大人!也感谢你们!” 这个小女孩,就跟她的外貌一样质朴干净。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讨喜。 时浅渡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翘起。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白露开心地抓着她的手不放,“而且,以前爹爹总是想让我娘生个弟弟,娘身体不好一直没能生弟弟,爹总是因为这事生气,这次竟然跟我们说,一家人好好生活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说着说着,她眼里浮出些水光,用手蹭了蹭眼角。 “就是以后我嫁了人,爹娘两个人太孤单了些。” “别难过了,能好好活着就是幸事。” 神明见子民落泪,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不想,祂才抬手过去,小姑娘就立刻躲开了。 白露的脸蛋有点红。 她颇为害羞地抿抿嘴唇,小声嘟哝:“公子,你既然……” 说着,眼神瞥了瞥时浅渡,羡慕又亲昵。 “不然我会误会的。” “……” 神明一怔。 时浅渡笑出了声,冲男人挑了挑眉:“别让人家小姑娘误会了。” 她心情格外愉悦,摸出两块草莓糖,拨开糖纸,放在小姑娘的手掌心。 “以后跟父母好好生活,别难过,吃块糖开心一下吧。” “谢谢姐姐!” 白露无师自通地明白了糖纸不能吃,把软糖放进嘴里。 “竟然入口就是软的,还不粘牙!好香呀,比饴糖好吃多了!”她顿时眉开眼笑,鼓着腮帮子道,“从前爹娘供奉河神时,会买几块饴糖或者糖瓜,我以为饴糖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还有更好吃的~以后回神庙供奉神明大人时,可以用这种糖诶!” “用这个供奉神明?” 时浅渡笑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她又拿出一块草莓软糖,拨开糖纸,递到祂的面前。 “那请你帮忙看看,神明大人喜不喜欢这个呢?” 神明的目光落在那块淡粉色的糖果上。 这是在……供奉么? 如果算是的话,这是时浅渡第一次供奉祂。 冷淡的眉眼柔软些许。 祂伸出手掌接受子民的心意。 而时浅渡却在此时故意收手,躲开祂的手掌。 接着,亲自把糖果放在祂的唇畔。 “请你尝尝,神明大人喜欢吗?” “哎呀!” 白露捂住脸轻呼一声。 小渡姐姐在……调戏公子? 她没眼看两人莫名暧昧的互动,很有眼力见地转身,但时不时张开手指偷看一眼。 心中禁不住偷偷想,真希望自己以后的夫君也能这样相处啊。 男人又一次伸手,想自己接过来。 时浅渡比祂的速度更快,手腕一转,又绕了过去。 她挑起唇角:“嗯?” 神明眉宇间门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有拒绝她的小幼稚。 祂眼眸轻瞌,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薄唇张开,神色如常地把糖果勾进口中。 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时浅渡的手指。 她欣赏神明美貌的同时,忍不住吐槽——太随便了! 难道任谁这样喂祂东西祂都照收不误么? 神明吃过作为供品常客的饴糖,甜甜的,吃多了会有些腻。 所以尝试两三次后,就再没动过那盘供品,把它们全留给喜欢吃糖的小孩子。 此时入口的糖果跟饴糖完全不同,淡淡的清甜在口中蔓延。 祂从没尝过这样的味道,很喜欢。 “我想,神明会喜欢的。” 先前以“信徒”身份谈起自己时,祂总表现得神色自如。 而这次说完,祂偏过头,轻轻地咳了一声。 “算你还有些品味。”时浅渡哼笑一声,眼珠一转,微眯起来,“是不是任谁给你什么吃的,你都不会拒绝啊?万一我不怀好意呢?” “我能感觉到你没有害我的心思。” 神明能察觉到子民的态度,仇恨厌恶或是憧憬信仰。 “噢……” 时浅渡往前逼近两步,逼得男人微微后退,肩膀碰到身后的墙壁。 她狭长的凤眸染着逗弄似的笑意:“那是不是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第314章 衰微的神明9 第三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是不是子民对你做什么, 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时浅渡逼近眼前依然沉静如初的男人。 食指指节碰了碰他的下巴,往上挑起一点儿。 她猫在神明耳畔,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哑声问:“神明大人?” 一股难以描述的氛围蔓延过来, 包围了他们。 神明张了张口, 一时无言。 直觉告诉祂,眼前的一切都很危险, 至少对于神明来说是这样的。 如若此时说了“是”,或许会有什么难以把控的事情发生。 “你们让开, 我要见他!” “快给我让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一直不安分的官府门前爆发出几声怒吼和一声惨叫,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往院子里冲进来。 “大人, 你还好吗??” “拦住他们!” “来人, 快来人啊!” 时浅渡等人都被这样大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往外走了几步, 就见到一个怀抱小男孩的男人带头冲破重围, 砍伤了一名官员和两个士兵,跑进了官府。 他手里拿着一把染红的杀猪刀,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在看到神明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一变, 发疯了一般冲了上来! “您就是那位侍奉神明的神人吧!” 握着刀的手揪住神明的衣袖,粘稠的血液弄脏了衣料。 他充满痛苦和绝望地把怀里的小孩子往前送了送。 “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他还这么小……!” 时浅渡一看,只见男人怀里约莫三四岁的男孩早已经面色冷白发灰, 身体僵硬,大概已经死了十几个小时之久了。 白露看到孩子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叫出了声。 神明遮住她的双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请节哀, 你的儿子已经……” “我知道!!” 男人的嗓门徒然增高几倍,几乎喊劈了嗓子,声音嘶哑无比。 他双目猩红,死死盯住神明:“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吗?让我儿子活过来又有什么难的呢?我就这一个孩子,我家三代单传,没了他……就绝后了啊!” 说到最后,他的痛苦和绝望溢于言表。 “你让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唯一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去世了,确实让人难过。 但神明也毫无办法。 他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 男人当即暴怒:“怎么可能不行!你要是不想办法……我让你偿命!” “爹爹。” 这时候,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她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身上很多淤伤,走路还有点坡,像是没人要的小乞丐。 这虚弱的样子,大概一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爹爹。” 她走到男人身边,手指颤抖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发黄的眼底有些祈求的意味,又怕又期待地盯住男人的胸口,可怜极了。 顺着目光看过去,能发现他的衣裳里塞着一个微微鼓起的油纸袋,一看便知装了吃的。 她咽了咽口水,嘴唇在恐惧地打颤,说话声音很小很小。 “我饿了,要是弟弟不吃的话……” 她想,这么多人都在,爹多少会有些约束…… 为了面子,也应该不会打她了吧? 可话还没说完,在所有乡亲们惊讶的目光中—— 男人猛地给了女孩一拳头! “混账!都是你这小贱蹄子克死了你弟弟!” 他手里是攥着刀的,手背打在女孩脸上的同时,刀被刮过她的眼眶和额头,划出一片红色的印子,若是刀刃冲前,恐怕早就切下了一大片皮肉。 “让你去讨钱,你讨到了吗?就知道诅咒你弟弟,安的什么心思?!” 刚才那一拳还不解恨,男人又跟上去抬脚就踢。 “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对闺女?” “简直一点儿人性都没有!” 几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连忙上前,把嘚嘚缩缩却一直没有哭的女孩抱近怀里。 还有些乡亲看不下去,在旁边帮忙说了几句话。 “人死了不能复生啊,看开点儿吧!” “是啊,就是神明也没法让人复活的吧?” 神明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理解。 祂极少有地出现愤怒:“你在做什么?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那么瘦弱的的小孩子,骨头脆弱的很,怎么可能受得住那么重的力道。 刚才若不是他在最后时刻用神力挡下了一部分冲击,女孩的脖子可能已经被折断了! “败家玩意,还不是早晚要嫁人?” 男人说得越发不耐烦,充满厌恶地瞥了女儿一眼,就再没回过头。 就连女儿被那几个妇女带走,也丝毫不管不顾。 他上前几步,用杀猪刀直指着神明,凶悍的眼神中暗藏疯狂,好像下一秒就要拼命。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救活我儿子!” 神明爱祂的子民。 但此时此刻,祂没有办法对眼前的人有半分同情与理解。 祂没有回答男人的话,绕开他走向可怜的女孩。 男人的眼睛顿时瞪大,血丝布满眼球。 他宽厚的手掌猛地握紧杀猪刀,转身就朝神明的后颈砍去! “去死吧!你给我儿子陪葬!” 时浅渡圈住神明的腰,把祂往旁边轻轻一带。 躲过攻击的同时,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力道极大,铁钳一般的手指用力,顿时就弄断了他的骨头! “啊!” 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这么喜欢你的宝贝儿子……”时浅渡扯扯唇角,压低声音说道,“那就去见你儿子吧!” 说罢,她像男人刚才打女儿一样,猛地挥出一拳。 “咯噔”一声暗响,被嘈杂的说话声掩盖。 男人瞪大双眼,脖颈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摔倒在地。 身子在地上抽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有人以为他只是被打倒,见他一动不动,紧张起来。 “这……他这是怎么了?” “让开!都快点让开!” 终于有官员带领一队人手来到这儿,把聚众闹事的老百姓全就包围起来。 其中几人围到倒地的男人身边,有人探了探他的鼻息。 “吕大人,他就是那个带头闹事砍人的,已经……死了。” “死”字一出,百姓们纷纷后退一步,目光惶恐。 他们都是跟着这屠夫冲进官府的,不会被杀头吧?? 吕大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如大家所见,带头闹事的已经死了,如果现在你们听从官府安排,不再聚众闹事,那本官就不追究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 神明上前两步,走到吕大人身边。 祂自带冷清高贵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大家既然已经见过我了,就听吕大人的回去吧。我也同诸位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的信徒罢了,只要心中有神明,向祂祈祷,相信神明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可能帮助大家的。” 百姓们相互看了几眼,作势要跪下:“感谢吕大人不予追究,感谢神明大人护佑……” “行了行了。”吕大人扶住最前面的老人,“大家快回去吧。”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赈灾还有好多事要做,吕大人没有久留。 他跟神明说了几句话,命人抬走屠夫的尸体,就离开了。 官府大院中恢复往常的安静。 神明四下一望,没见到时浅渡跟白露的人影。 祂心下了然,回到房间,果然见到两人都在里面。 一看就是是时浅渡趁乱把小姑娘带了过来。 “你刚刚……”祂开口。 “怎么,见我杀人,心疼了?” 时浅渡拿出系统空间里的小零食给白露饱饱口福。 她知道神明即便不悦男人的行为,也不会忍心对子民下狠手,况且祂下手并不合适。 所以,当然由她来下狠手了。 “他在赈灾时带头闹事,还砍伤了官员,早已经是罪不可赦,官府必定要杀一儆百的,如果他当时不死,可能会连带着其他很多百姓下狱,你不会不懂这层道理吧?” 白露“咔嚓咔嚓”地吃了两片薯片。 “公子,他是坏人!” 她爹以前对她跟阿娘的态度,跟那男人比起来,竟然都算好的了。 啊不行,小渡姐姐说过,人可不能比烂啊。 “我没有想责怪你的意思。”神明摇摇头,情绪微妙,“只是觉得,他做了错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置更妥善,且他死了……那个女孩就成了孤儿。” “你不会真觉得有个那样的爹,会比当个孤儿更好吧?” 时浅渡坐在桌前,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先嗅了嗅茶香,才浅浅地饮了一口。 白露见她这样,有样学样地也倒茶嗅了嗅才喝,逗得她直笑。 她摸摸白露的脑袋:“况且,每次大灾大难之后,遍地孤儿,朝廷会专门拨款解决这个问题的,不用过于担心。” 神明点点头,祂也会持续关注灾后子民们的生活的。 话说回来,祂一向不喜欢杀人,每次有大规模的战争,都尽可能地想办法让战争尽快停止。 几个县城出现凶杀案情,有人来神庙中陈情,祂也总是尽快帮人捉拿到真凶。 祂一直觉得,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无权决定他人的死活。 祂一向最珍惜子民的性命了。 可刚刚,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没有任何惋惜。 祂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就算把食物留给已经死了的儿子,都不肯给面黄肌瘦的女儿吃上一口。 实在是……荒谬。 神庙就是祂的家,祂从前很少离开,总是在那儿迎接子民的到来。 而来到神庙中的百姓,总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约束。 偶尔离开神庙看子民的生活,也没有碰到像刚才那样荒谬的事。 祂知道农耕社会普遍重男轻女,也知道一些其他恶习…… 却实在想不到,有些人会这样严重。 祂回想起来,过去有过很多人来到神庙中祈祷,希望神明保佑他们能生个男孩。 祂总是认为神明应该没有偏颇,平等地对待所有子民的愿望。 现在看来,是不是…… 祂若有所思地垂眼:“我以前不曾真实地参与过大家的生活,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人。” “嗐,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称为人的,也不是所有子民都值得神明拯救。” 时浅渡耸耸肩膀,将桌上的毛笔拿起来,搭在食指上。 毛笔一头粗一头细,刚好能像歪斜的天平一样,一头高一头低。 “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存在啊,如果神明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绝对平等地对待所有人,就相当于在这只毛笔的两端加上同等的力,倾斜依然不会有改变,不是吗?” “……” 神明静静地看她半晌,收回视线。 祂说:“你的意思是,我往后不应多关注你的事?” 如果时浅渡没看错的话,祂眼底好似闪过了一丝笑意。 她恶狠狠地瞪过去:“哦,就当我对牛弹琴好了。” 白露坐在桌边,“吧嗒吧嗒”地吃着薯片。 大大的眼睛看看时浅渡,又看看神明,最后挺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她脸色微红,小声吐槽说:“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谁跟他打情骂俏。” 时浅渡轻轻抓住小姑娘的头,把她的脑袋往旁边一扭,还捏捏她的脸。 她笑道:“吃零食吧,别看他。” “公子。”门外有小厮轻唤,“大夫来了。” 白露差点被薯片给噎到。 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喉咙里压低声音轻咳了两下。 瞪大的一双眼里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 神明以食指竖在唇畔之前,与她“嘘”了一声。 祂拍拍白露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声音道:“有神明护佑,你们只不要出声,就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听到了吗?” 说完,祂又看向时浅渡,确认她不了解了。 白露迅速点头,连忙离开桌子,轻声走到房间角落里。 她心中似信非信,但还是选择相信公子。 时浅渡也点点头:“唔,没问题。” 神明眸光睨了两人一眼,便有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金光闪过,隐去了她们的身形。 祂起身,拉开了房门:“请进吧。” 门外一共有三人,全都以白色的面巾遮住口鼻,以防真有疫.情被感染。 小厮伸手,让另外两人先进。 “任少爷,方大夫,请进。”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一看便知是大夫。 而另外的年轻人身穿华服,远不是普通官员能穿得起的。 他背脊挺直,眉目有神,显然不是觉得有趣就随意出来玩玩的纨绔子弟,而是作为监督的官员出现在这儿。 只是么…… 时浅渡双眼微眯,扫过那位任少爷的肩膀和腰跨。 她一下子了然,这人是女扮男装。 “任少爷,您坐。” 小厮很有眼力见地先给那富家“少爷”搬了凳子过来。 房间里一共就两把椅子,他便把另外一把搬到了床前放好。 “公子,方大夫,你们到这边检查吧。” 这三人果然没有发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存在。 白露这才送了口气,但没有放松,依然用手捂住嘴,以防发出声音。 时浅渡么…… 就大大咧咧地靠在了床柱上,双手抱胸,偏头看着坐下的神明。 她还不正不经地冲祂挑了挑眉头。 “……” 神明的眼皮跳了跳。 祂怎么觉得,接下来没什么好事呢? 祂撩起宽大的衣袖,伸到大夫面前。 “有劳,方大夫。” “客气了,都是老朽应该做的。” 大夫见祂气质卓绝,又有礼貌,不由得很有好感。 坐在桌前的“任少爷”以手撑头,目光落在被百姓们传得神乎其神的“神明信徒”身上。 来之前还以为是个江湖骗子,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 这样冷清脱俗的气质,绝非常人能有。 难道神明什么的,还能是真的? 神明早就发现“任少爷”是女子,也感觉到她正在看着自己。 但祂就静静地垂眸,等着大夫一样样的检查。 好似其他人从来都不存在。 时浅渡瞥瞥任少爷,又瞄瞄神明,唇角往上一勾。 她在大夫面前挥了挥手,大夫完全看不见她的动作,沉心诊脉。 漂亮的手指一转弯,直接抚上了神明的脸。 祂的皮肤微凉,光滑细腻如美玉,触感极好。 让人抚上去,便不舍得挪开手。 她笑意扩大,食指故意勾过男人的耳朵,蹭了蹭祂饱满的耳垂。 神明眉眼微微一动,掀起眼皮看她。 澄净微凉的眼底露出无奈。 这不知是祂第几次冲她露出无奈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模糊不清的宠溺之感。 一如既往地包容了子民的恶作剧。 那么多子民,就属她最调皮、最大胆。 偏偏有外人在房间里,祂不能露出异样来。 大夫见祂神色微动,问:“公子,可有不妥或者不适?” “无事,您继续吧。” 神明回神,摇摇头,收回视线,没再抬头看时浅渡。 祂恢复了沉静,冷清而有距离感。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 手指滑下耳朵,从下颚线往前,缓缓抚过祂的薄唇。 接着从下巴继续,若有似无地勾了下祂的喉结。 四下无声,只有温热的手指在身上划过。 神明莫名想到被她拥抱与轻吻手背时的画面。 想今天早些时…… 她把祂按到墙边,问: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搭在床褥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留下浅浅的印记。 时浅渡看到,神明面色冷清如常,但一直闭着的薄唇张开一点儿。 手指之下,喉结轻轻滚动。 特别性感。 第315章 衰微的神明10 第三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公子可是对方大夫有什么疑虑?” 坐在桌前的“任少爷”突然开口, 打破了一室寂静。 她端起小厮奉上的茶水,浅浅的饮了一口。 神明抬起双眼,摇头。 “你多虑了。” 说罢,祂用余光瞥向时浅渡。 手掌抬起, 换了个地方, 自然而然地落在她搭在床铺边的衣服上。 两指并拢, 夹住一块衣角, 轻轻地扯了两下。 像是在警告, 又像是在讨饶。 但鉴于祂是神明…… 便只是无奈的提醒了。 “噢, 我见公子神色不似方才那么自在,还以为是有什么想说的呢。” 对方说起这话的时候, 时浅渡故意用手指描绘过祂露在外面的一小节锁骨, 扫过锁骨中间的沟壑,轻轻往上一挑。 人类的手指比神明的体温微高一点,温热温热的。 神明面色不改地轻答:“我只是数日未曾沐浴, 有些不适罢了。” 祂是不需要沐浴的, 但刚好可以以此为由头,帮忙要来一桶热水供子民沐浴。 “原来如此, 这事好办。”“任少爷”对小厮吩咐,“今夜便为公子备上热水。” 她说完,又扭头问:“方大夫,您可检查完了?可有病症?” 方大夫收手, 起身。 他微微欠身道:“公子身体康健,无碍。” “如此便好,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任少爷”将茶杯一放,起身掸开略微褶皱的衣裳。 她走到门前,又回头笑道:“改日再见。” 三人离开, 木门重新关稳。 白露第一个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道:“小渡姐姐,你你你在……” 她脸颊倍儿红,蹲在角落里,双手捂住了眼睛。 “刚才我差点没忍住出声。” 神明解除神力,反手捉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祂敛着眉头,对上那双懒洋洋的眼睛时,又无奈地舒展开了。 “你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神明依然冷清得如同高高在上的天边皎月,只有白露被偶然瞥见的场面看红了脸颊。 “倒是我没考虑到白露还是个小妹妹呢。” 时浅渡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在神明身边弯下腰来,垂眼看祂。 祂并不避开,就淡淡地与她直视,坦坦荡荡。 纵使房间里有人,祂竟然还能那么淡定。 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就不能偶尔脸红一下,紧张一些么? 她回想起神明轻微滚动的喉结,忽然一笑,负手直起了身子。 手掌落在祂绸缎般顺滑的黑发上,轻轻勾起一缕。 她压低嗓音,似是哝哝蜜语:“神明大人,您若是红起脸来……” 一定格外诱人吧? 没待她说完,便听到房间里想起了薯片碎裂的“咔嚓咔嚓”声。 白露嚼的特别起劲儿,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故意嚼出声音给他们听的。 回头看去,小姑娘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前,露出来的一对儿耳朵早已经红扑扑的没法见人了。 时浅渡睨了一眼面色冷清的神明,收回了手。 她笑道:“算了,又不急于一时。” 白露心里羞答答地说,就是就是,青天白日的,不合适嘛! 她不好意思明说出来,只能这样在心里嘟哝。 公子看起来冷清,没想到竟然惧内,让小渡姐姐那么欺负都不还手。 她要是也能嫁给这样一位郎君就好了。 落在身上的手指挪开后,神明才无声地舒了口气。 祂起身,往窗外望了望太阳的高度。 “外面也差不多会有官兵和大夫一同为百姓诊察了,若找不到你们恐怕会有麻烦,你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出去吧,待过了诊察时间,随时再回来都可以。” 时浅渡撇撇嘴:“这就着急把我们往外赶了?” 她把窗子支开点,观察观察外面的情况。 白露舔舔吃完薯片的手指头,表情美滋滋的。 “好,我们这就找机会溜出去。” 神明点点头:“今晚小厮会备好热水,你们若需要,过来便是。” “……” 白露蹭的一下涨红了脸,羞赧又不可置信。 真没想到公子是这样的公子! 竟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连忙冲神明摆摆手,一本正经地拒绝道:“公子,我、我就不用了,您跟小渡姐姐一起吧!” 时浅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揉揉小姑娘的头:“他是说,他不在房间里,我们可以过来沐浴。” “啊……这、这样呀……” 白露揉揉自己烫得厉害的脸颊,因为误解很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她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圈,稍微大点声说:“我还是不来打扰了。” 说完,她还眨巴眨巴眼睛。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们一起好了…… 神明与白露对视,忽而一顿,移开了视线。 …… 神明不是个会留在房间里享清福的人。 祂接连见过大夫和一位官员后,就离开官府,亲自到外面去帮忙。 一身上好的气质就能让百姓们信服,加上祂为人亲和,不嫌苦嫌累,不高高在上,没有威圧感,很快就融入了祂的子民之中。 人们全都敬祂重祂,只要祂一出现,总有人愿意主动让开一条路。 比起敲锣打鼓才能让百姓听话的官员,祂倒是更像是父母官了。 “公子,您看我娘的伤口怎么医治比较好?” 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女人请神明进了家门,引祂看向自己母亲的腿。 她神色紧张焦急:“城中大夫不够,现在都在诊察疫情,我根本请不来人,听闻您精通医术,求您帮我娘看看吧!她前几天发水的时候,被一截断了的木头戳坏了腿,大夫给简单包扎了一下,说有两天就慢慢好转,可现在情况好像更不好了!” 神明蹲在床边,解开绑在小腿上的布条。 只见腿上的伤口已经化脓,被闷得快要腐烂了。 祂敛敛眉头,丢掉破布,接来干净的清水。 接着,将昨晚提前备好的草药拿出。 “老人家,我需要将你腿上的腐肉刮掉,会很疼,你稍微忍着一些。” 老妇人点点头:“我这辈子没什么能耐,也就能忍着疼了。” 一辈子下田种地干活,晚上织布缝衣,有什么可忍不过去的啊。 要说疼,能疼得过生孩子的时候吗? 腿上的腐肉浓水被刮掉时,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 唯有手指死死地抓住女儿的手臂,疼得青筋暴起。 神明将药敷上,以干净的布条轻轻缠了两圈。 祂说:“雨水过后这几天,天越来越热了,伤口千万不能一直捂着,过三个时辰便解开换一换药,这几份草药你们留着,换药时用,如果两天还不好转,再去寻我。” “好,好,多谢公子!” 两人连连道谢。 女人送神明离开时,目光几次扫过自家的鸡笼。 反复看了半天,终于狠下心来,唤了一声。 “公子,您等一下!” 她从鸡笼里掏出唯一一颗鸡蛋,用衣角蹭干净上面的鸡屎,把蛋擦干净,递给了神明。 “您是我娘的恩人,我们实在没有银钱,这鸡蛋……” 神明微怔,冷然的眉眼变得柔软些许。 祂摇头:“你的心意神明大人必定感受到了,这个就留给你娘吃吧。” 说完,祂没有再回头,离开了子民低矮的房子。 才一出来,便又有几个百姓围了过来,与祂说说好话,或是请求帮忙。 忽而,祂感受到了一道带着些笑意的目光。 这目光有点儿熟悉。 难道是……时浅渡吗? 神明薄薄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祂回头,去人群中寻找时浅渡懒洋洋的身影。 却没能找见人影。 祂只瞧见那位上午才见过的“任少爷”双臂抱胸,站在官府施粥的铺子前,远远地看祂。 见到祂回头,她友好地笑了笑。 不是时浅渡啊。 神明收回视线,没什么留恋,转身便走了。 还以为……能在外面碰见她呢。 这会儿祂光明正大地出门,她反而不见踪影了。 随着祂下午的忙碌,对神明的信仰在百姓中越发膨胀了。 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在心中念叨对神明的敬仰。 他们不知道神明的模样,便将“公子”的模样当做神明的替身,崇拜信仰。 这正巧阴差阳错地加深了信仰的力量。 神力越来越充盈。 神明随之容光焕发,无论何时、无论走在哪,总有一种光芒加身的感觉,让人们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追随祂而去。 而祂也在混乱纷杂的人群中寻找。 “白露。” 祂看到刚刚领了一碗蔬菜粥的白露,冲她招招手。 白露脸上一喜,小跑过来。 “公子,您找我?” “你小渡姐姐今天下午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嘘——” 白露做个禁声的手势。 她偷摸摸地拉着神明,避开官兵的视线。 “小渡姐姐在教我们把饭弄得更好吃,不能让官府的人发现我们在窝棚那边偷偷生火,公子,您跟我过来吧!” 灾民太多了。 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兵没功夫把所有人都看得很严。 只见几个比较偏僻的窝棚边,二三十个人全都围在一起,正在分手里的食物。 地上全是泥土石子,能找到的锅碗瓢盆也都不干净,但人们浑不在意,嘶溜嘶溜地吃东西。 相互聊上几句,笑得开怀,这么一看哪儿像是灾民。 “时姑娘,你这个法子弄得也太好吃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你刚才用的是盐吗?我好像从没见过那么细的盐!” 时浅渡被围在中间,身边的百姓七嘴八舌。 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盐铁都归朝廷管制,可不兴乱说。” 她懂得制作细盐的方法,系统空间里也有瓶料理用的调料。 但谁知道淳朴的百姓里有没有混了几个心眼多的呢,闹出事端就太麻烦了。 “是是是,这味儿确实跟盐有点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管它是什么呢,好吃不就得了!” “哈哈哈,就是,以后时姑娘要是开饭馆,我老牛第一个去捧场!” 有人刨根问底,有人并不在意,只管大快朵颐。 神明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祂想,时浅渡果然不需要她。 她无论在哪儿,都能依靠自己活得畅快,成为人群里领袖一般的存在。 那为什么还要缠着祂呢? 祂不理解。 祂眸光变得复杂,平静了千年之久的心脏莫名沉闷。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不是吗? “公子?”白露冲祂招招手,“您怎么不走了呀?” “大家吃的那么高兴,我就先不过去了,你也去吃东西吧。” 神明拍拍白露的肩膀,转身往回走。 却在下一秒,听见了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 “这位公子,来这儿是想说什么吗?” 时浅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祂面前,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挡住了祂的去路,还歪了歪头。 “……” 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神明微微一顿,冷清的双眼露出惊讶。 她是怎么做到像祂一般瞬身的? 又或者是…… 祂真的发呆了那么久么? 祂收敛了神色,说:“晚上你还来吗?” 时浅渡摸摸下巴,戏弄道:“神明大人这是在邀请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了一步。 “嗯?” “我是想,晚上小厮会送来热水,我无需沐浴,放着便浪费了。”神明与她对视着说完,就错身离开了,“你若不需要,那就算了。” “哎,别着急走啊。” 时浅渡撇嘴,心说,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 不过嘛,既然这次主动过来问,那就是很希望她过去的意思呗? 她从身后抓住男人的手腕,凑到祂耳畔。 “那记得给我留个门。”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祂颔首:“好。” 真是的。 祂活了一千年,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子民。 更别提,她还是个仅仅二十岁的小姑娘。 …… “芜湖,热水泡澡就是舒服啊!” 时浅渡整个人泡在木桶里,舒服得直感叹。 她手指间夹了一颗石子,向上弹起,打在屋顶上,“哒”地一响。 “神明大人,您真的不来泡个澡吗?” 神明隐去了身形,正坐在屋顶上。 仰头,便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身下不间断地传来水声,还有时浅渡时不时的话语。 这总是能让祂想到白天的事。 想到她蓄意的调戏,还有埋在他耳边的轻声低语—— 子民对你做什么,只要没有恶意,你就欣然接受? 祂是神明,已经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人类在他眼里只是子民,只是小辈而已。 一个……过于不正经的小辈。 祂理应像从前一样,对所有的子民都一视同仁。 可祂又会想起她的话,她说是她帮了他,难道不应该有所不同吗? 还会想起她把一只毛笔放在食指上,像天平一样倾斜。 神明,是不是应该有所区分呢? 有所分别,就容易出现个人好恶,不是么。 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淡淡的迷茫。 房间里不停息的水声显得有些乱。 “真不泡澡吗?” 祂抬起手指,用指节在瓦片上回敲了两下。 “不必再说了,我不用。” “嘁,好吧好吧。”时浅渡低低地哼起歌,还吐槽道,“就算不用吃东西也不用沐浴,偶尔体验一下也是极好的啊,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享受,跟苦行僧有什么区别啊。” 神明听她颇为幼稚的语调,唇角动了动。 祂的子民啊,年纪也不算小了,性子幼稚跟个小孩似的。 “子民生活困苦,我既然不需要这些,就尽量不要浪费资源了吧。” “哈?你自己能浪费多少嘛。” 时浅渡在温水凉透之前从中出来,换好了一身新衣。 她掀开房顶上的砖瓦,翻身到屋顶之上。 “既然你不愿意下去,那我过来找你好了。” 神明没料到她会直接这么上来。 才洗完澡的温热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一瞬间侵袭了祂的鼻息。 祂手掌一翻,便拿出了一件薄毯,轻轻地批在时浅渡的身上。 “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多注意。” 神明的嗓音依然冷清,别无杂念。 “我没事啦,这都小意思。” 时浅渡裹起毯子靠在男人身边。 那余光往旁边瞥了瞥。 神明与她独处时,便化回了金发金眸与一身叠裳。 金色的长发随着晚风轻轻飘动,露出了漂亮的下颚线,又缓缓回落到脸颊旁边。 祂的神色很冷淡,从不因为谁出现或消失而有半分波动。 “别不注意,到时候真的生病了,还要我照顾。” 祂嗓音淡淡,细听的话,好似有丝笑意。 时浅渡这人,任性、幼稚又…… 祂眼眸闪了闪,没有继续往下想。 手指微动,操控着神力。 只见半里地外,有一处被洪水冲垮的瓦房,砖瓦无声地漂浮在空中,如同有生命一般很有规律地自己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速度不算很快,但也没用太久,废墟就化为了房屋,一切归位。 此时天已经黑了,那边又是待兴的废墟,无人看守。 正因如此,没有人会发现夜晚的变化。 人们只会在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地发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做这个吗?” 时浅渡抓住祂的手指。 不知为何,神明的体温总是比人类略低一点儿,碰上去凉凉的。 握在手中把玩,显得刚刚好。 神明从来不曾拒绝或反抗过她的动作。 祂答:“昨晚把洪水泄出去一些,修复了十几栋房屋。” “你知道吗?”时浅渡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祂的手指,“就算你现在神力充盈,我也觉得你很可怜。” 神明神色微动:“什么?” 身为神明,竟然会被子民这么认为。 可怜么? 或许被子民抛弃,深受重伤时,祂是挺可怜的。 但现如今,信徒回来了。 祂力量充盈,深受子民爱戴信仰,还能融入子民的生活,许多人当面、看着祂的眼睛与祂道谢。 那时的一点点怨念早就被祂抛到了脑后。 祂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 “心中只有子民,从来都只为了别人着想,不为自己考虑,活了这么多年,不曾住的好穿得好,不曾尝遍人间美味,不曾游历过山川大江,就连热水澡都从没享受过一次……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时浅渡冲祂张开手臂,双手间好似容纳了一切。 “为别人活着,未免也太悲哀无趣了。” 神明不为所动:“我无需沐浴,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祂的表情一如往常,没有对私欲的向往。 “能让子民过得比从前更好,我已经很开心了。” “……” 时浅渡眯起双眼,凑到祂耳边,诱惑道:“真的吗?” 薄唇一张一合之间,碰到了神明的耳廓。 也是微凉的。 沐浴后的那股香气离的更近了。 神明搭在腿上的手指,缓缓曲起。 祂垂下眼眸,缓声答:“是。”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吧,我的情操比不上你。” 她真是第一次碰到“人生的意义在于付出”的类型。 还能说什么呢? 一时之间,她没有说话,就静静地望着祂。 神明坐在屋顶上,坦荡地与祂直视片刻后,扭头看向灾后混乱的县城。 祂身上洒了淡淡的月光,冷清又寂寥。 没有情绪,亦没有波动。 目光宁静而辽远,好似越过千年。 时浅渡突然想起,神明就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守着那座神庙、守着祂的子民,度过无数个孤寂的长夜。 不知为何,她看着神明的侧脸,眼角浮出一点儿水光。 她还是觉得祂很悲哀。 即便帮祂度过了劫难,没有堕落为邪恶的神明…… 但祂那漫长的一生,还是那么凄凉。 或者说,她认为,无尽的生命…… 本就是一种悲哀。 她想待祂好一些,想让这个一生都为别人而活的神明,得到一些关怀与温暖。 “哎。” 她用手肘怼了神明一下。 神明回眸,静静地看她:“什么?” 时浅渡勾起唇角,脸上的悲哀一扫而空。 她抚住神明精致的脸庞,重新不正经起来。 “不然,我带你领略人间之乐吧?” “……” 神明微微顿住。 “游山玩水,美食美酒,怎么样?” 神明漂亮的眼底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我是神明,瞬息千里,无论想去哪儿,眨眼间便到了,早已看过无数景色。” 祂伸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 跟从前一样,像是长辈对待小辈,神明对待子民。 “谢谢你总是想着我。” 神明还是那么温柔。 淡金色的双眸没有情绪,但带着细碎的光。 那么诱人。 诱得人很想独占这样的温柔。 对祂好,独占那份温柔,看祂毫无感情波动的面容露出其他情绪,泛起微红。 时浅渡笑了。 她捉住神明的手,在祂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神明大人,您还是什么都不懂。” 神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蜷。 她又吻祂的手背了。 祂说不好自己作何感想,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波动。 祂越发觉得奇怪了,不由得再次提起把两人弄得不欢而散的话题:“你从来都不需要我,不需要神明为你做任何事,又为什么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记得上次祂说起这事,时浅渡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而这次,时浅渡弯起唇角。 修长的手指穿过祂的指缝,握在手中。 她用半开玩笑的语调在神明耳边懒洋洋地笑道:“没准儿……是为了想办法独占您呢?” “……” 神明静静与她对视,望着面前充满侵略性的黑眸。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寸。 祂有一瞬间,好似抓住了什么,又好似没有。 祂觉得自己在面临一种危险,一种不应应答的诱惑。 对视半晌,神明看向满目疮痍的远方。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祂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 成功泄洪之后,曾经被大水淹没的农田房屋全都暴露出来。 无数泥沙堆积在地上,还有数不清的残骸与杂物。 在水中泡了数日,早就腐朽不堪,恶臭满地。 加上正值夏日,污秽滋生,无数蚊蝇嗡嗡作响。 就算没人愿意踏入这里半步,也不能不加以处理。 毕竟蚊蝇会带着细菌乱窜,不做处理只可能让局面更加难以控制。 在官府组织人手去清理之前,神明便提前一步,在夜晚用大火进行焚烧,以免病菌蔓延,闹得瘟疫横行,死伤更多百姓。 得知自己要深入洪区处理尸首的官兵农工们本来已经绝望,转眼就听说早被人焚烧处理,不由得喜从心来,对于口口相传的神明大人,更是深信不疑。 一连几日,赈灾的官民们过得相对平稳,一切事宜有井有条。 然而没过多久,平静突然被打破。 城里发现了疫病! 先是从难民区的一个窝棚开始。 有个老人高烧不退,开始咳血,不出一天便去世了。 同住的人都以为是老人身体虚弱导致,安逸这么多天,就没有注意,也无人上报。 很快,整个窝棚的人全都断断续续染了病,这才上报给了官府。 半天一天的时间,足以传染给许多人。 百姓顿时炸开了锅,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谁都不敢离谁太近,全以布遮面,熏艾草,焚烧去世之人的尸首。 城中许多百姓并非难民,一直居住在自己家中。 他们听闻有了疫病,再也站不住脚,一窝蜂地收拾家中行囊,打算逃出去,到其他县城避难。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疫病是那帮难民带来的!我们都不是难民!” “快放我们出去,不然在这儿等死吗?” “留我们在城里对你们又没什么好处啊!” 城门口闹成一片。 疫病不似其他,在这时代如同绝症般吓人。 这已经不是利益问题,而是生死问题了。 闹事的百姓比平时凶上数倍,全都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拼命想要打开城门。 赈灾事多,几位赈灾官员们忙得火急火燎的。 短时间内没人能赶来主持大局,唯有城门口的几名士兵苦苦守住城门。 “全都停下!” 忽而有人蹬上城墙,拎起鼓槌敲响城门之上的大鼓。 因为疫.情,她面上依然以白布遮挡,面对密密麻麻的百姓依然不慌不忙。 “到目前为止,连疫病是如何传播都无法确认,如果是井水出现了问题,那只要在这城里,不管是谁,都难逃疫病,出了城,就相当于把病情传给临县。”她声音不算厚重,但说得铿锵有力,“试问,临县的官员听说这里的情况,又怎么可能放大家入城?” 人群寂静了一会儿,无法反驳。 然而只静了几秒,又重新爆发出不满。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是啊,到现在所有得病的都是那帮难民,我们可是什么事都没有!” “对!我们要出城!必须让我们出城!!” 恐惧足以让淳朴的老百姓变成暴民。 有暴脾气的人拿起锄头,直接示威一般砸向守卫城门的士兵。 “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去,我们不想在这儿等死!” “你锦衣玉食,是富家公子哥,又怎么可能懂我们的感受?” 愤怒的农民将手中的短斧猛地朝城墙上掷去。 小县城的城门低矮,不偏不倚,利刃正好砸向墙上那人! 她身边一向有护卫跟随左右,这次情急,是个例外。 飞斧眨眼间就砍到眼前,她瞳孔猛缩,连忙往旁边躲闪。 脑袋轻轻地撞到了身边之人的肩膀。 同时,旁人有礼地轻扶了下她的肩膀,帮她站稳。 她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对方淡漠的面容。 神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之上,伸手便稳稳地抓住了短斧的手柄。 祂看起来纤瘦,实则神力无穷,速度又快又准。 祂收起这柄斧头,偏头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几次碰面,依然没有拆穿对方的性别。 “任少爷。” “啊,是公子来了!” “求神明大人带我们出去吧,求您了!” “我们不想死啊,神明大人!” “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说。” 神明嗓音清冽,似能穿透纷乱嘈杂的说话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祂话音落下,人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虽然还有低声的窃窃私语,却不再大声喊叫了。 百姓对于官府的信任,竟然还不如“神明”。 “任少爷”的目光有些复杂,还冒出些玩味。 她扫过神明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瞥瞥那柄几斤重的斧头。 斧头那么快的速度,眨眼就到她眼前了,可见力量之大。 这人看起来像个羸弱的读书人,想不到这么厉害嘛。 “我知道大家恐惧慌乱,坐立不安,一是知道疫病难治,二是清楚这位任少爷所说的句句属实,即便出了城门,也不会被临县接纳,这才惶恐。” 神明话音还未落下,人们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那公子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要么留下要么走,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诸位这些天来诚心信仰神明,想必神明定不会弃大家于不顾,请大家相信我,即便是疫病,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配置出可以缓解症状的药方,让所有人度过难关。” 神明边说边催动神力,推开了遮住太阳的层层白云。 金灿灿的阳光随之洒落,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从心理上,让人们阴郁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 “公子好像很擅长药理,这两天还帮我家邻居医好了病症。” “我闺女前天发热,用了公子的药就好了!” “真的吗?这可是疫病,跟平时的风寒不一样的啊……” 百姓之间低声交流,面对未知,惶惶而无助。 布满血丝的荤黄眼球里尽是不安,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殿下,殿下!” 大家还没得出结论,就见从京城调来赈灾的吕大人急急匆匆地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他刚才听人说了事情经过,差点吓得魂儿都没了! 再也不敢耽搁半分,放下手里的事就连忙往城门赶,也顾不得殿下的吩咐了,直接把殿下的身份在众人面前挑明出来。 百姓全都愣住。 殿下? 不是只有皇亲贵胄才会被这么称呼吗? 难道公子……实际上是为皇子? 吕大人跑上城墙,停下来时直喘气。 他停在“任少爷”面前,双手交握,行了个大礼。 “公主殿下,赈灾之中难免混乱疏忽,刚才的情况那么危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下官可怎么向圣上交代啊!” ……公主?! 本以为是个瘦弱的纨绔子弟,谁想到竟是公主? 身为公主,又怎么会随意来到灾区? 方才往上丢斧头的人差点吓昏过去,当即跪倒在地。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跪地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不必行礼,都起来吧。” 公主白了吕大人一眼,心里直道古板。 皇兄就能为赈灾事宜四处奔走,她为什么就不行? 还是她跟侍女换了衣装,又扮做男子姿态,才成功出了京城,追上吕大人的马车。 一通连骗带威胁,这才来到灾区,能尽些微薄之力。 “既然被吕大人拆穿,那本宫就不必隐瞒什么了。”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如乡亲们所见,本宫是圣上亲封的和安公主,疫病期间,城门只进不出,本宫也不会离开,与大家共同进退!” 皇亲国戚的分量,又与官员的分量不同了。 此言一出,百姓们一扫之前的不安,脸上露出喜色。 有公主在,朝廷就更不可能放弃他们了! 除了吕大人心脏在颤,有苦难言,其他人全都沉浸在一股莫名的安心中。 神明则向公主微一欠身:“殿下,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 祂不多做停留,说完就转身走下城楼,没有一丁点儿留恋的意思。 和安公主扬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这样大胆?” 都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真是胆大包天的家伙。 神明的脚步并未停顿,回头,颔首致意。 于祂而言,无论皇族还是官员,不过都是子民罢了。 保持最平常的礼数即可。 祂无视了身后公主的目光,来到时浅渡身边。 过去那些天,祂只能感觉到她开心与否,她的情绪却从未强烈到能叫祂听见。 而此时,祂突然听见了一道近在咫尺的不爽的心声—— 【真行啊,公主都对祂感兴趣。】 “……?” 神明一愣,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呢?”时浅渡用手在祂面前晃了晃,“走吧,回官府了。” 连看祂都不多看,双臂抱胸转身就走。 她的脚程很快,这会儿更快,一言不发地穿过几条大道。 弯弯绕绕地没多久,就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官府。 她不走正门,直接从围墙处翻进了府中。 果然是生气了吧? 神明双手拢在袖中,跟上时浅渡的脚步,一直以半步之差跟在她的斜后方。 祂可以不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但祂还是在进了官府,人员稀少的时候说了一句。 “公主只是见我无礼,才说我一句罢了。” “唔,公主怎么看你都无所谓。”时浅渡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杯子举起时遮住了眼底的不悦,“要是看上你了,不是正好么?当了驸马,想办法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信仰,兴许没多久就成了国教了呢,岂不是世世代代都能有无限的神力了?再也不用为神力发愁,永远能保护子民,多好啊。” 【还不美死祂。】 神明耳中与心中同时听到两个声音。 祂听出话里的阴阳,被逗得想笑。 实力强悍又通晓事理的女孩,本质上竟然这样幼稚又可爱。 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时比白露还稚气。 祂有些学坏了,故意用淡漠的口吻说:“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下一秒,就有眼刀扫射到祂的身上。 时浅渡挑起眉头:“很好。” 漆黑的凤眸眯起,目光显得越来越不善了。 神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尽管祂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间泛起愉悦感。 跟信徒回归一样,让人心情很好。 祂继续淡声开口:“玩笑话罢了,我怎么可能会与子民成婚呢?” 神明以为,这样说完,时浅渡会消气。 不想,却听得她“噢”了一声。 时浅渡迈开脚步,直逼到神明面前。 她第一次这样亲昵而暧昧地圈住祂的腰,将高洁的神明锁入怀抱。 富有侵略性的动作与矜贵冷然的面容搭配在一起,像是亵渎。 上次在屋顶上时,祂避而不答,她也没有多追究。 她想,徐徐图之,没什么可着急的。 但她突然有些生气,不想再等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择手段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嘛。 既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那就直接动手才对。 磨磨唧唧有什么意思? 尽管神明太善良温柔了,让她不忍心下手,甚至生气都不太忍心。 可换个角度想一想,强迫她高洁大爱的神明,不是也……格外有意思么。 神明大人啊。 你究竟愿意为了子民,做到什么地步呢? 真的能够容忍接下来的一切吗? “神明大人。” 她把神明逼到床边,膝盖一提便跪了上去。 手指从脸颊往下滑落,隔着衣裳,抵在胸膛之前,能感受到强劲的心跳。 原来,神明也是有心跳的啊。 “您是神明,理应倾听子民的渴望。” 她俯身下去,鼻尖轻轻拂过祂的。 气息交织在一起,薄唇触碰到神明的下颚与脖颈。 她捉住神明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按在头顶之上。 “稍微满足一下子民的**,您不会拒绝的吧?” 第316章 衰微的神明11 第三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被按倒在床铺之上, 看似受人胁迫,仪态却依然从容。 不动作,也不挣扎,只淡淡地看着时浅渡。 祂眉眼如墨, 漆黑的长发散落, 竟莫名显出两分慵懒。 “你有什么愿望?” 祂平静地问, 不带一丝异样。 祂此时, 能隐隐感觉到, 身上的神力充盈了一分。 很淡, 但确实存在。 她第一次因为自己而对祂产生了“需要”。 眼前这张漂亮的脸上带着笑容,张扬又有几分玩味。 她直直地盯着祂, 眼底染上浓重的侵略性, 黑幽幽的像是深渊。 那表情很不正经,玩弄大于认真。 “您曾经与我说过,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为我实现, 还作数吗?” 时浅渡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半靠半倚在神明身变,离他不远不近, 说是靠着,又有几厘米的距离;说是远离,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她故意放缓说话的语速,慢条斯理地询问从前的事。 神明颔首, 答得简单:“作数。” “那太好了,不愧是处处为子民着想的神明大人啊。” 时浅渡笑着说,语调听不出是真的夸赞,还是在故意嘲弄戏耍。 她的目光从神明清澈冷然的双眼逐渐往下—— 划过俊俏高挺的鼻梁,落在樱红色的薄唇上。 神色晃了晃, 微凝。 她伸手,遮住了男人的嘴唇。 接着,俯身轻吻在祂的脖颈上,不重,刚好能让人感觉到微痒的触碰。 神明不为所动,神色如往常般淡漠。 唯有手指曲起,一点点地收拢,往掌心蜷缩。 又是这种感觉。 祂已经体会过好几次了。 每每时浅渡接近祂,祂的头脑中总会闪过很多以前的画面。 尤其是被她亲吻手背跟埋在耳边说话时的场景。 祂回觉得情绪有些不稳,不如以往那般沉静。 好似有一颗小石子投入广阔的湖水之中,漾出一小圈涟漪。 很微妙的波动。 身为神明,不应这样。 但祂对这种感觉不算讨厌。 “你这是……” 时浅渡见祂不躲不闪,还能平静无波地说话,唇角翘了翘:“别着急呀。” 她腾出只手,眨眼间就撩了神明的腰带与衣裳。 也是在这一瞬间,神力拧成绳索,金光缠绕在她身上,短暂地桎梏了她的动作。 被撩开一点儿的衣裳自动合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衣裳不比其他,是遮体的东西,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谁都有羞耻之心,谁都不会随意对人敞胸露怀。 更何况神明。 “人类夫妻之间才会做这些。” 若说亲吻手背是子民对祂的供奉与亲昵,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合适了。 祂是神明,自然不该与子民有这样辗转相连的关系。 “你不是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么?” 时浅渡捉住祂的下巴,拇指暗昧地抚弄。 食指与中指的指节曲起,由下颚往上扫,勾到温热的耳后。 神明不愧是沉静千年之久了,定力了得,即便如此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她调戏道:“神明大人,这便是您子民的唯一愿望,不可以吗?” 手指插入发丝之间,捧住后脑勺。 虎口刚好落在耳朵下面,拇指能轻易抚上脸颊。 “我与你们不是同族,行床.事并无意义。”神明撑起身子,像是大家长谆谆教诲一般,说道,“你应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结亲,再考虑此事。” 祂提起床.事,面色如常,不会以此为耻,也不会因此面红害羞。 在祂的观念中,这不过是子民们因为生命短暂,而拥有的繁衍生息的方法。 “并无意义?” 时浅渡的眉梢挑起一点儿。 她将膝盖往前蹭了些,揶揄地勾勾唇角。 “神明大人。”她俯身,温热的薄唇碰了碰男人微凉的耳垂,嗓音里染着逗弄的笑意,“您不会是……不曾领略过这等乐趣吧?” “……” 神明没有繁衍的需求。 祂自出生之日起,便不曾有过欲念。 不论是物欲、贪欲还是什么。 祂活着就是为了子民,不求回报。 过去那么多年,都是子民侍奉给祂什么,祂便乐于接受什么。 奉上的吃食尝一尝,酒水略喝一点儿,就足够了。 至于子民不曾给祂的…… 祂也不求。 时浅渡见祂没有回话,就已经了然。 想来也是,就祂这个无欲无求的样子,有过经验才是奇怪吧。 哎呀,这么一想…… 更觉得可爱和期待了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男人,眼底黑漆漆的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更多的嘛……是一种吊儿郎当的戏谑感。 她笑道:“那就让你的子民……带你领略一下吧?” 说话间,毫不客气地往衣裳探去。 然而,神明又一次拦住了她的动作。 她平时笑起来特别好看,幼稚的,或是张扬的。 祂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为自己打抱不平,喜欢看她把祂放在第一位…… 也喜欢她无时无刻地陪在祂身边,轻轻地靠在祂身上。 祂总是能从子民身上得到喜悦与满足。 可时浅渡此时的表情神态…… 祂特别不喜欢。 那种恶劣的、笑谑的、玩弄一般的神态…… 仿佛祂不是神明,也不是人,只是一个被她取乐的玩意罢了。 说不上为什么,祂不喜欢从时浅渡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心中不是很舒服。 从前,万千子民做过比这恶劣千百倍的事,祂却从来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难道真的是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难受? “这等事,理应与关系亲密的喜欢的人做才是,你还是等遇到了喜欢的人再说吧,别一时兴起,反倒是耽误了自己。”祂没有责怪什么,好声平静地与她说了道理,“其他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就是喜欢您啊,神明大人。” 时浅渡这次再没给祂打断的机会,直接探了过去。 神明的薄唇顿时抿住,成了一条直线。 祂的鼻息略重了些,但眼底的神色还是澄澈的。 她压低声音,沙哑的嗓音显得十分危险:“你的子民只有这一个愿望,你难道……不愿意为了子民而付出么?” 不知是因为那句“我就是喜欢您啊”,还是因为那句“你的只有这一个愿望”,神明的心脏快速跳动了两下,比从前跳的都厉害。 祂冷冷清清地与时浅渡对视良久,忽而一偏头,瞌上了双眼。 默认了她的侵袭。 祂想,跟以前一样,真是个小骗子。 什么信徒,什么喜欢…… 她总能笑眯眯懒洋洋地轻易说出这种糊弄人的话来。 活了那么长时间,纵是没实践过经历过,祂也在神庙中见过偷偷跑来求姻缘的痴男信女,见过那些相爱着的人们注视对方的眼神,充满爱意。 哪儿像她这样,与其说喜欢,还不如说是找个乐子罢了。 可矛盾的是,祂确实,实实在在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对祂的需要。 尽管很微弱,但是,是这么多天以来的头一遭。 既然是子民唯一的愿望…… 那便依她一次吧。 纵容这一次。 喉咙忽的一滚,但没哼出声响。 祂知道这是人类繁衍子嗣的需要,是正常的活动之一,却从不知道竟会有这般的……感受微妙,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适。 身体逐渐变化,气息略有不稳,眼尾冒出了微不可察的红。 但面色还是那样,冰冰凉凉的,如天上的皎月。 关键的是,祂刚刚竟然还在走神。 哈,对于神明来说,真的有这么无趣吗? 无趣到胡思乱想开始走神? 时浅渡气笑道:“这么不专注,刚才在想什么?” 她故意用手指在神明的嘴唇上缓缓抚过,动作似别有深意。 神明缓缓睁开薄薄的眼皮,长而翘的睫毛随之掀起。 露出沉静如黑夜的漂亮眼眸。 “我刚刚是想,虽然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既然是子民的愿望……唔。” 突然而来的疼痛感让祂眉头一敛,眼底闪过一丝苦楚。 清澈微凉的嗓音也戛然而止了。 时浅渡掐了祂。 而且很用力。 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其实带着恶劣小心思的故意举动偏多,没有多上头。 而现在么,则是彻底感到索然无味了。 她生气了,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眼前目光淡淡的神明。 从前,无论想得到什么,都那么轻而易举。 偏偏在这里碰了壁。 已经是第二次在神明身上体会到失去控制的感受了。 “是不是但凡有人向你许愿,说她想这样侵犯你,只要是你的子民……”她似笑非笑地开口,神色莫名,若是常人看了一定会感到恐惧,“你都敞开了怀抱让人来啊?” 神明微微一怔。 不需过多地思索,心中立刻便有了答案。 祂知道,不是。 正因为轻而易举地就给出了答案,才让祂感到有些意料之外。 祂不再像从前那样公正了,不再对所有子民都平等,祂最深的内心之中有了偏颇。 试想,若是白露或者其他子民非要掀开祂的衣裳,被祂拒绝两次还非要强迫祂至此…… 祂一定会生气的,对子民生气。 祂张了张口,正在考虑如何回答更合适,却见眼前之人如疾风暴雨一般袭来。 时浅渡猛地掐住祂的脖颈。 动作又快又稳,但力道并不重,掌握的刚刚好。 没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呿,真行啊。 她把无论面对什么都那么冷淡的神明按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欺身吻了上去。 这回没避开嘴唇,而是特意亲吻在了祂的唇上。 也是微凉的。 不管男人是否惊讶,她撬开祂的唇齿,长驱直入。 发泄一般**啃咬,辗转反侧,似是把最撩人的功夫都用了出来。 闭上双眼,凶巴巴地亲吻祂。 那一瞬间,神明感到了滔天的愤怒和—— 强烈到让祂震颤的需要。 神力在体内爆棚,力量的充盈感与那股深刻的需要感,都随着唇齿上的触碰舔.舐迸发出来,早就被调戏撩拨得不太正常的身体立刻受不住了,以神力维持的黑发宽袍转瞬就恢复成了金发叠裳。 漂亮的长发散落在床铺上,淡金色的冷清眼眸徒然浮出生理性的绯红。 她那么的……需要祂。 神明险些控制不住喉咙,“哈”出声音来。 好在活的时间够久,这点控制力以及应对突然情况的能力还是有的。 祂没有做声。 祂感觉到唇齿上的亲吻逐渐变得温柔,那么温柔,好像能掐出水来。 祂的唇被轻轻地□□,让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这里。 祂突然明白了。 时浅渡不是真的不喜欢祂,也不是真的只需要祂那么一点点,而是怕祂永远都平等地对待所有人,让她随便碰,也被其他人随意亲密无间地对待,来者不拒。 所以,她才会把玩弄逗趣的那一面表露在外,好像只是随便玩玩祂。 神明眉眼舒展,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 真是……幼稚得可爱啊。 这时,时浅渡亲够了,离开了神明被亲到温热的唇。 她不爽地哼了一声,正在气头上,对她喜欢的金发金眸也没太在意。 而视线扫过神明憋得够呛的模样时,突然就开心地笑了。 她心说,难受吧? 难受就对了! 就算祂脸上能保持冷清,话语能说得干脆,但身体总是诚实的嘛。 让她不高兴,别人也别想好过。 “既然你没兴趣,那还是算了吧。” 她玩味地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就走。 却被神明轻轻牵住了衣角。 回眸,能余光瞥见祂修长漂亮的手指。 “松开,我没兴趣了,你要么自己受着,要么自己解决,别过来沾我。” 她下定决心的时候,比谁都冷漠。 扯住自己的衣服,用力。 衣料从神明的指间划走。 祂没拦她。 因为祂确实感觉到,那股强烈的需求消散了。 时浅渡依然是祂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人类了。 那么捉摸不定。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她走的很干脆,头都没回一下。 祂都开始怀疑,刚才那一刻的感受是真的吗? 还是祂因为心里有了偏颇,而产生了奇奇怪怪的幻觉? 眼尾的红渐渐消失不见了。 神明恢复了彻底的冷清,好似什么都从未发生。 只有肿闷的感觉昭示着一切。 似是有什么…… 怅然若失。 祂垂眸,落在自己散落的金发上,落在自己凌乱的叠裳上。 要么自己受着,要么自己解决么? 对于神明来说,这不过是人类繁衍的正常的活动罢了,倒不会为此害羞或抗拒。 - 那边,时浅渡气鼓鼓地走出房间。 她不爽地往屋里瞪了几眼。 原来还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么? 难道真的有她得不到的东西么? 她不信。 一定只是这笨蛋神明开窍太慢了。 不关她的事,全怪祂。 要是刚才神明极力反抗,她强迫祂嘛,对她恶劣的小心思来说,还有点乐趣所在。 可强迫一个会为了子民而妥协一切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算什么啊。 她说是子民的愿意,祂就一副“那你来吧”的样子瘫着了。 麻了,想想就让她生气好吧。 时浅渡想出去找点好酒喝喝,却突然瞥见了房间的窗户。 她眼珠一转,心说,生气憋着可不好…… 不如看点让人高兴的事? 于是,才有样学样地把手放在身上的神明,就看到窗户纸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捅开一个洞。 紧接着,露出了一双熟悉的、充满调侃意味的凤眸。 “……” 混账。 活了千年的矜贵神明第一次骂了脏字。 第317章 衰微的神明12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在做什么?” 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打破了时浅渡的满脸好戏。 她扬起头,瞥向和安公主:“噢, 是殿下啊。” 和安公主眉头微蹙:“你在窗前, 莫不是在偷窥?” 偷窥这等事,未免太卑鄙了。 她知道这个叫时浅渡的女子时常出现在那位公子身边,以为他们很是相熟, 没想到会撞见……别管是男是女,哪个正人君子会做这样的事? “什么偷窥?” 时浅渡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惊慌,反而说得不紧不慢。 她往房间的方向瞧了一眼, 别有深意道:“就算我真扒着窗看, 也只是情趣罢了。” “……” 神明手指微微一紧。 偷看祂自渎便是情趣了么? 指定是故意说给祂听的。 祂睨向窗上的洞,一抹神力悄然而至, 眨眼间就让窗户纸恢复如初。 窗外,和安公主被时浅渡死皮赖脸的话说得直生气,一指窗子。 她才想呵斥,却突然发现窗上的小洞…… 消失了?? 她凝神,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 还用手指轻抚了一下。 奇了怪了,刚才明明看到窗户纸上有个洞啊。 难道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以看走眼了? “是本宫方才唐突了。” 她不是那种以淫威逼人、死不认错的人,好声说了一句。 只是心中还很疑惑,多少有些狐疑。 她问:“公子可在房间里?” 时浅渡沉默两秒,眸光一转。 她嬉笑道:“当然在了,我带殿下过去。” 神明的眉宇动了动。 这个淘气的家伙,又是故意的。 明知祂难捱,就偏偏在这时候把人带来,不帮祂搪塞掩饰。 祂起身, 淡金色的光芒闪过,已然恢复了宽袍与黑发。 只是今日的衣袍,比往日略厚重了些。 才变幻完这一切,房间就被人敲了三下后从外面打开。 时浅渡冲祂挑起眉:“公子,殿下来见您,有事商议。” 啧,调整的够快的嘛。 谁能想到此时欣长玉立的男人,刚才正衣衫不整地倚在床上呢。 谁又能想到,一脸冷淡的神明方才被她强压在身下亲吻呢。 可惜祂太顺从了。 那种……为了子民奉献一切的顺从。 真叫人讨厌。 和安公主开门见山道:“本宫来与你商讨疫病的事,不知道是否方便。” 她对这位颇为神秘的公子确实挺有兴趣,是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从未见到过的类型。 只是百姓遭难,她身为皇室,还是以责任为先。 “方便。”神明颔首,“请坐吧。” 时浅渡也跟着往房间里走。 和安公主看她两眼:“我们在此议事,你出去候着吧。” “我才不出去。” 时浅渡撇嘴,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她冲神明无声地哼了一下。 神明沉静的眼底又露出淡淡的无奈。 心说,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还能怎么办呢? 祂总归是…… 对她有所不同啊。 现在回想起来,时浅渡早就几次叫祂无奈,叫祂纵着那等性子了。 而和安皱起眉。 她性子爽快,但不代表不会生气。 若是一介平民都能对她的话视若无睹,那这公主就别当了。 她才要开口,便被神明抢了先。 “殿下。” 神明唤了一声。 和安公主回头看祂的时候,祂于桌下的手掌轻轻一挥。 神力顿时隐去了时浅渡的身形,还关上了房门。 “她已经离开了,我们议事吧。” 和安公主回头,发现时浅渡还真不见了。 她再次狐疑:“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竟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 “她会些武功,声音自然很轻。” 神明面色冷清,哪里像是说谎的样子。 “会些武功”的人,此时已经来到祂的身后,从后面揽住了祂的脖颈。 她拇指与食指掐住了神明脖颈下的软肉,逗弄地捏了捏。 就跟在提醒祂什么似的。 神明就跟没事人一样,从怀中拿出两张写了方子的黄麻纸,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祂稳稳开口道:“这是我配的两副药,不说能彻底治好百姓的病症,至少也能延缓他们的病情,公主可以先拿去应急,我再根据大家的症状和反应调整药方。” “没想到你早有准备,又是神明的指引?” 和安拿起纸张,快速看完,就要叠起来收好。 时浅渡撇撇唇。 扫过纸上的方子,整个人从身后压在神明的背脊上,揽住祂的脖颈。 她伸出一只手臂越过男人,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位药的名字。 神明目光微动:“等一下。” 祂执起桌上的毛笔,按住黄麻纸,在上面将时浅渡提到的写了上去。 “这样的效果会更好。” 毕竟活了那么多年,神明的字很漂亮。 和安瞧见,眼神赞叹有加:“你的字很漂亮,倒不像是这个年纪能有的笔力。能写得一手好字,想来是饱读诗书,为什么不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偏偏要在这儿说侍奉神明呢?” “天下之人数不胜数,不是所有人都以做官为目标的。” 神明把胳膊收回到桌下,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不让她继续调戏自己。 明明已经很难捱,但祂身上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冷淡得叫人望而却步,也就只有滚动次数增加的喉结能看出些端倪。 时浅渡看祂胀的够呛还能表现出一副禁欲的模样,恶劣的心思更盛。 于是乎,加上了一点点小技巧,顿时感觉到神明颤了一下。 祂诡异地顿了顿,语速加快,低声说:“何况做官就能实现理想么?恐怕更多人拗于官场,左右为难。” “……” 和安脸色沉下一点,继而笑道:“你是在批判朝廷么?” 她微微歪头,动作神态中没有恶意,反像是欣赏。 “百姓们还等着药,公主自便吧。” 神明没接茬,这么说完,便不再抬头。 遮挡住了眼底不起眼的绯红。 “那好吧,我们改天再谈好了。”和安并不纠缠停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纸,“那本宫就先替百姓们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房门关上后,神明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恢复了她的身形。 祂抬头时,眼角的红已经褪去了,脸上露出些无奈。 “现在开心了?” “唔……心情还可以吧。” 和安一走,时浅渡就早已从男人身边离开,留祂自己在那儿难受。 她弯腰,凑到神明面前,在祂耳畔开口:“神明大人,如果可以继续刚才我从窗户洞中看到的事,我的心情会更好。” 她刚刚在调戏神明时,特意细细地观察了祂的一切动作和反应。 因为和安公主在,紧张感会让祂身体的本能反应比平日里更明显一些。 她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小细节。 比如,在被她触碰时,神明的手指会不自觉蜷缩,指节泛着薄薄的绯色。 祂的喉结滚动频次增加,更喜欢垂眼了,因为那样能遮挡眼里的情绪。 都是极小极小的变化,很难让人发现。 再把这些跟系统里的画面做对比…… 显然,祂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会因为她做出这样微妙的小反应了。 语言或许会骗人,但条件反射不会骗人。 或许,就连祂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 时浅渡摸摸下巴,觉得自己刚才白白生气了。 还以为祂真能对所有人敞开怀抱呢。 既然如此…… 嘿嘿,那就慢慢玩一玩吧。 “这个不行。” 神明对人类繁衍的正常活动并无羞耻心,但被人赤条条看着就不一样了。 祂手腕翻转,牵住时浅渡的手:“你生气,是怕我对所有子民都一样吗?” “怕?那可真是看错了,若怕这个,将你掳走强取豪夺不就完了?”时浅渡觉得有些好笑,暧昧的抚住神明的脸颊,“但是啊,没有那个必要,难道还要费时费力地把你囚.禁么?” 她确实不喜欢她做了很多事却跟其他百姓处于同样的位置,也因此生气了。 但怕这个字眼吧,未免太过了。 若真有什么非要不可的话,那直接动手就好了,不是么? “……” 神明搭在腿上的手指又缓缓地聚拢了。 祂真的怀疑,先前感受到她的“需要”只是个错觉。 说来也是,祂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怒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祂直视时浅渡:“对你来说,也不算费时费力吧。” 时浅渡想了想,点头:“确实不算。” “……” 神明再次沉默。 祂明白了。 毕竟是千年以来第一次对子民有所偏颇,祂需要些时间捋一捋前后因果,本来打算自己捋清之后,再坦白心中感受,这样对双方都更负责任一些。 但如此看来……还是算了吧。 神明就当有神明的样子。 因为万千子民之一而心有动摇,本就不对。 祂起身,语气淡漠道:“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说完,看向时浅渡,似是在等她的回话。 时浅渡咂摸咂摸。 既然整天腻在一块儿不好使,那正好分开一段时间啊。 她点点头,不曾犹豫:“好啊。” 神明垂下了眼。 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孤身一人留守在破败神庙中的孤寂时刻。 祂没多言,眨眼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从今往后,她依然只是祂的子民,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差别。 祂不会再让她枕着入睡,也不会哄她休息。 不会在人群之中多看她一眼。 一切恢复如初好了。 …… “小渡姐姐!” 灾区的百姓全都以白布遮脸,大夫穿行其间,来去匆匆。 人群之中突然响起白露清脆的声音。 正在忙碌为子民检查身体的神明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祂瞧见时浅渡正被人围在中间,旁边几位是负责的官员,就连和安公主都在认真听她说话。 她懂得不少防疫的知识,在百姓中散播出去后,感染疫病的百姓果然减少了。 都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官员自然重视,处处询问她的看法。 一连几天下来,他们两人的地位倒是相差无几了。 白露手中捧着一碗干净的水,送到时浅渡面前:“姐姐,口渴了吧?给你水。” “谢谢。” 时浅渡接过水,大口喝了几口。 察觉到视线,抬头冲神明挑起了眉头。 像是在说:看我干什么? 神明已经望她几秒,这时无声地转回头来,不再看她。 已经几天过去了,祂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把那些事给忘了。 可实际上是,祂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追着时浅渡。 她陪伴了祂那么久,现今分开了,就连祂晚上回房间休息,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两天之后,才听说官府重视时浅渡的建议,也为她准备了房间。 每到晚上,祂恢复了遇见时浅渡之前的生活。 因为不太需要睡眠,就独自一人彻夜在烛火下读书打发时间。 没有人缠着祂说说话,没有人睡着了之后像抱着抱枕一样搂住他的手臂或腰。 那么多年时间,祂不过是偶尔觉得孤单。 可与时浅渡分开后,竟是每晚都觉得……凄凉了些。 尤其是听见子民们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说话时。 祂也想过,或许多跟别人说说话,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可祂跟其他子民聊天,发现没有人能像时浅渡一样与祂那么轻松地相处。 除了家长里短,就接不上什么话了。 那些天的相处,尤其是她懒洋洋的调戏、手背上的亲吻还有……那天缱绻的纠缠,总是不经意间在祂的头脑中浮现,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每每回想起,心间就变得柔软。 从前以为这是对子民的宽容,现在再看…… 或许这根本不是对待子民应有的态度。 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心神明的子民。 不索取,不祈祷,处处对祂好,关心祂受伤与消亡。 可她再也不赖在他身边,也不赖在祂的房间里了。 她果然从来都不需要祂。 神明为老人检查完身体后,没有多做停留,起身离开了。 走到一条小巷时,被人迎面拦住了去路。 祂掀起薄薄的眼皮:“怎么了?” 时浅渡双臂抱胸,往祂身前逼近几步。 她歪歪头,笑得有两分得意:“这几天你怎么总是看我呀。” “习惯罢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神明嗓音沉静,没有一点儿被人抓包的紧张感。 祂直视眼前的人:“恭喜你能被官府重用,有了自己的房间,不需要跟很多人挤在一起住,我知你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神明大人这话……可是出于真心?” 时浅渡又往前迈了一步,提起膝盖便强硬地抵在男人腿间。 她捉住神明的下巴,调戏般笑道:“我怎么觉得,您更期待我每晚宿到您的房间去呢?” “……” 祂的确很喜欢看时浅渡揽着自己睡觉。 每每到夜晚,祂便会轻抚她的脸颊与背脊,哄她入睡。 有一种……难言的满足感。 早就不是神明对子民的宽容了。 可她不需要祂啊。 一如既往的,不需要祂。 说来好笑,神明竟成了子民心中可有可无的人。 祂沉静半晌,说:“你多虑了。” “但神明大人,您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时浅渡将男人抵在墙角,咬着耳朵说话,轻而易举地就将人撩拨。 她的嗓音总是染着笑:“从前我只知你高贵不可攀,竟不知,你这么容易被人撩拨。”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拢起,虚握成了拳。 祂提醒自己,面前的,是祂的子民。 只要把对方单纯看做子民,一切就都容易了。 于是祂答:“以前的子民都只供奉瓜果酒饮,不曾涉及此事,怎么,你要敬奉我……身体上的愉悦么?” - “公子,您怎么还睡着了?” “公子是太累了吧?” “那也不能在这儿睡呀,万一公子也感染了……” 神明拧起漂亮的眉头,在百姓关心的话语中醒来。 祂的目光由惺忪渐渐转为清明。 白露见状,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清脆说道:“您醒了!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您太辛苦了!” 眼前哪儿是在偏僻的小巷,哪儿有什么时浅渡。 除去几位关心祂的百姓,再无他人。 神明下意识地抬眼往四周望去,立刻在人群中看到了时浅渡。 跟梦里一样,祂早已习惯有她在身边,总是不自觉地寻找那抹身影。 而不一样的是,她从未再主动碰过祂。 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说来也是,什么敬奉身体上的愉悦。 祂平日里怎么会对子民说出这样不入流的话呢。 祂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梦到…… 这种事呢。 第318章 衰微的神明13 第三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面色冷清如初, 但耳尖莫名染红,眉宇间门多了一分懊恼。 本欲抛却琐事,不想却被烦扰至此, 实属不该。 自祂诞生之日起,便对所有子民一视同仁。 直到那天见了荒唐事, 时浅渡将毛笔放在食指之上,动摇了祂坚定的信念。 也不知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偏不倚, 才能更好地福泽众生。 有所偏颇就只会扰乱了世间门的秩序。 活了这么多年, 历朝历代的大小事宜祂听说过不少, 古书中的记载也是数不胜数。 因为情绪情感而一时冲动, 或错失良机, 或酿成大祸…… 都不少见。 祂是神明啊。 祂有庇佑万千子民的责任,岂能因一人而乱了心神, 弃一众子民于不顾? 自然不能。 不知为何,祂总觉得,最好还是与时浅渡拉开距离才更好一些。 “公子是在想小渡姐姐吗?”白露在旁边坐下,双臂抱住膝盖, “感觉你们最近说话变少了, 姐姐吵架了吗?” “没什么, 我们本就没那么熟悉罢了。” 神明说完, 视线不经意地往时浅渡那边瞥去。 一眼就瞧见,有个男人把她堵在偏僻之处,跟她说话。 这人是……! “这么久不见, 你怎么还生活在这种地方啊?”模样颇为粗犷的男人拦住了时浅渡的去处, 双臂抱胸靠在破败的砖墙上,哈哈笑道,“祂对你不怎么样嘛!” “啊哈?” 时浅渡掀起眼皮, 眉头轻轻拢起,露出再显眼不过的嘲弄。 “被打跑两次,你还敢往我面前跑啊?” 化为人类模样的河神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 他骂骂咧咧道:“我那是不跟你计较!神明只要有人信仰,就不死不灭,而本大爷的信众遍布整个沿河地区,再少也有千万,你能耐我何?少嚣张了!” 时浅渡噗嗤一笑:“噢,我只是说一句实情,怎么就成了嚣张了。” “……” 河神曲泽面目狰狞,真想跟眼前的女人再打一架。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 视线自上而下把时浅渡身上打量了一遍,见她穿的都是很普通的布衣,不由得“啧啧”几声。 “真是寒酸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别有用心地笑起来,故意刺激时浅渡道,“祂还是把你放在那万千子民之后吧?” “我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时浅渡不甚在意地搔了搔头发,眼珠一转,别有想法。 她笑说:“反正不出几日,祂就再也不是什么公子了。” 嗯? 曲泽奇怪地拧了拧眉头。 再也不是什么公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祂过的如鱼得水,那么多人类为在祂身边,祂的神力越来越旺盛……你还能强迫祂不成?” 他话音刚刚落下,神明便瞬身出现在狭窄的小巷中。 这四周破败,自灾情之后,就少有人经过了。 神明挡在时浅渡面前,长臂一身,便将一人隔开。 祂眉头轻敛,清净的面容露出淡淡的不悦,尤其是眼神,冷了三分。 “曲泽,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帮你发现了你这小跟班的不轨之心。”曲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大咧咧地笑道,“她上一秒还在说呢,嫌你总把她放在子民之后,要用上强迫手段,让你从今往后做不成所谓的公子呢。” 他略顿一下,不等一人说话,又继续道:“你说你也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神,能有人愿意敬奉在你身边已经不容易了,你还偏偏不把人当回事……” 说到敬奉一词时,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紧。 忍不住想起小憩时的那句“敬奉身体上的愉悦”了。 怪祂心绪不宁,都胡乱梦些什么啊。 “既然你不把她当回事,又何必一见本大爷就跑过来碍事呢?”曲泽看向时浅渡,不怀好意地循序善诱道,“我跟你说,过去这几千年里,侍奉神明的人类我也见到过一些,哪个不是得到特殊的关照,屁事不干就能过个人上人的生活?你若回心转意过来侍奉本大爷,我肯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才不会去侍奉你。” 神明说完,听见耳旁传来轻声一笑。 祂想,大抵是嘲笑祂的吧。 说来也是,既然是祂提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般行径与言语,矛盾又可笑吧。 曲泽觉得有戏把小侍从拐走,也跟着笑了起来,颇为得意:“她愿不愿意过人上人的生活,选则在她不在你,你就少在这儿打扰我们说话了。” “荣华富贵啊。” 时浅渡淡笑着上前一步,伸手穿过神明的腰间门。 当着河神的面,从身后扣住了男人瘦削有韧劲的细腰。 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陷入了宽松的衣裳之下。 神明欣长的身子一顿,本想凭理智拉开距离,而脖颈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唤起了几日前的回忆。 有什么旖旎的画面冲破无波的心境,侵袭了头脑。 祂想起那天,被按着肩膀推倒在床铺之上。 她笑着垂首看祂,长长的发垂下。 很痒。 拇指与食指捉住一块衣料,轻轻地捻。 时浅渡比神明的个子矮一些,下巴刚好能搭在祂的脖颈处,微微仰头,薄唇蹭过祂白净光滑的脖颈与柔软的耳垂。 她看向曲泽,偏头灿然一笑:“荣华富贵这些俗事……” 说话间门,扣在神明腰腹间门的手指渐渐往上—— 别有意味地抚过祂的胸膛,最终从身后捉住了男人光洁的下巴。 神明一如既往地纵容她,即便有死对头站在对面,也没有阻止她坏心思的举动。 右手拇指稍一用力,便把神明的脸往左推了一点儿。 她随之偏头,用唇轻轻地触碰在祂的下巴上。 “哪有强迫神明大人来的有趣呢?” “……” 神明能感觉到,那温软的触感沿着脖颈上移,伴随着微弱的气流。 背脊被人贴着,温热一片。 那股甜甜的气息把祂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祂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我就说,她不会与你走的。” “你、你们……?” 曲泽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被时浅渡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活了三千多年,见过各种狂妄的人类,还真独独没见过这种……把神明当做玩物一样随意亵玩的混蛋! 而地方神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就这么让她随意玩弄? “喂,你再怎么说也是神明吧!我只听说过人类祭拜供奉神明,还没见过神明对人类言听计从的呢,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祂本就对地方神心有不屑,这时更是嫌弃了,“本以为你处处对人类着想已经够可笑的了,没想到你就连这都不反抗,愿意竟然被一个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门……” 他眉头紧拧,看着神明,冷冷地哼了一声。 却在此时突然发现,从前任凭祂嘲讽也毫无半点波动的家伙…… 耳根竟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那是刚刚被时浅渡用嘴唇轻碰过的地方。 哈,不是吧? 身为神明,喜欢上一个人类? “你怎么能把这说是玩弄呢?” 时浅渡先神明一步开了口。 她把身上的重量全靠在神明身上,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我这明明是想尽一切办法……侍奉我家神明大人啊。” “侍奉”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神明回首,淡淡地嗔向她。 反被时浅渡遮住了双眸。 “嘘——”时浅渡轻轻地笑,“别这么看我呀。” 这话分明没什么。 只是落在神明的耳朵里,莫名觉得…… 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呵……自讨苦吃。” 曲泽看见他们的互动,哼笑一声。 他神色莫名,似是有几分嘲弄和可怜掺杂在一起。 “还真是不入流的下等神明,会瞧上区区一个人类。” 他似乎把最初过来的目的丢到了一边,嘴边扬起猖狂的笑容,身形在空中一卷,眨眼便化为不会引人注目的一道细小水流。 “人类寿命——”他从神明的耳畔掠过时说,“何其短暂啊,哈哈哈哈哈哈……!” 神明微微睁大双眼,手掌猛地一翻,一股神力便破势而去,击散了那道水流。 空气中传来曲泽的抽痛声,骂骂咧咧的。 “嘶——今天本大爷高兴,不跟你计较,下回饶不了你!” 水流消散,眨眼就融入了自然,不见踪影。 神明垂下眼眸。 还未等到数十年之后,只是想到时浅渡的离开,就已经感觉到心脏刺刺的疼。 若习惯了她的陪伴,到那时又该如何? 趁早剥离开,才是正确的的选择吧。 祂一直都明白。 但人做不到每次都做正确的选择。 神也一样。 在瞥见时浅渡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的那一刻,神明伸出手,像那天在房间门里时一样,轻轻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祂承认祂对时浅渡是不同的。 不同于所有的子民。 祂出于自愿被她触碰,出于自愿让她撩开衣衫。 情不自禁地……陷入泥沼。 就像刚刚,身为神明,在同为神明的河神面前被人类从身后揽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祂心中却升起两分愉悦,像是,炫耀。 荣华富贵在她眼里一文不值,河神那般邀请,她也无动于衷。 她一如既往地坚定站在祂的身边。 真好。 可她现在,竟是转身就要离开。 就更上次调戏祂、将祂弄得难耐,又凉凉地说了一句“别过来沾我”一样。 祂现在还能回忆起听见这五个字时心里又凉又沉的感觉。 “这便走了?” 每次,都是祂纵着她,过分点儿也没什么。 她倒好,总是调戏完就走。 时浅渡脚步一顿,眉头挑器,揶揄道:“不然呢?等着我亲爱的神明大人赶我走,再说一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 记得之前的话,不还是直接搂上来了。 神明遇见过的所有子民,都是坚定地信仰祂信赖祂。 这种若即若离、风一阵雨一阵的,想抱就抱,想走就走…… 真是个小混账。 祂问:“你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神明大人,您真是奇怪,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是您,现在问我话的还是您,您到底是想叫我离开,还是想让我回去啊?” 时浅渡歪头,因为已经料到接下来的事,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反倒是可以在她的神明大人又变回孤家寡人前,多多逗弄祂一番。 “奇怪的分明是你。” 神明张了张口,面上有犹疑一闪而过。 接着,无论说了什么,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我那日已经说过,人类夫妻之间门才会做那等事,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刚才也是,明明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还是胡来。”祂直直注视着时浅渡,眉宇舒展如常,目光淡淡,不躲不闪,“你若没心思,就不要再随意碰我。” 如果被拒绝一点儿就放弃,那就是不够喜欢。 不是吗? 她带着玩笑般的心思靠近祂,让祂习惯了有人陪伴,以子民的愿望为借口探进祂的衣衫,撩起祂不曾有过的欲念…… 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生了气,把祂自己晾在房间门里。 祂说一句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就真的不再与祂亲近了。 既然轻而易举就能撇开,那一开始祂制止的时候,就不要撩祂的衣裳啊。 既然选择什么都没发生,今天就不要再碰祂啊。 不管怎么看,她才是过分的那个人吧。 出尔反尔,没有定性,撩完就跑。 “怎么,有心思就能碰您吗,神明大人?” 时浅渡不紧不慢地往前踱了两步,与神明拉近距离。 “是什么心思呢?”她歪歪头,故作不懂,“逗弄您的心思,亵渎您的心思,还是强迫您的心思?” 漂亮的手指抬起,轻轻地抚上男人微凉的脸颊。 祂身上总是有些凉,与人类的体温不同。 正因为如此,摸起来就更像是光洁无暇的美玉,触感极佳。 “强迫我……很有趣吗?” 神明不能理解。 当然,也不算喜欢。 “倒也没有。”时浅渡不正经地笑道,“若您反抗挣扎,不愿屈服,才算有趣。” “……” 怎么说的跟强迫良家妇女似的,听着奇奇怪怪的。 神明薄唇微抿,半晌,才说:“怪癖。” “神明大人如果不喜欢,推开不就行了。”时浅渡轻轻“嗤”了一声,故意扯开祂一点儿衣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还是说,身为神明怎么都拒绝不了子民的愿望?” 她已经知道神明的大概心思,却依然又问了一遍。 光她知道不行,得是神明亲口说出来她的与众不同,才能叫人满意呐。 神明垂眼看她,没回答问题,却道:“上次,是因为我没挣扎,你才突然生气离开么。” “……” 神明不懂人类之间门的某些小乐趣小情趣,这么正经地问,倒是让时浅渡一怔。 她忍不住想笑,刚刚就是说句玩笑话嘛……祂竟然这么正经。 搞得她好像真是个变态似的。 她笑出声,调侃说:“怎么,这次打算挣扎挣扎让我高兴?” “……” 神明也沉默了片刻。 祂这回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开玩笑了。 真真假假的…… 时浅渡这半大姑娘嘴里没几句真话。 活了那么多年,竟是被一个小姑娘戏弄了。 女孩的手臂往前,稍微用力地揽住了祂的腰,拇指在腰窝处轻抚。 祂听见耳畔有笑声响起:“来,挣扎两下?” 下一刻,神明周身有金光四散,强劲的神力将时浅渡与祂隔开了距离! 时浅渡在空中翻了个身,在另一股神力的包裹下稳稳落地。 她一抬头,就见一直对她很好脾气神明站在那旁,手掌握成了拳。 神明一向少有情绪,刚刚那一瞬,也不知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被说得有了两分羞赧,又或者……想告诉时浅渡,祂如果想,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她的动作。 总之是动用了力量,与她拉开了距离,但也温柔地用神力避免她受伤。 祂总是摸不准时浅渡心思,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祂不喜欢她用那种没正行的语调调侃祂,就好像她不过是随意玩玩…… 转眼见又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 时浅渡笑:“原来神明大人还是懂的拒绝人的啊。” “自然。” 神明站在原地,如墨的黑发随风扬起一点儿,又洋洋批洒在肩头。 祂一如从前,朗朗清月般矜贵持重,嗓音清冽。 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暗昧不明的情愫。 “就像河神所说,我是神明,受子民供奉,纵使爱民如子,也总归不会对人言听计从,不论做什么……”祂喉咙滚动,沉默之中,手指微微曲起,“必定是我愿意才行。” “这么说来——” 终于让神明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时浅渡唇畔的笑意扩大。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得暧昧又刁钻:“您那天愿意与我行所谓的夫妻之事啊?那怎么还推三阻四,好像是我强迫您似的?” “……” 神明莫名感觉被噎了一下。 祂纵容又无奈:“你不是喜欢强迫吗?” “……” 时浅渡被噎了回来。 她是有点恶趣味,但真不是变态。 怎么越说越像变态了。 “我那时,只是想知道神明大人究竟能容忍子民做到哪一步而已。”时浅渡撇撇嘴唇,抬起眼来,“若是那么多人都觊觎您,您却来者不拒,任人在身上探索……” 她执起男人的手,又一次轻轻地吻在他的手背上。 “我会觉得很难办的呀。” 祂都已经说清楚心思了,时浅渡还这么没个正行。 神明敛敛眉头:“总是这般不正经,戏弄我,很有意思么?” “当然有意思了。”时浅渡将手指穿进神明的指缝间门,“我啊,总是很想欺负您怎么办?” 怎么办? 神明敛起的眉宇舒展开,还留着淡淡的无奈。 祂心说,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对其他子民都能那般包容,对特殊的人…… 自然是自己纵着了。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哪有什么坏心思。”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凑到祂耳边,一字一顿地笑道,“最多是在想,我一定要好·好·侍·奉神明大人。” “……现在?” 神明动作一顿。 时浅渡挑起眉头:“您想现在?” 她瞧神明不言,便知道祂是否认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着急啊,您很快就不再是大家的神明了。” 很快就…… 又只属于她了。 第319章 衰微的神明14 第三百一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让开让开, 都让开!” 正当时浅渡美滋滋地调戏人时,一队官兵列队小跑过来,将神明围在中间。 他们全副武装, 气势十足,像是要抓捕要犯。 四周的百姓心中害怕,想上前又不太敢上前。 赈灾期间出过了几次事, 大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怎了这是?” “我看官兵把公子和时姑娘给围起来了!” “是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啊,他们可都是大好人啊!” “希望别冤枉好人!” 神明看出官兵是为自己而来, 拍拍时浅渡的手腕。 祂安慰道:“你先去吧, 我自己处理。” 时浅渡暗地里“啧啧”两声。 她料到这事,却没想到这么快速。 目光一转, 扫过为首官兵严厉凝重的双眼。 还真是来势汹汹啊。 她小声说:“你怎么处理?这是上面要拿你开刀了, 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没再说什么, 站起身, 看向随后走来的吕大人。 祂问:“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吕大人粗厚的眉毛拧起, 面目严肃, 高声呵斥:“当今天子乃真龙降世, 福泽百姓,你却在大灾大难之时, 在此妖言惑众, 混乱视听,说什么神明在世,实在可笑至极。” 他对神明不算亲近, 但一直礼遇有加。 突然说出这种话,顿时惹得百姓之中一片哗然,指指点点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难道不是公子开了药方救了我们吗?” “是啊, 官府这是要过河拆桥?” “难不成是想独吞了功劳,好去皇上面前领赏?” 和安公主一向亲力亲为,今天整天呆在百姓中,听到这边出事,连忙赶了过来。 她快步上前,大喝一声:“吕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了解吕大人,肯定不会因为抢功而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神明站在原地没动,凝视着眼前人。 这位吕大人,心中明明信仰于祂,表面却露出不悦…… 应该是另有隐情才对。 祂泰然上前,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吕大人再次呵斥:“妖言惑众已是大罪,本官见你不算大恶之人,对百姓们亲力亲为,就不过多惩处,你识相的话,就赶快自己离开吧,最好这辈子不要出现在本官面前,说那些胡言乱语!” 和安不解,继续追问:“吕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附近有百姓见公主出声,便大着胆子跟着附和。 “是啊!吕大人,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公子对我们的付出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这样!” “本官做事自有道理,公主,您不过是偷跟过来而已,并无实权,还是不要掺和此事了吧!”吕大人冷面低哼,瞪向神明,“还不速速离开!” “吕大人,此等鬼话连篇的流言惑众之流,不拿下以正视听,反倒将其放走,是什么道理啊?” 不远处传来一道粗里粗气的声音。 随之看去,就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队精悍的骑兵。 来人直接把时浅渡几人围在了中央,没有逃跑的余地。 凡是为官之人,一眼便知他们的身份。 和安公主神色一凝,小声骂道:“是那个混账。” 吕大人喉咙哽了哽,深吸一口气。 他不卑不亢道:“是张将军啊,你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此人是名医者,医术了得,只是脑子不太灵光,这才偶尔说上几句胡话,赶走了便是。” “哼,本将军听到的说法可不是这样。” 张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 他心中发笑,一个小民,真以为拿神明说事,就能煽动百姓了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在夕阳下反射出漂亮的光芒。 “妖言惑众者,斩立决!” 见吕大人还要开口,他又道:“碍事的人,本将军有先斩后奏之权!” 张将军身经百战,一身戾气,十分凶悍。 四周百姓见来者不善,全被吓的够呛,即便想为神明说话,也不敢张口了。 就连吕大人这样的赈灾官员都能先斩后奏,他们怎么敢? “公子真就只能……” “可我们在山上时,确实看到是神明救了我们啊!” “是啊,不然神庙早就被大水卷走了……” “谁在说话!” 张将军一声呵斥,吓得窃窃私语的百姓更不敢说话了。 神明没有解释。 看来人的情况就能知道,这一出事,是躲不过了。 祂能感受到这些人浓重的杀心。 此前千年,百姓信奉许多神明,也不乏一些人类领袖出现,引领百姓向上向善。 朝廷不会坐视不管,但也不会动不动就动了杀心。 一边拉拢一边提防,才是最常见的做法。 祂一心为了子民,在赈灾中不知出了多少力,却得到统治者这样的对待…… 千里迢迢的,就为了杀祂? 说没有半点儿寒心,那准是假的。 那种淡淡的失望与酸涩之感非常微妙,难以言说。 祂的子民,身为统治者的子民啊…… “是皇上的命令吗?” “怎么可能是父皇。”和安公主握紧拳头,“父皇他……” 张将军扬头,几乎用鼻孔看人,根本不把所谓的公主看在眼里:“和安公主,末将想,您定是不想掺和到这事中吧?” “你……!” “公主,公主,听老臣一句话,您别在此事中表态啊。” 吕大人连忙把和安公主往包围外面拉扯,小声规劝。 “可他于本宫有救命之恩,这些天的付出你我也都看在眼里,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时浅渡寻思,别闹到最后神明没事,弄得公主或是吕大人出事了,最后传来传去,归根结底不还是对神明不利吗? 还是把这俩人给拖走,免得她家爱惜子民的神明有后顾之忧了。 她拐了和安往安全的地方走:“公主就不用担心了,祂安全的很,肯定不会有事的。” “安全?你可知道那姓张的手下都是什么人?” 和安不知祂是真正的神明,心中焦急。 她拗不过时浅渡的力气,只能瞪过去:“他一直对你那么好,你反倒弃他不顾!” 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啊。 时浅渡心中感叹,然反手就是一个手刀…… 把人敲晕了。 这下把身边的吕大人吓得直瞪眼睛,连忙检查公主是否安好。 “你你你、你这!” “她没事,您老人家找人好好照看吧。” 她左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拇指在刀柄上抚摸。 要是朝廷派人过来暗杀,那就好说了,暗地里解决比什么都容易。 可这姓张的明目张胆地过来,她要是露面砍了所有人吧,那指定就成了全国的通缉犯。 躲躲藏藏地生活,那岂不是烦死人了。 她还想大大咧咧、舒舒服服地好好生活呢。 也不知道神明用不用她帮忙。 被某些子民一次又一次地背叛,祂不心凉吗? 祂能对子民下手吗? 她倒是坏心思地想知道神明的选择—— 当一心为了子民的神明被祂的子民当场追杀对峙,要怎么做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想祂,神明视线扫过来,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之后,又淡淡的收回。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转阴。 厚重的云在天边聚集,重重叠叠,黑云压境。 不出一分钟,就已然阴沉下来。 神明立在原地,不退不进,目光冷淡地直视张将军。 祂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沉静极了。 张将军也并非无能之人,对此异象毫不退缩。 他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神明,喝道:“装神弄鬼!” 不等士兵们上前,一道惊雷落下,震得所有人心脏乱颤。 马儿也因此受惊,险些闹出乱子! “将军,这……” 有士兵见此异象,难免心神不宁。 紧跟着,瓢泼大雨骤然而落。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每个人身上,生疼生疼的。 就跟…… 大河决堤那天一模一样。 “决堤那天就是这样的大雨,决堤那天就是这样的大雨啊!!” “这、这是神明生气了,降罪于我们呢!” “神明大人,别生气啊!请您保佑我们……!” 有几个好不容易在洪水中活下来的老百姓吓得够呛。 他们纷纷双手合十,小声嘀嘀咕咕地念叨。 “哼,本将在此,竟然还敢说这等无稽之谈!你们跟随本将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什么样的地狱没见过,还怕什么区区雨□□电不成?” 张将军见状,更是震怒,却没有对百姓下手,大抵是怕灾情之中再引发争端。 他表面对天降异象没有半分恐惧,但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这个男人清贵又诡异,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难不成是有什么后手? 或许,直接对这人下手不是好事,还是活捉了拿去审问更好。 他眯起双眼,大声喝道:“还不快将此人拿下,就此处斩!” 说话间,已是狂风大作。 风雨交加,乌云遮住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芒。 他在风雨中举起左手,轻轻摆了摆。 顿时,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弓。 箭在弦上,指向被团团包围的神明。 弓箭而已,对神明来说,不会有任何威胁。 祂早已想好对策。 既不用伤人,也不会让自己露出端倪。 然而下一刻,在张将军挥动手势之时—— 所有对准了神明的长箭全都扭转了方向,手指一松,冲时浅渡飞射而去! 时浅渡正双臂抱胸地看戏呢。 突如其来的箭雨叫她眉头一挑,心间一叹。 实力是隐瞒不住了。 这姓张的还真是聪明,因为和安公主那一句话和初见时的站位,就推断出她在神明心中的地位了么? 既然对她动了手…… 那也就别怪她手段残忍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长刀已然出鞘,却见金色光芒在灰暗的雨夜中炸开! 温暖的神力围在她身边,不仅挡下雨滴一般细密的长箭,还强劲到让所有箭羽在磅礴大雨中化为了飞沫,消失殆尽! 众人只觉得金光一闪,接着狂风呼啸,数人被吹落到马下。 惊了的战马不管不顾地飞驰而去,撞破房屋、踏过积水,弄得城中混乱一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神明大人发怒了!” “就说不能对救了我们的公子动粗!” “时姑娘怎么样?” “刚才吓死我了,时姑娘还好吗?竟然对一个姑娘动手!” “一定是神明现身了,谁叫他们不相信神明大人!” 慌乱的百姓要么跪地祈祷,要么大着胆子上前,看看时浅渡的情况是否还好。 空气中的淡金色光芒与飞沫尘土随着雨水渐渐消散。 上前探查时浅渡情况的百姓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时浅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金光,而她的周身,别说是箭羽了,就连半截箭头或者羽毛都没有留下! 刚才可是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些箭射出去的啊! 看士兵们突然调转方向,他们吓得都不会出声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出现幻觉了吧? 昏黄黑暗的破败城镇中,所有人全都禁声。 就连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将军,都瞪大双眼,恐惧地吞咽。 手下的将士们更是握着弓箭,身上直发抖。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神明徒然波动的情绪缓缓归于沉寂。 祂本不想在神庙之外的地方使用神力,免得子民以为神力无处不在,更加依赖。 只是刚刚,万箭齐发的场景太叫人心慌了,不由自主。 “她是被神明眷顾的人。” 祂站在雨中,跨过数人,直直地注视着时浅渡。 雨水顺着黑发滑下,又从脸上滚落。 “不能伤害她。” 天边灰暗,没有光。 混乱的城中一片死寂,只余下神明冷清的嗓音与淅淅沥沥的水声。 显得愈发诡异了。 “神明大人现身了!” 也不知是谁这么大喊了一句,四散的人们顿时“嗡”的一声燥乱起来! “不信神明,还大开杀戒,迟早要惹出事端啊!” “如果再一意孤行,惹得神明震怒,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快拦住他们,不能让这些混蛋伤害公子和时姑娘!” 见此异像,百姓们顾不得害怕士兵了。 他们随手拿起附近趁手的家什,一窝蜂地上前。 “洪灾才过!疫病还没好透彻!你们这些混蛋来添什么乱啊!恨不得让我们全都去死是吧?!” “公子救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刚才公主的话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雷声鸣鸣,不绝于耳。 远处有惊雷从天际坠落,形成一道白龙般电柱。 随行的士兵再也禁不住这内外双重恐惧,哪还顾得上什么军纪,纷纷在黑暗中四处逃窜,找地方隐藏自己的身形,心里不住地念叨——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张将军控制不住局面,眼看灾民变成暴民,连忙骑马原路冲了出去。 真他娘的,这地方太邪门了! 本来以为这回就是杀个趁灾情作乱的混子,谁想到真能撞见这种事?! 非但事没做成,反而适得其反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 风雨渐息,却没停。 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打在树叶或青石上的声音十分好听。 神明立在祂出生的神庙之中。 眼眸一垂,扫过自己与时浅渡的衣裳。 湿漉漉的布料已然变得干燥如初。 那身宽袍也化为叠裳,金色的发在暗色中格外亮眼。 余下不多的神力以极快的速度将神庙翻新,灰尘消失不见,又脏又破的陈设全都焕然一新,庭院中爬满青苔的石柱台阶也如同新置。 祂伸手,用指背碰了碰时浅渡的额头。 “你淋了雨,可有觉得不适?” “我身体好得很。”时浅渡摸摸突然就干了的头发,“倒是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别担心,只是为了影响天气,耗费太多神力了。” 神明开口,嗓音淡淡,听不出疲倦。 小雨转晴或晴转小雨都不难,极端天气最是耗费神力。 祂眼眸一转,看向时浅渡:“你这些天已经料到会有人来杀我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时浅渡耸耸肩膀,“最初我也没想到,前些天遇见和安公主,就小小地调查了一下朝中形势,发现数年之前幼主登基,太后为了稳定政权,就让自己兄长帮忙摄政,结果外戚专权,现在皇上都人到中年了,依然没什么权力,只能信神奉神,沉溺于求仙问药之事。” “朝中大臣早就不满外戚专权,赶上百年一遇的洪灾都被说是上天降罪了,想要逼国舅爷归还朝政于正统,结果啊……灾区又正巧传出什么神明之事,在百姓中极有威望,更巧的是,公主又来这儿了,这前前后后一咂摸,便觉得你居心不良,怕皇上借着此事对他的地位产生影响了。” 她说完,唇角凉凉地扯了一下。 “就是这样,就算你从未做过坏事,就算你一心一意地为你的子民着想,也依然会有人在你没做任何坏事的情况下,就想对你杀之而后快,还拿你杀鸡儆猴,告诫万民。” “我向来只读史书,从前也不曾以真身示人,忽略了本朝的情况。” 神明眉宇微敛,半晌,又舒展开来。 早就遭受过被子民抛弃的生活,此次被背叛,倒没觉得那么意外。 千千万万的人类中,总有善人,也有恶人。 只是这次更真切地让祂感受到,如果对所有子民都一视同仁,确实不太公平。 不伤害子民是祂的底线,除此之外…… 神明沉默片刻,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时浅渡。 祂道:“既然早就料到,怎么不与我说?若提前离开,就免得你今天遇险了。” “一点儿箭雨而已,哪算是遇险,再说,我这不是……想让您见识见识人类的险恶嘛。”时浅渡笑起来,手指撩起一缕金色的长发,“自您化作黑发那天开始,我不就说过,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像我这样无条件地拥护您。” 兜兜转转,不还是回到原点了? 恐怕明天、后天、一直一直,会有人明里暗里地寻找祂吧。 神明啊,最好还是不要亲自露面,宣传神鬼之事。 “想必那张将军没能完成任务,还搞得适得其反,根本不敢把真实情况说出去,最多是四处寻我,而不会有多少人找你的麻烦。” 神明抬起眼,沉静的目光扫过神庙中的每个物件。 离开这里数日,现在回来,觉得万分亲切。 已经在子民之中体验过一遭,还成了“妖言惑众的嫌犯”,就不必再回去了。 只要隐去身形,宿在祂的神庙之中,无论他们怎么找怎么搜,都不会有人发现祂。 好像“那位公子”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你想在这儿生活么,还是回去?” 神明在属于自己的神庙中度过成百上千年的时光,早已习惯。 祂只是担心时浅渡身为人类,不会喜欢这一亩三分地。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 祂像初见时浅渡时那样,说出神明的誓言。 这一遭下来,祂好像没有太多改变。 只不过,不会再以黑发黑眸的样子出现在子民面前了。 时浅渡眼珠一转,露出笑意。 她往前凑了凑,伸手撑住了神明身后的供桌。 “我可真是神明眷顾的人啊。” “……” 神明心中一滞。 与眼前人对视时,觉得眼角有些发烫。 时浅渡这幼稚鬼,又来调侃祂了。 她到底是喜欢强调自己的特殊,还是说,只是为了逗弄祂? 祂垂下冷清的眼眸。 几秒钟后,又重新掀起眼皮。 薄唇动了动。 祂应声:“你是。” “我知道。” 时浅渡笑容扩大,满意了。 “神明大人如此眷顾我,我又怎么能弃您于不顾呢?” 她埋头在男人耳畔,轻轻啄了啄祂微凉的耳垂。 被触碰到的耳朵开始发烫,渐渐染上绯色。 神明感觉到,汩汩神力如暖流般没入祂的身体之中。 她在不加掩饰地渴望祂。 不仅仅是需要,而是渴望祂。 跟那天她生气时一样,强烈地让祂心间震颤,喉咙发哽。 差点儿低低地哼出声音。 祂修长的手掌撑住身后的供桌,在软布上按出几道痕迹。 再往后看,是数百年前子民们为祂立的神像。 神像被祂以神力修缮,填补了缺口,但依然留有岁月的痕迹。 双眸向下,好像在注视着供桌前的一举一动。 “我啊,当然是在这儿侍奉您了。” 神明看见,时浅渡眉梢懒洋洋地往上扬起,并不太认真。 若单看表情,谁能想到她心底埋藏着那样的欲念呢。 祂体态优雅矜贵,一如往常般高不可攀。 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怎么侍奉?” 320 衰微的神明15 一定会让您喜欢的。…… 第三百二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怎么侍奉?” 时浅渡重复了一遍神明的话。 唇角懒洋洋地勾起, 却没有上前。 她只笑问:“神明大人希望我怎么侍奉呢?” 她笑起来的样子一直很好看。 尤其是略带促狭时,目光流转,眼尾微扬。 不太正经, 好似酝酿着什么“好事”。 跟生气时一样的幼稚,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一种压迫感, 还有一种……诱人堕落的魔力。 每每祂望着那双漆黑的眼时, 总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与她的种种。 小到她关心的话,大到她的拥抱和手背的亲吻…… 现在回看过去,这样的惯性已经不止是一次两次了。 祂早就被人乱了心神的安宁, 再无法以“子民”的身份看待她了。 可惜意识到的有点儿晚。 难捱又欢愉的记忆“蹭”地蹿入脑海之中。 神明靠在供桌旁, 手指用上些力气, 指肚有点儿泛白。 微张的嘴唇闭上,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怪她, 把祂沉寂千年都不曾有过的**勾了出来。 不止是说那等事,还有陪伴,还有子民敬畏与索取之外的情感。 既然如此,她亲自侍奉是应该的吧? 淡金色的眼眸低垂, 静静地望着她。 抬手,如玉般光滑微凉的手指扫过她的下颚。 缓而柔。 “是你主动要求侍奉, 怎么还要我来提点?”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本想逗弄祂一番, 竟然反过来激将她。 她才不会上套呢。 “说来也是, 您不曾体会过人间之乐, 当然不知道哪里最叫您欢喜了。”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 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从神明的眉眼开始,扫过祂红润的唇和修长的脖颈,掠过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与叠裳之下细瘦的腰肢,再玩味地一瞥。 她笑容更加灿烂开心了:“不过没关系, 我会帮您细·细·探·索的,神明大人。” “细细探索”几个字一出,男人卷翘的睫毛微颤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又不会太过紧密。 呼吸暗昧地交织在一起,空气好似开始凝结,无法流通。 祂觉得自己的眼角跟脸颊开始发烫。 喉咙更干燥了。 是所有人都跟祂一样,会被她三言两语就说得如此么? 偏偏时浅渡脸上那么风轻云淡,就跟压根没有动心似的。 要不是祂能深切感受到“子民的需要”,感受到她给予的力量,恐怕又会觉得她不过是在玩乐,随便逗弄祂一番,便弃祂而去了。 神明深知她埋藏在心中的欲念,就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跟反应。 祂只靠在供桌前,淡然望着那张叫祂心间泛起涟漪的脸。 “那便辛苦你了。” 祂语调平平,嗓音微凉,听不出半分旖旎。 而说话间,唇角好似微微翘了一下。 这是跟她学的吗? 好像变淘气了。 说得还真跟她是在“供奉神明”一样。 时浅渡跟着笑起来,动作比上次客气多了,没有一点儿粗鲁或者冒犯之感,反而处处克制有礼,不急不缓地贴上神明面庞上光洁的皮肤。 “不辛苦,侍奉您,怎么能说是辛苦呢?” 手指抚过祂的眉骨,扫过长长的睫毛,落在薄唇上。 她细细地摩擦,声音中满是笑意:“倒是神明大人您,可能会辛苦一些呢。” 说着,探头用唇触凑上去。 神明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那日缠绵悱恻的亲吻。 于是主动地张开了唇,欢迎她的“侍奉”。 然而,时浅渡却在即将吻上时偏开了头,埋到祂的耳畔。 手指随着神明唇齿张开,不轻不重地按压在祂的唇上。 她笑:“您这么迫不及待吗?” 发觉自己被戏弄,神明的眉宇轻微动了一下。 祂并不因此而羞恼,没有立刻避开,反而好笑又包容地摇了摇头。 她还是这么幼稚而不正经啊。 “又开始皮了。” 祂抬眼,扫过偌大的、空荡荡的神庙。 最后,落在时浅渡的身上。 “今夜无人祭拜,只有你在此侍奉,时间很是宽裕,没什么着急的。” 这话无异于在说,漫漫长夜,祂只属于她自己,可以随意……咳咳。 时浅渡心说,神明大人还是有点儿说情话的天赋的嘛。 “您说的是,那正好慢慢来。”她缓慢而细碎地吻过神明的脖颈,最后,贴着祂的耳廓别有深意地翘起唇角,“请放心,我每一寸都会好好地侍奉到的,不会叫神明大人失望。” 温热湿润的气息洒在耳朵上。 神明的肩膀不自觉地耸了一下。 “一定会让您喜欢的。” 直到现在,时浅渡总是嘴上说着侍奉,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接触祂的动作。 最多最多也就是一点儿若有似无的轻碰和几句放缓的话语而已。 可祂…… 已经被搞得呼吸低促了。 身上酸软不适,说不清也道不明缘由。 祂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本能地叫嚣着,期待她的亲吻与触碰。 她倒好,跟那天强势又直接的架势完全相反,这回不需要祂用神力盖好衣裳,反而想用神力替她赶紧把叠裳撩开了。 偏偏时浅渡并无戏弄玩乐之意,反而神态沉敛,一副虔诚的模样。 心中也跟她的外表一样,那么……珍惜地对待祂。 神明是可以听见子民的心声的。 距离越是接近,心声越是强烈,听的就越是清晰无疑。 祂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眼前之人对祂的爱惜,能听见她在心中温声的话语。 以“希望”二字开头,看似祈祷,实则关怀。 【希望神明大人能喜欢。】 【体会到人类最简单的爱与欲,享受过人间之乐,以后以后就不会跟个大傻子似的只知道为别人付出了吧?】 【为自己的喜乐而活,才是真正的活着啊。】 【身为神明怎么会那么笨啊。】 【不过正好,别人漠不关心,才落在我手里了嘛……】 大傻子? 表面上叫的那么恭敬,背地里这么称呼祂。 唔。 神明的喉咙哽了一下。 脚趾微蜷。 深切的珍重与愈发浓重的欲念在子民的心中升腾,随着落在祂皮肤上的亲吻,转化为充沛的神力,注入祂的四肢百骸之间。 那种捧在手心里亲昵怜惜的感觉和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祂的心脏又酸又胀,身体随之发软,险些撑不住。 晚风带着雨水泥土湿润的气息,穿过神庙,让衣裳微微地浮动。 叠裳柔软,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神明完美的身形。 许是还未停息的雨丝随风洒入神庙,叠裳上湿润了一点儿。 时浅渡瞥见了,动作一顿,唇角扬起逗弄的笑意。 她扬头看神明的脸,便瞧见那双淡金色的双眸微微发软。 眨眼之间,祂眼皮一瞌,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少有的,有那么点儿躲闪。 她笑得越发愉悦了:“果然大脑才是人最敏感的部位啊,您说是吧,神明大人?” 神明来不及多想,便又听见了她心中的笑意。 【真可爱。】 【这就要忍不住了吗?】 “……” 她果然还是故意的。 神明眸色微沉,比方才清明了些许。 祂压下心中叫嚣的欲念,淡声开口:“靠近一点儿。” 时浅渡没跟祂对着干。 既然是侍奉神明,那就听祂的嘛。 她乐意“好好地侍奉”。 她凑了过去:“然后呢?” 神明抬起漂亮的手指,轻轻捉住了她的下巴。 祂自己不曾往前凑,而是牵着时浅渡靠近了过去,直到两人的唇齿相碰。 温软而湿濡。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学她,祂的动作也是那么慢条斯理,像是在不急不缓地在自己的供品中挑挑拣拣,挑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名为时浅渡的子民。 时浅渡偏过头,结束了短暂的亲吻。 她眉梢微挑:“我没感觉错吧?向来付出不求回报的神明大人……怎么还开始索取了呢?” “神明跟人类之间本就不应该单方面的索取,而是相互的。” 神明被拒绝了亲吻,眼下发烫,说话时气息显得短促。 祂想,时浅渡说的好听,什么侍奉祂啊,故意折磨逗弄祂还差不多。 真是不能相信了她的鬼话。 祂掀起眼皮,直看着她,说:“这不是你从前跟我说的么?” “噢,好像还真是我说的。”时浅渡做出恍然的样子,轻轻地舔吻神明已然温热的嘴唇,“神明大人,您想跟我索取些什么呢?” 两人自然而然地亲吻到一起,不算激烈,而是轻柔地缠绵。 神明喜欢被她这样温柔地轻吻。 显得她特别、特别地珍惜。 犹记得从前在房间里那回,时浅渡生气起来,张手掐住了祂的脖颈,但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凶狠极了,动作却还是意想不到的轻柔。 她不舍得伤害祂,不舍得对祂下任何的狠手。 心中一点点泛起涟漪,越扩越大。 酸酸涩涩又溢出欢喜的感觉太陌生了。 祂的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眉眼都有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温度。 “神明大人,您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我索取,我也会好好地供奉您。” 时浅渡在掠夺了神明所有空气之前,就离开了祂的唇齿。 她能听见男人低而轻的呼吸声。 微瞌的双眼睁开,眼前神明的表情与平时相差不算太大。 但她就是知道,祂对于缱绻的亲吻十分享受,很满意她的“侍奉”。 她满意地笑了起来,撩起神明漂亮柔软的金发,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但是,只有我可以这么对您,您明白吗?” 另一只手落在神明的背脊上。 祂身量偏瘦削,双手撑住供桌时,后背上肌肤收紧。 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寸寸肌理与微凸的蝴蝶骨。 “不然……” 说话间,咬上了男人的脖颈,威胁似的。 “我真的会生气哦。” 她这回动作轻柔,不急不缓的。 但心情愉悦时,时间过得总是那样的快。 不知不觉间,已经侵略了大片领地。 叠裳柔软轻薄,有些散乱。 半遮半掩的模样啊…… 最是诱人心弦了。 神明垂首,嘴唇被吻得红润明艳。 眼前之人清晰明了的占有欲和需要感让祂感到战栗…… 又异常的满足。 隔了几秒钟,大脑才从享受亲吻的间隙中恢复过来,把注意力放在时浅渡方才的话上。 怪祂那次在房间里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她记到了现在。 祂真的不是因为时浅渡是子民,才容许她触碰的。 会说什么“既然是子民的愿望”…… 大抵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保护吧。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祂颇为无奈,还有些歉意,淡淡嗔了时浅渡一眼。 眼尾的红还未褪去,这一眼看起来别有意味的,倒是勾人。 “上次是我不好,惹得你……唔……” 神明的话说到一半,被掐灭在了喉咙里。 冷清沉静的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言的苦楚。 再一看,又像是欢愉。 “既然是神明大人您的过错,那总要有所补偿吧?” 时浅渡冲祂歪了歪头。 笑意盈盈的,但怎么看都没憋好事。 神明对她这样的表情再了解不过了。 祂的睫毛轻颤,险些绷不住那副沉稳的面容。 “怎么补偿?” 时浅渡摸摸下巴,心说,其实已经算是正在补偿中了…… 不过,既然祂不介意提要求,那她肯定是不会客气了。 要求男人别这么正经克制,喜欢就表现出来? 这个让她动手,逼人失去理智、放浪形骸才更有意思。 那就…… “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许拒绝,就算是补偿了吧。” 闻言,神明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失笑地摇了摇头。 细细数来,祂从来都没能真拒绝过她,不是么。 “我什么时候真的拒绝过你?” 时浅渡喜欢被祂包容的感觉。 一直都特别喜欢。 好似无论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神明都能无条件地接受。 任她如何胡闹使坏,都没有关系。 这么宽容,又这么诱人…… 真的会让她勾起坏心思的啊。 这让她怜惜的同时,忍不住从内心最深处冒出些过分的恶劣情愫。 神明叠裳凌乱,但神色清明,高贵依然。 若是这样的人陷入无尽的泥泞,一定特别的好看。 美好的事物被破坏的时候,是另一种美好。 “神明大人,您这样,让我……” 后面的话语渐渐地模糊,听不清了。 她欺身而上,按住神明撑在供桌上的手掌,手指纠缠在一起。 紧接着,只稍稍用力,桌上的东西便被一扫而空。 唇齿再次相依。 这回不似刚刚那样轻柔,充满了侵略性。 还用上些技巧,更好地“侍奉取悦”亲爱的神明大人。 远不同于“福泽子民”的陌生喜悦在心中炸开,神明很快就被亲得微喘。 眉宇轻敛,喉结性感地滚动几下,发出抑制不住的哼声。 “嗯……” 神明平时克制而有礼,永远那么矜贵自持。 可眼下发出的声音又轻又撩人,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头故意扫动。 时浅渡能想象得到,男人此时此刻眼角发红、蒙着水雾的模样。 有人说,月亮奔我而来,那还算什么月亮? 但她就喜欢把对别人来说高悬于空的月亮,摘落到掌心。 她啊,要让高悬天穹的朗朗皎月…… 如倒影般堕入漆黑的湖水中,只能随着水波荡漾、沉浮。 沉溺其中而无可自拔。 神明的大脑有些缺氧。 混乱中,祂想轻轻咬她一下作为提醒,却在这时听见了强烈而染着深沉侵略性的心声—— 想要祂。 祂呼吸一窒,手指发紧。 神明堕入了人间。 321 衰微的神明16 只是想要占有您罢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睁开了酸涩的双眼。 总是冷清的眉目透出淡淡的疲倦。 眼尾熟透了似的, 又红又媚。 真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亵玩之后,陷入欲海的模样。 祂轻微地耸动了下身子,肩膀上的薄被往下滑落一些, 露出圆润的肩头。 白净光滑的皮肤上,赫然上淡红色的痕迹,暧昧极了。 身上酸溜溜的,不得劲。 祂收回“她不舍得伤害祂”这句话。 用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法子折腾祂, 把祂弄得难受又突然离开,欣赏祂被难耐折磨的样子。 然后,非得诱骗似的想让祂说出讨饶的话来…… 这小姑娘, 不是幼稚, 是纯粹的恶趣味。 每次对祂“下狠手”, 都是故意的。 但是…… 好吧, 虽然事后不太舒服,但祂承认, 过程中祂也有享受的时候,每次喘息着被她温柔地拥进怀里的时候, 心中的满足感难以用语言形容。 从前, 总是祂摸着子民的头,让他们安心。 而现在有时浅渡在,像是位置互换了, 她总会出现在祂身边。 也就只有她,会关心一个神明过得好不好了。 她从来不信神明, 亦不会跟祂索取好处。 只关心祂的境况。 想到从初见时到现在的种种,沉寂了千年的心脏泛起波澜。 淡金色的眼眸动了动,想起身为时浅渡弄点吃的。 人类么,总是需要食物的。 身上有些地方还有点儿酸疼, 让人只想瘫着,不想动弹。 但是吧,又莫名的……感到惬意。 慵慵懒懒的,好像就这样窝在这儿不动,就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情了。 如果,再被她拥住的话,就更舒服了。 祂都能想象到那种温暖而干燥的触感与气氛。 神明停顿几秒后,特意放轻力道,拖着疲倦的身体翻了个身。 不想,下一刻,被人迎面拥入了怀抱之中。 跟想象中一样干燥温暖。 还带着祂熟悉的甜甜的气味。 祂一怔。 又很快舒服地放松了精神。 祂就那么卸下力气,靠在时浅渡的身边。 肌肤相触,温软极了。 不似过去小憩后,身边冰冰凉凉的,迎接祂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然后独自一人站在神庙中,等待或许再也不会出现的信徒。 原来,醒来之后能立刻被人拥进怀里的感觉…… 是这么的美好啊。 怪不得人类都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神明大人,您醒了呀,睡得还好吗?” 时浅渡将祂微乱的金色长发拨到身后,免得压到。 “这次您睡得可是有点儿久呢。” 这话,怎么听都有不少揶揄调侃之意。 神明无需睡眠,睡觉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祂不知其他神如何,但祂这么多年来,只会在疲惫的时候小憩一小会儿。 一般来说,一两个时辰已经算多的了。 这次…… 祂抬眼,透过神庙的窗户,往外望了望。 天早就大亮了,现在已经接近中午。 金灿灿的阳光洒进神庙中。 从他们的角度,能瞧见空中的浮尘。 朦朦胧胧的。 “对于昨晚的侍奉……” 时浅渡以手肘撑起身上的重量,在神明的唇角上轻吻了一下。 她笑道:“您可还满意?神明大人。” 说罢,视线在男人身上扫了又扫,好像在打量什么。 她颇为开心地点了点头。 【眼框还是红的,真好看。】 【当然了,还是一身污渍的样子更好看。】 【哎呀,真想再……】 “……” 神明还未开口,就听见了某些跃跃欲试的心声。 还掺杂着一些能让许多人脸红心跳的笑意。 也就祂活得够久,足够淡定,才只红了一点儿耳根。 随着那些话,祂下意识地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情景。 刚刚经历过,所以特别的……鲜活。 鲜活到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滚动了下喉咙。 时浅渡用一切手段讨祂的“欢心”,激发祂跟人类一样最原始的本能,故意引祂…… 她是有意的,想看祂失去理智的样子。 折在了这么个年龄还不到祂零头的小姑娘手上,被折腾到…… 唔,祂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就算是神明,也逃不过最简单的情绪。 祂脸上没有情绪,眼皮一瞌:“你故意折磨,还想从我口中听到夸赞么?” “听起来好像有些不满?”时浅渡挑挑眉,尾音微扬,“昨天晚上可是你亲口答应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的啊,而且……” 她垂首,鼻尖刚好能触碰到神明的。 “您不是也很喜欢么,都爽出眼泪了呢,神明大人。” “……” 神明的睫毛颤了颤。 祂不是容易害臊的性子,但被一个小小小辈这么调侃,眼下与脸颊还是有些发烫。 身为神明,任人摆弄算是个什么事? 总要拿出些架子来吧。 不然,下次他们再来时,这小姑娘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那只是……”生理性的本能反应罢了。 祂本打算板着脸认真点儿。 可对方的唇舌贴上祂的嘴唇时,一切都被抛开了。 祂本能地张开了唇,缱绻温柔地与之亲吻。 是的,都是本能。 祂喜欢与她的亲吻。 “您不会是生气了吧?”时浅渡与祂的唇分开一点儿,懒洋洋地笑道,“别生气呀,说句实话而已嘛,而且,我只是……” 她揽住神明纤瘦有力的腰,将头凑到祂的耳畔。 “想要占有您罢了,神明大人。” 她的手指落在神明肌肤的红痕上,轻飘飘地碰了碰。 从上一个,到下一个。 神明的喉咙微哽。 占有欲这种东西不应该让人很是厌烦么。 怎么会让人从心尖尖上酸软起来呢? 祂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我不会让别人……” 祂本想说,祂只接受时浅渡对祂做这样的事。 然而话刚一出口,莫名的,猛然想起了河神那天对祂说的话。 曲泽说—— “人类寿命,何其短暂啊!” 祂的话语噎进了嗓子里。 确实,人类就像花一样,花期短暂又脆弱无比。 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又开始就有结束。 只有神明例外。 过去与时浅渡相处的时日中,祂大抵是早就隐隐察觉了此事,所以从来不愿去细想,思维每次一偏向这边,就立刻停止思考。 但曲泽直白地戳破了祂潜意识里一直逃避的东西。 那么残忍地在祂面前撕开。 祂那时候,是想转身离开的。 可祂看到时浅渡先一步转身,心中的徒增一种难言的失落与难过。 所以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祂大概做了错误的决定。 一开始,只是对她有些在意,可她若即若离…… 反复几次之后,像是不知不觉间中了她的圈套。 最后就彻底地溺进去了。 果然人都一样,看到不确定的东西,第一反应总是握紧手指。 然后一不小心就被套牢了。 神明果然不应该以真身出现在人类面前,与子民们深入交流。 更不应该与人类纠缠,是吧? 待到花期将至,一年又一年…… 就只能看着喜欢的人一点点地老去,然后,独自永生。 就像几百年之前,祂只能看着最后信仰祂的那位老人一天天地凋零,最后死亡,再也、再也、再也不会出现在祂面前一样。 看到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神庙祭拜,看到老人逝去…… 尽管他们从未有过真正的对话,祂那时心里都是酸酸涩涩的,不好受了一阵。 更何况与祂有过更亲密关系的人离去呢? 想想,如今体会了醒来后被人拥住的感觉,等到失去时,等到只能像从前那么多年一样、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神庙里时,该有多痛苦啊。 或许有一天,祂会连她的模样都忘却了。 从前祂只是偶尔觉得孤身一人留在神庙中有些孤单。 现在,竟觉得永生不死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神明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面容。 半晌,垂下眼眸。 祂说:“很不公平啊。” “什么?”时浅渡揽住祂的腰,“还想找点儿别人去吗?” 她眯起双眼,故作不爽地调侃。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曲泽的话了。” 神明不是个喜欢隐瞒的人,想到什么,便直说了。 祂用修长漂亮的手指卷起时浅渡一缕黑发,目光落在上面。 祂嗓音淡淡,一如从前那般清冽好听:“是你先引我如此,日后……却又会弃我而去,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噢,你说的是这个啊。” 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了些许,敛了下眉头。 心里骂骂咧咧地臭骂了河神好几遍。 “人类的生命确实很短暂,但是,你们神明也不是不会消逝啊。”她托住下巴,表情重新轻松起来,还拿眼角笑瞥了神明好几眼,开玩笑道,“您若是实在舍不得我,不想独活了,就想办法让人类不再信仰自己呀,只剩我这一个信徒的话……” 她又一次牵起神明的手掌,在祂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吻。 “我不在了,您也就没了力量的来源,同我一起消散不见了,不是吗?” “哎呀。”不等祂回话,她就继续说道,“这么一说,怎么还有点儿浪漫呢?” 神明微微发怔,看着她没动。 “发什么呆啊,不会真的在想这个吧?” 时浅渡见状,在神明的脖颈后面轻轻地掐了掐。 祂顺着她的动作偏头,被啄了下唇角。 “神明大人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多生死别离,怎么还伤春悲秋起来了,不怕叫我笑话吗?” 被这样调侃,神明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无奈地嗔她一眼。 祂只是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时目光沉静冷清。 但时浅渡能看出,祂眼神里掺杂了淡淡的哀伤。 与见到子民受灾时的悲悯哀怜不同。 祂这回难过了。 也不知是因为人类寿命之短暂,还是因为神明无尽的生命,而感到悲哀。 那眼神,看得她心脏都软了下去。 她翻身抱住男人的腰,颇为强硬地把人按在怀里。 手指穿过祂柔软的金发,安慰似的轻抚了抚。 她好声哄道:“就算非要胡乱想那些,未免也有点儿早吧?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总会有办法,我永远不会让您难过的,神明大人。” 神明发觉她哄小孩一样的语调,眉梢一动,露出点儿笑意。 真是的,反倒让时浅渡这个幼稚的小姑娘过来哄祂了。 祂活了那么多年,不是脆弱不堪的孩子。 总之,祂会自己面对问题。 然后用几十年的时间,慢慢地想明白一切。 祂嗔了一眼:“说好话的是你,欺负人的也是你。” “我哪有欺负人。” 时浅渡笑嘻嘻地赖在神明身上,不轻不重地亲吻在祂身上。 用这种最简单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带给祂安慰。 “如果我什么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欺负您了……” 薄唇贴上微凉的皮肤,她出口的话语有些模糊。 但语调里的笑意很是明显。 “那一定是因为神明大人您啊,勾.引到我了。” 她俯身在神明之上,垂首,轻轻地咬住了祂脖颈上的皮肤。 还故意用牙齿磨了磨。 “别总想那些太遥远的事了,享受当下不好么,神明大人?” 她反反复复地吻了又吻,嗓音温和地哄祂。 温和的背后,好似有什么在缓慢地堆积、升腾。 距离入睡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神明身上还很敏感。 被亲吻几下,便有些低喘。 昨天还说是祂跟子民索取呢。 分明是她…… 没完没了地向祂索取。 知道祂总会纵着她,便故意恶劣地欺负。 “唔……” 原本温柔地落在眉梢额角或是脖颈耳廓的吻,不知什么时候就滑到了唇齿之间。 祂被夺走了空气,有些喘息不过来,眼角逐渐染上了湿濡的绯色。 半晌,时浅渡离开了男人的唇。 她看着被自己桎梏在双臂之间的高贵神明。 看祂像昨晚一样眼眸微软。 当神明不再高洁,而是跟被蹂.躏了一般,细喘着瘫在床铺之上。 身上沾了不少污渍,狼藉一片。 永远冷清自持的眉目染上一股子媚色。 清冽的嗓音开始发软,开始有了水汽。 然后,跌落人间的皎月绷着最后的理智,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开口—— 给我。 祂大抵不知道自己看似命令的语气与哀求无异。 祂也看不见自己当时的模样有多勾人。 但她瞧的一清二楚。 是她亲手,将月亮摘落到怀里的啊。 时浅渡的唇角翘了翘,脸上有几分欢喜与满意。 但更多的,是深埋在眼底的危险。 “您肯定想象不到,那时您有多么诱人。” 她为了压下心头那股恶劣的小心思,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不看祂的脸。 还轻轻地蹭了蹭,尽是亲昵。 【哎……真想要祂。】 【太想欺负人了怎么办啊?】 【眼尾发红地埋头细喘的样子太好看了。】 【喘起来声音也很好听。】 【想要祂。】 【啧,想狠狠地……】 【但刚把人折腾完没几个小时,实在是不太好呀。】 【真伤脑筋,月亮太漂亮了也不好。】 【要是能把人像昨天一样弄得掉眼泪就好了。】 【祂真好看。】 神明一时之间,分不清祂听见的心声,究竟是人类的恶念还是满心的期待了。 又或者,二者都有。 耳畔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着凝聚在祂身上的欲念,持续地感知到她对自己的需要和渴望…… 纵使全是一些欺负人的念头,但说实话,这无疑于某种意义上的春.药。 喉咙发干,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在时浅渡的眼里,祂真的就那么诱人吗? 诱人到…… 那些坏心思强烈到暴露无遗? 322 衰微的神明17 您学坏了,神明大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想, 子民的愿望,就是祂的愿望。 祂以此为借口,抬手,抚在了时浅渡的后颈。 手指磨搓过温软的肌肤。 然后, 稍稍用力。 把时浅渡的头往下按了一点儿。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 她的牙齿还轻轻地磕在了祂的薄唇上。 留下了轻微的刺痛和一道不明显的小口子。 时浅渡顿时笑了, 用舌舔舐那道伤口。 “原来神明都这么笨的吗?” 很淡的血腥味传来。 她舔了舔自己的唇,气音里有明显的笑意。 “嗯?” “……” 神力催动, 瞬间就愈合了那道伤口。 男人面色不改, 浅淡无波地说:“你看错了。” 祂半靠半倚在软垫上, 抚在时浅渡后颈的手指往前滑去,沿着下颚的弧度来到下巴。 没有太多的动作, 只用拇指,在她的下巴上反复地缓慢磨搓。 甚至都没有碰到她的嘴唇。 但这动作里的意味, 再明显不过了。 “我看错了吗?” 时浅渡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祂淡金色的柔软长发散落在肩膀上,顺着发丝往下, 是除了她在无人能见到的美景。 跟流传千年的雕塑一样完美无瑕, 细腻的皮肤与肌理…… 在她的触碰下战栗。 “那我再好好感受一下。”她唇角弯弯, 凑过去吻上神明的嘴唇,“看看刚才看错没有……” 神明顺着她的力道, 张开唇齿迎接。 两人腻在一起亲了半天,才纷纷喘息着分开。 时浅渡在离开之前,还故意在祂的嘴唇上咬了个小口子。 她说:“事实证明, 我没看错嘛。” 指肚还淘气地在神明浮出血丝的唇上点了点。 接着, 指肚往下,前后落在几处红痕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说起来, 神力能恢复伤痕,我还以为你会把身上的痕迹也去除呢,怎么还留着?” “你不是喜欢么。” 神明对那些痕迹并不遮掩。 祂语气淡淡,好像只是语气平平地阐述事实,又好像学坏了,有些调侃的意味。 “瞧见这些……会兴奋,对么?” “……” 时浅渡用双臂圈住神明的脖颈,让祂震在自己的胳膊上。 自己伏过去,侧头吻上男人的耳后与脖颈。 “您学坏了,神明大人。” 她模模糊糊地开口。 神明直到自己说对了。 祂微微扬起头,方便让时浅渡亲吻自己。 祂喜欢这种另类的“供奉”。 或许睡梦中那句“供奉身体上的愉悦”描述的很精准吧。 时浅渡是个很会撩拨的人,而祂,则放任自己沉溺在最本能的反应中。 接受她的一切侍奉。 当然,偶尔也有些小动作,暗示祂的这位子民。 神明轻轻扣住时浅渡的腰,往上贴过去回应她的亲吻。 无声地让她感受自己的心意。 “……呵。” 时浅渡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她勾住金发,往神明耳后别去,露出祂精致的面容。 手指顺势插进发丝中,捧住了男人的脸。 她揶揄道:“神明大人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 “时间不早了。” 神明红唇微张,吐出的气息有点儿热。 祂眼珠转动,扫向神庙的窗:“已经快中午了。” “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时浅渡故意问,“是提醒我,您已经休息的足够久了?” “……” 她又是故意的。 明知故问。 神明眉宇微垂,露出两分无奈。 祂没因为面子之类的岔开话题,或是非要分出个高下。 而是掀起眼皮,温静地注视着时浅渡。 “如果你非要知道答案,那么……是的。” 祂妥协了。 向过去那么多次一样,包容默许她不正经的逼问。 时浅渡最受不了被祂这么注视了。 她觉得自己汗毛竖起,那么一瞬,特别想狠狠地让祂掉下生理性的眼泪来。 不过,她控制住了那股冲动,低低地笑了几声。 她揶揄说:“老房子着火,还真是烧起来没救啊。” 神明抿住薄唇,淡淡地嗔她一眼。 祂说:“若没人放火,管它新旧都会平安无恙。” “噢,这么说的话,是怪我咯?”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一副“我的锅”的样子,好像要好好赔罪。 然而下一秒,她又歪头扬起恶劣的笑容,偏偏没有动作,不如神明的意。 她撇唇:“刚才不是还在控诉我昨晚故意折腾你么?” 那张淡笑着的漂亮面容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好似,她从未像祂一样期待什么。 但不管她怎么风轻云淡,神明都不会相信她摆出来的那副姿态。 因为祂耳畔无时无刻不回响着“子民的贪念”。 字字句句,全是渎神的妄语。 像是在耳边低声呢喃般,直叫人脸红心跳。 这在让祂避免被表象欺瞒的同时,也折磨着祂。 太犯规了。 动作语言不停地撩拨也就算了,连心声都在刺激祂的神经。 搞得祂好像中毒了一样。 “我不喜欢,你就会听我的,乖乖的什么都不做,乖乖地……”神明撑起些身子,偏头问她,“停下来吗?” “当然了。” 时浅渡眼都不眨地说了谎。 她表演一般牵起神明的手掌,俯身亲吻手背。 漆黑的凤眸微微上挑。 她笑看祂:“现在您只要说不喜欢,我就立刻乖乖地后退,再也不打扰您一下,神明大人。” “……” 神明心知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就是看祂现在的模样,也知道祂想要的是什么吧? 看来,对于这个幼稚鬼,一味的宽容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更没完没了地,唔,欺负祂,欺压到祂头顶上。 祂眉头轻敛,想用神力稍微树立些神明的威严,不至于被动得像是个受气包。 “又或者。” 就在这时,时浅渡垂首,在神明分明的骨节上吻了又吻。 她动作轻柔,充满虔诚,又极尽暧昧。 “您此时若想要我侍奉,我也绝不会忤逆您的要求,好好地侍奉您。” 神明不由自主地曲了下腿。 搭在软垫上的手指跟着用力,按出印记。 有那么几刻,祂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福佑人类的地方神明,而是在欲.海与妄念中诞生的邪恶的爱.欲之神,专门勾人堕入混乱与毁灭。 尽管被勾着堕入其中的其实是祂。 神明垂下淡金色的眼眸。 “那……上前侍奉吧。” 时浅渡心说,神明大人真好哄。 才蹙了蹙眉头,这么一句话就哄回来了,还故作克制地让她侍奉…… 真是可爱啊。 “如您所愿。” 她欺身过去。 一晚上的摸索下来,早就对神明身体的喜好了如指掌。 她笑着“取悦”祂,不出两分钟,就让神明在她怀里细喘了起来。 冷清的眼底开始浮出水汽,染上绯红。 说来神奇,冰清水冷的气质竟然能与那股媚红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孤高又糜艳。 时浅渡被祂诱得够呛。 正当她真准备动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个熟悉的女声。 “公子,你们在这儿吗?” 是白露的声音。 紧跟着,还有和安公主的。 “你们最初就是在这里遇见他的吗?” “是啊,不过我们逃到这儿的时候,整个神庙还乱糟糟的,都是灰尘,荒废了很多年的样子。”白露在干净整洁到不可思议的神庙中四下张望,“怎么一下子这么干净了?” 她一脸惊讶,这看看,那看看的。 整个神庙大变样,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本宫以前从不信什么神佛,但那时的金光,我们都看见了。” 和安公主也仔细观察着神庙中的情况。 这里很新,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伸手在神像上蹭了一下,看看是否有灰尘,口中说道:“兴许世上真有神明,把神庙翻新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您说的是。”白露点点头,“不知道公子和小渡姐姐在哪,有没有事。” 她算是跟两人关系最好的人了,不由得担心。 “除了这儿,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们还能去哪了。” 神明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祂的双眼恢复清明,轻喘着推了下时浅渡的肩膀。 “白露跟和安公主找来了,你不出去见一下吗?” 时浅渡顿住动作。 但就顿了两秒。 她没有搭理外面的动静,继续吻在神明的身上。 温柔极了,轻而易举地让祂哼出声音。 神明下意识地捂了下嘴唇。 “哈……” 祂低声哽了更喉咙,胸腔上下浮动。 “放她们在外面不管吗?” “她们摸不到这个密室,找不到人,自然就离开了。”时浅渡浑不在意,“见她们也不着急这一两个时辰,等下午了我随时可以出去让她们放心,现在么……” 她笑着咬住男人的耳朵:“当然还是侍奉您比较重要了。” 气氛正好呢,怎么能随便抛下祂离开? 当然是继续侍奉她的神明了。 “我可不舍得让神明大人您自己在这儿难受啊,您说是吧?” 石室隐蔽,祂也能用神力隐去两人的身形,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撞破。 可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心中依然升起一股偷情般的负疚感。 同时,更觉得……刺激了。 “你……” “别管那些了,您啊——” 时浅渡轻软地掰过男人的头,让神明直直地与她对视。 除去极个别恶劣冒出头的时候,她显然是温柔又令人安心的。 她安慰似的吻祂,低声地哄:“感受眼前的一切就好了。” 眼前的一切? 衣料相互摩擦的细碎声响。 压抑低沉的喘息。 温热旖旎的气氛……和唇畔炙热的吻。 她总有千万种方法让祂溃不成军。 理智又一次被感性压制。 神明在心中混沌地想,什么舍不得祂难受,时浅渡这幼稚淘气还恶劣的小姑娘,就喜欢故意让祂难捱还差不多。 现在这么说,还不是她自己不想,非跟祂索取。 “嗯。” 祂喉咙猛地一哽,还因为太突然,没能用神力好好地把声音隐藏。 大抵是对祂走神的惩罚。 “公主,这边有声音,您听见了吗?” 白露的声音由远及近,小步走到了石室外面。 神明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就在外面,一墙之隔。 神经完全绷紧了。 时浅渡与祂完全相反,反而勾起了唇角。 她温柔地擦去神明眼角的水痕,埋头在祂的耳畔,恶魔低语一般小声开口。 “她们如果瞧见矜贵无暇的漂亮公子现在的样子……” 她笑了一声,逗弄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但她硬生生的用语言为神明构筑出了一副狼狈而淫.逸的画面。 神明调整气息,让自己尽量恢复平稳。 困窘的是,一种背德的刺激感反而让人沉浮于顶峰,不能自已。 祂真是对时浅渡又爱又恨。 “假设不成立,她们看不见。” 神明努力用最平稳的语调开口,声音还是有些颤。 清冽的嗓音染上水汽,更好听了。 祂把时浅渡的脖颈勾到自己唇畔。 “只有你能看见。” 草。 时浅渡在心里暗骂一声。 她头皮酥麻,差点儿没收住。 她的神明大人真是越来越学坏了,都会在兴致正浓时说情话撩拨了。 “是啊,只有我能看见。”她吻了吻神明的眉眼,压低嗓音,用沙哑的声音说,“您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神明大人。” 撩拨不成反被撩。 神明心脏微缩,继而酸软的一塌糊涂。 难言的喜悦和一丝赧然窜入头脑,眼看着就要溃败。 “和安公主倒是比末将更快一步啊!希望您没有做什么让末将为难的事!” 张将军粗犷凶悍的声音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神庙,中气十足,想听不见都不行。 他冷哼一声:“来人啊,给我搜!就不信没有蛛丝马迹!” “是!” 稳重又纷乱的脚步声在神庙中四散开来。 显然是一只少说二十来人的队伍。 时浅渡身形顿住。 若是他们两人都消失不见,沦为通缉犯的话,未免太麻烦。 她毕竟是人类,不可能永远不出现。 况且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早晚能找到石室,“窝点”暴露了,以后还怎么有个清清静静的地方。 还是腾出点儿时间,把他们打发走了吧。 心中这么想着,她起身,离开了神明。 她一边系上衣带一边说:“我出去把他们打发走,你在这儿稍等一下哦。” “……” 神明拿绯红的眼角瞥她,少有的溢出些许不满。 差点儿就攀上顶峰,又突然坠入深渊,吊得祂不上不下的。 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十分难捱。 才系好的衣带无声地散落开。 时浅渡笑了一声,又动手系好。 衣带再一次被神力扯开。 来回重复了几次,她脸上露出无奈来。 坐在神明身边,手撑住祂脑袋旁的被褥,亲了亲祂的额头。 “神明大人,我把他们打发走,立刻就回来,好吗?” 神明总觉得她是有意的。 存心吊着祂折磨祂,是时浅渡一贯的幼稚脾性。 中途被打断实在不好受,不过祂知道偶尔的停顿是情趣,也能提高质量。 但这时候离开,把祂自己丢下这种事,在祂眼里,确实有些过了。 所以祂没有回话。 就靠在软垫上,偏头,静静注视着虚空。 眸光冷清,不露神色。 祂脸上的绯色已经落下不少,越发显得淡漠,恢复了矜重的模样。 唯有微微湿润的长发还能显出几分旖旎。 时浅渡心里也是痒的,也就那么点儿理智还能撑住。 见祂这样,不由得笑。 原来神明也不是全无脾气啊。 她轻柔地揽住男人的腰。 温温软软的,抱起来别提多舒服。 “神明大人,等我回来一定好好侍奉您,您说好吗?” 她磨搓着神明的腰窝,温声地哄。 薄唇安抚地在祂的眉眼上留下细碎的吻。 神明本就躁动着,被哄得酥酥麻麻的,心里直发软。 祂抬起胳膊,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下就帮时浅渡系好了衣带。 “穿好了再出去。” “是是是,我的神明大人说得都对。” 时浅渡闻到一丝占有欲。 她眉眼弯弯,摸了摸神明的头,拇指别有深意地缓缓抚过祂的耳朵。 “那我出去了,您乖乖在这儿等我回来哦。” 她转身没走出两步,又被男人用神力堵住了去路。 “回来一下。” 微凉的嗓音里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 时浅渡抿抿嘴唇。 可笑意还是从唇角开始,感染了整张脸。 她回头,拖住神明的后脑,不用祂说便吻上祂的唇。 唇齿纠缠,空气很快就恢复了胶着。 还真是老房子着火。 她掐住男人的下颚,与之分开。 又上前,吻去了祂红唇上的水光。 “好了,一会儿真停不下来怎么办?”她的呼吸有些沉,“我把他们打发走,好让他们以后别再来神庙打扰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神明默许了。 时浅渡理好衣裳,将略显凌乱的黑发打理打理。 做好这些,才悄无声息地离开石室。 神庙中已经被一群士兵翻得乱了套。 或许是和安公主也在的缘故,倒没有摔碎破坏什么东西,最多就是翻乱。 “仔细地搜!一个角落都别给我落下!” “破旧的神庙翻新成这样,本将军不信没人住!” 白露一介平民,无能为力,只能焦急地小声问和安。 “公主,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本宫看起来身份尊贵,无人敢碰,但也仅限于此罢了。”和安眉头紧皱,无奈又愤恨,“没有实权,就什么都不是。” 想要护住谁,除了拿她自身的性命挡在前面威胁,还有什么办法? 她跟白露过来是想提醒神庙不可久留,也不知他们是躲在某处,还是一直没回来。 时浅渡穿过隐蔽的狭窄通道,踏上神庙的地砖。 她声音不大,却吓得几个士兵一哆嗦。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昨天把天降异象看在眼里,此时全是趁着天明,壮胆上前。 原本没人的地方徒然出现了人影,让他们的精神立刻紧绷。 “将、将军!那个姓时的女人在这儿!” 几个男人手握兵器,把时浅渡团团围住。 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昨天箭雨纷纷都没能伤她分毫,他们又能把她奈何? 说她是被神明眷顾的人,不信也得信了! 张将军闻言,立刻带人上前。 士兵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怎么就她一个?” 将军眉头紧拧,目光严肃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冲时浅渡露出凶光,妄图把她吓退:“传播谣言的人不是你,只要你说出那人藏在哪里,本将军就饶你不死!” “小渡姐姐!” 白露跟着士兵们跑过来,被拦在了十余米之外,不让她上前。 她四下张望,哪儿也没看见公子。 和安不想让她陷入危险,便把白露拦在身后。 她说:“别着急,既然她在,公子肯定也没事的。” 她没有实权,出宫都是偷偷溜出来的,以现在朝中的形势,更不能带人跟张将军作对。 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时浅渡被严刑拷打逼问之前,护一护她了。 时浅渡清了清嗓子:“公子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张将军眉头一拧,根本不信。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指向时浅渡白净的脖颈之间。 “满口胡言!再不说实话,老子斩了你!” 时浅渡压根不带怕的,轻蔑地笑了笑。 她用手指轻轻弹在剑刃上:“别说你伤不着我,就是能伤到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公子云游四海去了,不知归期,也不知去向。” “你这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将军心里一狠,想着让她见点儿血,就知道怕了! 手上用力,把剑直直地捅向时浅渡的肩膀! 在剑尖触碰到衣料的刹那,一股金光闪过,将张将军整个人弹出了十多米! 他险些在部下面前摔个狗吃屎,以长剑拄地才将将撑住。 昨天下午的记忆涌上心头,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他暗骂:“娘的,见了鬼了!” 昨天的事,竟然不是做梦吗?! 这个女人真是什么受神明眷顾的人? 时浅渡一动未动,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 “你们找公子的话,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神、神明……又显灵了!” “神明大人,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是故意的!” “是啊,神明大人,我们……” 队伍中响起窃窃私语声,被张将军的大喝声打断。 “你们这群蠢蛋,念叨这些,等着回去掉脑袋吗!” 他跟所有人一样,也觉得这里神神叨叨的怪让人瘆得慌的。 但他是将军,再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禁了声。 是啊,交代给他们的事办不好,就算活着回去了,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再胡乱说什么神了鬼了,等他们的恐怕只有一死。 所以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别管这个女人了,继续仔细地搜!”张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柜子、墙壁、地窖都别放过,注意有没有密室,都看好了!” 不碰这女的就不碰吧,反正上面的命令是杀了那个妖言惑众的男人。 他转头看向时浅渡:“如果这里真的没人,想必你不介意让我们好好搜查一番吧?” 时浅渡答:“当然不介意。” 彻底搜查一遍才好呢,正好能洗清神庙藏人的嫌疑。 以后省的多麻烦了。 手握武器的士兵们散开之后,白露她们才上前来。 “姐姐,你没事吧?” 时浅渡摸摸她的头:“当然没事,别担心了。” 白露机灵,但面对武器,胆子不算大。 上上下下把时浅渡看了好几遍,见她没事才算作罢。 “公子真的离开这儿,云游四海去了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时浅渡面色不改,说的跟真的一样。 好像自己压根没有把人撩拨起兴致之后丢在一旁似的。 “他们找不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全国通缉,他又该怎么办?”和安公主蹙了蹙眉头,“你说的这么轻巧,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吗?” 时浅渡眉梢一挑。 她反问:“和安公主,你好像很担心他?” “你……” 和安开了个头,后把话掐灭在嗓子里。 她偏过头,目光沉沉地没再说话。 那人一袭月牙白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 眸光冷清,动作却温柔,浑身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高贵雅致。 她生在皇城,都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说不好奇不关注是假的,但她身为皇室,又是如今这个受人桎梏的情况下,任性不得,总得把她身上的担子放在第一位。 那些锦衣玉食,早在她最初开始享受的时候,就已经明码标好了价格。 她沉默半晌,说:“那位公子气质高洁,心怀众生,远非常人所能及,若是因为这等破事受了难,实在可惜。” “唔,公主说的是。” 时浅渡扯扯唇角,脸上漾起淡笑。 她自言自语般开口,又似是故意说给谁听。 “祂啊,是天上的月亮。” “……” 神明早已隐去身形,让神庙任意被人搜查。 祂已经不止一次听见时浅渡在心中用皎月来形容祂了。 每次说到月亮时,都是她……欲念最深的时候。 这个词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弄得祂也更是不适。 时浅渡已经在外很久了。 她一直跟白露在聊天,没有一点儿加速把人打发干净的意思。 神明难免不满。 说好的“把他们打发走,立刻就回来”呢? 这人真是一向的说的比做的好。 - 张将军带人把神庙脸带这座小山包,都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当然是没找到人,只得暂时作罢。 张将军以及白露、和安一行人,终于先后离开了神庙。 他们说,接下来会在各个州府郡县通缉神明,把人抓捕归案为止。 时浅渡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带着笑意,回到石室中。 她问:“您都听见了么,神明大人?您以后恐怕再也不方便出现在子民的面前了。” 神明掀起眼皮:“怎么感觉,你是在幸灾乐祸呢?” 祂面容白皙,不染半点儿红润。 洁净的纯白叠裳穿着整齐,哪还有中午凌乱暴露的模样。 看上去,像是早已脱离了欲.海的浮沉。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把这些收入眼底。 时间久到祂完全恢复了? 应该不至于呀。 “哪有幸灾乐祸,只是很高兴,您以后都是我的了。”她上前几步,捉住男人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把玩祂美玉般漂亮的手指,“公主说您气质高洁,远非常人能及呢。” 说话间,膝盖冷不丁地往前一凑。 她以为能发现叠裳之下的秘密,让祂暴露与高洁完全相反的本能。 不想,任何异样都没有。 她一怔。 这才多长时间啊,真就彻底压下去了? 除非冲了冷水,不然不会啊。 神明见她讶异,薄薄的唇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祂捉住时浅渡的手腕,没直接表达不满,但处处都像不满。 祂淡淡开口:“不必非要你侍奉,我自己也能解决。” “……” 时浅渡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味了。 神明真生她的气了? 这是有意自己打理干净,等她兴致满满地回来时,给她泼一盆冷水。 学坏了。 也是真生气了。 她抿抿嘴唇,去揽男人的腰。 祂要离开,可惜她更快一步,手臂用力死死地缠住了神明。 “别走呀。” 她抱着人靠在墙边,去亲祂的嘴唇。 而神明偏头,躲过了她的吻。 嘴唇贴上了男人的耳朵。 她笑,顺势用舌勾了上去,极是温柔。 “是我的过,我就应该直接把他们赶出去回来找您。” “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呀?” 时浅渡埋在神明耳边,嗓音轻柔低哑,能说到人心尖尖上。 她一遍遍地哄:“您的信徒给您赔罪,神明大人会宽容我的,对吗?” 神明一受不了她虔诚,二受不了她哄人。 祂喉咙微哽,还是没说话。 “中途有事停下,不止您不得劲,我也一样啊,您说是不是?” 时浅渡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特别耐心。 她双臂圈着男人清瘦的腰,整个人赖在祂的身上。 温温软软的,她喜欢抱着她的神明。 唔,她确实也不舒服。 神明的长睫颤了颤,心想,以时浅渡那股强烈的妄念来说…… 可能比祂忍耐的还要辛苦一些。 祂心下软了一些,回应道:“以后不再这样了?” “嗯,以后肯定不会把您自己丢在一旁了。” 时浅渡笑意盈盈地亲在男人的唇角。 她脸上露出几分恶劣因子,在神明耳边哑声说:“下次我们还在同样的时间停下,让我看看神明大人您自己是怎么解决的,好不好?” “……” 神明耳根绯红。 在心里骂了句混账。 323 衰微的神明18 真的只是抱抱。 第三百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被时浅渡桎梏在石室的角落里。 那双纤瘦却很有力道的手臂拦在祂腰间两侧, 让人动弹不得。 眼前人的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祂明白话里的意思, 耳根透出薄薄的红。 “又淘气了, 胡言乱语。” 祂摸了摸时浅渡的头发, 心中无奈又好笑。 早就应该知道, 这小姑娘不可能那么容易妥协,好声哄祂却没有一点儿要求。 这次的要求么……咳咳。 时浅渡不依不饶:“哪儿是胡言乱语,我说认真的呢。” 她圈着男人不让人走, 赖在祂的身上。 “我是真的一直很想知道, 像您这样的人——” 她突然拉开了些距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神明。 富有侵略性的目光, 让祂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渎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肯定很好看吧。】 【昂着头, 眼尾红透,一边喘一边自己调整。】 【不想发出声音所以咬住嘴唇。】 【但喉咙里还是冒出些细碎又好听的的喉音。】 【眼眶里浮出一点儿水光,然后……】 “……” 这些话说中了大半, 神明有些回味与赧颜, 但不足以让祂动容。 精雕细琢般的矜贵面容一直冷冷淡淡的, 神色如常。 祂垂首看着时浅渡:“你啊, 真是……” 【头脑里想着我。】 “……!” 听见最后那六字心声的瞬间, 神明刚出口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淡金色的双眸睁大,眼尾烫的厉害, 薄唇蠕动了一下。 祂的胸腔上下浮动, 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可耻的证据、扒开了祂最是低劣肮脏的那一面,一时之间不敢直视时浅渡的双眼。 是的,祂那时是想着她的。 当时没觉得很不妥,现在被她猜到, 却很别扭。 总觉得对她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时浅渡歪头看祂,“那我可就当成默认了哦。” 神明回神,长辈对小辈似的,弹了下她的额头。 祂掩饰掉自责,嗔道:“床上变着法地欺负人还不够?” 时浅渡可太喜欢神明无奈又纵容的模样了。 她立刻笑嘻嘻说:“当然不够了。” 说着,她把脑袋埋在男人的颈窝处。 神明的体温比人类低一些,皮肤总是微微发凉。 她凑上去蹭以蹭,很快就变得温热了。 “下次让我看看嘛,神明大人。”她赖皮,还一个劲儿地夸人,“您知道吗?您身上每一寸都好看死了,简直是巧夺天工。” “……” 时浅渡的总是会说出这种话。 咋一听没什么,越多想就越不对劲儿。 神明说不过她,便道:“说好的侍奉我呢?” “那也是侍奉您啊。” 时浅渡一肚子坏水跟歪理邪说,板住脸一本正经地蹙起眉头。 她伸出手指,隔着衣裳,点在男人的心脏上。 “您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 说到这儿,她绷着的表情终于有些坚持不住,露出了不正经地笑。 红润的薄唇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又坏又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手指微微用力,在神明的心脏处按了下去。 凤眸眼尾轻扬,目光流转,满是戏弄。 “难道那时候,您没想着我么?” 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曲起,抓紧了叠裳。 祂外表淡然无波,而呼吸紧促了不少。 “看似一尘不染的高贵神明,在祂的子民不在眼前的时候,也不怎么正经嘛。”时浅渡满心都是坏心思,成心把神明说得像个坏人,“呵,身为神明,一边想着祂的子民、祂的信徒……” 她压低声音,在男人耳畔沙哑地开口,拉长尾音。 “一边疯狂地——” 神明抖了一下。 时浅渡太擅长用语言挑动人的情绪了。 祂每次都甘拜下风。 “别说了。” 祂回话时,嗓子是干涩的。 呼吸不太畅通。 “若再有下次,你想看遍看了。” 祂双眼微微垂着,跟时浅渡对视,一如既往地对她纵容妥协。 然而接下来,话风一转。 “你若再故意抛下我,我便想着别人,念别人的名字。” 时浅渡一顿。 哈,神明大人果然学坏了。 开始在言语上报复她了。 “真的?” 她手臂用力,掐了下神明腰间脆弱的软肉。 充满威胁地眯起眼眸。 “自然。” 神明颔首,神情淡淡,好似十分漠然,浑不在意。 “所以,你想看就随意看好了。” 说话间,淡金色的眼珠一转。 目光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时浅渡轻笑出了声。 她越看眼前的男人,就越觉得可爱,越觉得喜欢。 “神明大人,您真的不擅长说谎。” 手指暗昧地缓缓地抚过男人的眉骨、鼻梁、嘴唇…… 滑到下巴时,以指节由下往上轻轻一抬。 神明顺着她的动作昂首,被她啄在了喉结上。 祂轻轻一颤。 时浅渡笑说:“如果哪天您真的那么做了,正好啊,我一直觉得您被玩坏了的样子肯定很好看,可又有些舍不得,这下好了,再怎么狠心也用不着心软了。” 细碎的吻,从喉结一直往上,亲到了神明的唇畔。 她缓而轻地用牙齿去咬祂的下唇。 男人一开始端着抗拒,没两下就“被迫”撬开了唇齿。 祂真的从来拒绝不了她。 不同意让时浅渡看祂的要求,也就是现在头脑清醒,加之这事儿确实羞人。 若是真到中途停下,被亲得迷糊又难耐,哄两下恐怕就随了她的意了。 时浅渡为了报复神明小小的谎话,冷不丁地用力咬在祂唇上。 顿时就破了口子,冒出血腥味来。 “唔。”神明微敛了下眉,“别咬,轻点儿。” 祂没别的深意,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时浅渡被祂无意的话勾得心里发痒。 她用力,不由分说地将清瘦的男人锁进自己的怀抱中,轻嗅高贵神明自带的香气。 神明身上总是有一股清冽淡雅的气息,沉沉的,很容易让人心安。 她喜欢这种气味。 “神明大人。” 她的声音低哑,听上去很是压抑。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神明的耳廓。 “您是神明,有义务倾听子民的渴望,满足信徒躁动的欲念……对吧?” 神明心头一跳。 想来方才被张将军打断,祂不舒服,时浅渡也少不了难捱。 祂只想着小小报复她一下了,却没想到…… 她的精神头还旺盛着呢。 可是,昨晚已经被时浅渡折腾的够呛,加上下午自己…… 纵使神明能用神力愈合伤口,但不是所有机能都可以用神力填补恢复的。 “等一下。” “神明大人。” 时浅渡强硬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她死死抓住神明的手腕,力气大到能在祂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还请您……”她轻吻祂的手背,“乖乖接受我的供奉。” 毫无疑问,神明抵不住她的撩拨。 同样毫无疑问,如果继续下去,祂会更不好受。 薄唇已经吻到了下颚。 祂扬起头,光洁优雅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两下。 祂才想板起脸出言拒绝,就听见了时浅渡强烈又压抑的嬉笑与恶念。 【吓唬吓唬祂,怎么还真当真了?】 【祂真可爱,好想要了祂啊。】 【但……唉。】 【就算是老房子着火,也不能来的太频繁了。】 【这事儿是为了高兴,要是让祂难受就得不偿失了。】 【哪儿舍得过分蹂.躏祂啊。】 【今天亲亲抱抱就得了,别伤着祂。】 唇上辗转的湿濡温度跟心中的轻叹一同传入神明的脑海之中。 祂心头一下子变得酸酸涩涩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 之前时浅渡真想“侍奉”祂时,亲吻跟手掌的作乱是同时开始的。 这次嘴上说得有模有样,却只是亲祂,一双手落在腰间一点儿没有乱动。 神明冷清的淡金色眼眸软下一点儿。 侧头,主动轻吻了吻时浅渡的唇。 祂一直这样,浅淡的动作中夹杂着深意。 “来吧,我也想。”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她偶尔恶劣是恶劣了点儿,但从来不会过头。 面对赤.裸裸的邀请,反倒犹豫了。 狭长的凤眸黑漆漆的,似乎酝酿着风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平日里笑不离口,懒里懒散的混不正经。 然正经起来后,一张脸沉得吓人。 神明被她盯着,背脊上不由得升起一股战栗之感。 心脏的跳动更明晰了,四周的一切,安静得悄无声息。 只余下彼此的呼吸声。 时浅渡伸手,钳制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欺身贴上去。 然后在鼻尖与神明相碰时,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把人拥进怀里,轻啄了啄祂的唇角。 “想什么啊,今天就算了。” 她靠在神明的身上,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纷杂的欲念。 “神明大人,您乖乖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好。” 神明轻抚了抚她的头。 安安静静地让她抱。 温热的,柔软的。 跟祂心口的感受一样。 时浅渡对祂很好。 小事上总是欺负祂,但大事从不过分,处处顾及祂。 跟初见时一样,关心祂的情况。 “神明大人。” 时浅渡突然出声。 “什么?” “我饿了。” “……” 神明一怔,因为先前的话而想歪了。 时浅渡果然还是要继续吧? 祂淡淡地牵了下唇角:“随你,我都可以。” “……?” 时浅渡挑起了眉头,眼神尽是调笑。 她故意笑话道:“你觉得我说的饿是什么饿?” 话音刚落,还不等神明回话,她的肚子就“咕噜”地响了一声。 神明沉默了。 祂偏头,耳根有点儿红。 还好祂刚才只回应了一声,没有直接去吻她。 不然,更是丢人了。 “早晨中午都没吃东西,确实该饿了。” 祂敛敛神色,瞥向神庙之外。 天色渐晚,夕阳已经落下。 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彻底的黑了。 远处的城镇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浮向天际,隔着老远都能看得清楚。 祂淡声说道:“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去为你弄些吃的来,应该不用太久,你稍等我一会儿便好。” “去给我偷吃的?” “……” 神明责罚似的轻轻拍在时浅渡的头顶上。 祂纠正:“是去拿子民为我准备的供品,本就是供奉给我的,自然可以随意享用。”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 时浅渡笑着捉住敲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指。 放到唇边,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您的投喂了,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颔首。 祂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神庙中。 时浅渡没有等太久。 不出十分钟,神明就回来了。 祂手上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是两道热菜与一碗米饭,还有两小块点心。 “我弄了你先前常吃的。” 祂手指一捻,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木桌。 接着,把几只盘碗一个个地放在桌面上摆好。 最后是筷子。 食物的香气窜入鼻息,时浅渡深深地吸了口气。 饥肠辘辘时,吃上一碗热饭热菜,实在是太让人幸福了。 她拿起筷子,双手合十地夹住,有模有样地说:“既然神明大人愿意把自己的供奉赠予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神明唇角牵动,无声地浅笑了一下。 祂坐在时浅渡身边:“慢慢吃。” “你真的不吃一点儿吗?” 时浅渡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问了一句。 人生在世,享受美食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啊! 神明摇头:“你吃吧,我就不用了。” “好吧。”时浅渡耸耸肩,小声吐槽,“真是不懂享受。” 神明闻言,却道:“六百年前,我就吃过这两道菜了,味道与现在相差不大。” 诞生之初的那两三百年,祂比现在“懂得享受”。 子民们供奉的东西,无论吃食还是酒水,祂都一一品尝过。 喜欢吃的,也会多用一些。 菜品点心就那么一些,几百年时间里,菜品本身的改变还不如名字的变化大。 再喜欢的东西,享用个几百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不只是祂,换谁都会这样,不是么? 活到现在,除了一些新鲜的没见过的玩意,祂很少会有什么兴趣。 时浅渡一怔,神情微沉。 寿命长久固然好,但太过长久的话…… 恐怕真的只剩下孤寂和无聊了。 永生是残酷的。 她越发这么认为。 因为太无趣,所以河神才会让自己陷入休眠的吗? “要是我擅长做饭就好了,能让你尝尝很多新花样。”她颇为可惜地嘟哝道,“可惜我的专长是炸厨房,做饭的话还是算了。” 神明看出她眼中的惋惜和可怜,摇了摇头。 “不用这样,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尤其是现在,有你在。 祂注视着眼前人,在心中低喃。 与时浅渡相识的这些天以来,祂的生活天翻地覆,大变样了。 祂体会过了很多从前不曾有过的感受,跟她,跟子民们。 已经很让祂开心与欣慰了。 神明日常里很会照顾人,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不会出什么差错。 用过的碗筷一类都不用时浅渡管,祂自会收拾好。 “今天天空澄澈,要看星星吗?” 时浅渡酒足饭饱后,就开始打呵欠。 “嗯?”她抬头,“看星星?” “你不是喜欢看星星么。” 神明指的是两人在屋顶上那几次。 在县城里帮扶百姓时,她晚上无聊了,就时常拉人到屋顶上。 时浅渡笑了,冲男人招了招手。 神明走到她身边。 见她伸手,便配合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笨蛋。” 时浅渡的手指穿过了神明的指缝,再一用力,就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两人的肩膀相碰,相互依偎般靠在一处。 “重点不是看星星。”她懒洋洋地弯弯唇角,“而是看星星的人。” 神明心脏一跳。 这不是什么有意撩拨的话。 可祂眼眶开始发烫了。 心脏也觉得烫。 被轻飘飘的一句话点醒,明白了时浅渡的心意。 更明白了自己的。 原来那时喜欢晚上看星星的时光,是因为这个啊。 怪祂在情感方面实在愚钝,连这都没察觉出来。 “神明大人。”时浅渡又冲男人勾了勾手,拍拍自己的腿,“您过来坐好不好啊?” 本质上坐哪儿都无所谓。 但坐腿上…… 光看那个姿势,都很是奇怪。 神明没动,清冷的眉眼望向时浅渡。 还带着两分狐疑。 “这么坐我一伸手就能搂住您的腰,而且抱起来特别舒服。” 时浅渡好声哄骗。 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么抱人。 不单单抱起来舒服,低头能埋到对方胸口,扬头能亲到对方嘴唇。 “别不动嘛,这是您子民的愿望啊。” 她双臂抱胸,一本正经地搬出子民的愿望当幌子。 片刻,又补充道:“真的只是抱抱,什么都不做。” “……” 补充之后更可疑了。 上次时浅渡说“子民的愿望”时发生了什么…… 祂还没忘掉呢好吧。 324 衰微的神明19 祂喜欢这样的情话。…… 第三百二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起来吃早饭了。” 外面传来了神明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祂早就料到自己回来的时候,时浅渡肯定还在赖着,掐了掐她的鼻子。 “别赖床了, 以往这个时间, 百姓们都做一个时辰农活了。” 鼻子被堵住, 时浅渡“啪”地拍在男人的手背上。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软被有一角遮住了大半张脸,阻挡阳光。 她嘟哝道:“还困呢。” 神明失笑地摇摇头, 坐在床头。 拨开被角,把时浅渡散落的长发轻柔地捋了捋。 “起来吧, 我为你梳头。” 两人在神庙里腻腻乎乎了大半个月了。 就像所有刚在一起的恋人一样, 除了神明利用神力帮助人类灾后重建的时间, 几乎一直呆在一块儿,就连两人窝在一起读书下棋时,时浅渡也不忘顺手搂搂细腰握握小手。 不管怎么亲亲我我,也不会嫌腻的,只觉得不够。 神明每天早晨都会为时浅渡准备早餐。 然后帮她将散乱的发梳顺,按她的喜好束个清爽利落的马尾, 若再把长刀往腰间一别,英姿飒爽。 “那躺着梳吧。” 时浅渡打个呵欠, 往神明身边一滚, 顺势抱住祂的腰。 下巴搭上男人的腿,脑袋则靠在温软的腰间, 不只有意还是无意地蹭了蹭。 她模模糊糊说:“等你梳顺了我就起来。” “昨晚我们不是没做什么吗?怎么这么困。” 神明无奈,但十分惯着时浅渡,没再薅人起来, 而是揽住她的头。 手掌一翻转,一柄木梳就随着金光出现在手心。 祂动作轻柔地将梳子插入发中,一点一点地将发丝通顺。 “又不是非要做什么才可以睡懒觉啊。” 时浅渡笑着瞥祂一眼。 木梳的齿轻轻滑过头皮,怪舒服的。 圈在神明腰间的手不听话的掐了掐祂。 她不满道:“神明大人——以前您只把我当做子民时,每天早晨都问我要不要多睡一会儿,现在把我拐跑了,反倒总是催我起床了。” 神明静静地垂眸,看着她的侧颜。 这小姑娘犯懒耍赖时,总会很幼稚地撇嘴,表现得特别明显。 一边撇嘴,还会一边往祂身上拱,每次…… 都像是挤在祂的心脏上。 祂纠正:“是我被你拐跑了。” 以前不主动叫时浅渡起床,是因为只把她看做子民。 现在她不仅仅是子民,所以才希望能多些时间能与她相处啊。 祂不是个会刻意说情话的人,便只在心中这么想想。 “那也得您愿意被我拐跑才行啊。”时浅渡哼声,眯起来的双眼透出几分危险,“总是您先牵住我的衣角不让我走,现在反倒全怪在我身上了。” “……” 祂就知道,自己永远说不过时浅渡。 神明低垂着头:“不是怪你。” 祂只是…… 只是喜欢她罢了。 祂喜欢跟时浅渡相互打趣、斗嘴几句,很日常的交流就足以让祂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起身一点儿,我给你束发。”祂揉了揉时浅渡的头发,“已经梳顺了。” 此时,时浅渡的倦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躺着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枕在男人修长的大腿上。 抬眼往上看,入目是神明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好看的人真是怎么看都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神明的面容好似上天的鬼斧神工,眉目如初雪,冷清又静谧。 薄薄的嘴唇却十分红润,泛着迷人的色泽。 她伸出手臂,轻轻扣在神明的脖颈上。 稍一用力,便把人按下来。 神明顺着她的力道,弯腰俯首,温软的唇碰上了她的。 时浅渡没有深入地亲吻,只啄了啄祂的嘴唇。 很轻很轻地亲了两下。 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柔与珍惜。 神明更是如此。 祂按在床褥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克制住自己想索吻的念头。 若是一大早就开始没羞没臊,两人这一天恐怕别做什么。 亲亲我我的时光固然愉悦,也是因为太愉悦了,所以时间过的飞快。 一不小心啊,就会弄到下午。 然后在一块儿洗一洗,洗着洗着又开始不老实…… 咳咳,结果转眼就天黑了。 回想起一些以前的自己完全想不到也绝不会做出来的荒唐事,神明的耳根微妙地红了一点儿。 祂用嘴唇与时浅渡欣愉地厮磨片刻,又亲了亲她的脸颊与额头。 手掌捧起枕在祂腿上的脑袋,祂说:“还继续赖着?” 其实,如果时浅渡说她想继续赖着,磨蹭磨蹭,神明肯定又会随她的意了。 时浅渡沉默几秒,终于翻身坐起,又打了个呵欠。 她模糊不清地嘟哝:“唉,昨儿晚上没睡好,好困好累啊。” “怎么回事。”神明眉头微敛,关心道,“又做噩梦了?” 祂还记得,先前时浅渡做过不太好的梦,弄得额头上都浮出薄汗。 “那倒不是,是个美梦。” 时浅渡否认。 “美梦怎么会累?” “呵。”时浅渡戏笑了一声,瞥祂,“您说为什么累?” “……” 神明的眼角变烫了。 实在可耻,祂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时浅渡做了那样的梦。 祂真不愿意承认,自己自从“破戒”了之后,对此有些贪。 大抵真的是上千年的老房子着起来更烈吧。 祂收回视线,连带着将头脑中不正经的内容也消干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祂淡声开口,把皮球踢回给了时浅渡。 “神明大人真是越来越学坏了。” 时浅渡调侃祂,一边简单地洗了个漱。 与此同时,神明也帮她把还温热的早饭放在了桌上。 不论是偷偷供奉信仰百姓还是的官员,总是愿意把自己最好的口粮供奉给他们信仰的神明,所以,神明每次拿回来的食物都很不错,至少是这个时代的中上水平。 在这个相对落后的时代,时浅渡倒是挺有口福。 她这回才吃了一半,便听到神庙外传来了蹬上石阶的脚步声。 紧跟着,是白露亲昵的呼唤:“小渡姐姐,你在吗?” 她手中拎着一小篮子菜,怀里用油纸抱着一块烧肉。 跑进神庙,先是冲着神明塑像拜了拜,继而左右张望了好几眼。 “小渡姐姐,我给你带来菜和肉啦!” “咳咳。” 时浅渡饭吃一半,咳了两声。 神明帮祂抚了抚后背。 “小白露来了,我再吃两口就出去。” 她喝了几口热汤,顺了顺食,又把嘴上的油光擦了下去。 白露跟和安来过一次后,又偷偷地跑过来一回。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跟时浅渡两人一道时得到了庇护,分开了也一直想着他们。 那次过来时,张将军等人还未离开县城,她关心了一下时浅渡的近况,没敢久留。 在外人眼里,时浅渡“独自”居住山中。 所以被问到每天吃喝时,她便说自己从山中就地取材,搪塞了过去。 没想到白露这孩子上心了,这回带了菜肉上来。 “慢点。” 神明见她有些急,拿起手帕为她擦了擦唇角。 祂跟着起身:“我也出去看看她。” 时浅渡挑眉,嘴里故意“啧”了一声。 “你啊。” 神明无奈地翘了下唇角,假意责打她一下,动作很轻。 祂轻声说:“你明知道的。” “我什么也没说啊,打我做什么?” 时浅渡嬉笑着哼声,搂住神明清瘦的腰,把人抱在怀里。 她推着人往前走了两步,便把男人按在了墙上。 她仰头,轻舔上祂的唇。 神明回吻她,气息交织,很快就开始细喘。 两人都很投入,缠绵悱恻。 但头脑都是清醒的,没有太上头。 很快,唇齿就分开了。 “我知道您心中只有我。” 时浅渡说完,又在男人唇上亲了两下。 “所以,这是一点儿小奖励。” 不可否认,每次被时浅渡亲吻,神明心情总是极度愉悦的。 她越是强势,就越说明她对祂的渴望程度和需要程度。 祂喜欢见她这样。 祂平息了呼吸,帮她理了理衣裳和头发。 “去吧。” 时浅渡出现在神庙中时,与平时无异,完全看不出刚把人怼在墙上亲。 她冲白露挥了挥手:“小白露来啦。” “啊,姐姐!” 白露一瞧见她,立刻小跑过来。 她献宝般举起手中的菜和肉:“我给你带了吃的,还有做好的肉,好不容易弄了点儿吃,我爹娘都没舍得吃,就留给我了,我给你带来了一半!” “谢谢,不过,肉还是拿给你爹娘吃吧。” 时浅渡摸摸小姑娘的头,越发觉得她乖巧可爱。 在白露疑惑发问之前,她说:“你不是亲眼看到过吗?我是被神明眷顾的人,吃食之类的不用担心,不会被饿到的,说不定吃的比你们还好呢。” 说到“被神明眷顾”的时候,她还不忘瞥了瞥隐去身形的神明。 神明就站在她们两人身边,叠裳垂落,白衣胜雪。 祂眉宇微凉,却又透着一丝温柔。 祂始终爱着祂的子民们。 “真的吗?” 白露一愣,懊恼地挠了挠头发。 她嘟哝:“也是,我真笨,怎么忘了这茬啊!” “你有这些心意我真的很高兴。”时浅渡坐在软垫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吧。” “哎呀,姐姐你之前也照顾我很多啊,说这个就生疏啦。” 白露没有客气,直接坐在时浅渡的身边。 她特别喜欢跟时浅渡在一块儿玩,因为时浅渡总是会听她说话,帮她解惑,还知道好多好多别人都不知道的新奇事物,在一起聊天有趣极了。 她把菜肉都收好放在一旁:“等我回去给爹娘吃,再余出来一点儿供奉给神明大人……” 提起神明,她言语一顿:“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她脸上露出愤恨的神情:“小渡姐姐,你知道吗?县城里总是有人偷走供品,每天都有一两家被偷,就算让人看着都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供品就不见了,但完全看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手段特别高明,让我们大家伙头疼死了!” 时浅渡听着这些叙述,眼皮噼里啪啦地跳了好几下。 她心中有了猜想,问道:“是不是每天到饭点就被偷?” “对呀,姐姐你猜的真准!”白露咬咬牙,“那些可都是供奉给神明大人的!真过分,要是神明大人看不到供品生气了、不保佑我们了可怎么办啊,可恶的小偷!” “噗。” 时浅渡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憋笑瞥向神明,果然看到祂的脸色微微发黑。 能在祂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可太不容易了。 她就说嘛,就算真是给神明的供品,人类发现凭空少了,肯定觉得是“小偷”啊。 见她用手遮住嘴唇笑个没完,神明来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提醒她不要再继续笑了。 身为神明,子民的供奉就是为祂准备的,祂拿的理所应当。 这会儿却被与祂相熟的子民说是小偷…… 祂少有的感到一丝尴尬。 还不是为她才拿的那些供品? 她倒好,就知道笑。 供品可是全到了她的肚子里啊。 “小渡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白露疑惑地叫她一声。 “噢,我没事,你别因为什么小偷生气了。” 时浅渡咳了咳,笑意彻底收敛起来。 她一本正经地开口:“神明既然能用神力保护我,想来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那些消失的供品说不定不是有小偷,只是神明自己拿走了而已。” 白露一向相信时浅渡的话,恍然张开了嘴巴。 她感叹:“还真是!没准是神明带走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跟着说:“这么想的话,神明大人好像跟姐姐你的喜好差不多诶!细细想一想,每次被偷……每次被神明大人拿走的,都是你比较喜欢的。” 轮到时浅渡略显尴尬地蹭蹭鼻子了。 而神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闪过一丝笑意。 这回,时浅渡这幼稚鬼笑不出来了吧? 莫名的,祂想起从前,时浅渡故意在和安公主面前,隐去身形在他身上作乱。 那时她总是故意…… 神明神色微敛,垂首站在时浅渡身后。 祂面容沉静,脸上并无波澜。 美玉般的手指滑过脖颈,落在她的耳朵上反复抚了又抚。 指肚微凉,渐渐地磨搓发热。 时浅渡凤眸微眯。 好啊,存心报复她从前的小动作,是不是? 她略顿两秒,跟没发现一样,神色自如地说:“看来神明大人的品味不错嘛,我喜欢的当然不会难吃。” 白露笑着应她:“是是是,小渡姐姐的品味最好了。” 她跟时浅渡聊了几句,满脸笑意。 “说起来……” 忽然间,她的脸颊有些发红。 双臂害羞地抱住膝盖。 “我一直以为姐姐你跟公子……是那种关系,以为你们会结亲。” 提到高贵不可攀的公子,说起有些逾距的私事,她不太好意思开口。 估计也就是跟时浅渡相熟了,才会偷偷地背地里说两句。 抚在时浅渡耳朵上的手指一顿。 神明神色微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有些满足,又不知在满足什么。 原来大家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么。 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中意的人是祂,是吧? 这样的想法让祂心口发热。 祂突然有些想念时浅渡的亲吻与触碰。 很想在这时被她拥住。 听她哄诱般在自己耳畔低喃。 很想就这么弯下腰…… 从背后将她揽在怀里。 神明垂下眼,长睫轻颤。 为了不真的让时浅渡在白露面前露出端倪,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噢……”时浅渡拖着下巴,笑道,“我跟祂才不是那种关系呢。” 话音未落,神明抚着她耳朵的手,多用了些力气。 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平静的心中泛起微妙的涟漪。 祂想,真是一如既往的淘气。 竟否认了他们的关系。 祂知道时浅渡只是在开玩笑,甚至是故意在祂的面前开玩笑,可是…… 心中依然酸涩,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很是难受。 祂不想听见这个。 相反,祂想听时浅渡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 “咦,我看你们很亲近,还以为……怪我怪我。”白露抿抿嘴唇,并无欣喜,反而有些落寞,“也是,像公子那样矜贵的人,恐怕此生是不会同谁结亲的吧,很难想象公子喜欢谁的样子。” 她心想,小渡姐姐这么有趣又厉害的人,公子都不喜欢的话,更不会在意她了。 她这样的普通平民,若能嫁到一个富贵人家已经是很幸运了。 时浅渡带着贼兮兮的笑意,瞥了神明一眼。 她继续损道:“祂这人心有大爱,就知道天下苍生,谁若喜欢祂才倒霉呢。” “……” 神明的薄唇蠕动了一下。 心脏无限下沉,坠得祂呼吸不畅。 满心的失落。 整日腻味在一起时,只觉得很喜欢很喜欢,但只有听到不想听的话语,才知道到底有多喜欢。 喜欢到明知她说的假话,也会打心底里难受、失落。 祂曾经是不偏不倚,心中只有子民。 但现在不是了啊。 结果,乱了祂心神的罪魁祸首,竟然对别人这般否认关系、说祂的不是。 神明想,祂应当包容。 像从前一样包容她的一切,不应该不满,更不应该生气。 反正,就只是再明显不过的玩笑话不是么? 可是祂根本做不到。 心绪反复博弈,却无法控制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像河神揭露人类寿命之短暂那天,祂应该转身与时浅渡拉开距离,却不由自主地牵住她的衣角,让她别走一样。 祂做不到平静地对待时浅渡的话。 哪怕只是逗弄人的假话。 祂只想听时浅渡说好听的。 只想听她说哄人的话。 神明一向清贵,举止温而有仪,从来没做过破格的事。 所谓“报复”也不过是摸摸时浅渡的耳朵,仅此而已。 可这回,祂在沉默片刻之后,手指从耳垂往下,滑落到白皙的脖颈,大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祂模仿时浅渡先前逗弄祂的法子,轻轻地撩拨她。 偶尔加重一下,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祂想让时浅渡收回刚才的话,重新跟白露解释他们的关系。 时浅渡动作一顿,背在身后的手指掐了下神明的腿。 来真格的,这是真生气了? 她属于喜欢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的那类人,对于逗弄人乐此不疲,又见好就收,不会真把人弄得气极,很快就好声哄回来。 于是,她笑意盈盈地继续跟白露说道:“所以说啊,你可别喜欢这样的人。” 神明一怔,明白过来,敢情这是哄骗着其他小姑娘不许喜欢祂? 祂有些失笑,又因为自己方才那些低劣的心思而发愧。 不应该连句玩笑话都心生不满的。 那像个什么样子? 对天下子民都无比包容,却对时浅渡比旁人更苛刻,这不合理。 这不对。 祂今天的心态不太正常。 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独自去冷静一下吧。 “我、我知道,我不会喜欢公子啦,公子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的。” 白露害羞地磕巴一下,脸上红扑扑的。 她对公子的确不是成人男女之间的爱慕,只是一种本能地憧憬。 要非说的话,算是对美好的人与未来的向往吧。 “你别这么认真啊,我就是开玩笑罢了。”时浅渡见她当真,连忙摆了摆手,“不过,说真的,你若是要嫁人,还是尽量避免那种不把你当回事、永远把其他事情放在你前面的人。” 被这么一说,白露的脸颊更红润了。 她害臊地咬咬嘴唇,转移话题:“别说我了,还是说小渡姐姐你吧。” 时浅渡笑了一声。 心说,这时代的女孩确实更容易害羞。 “我?” 白露点头:“是啊,姐姐,你的年纪不小了,比我大好几岁,我昨天还听见有人说起你,他们说,一般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成亲了,都是俩娃娃的妈了。” 她没有恶意,甚至有些关心在里面。 这只是环境原因,让她觉得结婚生孩子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你不着急吗?” “……” 时浅渡万万没想到,猝不及防地被侧面催婚了。 还是被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姑娘催的。 “结亲什么的……” 神明本打算离开,听见她们的对话,又硬生生顿住脚步。 别再说祂的不是了,好不好? 也不要喜欢别人,不要与旁人结亲。 留下来陪祂…… 神明沉默着,站在时浅渡身边。 白露的话莫名刺痛了祂,让祂不是很舒服。 祂抬起手,想再触碰时浅渡的耳朵与脖颈,但在半空犹豫片刻,又收回了。 漂亮的眼眸失去了某些神采,与她相处时浮出的笑意消散了。 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祂说到底,在其他所有人眼中—— 是不存在的。 心中的烦闷难以用语言形容。 祂坐下来,伸出手臂,无声地从身后揽住时浅渡的腰。 祂似是紧张,又似是提醒,还像是…… 用这种方法表达祂的在乎。 时浅渡几乎是立刻察觉了神明的情绪。 她换了个坐姿,手掌自然而然地落在自己的腰间。 其实是落在了神明的手背上。 手指穿进祂的指缝,握住。 带给祂安慰。 她没再逗弄人,而是颇为认真的说:“结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早就决定留在神庙侍奉神明了。” 白露惊讶地瞪大眼睛:“侍奉神明?可是神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啊,就算真侍奉神明,也可以结亲生子的吧,总不能留在这儿孤独终老啊,神明大人一定会理解的。” 圈在时浅渡腰间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 她唇角翘了翘,拇指缓缓地抚在男人的手背上,好生安抚。 “有神明大人就足够了,我永远在这儿侍奉祂。” 神明的心尖轻颤。 这是祂第一次听到时浅渡如此认真地表达心迹。 而且,她没有半点儿犹豫。 祂喜欢这样的情话。 这回没能控制住情绪,神明贴上前去,温柔地亲上时浅渡的耳朵。 又从耳朵,逐渐吻到了脖颈、锁骨。 祂眼眸低垂,淡金色的眼底冷清又缱绻,但不带情.欲。 细碎的亲吻足够的小心也足够轻盈,只是想表达此时此刻的感受,而没有故意撩拨之意。 时浅渡稳稳坐在原地,拇指依然安抚似的轻抚祂的手背。 她神色如常,唇角往上扬起,冁然轻笑。 可与此同时,神明听见信徒的心中骂骂咧咧道—— 【淦。】 【已经好声说话没气祂了,怎么还故意撩人?】 【神明大人真是学坏了。】 【再多亲一下,立刻把祂按在地上让外人瞧瞧“矜贵的公子”被人草时是个什么样子。】 325 衰微的神明20 亲口对我说上一遍,可…… 第三百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的动作一僵。 祂没再亲吻时浅渡的后颈, 而是报复一般,掐了一下。 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骂骂咧咧的话。 她表面上总能掩饰的很好,情绪平稳无波。 要不是能听到子民的祈祷与恶念,祂恐怕每次都发现不了端倪。 时浅渡被掐得轻耸了下肩膀。 她换个坐姿, 瞪过去一眼。 神明丝毫没有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 跟从来没做过什么小动作似的。 祂端坐在时浅渡身边, 背脊很直, 偏头静静地看她。 那双少有情绪的淡金色眼眸,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看起来格外温柔。 很难分清究竟是错觉还是真的抱有眷恋之情。 时浅渡又一次消下了不满与恶劣的小心思。 她总是没法真的对这个男人下狠手。 两人无声地你来我往几下,一旁的白露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她还沉浸在时浅渡说“不结亲”的震惊中。 长这么大, 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个女人不结亲啊。 由于女娃较少,一辈子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他们那边倒是有过一个。 她双手托着下巴缓了一阵, 才呐呐说:“那姐姐你自己在这儿得多孤单啊,我以后有空就常来看你吧!不过, 下次再来可能要稍微过一段时间了……” 说到这儿, 垂下脑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有些破的鞋子。 她藏着心事,几次想要提起,但都没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时浅渡随着她弯下腰, 与之视线平齐, “有心事啊?” 白露一颤, 怯生生地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她脸颊微红,挺害羞的。 “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个原因就是……”略显粗糙的双手捂住了脸颊,她说道, “县城里有个商户人家,算是这地方的巨富了吧,长期走南闯北,水路旱路的经常碰到危险,家中有个长子到了结亲的年纪,听说我与公子和姐姐你关系很好之后,前几天像我爹娘提亲了。” “……” 时浅渡想,这个提亲理由很……奇葩。 但又在情理之中,让人哭笑不得。 她问:“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喜欢这门亲事吗?” “我爹娘很高兴,已经应下来了。” 白露先说了提亲的结果。 她想了几秒,又说:“对方家中富贵,听说脾气很好,我想,既然是看中我跟你们的关系要好,大抵是想要求得神明的护佑,图个心理安慰,对我肯定是不会太差的。” 她年纪不算大,容易害羞,但不是傻白甜,知道权衡利弊。 “这应该是我能遇见的最好的选择了吧。” 想想也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平头百姓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时浅渡的心情微妙。 张开嘴,又表达不好此时的想法,只得闭上。 对待不相识的人可以冷漠,然而面对熟识的人却不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但又能做什么呢? 给人从现在开始灌输现代思想? 费时费力改变这个时代? 饶了她吧。 每个世界的整体走向,都有自己既定的发展轨迹。 这个世界也一样,做不到一口吃一个胖子。 她呢,也只想吃吃喝喝休休假。 时浅渡牵住白露的手,温声说:“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选择,你觉得不错就试试,如果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再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白露喜笑颜开:“我知道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她往神庙外看了看太阳,发觉时间渐晚了,起身。 “我得回去了,不然爹娘要担心了。” 时浅渡跟着起来,说道:“回去吧,趁天亮下山,自己注意点儿安全。” “知道知道,别担心,这条山路我从六七岁时就开始自己走了!” 白露乐呵呵地说着,有点小自豪。 她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回过头来冲越来越远的时浅渡挥了挥手。 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笑得灿烂。 殊不知她的自豪在别人眼里却是苦难。 那么小的孩子,多叫人心疼啊。 送走了白露,时浅渡一个转身,就直接掐住了神明的脸颊。 祂的脸比较软,来回捏上几下,手感超级好。 她没忍住多捏了几下,眯起双眼,凶巴巴道:“刚才竟然偷摸摸地撩拨我,万一在白露面前露怯露馅了怎么办?” “……” 神明心说,你不是还想在外人面前直接按地上……的吗? 祂显露了身形,轻轻地在时浅渡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把捏在祂脸上的手指拿开。 “你过去不也是这样对我的么?” 时浅渡挑起眉:“报复?” 她戳着男人的肩膀,把祂往后怼,嘴里不忘开玩笑。 “没想到堂堂神明大人,竟然这么小心眼啊。” “你过去说这是情趣,待位置调换一番,就成了报复跟小心眼了。” 神明捉住她的手,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和笑意。 微凉的指肚划过时浅渡手心,牵着她,把手放下。 脚下一磕,正巧靠在了架着神庙塑像的石基上。 祂略垂首:“况且……” 双臂柔和地揽住时浅渡的腰,将她往前带了一点儿,拉近两人的距离。 “我听了你的话,情不自禁。” 祂言语淡淡,但比平日里多了些许暖意。 听着怪是温存的。 时浅渡目光微动。 回想一下,当时这男人确实有点儿打算离开的意思,但又坐下来来搂她的腰了。 真没想到嘛,活了那么长的神明大人,竟然会被一两句话轻易打动。 还“情不自禁”。 这话说的,真好听。 她一手搂住男人清瘦的腰,一手勾上祂的脖颈。 她笑说:“神明大人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本来我还想说,您现在都不像从前那样纵容您的好子民了,从前小小的调戏都要报复回来,现在弄得我都有些不舍得抱怨了。” “……” 神明微怔,眼底划过说不清的情绪。 祂知道自己连一两句玩笑话都要心生不满是很不对的,也因此悔过。 可祂那时候,同样也是…… 情不自禁罢了。 不是刻意说情话,也不是故意心生不满。 都只是不能自已。 神明吻了吻时浅渡的额头,动作轻柔。 祂并不辩解与反驳,而是道:“你若怨我是应该的。” 祂想,既然对她有不同的感情,理应对她更好。 不是吗? “哎呀,我这么明显的开玩笑你都看不出来的吗?” 时浅渡见祂认真,仿佛真的很是自责,手指摸上祂的头,穿过漂亮的淡金色长发。 她笑说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这点儿小事都会不高兴。” “……” 神明不由得些失笑。 祂怎么总觉得,这是指桑骂槐地挖苦祂? “既然你这么大方,那身为子民,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吧。”祂直视着时浅渡,“方才那些好听的话,你都是对着旁人说的,现在亲口对我说上一遍,可好?” 时浅渡的喉咙微微一哽。 这算是神明第一次向她提要求吧? “既然是神明大人的要求,身为您的子民,自然不会拒绝您。” 她开口讲话,却又一顿:“但是,是有前提的。” 她笑着托住男人的腰,稍一用力就让神明坐到支撑神像的石基上。 手掌与膝盖轻而易举地拨开了祂的双腿,她贴过去,圈紧神明的腰。 “你……” 神明面上露出意外。 这个姿势无疑是羞耻的,弄得耳尖微微泛红。 但祂没说什么,眉宇舒展,纵容这一切。 祂一只手掌撑在石基上,一手由时浅渡的脖颈开始向上,缓缓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扬头看向自己。 目光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往下扫,在她的薄唇上停留片刻。 “这下满意了?” “嗯,很满意。” 时浅渡往上耸了一点儿。 两人的鼻尖碰到一起,呼吸交缠。 薄唇轻柔地碰了碰神明的,气氛好的要命。 她说:“我有您就足够了,神明大人,我会永远在这儿侍奉您。” 微哑的嗓音传进耳中,沁入心底。 神明几乎无需思考,身体本能地行动。 低下头,去索取亲吻。 祂被推得往后,背脊靠在了冰凉的神像上。 “你当真从来没有过结亲的念想么?” 说实话,只是听闻了她人的婚讯,祂心中就已经泛起了一种微妙的担忧。 如果时浅渡过去一直像其他女子一样,希望能嫁到一个好人家,那祂岂不是耽误了她? 又或者她现在思虑不周同祂在一起、等过了几年又改变了主意…… 届时,祂又该怎么办才好? “比如,嫁个富贵的好人家,有孩子膝下承欢之类的。” “呵。”时浅渡笑出声,逗弄说,“我只想让神明大人您在身下承欢。” “……” 神明脸上直发烫,偏头,轻轻咳了一下。 祂接着问:“别淘气,你真没想过吗?” “当然。”时浅渡不再开玩笑,不假思索地答,“结亲于我而言,唯一的作用不过是给予对方安全感,是否有那种陈规根本不重要,别人的眼光也不重要,而且……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神明放心了。 祂是想,祂希望时浅渡能过得开心顺遂。 当她的愿望与祂的期待有所冲突的话,该是多么痛苦又难以抉择啊。 这种冲突不存在的话最好了。 “说起结亲,小白露过一阵子就要嫁人了。”时浅渡把话聊了回来,“万一她过得不好,你会帮助她的吧?” “她是我的子民,我自然会有所护佑。” “那——如果她的夫家也在同时向你祈祷,正好跟她的愿望相左呢?” 时浅渡的声音微微拉长,给神明抛了个有点儿送命的问题。 她歪歪头:“神明大人还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吗?” “……” 神明沉默片刻,沉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微不可察地一叹。 祂说:“我早就做不到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了。” 时浅渡明白祂话里的意思,心里直乐,美滋滋的。 但她轻咳一声,板着脸,在神明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别打岔,我问正经的呢。” 【哎呀,我家神明大人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真应该好好地品尝一番。】 神明红唇微抿,掩下了将要浮上嘴角的笑意。 这小姑娘一如既往的表里不一。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祂脸色平静,重复说:“说的是正经的,我再也无法对子民一视同仁了。” 说话间,还存心往前凑了一点儿,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但祂的目光那么冷清,好像从来没有深意,一切都只是不经意间的举动。 “嘁,还说正经呢。” 时浅渡撇撇嘴。 但撇嘴不代表不受用,接着,便又在男人的唇上反复啄了几下。 “真甜。”她笑着逗弄,“这下总能好好说话了吧?” 神明垂眸,轻声说:“我自己也想过很多,对所有人视同一律,也是怕自己有所偏颇。不过,我会尽量多帮助庇佑无法自救的弱者,多帮助普通的百姓。” “那就好,不然,只会富的越来越富,穷的越来越穷。” 时浅渡说完,又笑着摇了摇头。 哪个世界都是一样,这都成了亘古不变的“真理”了。 这还有神明护佑,但不是哪里都有神明存在的。 这时,神庙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全听见了,纷纷安静下来。 反正可以用神力隐去身上,时浅渡并不躲闪,依然搂着神明的腰。 她不急不缓地小声说:“可能是白露吧,难道是有东西落下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踏进神庙。 他生的高大,因常年在农田里做活,肌肉结实,皮肤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 比起健壮的外表,声音显得过于腼腆了。 “时姑娘,你在吗?” 时浅渡一顿,看了神明两眼。 找她的吗? 听声音,不像是认识的人啊。 他们在神像的后面,而青年踏进神庙正门后,便在神像前驻足了,很是敬重地没有往里走。 三人隔着一尊高大的神像,相互看不见对方的存在。 一时之间,神庙中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模样。 没等时浅渡打理好褶皱的衣衫,青年就又自言自语道:“难道不在吗?那就先拜拜神明吧,希望神明大人能保佑我一切顺利。” 他颇为虔诚地站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在面前,微微垂首。 时浅渡先前在县城里时,帮过不少人,小有名气。 想来,上山找她应是需要帮忙吧。 她不是吝啬的人,不麻烦的话,能帮就顺手帮上一把。 于是,她指了指外面,无声地用口型与神明说:“我去看看。” 神明颔首,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 而就在此时,祂听到了子民掏心窝子的祈祷—— 【神明大人,我从见到时姑娘的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她,打心底里喜欢。】 【虽然我爹娘总是说时姑娘年纪有点大了,看身材也不好生儿子,还老跟我念叨这样抛头露面的女孩不守妇道,但我就是很喜欢时姑娘,感觉她跟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懂得很多,能帮大家那么多忙也很了不起,比好些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男儿都强多了。】 【可惜之前有那位公子在她身边,我一直不好意思跟时姑娘搭话,从来没说过话。】 【这段时间听说那位公子离开了,好久没再出现过,我终于鼓起勇气过来见时姑娘了,如果神明大人您能听见,请您保佑我能讨时姑娘的欢心,把时姑娘娶回家去。】 神明:…… 326 衰微的神明21 请宝贝们看作话,一点…… 第三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的性子浅淡, 很少会出情绪上的波动。 祂也不是会缠着时浅渡的那种人。 这会儿勾住她脖颈的举动,实在是叫人意外。 修长的双臂就那么把人桎梏在自己的面前, 皮肤贴着她的细腻白净的脖颈, 微凉的温度透过去,亦被人类高于神明的体温侵蚀。 暖洋洋的温度,在傍晚逐渐降低的温度中更叫人舍不得放开。 时浅渡离开不得, 冲祂扬起眉角。 凤眸眨了眨,无言地问祂:这是怎么了? 那小青年特意费时费力来到半山腰的神庙找她, 肯定是有事才对。 要知道这附近的镇子和村庄都被洪水淹没,毁了一切, 虽然已经在重建中, 但有大片混乱荒芜的废墟, 过来一趟不容易。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白露偷偷跑过来两次, 让她心中颇为感动。 至于这个青年人,许是家中有人生病, 像向她求个方子之类的? 这点儿小事,她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神明也很在乎子民啊, 这会儿怎么不让她过去了? 她用口型说:我去看看。 还不忘捏了捏神明的腰, 叫祂不要走神了。 他许是有急事, 你应该能知道他在祈祷什么吧? 她又示意说。 【隔壁张婶家的小虎也喜欢时姑娘, 说时姑娘漂亮又能干,以后可以继承他家里的药铺,还借药材的事跟时姑娘找过话说,虽然作为兄弟这么想不太地道,但还是希望时姑娘不要喜欢小虎。】 【总之感谢神明大人, 您如果真能让我愿望成真,帮我牵线搭桥,娶时姑娘回家,我日后必定时常来这里祭拜感谢您的恩德!】 “……” 神明的薄唇动了动。 什么急事啊。 急着见她罢了。 是啊,对于祂而言,祂跟时浅渡有彼此的存在。 可在外人看来,祂是不存在的,她仍然是没有伴侣的年轻女孩,是可以追求的对象。 她知道自己可以有很多选择么? 祂虔诚在子民在向祂祈祷。 祈祷祂可以让祂的女孩与旁人成婚。 实在是…… 神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子民的祈祷越是虔诚、越是念想深重、越是距离近,祂听的就越是清楚。 此时,青年的声音清晰得就像是在祂耳边说话。 可祂面前的女孩,正伸出手,在祂面前晃动。 怎么了嘛。 她无声地说,笑意盈盈的。 祂的手指缓缓握紧。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受自己的恋人转头去见另外一个追求者。 神明也是一样。 祂在时浅渡挑眉看祂之时,捧住了她的脸。 垂首,便亲吻了上去。 先是像他们无数次的亲吻那样,用温热而柔软的嘴唇相互触碰,接着,用牙齿温柔地咬弄她的下唇,偶尔轻轻地舔一舔。 这一般都是时浅渡做的,而男人就在她的亲吻下缓缓回应,偶尔舒服地发出本能的哼声。 往日里,时浅渡这么做时,是主导与进攻。 换到神明做同样的动作,意味有些不同,更像是在索吻,在强调占有。 祂在强调自己的存在。 这男人……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了? 时浅渡察觉到神明隐隐的不安,没有再转身,哄人似的搂住了祂的腰。 她率先打破漫长的厮磨,用舌入侵了神明的唇齿。 “唔……” 神明低哼了一声。 与他们隔着神像的青年祈祷的认真,没能听见。 唇齿相依,祂比往常热情一些,主动地回应。 耳畔还能听见青年的祈祷。 祂捧着时浅渡的脸,更深入地吻了下去。 什么礼数、尴尬全都抛到一旁去了。 祂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边听着祈祷,一边明目张胆地亲吻人。 就连两人的身形,都未曾用神力掩盖过去。 若被人瞧见了…… 那就瞧见了吧。 祂唇上的动作带着某种撩拨意味。 可表情、动作都那么优雅,目光清冷又沉静。 天空在辗转深吻的同时渐渐地沉了。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正在认真祈祷并等待时浅渡“回来”的青年被雷声吓了一跳。 他匆匆走到神庙外面,看了看天色的情况。 只见来时还晴朗得万里无云的天,此时已经是乌云密布,是不是地闪过一道骇人的白光,随之而来的就是隆隆雷声,好像下一秒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雨水中下山不易,容易出现意外。 这儿又离他家不近,需要赶上一段路程。 他想了想,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口中喃喃说:“时姑娘许是有事去别人家帮忙了吧,今天没见到,只能改日再来了。” 青年又冲神像拜了几拜,而后转身离开了。 鞋子踩在青石板上的哒哒声渐渐远去。 时浅渡闻声,离开神明的唇,轻轻地笑了一声:“把人家熬跑了。” 神明被她亲得有些缺氧,清冷的眼眸溺进去一些。 薄薄的眼皮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祂不言,又凑过去啄了两下,唇一直贴着她的。 “神明大人今天这么主动啊。”时浅渡看出祂想继续,可她偏偏不顺神明的心,“还是说,往后我跟哪个男人碰面之前,都要这么亲一次?” 她当然不会认为突然而至的雷声是巧合。 能让神明主动亲吻,还不惜用神力把人赶跑…… 她好像猜到那青年许的愿望是什么了。 一脸淡然、仿若没有这等世俗**的模样,背地里却偷偷使诈,没想到祂竟然是这样的神明。 时浅渡揶揄道:“您怎么看起来……还有点儿高兴似的?” 神明身形微顿。 祂应是没表现出来的吧? 不想让时浅渡知道实情,所以祂没有回答。 就柔和地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揽着怀中的人。 祂问:“有么?”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出来。”时浅渡弯弯唇角,笑问,“您还没与我说,刚才那人许的愿望是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被说中了一半,神明眉宇微微耸动。 头一次不希望时浅渡这么聪明。 祂想直接坦白自己听到的祈祷和方才行为的缘由,可再一想,白露在时祂就展现了不该有的情绪,应当引以为戒才是。 时浅渡是祂的子民,更是祂在意喜欢的人。 祂这养小家子气……实在是惹人笑话,不应如此啊。 身为神明,总是无私待人,福泽万民。 没有怨怼与恶念,没有私心与争抢。 若被时浅渡知道,祂心中存着这等卑劣的心思,连个来寻她的人都不叫她见…… 她会不会失望? 神明眼珠微转,脑海中闪过了万千思绪。 祂静静地注视她,转移话题:“你,对他感兴趣?” 她家神明大人这个反问真是滑头。 时浅渡否认:“那没有,我啊,只对您感兴趣。” “那便只看我好了。” 神明微微歪头,长发随着动作扫在肩膀上。 没有过多的言语,就那么看她。 神庙外,雷声渐渐的息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也晴了不少。 不用两人说话,胶着暗昧的气息就说明了一切。 时浅渡没再存心捉弄追问,打算珍惜眼下的好气氛。 她的视线调戏般缓缓在神明身上扫了又扫。 叠裳不厚,料子柔软轻薄。 坐下时层层衣料向两侧散落,若只于一层遮体,能隐隐的透出肌肤的颜色。 跟隔了两层薄纱似的,半遮半掩最是诱人。 她轻笑道:“我侍奉您?” “……” 神明瞌上双眼。 “嗯。” …… 夜深了。 时浅渡酒足饭饱,到了晚上,睡眠倍儿好。 她早早地就休息了,睡得很香。 神明本无需睡眠,今日又有心事,便一直没有睡觉。 祂躺在时浅渡身边,辗转反侧。 过一会儿,又停下来,注视眼前的睡颜。 睡着时,她脸上少了些攻击性和慵懒的感觉,看起来只是个模样漂亮的普通女孩。 可她毕竟不是。 她拥有来去如风的能力,想要什么、想去哪,没人能阻拦得了她。 她选择谁、不选择谁也是一样。 祂理智上认为,自己是神明,顺应人意、庇佑子民的神明,而时浅渡首先是祂的子民。 对子民都那么的包容,难道不应该更包容时浅渡与她身边的事吗? 理应如此。 但祂就是控制不住那股醋意。 不愿意让她去见喜欢她的其他男人。 祂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包容时浅渡一切的神明了。 有些事情是因为不在乎,才会宽容。 祂开始在乎了,心中有了更大的贪念和欲念。 祂希望时浅渡眼里只有祂,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眼里只有祂。 可惜,祂只是个在旁人眼里“不存在的人”罢了。 祂恍然意识到,时浅渡白天说的那句“结亲于我而言,唯一的作用不过是给予对方安全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让世俗与法律认证的关系,可以给人安全感。 但,这话另一方面不也是再说,她不需要别人给她安全感? 是相信祂,又或是……她压根不在乎? 不在乎,所以无所谓拥有还是失去。 神明的鼻尖突然就酸涩了。 那么多年,祂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即便看到子民受苦,也只是悲悯,作为神明从上天的视角为人类感到哀怜。 与时浅渡相处的这些天,祂感受到了人类的爱与欲。 此时此刻,祂彻底明白了人类的伤与愁。 不是害怕在人类短暂的生命结束后,没有人陪伴,孤零零地度过漫长的岁月。 而是在拥有时,就已经患得患失。 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胡乱引申出了许多猜测; 因为一点点胡乱的猜想,就心中酸疼,想要落下眼泪了。 祂实在难以入睡,无法像从前那般静心下来。 几经翻身辗转,再又一次面对时浅渡时,望进了一双漆黑的眼。 跟以前一样漆黑,就是有点迷迷糊糊的。 祂一怔:“对不起,吵醒你了。”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没事。” 神明休息时向来安静,这还是第一次把她不小心弄醒。 “是有什么心事么?” 神明的嘴唇动了动。 想坦白那青年来找她的真实目的,又怕她面露鄙夷。 难道说,喜欢就是让一个变得胆怯么? 祂捋了捋心神与思绪。 身为神明的道德边界和自我约束,让祂在犹疑之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坦白。 祂过去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但既然出现了,就去弥补好了。 “我有事想与你说。” 祂侧躺着,少有的没有坦荡而平静地看向对方。 眼皮垂下些,遮住了眼里的所有神色。 “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希望你不要生气。” 说到这儿,喉咙已经变得干涩了。 “其实,白日里那青年……”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如同被人掐了脖颈子似的,想说的话难以出口。 祂头一次发现,原来有时说一句话都这么艰难。 但祂还是说出口了。 言语轻淡,却藏着心事。 “他是想求我保佑他,可以娶你为妻。” 说完这话,神明终于抬眼看她了。 眼里掺杂着细碎的情绪,有忧心与不安,更多的是向人坦白了一切之后的解脱放松之感。 不必再瞒着对方,心事也可以摊开了说明白。 祂不想过多的胡思乱想。 祂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所以,我那时缠着你,还故意让天色转阴,使小计俩让他离开了。” 神明坦白了一切。 安静的,如实的,向祂喜欢的人展露一切。 过分的坦白无异于将自己的把柄与弱点交付于人。 祂明白这些,但还是这么做了。 祂不愿欺瞒,不希望时浅渡在未来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应该由祂主动讲出来的事。 “对不起,你应该知道这些,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由我替你做出选择。” 时浅渡已经全然清醒了。 她盯着眼前神态淡然却比平日多了一分沉重的男人,皱巴皱巴眉头。 “你怎么不早说?” 神明微怔,又很快恢复如常。 比想象中气的更厉害些,但她生气是应该的。 于是,祂忽略心中的难受,说:“是我自私了。” “这事倒是提醒我了,要是那小青年长得好看,合我的心意,可以在人类中寻上一门亲事,再时不时地来来神庙,明面上说是来祭拜祈福,实则与神明大人您好好相处,反正不会有人发现您的存在……”时浅渡拖住下巴,笑得特别不正经,“啧啧,这样的生活,想想可真是有滋有味。” 她一边说着,还故作轻佻地勾起了男人的下巴。 玩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神明被逗得眉宇舒展,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 祂伸手,在时浅渡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怎么还开这样的玩笑。” 可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留下来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讽意。 “谁说是玩笑了?” “……” 神明一时之间,分不清她是在玩笑或是认真的。 心脏似是被锋利的刀割了个口子,涌出汩汩热液来。 酸闷,苦涩,泡久了化脓腐烂。 刚浮出的笑意淡了回去。 喉咙又开始发涩。 被一句不知真假的话折腾的够呛。 “不是玩笑么。” 祂想去听听时浅渡此时的心声,探寻真实的想法。 可惜她的心绪相对平静,还不到能被神明听见的程度。 脑子里有些乱,祂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与理性。 先前两次没能做到一个神明应有的包容,祂身为神明,面对祂的子民…… 面对既是子民又是恋人的时浅渡,即便是真的…… 喉结滚动,玉琢般的冷清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人类男人自古以来都有三妻四妾之说,权贵者一生中会有更多女人。 她不是一般人,想来,这事搁在她身上,没什么可稀奇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神明理应,宽容她,包容她。 满足她的愿望。 祂不是从刚与时浅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么? 所以啊,要容许她像所有人类一样追求普通平淡的生活。 有夫婿儿孙,有邻里乡亲…… 还有人陪她一起变老。 变老。 祂也想知道变老是什么滋味。 与所爱之人一起变老,体会人生的不同阶段,相互扶持。 想来,这是十分幸福的吧。 神明鼻尖泛酸。 不仅是因为那些半真不假的话,更是因为一人的差别。 祂想,祂果然还是做不到包容,做不到满足她的愿望。 可同时,祂也达不成自己的心愿。 苍凉的月光从窗缝洒入,将神明笼罩在月色之下。 祂坐在床头,轻轻撩起时浅渡散落的黑发,拨到她的耳后。 跟无数个清晨夜晚做的一样,动作轻柔,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珍惜。 祂轻声说:“我也想陪你一起变老。” 话音落下,淡金色的眼底蒙上了一层薄雾。 转瞬即逝。 时浅渡本想趁着今天,好好地捉弄神明一番,给祂唬出平静冷清之外的表情,没想到却见祂这样,反倒弄得她心中闷呼呼的,直怜惜,再不舍得与祂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还是有机会一起变老的嘛。” 她蹭到神明身边,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枚硬币。 手臂顺势搂住男人的腰。 她说:“您选人头面还是数字面?” 硬币不是这个朝代通用的铜钱,但神明看的出来,这是要掷硬币。 祂将情绪敛起,失笑地揉了揉时浅渡的头。 “儿戏。” “是有点儿戏,但玩一玩嘛,您就不想知道,自己身为神明,运气到底如何吗?”时浅渡死活拉着神明不放,好声哄道,“神明大人,您就选一面嘛。” 神明不愿拂了她的意,便说:“人头面。” “那好,如果掷硬币的结果是人头面朝上,那我们就可以一起变老。” 时浅渡将硬币一掷,银色的硬币在空中飞速翻转数圈。 在硬币落到手背上的一瞬,她用手盖在了上面。 薄薄的唇角翘起一点儿。 手指故意放缓速度,慢慢地在神明面前张开。 那个嘴上说着“儿戏”的高贵神明,此时却偏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即将露出真面目的硬币。 在看到是人头面朝上的时候,祂似是松了口气,唇角跟着翘起。 祂说:“你惯会哄人。” “什么就哄人嘛,这是概率问题。” 时浅渡笑着圈住神明的腰,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啄了啄男人的耳朵:“我前些天问过河神,他活的久,还真打听到了一些法子,总之啊,不会把您自己留在世间的,好不好?” “……” 神明的神色有一瞬的古怪。 她也问过河神? 可河神那家伙什么都没跟祂说,只哈哈笑了半天,说等时浅渡死透了,定要一雪前耻,把祂打败了吞噬个干干净净。 面对最贱欠揍的曲泽,果然还是时浅渡这种能动手尽量不动口的性子更能治他。 祂轻声问:“有法子?” 心脏鼓动,悄悄燃起了某些期待,绿芽抽枝。 为了子民活到现今,祂过去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渴望终结。 不是渴望死亡,也不是抛下子民不管不顾,只是希望某天能卸下重担,接力般移交给他人,自己获得从未体会过的“常人”的生活。 “那是自然,人类与神明的历史已经有数千年之久,发生过太多事了。” 时浅渡伸出了三根手指,跟祂保证。 见男人神色还未缓和,又哄道:“我永远不会抛下您的。” 祂敛起神色,用眼角睨了时浅渡一眼。 “那你先前所说的那些……” “开玩笑的嘛,我早就猜到他为何而来,才让神明大人您变得那么主动了。” 时浅渡打断了祂的话,还成心在神明的唇上辗转亲了两下,弄得祂颇为害臊。 然而话风一转,她又笑起来。 “当然,如果您乐意那样,那我也不是不行。” “自然是不愿。”神明淡淡嗔她,缓声说,“我几次提醒过自己,对子民都那样包容,对你就更应该多多纵容,我们身份不同,不应箍着你,你有选择与同类生活的权力。” “但我始终做不到。” 说到这儿,祂垂下了眼眸。 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小片阴影。 “从前能做到处处完美,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地对待所有事情,心中平静如水,现在却这样,无限私欲,妄图限制你的生活……” 祂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悲无喜的神明了。 也不再是那个只要子民开心快乐,就可以奉献一切的人。 若现在跟祂提起消逝,祂会立即冒出不舍。 祂有了挂念,有了恐惧。 祂没有了神明应该有的神性。 “我应该对你更好的。” 神明的表情就像初见时一样,冷冷清清的,没有太多情绪。 但就是让时浅渡的心脏软下来一点儿。 “您已经对我很好了,神明大人。”她叹息一声,将神明抱得更紧了些,“您知道吗?人类被爱都是因为弱点,如果只是因为您处处都好,那所谓的爱也不过是掺杂了利益的借口罢了。” 神明,冷静善良,优雅高贵,看似完美而遥不可及。 谁又能瞧见祂孤零零一人在破败神庙中度过的那漫长岁月呢? 灰尘,蛛网,野草丛生。 花草枯黄,四季轮转,周而复始。 慢慢生命一如诞生那一刻,为人类而活。 祂那上千年的时光,不过是这样几句话罢了。 “被爱是因为弱点……”神明低喃一声,渐渐的,眼底冰雪消融,“不是哄骗人的谎话?” “我怎么会哄骗您呢,神明大人。” 时浅渡又一次牵起神明的手,放在唇畔温柔地吻了又吻。 她发现男人喜欢这样,便时常做给祂。 神明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受手背上的温度。 祂爱祂的子民。 祂爱上了祂的子民。 手掌翻转,轻轻地捧住了对方的下巴。 不用祂弯腰,时浅渡便顺着祂的意思上前,吻了吻祂的唇角。 显然是在哄祂。 祂也被人爱着。 327 时管局与结局1 她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还是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眉目柔和的男人浑身是伤, 半长的发凌乱,被血渗得湿濡。 他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却一直没有停下战斗。 两人的武器在空中相碰撞, “叮叮当当”地擦出火星。 长刀一下一下地捅进男人的身体。 他眉头动了动, 露出痛苦的神色, 神情却依然柔和。 这次,他跟上次梦见时说的话不一样,没再说“你好像疯了”,而是一边吐出猩红刺目的血水, 一边说:“你可真是个疯子啊……” 说话间, 染上血水的丰润嘴唇动了动,好像笑了。 …… 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是总能看的那么清晰。 时浅渡知道这是两个人在打斗,可除去这男人是被关在禁域中的那个, 另外那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甚至连脸都看不见。 她在混混沌沌中紧皱起了眉头。 头脑昏沉, 说不好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关在禁域里的男人, 究竟是在与谁对峙? 是被谁毫不留情地刺了那么多刀, 弄得浑身是血的? 这跟他被关禁域有关系吗? 她想努力看得更清楚,奋力睁眼看, 却怎么也没不到那个人的脸。 上下左右地细看, 能看到身体, 看到腿脚,看到手臂…… 修长匀称的身体和四肢,漂亮白净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 还有她手里—— 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这个人是她自己! 时浅渡霎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能让她感到邪门的事, 这世界上压根没几件。 这算是一件。 是她在跟禁欲中的男人打斗,是她亲手抹杀了那个男人? 难道这人……是她过去的任务对象? 而任务对象,现在被关在主世界里面? 在时管局的制度里,确实有从各个小世界中最优秀的人才选拔到主世界的条例。 主世界高于所有小世界。 这里的人寿命极长,若不是非自然死亡,可以拥有上千年的寿命。 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特权阶级和被剥削的人。 那些人在漫长的生命中,经历过各种冲突战争,积累了财富、创立了历史悠久的家族。 他们不欲亲自耗时费力地管理各个纷杂的小世界,便创立了时管局。 每个小世界中最是优秀的人,可以在死后以青壮年姿态被提拔到时管局任职。 所以,局里的员工大都不是直接出生在主世界的贵族,而是有机会对主世界一窥的普通人类。 他们被允许拥有原本小世界的记忆,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主世界做贡献。 大多数进入时管局的各个部门,工作到老。 员工们生命与普通人类相差不多,也会有生老病死。 整个世界遵循物质守恒,他们跟生活在小世界中的人一样,死去的人不会消失,而是以全新的人到另一个世界降生,只是他们从来不记得从前的回忆。 表现好的员工拥有选择“下一次投胎”的奖励。 古代世界,现代世界,或是指定降生在20世纪的巴黎名流家庭,像《午夜巴黎》那样体会浪漫迷人的黄金时代…… 这些,全都随意选择。 虽然再次降生到小世界的时候被抹除了过去的所有记忆,但拥有好的出身就代表能接受好的教育,为小世界做出更多的贡献,更有机会再次被时管局提拔,恢复几个世界的记忆……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大多数人都认真工作,兢兢业业。 当然,时浅渡本质上无需那么认真。 因为她从小就是在主世界长大的。 如果小世界里的优秀人才会出现在主世界,时浅渡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那男人是任务对象,又怎么会出现在主时空里呢? 她从未听说过被绞杀的对象会被关到主时空的监牢控制起来的事。 若是被强制关进主时空,怎么说也应该是对小世界甚至主世界都有威胁的存在吧。 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斩杀掉,值得大费周章地关到禁域吗? 更奇怪的是,她过去对这个男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的记忆被人抹去过么? 如果说最初因为禁域被罚时,她只是觉得不爽,非想幼稚巴巴地跟时管局对着干,现在则特别想摸清楚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能出现在梦境中的男人,还有时管局同僚的那句“她只爱她自己”…… 有什么联系么? 是否去禁域中见了人,就能把一切摸清楚啊。 可惜她一直在各种小世界穿梭,联系不上时管局。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思维在分分秒秒中不停流动,意识存在,却好似没有能让她附着的躯壳。 她想睁开眼,想尽快醒来,脱离这个梦境…… 可她做不到,她醒不过来。 正当她开始不耐烦时,四周的景象飞速地变幻。 她的意识浮在空中,能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就是醒不过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 是主世界总督的声音。 总督是为主神总管一切行政事宜的职位,也掌管着时管局,职位要比时管局局长高上两级。 他站在局长的身前,满面愤怒地训斥。 “那地方只有高层才知道位置,到底是怎么让她摸到的?” “你想想,她看到那人,万一被激活了记忆怎么办?她要是变回个疯子,整个时管局都得陪葬!不对,说不准整个主世界都被搅弄遭殃了!” “还好这次没出什么篓子,她已经进入小世界出不来了。” “但你们要重视自己的职责,重视局里的漏洞和破绽,别再惹出乱子!” 时管局局长的头发已经花白了。 从时浅渡被送到时管局时,他就负责照顾和指导,是有感情的。 他问道:“小时为时管局贡献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什么都不知情,就只能这样吗?” “当然只能这样,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她见了那人,万一以后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所有呢?”总督一口否定,瞪视局长两眼,“这也是主神的意思!” 局长眉头微蹙,却无法反驳。 时浅渡的看清他每一根白发,看得清他眼角的皱纹和昏黄的眼珠。 可渐渐地,眼前的画面开始免得模糊,越来越远。 她开始听见一个男人痛心疾首的话语。 “以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支持那项研究!那种感觉真不是时间久了就能习惯的,我彻底的错了!现、现在我弃暗投明,愿意为您效力,请您给我这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跪在地上,毫不犹豫地“哐哐”把头磕在地上。 他身上抖的厉害,然而就算再疼,对面的人不说话,他也不敢停下动作。 不出几十秒,已经是血肉模糊,地上猩红。 “你有个儿子?”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终于发话。 她语调懒散,拿指甲锉漫不经心地打理指甲。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去,看不见她的脸。 “……是。” 男人停下磕头,说话声低了几度。 女人笑了起来:“那你知道,你选择了我,你儿子就没机会了吧?” 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危险,带着兴味。 “反悔的话,会死的哦。” 男人飞速点头:“是、是,我知道,但我受不了了,您给我机会吧!” “行,那把他的系统改过来吧。” 女人冲身旁的人勾了勾手指头,就立即有人应声。 她低头瞥了眼时间:“又快到十一点了啊——” 尾音上扬,拉长。 笑容扩大。 她翘了翘桌面,玩味地看着男人:“去把他儿子带过来。” “等等!您、您让我儿子过来做什么?” 男人眼里露出慌张,但依然没敢从地上站起来。 “你放心,他能出什么事啊。”女人看他慌张,笑得更加愉悦了,好声说,“只不过以后需要你亲自执行,当然,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倒也没关系,给你这个机会。” 男人“咕噜”咽了下口水,额头上有冷汗滑落。 脸颊抽动,在犹豫应该怎么选择。 女人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啊。” “没问题!” 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忙不迭地高喊。 说完,在与对方的对视之中,嘴唇发抖。 “很好。”女人点点头,笑,“去吧,把他儿子带来。” 不出十分钟,哭喊声从远处传来。 “放开我!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你们快放开!” “快放开我儿子!他什么都没做吧!你们抓人也要有理由吧?先拿出理由来!” 半大的男孩在几个男男女女的桎梏下被迫跟母亲分开,哀嚎不断。 而他的妈妈拼了命地跟在男孩身边,纵是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打手也毫不畏惧。 她怒喝道:“趁我丈夫不在胡乱下手,你们的暴.政不会长久的!” 话音未落,娘俩被人强行推进了宴会厅一般宽大的房间中。 他们跌倒在地,手掌按在柔软的地摊上。 这玩意一看就是数十个世纪前的古董,放在现在昂贵的要命。 厅中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弯了弯唇角。 她笑:“巧了,你丈夫正好在这儿。” 那母亲一愣,抬头就看到了像狗一样嘚嘚缩缩地跪在地上的男人。 她登时明白了事情缘由,双眼猩红地破口大骂:“你这混蛋!窝囊废!你还是人吗?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咱们三个永远一块儿支撑下去,转脸就跟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呸!我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种**人!” 做儿子的年纪太小,没敢说什么。 但看向父亲的眼神也变了。 男人原本有那么一丝内疚,可一听女人骂自己,见儿子的眼神改变,立刻恼羞成怒。 他骂骂咧咧地大吼:“那他妈的还能怎么样?我选择过来,咱们三个至少能有一个人解脱,你们两人的情况也不会变差啊!何乐而不为呢?难道要白白地放弃这个机会?他妈的蠢蛋!” “你……你坚持无耻!” 母亲气得直发抖,手指死死抓住地毯。 力道之大,快要把名贵的古董扯坏。 “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椅子上的女人愉悦地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眸弯起,笑得异常好看。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手指“哒哒”地敲击在桌面上。 “好了,马上就十一点了,别迟了,现在就开始吧?” 她的话如同命令,立刻有人双手捧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奉上。 她接过匕首,随意丢到了男人的膝盖前。 “动手,先从心脏开始吧。” 男人浑身一抖。 母亲和儿子隐约察觉到不妙,纷纷看向女人。 “你们要干什么?” 母亲紧紧地抱紧自己的孩子,愤怒的眼底终于露出恐惧。 她带着孩子往后蹭去,却被人死死拦住去路。 “快让开,我跟我儿子什么都没做,放了我们!” 数名打手上前,架势吓人。 而女人摆了摆手:“无妨,马上到时间了。” 打手闻言,乖乖停下动作。 母亲瞳孔微缩,连忙看向大厅中的古董钟。 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56、57、58、59…… “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12点整的时候猛地痛呼出声,撕心裂肺。 额头上一瞬间冒出大滴的冷汗,脸色都苍白了几个度。 几乎疼得昏厥过去,翻出了白眼。 只见激光穿透了她的手腕脚腕,一时之间,鲜血如注,瞬间就弄脏了名贵的地毯。 嘴里也有鲜血吐出,一摊一摊,好像马上就要不行了。 一直护住孩子的动作终于无法坚持,凄惨无状地瘫倒在地。 “妈!” 孩子脸色也很苍白,见妈妈这样,反射性大喊一声。 喊完才猛然发现,今天自己竟然没受到“奖励”。 意识到这点,只有十来岁的小孩非但没高兴,反而打了个寒颤。 有阴影投射在他身上。 他缓慢地、恐惧而空洞地抬头。 视线刚好与手中握刀的亲生父亲对视了。 下一秒,他转身就跑。 可是能跑到哪儿去呢。 他很快被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四肢都被桎梏住。 以他的力道,怎样都撼动不了一丝一毫。 男人双手握刀,颤声说:“别、别害怕,跟平时一个感觉,还不会伤到手腕脚腕。” “放开……!爸,你是我爸啊!” 男人蹲了下来,脑袋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又滴到地摊上。 他用左手死死握住右手手腕,好让右手不要颤抖。 就算没有他,平时他们都少不了疼啊! 他现在投靠过来,以后还能在物质上私下接济老婆儿子啊! 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对,他的选择一点错都没有,这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别怕,你不会死,就跟平时一样,只是疼一会儿,很快就好的。” 他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接受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声音也越来越平静。 “混蛋,你混蛋,你不是人,啊……” 母亲没有死,但手脚腕被穿透没法起身,只能在地上蠕动,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变异生物。 她每每多说一个字,就有血泡从嘴里冒出来。 血湿濡了好大一块地毯,远远地看过去,场景格外骇人。 可厅中的所有人,都一副默然,似乎事情早已稀松平常。 最中间的女人则用手托住下巴,看得兴致盎然。 她催促:“快点儿啊,心脏。” 男人从没对人类动过刀子。 刀尖颤动几下之后,还是没入了小男孩的胸口。 “啊……!” 男孩惨叫一声,竟是疼得晕死过去了。 匕首撕开了皮肉,直到露出了跳动的心脏。 黏腻的血液汩汩流下,有时飞溅一地。 孩子的母亲还在低声咒骂,这次是冲着中间的女人:“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 可惜,这种咒骂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女人眼珠微转,并不愤怒,反而露出显而易见的嘲弄。 “这种能力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么,有了能力不运用多可惜啊。” “他又死不了,就连健康程度都不会受到半点影响,你着急什么呢?” “多疼几次,早晚就能习惯了啊,真矫情。” 她翘起一郎腿,姿态慵懒。 唇角弯弯,笑得灿烂,却更显得恶劣。 “这种话,不是你们常对我说的么?” 这一系列疯狂又血腥的场景,对时浅渡而言,像是身处其中,又像是在看电影的画面;好像近在眼前,又好像离她好远好远,怎么都无法摸到。 奇幻般的斑斓色彩在眼前流动,是时空的边界,是梦境的再现。 她始终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睡着。 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有些扭曲。 清晰又混沌。 像是个漫长又混乱的清醒梦。 这回朦朦胧胧的,有点儿黑。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是禁域里的男人。 他跟与她厮杀战斗时的模样很像。 半长的发,柔和的眉眼,精致的鼻梁,丰润的唇。 这是一张柔美的脸,有种男女莫辨的美感。 只是,他的嘴唇轻轻勾着,神色有些莫名。 眼眸微微低垂,似乎在看着什么。 正好看着时浅渡的视角方向。 在看什么? 男人的眼睛缓慢地眯起了,莫名有一股摧残的暴虐感从他满是温柔的眼底透出。 他伸出一只手。 就在这时,有一双白白胖胖的婴儿般的小手伸出来。 轻轻地抱住了他的手腕,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人一怔。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 不知道是不是时浅渡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男人的眼眶红了一瞬。 不得不说,那样一张漂亮的面容,眼角泛红时异常动人。 他像是见了什么从没见过的、不应该见的、又或者说不能拥有的美好,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对抱住自己的小胖手,看了好久。 半晌,红润的嘴唇再次勾起漂亮的弧度。 他笑了,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柔美之感,好看的不像话。 这时任务对象的过去么? 需要她穿到这男人黑化前的十年之前? 她想多观察观察情况,便将她能看到的画面中的细节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还没等她看完一些细节,眼前的一切就又开始不稳定地晃动了。 画面一闪。 眼前的是个极度发达的未来社会。 看着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大抵是因为这是她自己醒都醒不来的梦境吧,有关眼前社会的一切设定,都在她的意识中自动浮现出来了。 这个未来社会,各个领域的科技都已经非常成熟了。 人类可以掌控土地、海洋甚至是天空,换句话说,几乎能掌控自然。 可是,有一项技术,从公元前几千年就开始被先人研究,一直到了公元后几千年,依然没能被科学家突破。 那就是,人类的永生。 不管是□□上的、真正意义的永生,还是将意识从人体中提取出来,像储存卡一样填入其他躯壳,以记忆的延续来获得永生…… 哪一种都做不到。 无论科技怎样进步,人类的体质有怎样的进化,这两项研究都没有任何进展。 人类不理解,为什么在科技的辅佐下,人类的大脑得到极大程度的开发、寿命也得到了很大的延伸,人类都能在体质和能力上有那么大的飞跃了,每个人都像是超人一样可以凭借自身打破牛顿定律,却依然没法永生。 寿命很长,但依然不够。 人类执念了近万年的永生还没能实现。 于是,当人类发现了有一个人如同动漫中的怪物一般拥有超强的恢复能力后,就退而求其次,开始对这个人进行研究,以追求更长久、更健康的生命。 如果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那么人类在重伤是存活率大大提升、许多病症也不再需要体会医治的痛苦——比如患了肝癌,只需要在蔓延之前切掉一小块儿器官,再等身体自己将切掉的那部分长出来愈合,不就结束了? 永生做不到,尽量的少些病痛、延长下生命总是好的吧? 所有人都支持这项研究。 为了自己。 当然,用他们的话说,更为了未来。 宽大明亮的实验室里,无数精密的仪器和器具整洁地摆放着。 许多透明的屏幕虚浮在空中,研究员们抬手在虚空里轻轻滑动,屏幕随之变化。 穿着无菌服的男男女女们在里面穿梭,时不时地相互交流讨论几声。 在经过几个人点头之后,有人来到了实验台前。 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语气淡漠冰冷,只是在公事公办。 实验台上躺着一个人。 她的心口前有个口子,一眼看过去很是严重。 还在渗血的皮肤一点点地、以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皮肤就恢复得完美无瑕了,好似从来没有过刀口。 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伤痕,尽管极度疼痛,脸上却没有特别明显的表情。 或许,这种疼还不是她经受过的最痛苦的。 薄薄的唇轻微掀动。 唇角凉凉地扯起一点儿。 她用人们为她准备好的干净温热的毛巾,擦去了胸口上的血渍。 接着,穿好衣裳,又披上了外套。 没有跟实验室里的任何人沟通,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穿过明亮的走廊,路过一个个装满了高端仪器的房间。 那些仪器亮着灯,红色或蓝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房间里面的人在讨论什么,只有在某个房门打开时,才能听到几声交谈,偶尔还响起仪器“滴滴”的声音。 一波科研人员们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 他们穿着白大褂,跟她迎面走来,冲她客气地点点头。 而她完全的无视了,眼睛连扫都没有扫他们一下。 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整座建筑最偏僻的高台上。 清凉的风吹起了额前的黑发,双腿露在外面,轻轻地晃动。 高台之外,是个深深的峡谷。 她眼眸一垂,往峡谷中望去,漆黑的眼眸里露出嘲讽。 峡谷中的遗骸堆积成山,比乱葬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的早已经变成白骨,有的还挂着腐肉、有驱虫在上面蠕动,有的则是刚刚丢下去没几天,还保持着漂亮的人形,胸腹上或是脖颈处被刀剖开的伤口已经干涸,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一个一个的,全是被剖肠破肚而死,惨烈至极。 而这些遗骸—— 狭长的凤眸,黑色的短发,薄薄的嘴唇,修长匀称的身量。 每一具遗骸都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的样子。 是的,除去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她的身体指标和实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在她身上做的实验不仅是为人类研究□□的恢复能力,也是为了制作听话的战争机器。 他们想克隆出许多跟她一样的人。 但很可惜,看峡谷里那些丢弃成山的尸体,应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克隆成功。 再高的科技水平,到了“创造高等生物”这个课题,还是被拒之门外。 时浅渡顺着视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大概景象,不太看得清楚。 好像眼前蒙了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清楚。 从她的视角,看不见女人的脸,不知道实验体的模样,要是能看清遗骸的脸也行啊。 都是克隆的一个模子,看清遗骸就能知道那人是谁了。 她集中精神,集中一切意识,终于撕破了迷雾。 却在山谷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每一具遗骸,都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骸上,眼球因为重力滑落下去,发出黏腻的水声。 时浅渡被诡异的场景惊得头皮发麻。 虽然她现在只是意识,没有头皮。 原来,一直看不到“她”的脸,是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她虽然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但意识和视角一直是随着“她”走动的。 因为只有意识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太微妙了,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所以短暂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认知到这件事情。 可是太诡异了。 死去的“她”堆成了山…… 这是认真的吗? 时浅渡想用力看得更清晰一些,画面又是一闪。 快的来不及叫人反应,一盏巨亮的大灯就照在了面前。 她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这次的梦境比前几次都真实了一些,好像已经冲破了迷雾,距离现实更近一步了。 就跟她真真实实地躺在这里一样,就连身下冰冰凉凉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她躺在冰冷的台面上,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动惮不得。 头脑中好像被移植了什么东西,滴滴答答地响。 “操作者,艾森博士,研究部位,心脏。” 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站在她的身边,双手带着医用胶皮手套,面对摄像机有些兴奋地说出以上那几句记录,看起来很像是疯狂的科学家。 他身边还有几个像是助手的人,对面是一台悬浮在空中的自动录制机器人。 机器人负责将整个研究过程用影像记录下来,方便日后研究时反复使用,查看被遗漏的点。 艾森博士先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消了毒。 接着,拿起手术刀。 他神态自如,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了无数遍,持刀的手极稳。 刀尖找准位置,刺入皮肤,割开口子。 接着,那把刀极其娴熟地剥开了一个人类的皮肉。 鲜血汩汩地流,血肉模糊。 这次的梦境太真实了。 时浅渡顿时疼得两眼一黑,额头上全是冷汗,青筋暴起。 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也是直到手术刀刺入,她才明白,没有麻药。 就那么直接毫不留情地刺进来,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她。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但这个场景就像提前录制好的电影一样,不管她怎么想,她的意识都没有办法融入到那具躯壳中,不会做出任何动作。 时浅渡最怕疼了,一个小口子就能疼半天。 可怕的是,手术刀的动作还在继续。 没法反抗,也没法截断梦境的痛感。 她真想就这么晕死过去。 然而脑袋里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电流,把她刺激得再不能更清醒了。 手术刀在她绝对清醒的情况下,剖开心脏,还按需切下了几个小块。 而刚刚造成的狰狞的伤口,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先是残缺的心脏缓缓地长出血肉,接着,伤口渐渐地愈合。 这个能力…… 呵,确实是她的身体也拥有的。 正当时浅渡凉凉地无声吐槽时,那把银色的手术刀又一次落了下来。 把才愈合的伤口,沿着之前的刀口,又一次切开了。 “愈合的太快了,总得重新切开,真麻烦。” 极度的疼痛一阵一阵地传来,能感受到每一刀切在身上的划痕。 她差点被疼得厥过去,但意志力强,还是听清了男人的话。 妈了个巴子的! 还麻烦,这是人说的话吗? 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恨不得立刻杀光了实验室里的所有人。 撕心裂肺已经不是一个词语,而是对真实状态的描述了。 若此时不仅仅是意识,恐怕早已经满头汗水,面色苍白到没了血色吧。 再强悍的人面对这样身体上的摧残,都不会好到哪去。 她虚虚地睁开双眼,扫视过眼前的人。 周身的研究人员们,有的辅助解剖,有的在旁记录。 每个人都心无旁骛地干活,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一份工作。 一份很有意义的工作。 或许那会拿出去跟亲朋吹牛的那种。 没人脸上露出什么怜悯或是同情,相反,更多的是兴奋。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把躺在这里的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 又有一刀自上而下地刺过来了。 时浅渡条件反射地涌起了痛苦的回忆和极度的抗拒。 想要控制这具躯壳逃离。 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被硬生生撕扯开的时候—— 时浅渡猛地睁开了双眼。 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湿润了头发。 从纷乱不堪、似真似假的信息流中清醒过来,脑海中还快速闪回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画面。 那些画面她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却觉得无比真实。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那些是现实,哪些又是梦境。 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搞懂,那些梦境究竟是从哪里而来。 她一头汗水了喘息了几声。 “疼”这个字,真是戳到她的心窝子了。 怕什么来什么。 天底下唯一就怕这一样,还非得给来梦到这一样。 现在…… 她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意识这回终于没再玩什么悬浮,是回到正儿八经的身体里了吧? 她动了几下手指。 果真能动。 看来,是到达了新的小世界了吧。 她这么想着,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时管局员工们进行“身份匹配模式”时,所使用的生物仓内部。 她回来了。 328 时管局与结局2 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第三百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她的身上很没劲儿。 是一种接近虚脱的无力感。 脑袋里疼的要命, 就跟被一个巨大的核桃夹子夹在中间似的,分分钟要从中炸裂。 晕眩感让她觉得自己磕了药,眼前的一切都螺旋状旋转不停。 空间在扭曲, 她想起身,身子却歪歪斜斜地撞在了生物舱上。 她晕得快要吐了。 身份匹配模式是任务者的意识被投入到小世界中,再由系统根据本人的身体状态、性格等各方面情况塑造出新的身份与身体, 每次时空传送都需要适应新的身体。 在这个模式之下,不仅要忍受时空传送的痛苦,还要协调意识与新身体。 而一口气穿行十几个小世界,她的意识已经脱离本体很长时间, 身体一直躺在被锁定的生物舱里, 太久没有移动过,纯粹靠着营养液维持基本的生存, 虚弱是在所难免的。 好在她的身体机能恢复很快,没过多长时间, 便觉得疲倦感褪去一些。 只是头脑还在晕眩,就跟醉了酒似的。 不过也不对, 她从没喝醉过,不能说理解喝醉的感觉。 昏沉之中,大脑依然在运转, 数个问题不由分说地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根据零零碎碎的记忆来看, 禁域里的男人是被她杀死的任务对象。 为什么把一个反派带到主世界, 关到禁域中? 他是什么身份? 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小心步入禁域见他一面, 就会被抛进小世界里惩罚了一番? 太多的问题了,除此之外,还有她丢失了的记忆。 那些时间线乱七八糟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 她也没能把那些画面重新按顺序排列,摸清事情的原委。 不过,既然被她重新记起来了,那她就算把主世界翻个底朝天,也要扒出真相。 根据她现在所掌握的资料来看,禁域中的那小子,是个突破口。 与其到处问人,还不去直接去禁域呢。 整个世界的一切,某种意义上讲,都在主神的监视之下。 每个人身边的每件事每个场景,都会化为影像资料,自动储存进主神如同无限储存器的大脑中,再经过主神的分门别类,把允许供所有人参考的资料,给时管局打开调阅权限。 所以,只要主神想了解,就能随时调取任何一处的信息。 几乎没有人敢做被主神禁止的事。 时浅渡除外。 说干就干,既然想到这儿了,就没理由不去禁域中探个究竟。 她在生物舱中稍微躺了一会儿适应适应自己的身体,没过一会儿就打开了舱门。 可惜晕眩还未缓和,这具身体又在舱中躺了太长时间——即便小世界与主世界之间时间流逝速度不同,度过十五辈子的时光换算成主世界的时间,也足够长久了。 所以才跳出生物舱,双腿就是一软。 幸好她眼疾手快,立即撑住了身旁的柜子。 与此同时,一阵警鸣提示音在时管局中响起,直接把全局通知了个遍。 想来是她所用的生物舱被严格关注着,人一出来,系统就自动发起通知了。 未等时浅渡彻底适应身体,就有数名关系还行的同事从明亮的走廊中急匆匆地穿行而至,看到她的脸,纷纷惊呼出声。 “时……时姐?!” “你醒了?” “姐姐你真的醒了!” 他们的面容比上次相见时,明显有了点儿变化,好像长了几岁的样子。 一直颇为崇拜她的叶竹连忙上前,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太好了,看起来没事!我这就给你预约十分钟后的全身体检!” 袁青是现今任务部年纪最大的老大哥,看到时浅渡第一眼,吓了一跳。 等叶竹说完,他才说道:“我们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系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没办法联系你,也没法召回你,就连任务世界的具体情况都看不到,还一直都修不好,我们还以为你会死!你可是咱们部门的老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任务完成率降低了不少呢,我们可头疼了!真不知道局长到底是为什么罚你……” 时浅渡挑眉:“系统修不好?” “啊……是的。”同事的声音突然变小,“碰到了点儿故障,我们都检查不出来怎么回事。” 另一人拍拍胸脯,说:“好在时姐你回来了,万一你真在任务中精神耗尽而死,可就永远消失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要知道,躯壳+意识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当然,意识也可以理解为“灵魂”。 时管局管控着所有小世界中的人员流动,所以,为了不引起紊乱,只有主世界的人在时管局的系统中才能调动人的“灵魂”,让死后的某人重新降生到另一个小世界中,往复循环。 如果在任务过程中像时浅渡那样永远困在小世界里,一次次转换世界消耗力量,与□□分开的意识总有一天会枯竭而死,彻底地消失在夹缝中,再也无法转生。 “我们刚才发现生物舱有提示,还以为看错了呢。” “总之就是太好了!有时姐在,咱们部门的绩效肯定会重回第一!” 同事七嘴八舌,年轻人们把时浅渡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话语里多多少少透着对强者的敬佩,抱大腿似的捧着她。 袁青双臂抱胸站在外围,看着他们说话,没太上前。 “我没事,只是现在有点儿晕。” 时浅渡没坦白自己的不适,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系统出问题,但又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任务完成率降低,那说明其他人依然在正常地进行任务,对小世界的各种问题进行引导和管理。 所以,只有她的系统出问题了,她是被人故意关在里面的。 不知道这就是惩罚的内容,还是有人借着惩罚,让她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是局长? 不应该啊,她算是局长带大的,没理由害她。 何况,局长应该也是接到上级的指示才让她受罚的。 “以前倒是我小看了身份匹配模式,不应该吐槽你们的身体太弱。”她锤锤自己的腿,在众人围绕中缓缓走出操作室,“没想到会这么耗费精神,弄得我难受。” “……” 她说话间,众人相互看了几眼。 他们怎么觉得…… 时姐比从前柔和了那么一点儿? “那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哪一口气穿过那么多世界啊,虽然时姐你的记录我们在系统里查不到,但能通过精神损耗情况看到你穿了十五个世界!”叶竹的语气有些夸张,“我们平时连续穿两三个世界就已经受不了了,你也太厉害了,真想知道你是怎么训练出来的,按理说,我们在学院里上的课都是一样的呀……” “这不是很正常吗?” 时浅渡活动活动手腕与脖颈,骨节“咯嘣咯嘣”直响,脑袋也晕眩的厉害。 但这不耽误她的张扬:“要是谁都能达到我的水平……嘁,美的你们。” 众人不禁小声笑了起来。 是嘛,这种语气才是时浅渡啊。 “是是是,时姐是天才嘛。” “行了,别再油嘴滑舌了。” 袁青轻轻拍了下叶竹的脑袋,给小年轻使了个眼色。 好像在说: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 他抬头时刚好撞上时浅渡的目光。 视线一碰,他就快速扭开了头,不再去看时浅渡的脸。 显而易见的逃避。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以前见过的人太少了,也就是同事和一些被她杀死的任务对象,没多少经验。 这回穿行了十多个世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才突然发现,袁青对她,可不止是有点儿害怕、有点儿敬畏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他本能地怕她,视线相碰都会立刻躲闪的那种。 她刚从学院经过统一培训进入时管局时,许多前辈们都还在,现在只剩袁青自己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退休的前辈们看她的表情……好像都是这种恐惧。 躲闪、畏惧,客客气气又敬而远之。 她有那么吓人么。 到底做过什么,又丢了什么记忆? 时管局每5年会从小世界提拔一次优秀人才,现在慢慢地回忆回忆,袁青以及他之上的那两届同事,退休时间都比较早…… “哎,老袁。”时浅渡叫他,唇角一翘,“你怕我?” 袁青的喉咙顿时“咕噜”一滚。 继而,他笑了一下:“说什么呢,都是同事。” “噢。”时浅渡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没再追问,“说起来,有个事儿,你们听没听说过会有咱们的任务目标被带到主世界的情况?” 袁青的脚步一顿:“什么?” 叶竹好奇道:“没有吧?不是只有小世界里有优秀贡献的人才能被选拔到主世界吗?任务对象都是被消灭的对象诶,从来没听说过坏人被带到这里啊。” “是啊,没有这种先例吧?” “要是把任务对象带过来,还不乱套了?” 同事们议论纷纷,全都否定。 “真没有?”时浅渡蹙蹙眉头,“那……” “好了,先让时浅渡去做一□□检吧,看看身体指标有没有问题。”袁青作为老大哥开口了,打断了时浅渡的话,“局长应该也看到生物舱的情况了,我去跟局长汇报一下情况。” 时浅渡眉头更紧了,对于话被打断,有些不爽快。 但她没发作,同事都是普通打工人,级别不够,知道内幕的可能性不大。 要说态度奇怪的……大概也就是袁青了。 兴许是作为老前辈,在时管局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所耳闻? 她深深地看了袁青一眼。 不知道袁青感没感觉到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过去了。 细看的话,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是握紧的,好像还有点儿抖。 哈,搞得她更好奇了。 禁域里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那我就听老袁的吧,先去体检看看。”时浅渡揉揉肚子,眼珠一转,把人支开,“我有点儿饿了,你们要不……帮我去带点饭?” “好啊好啊,正好到饭点了,我们去食堂帮你带回来。” 叶竹一口答应,揽上同僚的胳膊就往食堂走。 他还不忘小声跟身旁人说道:“青哥每次提醒我不要跟时姐走太近,但我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凶呀!” “其实我也没觉得时姐凶,她就是有时候说话扎心了点儿。” “我跟她一届来的,她确实厉害到变态,但不至于说有多凶吧……” 谈话声渐渐远去,时浅渡伸手撑在了墙壁上。 脑袋里还是很晕沉,穿行世界的精神损耗,不是五分钟十分钟就能恢复的。 她把人支开,原本是想去上次不小心摸进禁域的地方,可她蹭蹭额头上薄薄的冷汗,又觉得,为了不英年早逝,应该少逞强,先去局里的医疗中心做个体检。 这么想着,脚上一转,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踏入医疗中心的那一刻,也踏入了一个熟悉的场景中。 四周所见之处皆是纯白,一望无际。 脚踏在地面上,像踏在水面一般漾起博涟漪。 无尽的白笼罩了她,仿佛时空都被割裂,失去了流动性。 如果是普通人来到这样的地方,不出一分钟,就会迷失方向、迷失一切。 凤眸睁大,手指本能地轻抚在刀柄上。 头脑中的警钟拉响。 时浅渡没想到,竟只是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无知无觉地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还是上次刚进来,就被人叉出去逮捕的禁域。 上回,她可不是从医疗中心的门口进来的啊。 莫名其妙的,怎么看都透着些诡异。 禁域禁域,按理说,是需要位置隐蔽、严加死守的地方吧? 能让人这么随便地就进来,明显就是设置有问题,怎么说也不应该怪她啊。 时管局的判定,竟然是让她受罚,还有没有天理了。 “时浅渡?” 轻柔的男声在纯白空间中响起,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在偌大的空间中,显出几分空灵。 时浅渡驻足,转头看去。 只见容貌柔美的男人正望着她,眉眼弯成月牙,笑得异常温柔。 漆黑的眼眸如水般目光流转,好看极了。 “你这张脸……真是叫人怀念。”他顿了顿,又道,“不算上次那几秒,二十余年没见了。” 他被束缚着坐在虚空中,却不见凄惨。 眼眸弯弯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说明的亲昵感。 好像早就期待能与她见面。 时浅渡头脑里回闪过自己用长刀一下下把眼前人捅死的画面。 然后,在心头默默地打了一个“?”。 怀念……? 怀念个什么,被她捅死吗? 关于眼前的男人,她只能想到那么零星几个场景。 但不管哪个,好像都不至于让人怀念吧。 她没露声色,问:“我们从前见过?” “……” 男人沉默片刻,并不生气,而是笑了,笑得莫名有几分落寞。 搭上身上温顺柔和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准确地说,是我见过你很多次,叫人印象深刻。”他注视着时浅渡,“你应该见过我一次,但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记忆,现在看来,果然没能让你回想起来。” 那眼神就像是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过去的事。 “也是,那时你记不住才正常。” 时浅渡拧起了眉头。 见过一次? 可那些记忆碎片里,分明杀死了男人至少两次,说明见过至少两次。 真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胡说八道呢? 还是说,男人孤零零一个人关在禁域里太久,被逼疯了,精神不正常了? 这么一想,时浅渡紧紧拧着的眉宇又舒展开来。 好吧,胡说八道也不全是这人的错。 “我不管你在卖什么名堂。”她扬扬头,毫不客气地开口,“总之,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从我上次见到你开始出现的,你给我惹了麻烦,最好把你知道的全给我秃噜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呵……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张扬。” 男人起身,手脚上粗重的镣铐“叮当”作响,让人没法忽略。 但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不以为意。 “不过,我这个样子,怎么给你惹麻烦?” 那双四周略带粉晕的桃花眼柔柔地与她对视,显得十分无辜。 时浅渡下意识地随着镣铐的声响,扫过男人摩擦红肿的手腕。 被关在连时间流逝都捕捉不到的纯白空间里,无疑很可怜,普通人关上半月恐怕就会发疯了。 可怜归可怜,她还是在心中骂骂咧咧了一句—— 装,接着装。 “你怎么给我惹麻烦,恐怕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吧?” 时浅渡双臂抱胸,眯起双眼,充满威胁感。 她一副与人讨债的模样:“要不是你,我至于被人丢进小世界里差点出不来了?还碰上什么狗屁故障,指不定是谁想让我死呢。” “可是,你不是挺开心的么?” “嗯?” 时浅渡又一次拧起眉头。 这男人,怎么总喜欢答非所问。 男人笑了笑:“你在小世界里,过的不都挺开心的?” “……” 时浅渡更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小世界里发生的事? 难不成是胡言乱语试探她的反应? “那不是在小世界里过的好不好的问题,是好不容易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而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不小心见了你一面,所以,罪魁祸首当然是你咯。” “你竟怪我。”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悲切。 细软的眉失落地耷拉着,漂亮的桃花眼中浮出水雾。 他轻声说:“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 时浅渡心说,她从前到底咋对这男人的? 难道不是拿刀捅了他好多下吗? 咋的,这人是有受虐倾向啊。 她的神色古怪了几秒:“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男人脸上溢出笑容,抬起带着镣铐的手掌,冲她招了招手。 他的嗓音柔柔的:“我过不去,你过来一点儿,好么?” 时浅渡又一次扫过男人手腕上摩擦出的红肿痕迹。 这人的举动很故意,可怜巴巴地把自己的惨淡展示给她看。 被她毫不留情杀死过的任务目标,而且是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捅了好多好多刀的家伙,会这么温温柔柔可可怜怜地让她过去么? 怎么看,都很值得人怀疑好吧。 她眯着双眼,漆黑的眼底透出一股居高临下般藐视的寒意。 男人感受到她的态度,微微怔住。 雾蒙蒙的眼眸中泛起水光。 “你对他们都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对我好?” 时浅渡背脊莫名窜上一股寒意。 她越来越觉得,这四方纯白的无限空间特别诡异。 连带着眼前的男人,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人到底都知道什么,莫非所有事情都是在他的引导下进行的? “为什么要对你好?” 她上前几步,一把桎梏住了男人的下颚。 指节往上一顶,抬起了他的脸。 男人并不反抗,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下巴,透明的水珠顺势从眼角溢出一点儿,湿濡了卷翘的睫毛,留下淡淡的水痕,看起来我见犹怜。 “……” 时浅渡觉得,这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命门似的,就连她什么时候容易心软都知道。 她沉默了几秒,忽而轻轻地笑了一下。 手指威胁般缓缓拂过他的下颚,移到了脖颈间。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你什么实情都不跟我说,谎话连篇,还想人对你好?”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低沉,有十足的压迫感。 脸上虽是在笑着,但仿佛随时都会爆发,手上一个用力,就能捏爆眼前人的脑袋。 男人却是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就那样静而柔地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失焦片刻,许是在回忆过去的某些事情。 “我那时,觉得你跟我是一类人。” “那时?所以,现在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了?” “总归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男人垂下眼眸,唇角若有似无地翘了翘,面目一如既往地柔和,“果然,不同的环境会造就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结果,是吧?” “……” 时浅渡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不可否认,不同的环境就是会造就不同的人。 正因为他们拥有穿行时空间的机会,才能知道同一个人有不同的经历,就会成为“完全不同的人”,甚至是两个极端。 就像蝴蝶效应说的那样,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 成功的人,失败的人; 好的人,坏的人…… 人们总是拿着“结果”去反推“原因”,想学习成功,避免失败,成为好人,而非坏人。 可惜的是,每个人都不可能100%地复刻别人的经验。 一生中偶然出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变量,结果可能都会不一样。 她走神几秒,眉宇间不自觉地挤出了褶皱。 可男人说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片刻后,时浅渡回过神,手上更用力了:“少给我打哑谜,劝你在我生气之前,把你知道的说清楚,我没准好心地饶你一命。”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随着眼眸抬起,四周的纯白竟是消散不见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在熟悉不过的医疗器材一类。 “时姐,怎么在这儿站着啊,过来体检吧,已经准备齐全了。” “……” 时浅渡的手还保持着掐人下巴的动作,闻言,立刻收回胳膊。 她有些恍惚,刚才那几分钟,是幻觉还是真实? 329 时管局与结局3 你以为,我是被人从小…… 第百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来吧, 时姐,体检还是老样子。” 医疗主任是个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但对时浅渡一口一个“时姐”地叫。 时浅渡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功夫谁不知道? 过去, 就是总督亲自过来了,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太差的。 时浅渡白他一眼:“得了吧,差着辈呢,我有那么老吗?” “不老, 哪儿老了。”医疗主任笑着开口,说话很油滑, 但不算油腻,“再说了, 又不是论年龄排辈, 咱们这儿是按实力排辈啊。” “按实力排辈, 那主神都得管我叫姑奶奶了。” 时浅渡“嘁”地笑了一声。 她在主任的引领下走进了检测室。 “嘘——”主任恨不得立刻捂住她的嘴,“调侃别人也就算了,也就你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占主神的便宜了!别待会把我一块儿带沟里去。” 主神全知全能,也是整个主世界唯一一个不死永生的存在。 直到有人挑战主神, 并成功将其杀死、蹬上主神之位。 世代主神, 都是这样交替的。 所以坐上主神之位的人,都十分忌惮他人,尤其忌惮主世界中高于普通人类的贵族们。 时浅渡摆摆手, 浑不在意:“没事, 随意说两句罢了。” “那你也少口嗨两句。” “行行行,至少不把你带沟里去, 行了吧?”时浅渡大咧咧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话说回来,刚才我一直站在门口, 哪儿也没去?” “你还想去哪?”主任奇怪地瞥过去一眼,“反正我往门口一看就正好看见你。” 他调试了几下仪器,往里间指了指。 “去躺上去吧。” “哦……好吧。” 体检需要躺在一个金属台面上,通过一台扫描仪器。 当时浅渡躺上去、皮肤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头脑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了梦中的情景。 手术刀硬生生刺进皮肤、切下心脏时的痛觉像是渗入身体的毒素,弄得她顿时“嘶”了一声,仿佛事件又一次重现了。 她这人太怕疼了,手指条件反射地轻轻颤了几下。 “怎么了?”主任听见动静,问了一嘴。 “没事,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时浅渡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假的事情抛到脑后。 身体随着金属台面一起,被送入了仪器中,穿梭而过。 她想,只要把事情弄清楚,明白那些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要是实在没人告诉她怎么回事…… 呵,等她的头不晕了,就算闹翻了整个主世界,她也要把真相给挖出来。 金属平台很快就从仪器里推送出来。 她睁开了眼。 凤眸黑漆漆的,吓人。 “小渡,表情怎么这么不好看,是哪儿不舒服吗?” 略显干巴的苍老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时浅渡一听就知道是时管局的局长单叔。 他额头上有些薄汗,看来是一跟袁青沟通完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 鬓角的白发似是比她刚刚受罚进入小世界时,更明显了些。 “局长来了啊,老袁这消息够迅速的。” 她撑起身子,双臂支在身后,坐在金属台上翘起二郎腿。 “生物仓一有动静,我就知道了。”单叔在她膝盖上拍了一下,提醒她别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人家检测的仪器上,“你这孩子就不能低调点儿吗?” 时浅渡反手拍过他的手掌:“这有什么的?坐一会儿而已,主任没那么小气。” 她小时候算是在局长的关照下长大的,就算她是有点儿养不熟的性子,两人的关系也比跟其他人的关系亲近一些。 单叔叹了一声:“我是说你刚过来时提及主神的那些话。” 刚一到医疗中心,他就听主任念叨了。 要知道主神全知全能,只要主神想,就能知道知道主世界甚至是小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大小事宜,时浅渡本就被人盯着…… “那些啊,随口说说罢了,局长您真是老了,怎么唠唠叨叨的。”时浅渡冲单叔招了招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打听,“我有个问题,老袁他们没人跟我说,我想着您应该知道……是不是有任务对象被带到主世界这么回事?” 单叔的脸色微变,苍老的脸立刻严肃起来了。 “你……在说些什么?” “嗐,没什么,您不用这么严肃嘛,我随便问问。”时浅渡没藏着掖着,“就是禁域里那人啊,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过来的任务对象吗?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神神秘秘的,说话也乱七八糟。” “……” 单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他抿着嘴唇,深深地注视时浅渡一阵。 半晌,叹了口气。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不要再琢磨这个事了,我都是为你好。” “您这说的我更好奇了。” 时浅渡从金属平台上跳了下来,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再开口时,表情变得微沉:“其实啊,如果我被困在小世界里高高兴兴舒舒服服地老死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我回来了。既然让我知道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回来——” 薄薄的唇角凉凉地一扯,露出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笑意。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对她下手的人。 想来,只要弄清楚禁域里那个任务目标为什么会被带到主世界,又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就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吧。 她只是误入禁域,竟然就要让她精神耗尽死在小世界里。 而且,到死还不忘让她为时管局卖命,接连着一个个地做任务。 如果没惹到她,那不能追究就算了。 惹她了,那她管定了。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也去了禁域,却没有警报也没人抓她。 难不成真的是她穿行太多小世界,搞得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深究这件事了,你不是对手。” 单叔面色沉沉,冲她摇了摇头。 他知道时浅渡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无论如何,又怎么能敌得过主神呢? 全知全能的存在,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时管局局长这等要职,是不可能让提拔到主世界的普通人类就职的。 他是出生在主世界的贵族,已经活过上千年时光。 这些年里,他见过无数贵族向主神发起挑战,无一例外,全都是惨败告终。 主世界的贵族尚且如此,时浅渡又怎么能是对手呢? “系统故障偶尔是有,但无法恢复的bug,你以为真的存在么?” “……啧。” 时浅渡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单叔的意思。 时管局系统链接的是主神的大脑,机器设备都好修理,但找不出毛病也修不好的故障…… 除非是主神的大脑卡壳了。 说什么系统故障,也就骗骗那些刚来时管局的笨蛋们。 又或者,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照不宣地不敢说出来。 她不知道所谓全知全能的主神,到底有多厉害。 她只知道,让她吃了亏还不报仇…… 那还不如让她死透了呢。 时浅渡顿了顿,没叫人太为难,免得局长知道她想报复回去,会被连累。 她转移了话题:“局长,我饿死了,那帮家伙应该已经从食堂回来了,我去找他们了。” “嗯,你去吧,吃完饭记得回来拿体检报告。”单叔摆摆手,“记得不要再纠结那些事,我要从局里离开几天,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把身体养好了。” “没问题。” 时浅渡满口答应。 然后,转脸就去了第一次误入禁域的地下训练场。 只可惜一无所获。 那时跟白天去医疗中心时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闯入了禁域,本质上并不是她“找到”禁域,更像是……被人带领着引了进去。 她围着训练场饶了一圈,手指按在墙上,缓缓地、一寸寸地拂过。 这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去往禁域的样子。 时浅渡沉吟片刻,眉头忽而一蹙。 气流顿时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瞬间扫过整个训练场。 空旷的场地微尘飞散,又飘飘然而落。 这里没有任何密室通道又或是机关的痕迹。 想来也是,谁家会把监狱给安排在学院的训练场旁边? “邪了门了,到底怎么才能过去?” 她自言自语地低低嘟哝一声。 找不见禁域的位置,同事不知道,局长不告诉她…… 还能去哪解惑呢? 要她说啊,干脆直接去找主神算了。 把人打个半死,总归会乖乖地告诉她被掩埋的一切了吧? 那么多人挑战主神,不缺她一个。 时浅渡手指缓缓握成拳,轻捻。 拿定主意,转身便走。 下一刻,长靴在纯白的空间中踏出涟漪。 她动作一顿。 “你刚才,是在找我么?” 还是那个轻柔的声音。 男人手脚跟上次见面时一样,被粗粝的锁链束缚着,磨出红痕。 他的尾音微扬,语调中似是透着一丝开心的意味。 时浅渡回头,果真看到男人柔美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喜悦。 那张柔美无缺的面容好似比上次见面苍白了些,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在纯白中失去了判断力。 她拧起眉头:“你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 一种被人监视了的微妙感觉从心底蹿起。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莫名让她想起他们在执行任务时,通过系统查看任务目标状态的举动。 男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是偶尔能探究到一点儿,算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吧。” 时浅渡双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地绕着他走了两圈,边走边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让我过来的?这地方到底在哪?怎么才能从时管局来到这儿?” “这儿啊。”男人沉默片刻,“这儿不过是那人为了□□我,专门创造的小世界罢了。就像每个小世界一样,没有具体的特定的入口。” “……” 时浅渡心中一跳。 狐疑地盯住眼前之人,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了真诚。 这人没有撒谎,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这是一个小世界?[那人]指的是主神么?” 穿行世界,只有在任务时,才能通过时管局的系统进行。 她与同事们主动选择或者被动分配任务,每次穿行之前,都要在系统中填写自己的编号与姓名等等,经过与系统链接的主神大脑的批准,才能顺利进行。 也就是说,万千世界中,只有主神才拥有让人穿行世界的能力。 “你说的都对。” 男人从来不曾对她主动隐瞒,也不会敷衍,每次都回答地坦荡。 他轻声解释:“你没法主动找我,是我打开了主世界通往这里的路径,你才能来到我面前。当然,你不用担心,其他人是不会发现的。” “呵,你说的好听,第一次来时,还不是被人发现了?” 时浅渡半信半疑,更多的是怀疑。 她抬手,轻轻地点了点拴住男人手腕的锁链。 链条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还是说……上次你就是让人故意发现,用以陷害我的?”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尾音微微地上扬。 凤眸往上一挑,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了男人。 “我怎么会害你。” 男人的桃花眼说红就红,眨眼的功夫,就染上了绯色。 “我当时才掌握能力,想到你应是跟那时候差不多大了,就将你请了过来,没想到没能遮掩住痕迹,被那人发现了。你若说是我的疏忽,我不会否认,但绝不是想要害你。” 时浅渡沉默地看他半晌。 她的黑眼珠偏多,眼睛很黑,但是不亮,像深渊,也像死水。 不笑的时候,死死盯着人,能把人吸进去一样可怖。 若是普通人被她这么盯着,早就眼神闪躲,心虚害怕了。 而这男人红唇轻抿成了一条线,神情温柔又倔强。 活脱脱像是个碰上了负心汉的凄凉美人。 “……” 时浅渡收回视线,揉了揉太阳穴。 行吧,这关算他过了。 话说回来,真是奇怪啊。 被她救了的任务对象,对她是这个态度还正常,但这人…… 被她咔咔捅死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是有点小小的自恋跟张扬,但她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好,那我假设你从来不想害我,那你直接跟我说实话不就行了?”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眼前的男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自然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我倒是更希望你经常来找我有话说呢。” 男人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弯的,目光流转之间,像是盛着春水。 他见时浅渡的表情丝毫不变,颇为没落地一叹:“有的事情我用契约立过誓,所以不能说出来,况且……就算把知道的事告诉你,我手里没有证据,你也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儿,唯有你自己发现才行。”他掀起眼皮,柔软的笑此时看起来很是微妙,“自己慢慢去发掘真相,不是更有趣吗?你啊,太依赖用暴力解决问题了,反而遮掩了自己的头脑。” 时浅渡撇嘴:“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不是无济于事。” 言下之意就是,能动手解决的问题,谁没事费脑子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轻微蹙了下眉头。 接着,又低头笑了一声。 “当然,光会杀人,有时候也不能解决问题。” 男人的唇角抽动,唇边温柔和煦的笑容缓缓落下去一点儿。 垂眼,长睫遮挡住了眼底的一抹戾气。 “你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想到了谁?” 时浅渡收回思绪,哼笑:“我在想,只有主神才能打开通往各个世界的通道,且主神号称全知全能,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能让我穿行世界?主神又为什么不会发现?” “那人……确实是全知全能,你说的没错。”男人的言语略略停顿一瞬,再开口时别无端倪,也不与她藏拙,“但总会有人能做到小范围、短时间地打破他的能力,这也是上次见面后只聊了那么一小会儿我就让你离开的原因,我没法保持太长的时间。” 时浅渡看人是有准头的。 她细细观察这人的表情,认为他没有说谎。 “那么……你是因为能力特殊,才会被关在这儿的?” 主神掌管着整个世界,是绝对的权威。 如果有人能打破这种权威…… 主神自然不会容许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可能性出现。 “也可以这么说。” 男人始终淡淡的笑着,眉眼温顺无害。 他低声念叨:“从我出生开始,他就在提防忌惮我了。” “好,你天生拥有跟主神类似的能力。”时浅渡凑近他的脸,“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被困在小世界中无法跟时管局联系,也可能是你做的手脚?” “……” 男人蓦的抬起了头。 他盯着时浅渡,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眼底隐约泛起水光,却又没有。 “我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过想要害你的心思。” 他一字一顿地说,似是字字泣血。 桃花眼中布满血丝,好不可怜。 时浅渡上次就见识到了这人让她心软的法子,见状,不过扯了下唇角。 她轻拍了拍男人的头,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能力有限,让自己所处的小世界与主世界相连就已经费劲力气了,且还有时间的限制,根本做不到把与我无关的两个世界相连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红扑扑的,绵软柔和,又莫名要强,像是柔韧的花儿。 “我要是能做到,早就想法子让你从小世界里回来了,何必看你……” 他住了嘴,直勾勾看着她,不说话。 眼眶里渐渐浮出了水汽,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时浅渡淡笑着追问:“看我什么?” 话音刚落下,透明的水珠便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男人薄薄的眼皮瞌上,睫毛轻颤。 “哭什么啊,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时浅渡从口袋中抽出棉柔巾,缓缓地帮他把眼角的水光擦净。 她的动作缓慢,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温柔。 男人的唇角翘了翘,很享受被她这样对待。 温顺的眼底露出些许狡黠。 可时浅渡一边轻轻地擦,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声音比先前要温柔不少:“话说回来,既然你在某种意义上讲,跟主神有着相同的能力,如果我能轻轻松松地杀掉你……” 男人身子微僵,感受着对方的温度透过纸巾穿到自己的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要杀我?” “别着急啊。”时浅渡目的达到,笑了一声,视线扫过那双并没有恐惧的桃花眼,“我是想说,如果我能轻松杀了你,是不是就说明……我也有能力杀掉主神?嗯?” “……” 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温柔无害的漂亮弧度又往上翘了翘。 他嗓音柔和温软:“主神果然是……全知全能。” “虽然你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但看你的反应……我说的应该是没错咯?” 时浅渡松开男人的脸,心中大概有了把握。 “他想让我死,那我就先他一步,让他后悔没有用更直接的方式杀我。”她说完,又张扬地扯了扯嘴唇,哼笑,“可能他是知道打不过我,才只能迂回地用消耗精神的办法耗死我吧。” “那人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杀错人了。” 男人突然出声,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阴凉的笑意。 他眉眼弯弯,哪还有什么眼泪:“这次的休眠期还有不到一周,等他醒来,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想办法杀死你,就像那时……他杀死我母亲一样。” “休眠期?” “你应该知道,世间一切资料都会储存在主神的头脑中吧,就算是所谓的神,也不可能承载那么多东西而不需要休息,每年都会有固定时期进入休眠状态,也就是这段时间,他才会比往常松懈,时管局的系统也总是在这段时间变得不那么灵光吧。你能回来,应该跟这个有关系。” 男人对主神的了解,似乎远比其他人要多。 说起与自己无关的事,他倒是从来不跟时浅渡藏着掖着:“当然,如果主神在这时遭受袭击,那资料就会流散,对包括主世界在内的许多世界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其他对主神之位有所觊觎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段时间动手,反而会一心保护他的安危。” “这个说法倒是没听说过,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了。” 时浅渡寻思,可能正是因为这休眠期,她才能捡回某些被抹去的记忆? 她略微思考几秒,回头看向男人:“我会查清楚想害我死的到底是你还是主神,如果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不会放过你;如果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那我肯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更不会亏待你,作为你今天这么坦诚的报答……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里救出去。” “你说救我出去?”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点儿,红红的眼睛追着时浅渡。 他乖乖地点点头,此时像是温顺的小绵羊。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说起救他出去,倒是开始起劲儿了。 时浅渡心中轻哼一声,又问:“我还得问你一句,你好好坦白,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被人从小世界带到主世界?知道了具体的原因,有些事我才更方便去做。” 男人一怔,继而,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 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并非嘲弄或者轻蔑,更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感到欢喜的往事。 漂亮的桃花眼失神了片刻,整个人的神态都变得柔软。 “你以为,我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这儿的任务目标?” 330 时管局与结局4 少给我动手动脚。…… 第三百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以为, 我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这儿的任务目标?” 时浅渡拧起眉头:“难道不是吗?” 她上前一步, 盯着男人的脸,等他的后话。 这么细细看起来,男人的面色比她刚来到这里时,要苍白一些。 他嘴唇微动, 想要说些什么。 可下一秒, 时浅渡就脱离了那片纯白之境。 她站在训练场中,短短时间里接触了太多真真假假的信息, 头脑有些乱。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那男人不是某个小世界中的任务目标?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她被抹掉的记忆,必然是有人不想让她记得, 所以她一直没有透露出自己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或许是那男人认为她不记得, 所以说谎骗她的吧。 “时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叶竹拎着一份饭,蹦跳小跑着来到时浅渡身边。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部门的同事。 他把食盒在时浅渡眼前晃了晃:“难道姐姐是想给那帮新生上上实战课?我们当年可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同事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可都想跟你取经呢。” “当年时姐你百分百的任务完成率, 学院里没人不知道, 我当时就想, 我以后要是能有这水平,以后投胎肯定爽了, 顺风顺水快快乐乐的!” 时浅渡“嗐”了一声:“投胎你也没有记忆啊, 什么都不知道, 投个好胎也没意思。” 她接过食盒, 干脆就坐在训练场一旁, 开始吃饭。 叶竹嘟嘟嘴唇:“那不一样嘛,投了好胎,就有足够的钱跟人脉, 就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也就更有机会再回到时管局任职了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成功这件事太具有偶然性了。有的人就适合在贫苦中努力求学读书,给他衣食无忧的环境,反而可能就废了;又或者正是贫困才让人经历了丧父丧母丧夫丧子一类的痛苦,这才能在痛苦中发愤图强,顺风顺水却可能让这个人湮没在平庸里。” 时浅渡一边吃东西一边随便发表想法,吃到甜点时,一连多吃了几口。 她吃美了,脸上跟着扬起笑来:“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无论是碰上什么样的经历,都不影响她成为实力拔尖的大佬。” 说到前面时,几个后辈同事全都若有所思。 听到她最后的话,叶竹轻笑:“比如时姐你自己,是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时浅渡得意地挑挑唇角,在后辈额头上戳了一下。 “话说回来,一个人最终的选择啊……”她尾音拉长,英气的眉宇皱巴起来,“跟他收到的善意和恶意有很大的关系吧。” “怎么忽然这么说?” “我觉得时管局的制度有一些弊端。” 时浅渡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把最后一口饮料喝干净,放到一旁。 她擦擦唇角:“等我把手里的事儿处理完,再说这个吧。” “手里的事儿?”叶竹坐在她身边,双臂抱住膝盖,“我们能帮上忙吗?” “想帮我?” “嗯!” 时浅渡看着眼睛亮晶晶点头的男孩,扯起唇角笑了一声。 她摇摇头:“你们是帮不上忙了,什么都别管也别沾边就行了。” 叶竹又问:“很危险吗?” “危险么……我没觉得危险,只是我自己就足够处理了,别人帮忙反而碍手碍脚的。” 时浅渡摸摸下巴,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 越想越觉得,如果希望她死的人能打得过她,又怎么需要通过穿行世界耗尽她的精神? “你们帮不上我,但我觉得,有人应该能给我提供一些情报。” 远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老袁就已经在时管局任职,是马上就退休的老人了。 想想袁青的态度,她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叶竹想了想:“你说的是袁哥吗?” “嗬,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时浅渡毫不吝啬地夸奖一句,把空了大半的食盒收起来放到一边儿。 她擦擦唇角:“我一会儿去跟他聊聊。” “也、也称不上什么聪明啦。”叶竹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搔了搔头,“不过,袁哥他下午出任务去了,估计没个几天回不来吧。” “……噢,这样啊。” 时浅渡蹙蹙眉头。 大多数人都是用身份匹配模式完成任务的,主世界与小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但每次任务也少说是几天时间才会回来。 “什么样的任务?容易解决不?” 叶竹想了想,说:“之前袁哥失败过一次,这是第二回了,总结经验再去估计没什么问题了吧,可能大概八成……很快就能结束?” “最好能能很快就结束。” 时浅渡叹了一声。 她一向不喜欢拖沓,还想饭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去找老袁呢。 这下倒好,得等上好几天了。 - 时浅渡对那男人的话半信半疑。 在袁青没有回到时管局的几天里,她把主世界中所有能去的地方都绕了一圈。 不管她找的多么仔细,也没能发现去“禁域”的路子。 不仅如此,她提起禁域一词,同事们竟也是从未听说过。 难道那真的是个为了囚禁那人而创造的小世界?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主神忌惮至此啊。 主神更替,除非是杀了主神。 莫非是那男人拥有杀死主神的能力? 也不对啊,如果他真有这样的力量,就不会被关进去了。 一个实力不如主神,却被忌惮的人。 还不是被从小世界里捞出来的,而是主世界的土著? 那他们两个又为什么会打斗在一起呢? 如果不是任务对象,那没道理啊。 难道是主世界那帮贵族看中了她的特殊体质,拿她做人体实验,想研究永生? 不至于吧,虽然只有主神能够永生,但其他土著也有上千年寿命啊。 还有记忆碎片中的那个抱住了男人的短粗婴儿手臂。 她记得男人被抱住的瞬间,眼底的阴沉瞬间变消散融化了,春水般荡漾温柔。 他有个孩子? 那么,孩子又是谁的呢。 可别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太吓人了。 时浅渡把脑子里现有的情报都写在了屏幕上,一条一条地列出来。 可是她想破了头,每次都好似有答案呼之欲出,但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溜走了,抓也抓不住。 总是觉得逻辑不通顺,好像哪块拼图放错了位置。 袁青出任务,等得她心中烦躁。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男人反而不出现了。 就好似那两次对话都是她的幻觉一样,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哪儿也找不见他。 时浅渡一边休整身体,一边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了几天。 又一次回到属于她的豪华宿舍,她脱下外套,猛地往沙发上一扔。 实在可恶,她觉得她马上就能想通了。 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再多给她一点情报,就一定能分析出一切。 她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 就在她烦躁地想打人时,往沙发上一坐,就没入了纯白的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更是轻车熟路了。 她抬眼就瞧见了这个在回忆中被她捅过两次的男人。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不是因为纯白的世界映衬,而是真的变得虚弱了。 就连红润的嘴唇,都有些失了血色。 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反而灿烂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略显虚弱:“我的能力毕竟有限。” 这话或许是想让时浅渡多多关心两句,又或许真的只是在陈述。 时浅渡沉默两秒,轻笑了一声:“那我们快问快答,免得让你耗费太多气力,弄得好像是我故意想要害你似的。” 男人一怔,柔和的眼底顿时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失望感。 可惜时浅渡全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很快接上话茬。 “上次说到,你不是被人从小世界里带到主世界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男人一副受了气的样子垂下头,好似在怪她就知道揪着他问问题,还不信他的话。 他摇摇头:“如果你那么认为,那就是思考方向错了。” “既然是这样……” 时浅渡将手掌绷直,像刀一样凌厉地刺去,抵上男人的胸腹。 她的目光锐利,脸上反而带着笑:“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会捅你刀子?为什么会杀你两次?” 那一瞬,男人睁大了双眼。 他头皮发麻,一种隐隐的兴奋从心头窜起,同时也徒增一抹担忧。 “你可不止杀我两次,你……只记得你捅我刀子么?” 他伸手,却因为锁链的束缚,没法随意动作。 手指在触碰到时浅渡之前,被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时浅渡扯了下唇角:“我还应该记得什么?” 手掌抓了个空,男人面上划过一丝失落。 他失了血色的嘴唇蠕动两下,眼眶发红地凑到她的耳畔。 “你不记得我们那些……?” 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好像随时能落下眼泪来。 时浅渡不可否认,她心中软下了一瞬。 可下一秒,她迅雷般一把死死钳制住了男人细瘦脆弱的脖颈。 掌心贴着那光滑的皮肤,能感受到动脉一下下的跳动。 “少给我动手动脚。” “咳……” 男人不轻不重地咳了两声。 脸色更见苍白了。 他勉强道:“如果我真是你的任务目标,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了?” “呵,那也要看你是天生满口谎话的坏种,还是有救的人。” 时浅渡压低嗓音,言语中一股威胁之意。 “天生坏种……就连你也……”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痛苦接踵而至。 柔美的眉眼又很快软了下去。 “还是那时好,你跟我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就算身边有那么多人来来回回,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你,没有人真的希望你能活着,也没有人能理解你,他们都希望你死,想杀你的人,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你说,不了解你的过去,就没资格评判你的现在。”他柔声说着,眼眶里渐渐浮出了水光,红着眼凑近了时浅渡,一字一顿,“只有我能理解你。” 唔,这确实是她记得的话。 “可是你现在变了。” 时浅渡扬了扬眉梢,终于松开了手:“听你这么说,我以前好像很坏啊,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我以为结果是好的,但我或许想错了。” 男人被掐得脸色发红,低低地喘了几声,胸腔浮动。 他泫然欲泣,苦涩地牵起唇角,又倔强地说:“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嘁,这辈子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呢,那就等你的指教了。” 时浅渡轻笑,盯着那张失落的脸,故意拍了拍那只并未沾上半点污渍的手。 看到男人一副受伤的样子,更满意地露出笑意。 连装带蒙地威胁她? 开什么玩笑。 “你如果再跟我演戏,知道实情却不跟我说,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男人睫毛颤动。 垂头之时,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这次再杀他,他就真死透了啊。 时浅渡不是最吃这一套了么,怎么一点儿也不给他好脸色?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些,手指缓缓地握紧了。 他没抬头,就那么低着脑袋。 “你为什么对你的任务目标那么好?为什么愿意救他们?” 时浅渡一时间思绪万千,又很快稳住了。 总是感觉,这个人似乎知道她在“受罚”期间所有的事似的。 她反问:“如果你发现,众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过去只是一个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人……就算是抱着杀人的目的过去,难道不会在动手时犹豫,难道不会救他们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 半晌,冲时浅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嗓音柔润:“我会杀了他们哦。” 又轻又柔的声音,此时却叫人毛骨悚然,就连好看的笑容都透出了几分诡异。 过去那几次见面,他总是温温柔柔的,好似一碰就碎。 如今红着眼说着狠话,竟是有些难以分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时浅渡看他片刻,散漫地哼笑一声。 好吧,她承认,他们确实有时候挺像的。 就比如,他们笑得越灿烂,说的话就越狠,做的事就越绝。 她没接话茬,转而说道:“我上次有事忘了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主世界中那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那我问你,过去有没有人做过人体实验?” “……” 男人很意外,眼睛睁大了一点儿。 他低喃:“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似乎总是能想起从前的什么事,短暂地陷入某些回忆中。 沉默一阵之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么,答案是,没有。” 时浅渡拧了下眉头。 她盯着男人多看了几眼。 “多信你一次。” 她转身想走,长靴踏出一片涟漪,突然反应过来,她想走还走不了。 “你想离开吗?” 男人了然,冲她伸出手掌。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离开前,抱我一下好吗?”他温声说,“就像从前一样。” 时浅渡一顿,像从前那样抱他? 她才不记得自己做过。 “让我离开。” 男人没动,继续用那双红扑扑地桃花眼倔强地盯着她。 眼眶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 时浅渡真想推推眼镜,自然地避开一下,可惜她没有眼镜。 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知道她对这种表情最没抵抗力啊! 两人僵持住了。 就在男人以为她要上前拥抱的时候,时浅渡弯腰在他面前,顿住了动作。 “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是主神杀了你的母亲,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男人脸上期待的笑容渐渐落下,消失不见了。 他的呼吸在不经意间变得粗重了些,像是被引发了不好的回忆。 停顿了好一阵,才终于抬头看向时浅渡。 半长的发柔顺地散落着,随着他的动作,扫过那张柔美无暇的姣好面容。 “人们都以为,新生的孩子没有记忆,至今他都以为我一无所知。”他语气平淡而柔和的叙述,安静得要命,“可惜他们错了,我能调取出那段画面来,我从小就知道那人是怎么在我出生时、在我的面前逼我母亲自杀的。” 他的唇角一直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笑意盈盈的眼底不自觉掺杂了凄清之感。 一切仇恨与厌恶都掩盖在了那张保持笑容的面具之下。 “他全知全能,就连未来的事都能提前知道。” “我过去一直不相信,觉得他只是找个借口杀了我母亲罢了。” 说到这儿,他掀起眼皮,直直地与时浅渡对视。 “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时浅渡心头一跳。 她记得,这人好像是说过什么“那人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杀错人了”。 所以,主神想杀的人应该是她,但错杀了他的母亲? 这还不是血海深仇?! 可男人的表情,真是不像跟她有仇。 一丁点儿恨意和埋怨都没有,反而一如既往地缱绻。 那眼神,黏的要拉出丝儿来似的。 “我上次只是提了一句,你竟然一直记得。”他眼中重新染上了温度,眉眼弯弯,“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吧。” 时浅渡眯起双眼:“你母亲被错杀,而应该被杀的是我,正常人怎么都会对我有所怨恨吧,觉得当时死的如果是我就好了……可你这个反应,看着真是可疑啊。” “杀我母亲的又不是你,我为什么怨恨你呢?”男人平静地开口,“况且,是我——” 说到一半的话,被他掐灭在嗓子眼里。 抿抿嘴唇后,他松了口气,又似是想起什么,温柔地翘起了嘴角。 笑得异常柔和。 他停顿片刻后,轻声说:“有些事情我说出口就会死,如果你够聪明,现在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了,应该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时浅渡“唔”了一声,脑子还是有些乱。 这要是说没想明白,继续逼问他,岂不是就是说她不够聪明? 切,这个男人,这不是故意堵她的话么。 “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听了很抱歉,想来你心里是很痛苦的吧。你不因此怨我,倒还算你有点儿理智,是个明事理的人。” 时浅渡能看得出,男人在说起母亲时,表情虽淡,但背后的痛苦是真的。 她上前,第一次颇为柔和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 “如果你真的从未害过我,看在你跟我说了这么多的面子上……到时候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男人微微发怔,任凭她随意在脑袋上蹂.躏。 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眼前人,说不出的欢喜眷恋。 “我知道你肯定会的。”他柔声开口,“主神全知全能,自然是不会出错。” 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称呼“主神”,声音那么温柔。 温柔得能叫人莫名打个冷战。 时浅渡深深地看他一眼,又扫过男人苍白的面色。 他与往常一样,眉眼婉柔地笑着,但脸上透着疲倦。 有些发丝被薄薄的冷汗浸湿,贴在额侧。 看来这穿行世界的能力真的很消耗他的精神与体力。 “行了,看你自己都这样虚弱了,还不让我离开?”她象征性地帮男人理了下略显凌乱的头发,“别到时候仇还没报,你自己先死了。” “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 男人冲时浅渡摆摆手,下一刻,纯白的世界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有声音,没有人气。 一个人没入了无尽的纯白虚空里。 那副光洁貌美的面容上漾起笑意。 唇角的弧度扩大,显得越发柔顺无害了。 - 时浅渡回到豪华宿舍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打开屏幕,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条条地重新列了一遍。 关于她的记忆,关于那个男人,还有袁青他们那帮前辈对她恐惧的态度…… 心头好似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可就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特么难受了。 她敲了敲脑袋。 就在这时,收到了局里统一的自动提示。 袁青顺利完成任务,已回到主世界。 时浅渡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挑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大步往外走。 她肯定自己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只要再给她一点点的提示就足够了! 于是,袁青刚刚走进医疗中心的大门,就被她堵住了路。 “你这是……” 袁青被时浅渡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后退。 “老袁,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不让人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她认真起来,那双凤眸是很可怕的。 袁青下意识地躲避视线,额头上浮出了冷汗。 他说:“我没怕你,我这刚做完任务,你让我体检,行不行?” “不行,我要的就是一个你怕我的理由,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时浅渡的脸色沉了下来,更叫人害怕了,“一句解释都不能说吗?” “我真没怕你,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袁青的鬓角染上了汗水。 他板起了脸:“做完任务不体检是很危险的,你非要这样吗?” 医疗主任听见两人的声音,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看出气氛不对,当和事佬道:“哎呀,都是老同事了,有什么可吵的呀?时姐,时姐,你先让老袁做体检,以防万一嘛。” 时浅渡不忘白过去一眼:“谁是你时姐,不是说过差辈儿呢吗?” “是是是,小时,这样总行了吧?”主任继续劝,“有什么事咱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嘛,是不是?” “我就问老袁一句话。” 时浅渡站在原地没动,但攥着袁青手腕的力气放轻了些。 她声音平和,缓缓地一字字说地特别清晰:“我只想问,为什么你们那几届人都怕我,为什么你会跟叶竹说,我只爱我自己。” 袁青的瞳孔微缩。 他实在没想到,时浅渡听见了他压低声音的“坏话”。 有什么记忆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抖了一下。 时浅渡就是只爱她自己。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很难改变自己的看法。 袁青对自己背地里说的坏话不解释也不推卸。 他只是面色凝重的思考了几秒,终是叹了一声,无奈地开口。 “可我如果说出来,就会死。” 时浅渡动作微顿。 这个说法,倒是跟那个男人说的一样。 看来,两人都不是哄骗她,是真的因为某个“契约”而不能说出口。 “老袁,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你可以侧面告诉我一点儿,不用说的太直白,其他的我自己会去想。”时浅渡松开抓着袁青的手,帮他拍了拍皱巴的衣料,“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可能说,我有的事实在是想不明白,就只能去找主神当面问清楚了。” 她此时话语平稳,悠哉悠哉的,就更方才认真的样子只是个错觉。 薄薄的唇轻飘飘地往上翘起来。 她笑了笑。 “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要是我真的生气了,绝对会把主世界闹得一团乱,所有人……” 她凑到袁青的耳旁,压低嗓音:“都不会好过的。” 袁青浑身都僵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嘴唇开始打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躲了两步。 努力平稳了十余秒的时间,才恢复了些。 “就这么说吧。”他避开时浅渡的视线,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如果你被一个人反复折磨,异常残忍地杀死了很多很多次,你也会怕的。” “……” 时浅渡顿时觉得心口直疼,不打麻药被当做实验体的记忆翻涌起来。 即便只是很短暂的一段记忆,幻觉般的疼痛却让她倒抽一口气。 她的呼吸也开始粗重了。 四周的一切都模糊又清晰,时间变得缓慢。 有一种迷幻又晕眩的感觉窜进脑海。 她有了一个猜想。 大概是几乎等同于真相的猜想。 这个很容易证实,只要—— 她没有回话,立刻动身,不出一分钟就来到了时管局的资料室,用关键词在万千小世界中搜查某个具体内容。 输入“未来世界”、“山谷”、“研究中心”几个字,很快就找到了一幅资料图。 图片中,是一座坐落在山间的高科技研究中心,而悬崖之下,是一个深深的山谷。 跟她“梦境”中的山谷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山谷中没有堆积成丘的遗骸。 时浅渡停在空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呼吸紧促,喉咙发哽地吞咽了下。 一切都明了了。 她明白了。 为什么她从小在时管局长大,每一年的记忆都没有缺失,却莫名多出了一些无比真实的片段,为什么身为前辈的同事尊敬她却也惧怕她,为什么记忆里会出现孩子抱住男人手臂的画面、会有强迫别人亲手解剖自己儿子的场景…… 那些“梦境”不是假的,是真实存在过的,但也不是她被“抹去”了记忆。 而是,那些记忆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头脑中。 她是从小在时管局长大没错。 她轻轻松松地融入主世界的生活,受时管局局长的照拂逐渐成长。 她接受时空管理学院的教育,一件件地完成任务,受人追捧。 所以,“她时浅渡在时管局出生”这件事,板上钉钉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头脑中,成了无需思考就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所做的思考,都是基于这个前提的。 她太坚信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才总是有一块拼图错了位,一直没能把逻辑捋通顺。 原来,从根本上就错了。 她把一切的猜想与推断,都建立在了完全错误的基础上。 呵,还真是。 那个男人还真是没骗她。 他是主世界的土著。 而两人缠斗的画面,不是“时浅渡”任务成功杀死了他,而是他任务失败被“时浅渡”杀死。 被人从小世界中带到主世界的任务目标,是她。 331 时管局与结局5 眼眶红了一圈。 第三百三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整个时管局上下, 都拿不下那个任务。 只要进过一次那个小世界的人,绝不想进去第二次。 所以,任务自然而然地被丢到他的头上。 凡是难搞的、没人想接的任务, 同事们都会抛给他。 “谈若, 你过来,这儿有个任务。” “嗯?” 谈若停下手中的动作, 回头看向同事们。 飞速把所有人的状态都收入眼底。 几个部门主管都在现场, 就连局长单叔都到场了。 在场的几个同事面色都不太好,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显得疲累退缩。 看来,确实碰到了个难题。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们都避开了视线, 不与他对视。 大家都不喜欢跟他交流。 “什么任务, 我看看。” 他走上前去, 同事们立刻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距离。 局长单叔倒是不带有色眼镜看人, 对他与其他人没有区别:“大家各种方法都试过了, 但没人能解决, 要不是你之前的任务消耗太大需要好好休息,早就叫你过来了。” 所谓各种方法, 就是暗杀、□□、获取信任再背叛等一切能讨巧取胜的法子。 一般的任务目标, 即便戒心再重, 也总有七八成能折在这上面。 “这个人难搞就难搞在,她的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如果不能瞬间给她造成巨大的伤害, 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一般的伤害根本不能对她造成影响。”单叔把最新整理出来的资料传给谈若一份,“这是大家总结出来的, 目标的一些喜好习惯都在这儿,你去的话一定小心,她不是一般的残忍。” “局长,谈若那不是一般人,肯定比我们强。” “是啊局长,要比残忍,不一定是谁更残忍一点儿呢。” 有两个碎嘴的插科打诨。 谈若轻轻地扯了下唇角。 身为在主世界出生的人,他被驱逐到了时管局; 到了时管局,又因为土著身份被人排挤。 “谈若,你看。” 袁青话不多,不爱参与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对谈若倒是不算差。 他在屏幕上调取出了每次任务的图像,手到现在还是抖的。 这个任务,最初是分配给他的。 他第一次进入小世界后,都来不及联系局里给他离开任务,就被人活生生剖肠破肚直接死在任务世界里了。 那时,他以为是自己戳到目标的痛处了,就好好地分析一遍,换了不同身份进入小世界。 可怕的是,他进了四次小世界,次次如此。 一方面,他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过了,没有一个能成功的;另一方面,他实在被几次惨死给吓怕了,就主动写报告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请求支援。 谁想到,不仅他不行,此后每个同事都被同样残忍的方法杀死在了小世界里。 任务永远失败。 同事们对于这个任务的态度,也从一开始跃跃欲试的“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上”、“你太弱了,看我的”变成了“我不行,你们谁行谁上吧”,再也没人敢主动揽活了。 “她太吓人了。”袁青颤声说。 他现在对黑色的长刀有心理阴影了都。 谈若望向屏幕。 上面是十余名同事惨死的画面,血流如注,场景异常可怖。 而动手那人—— 她留着半长的发,脸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眉目英气,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薄唇一弯,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嚣张,高高在上地睨视一切。 谈若伸手,轻轻地触了下屏幕上的图片。 图片化为影像。 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块纸巾,并不擦掉脸上的血渍,却极其认真地把手中的黑色长刀擦拭干净,动作优雅又利落。 她面容出挑,怎么看都是极漂亮的,皮肤在灿烂的阳光下,白亮得发光。 “想杀我?” 她笑得像是暖阳,对刺杀之人没有半分怨怼。 “下辈子吧,祝你投个好胎。” 是真诚的祝福。 跟阴阳怪气不沾边,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视线从地上的尸体上离开,她抬眼,正好望向了时管局系统的屏幕之外。 谈若与那双漆黑的凤眸对视了。 锐利,带着笑意,俯视众生,又有一丝…… 对无趣世间的嘲笑。 好像在说,看嘛,一切不过如此。 “最凶神恶煞的任务目标也会有弱点,摸到弱点就能逐一击破,但这个人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怎么都没法解决的目标,你的任务完成率一直是最高的,应该会有办法吧?” 谈若把系统中能查到的资料和同事们无数次任务的失败节点快速过了一遍。 他一边看一边说:“既然这么难搞,去她弱小的时候杀掉她不就行了?” 他的面容柔和干净,可说起杀人,没有一丝停顿。 温柔如水的嗓音跟说出的话语就像两个极端。 “每个世界的入口都是主神设定好的,想要改变时间节点,需要层层申请啊。”单叔皱着眉头叹了一声,“而且,你也知道的……” 一方面,主世界从各个小世界获取能量,越强烈的情绪能量就越是滋养; 另一方面,每个小世界如果没有大规模战争,又没有主神这样掌控一切的存在,人口暴增、资源枯竭……最后整个小世界中汇走向毁灭。 战争与恐惧在某种意义上,是维持世界发展的一种方法。 消灭一定人口,让人类有所敬畏,重建的废土之上便会欣欣向荣。 时管局的每个任务,都是选取社会开始混乱、经历过暴动、但没有被过分摧残的节点介入的。 这是最简单粗暴地管理小世界的方法。 每个员工做任务前,主神会设定好入口和提供给他们的资料。 没有层层审批,不能做出改变。 “我知道了。” 谈若关闭了屏幕,转身看向数名同事和领导。 漂亮的桃花眼一弯,他笑得温柔极了。 “让我试试吧。” 单叔点点头:“你努力,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层层申请了。” “他看起来挺温柔的,你们怎么好像都不喜欢他?” 有局里新来的后辈在人群中小声说。 旁边的人闻言,肩膀抖了一下:“温柔?别开玩笑了。” “人家可是那边来的贵族,从来不喜欢跟咱们普通人打交道的,你就别跟着凑近乎了。” “你多跟他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他杀人时就是这个表情。” “……” 笑眯眯地杀人,那不是……跟这次的任务目标有的一拼吗?! 回想起自己被杀的经历,后辈跟着一抖。 谈若在走进生物舱之前,顿住脚步,往人群中看去。 跟那两人目光触碰时,他笑了笑,柔和的面容上漾起春水。 “……” 诡异的感觉从背后直往上窜。 头皮瞬间发麻。 - 谈若总是能比其他同事们看到更多的资料。 同事只能按照主神的设定,在资料库中了解任务目标黑化之后的一系列残忍举动;而他则可以避开主神的限制,从任务目标出生开始,回顾他们的一生。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也没必要提。 如果说出来了,无非就是又被人阴阳怪气地揶揄一句“生在主世界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在小世界中醒来后,他重新打开了系统资料查看一遍。 整个时管局都没人能搞定的任务对象,名叫时浅渡。 一个儿时就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一个天生的异类。 她因为天生比同龄人灵敏聪慧而受到排挤,六岁时淘气爬树,被人用石头砸中,从树上跌落,摔断了胳膊,从此被发现了超强的自愈能力,在孤儿院中更受排挤,是人们口中的怪物。 七岁时被官方带走,开始了特殊人才的培训,俗称战争机器。 与此同时,关于自愈能力的研究课题提上日程,日复一日地承受**解剖的痛苦。 研究发现,时浅渡的自愈能力虽强,但也有限。 这种能力对于穿刺伤具有更好的效果,而对于凹陷型疮口愈合能力稍差。 被剜下一小块肉或是一块器官,可以自行愈合,愈合速度比穿刺伤慢。 被剔除手指或四肢,无法在缺失肢体的情况下自行生长,只能做到止血;而肢体被斩开后,只要肢体不曾被销毁,就无需手术,将伤口拼接到一起,就能自行愈合。 大脑、心脏等重要器官,大面积损毁严重就无法再生。 基于这样的弱点,女孩在没有能力逃脱时,被人在大脑中植入了装置。 如果她不听从指挥,人们可以远程控制,直接把她炸成碎片。 再强的自愈能力,炸成碎片也恢复不了。 若是普通人,早在意识到自己只能日复一日地被解剖时,就选择自.杀来逃避这种无穷无尽的痛苦了。 但时浅渡这个小姑娘,不是普通人。 她从不反抗,接受训练和解剖,一次次地忍下痛苦,成了另所有高层都满意的战争机器。 隐忍听话的态度使她在平时的生活中拥有极大的自主空间,带着镣铐跳舞。 十来年的时间里,研究中心研究她的自愈能力,开发药物、制作克隆人。 一开始还有人抗议,认为进行**实验太过残忍。 可药物一旦开发出来,带给人类的好处数不胜数,渐渐地,就没了抗议的声音。 “反正她怎么都死不了,研究就研究呗。” “疼几次就习惯了吧,而且很快就能愈合,对她又没什么损害。” 一个人死了,那是谋杀; 百万人死了,那是历史。 同样的,百万人被当做实验品,那是惨绝人寰的屠杀; 一个人被当成实验品,则是万民所向的美好世界。 人们盼啊盼,每个人都期待着研究的推进,在网上说着轻飘飘的话。 没人知道,时浅渡在学着控制自己的自愈能力。 把未曾受伤时富裕的能量集中收藏起来,可以在受伤严重时再突然爆发,达到瞬间愈合、创造再生的效果。 经过反反复复的无数次的实验,她确定自己积蓄的能量可以瞬间再造缺失的器官与肢体。 然后,她斩下了自己头颅。 谈若想,这人是个疯子。 一个理智、大胆、清醒的疯子。 她太清醒了,所以做事时从不会犹豫。 那么果断地用任何人见了都觉得可怕的方式,彻底地摆脱了控制。 她自由了。 那时,距离第一次**实验已经过了十多年时间。 由她的**实验创造出来的药剂已经风靡整个世界,几乎每个人都注射过,每次注射之后的一定时限中,大家都拥有跟她类似的自愈能力。 获得自由的她没有杀人,只是血腥地创造了一个由她掌控的世界,让轻飘飘说过“反正也死不了,没什么损失”的人带上手环脚环,每天正午时分,自动穿透他们的手脚。 斩断后,大约十几分钟就能全部愈合。 第二天正午,再继续,一次次地循环往复。 她几乎不曾杀人,只是制造了一个不会死人的地狱。 就只是,报复回去罢了。 让所有人感受一下她曾经的痛苦。 “这不是你们梦寐以求的能力吗?” “有了能力就要用啊……不然岂不是浪费了?” “我又没杀人,你们疼几次就能习惯了。” 她把那些轻飘飘的话也还了回去。 整个小世界中,都没有人能阻止她的报复。 所以才需要时管局的介入。 人们都觉得她疯了。 但谈若不觉得,反而恰恰相反。 他认为,时浅渡这个人,太理智太清醒太有条理了,所以才能创造出那么一个像齿轮一样稳定运转的残酷的世界。 没有死人,偶尔有人自杀,也很快就能抢救回来。 她还设置了各种让亲人朋友出现内讧的制度,让那些自私的人们感受到自己的丑恶。 谈若第一次真正见到时浅渡时,她正在看一个父亲为了自己免于受苦,亲手剖开儿子的胸腔。 “那是你儿子啊,混蛋!” “闭嘴!两个人受苦总好过我们三个人都受苦吧!” 孩子的母亲阻止丈夫不成,便转而开始咒骂时浅渡。 她双眼猩红地瞪视:“时浅渡,你这个畜生!”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啊,反正你儿子也死不了,只是疼一会儿而已。” 时浅渡坐在华贵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双手交叠,搭着膝盖,神态动作说不出的随性优雅。 她扯扯唇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十年前的九月二十一日,你在网上说:那有什么的,她自愈能力强,听说把胳膊扯下来都能很快接好,她怎么都死不了,对她没什么损失,研究一下造福咱们所有人啊!” “九年前的三月十五日,你说:今天解剖课,但大体老师跟活人相差太多,要是能亲手解剖那人,看见心脏怎么跳就好了,还可以切断主动脉之类的试错练手,学校要是能合作一下就好了。” “六年前的一月三日,你说:儿子摔断了胳膊,看他痛苦我太难受了,那个研究怎么还没结果?也太慢了吧!能不能加快点儿进度啊,要是研究推广出来,儿子就不用一直这么疼了!”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念了几条,抬眼笑看那位母亲。 她说:“你不是想看心脏怎么跳吗?现在看就好了呀,也可以看看主动脉切断了是个什么样子,放心,不会对你儿子有任何影响,他也不会疼很久,很快就会恢复的。” 女人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她嘴唇颤抖着,跟时浅渡对视,却再也说不出骂人的话。 丈夫破口大骂:“臭娘们,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遭报应了吧!还怪我……” “聒噪。”时浅渡打断男人的话,“那要不要我念念你过去在网上说过什么?” “……” 男人顿时白了脸,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他颤颤巍巍说:“可、可我已经决定效忠您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饶过我这回,我错了,我对比起您,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多人臣服她,但都是因为惧怕。 他们更恨她。 在人们眼里,她是个可怕又可恨的疯子。 她是利用完就可以铲除的垃圾。 从出生时就不被父母需要,到现在…… 所有人都希望她去死。 时管局呢,也需要她去死。 真是个可怜又悲哀的人啊。 没有人期待她可以活在世界上。 跟他一样。 不,比他还要惨一点儿。 虽然人们都希望他死,但他至少还能活着。 不过,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在这个可以往复轮回的世界里,时浅渡被杀死之后,就可以重新转世到新的小世界了—— 时管局并不会限制任务目标的轮回,毕竟,每个小世界都需要所谓的反派。 所以,他第一次与时浅渡交流时,对她笑着说:“这么活着很累吧,我帮你往生。” “呵,大言不惭。” 时浅渡微微一怔,继而勾起唇角,悠然地笑。 明知来人是想杀她,却不曾有半点慌乱, “我讨厌什么往生。”她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太看重轮回,就会失去解脱的乐趣。” 谈若也微微怔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人的想法总会不经意地表露。 她已经报复回去了,所以在等待着解脱。 从出生开始,一辈子时间都从未感受到半点善意。 她已经对这个遭透的世界感到厌恶了吧。 玩够了,报复满意了,生命也随之感到无趣了。 于是就结束了悲哀的一生,顺便拉了整个无趣的世界为自己陪葬。 用一己之力,让整个小世界走向毁灭。 从不受欢迎的出生开始,在万人厌恶的地狱中结束。 他那时有些走神,想,他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或许,他报仇之后,也会觉得无趣和空虚吧。 “我知道你已经感觉无聊了,我可以帮你结束这一切。” 谈若眉眼弯弯,从背后抽出了武器。 他的嗓音如春风化雨一般轻柔:“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轮回,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 “帮我?你先帮帮你自己吧!” 时浅渡从腰间抽出漆黑的长刀,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肆意张扬地大笑:“想杀我的人多了,怎么都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帮我轮回,真是虚伪可笑!” 她刀锋凌厉,好像把一切都当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即便已经将他重伤,却不着急杀人。 “下辈子,换个好点儿的理由来找我。” 谈若体会到了时管局同事们所说的残忍与恐怖。 他看着那把黑色的长刀,如同精细的手术刀一样,一点点割开他的皮肤,剖出骨头。 他听见骨头弹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他虚弱地喘息,苍白的脸上却习惯性勾勒着面具一般伪装的笑意,声音柔和,故意逼问她刺激她,“已经把所有人都报复回去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呢?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难道没觉得这一切都很无趣吗?” 时浅渡顿了两秒。 或许是被他脸上的笑容吸引了注意力,多看了他一会儿。 她笑着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为你留个全尸,给你一个痛快吧。”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一点点地把他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 手帕拂过鼻尖,他闻到了一股温暖干燥的木质香气。 那味道,跟她此时的动作一样温柔。 “……” 谈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就是突然有些想落泪了。 目睹了母亲的死亡,被父亲驱逐,被同事排挤。 谁能想到,这么残忍的一个人,竟也是第一个对他这么温柔的人。 来自死神的温柔。 真是矛盾啊。 他看到只有二十左右岁的女孩高高举起了黑色的长刀。 她改了口:“下辈子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一下。”谈若突然开口,“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女孩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她笑:“我希望在孤儿院时没人抢我的草莓糖。” 紧跟着,刀锋毫不犹豫地落下。 在意识离开的前一秒,谈若想起在资料图片中瞧见的,孤儿院里一毛钱一块的廉价草莓糖。 任务失败。 这是谈若第一次经历任务失败。 刚回到时管局,就听见房间中有人“吁”了起来。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看来还是不如那个疯子更变态啊!” “局长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加把劲,再去几次呗?” 同事不怀好意地起哄。 谈若没搭理他们,反而叫他们更加不满了。 房间里响起小声的吐槽。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人家毕竟是贵~族~啊,跟咱们不一样。” 他起身,眉眼弯弯地看过去:“那你们知道,我杀了你们也不会被追究责任吗?” “……” 扎堆的几人顿时咽了咽口水,偷偷地往后挪了点儿。 他们都不是谈若的对手。 谈若收回视线,微不可察地掀了下唇角。 他敲了敲生物舱:“再让我去一次,我再试试。” 既然无趣,那就结束掉吧。 他会想办法杀了时浅渡。 然后按照她的意愿,想办法不让她转生轮回。 解脱的乐去么? 呵,他也很想……尽早地解脱。 谈若又去了那个小世界很多次。 可惜的是,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把失败的经验如何提炼总结,都只有被杀死这一个结局。 任务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时管局成立千余年,第一次出现没人能解决的任务。 时浅渡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睨视一切。 他有时候都怀疑,就算是主神站到她面前,也会被她一刀一刀地杀死。 那么多次进入小世界,他们一边打斗一边说过很多话。 她总是会很真心地夸赞说“你笑起来真好看”,时不时地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帮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帮他把散乱的发丝整理整齐。 她说:“你没在网上说过半点加害于我的话,但你非想杀我,我只能抱歉了。” 顿了顿,她又说:“你是好人。” 她总是一边残忍地杀掉他,一边露出张扬又怜悯的笑容。 然后跟他说:“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碰上我了。” 他被杀过很多次。 但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小世界。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不,不是。 他才是那个“捕猎者”,只不过总是失败罢了。 他想,他是去做好事,为了帮那个可悲的人彻底地解脱。 没有别的原因。 任务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几天,主神恰巧进入了休眠期。 所以,谈若用自己的能力改变了小世界的时间入口,来到了设定时间的20年前。 他在那家孤儿院门口看到了被放在城市垃圾桶上面的襁褓。 白白净净的小婴儿,用她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谈若弯弯唇角,漂亮的桃花眼成了温柔的新月。 他的嗓音很好听,又轻又柔,温声地哄:“我来帮你了。” 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跟她日后那么像了啊。 他回想起落在自己额头耳畔的温柔手指,轻轻地笑了一声。 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心生不忍,下不了手? 怎么会。 如果这个婴儿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样的一生,也不会想活着吧。 他只是如她所愿,帮她远离这个丑恶的世界而已。 一切都会在几秒钟之内结束。 永别了。 他想。 一股摧残的暴虐感从他满是温柔的眼底透出。 他伸出一只手。 就在这时,小小的孩子伸出胖乎乎胳膊,抱住了他的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 他怔住。 眼眶红了一圈。 332 时管局与结局6 只是因为是你罢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当谈若抱着个孩子出现的时候, 所有人都蒙了。 没等来任务顺利完成,等来一个孩子? “你……怎么莫名其妙抱出来一个孩子???”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刚才去哪了?我们都看不到你的任务记录,什么情况?” “是啊,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到哪乱搞弄出来的孩子啊!” 在一片喧杂中,只有局长单叔没有说话。 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睁大双眼,看向谈若的表情变得复杂凝重。 谈若深深地看了怀里的小孩子半晌, 掀起薄薄的眼皮。 他冲众人一笑, 介绍道:“这是时浅渡。” “……我去!” “草, 真的假的?!” 同事们听见这个名字,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场面静止两秒, 才有人重新上前, 看了看那个孩子的脸。 “卧槽,确实像是那个疯子!你还不动手杀了她!” 那人叫嚣着就要动手, 一句话就在混乱中, 鼓动了其他同事们的杀心。 “这么小的孩子……原来你们这么残忍啊?” 谈若往旁边侧身,躲过了扑过来的人。 他勾起唇角, 温温柔柔地看着所有人。 那漂亮明媚的笑容一出现, 众人背脊上窜出一股阴凉。 几乎没有动作,也无需狠话, 就让人定住动作。 “什、什么残忍啊!她是个什么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 你被她杀了不止十次吧!” “不过……她现在还是个婴儿, 应该跟咱们见到的那个人不一样吧?” “说的也是,好好教养应该会不一样吧,杀掉一个孩子确实……” “你们在说什么啊!她这种人,生来就是恶魔!” 同事中也分成两股不同的声音, 吵吵嚷嚷没个定论。 这时,突然有人出声:“话说回来,谈若,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 “……” 嘈杂的声音全停下了。 大家把对于时浅渡的注意力放到了谈若身上。 是啊,因为这个任务目标太可怕,他们反倒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时浅渡可是任务目标啊! “他说得对,谈若,任务目标在规定上就没有被提拔到时管局的资格!” 他们都是对各个小世界有了无限贡献的人,才会因为优秀被提拔,这是一种荣耀。 可现在告诉他们,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也跟他们一样…… 这怎么能忍? “那除了这样,你们有谁愿意多次进入小世界去完成这个任务么?” 此话一出,立刻就把众人的话堵了回去,连带着让人心里一颤。 进去就是一死,谁愿意进那个小世界啊! “所有人对她都没有办法,可见她实力之强,如果把她带到时管局,想必会成为很好的助力,帮我们提高任务的完成速度和成功率,我就向主神提出了申请,把她带到时管局。” 谈若说的没一句真话,但说的跟真的一样。 “咦,你的申请被批准了吗?我们有几个申请一直没有被回复诶。” 普通的时管局员工都不知道主神需要休眠这回事。 越多人知道,就越不安稳。 “你们不一直拿我的身份调侃我么?这时候怎么又发蠢了?”谈若面不改色,“我能越过条条框框蹭蹭审批直接联系主神,这很奇怪吗?” “怪不得。” “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 局长在沉默一段时间后终于发了话:“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既然是主神的批准,那以后……她就由我照顾,以后所有人,都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情!” 他知道主神此时正在休眠,便察觉出了异样。 休眠中,是肯定无法批准申请的。 那谈若是怎么做到把小世界中的人带到主世界的? 这实在奇怪,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实在没法进行调查。 如果提出异议,不仅会暴露主神的休眠期,还会让谈若可以破坏规则的能力被大众所知,肯定会引起很大的骚乱。 活了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能细扒,更不能由他做决定。 只能先把人留下来,等主神的休眠期过了,再跟主神请示。 到那时…… 估计木已成舟,就算主神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把这事儿大肆翻出来了。 谈若这小子,这套说辞和做法,应该都是事先算计好的吧。 “在主神过问这件事之后……”谈若垂下眼眸,“就都劳烦你了,局长。” 他眼中的笑容不变。 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只是看向那个不大的孩子时,眼底总是会涌起一股晦涩难以分辨的情绪,似乎在透过此时这张脸,看着那个会张扬大笑也会对他面露温柔的女孩。 他告诉自己,这个孩子就是时浅渡。 十几年二十年后…… 孩子就会成为那个会温柔地帮他整理头发、擦去额头上冷汗的人。 杀人时都那么温柔,那一帆风顺地在时管局中成长起来,一定更是会对他好吧? 他看过系统资料里的记录,那么多人做任务,只有他得到过那么温柔的对待。 他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 主神一定会因此惩罚他,可那又怎么样呢? 总好过跟从前一样行将就木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吧。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被杀死太多次,弄得精神不正常了。 他就是拒绝不了那只会落在自己头上的手。 动作那么的柔和,像是在为已经死去的人收殓衣冠。 但这就是他唯一得到过的温柔,让人欲罢不能。 呵,多么可笑又可悲啊。 数天之后,主神下了决断。 任务目标时浅渡留在时管局,为局里工作,由局长严密关注与管教。 所有知晓此事的人被强制立下契约,永远不能提起时浅渡的身份。 而谈若被调离时管局,召回主神身边。 明面上是这样的。 …… “又见面了。” 纯白色的世界中,时浅渡走到身上拴着粗重铁链的男人面前。 她以各种方式见过他很多次了,早就觉得他熟悉。 这回知道了事情原委,更觉得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她微微弯腰,与桎梏的人平视:“同事都说,你是回到主神身边了,都很羡慕你呢。” ——那个人啊,本来就跟我们不一样,应该是去享福了吧。 ——上面说是被调回主神身边了。 她唤了他的名字:“谈若。” 谈若抬起头。 丰润却微微发白的嘴唇翘起,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看来……很多事情你都知道了。”他表情中有隐隐的期待,也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小得意,“我就说你那么对我,会后悔的。” “……” 时浅渡已经知道,是眼前这人把自己带回的时管局。 尽管那份“不属于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并不完善,但她能猜到大致的一切。 比如,如果没被带到时管局,她大抵像自己见过的其他任务目标一样,惨惨淡淡。 比如,谈若八成是因为把她带到了时管局,才会被囚禁在这里。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空白世界里,一关就是二十多年。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时浅渡轻咳一声。 想到自己前几次的态度,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对男人的境遇多了几分怜惜。 给了她良好生活的人,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如此凄凉地被锁在这儿…… 既然让她知道了,必然不会对人置之不顾。 但,她不喜欢有人拿捏她的感觉。 她不知道那些事,也没人告诉她,怀疑错了人不是很正常吗? 先前不过是合理怀疑罢了。 她不露情绪,挑眉说道:“怎么,难道现在就开始以恩人自居,想要拿捏我了?” 谈若微微一怔。 他相信,以时浅渡的头脑,就算所有人都不能把真相公之于众、以前的同事也都到了退休的年纪,她也能靠自己的调查发现过去那些事。 他想,只要她明白了当年的事,自然不会再对他怒目横眉。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在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暗戳戳地期待。 毕竟,就算是遭受过万千苦痛的“那个时浅渡”,在杀人的同时,都会偶尔对他举动温柔的啊。 本以为能得到善待,不想还是如此。 他不由得一阵烦躁。 时浅渡,她对那么多人都很温柔耐心…… 怎么偏偏对他总是这个态度? 对他这样,却跟别人亲亲我我的! 头脑中有什么在一点点坍塌,如碎土般层层剥落。 心头涌出一股戾气,却又被成功地压了下去。 他垂首,没有抬头:“你这么说,未免……太伤人了吧。” “这么说,是被我说中咯。” 时浅渡伸手,却被谈若偏头躲了过去。 看似是难过闹小脾气,实则掩盖了眼底的阴郁。 她并不在意,耸耸肩:“期待我会客客气气地待你,说明你心中是提前有了预设的,觉得自己帮过我,所以我就应该对你好,不是么?” “……” 话是如此,但正常人不都会有这种想法么。 更何况,他当初把时浅渡带回来…… 就不是多么纯粹。 因为怜悯因为善良把人带回来? 呵,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人。 他敛起神色,眼尾发红地看向时浅渡,咬了咬嘴唇:“可是,按你自己的话来说,是我帮了你,我跟其他人相比,难道不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吗?你对别人好,却这样待我,难道不是很不公平么?” “严以待人,宽以律己,这本就是我的原则啊,能为难别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时浅渡摊开双臂,说得理所应当,没有半点为难。 然而,在开口说下句话前,突然顿住。 她盯住谈若:“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话?” 谈若不躲不闪,唇角的笑意反而扩大。 “我怎么知道,总之就是知道了。” “……” 这儿跟她知道知道玩文字游戏呢。 时浅渡轻笑,作势要走:“那算了,我看你对我并没有多少诚意,你还是自己待在这个小世界……到死吧。” “你杀过我那么多次,难道还不够么?” 时浅渡顿住动作。 抬眼一瞥,撞入了一双泫然欲泣的雾蒙蒙眼眸中。 男人的眼尾是红的,用红色眼影细细描过一样柔软细腻。 凌乱的发丝落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一份凌虐凄凉地美感。 她牵起唇角:“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你说是吗?” “……” 男人的胸脯上下起伏几次。 线条柔和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似乎在思索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他伸手,却被粗重的铁链限制住动作,只发出几声金属相撞的脆响。 继而一个不慎,便摔倒半跪在地上。 膝盖触底,在水面般的纯白空间中杵出涟漪。 难道在时管局这样一个平和背景下、被相对有权利的单局长照顾养育大,被同事们捧着哄着成长,又经历十多个小世界之后……她就变了么? 若说之前所有都是装的,这次是真的有些伤到了。 他死死盯着对方,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太懂怎么能把人捅得遍体鳞伤了。 不论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当时,是你拜托我帮你的,为此,我落得如此地步。”他缓声开口,似是被人剥夺了力气,“你为什么对别人都好,却偏偏对我这么残忍?” “现在还有心思说谎,看来你没什么事嘛。” 闻言,谈若抿住嘴唇。 看向时浅渡的表情变得哀怨,好像在埋怨她血口喷人。 “你说这样的谎话,只会让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时浅渡来到男人面前,跟他拉近了距离,“我是没有那些记忆,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主动让别人帮我的。” 谈若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 是啊,时浅渡那么张扬高傲的人啊,绝不会请求别人帮忙。 她只信她自己。 “太看重轮回,就会失去解脱的乐趣”,他至今都记得这句话。 或许,让她自己来选,她宁愿跟那个小世界一起消失。 时浅渡又道:“我可以帮别人,但我不需要别人帮我。你说,如果有人帮了我一次,他隔三差五地就说什么[要不是我当初怎样怎样,你能有今天]之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就像你□□,分明是一锤子买卖,但那人没钱了就过来勒索一样,永远还不完。” 她故意说几句不好听的,想继续多放句狠话,不想被男人抢了先。 “对不起。”谈若垂眼,眉眼柔软地乖乖认错,“我不该说谎,也不该说什么你会后悔的话。” “……” 还真是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时浅渡“唔”了一声:“道歉就免了,你也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理衣袖,在男人身边踱了一圈。 “我这个人呢,很好相处的,也不介意顺手对人好一些,如果跟我相处不好……”她拉长尾音,笑眯眯道,“麻烦你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谈若又气鼓又想笑。 高傲张扬又幼稚的不得了,跟他知道的时浅渡一模一样。 他刚一在言语上服软,就把人哄好了。 看来,光是脸上楚楚可怜还不够,她更吃言语上的示弱。 唔,也不能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她不喜欢。 他眼珠微转,嗓音轻柔地开口:“对人好一些,难道就是这样像看犯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绕圈吗?” 没有矫揉造作的语调神态,但轻声细语的,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委屈。 尤其是那双多情的眼睛往上微微一扬,更叫人觉得对不起他。 “你放心,虽然我不喜欢有人拿捏我,也不是我主动请你把我带到时管局的,但你总归是因为我受了苦,我不会恩将仇报。”时浅渡说,“我啊,会报答你作为感激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谈若抬高音量,敛了下眉。 他不信时浅渡一点儿看不出他的意思。 装糊涂么? “我又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才做那些的。” “噢。”时浅渡应声,笑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她抬手,缓缓地帮他把发丝别到耳后,把那双桃花眼彻底露了出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细看的话,是深棕色的。 眼中水波流转,带着轻柔的笑意。 眉眼总是弯弯的,就跟个小勾子似的,勾着别人。 而看向她时,眼周泛起粉晕,水汪汪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倒是蛮好看的。 时浅渡承认,偶尔会被这个男人温顺的样子取悦到,可以忽略他背后藏着的那点儿阴翳。 她笑说:“好吧,看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提要求。” 谈若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他眉宇松动,回想起过去经历过的种种,嘴唇动了动。 可是他发现,有的记忆细节竟然已经模糊了。 就算时不时地反反复复地回想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也足以磨灭许多回忆。 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里,他知晓了很多…… 她与别人的互动。 她待人真温柔。 比他记忆中更温柔。 他还以为,只要是时浅渡这个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经历,是好是坏,都是个冷然的人,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她坚定的内心,她不会为任何人做出改变,只有别人承受与迎合的份。 就像袁青说的那样,“她只爱她自己”。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太嫉妒了。 想到这段时间他知道的一切,胸腔忍不住起起伏伏。 红唇紧抿,隐隐有恨意快要压抑不住。 换做是他,他当然会毫不留情地杀掉那些男人。 最好让他们死得透透的,永远也没机会跟时浅渡见面。 真是可悲,明明他才是与时浅渡接触次数最多、最了解她的人,也是那时唯一肯理解她的人,还是最终将她带到时管局、脱离悲惨人生的人…… 可两人相处的记忆,只有他自己记得。 她什么都不记得,最多知道她捅过他许多刀。 一想到这些,柔和的面容上徒增一股掺杂了戾气与委屈的恨意来,却又在顷刻间消散了。 他看向时浅渡,眼眶不知不觉间变得红润。 看上去,似是有些委屈和不甘。 可瞌下眼皮,遮住眼底神色的那一瞬,贪婪奔涌而出。 他问:“不论我说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时浅渡摇头:“那不成,总得看看你说的是什么吧?” “我看古时候报恩,都是以身相许的。” 这回倒是没藏着掖着了。 时浅渡双臂抱胸,眼珠一转就笑了起来。 “以身相许?这恐怕不合适吧。”她一本正经地给谈若掰着手指头分析起来,“你想想,是你把那么小的我带回了主世界,从年龄上看,你都应该是我的长辈,怎么说我也不应当是以身相许啊。” 听到这儿,谈若心中已经开始打鼓,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时浅渡凑到他的耳畔,笑着说:“你更像是父亲的角色,我应该给您养老送终啊。” “养老送终”四个字,还特意放缓速度、加重声音。 “……” 这话,不是气他就是咒他呢吧。 谈若被噎得差点暴露本性。 谈若嘴唇蠕动两下:“我好歹是主动帮了你,又因为你才遭受了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的,只能孤零零地被关在这种地方,你倒是好,没完没了的故意气我。” 时浅渡盯着男人红扑扑的眼睛半晌,轻笑了一声。 真是惯会装可怜。 这是知道她容易被这样的表情蛊惑得心软,所以故意的么?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她以手中的刀柄挑起男人的下巴,在谈若耳畔压低嗓音说:“话说回来,你刚在孤儿院门口见到我时……是想杀了我来着吧?” “……” 谈若微怔,万万没想到她知道这个。 时浅渡记得当时的情景么? 是啊。 虽然是为了帮她解脱,但他那时,确实是抱着杀死时浅渡的目的过去的。 至于最终改变选择……不过是为了他自己。 被人直接拆穿谎言,他没受影响,脸不红心不跳地敛起眉头,更显得委屈了。 “你对我那么凶也就算了,怎么还胡乱揣测。” 时浅渡好笑地低哼:“是不是胡乱揣测,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男人虽然偶尔撒谎,还总是跟她演得楚楚可怜的,但对她没什么坏心思。 总归,把她带到时管局是真,为此受了二十余年的囚禁也是真。 她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看不出来,你这人说起谎话来还挺是那么回事的嘛。” “谎话?” “是啊,我上次问你,众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过去却是个可怜鬼,就算是抱着杀人的目的过去,看到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难道不会救他们么,你那时说你会杀了他们。” 时浅渡说着,轻轻地笑一声,歪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调侃道:“实际上,你好像不像自己说得那么无情呢。” 谈若牵起唇角:“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对你说谎呢?” 他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透过有些凌乱的发丝看向时浅渡。 “换做我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他们哦。” 而且,是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那些任务目标。 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就知道勾引人。 时浅渡挑起眉头:“是吗?” “我又不像你……” 谈若眼里笑意盈盈的,似是含着一汪春水,特别温柔。 他扯扯唇角:“还会有那么多怜悯之心。” 明明是笑着的,可这柔和细腻的嗓音,怎么听怎都像讽刺。 一种充满了不甘与醋意的讽刺。 “我会那么做,只是因为是你罢了。” 333 时管局与结局7 只是执念而已。 第三百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会那么做, 只是因为是你罢了。” 时浅渡与那双格外认真的眼睛对视了一阵。 她总是觉得有些微妙。 这男人分明与她没有太多的过往与接触,却总表出现一种超乎寻常的依恋与执着,就跟他们两人之间门真的有过什么、是她对不起人家似的。 喜欢她? 对她有那种感情? 说实话,她打心底里觉得匪夷所思。 一点打打杀杀留下来的情分, 过了二十多年还没消散? 纵使两人天天见面, 好好地经营维系, 感情这种东西都不一定能延续二十年时间门。 “你究竟在执着什么呢?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用真真假假地找什么借口。”她收回视线, “要是因为只有我才能有实力帮你报仇,我倒还能多信你几分。” “……” 谈若不是容易生气的性子, 相反,他对太多事情根本无所谓。 可短短时间门, 被时浅渡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气到了好几次。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她非要装糊涂,又能怎么办? 时浅渡见他吃瘪不语, 伸出手指。 指肚缓缓地抚过谈若蹙着的眉头上,将褶皱抚平。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别总皱着眉头了,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谁曾想,一句短短的话语,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点儿。 谈若略显苍白的脸上漾起笑意,桃花眼随之弯成了新月。 时浅渡果然还是时浅渡。 纵使有些地方变了, 但有些却永远不会变。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会夸他, 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笑容不过是他用来掩盖情绪、恐吓他人的面具罢了。 但她好多次跟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没有一点儿虚假。 这让他都有点儿喜欢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了。 他脸上暗藏欣喜,柔声说:“我就知道你没变。” 时浅渡觉得眼前这人啊,真是矛盾。 有时让人觉得病态, 有时又干净得像是个无暇的孩子。 叫人不忍心让他白白高兴一场。 “我这种话只是礼貌性地客气一声,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谈若的唇角翘了翘:“你在骗我,对吧?” 他才不会相信呢。 若刚才只是礼貌地客气一声,那以前在小世界里呢? 难道也是随口说的不成。 然而,跟那双有笑意却没有温度的漆黑凤眸对视片刻后,他脸上的笑容跟着慢慢落了下去。 他曾经笑过那些男人蠢。 明知道时浅渡是个喜欢逗弄人的性子,就喜欢以此为乐,那些人却总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七上八下,上了她的当。 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惶惶之感。 看不透,看不懂。 正因为她很不正经,所以更难以琢磨。 不知道她到底是说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又或是借着玩笑说真话。 你永远没法揣摩她的心中所想。 他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了。 现在才发现,她永远不会被人看透,更别提拿捏。 兴许是动用不能完全掌控的能力太久了,谈若脸色更显得惨白了。 他仰头注视着时浅渡,眼尾染着红,失望又不甘。 牙齿咬咬嘴唇,模样病恹恹的,又压抑着不易察觉的的疯狂。 打是打不过她的,道德绑架只会适得其反,把心思掰开了揉碎了的说给她听也没什么用。 他就只有投其所好,然后等着被选择。 瞧瞧,这么长时间门了,就连他手脚上的锁链都不帮他打开,就让他这么拴着,只能扬起头去仰视她。 男人的表情变了又变,终于丧了气,红着眼看她。 他道:“在你眼里,我这样挺好笑的吧?” 竟然会在任务中从一个杀死自己无数次的女人身上贪恋温柔,这跟喜欢鳄鱼的眼泪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知道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别人好…… 他等了好久好久的人,却对其他人那么好,而依然把他孤零零地抛在这儿。 煎熬,焦灼,嫉妒。 他有时会痛恨自己怎么会拥有这种能力。 天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情绪一点点地压抑,终于见时浅渡回到了主世界,他还以为一切都变好了。 他期待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啊。 “别这么说,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时浅渡缓缓蹭了蹭男人湿润的眼角,又给了颗甜枣。 她说:“不管怎么说,我总不会看着对我有过善意的人受这样的苦楚,作为回报,我会救你出去,帮你母亲的事复仇,等把这些事收拾干净了……再说其他的吧。” “这还不算欺负人?”男人眉眼温润地看她,“非要哭给你看才算么?” 时浅渡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怎么,非要坐实了我欺负你的事吗?” 谈若捕捉到那一瞬的停顿,往前贴到时浅渡的耳畔。 他眉眼弯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哭得很好看。” 大概是之前若有似无的勾引都失败了,没能勾起对方的怜惜,把话挑明了之后就直白多了,话里话外都别有深意。 “那倒不必了。”时浅渡答的干脆,“我还得好好孝敬您,怎么会让您哭呢。” “……” 这是把老父亲那个论调给拿回来说了。 谈若气得想动手打人。 不等谈若开口,时浅渡便直起身,又道:“通道打开吧,我把你的仇人了结了……再回来见你。” “你……” 谈若开了口,又闭上。 他还被主神设置的锁链拴着呢,她就从来没想过帮他想办法弄断?? 说到底,就是没把他放在心上吧。 他抬起手,锁链叮当作响:“你不需要有人带路吗?” “杀人还需要什么带路,直接杀过去便是呢。”时浅渡看出他的意图,却故意没动作,“再说,你这么多年都是囚徒,也不差这几天,突然出现在时管局,万一被总督他们瞧见了,提前有了防备或者节外生枝怎么办?” 谈若冲她眨眨眼:“你把我藏起来不就好了?” 时浅渡有点儿吃这一套。 她歪头,顺着男人的话玩笑道:“怎么,还玩什么金屋藏娇么。” 好说好不行,歹说歹不行。 不止如此,还阴阳他。 谈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桎梏沉默片刻,双眼一垂。 “我身上的锁链是那人亲手设置的,你如果连这个都打不破,便不要说什么帮我报仇的话了,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吧,免得那人休眠期一过,又要对你痛下杀手。” 说着,他望向时浅渡,关怀道:“我一直这样也没事的,你不用为了我赴死。” “……” 激将法,绝对是激将法。 这玩意对她可不好使。 时浅渡板着脸停顿几秒,哼笑:“看你可怜,提前帮你解开束缚也不是不行。” 她缓步来到男人面前,驻足。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肩膀上。 “但你要知道,激将法对我可没什么用。” 谈若眼角下弯。 但没敢笑得太明显。 时浅渡这人……真是跟他记忆中一样又高傲又幼稚。 他卖乖道:“我知道你只心疼我才帮我的。” 时浅渡撇唇,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的便宜。 说心疼就心疼吧,权当哄他这一回。 她没再说话,把目光落在几条锁链上。 谈若的眸光闪了闪。 那抹隐忍的神情几乎要绷不住了。 当锁链被硬生生地破坏时,他如愿顺势跌到了时浅渡的怀里。 下巴搭上她的颈窝,让她看不见表情。 那一刻,谈若唇角上扬,笑意无限地扩大。 漂亮的桃花眼里哪还有什么可怜、哀怨或是不甘,一切情绪早已被深埋的得意与满足所占据,成了一种近似病态的占有欲。 早就该这样了。 要不是那个混蛋让时浅渡“受罚”进入小世界里…… 那时浅渡就只有他自己。 主神该死。 剥夺了他的亲情,还害他痛苦了这么久的时间门。 实在是……该死。 好在现在一切都回归正规了。 装可怜,自贬,撒谎,道歉…… 那些都算什么呢? 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其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太久没走路了。” 他声音中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可怜与歉意,叫人怜惜。 时浅渡看穿了他的小计俩,但没戳破。 她笑笑,轻轻揽住男人的腰。 他太瘦了,这么轻轻拥住,都觉得硌手。 关在这破地方二十多年…… 确实太苦了。 她不由得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呢,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普通人早就被逼疯了吧。” 说话间门,她因身前的重量往后退了一步,背脊轻轻地磕在了墙壁上。 这是她宿舍的墙壁。 竟是不知不觉间门回到了主世界。 “但你会带我出来啊。”谈若在她耳畔开口,“想到还能见到你,就足够我撑到现在了。” 他的嗓音细腻轻柔,听起来温和,却透着一股执着。 “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都值得。” 时浅渡顿了一下:“你这么说,倒是挺像被逼疯了的。” 她其实能察觉到谈若对自己的心思,她只是不能理解。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被“小世界里的她”杀死了无数次吧? 怎么就……会喜欢她呢? 根据袁青所说的,“她”杀人可是极其残忍的,弄得袁青知道她们不一样,还是怕了她二十多年,是见了就想跑的程度,可见不是一般的恐怖。 在她的记忆中,也是一刀一刀地对谈若非常残忍。 他这个情况…… 真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她把瘦削的男人抱起来,轻轻放在沙发上。 转而去几乎没用过的开放式厨房前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谈若。 她坐在一边,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你现在真不用去医疗中心检查检查?” 谈若双手捧着杯子,浅喝了一小口水。 温嘟嘟的,光滑湿润,还有些甘甜。 原来水入口后,是这个感觉啊。 以前怎么没记得水是甜的? 他无声地舔舔嘴唇,望向时浅渡,近似蛊惑。 “你过来,我跟你说实话。”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往旁边凑了一些。 两人之间门还余下二十公分的距离。 谈若又道:“再过来一点儿,我还能害你么?” 时浅渡牵动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又懒洋洋往前一点儿。 谈若笑得更好看了,像是个给点甜头就心满意足。 他在时浅渡往前的同时凑了上去。 却在下一刻,被时浅渡用手轻轻隔开了两人。 她没直接拆穿什么,似笑非笑道:“你这点儿小计俩,都已经是我玩剩下的了。” 谈若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若即若离地逗弄对方,直到完全掌控为止。 这是时浅渡这人一贯的习惯,他早就明明白白的。 但心中还是不舒服,被吊得七上八下,生怕出什么意外,真在哪儿一不小心惹到了她。 真是个霸道的人。 不允许别人揣度自己,却处处捏着别人。 他笑了笑:“是啊,我又不像你那样经验丰富。” 时浅渡心说,阴阳怪气,绝对的阴阳怪气。 她白过去一眼,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杀了你很多次吧,到底有什么可让你执着的?” 想起遥远的从前,他脸上浮出温软的笑意,看向时浅渡时眼眶中蒙着水雾。 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记忆中。 不,就连他自己都忘记那时的感觉了。 时间门磨灭了一切,只在心中记得,她那时温柔得让他很想落泪。 那一点儿念想让他撑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还念着这些,他都不能说自己这些年是活着的。 他语调有几分执拗:“你那时……帮我捋头发很温柔的。” “……” 时浅渡的动作顿了一下。 别管男人的表情是不是装出来的,眼底的水光与执拗总归是让她有些动容。 她收回视线,像无事发生一样,自顾自地浅饮了口酒。 捋下头发而已,都值得记住这么久吗? 他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只有你对我那么温柔。” 男人又低喃了一遍。 眉眼弯弯,笑容明媚而柔和。 而重复的话语却让时浅渡突然意识到,谈若大概称不上是“喜欢她”。 或许最初,是有一些暧昧不清的感情掺杂在里面,是对她抱有某种好感,但久而久之,那抹并不明晰的情绪渐渐地不再是所谓的喜欢,而是成了一种执念。 记忆凋零,一切都化繁为简,只余下念想。 只是执念而已。 在孤寂冷清的、没有任何人烟的纯白空间门里,被拴住手脚永远地桎梏住,没有援兵,没人说话,囚禁二十余年…… 他得想着些什么,期待些什么,才能活下去。 他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也许久不与人接触。 他只是[以为]自己喜欢她。 只是在一遍一遍的自我重复中,加深了这个印象,说服了自己。 他大抵已经忘了从前的感情与情绪,只会重复一句“温柔”。 因为这个念想是唯一能成为他支柱的东西。 把她带离了苦难的人,在她肆意成长的这些年里,却日复一日地生活在痛苦中,用那么一点点念想支撑着精神,盼着早日有能力打开小世界之间门的通道…… 因为有期待,所以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而好不容易成功打开一次通道,却被主神发现,让她进入小世界里出不来了。 可想而知,这人得是多么崩溃啊。 完了。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细想,她越是替人心酸。 ……还有点为自己为难对方的举动而后悔。 她真不是什么道德感特别重的人,更很少会觉得内疚,但这回,她少有地捂住脸颊,有点想哐哐撞大墙。 是应该对他好点儿。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会后悔的。 时浅渡皱着眉头停顿半晌,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揉了揉男人的头:“我会帮你把这些年吃的苦,全都讨回来的。” 谈若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度,微怔。 她终于温声待他了。 原来那个时候,被温柔以待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他弯弯唇角,柔和的嗓音却像是吐着信子的蛇,说着残忍的话:“我知道你会替我杀了那人的,这是早就注定的。” “我是说认真的。” 时浅渡直直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终于开始认真了起来。 她说:“你改变我的命运,那作为回报,我也会改变你的命运。” “其实,没有什么改变命运。” 谈若淡笑着垂眸,望着玻璃杯中轻轻晃动的水纹。 半晌,他才重新抬眼,笑意盈盈地与时浅渡对视。 他似乎非常确信自己喜欢眼前的人,依然说着暧昧的话语。 “一切都是早就注定的,就像我遇见你。” “好好好,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时浅渡拗不过他,便无奈地笑着顺应了他的话。 说来也怪,十分钟之前,她还在故意戏弄这个男人,现在却有些不忍心了。 他那股执拗,比任何装出来的神情都更让人动容。 “你的脸色很不好,还是休息休息吧。”她点了点沙发,示意谈若躺下休息,“别等主神结束了休眠期,你连看热闹的体力都没有,看不见我上演的好戏。” 谈若歪头:“关心我?” “你这一脸苍白的死人相,走出去都得吓人一跳。” 时浅渡吐槽,拖住男人的肩膀就往沙发上按。 “只给我睡沙发么?”谈若往一旁的房间门瞥了瞥,“我已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被囚禁的年月中,对于动作的限制很大。 他来回来去,就只能改变那么一点儿动作而已。 时浅渡好笑道:“行,把我的床借给你睡。” 她将消瘦的男人带到床上,给他盖上一层薄被。 才把被角掖好,谈若便又掀开了。 他把自己身边留出一个空挡,轻轻地拍了拍。 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她,露出了缱绻的期待。 时浅渡重新把被角掖上:“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不怕你对我动手动脚。” 谈若突然开口。 他又冲时浅渡眨了眨眼睛,等她上来。 “呵。” 时浅渡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若真是喜欢她,对她抱有男女之情,又怎么会在说出这种话时,只有浮于表面的暧昧和似勾似引的蛊惑,却没有情.欲呢? 她rua了下男人的脑袋:“好好休息。” “你就那么嫌弃我么?”谈若侧躺在床上,眼中的情绪愈发浓烈偏执,“你愿意与那么多人同床共枕,却不愿在我身边留下一时半刻,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哪里做的不好?”时浅渡捂住他的眼睛,“该休息的时候非不休息,太不听话了。” 谈若明白她一向喜欢听话的人,便敛敛眉头,没有立刻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可我才离开那鬼地方,怎么可能立刻睡得着。” 他是有心机的,咬字时加重了“鬼地方”三个字。 自然而然地勾起对方心中的怜惜感。 时浅渡觉得也有道理,好不容易从无边无际的白色中离开,看见什么都得是新鲜的。 她没再催促男人好好休息,而是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母亲?” “……” 谈若没立刻应声。 还以为时浅渡会哄他一句“那我陪你休息”之类的。 真就是连哄句好话都不愿意么? 他与小世界里那些人,究竟差在哪里? 他不明白,也不甘心。 他喜欢她那么长时间门,一直在心中念着她,年复一年地到了现在……终于等到了她来,可结果怎么就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呢。 心心念念了数年的人,如今就在身边没错。 可是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没有,根本没有。 男人睁着眼睛,与她无言地对视。 不自觉地从那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受伤的情绪。 就那么红着眼睛看她。 神情淡淡,无声无息。 却也执着倔强,好似非要分出个胜负。 两人对视半晌,终是谈若先示了弱。 他心知时浅渡最不吃硬的,就以退为进地垂下眼眸来。 卷翘的睫毛轻盈地呼扇几下,使得眼底的神色半遮半掩、朦朦胧胧的。 时浅渡把男人的小动作小心思全都看在眼里,如他所愿地轻松笑了起来。 气氛不再僵持,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边。 “我无意提起这事让你难过。”她敛起笑意,温声说,“只是,既然知道你母亲是因为我而被错杀,我自然不会当做无事发生,想多了解一些,替她讨回公道。” “不是因你被错杀,更不是你的错。”谈若摇头否认,“你不用有压力。” 一切的根源,无非是贪婪罢了。 正是主神他自己,亲手推动的这一切啊。 主神全知全能,这一点儿也没错。 “我能有什么压力。” 时浅渡怎么可能把别人手上的人命算在自己头上。 她一脸“你真笨”的表情看向谈若:“我的意思是,会帮你报仇。” “……” 谈若微怔,很快收回视线。 他知道,时浅渡必定会为他报仇。 “我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母亲,他的本能是变得沉默,话比平日里都要少很多。 可太多年过去了,那股难过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早就不记得了。 除去知道当时是“难过的”,他心间门只剩下了恨。 对那个人的恨。 靠着恨意的支撑,他活过了好多年。 再后来,就遇见时浅渡了。 “只能说母亲死于一个可笑的预言,仅此而已。” 他说起这话时,语气很平静,轻轻柔柔的。 眼眸瞌上又张开,笑中藏恨。 “在许多人的眼里,权力与不朽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是吧?” 时浅渡半靠半倚地坐在床边,有几分悠闲:“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确实有人推崇权力与不朽,但这两样对于我来说,就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谈若捉住她的手掌,“你看重什么呢?” 他的目光黏在那张距他不过几寸距离的脸庞上。 可他不等时浅渡答话,便笑了笑,自嘲般轻轻柔柔地摇了摇头。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 说罢,他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时浅渡。 还用被子将自己盖严实了。 “反正也不会是我。” 时浅渡是个聪明人,别管是阴阳还是绿茶,总归不会逃过她的法眼。 她一眼就能看穿男人茶里茶气的发言,但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有两分可爱。 于是只轻笑了笑,没说话。 她靠在床头,手指帮忙掩了掩被角。 几下后,便没再继续动作了。 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的清瘦男人。 他身量修长匀称,就是有些瘦了,看着不似那么强壮。 安静地躺着时,瘦瘦条条的,没了眉梢眼角上透过笑意暴露出的那股隐隐的病态,显得清隽沉稳了不少。 时浅渡伸手落在他的头发上。 顺势而落,扫过耳朵,将零碎的发打理了一番。 谈若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看似静静悄悄地睡着了,实则睁着眼睛等了又等。 许久,也不见身后的人过来哄他一声。 平静的眼眸渐渐地翻涌起波涛,黑漆漆的就像是压抑许久的海平面,根本无法轻易地平息。 红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就在此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自言自语般的声音。 “那个漫无边际的破地方很难熬吧。” 一只手伸过来,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总是说得理所应当,如同世界的铁则:“有我在就自然就没事了。” 很轻的动作,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几乎立刻就抹平了二十余年的苦楚与崩溃。 “……” 他的肩膀颤动了两下。 眼底戾气刹那间门消散殆尽,只余下温软。 就像他从来只是个乖顺柔和的人。 时浅渡真是温柔啊。 比他那遥远记忆中的还要温柔。 直叫人心尖轻颤。 心心念念的一切都成真了么? 归根结底,他这么多年贪恋妄想的也不过是那一点点早就被他忘记了滋味的温柔。 他好像若有似无地回忆起了那时的感受。 那种期待,想要见她,想要被她动作轻柔地摸摸头。 哪怕要被一次次地杀死。 二十多年的等待,不过就是为了这么一瞬。 如今得到了,本应觉得满足才是。 可他心头却涌出了更加浓重的贪婪念想。 小世界里的那些人,可不止被她这样对待,不是么? 贪欲最是难填。 他也不欲阻止那抹贪欲。 谈若直视前方的虚空,眉眼柔和带笑。 他开口时,嘴唇张张合合,总是划出漂亮的弧度。 “那你抱我,好不好?” 334 时管局与结局8 又不是不让你跟我睡一…… 第三百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占我的房子, 睡我的床,还开始使唤我了。” 时浅渡手掌一动,转了个方向。 刚好用手指虚虚地遮住了男人的双眼。 “休息。” 男人躺在那儿没动。 但他应是故意眨了眨眼睛, 让睫毛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地扫。 “你真过分啊。” 房间很静, 外面暖熏熏的微风将窗帘撩起了一点, 又无声地落下。 男人嗓音也是暖的,但透着一股子压抑劲儿,像是连续憋了几日暴雨的夏日天空。 “明明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却总是装糊涂。” 他始终没有翻身过来跟时浅渡面对面。 就那样层躺着, 背对着她,也把眼底的阴翳遮挡在了她的手指之下。 “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这男人也太执着了吧。 关键的是,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并非真的喜欢她。 他的所有反应和行为, 都不是出自感情与爱意。 他只是不知不觉间…… 把她当成了心中的支柱而已。 把她当成了……支柱啊。 人越是生活得艰难,执念就越深, 也就越是觉得自己需要某种“缺失的东西”, 甚至觉得如果得到了那个缺失的东西, 就会拥有完满的人生。 也算是慢慢地给自己洗脑了吧。 时浅渡想, 谈若没有实实在在地与她相处过, 自然是不了解不熟悉她的。 待他们相处相处, 他或许就会发现自己的所谓感情不过是虚假的。 “拒绝你才是正常吧?” 时浅渡不客气地捏住男人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拧了下。 她说话一向在理:“虽然你对我有所了解, 见过我很多次,但在此之前, 本质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陌生人而已,总得有个相互熟悉的阶段吧?” “……” 谈若将嘴唇抿成了一条很不甘心的直线。 “陌生人”三个字狠狠地刺痛了他。 陌生人, 陌生人…… 是陌生人啊。 可不论他怎么不甘心,这都是个不可争论的事实。 时浅渡对他的记忆,是从那只有不足一分钟的短暂相见开始的。 对她来说,他们只不过才见第四面而已,相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时间。 所以,不能强求。 要理解她的质疑,接受她的冷漠。 也不能把小世界里发生的事当成真的。 时管局里所有的员工都是那么工作的,不是么? 好在,她已经回来了。 他们还可以慢慢地相互熟悉。 现在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时浅渡的提议。 “那好吧。” 谈若想了一阵,将情绪埋藏起来。 他轻轻柔柔地应声说:“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主世界里没有野男人,许多老员工又都惧怕时浅渡,不会给他添乱。 至于那些崇拜时浅渡的小年轻么…… 他就算虚弱,对付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大不了,就把频频碍事的家伙送到囚禁他的纯白世界里去,关个三年五载的,等他满意了气消了再放出来,看看还有谁敢随意觊觎不该看的人。 渗着凉意的桃花眼轻轻眯起,不算狠毒,但也能让瞧见的人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时浅渡看他片刻,又道:“你要是实在不困,就把预言的事跟我说明白,总是藏着掖着干什么?咱们可是同一战线的,还是说……这又不能具体说?” “没错,是没法说出口。” 谈若收敛了神色,终是翻过身,面向时浅渡躺着。 只要提起遥远的过去,他总会缓慢地牵动唇角,温温柔柔地笑起来。 就像是个身处局外的人,露出一点儿讽意,却无动于衷。 这大概是因为他无法改变过去吧。 久而久之,被迫接受了一切,嘲讽是最后的反抗。 “那我跟你提问题,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说错了,你就摇头,这总归没问题吧?” 谈若应声:“好。” 时浅渡想了想,问:“这个预言,有关主神的地位和权力?” 谈若点了点头。 “生死有关吗?” 点头。 “预言之跟你母亲一个人有关联?” 摇头。 “还跟你有关?” 点头。 “那……你母亲在自己跟你的性命之中,选择了保全你的?” 这回,谈若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他明白,提起这种事,他应该感受到难过、悲哀与感激的。 可时间既治愈又残忍,它可以抹平一切。 就像许多失去了亲人或是失恋的人一样,痛苦会被掺杂在时间中,随之一点一点地流逝干净,直到再也记不起当时的情绪。 他们的寿命很长很长,他看着年轻,实则已经度过太多个春秋了。 母亲的模样可以利用能力调取出来,但最初的痛苦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更何况,他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他们没有交流,没有一起生活过,所以没有更多的记忆可以供他去回忆去调动情绪,一切都是陌生的,对母亲这一角色唯一的感情就是那已经忘记了的难过。 相比之下,倒是记得父亲更多一些。 至少,直到现在,他还深深地恨着父亲。 只要没有杀了父亲,恨意将永存。 时浅渡注意到他那片刻的停顿。 她跟着顿了一下:“抱歉,再提起来可能有点残酷了。” “不残酷。”男人摇摇头,“我已经忘了。” “……” 时浅渡一向不是特别会安慰人。 她没有亲人,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也从来不想知道。 她过得挺好的,有人抛弃她,只会是对方的损失。 她现在还庆幸小世界中的“父母”在出生时就抛弃了她,而不是一念之差下带着厌恶留下她,不然,还能指望一对没多少良心的男女在发现了女儿的特别之后,拼命地保护她不受伤害么? 被人从孤儿院强制带走,总比被亲生父母卖给军方强吧。 想到这儿,她笑了一声。 这世间一切,都是不稳定也不确定的。 只有自己的强大,才是永恒的。 “以后就不用再面临选择了。”她笑看着谈若的双眼,“鱼和熊掌,我们都要。” 谈若不自觉地随她一起弯了唇角。 不是往日面具般的笑容。 心头微微地动,好似废土抽出嫩芽,万物复苏。 时浅渡好似有一种魔力,只要她用那种胜券在握的眼神看谁一眼,那人就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希望与力量。 那是一种掌控的力量。 绝大多数人,都会被这种力量俘获,不自觉地垂拜。 说起来,这种类型的人,是天生的领导者。 偏偏时浅渡很懒,对承担责任这件事非常抗拒。 她只想对她自己负责。 所以,她过得肆意又疯狂,能原谅的时候原谅,该狠心的时候狠心。 无拘无束,那么快乐。 这是她的魅力所在,也是作为她的伴侣,会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吧。 谁知道“虚无缥缈”的爱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谈若失神几秒,头脑中已经有无数想法一闪而过。 藏在软被下面的手指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 他中意的人是个容易被控制的人就好了。 可若是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如此让人着迷了吧。 他的话略显得阴阳:“你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那是。” 时浅渡张扬地应声,但又蹙了蹙眉头。 许是想到了什么,她补充道:“但总归有些事,是我不擅长的吧。” 谈若立刻明白了,这是在说,救那些百姓的事。 手指用力,差点攥出了“咯嘣”的声音。 可他嘴上却温声问:“你更喜欢无私的人么?” 若真是这样…… 那他可真是刚好相反,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就连所谓的付出,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 “我吗?”时浅渡无需思索,便道,“我无所谓无私还是自私,无私的人不会跟我争,而自私的人,知道讨好我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跟我作对,当然了,又因为他们愚蠢,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这是世上的铁则。 当然,如果一个人变成了强者,这就是他的世界的规则。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坏人消失了。 所有人都面带着善意,一切变得简单。 谈若笑了。 这样啊,真好。 “问题被你给搞岔了。”时浅渡敛敛神,回想了下自己还没问完的问题,“许多事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预言里,是我杀死了主神吗?” 谈若看她一阵,才点了点头。 其实,预言中是没有说出具体是谁的,正因为如此,主神才会杀错了人。 但按目前的状况来看,一定是时浅渡没错了。 “那就省事了。”时浅渡肩膀张开,姿势更放松了,“等主神休眠期过了,醒过来后肯定也意识到预言里的人是我了,都不用我们主动去找他,他会让人过来请我们的。” 杀错了人这件事,会让主神更加明白,预言无法改变。 所以,他一定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好万全的防备后,主动请她过去。 给她诱惑,跟她提要求,希望能把人“招安”。 如若失败,再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妄图反杀。 哦对,在他的语境里,是将挑战权威的反叛者正法。 “你就这么确定?” “自然。” 时浅渡从旁托起酒杯,在手心里缓缓晃动几圈。 液体随之拂过杯壁,如暗潮涌动。 “只要我们按捺得住,耐不住的就是被杀的人啊。” 她说起杀人,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说不好是她天生如此,还是时管局的无数个杀戮任务让她习惯了这些思维方式。 一个妄图置她于死地的人而已,更何况,血腥是主神更替永远的底色,哪一任主神不是杀了上一任才坐上宝座的呢? 杀人后,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她不过是遵循世界的法则。 她也期待……能杀死她的那个人出现。 一时之间,房间里没再出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 消瘦的男人侧躺在柔软的床褥上,一瞬不瞬地看向时浅渡。 不是死死盯着,而是淡淡然地望着。 窗帘拉着,遮住了室外大部分自然光,只有微弱的光洒进来。 她一半身子都隐没在灰暗中,轮廓是模糊的。 奇异的是,那双漆黑漆黑的眼睛却没有融入黑暗。 它总带着笑意,几分的玩世不恭,几分的笃定。 特别吸引人。 谈若太久没能这么仔细地看着时浅渡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二十多年前,他被刺死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时候。 可惜,那时失血过多,视线模糊,看不清晰。 现在才发现,原来她那样的好看。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往前挤过去一点儿。 不用说话,就这么无言地待在一起,他就打的心里感受到一种安宁。 不是纯白世界里的死寂,而是安宁。 焦灼,戾气,对未知的恐惧…… 一切都消散了。 他喜欢这样。 他伸出手,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角。 然后,死死地攥在了掌心。 别离开他。 他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嘴唇张开,不等说些什么,就又无声地闭上了。 呼吸变得均匀了。 时浅渡把见底的酒杯放到一旁,腾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轻微的动作让男人的睫毛颤动两下。 他的手指不自觉攥得更紧了,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每个人在入睡后,总会回归到最本真的模样。 那张不是迷花眼笑就是泫然欲泣勾人怜惜的面容,此时竟是露出了几分疲倦。 但眉头没有皱着,而是全然舒展开,似乎在她身边很是安心。 这样看起来,比平时更可爱了一点儿。 时浅渡收起略显复杂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她跟谈若之间都不可能是陌生人。 他们之间有一种无需用语言说明的羁绊。 她自然不会把人丢下。 话说回来,听袁青说,那时谈若已经是时管局的老人在时管局待很久了,再加上她的年龄,怎么算都得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还可能会更大一些,但他看起来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果然,主世界的土著人类都是老妖怪吧。 这么想的话…… 他岂不是孤零零地被人在时管局排斥了少说二十来年? …… 谈若是流着眼泪醒来的。 他真正睁开双眼时,枕着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鬓角的黑发也全都浸湿了。 满脑子都是时浅渡与别人的相处,亲亲我我,情话温柔。 他毕竟不是主神,没有随意调取每个小世界具体每件事的能力,体能有限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所以只能在精神尚好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看到一些画面。 可那些,足够让他痛苦万分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和努力,好不容易打开了被囚禁的小世界与主世界的通道后发生了什么。 他那时太高兴了,以为终于可以获救、可以与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了。 谁想到时浅渡刚进来,就被主神发现,被人带走。 主神把她投进了小世界里,说是惩罚,其实是要她死在里面。 而惩罚,呵,大概是给他的吧。 他一直认为时浅渡跟自己是一类人,谁也不信,只是两个冷冰冰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他认为,自己得到过的温柔已经她的全部了,他确信自己是特殊的。 所以,他以为时浅渡会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些弱小可怜的家伙。 他从没想过,她会救他们,会对他们那么的好。 他根本不是特殊的。 她甚至都记得他这个人的存在。 可他没有感觉到背叛。 很奇怪,他只觉得嫉妒,嫉妒每天都在折磨他。 他发了疯一样想得到同样的爱抚。 主神看出了他的念想,看出他的情感,也知道,他拥有类似主神的能力。 所以主神想要让他看到,他在乎的人,爱护的是别人。 还要让他看到,他在乎的人一点点精神衰竭死在小世界中…… 她一生会爱护很多人,唯独没有他。 归根结底,惩罚的人是他。 太狠了。 比被刀子捅,要疼多了。 疼得他掉尽了眼泪。 他以为自己才是最先与时浅渡产生链接与交集的人,以为自己可以率先在她的生命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却不想弄巧成拙了,让那么多人捷足先登,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把他排除在外。 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时管局中许多同事们都是这样工作的,什么□□之类的都很常见,根本无需太过在意,小世界中的一切都算不得真。 可他做不到,他忽略不了。 妒火与恨意成倍数地在心头滋长。 好在,时浅渡顺利回来了。 对,她回来了。 一切都回归正轨了,他也被救出来了。 谈若想到时浅渡,立刻翻身去找她的身影。 这时,他才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 而他手中死死攥住的外套早就被人脱下来盖在了他的被子外面。 他睁大了双眼,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不得起猛了的晕眩感,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门口走去。 手掌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去按门把手,按了个空。 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面打开。 他反应极快,本来可以站稳,但故意放任自己,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时浅渡被扑得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这是,这么着急干什么?” 她偏头,看到男人一双柔软的眉眼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又湿又软,明显是哭过一场。 谈若胸腔起伏。 扑在时浅渡怀中半晌,终于道:“我嫉妒他们。” 时浅渡挑眉:“嗯?” “我嫉妒他们。” 谈若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不重,却能听出深深的不甘。 时浅渡拍拍他的后背:“既然睡醒了,就先到沙发上坐一下吧。” “我恨主神。” 时浅渡顿住脚步。 她回头,刚好看到那张线条流畅柔和的脸上扬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男人的桃花眼因为笑意弯成了新月,灿烂极了,春光明媚。 可他口中却道:“你帮我杀了他后,给我机会捅他几刀,好不好啊?”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腕:“可以,让你泄愤了为止。” “那恐怕是要把他剁成肉酱了。” 谈若面不改色,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消除他心底的恨。 是那个人把他的一切都毁了,而且是故意的。 “……” 时浅渡白他一眼:“你这样很耽误我早晨的食欲诶!” 她真想重重地在谈若脑袋上敲一下。 可是…… 他的手腕太细了。 长期的囚禁,让他消瘦的厉害,手腕一握,根本没多少肉。 怪叫人心里不舒服的。 “我本来,是可以最先与你结识的。”男人被她拉到沙发旁,但没有坐下,“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么?可到头来……” 他咬了咬嘴唇,笑容都遮不住他脸上的失落。 “我睡着了,梦里一直在掉眼泪,你都不在我身边。” “那我总不能一直在那边坐着陪你吧?”时浅渡拍拍沙发背,“我总得休息总得睡觉啊。” 男人忽然回头,还红着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神情似笑非笑的,可怎么看怎么有些怨怼。 “又不是不让你跟我睡一起。” 他头脑里充斥着她对别人的好。 那些好,他不曾得到过。 别人有什么,他就也想要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深深受过的痛苦所有减轻。 嫉妒叫人发狂,不甘的、痛苦的心理感受远远高于对亲昵的渴望。 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些,用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上身往时浅渡身边靠,有样学样的凑到了过去,动作很轻地亲吻上她的脖颈与下颚。 他不是兴奋,而是情绪被痛苦推着上前,有些激动。 这些似乎在头脑中演练了成千上万遍,早已变得机械化程式化了。 所以动作并不生涩,也有感情有执着,只是…… 不含情.欲罢了。 最初那二十年,他想抓住那一丝温暖。 后来,他想得到相同的宠爱。 那种…… 小心翼翼的,珍重的,捧在手心里的爱护。 他渴望得到那些。 “呵……” 时浅渡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男人在追求自己的渴望,同时,也在祭献自己。 他希望时浅渡有所表示。 仿佛只要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就得到了爱。 时浅渡按住谈若的肩膀,慢条斯理地把他推开了一点儿。 眼见着男人眼中有失望与戾气溢出,她笑了笑,在对方红润的嘴唇张开说话那一瞬,猛然上前,人按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她的动作极其利索,快到谈若先枕到身下的抱枕,才来得及睁大双眼。 “你自己都说了慢慢培养感情,怎么还这样啊?” 她一手狠狠按着男人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桎梏在头顶。 膝盖抵在他的双腿之间,不容人有半点逃跑的缝隙。 时浅渡挑起唇角,一点、一点地俯下身,一点、一点地与男人拉近了距离。 在渐浓的气氛之中,她偏头,鼻尖碰到了他光滑的脖颈。 她特意控制鼻息,让清浅的气流均匀地拂在男人身上。 那截白净的皮肤开始轻轻地颤。 出乎意料的,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谈若没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大的动作,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身体被挤压在逼仄的沙发角落里,只能怔怔地仰头。 他看到那张好看的脸庞上露出调侃的笑,懒洋洋的,不正经,目光挑挑拣拣地落在他的身上,没出声响,却叫他感觉自己听见了“啧啧”的戏弄声。 “问你呢。” 他的喉咙滚动一下。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时浅渡渐渐地往上移了一点儿,薄薄的唇落在他的耳畔。 随着气流吹拂而来,低哑诱人的嗓音在他的耳旁炸开。 “难不成你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就是为了等那个孩子长大了……对你做这事儿吗?” 335 时管局与结局9 你说,怎么办才好?…… 第三百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难不成你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 就是为了等那个孩子长大了……对你做这事儿吗?” 谈若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大脑懵怔,好像从高中坠入水中,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失去了声音。 周身的气氛说不出的粘稠, 呼吸变得缓慢悠长。 说不清的热意在胸腔中流动,横冲直撞。 身子不自觉地往里缩,缩了一点儿, 再缩一点儿。 时浅渡几乎把人全遮住了, 在谈若的身上留下一道暗影。 她故意说得恶劣而暧昧,还不忘在男人的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可惜, 停顿了半晌, 一直没能得到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 她撑起身子,却见到男人扭头看向一旁, 露出来的耳朵红了好大一截。 他在……害羞。 时浅渡一怔,眉头不自觉地上扬。 她实在没想到一个以“疯”为底色的男人, 会因为一句调侃而羞成这副模样。 谈若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揶揄意味,回过头直视她。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眼角微微上扬, 还湿濡的睫毛凌乱而修长。 眼中似是焠了颗颗钻石,晶莹交错的。 以眼尾的红这么一衬, 更显得他莫名的……娇。 “你这是什么眼神?”谈若压下心头的紊乱感,红润的唇擒上靥靥笑意,“你是想听我说是, 还是不是呢?” 他的长相并不幼态, 相反,是很成熟的。 眉眼柔和深邃,鼻梁高挺, 下颚线流畅,脖颈修长。 笑起来时,温温柔柔的。 略显苍白的面容,单薄的身子加之上好的仪态,让人不由得想到雪天里抱着小暖炉的贵公子,当然,是天生身子不好的那种。 不是娇媚的长相,却硬生生地被他眼底面上的神态弄出了一股病恹恹的娇态。 “答案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时浅渡伸手,指肚非常轻地拂过他的睫毛。 普通人被人用手接近眼睛,必然会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谈若却像毫无知觉,依然笑意盈盈地看她,眼珠都不会随手指的走向而动。 他眨了下眼睛:“现在才发现我的眼睛好看么?” 时浅渡扯动嘴角:“是现在才发现,你害羞时特别可爱。” 说话间,她的手指抚上男人的耳朵,轻轻磨搓。 不出意外,没几下,他的耳朵就泛起了不正常的绯红。 “需不需要我帮你拿张镜子看一看?” 对方越是害羞越是敏感,她这恶劣的小性子就越是往外冒。 瞧见男人的眼尾更红了,她故意一点点地俯身。 “姐姐,我给你带早饭来……!” 活力满满的少年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紧跟着,来人自己也噎回去了。 叶竹站在时浅渡的宿舍门口,看到沙发上的两道身影,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手里拎着的饭盒在空中悠悠地晃。 被推开的门因为没被拉住,“砰”地不轻不重撞在了墙上。 谈若从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借着背脊后面靠着的抱枕,稍微撑起些身子,不动声色地露出白净的肩头。 “看来,今早你约了别人?有我还不够么。” 他嗓音低柔地笑,说话间,眼尾上扬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扫过年轻的少年时,狠毒的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真是受欢迎呐。 大早晨的还有年轻可爱的少年给送早餐来。 小世界里没完没了,主世界也是一样。 妒忌与怨怼在黑色的心脏中逐渐压抑成毒浓,越积越深重,用针轻轻一刺,就能涌出害人伤己的毒液来。 桃花眼底的笑意被阴寒拨开,令见者瑟瑟发抖。 叶竹喉咙“咕噜”一滚,背脊发寒。 “时、时姐,我带了早饭给你。” 他不知所措,尴尬地想立刻就离开,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跑了。 于是,他小声问:“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 时浅渡默了两秒,道:“唔,是没有。” “你说什么?”谈若咬了咬嘴唇,失落得好似心都碎了,“你昨晚将我折腾成那样,现在也这么粗暴……在你眼里这些都算什么?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 这是就算没法让她承认关系,也要搞得别人觉得她是个渣女是吧? 时浅渡不怒反笑:“我怎么折腾你了?” “我眼睛都哭红了,你自己想不起来么。” 男人嗓音语调那么那么的可怜,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就跟这被她弄惨了似的。 可只有时浅渡的角度才能看到,他眼角眉梢,一脸的笑意。 叶竹实在没法立刻搞明情况。 他喉咙里“咕噜”了好多声,又难过又失望地把早饭往门口一放。 脸色难看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我就先走了,以后我再来找你吧时姐!” 年轻的男孩扭头跑掉了。 倒是挺有礼貌,还不忘把门关好了。 房间中恢复了安静。 时浅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她一手撑着沙发,一手落在谈若裸.露的肩头上。 指肚若有似无地触碰上去,一寸一寸地划过去,把人弄得直发痒。 动作简单,背后蕴藏的暧昧意味……却是不一般。 谈若眼见着那只修长的手指渐渐地抚过了他肩头的皮肤,在锁骨上暗昧不清地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继续往下,抚弄到了衣领的边缘,最终……探进去一点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细小又简单的动作,能被时浅渡做得如此令人着迷。 她带着魔力,使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关注着下一个动作。 期待她能好好地爱他,又有些微妙的忧虑。 可下一秒,那只探入衣领一点儿的手指,往上一勾。 这下,直接把他的衣裳勾了起来,好端端地穿在身上了。 谈若怔住。 时浅渡反而喜滋滋地笑出了声,有种戏弄人成功了的狡黠:“既然你说我随便,那我总该好好改变改变才是,怎么能做个随便的人呢,你说是不是?” “……” 谈若已然加速的心跳渐渐落了回来。 他勾住时浅渡的手指:“但我不介意你对我随便一些。” “下次勾引人时,先把脸皮练厚了再说吧。” 时浅渡把他的手按在沙发上,起身,在男人红扑扑的耳朵上蹭了一下。 她笑得张扬又恶劣,一看就是在故意拆穿他的羞赧。 后辈带来的早饭,放着也是浪费了,当然不能对不起粮食啦。 她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开放式厨房的餐桌上。 可能是希望供她的选择多一些,叶竹打了好几份不同的餐品,分量还挺大的。 “你去洗漱吧,这个早饭够我们两个吃的。” 她把自己喜欢吃的挑选出来,把剩下的留给谈若。 挑好之后,她又说:“下次不要再故意吓唬他了,吃人家嘴短懂不懂。” “我活了那么多年,脸皮早就练出来了。” 谈若不接茬,坐在时浅渡身边的椅子上,胳膊搭上台面。 他眉眼明媚如画:“只是对你不太起作用罢了,你陪我多练练的话……一定能有所进步。” 时浅渡白他一眼:“你以为自己哄大傻子呢。” 谈若的红唇勾了勾。 是错觉吗? 从今天早晨醒来开始,他感觉时浅渡跟他的沟通比之前要放松很多,没有掖着藏着的隔阂,也没有太明显的排斥了。 她在渐渐地接受他么? 早间从他心中悄无声息爬出的毒蛇慢慢的、慢慢的退缩回去,陷入了冬眠。 只要她在乎他,什么都好说。 他也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 “袁青哥,你以前听说时姐有男朋友吗?” 叶竹的话刚一问出口,就害得袁青一口水喷了出去。 他连忙抽出两张纸,擦了擦嘴角。 “你说什么?时浅渡,男朋友?” 他从来不相信时浅渡这种人会有喜欢的人,更别提男朋友。 要知道,最初这个任务落在他手里、还未作为疑难任务上报时,他为了不在同事面前丢脸,被局里认为他无能,硬是忍着恐惧进了小世界好几次。 除了谈若,就属他进入小世界的次数最多了。 每次,都是总结以往的经验教训,使用不同方法进行任务。 其中就包括色.诱这种歪门邪道。 袁青现在年纪稍微大点了,在小世界里更适合扮演父亲或者年长些的成功人士一类角色,但年轻的时候长相也是很不错的,硬朗沉稳又不会死气沉沉,碰到困难的任务,偶尔豁出去了用用美色.诱人,成功率是相当高的。 所以,他一直把“色.诱”这个当做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杀手锏。 唯独有一个人,完全不吃他这套,那就是时浅渡。 不管她被哄得怎么开心,笑得怎么开心,总能在下一刻一边讽笑一边把人杀个干脆,就算是在小世界中陪伴了她几个月之久,也不会见她眼中有一丝丝的伤心难过。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心。 他都有阴影了,一怕就怕一辈子。 后来他才从其他同事的口中得知,每个试图用美人计的,不论男女,不论性格,不论长相,都是同样的下场,无一例外。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所以他才会说,时浅渡只爱她自己。 “她会喜欢别人吗?” “那当然了!”叶竹嘟起嘴唇,不开心地爬在桌子上,“我今天早晨想跟姐姐一起吃早饭,就去她宿舍找人了,没想到刚好撞见她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在沙发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愤愤道:“那男的,还总是说时姐的坏话!我才不信时姐是那种人呢!” 这还没完。 他絮叨完谈若的事,又气鼓鼓地瞪向袁青。 “袁青哥,我之前就是太太太相信你了,所以一直没有行动,一直在观察,耽误了时机!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早早地行动嘛!” 袁青投降地举起双手:“别这么瞪我啊,我可禁不住你们小年轻的这么瞪。” 他心中诧异极了,摸了摸脑袋,直纳闷。 “怪了怪了,话说,你不认识的男的?不是咱们局里人吗?” 叶竹撇撇嘴:“反正我是没见过,可能是今年新来的人,我还没认全?” “长什么样啊,我想想我见没见过。” 袁青下意识地问。 他挺好奇时浅渡喜欢什么样的人,可问出了口吧,又觉得太八卦了不太好。 于是,他改口:“咳,算了,当我没问过。” “嗐,如果真是男朋友,时姐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吧,总归会告诉大家的,早说晚说都一样嘛。”叶竹越聊越觉得应该就是男朋友,情绪更蔫了,“那个男的挺好看的,好像很喜欢笑,看我的时候也笑眯眯的,但就是让我特别害怕,后背上冷汗刷就出来了。” “……” 袁青拿水杯地动作一顿。 这个形容,让他头脑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除了时浅渡,也就那人能让他印象这么深刻了。 “他是不是……叫谈若?” 时浅渡因为“系统故障”在小世界里遭了一圈回来了,正巧这个时候,已经离开时管局二十多年的谈若也回来了,两人碰面在一起……总归不只是叙旧吧? 如果是叙旧,那谈若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啊。 想到前几天时浅渡才问过他身世的事,袁青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他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感觉有什么要发生了。 “叫什么不知道,但他声音也挺温柔的,还有双桃花眼……” 不等叶竹说完,袁青就猛地站了起来。 他大踏步离开:“我去一趟。” “哎,袁青哥,你怎么突然走了,你等等我呀!” 叶竹追着袁青跑了一路,最终停在了时浅渡宿舍打开地房门前。 袁青扶着门框,边喘边说:“真是你,谈若。” “嗯?” 谈若扬起头,视线依次扫过两人,最后又落回袁青的脸上。 他露出浅淡的笑意:“你都变样了,袁青。” “咦,你们真认识啊?”叶竹眨眨眼睛,“那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在我刚进时管局的时候,谈若就已经在了。” 袁青解释道,拍拍胸脯给自己顺了气。 他问:“你这回突然回来,不仅仅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叙旧了。”谈若笑眯眯地纠正,“我也不是突然回来,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逃?” 袁青心头一跳。 那种有大事要发生的不安感在心头持续滋生。 他想起时浅渡跟他说过,要是她真的生气了,绝对会把主世界搞得一团糟。 他也从不怀疑,时浅渡拥有这样的能力。 她不会是……通过什么方法,知道了那个小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变得跟从前一样血腥可怖了吧?? 想得多,终归是自己吓唬自己。 再开口时,袁青的声音微颤:“究竟是怎么回事,总督知道你来这边了吗?知道你们……见面了吗?” “老袁,你别跟审犯人似的问他啊。” 时浅渡从房间里出来,牵住谈若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她笑:“别光站着了,进来坐坐?” 谈若眼睛动了动。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这是在……护着他啊。 那么自然而然地护在他的身前了。 他半嗔怪半窃喜地在心中愉悦轻哼:从前是她像审犯人一样问他话,现在倒是知道维护他了。 难以言喻的暖意从胸腔流向四肢百骸。 双眼一眯,不自觉地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他喜欢被时浅渡护在身后的感觉。 心尖微动,他手腕一翻,牵住了她的手,手指交握。 跟记忆中一样温暖、柔软,充满力量。 过去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时浅渡这个被称为魔头的人,这个能刺穿一切的人,会有一天成为保护的角色。 袒护的人还是他。 这让他颤栗,且感到满足。 “……” 在恐惧的催使下,袁青的脚在地上死死生了根。 他是真的怕时浅渡,出于身体本能的怕。 真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就闷头跑到这儿来了。 要知道,房间里的这两人,没一个是善茬啊! 叶竹不明所以:“袁青哥?” “我们就不进去了。”袁青摆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上头不是不让你们见面吗?” 他们那几届同时跟时浅渡和谈若有交集的人都知道,上头禁止他们见面。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从谈若被“调回去”这事和后续总督他们的态度来看,绝对错不了。 他想,主神不是全知全能吗? 两人见面,主神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莫非是…… 主神同意他们见面? 他头脑有些混乱了。 他怕主世界也发生大规模的战乱。 他怕……时浅渡动了真。 太过强烈的恐惧,让他不会思考主神是否有能力击败时浅渡,而是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 如果时浅渡发狠了,会不会在主世界创造一个跟那个小世界里一样的地狱? 以后的一切,又应该何去何从? “怎么,你要去告密?” 谈若掀起眼皮,粲然望向袁青。 袁青又往后退了一小步。 以前他就时不时地觉得谈若吓人,二十余年没见,那种感觉更甚了。 时浅渡插了句话:“老袁,我们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就别掺和进来了。” 袁青咬了咬牙,面色难看,就跟憋着话似的。 他犹豫一阵,终于豁出去似的说道:“我马上就要退休了,我也不想掺和什么事啊,可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什么实力什么性子,就万一有一个……” 他想说“发飙”“发疯”这种类似的词,却又憋了回去,半晌才想出替代的句子。 “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总归是人人自危吧?” 谈若闻言,轻声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黏上时浅渡:“只要她不离开我,我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是解释,也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提醒和威胁。 借此,让时浅渡不要离开他。 “老袁,你还不知道我吗?”时浅渡耸耸肩膀,语调轻松,“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的呀。” “……” 草,是这样没错。 时浅渡就算杀人放火都是基于理智之上的。 可这更叫人害怕了啊! 袁青深吸一口气:“我就确认一下,局里不会动荡吧?” “那肯定不会,绝对的完好如初,跟现在没有区别。” 时浅渡毫不犹豫地打了包票。 她心说,也就是主神更替一下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袁青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时浅渡把主世界也变成地狱。 经历过那几次,真的是够了。 叶竹在旁边有点听不懂,压根不明白袁青这么害怕是因为什么。 他问:“袁青哥,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别问了,你就当咱们今天没来过。” 袁青揪着叶竹的衣领就往回走。 “等一下,袁青哥。”叶竹不想走,一跳一跳被人拽远,不死心道,“所以谈若到底是不是在跟姐姐谈恋爱啊!既然很早就认识,难道只是关系很铁的普通朋友?” “……” 淦。 袁青不由得在心理暗骂一句。 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可真幸福了,不仅不用害怕,现在还想着谈恋爱。 另一边,时浅渡关上宿舍门。 她笑着摇摇头:“真是的,我有那么可怕吗?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老袁还这么怕我。” “所有人都怕你才好呢。” 谈若从不掩饰自己对于“情敌”的阴郁杀意。 他瞄向窗外,柔软的目光刚好落在刚走出楼门口的叶竹身上。 “那样,你身边就只有我了。” 他比时浅渡狠,比时浅渡疯。 他杀人,确实从来不讲原则,也不会犹豫。 见时浅渡没有回应,他又说:“不如,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吧。” “嗯?” 时浅渡抬眼。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把你带到主世界……” 男人来到时浅渡所坐的沙发后面,双手撑在沙发背上。 他垂首看着已经不再是小小婴孩的女人,感觉这就像是看着一颗果实慢慢地长大,终于到了可以采撷的时候了,让人忍不住充满期待。 眼底深埋的疯狂又溢出了一点儿。 他贪婪道:“就是为了独占你。” 时浅渡听出了浓重的占有欲。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心说,谁占谁可不一定吧。 “结果出了点儿小插曲,弄巧成拙了。” 谈若垂眼,每每提起这些、想到这些,他的情绪总是有些抑制不住。 他弯腰,将脸颊轻轻地枕上时浅渡的肩膀,嗓音柔软。 “可我好像比从前更喜欢你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336 时管局与结局10 别哭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可我好像比从前更喜欢你了, 你说,怎么办才好?” 时浅渡耸耸肩膀:“那是你的事,问我做什么?” 眼珠贼兮兮地转了一圈, 她兴起了逗弄的恶劣小心思。 手臂一抬,手掌便轻轻捏住了男人温热柔软的后颈。 她偏头, 嘴唇刚好落在男人又开始发红地耳朵旁边:“还是说, 你想跟我请教请教,怎么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成功把人勾到手里?” “……” 谈若想, 时浅渡这人, 很多时候真挺故意的。 他不就是不小心害羞了一小下么。 那就只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他也控制不住心脏的跳动与血流的速度。 啧, 这么一回想, 那时真是浪费了绝佳的气氛与机会。 若不是害羞, 就可以直接勾住她的脖颈亲上去…… 他眉宇微敛,冒出几分懊恼。 错失良机, 那就再主动创造一次良机吧。 收敛好神色, 他轻应声:“若我说是呢?” “那就没办法了, 我教不了你。” 时浅渡突然笑出了声,等的就是谈若这句话。 她狡黠地咧开薄唇, 张扬道:“我天生就是招人喜欢,实在没什么可教你的呀。” 谈若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天生招人喜欢? 呵……是挺招人的,太招人了。 他搭在时浅渡手背上的手指抑制不住地攥紧了, 特别用力, 直到手背上青筋暴起,才一点点地压制住了心头充满妒忌的戾气,柔和却阴冷的笑容从脸上渐渐落下。 “那你可以为我演示一下,多多实战演练几次, 可能我就总结出通用的规律来了。”他别有深意地开口,温热的嘴唇触碰到她的耳朵,“你说呢?” 男人总是柔声细语的。 双臂从沙发后面探过去,环住她的脖颈,双臂交叉搭在空中。 他的脑袋窝在时浅渡的脖颈处,像是终于到舒服环境的猫。 “既然你问我——” 时浅渡的话还未说完,谈若便打断了她:“你还是别说了。” 他不是时浅渡的对手,威胁是肯定没用的,那点儿狠劲儿在她身上使不出来,就只能眼神阴翳不快地窝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恨恨不甘,五味杂陈,胡思乱想,却又毫无办法。 漂亮的桃花眼往上挑起,哀怨地瞧她。 几秒钟的时间,红了大半的眼眶。 逗得时浅渡直笑。 谈若的确很清楚,摆出什么模样更容易让她所有动容。 “这个表情看我,想什么呢?” 她在男人柔软的颈子上捏了捏,这时,男人病恹恹地笑了一声,阴毒与情意同时在眼波中流转:“我在想……要是主神能稍稍厉害点儿,让我跟你一起死就好了。” 他红润的嘴唇张开,开开合合间,笑着说起死亡。 “你就永远只有我了。” 时浅渡却连怔都未怔一下,点点头:“我身为小世界的外来者进入轮回,而你,作为主世界的土著……就死透了,我也能摆脱你的纠缠了,挺好。” 主世界的人,享受着人上人的待遇,接受小世界的供给,一生享乐无忧,寿命也极长,所以死后是不会轮回的,但死了就是死了,再无轮回。 正因为这样,所以人人都想争当主神,享受永生。 “纠缠……?” 谈若站直了身子,跟时浅渡拉开半米的距离。 他神色莫辨:“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难道这么形容不对么?” “哈。”男人转瞬间就从沙发后面来到了时浅渡的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你说的没错,自从你来到主世界的那天开始,我就缠上你了,你啊……跑不掉了。” 他目光灼灼,粲然又阴狠地放完狠话,轻轻地喘。 按在肩膀上的手指缓缓曲起。 他的手,他的肩膀,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大抵是明白自己说的都是他全然没可能做到的废话,他盯着时浅渡,与那双始终无动于衷的凤眸对视,眼眶越来越红,紧跟着,泪光浮出,无声地贴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的嗓音突然变得柔软:“你跑慢点儿,让我追得上,好不好?” “噢。”时浅渡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除非我杀了你,不然永远纠缠着我呢。” “……” 谈若的喉咙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是想这么说来着,可见势不对,临时改了口。 时浅渡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难道…… 就连他现在是装出来讨她可怜的她都能看得出来么? 在时浅渡的手掌伸过来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由得躲闪了一下。 “别哭了,都是血丝,明天眼睛会疼的。” 时浅渡用手掌盖在男人的双眼上,动作轻柔地碰了碰。 谈若睫毛轻颤。 他心中有点小小的窃喜,都不舍得他眼睛疼的么? 还好她没发现……都是演的。 “我给你敷一下吧。” 时浅渡把人到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翻医用冰袋。 谈若脸上哀切的表情被得逞的笑意取而代之。 真好啊,就这么一点点地开始在乎他…… 最好不过了。 他在时浅渡转过身地一刹那收敛起笑容,眼眶红红地瞥着她。 “躺好,闭眼。” 时浅渡用命令的口吻说,把男人按倒,冰袋搭了上去。 她坐在谈若身边,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 谈若安安静静地躺好,冰凉的触感立刻从眼眶处传来。 他还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脑袋上。 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弄把玩。 这感觉可真美好啊。 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在闭眼躺下的时候,有时浅渡陪伴在身边。 这让他打心底里感到安宁与依恋。 若是那只手,轻轻地抚弄在他的下颚与脖颈间,或是背脊与腰间就更好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包裹在一种干燥而舒适的环境中。 只要时浅渡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揽在他的身上,便是将他罩在了她的羽翼之下。 轻轻浅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脱离了所有纷杂与痛苦。 冰袋之下的眼眶又有些发热。 他爱这个感觉。 他不想失去。 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很慢,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脑袋极度放松的情况下,睡意萌生,他倦得意识有些脱离。 正在他的意识吊在中间,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时浅渡轻笑着开了口: “要是哪天你真能勾得我对你下手,你就知道真哭是个什么感觉了。” 谈若的脑子里“蹭”的一声,头皮发麻的感觉窜到了天灵盖。 他瞬间就醒了个透彻。 可一时之间,那种正被人俯视着的恐惧感,还让他不敢表现出来自己醒着。 所以只得刻意保持住呼吸,一动不动。 她全都知道。 她每次,都全能看得出来么? 他怎么突然觉得,在主世界中长大的时浅渡,比小世界里的时浅渡更吓人了? 小世界里多是血腥,现在却……更会在心理上折磨人。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吓到他,恐怕就只可能是时浅渡了吧? 他的呼吸很快平稳了下来。 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时浅渡把他拽起来,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搭在头顶上的那只手慢慢地往下一点儿,轻柔地扫过了他的鼻梁,落在下颚与脖颈处缓而柔地摩擦。 男人没动,看起来像是惬意得睡着了。 可时浅渡看得清楚,他的耳朵……分明在她的抚触下一点点地转红了。 要不是有意憋了一下,她能笑出声音来。 真是出乎意料啊。 谁能想到这个病恹恹总压抑着疯狂说话露骨还一直想勾她的男人,到头来会这么害羞呢? 若她要是动真格的,还不知道能把人逗弄成什么样呢。 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可爱。 手指在男人身上稍微磨搓了一会,终于停下了动作。 时浅渡端起咖啡,浅浅地饮了一口,又打开屏幕,开始找电影看。 谈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其实有些分不清,刚才那只落在他脖颈间的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模仿“抹脖子”的动作威胁他? 可是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暧昧到他的心跳都加快了。 那种死亡警告与性.暗示共存的感觉让他有些战栗。 不知道下一刻,那只手是会拧断他的脖颈,还是探入他的衣衫。 可惜,两者都不是。 她只是玩玩,就转移注意力了。 谈若不由得失落。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甘之如饴。 正当他失落时,搭在眼皮上面的冰袋被人拿起来,翻了个面。 时浅渡还帮他轻轻地捋了下头发,又揉了揉他的头,就跟哄他睡觉似的。 啊。 谈若在心中呼了一声。 如果细细想来的话…… 时浅渡早就发现他是演的,却没有立刻拆穿他,反而给他拿冰袋。 所以,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乐意哄着他么? 有什么在头脑中炸开。 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伸出手指,缱绻地缠上她的衣角。 …… 没过多久,时管局的平静被人打破了。 叶竹生拉硬拽着袁青跑到时浅渡的宿舍门口。 他“咚咚咚”地敲门:“时姐,总督来了!刚才把谈若请走了!” 时浅渡闻言,立刻拉开了门:“总督把谈若请走了?” 她瞧见外面的袁青,挑了下眉头。 袁青的脸立刻绷起来了,摇了摇头。 不是他啊! 他是有过犹豫,想要不要把事情上报一下,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啊。 “我没有回报过谈若的事情,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时浅渡敛了下眉头。 谈若才出去几分钟,就碰巧被请走了? 她以为主神会单独请她过去,或者把他们同时请过去,还真没想到,独独请了谈若自己。 不过不用着急,按她的推断,主神不会杀掉谈若。 因为,如果真能杀他,早在把他关进纯白世界里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了。 “我去看一眼情况吧,你们不用管了。” “什么,你也要去见主神?”叶竹立刻炸了起来,“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 主神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时管局里的人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见到。 可时姐说的这么轻飘飘,还狠毒定,一想就知道不对劲儿啊! 袁青一把按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多出声。 他“嘘”了一声:“咱们这种人,就安静地等着结果就好了。” “唔……可是!”叶竹扒开他的手,“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诶!时姐会不会有危险啊?” “那可是时浅渡,能有什么危险?” 袁青死死拉住年轻的后辈,看着时浅渡冲他们摆摆手,逐渐远去 她的腰间,别着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漆黑长刀。 再见面时…… 会是个什么场景呢? - 主神在一个巨大的公共广场中接见了谈若。 他在成为主神之时,身上的时间流动就停止了。 已有千年年岁,外表看上去却不过三四十岁。 他身量修长,背脊挺直,由于常年被人仰视,养成了一身高高在上的气质,沉稳深邃的双眼盯着别人时,总能不怒自威。 四周其他人全都退下,只余他们两人。 谈若牵动唇角,脸上笑意扩大,眼底却流露出浓重的阴森恨意。 弯成新月的桃花眼像是淬了毒,森森然地盯着主神。 那表情好像在说:终于到这一天了。 主神果然跟时浅渡说的一样,会主动请他们了。 真讽刺啊,害怕死亡,却不得不把要取代自己的人请到面前。 呵,以为主动出手,就能占据主动权吗? 做什么都没用了。 他相信时浅渡,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她一定会说到做到,杀了主神。 而主神不曾受到他人眼神的影响,坐在高处,垂首看着谈若。 他的眼神没有温度,仿佛这个人与他毫无关系。 “谈若,你喜欢时浅渡,对吧?” 谈若带着恨意的眼神终是有所颤动。 他问:“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她不是主世界的人,会生老病死,会轮回,而你不会。”主神语气淡淡,有种威严与疏离感,“如果是你或者她夺去了主神之位,那必然有一个人获得永生,而另一人或生命有限,或一直陷入轮回,这是世界的规则,改变不了的。” 谈若一怔。 他意识到主神想说什么了。 主神一眼便看出,自己的切入点没错。 短短几句话,就撼动了谈若想要杀他复仇的决心。 “你很想看到这种局面产生么?” 想吗? 当然是不想。 谈若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 看时浅渡不停穿越小世界时的痛苦从心头无限地上涌,头脑中嗡嗡作响。 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情绪开关,抑制不住的嫉妒与憎恶侵袭而来。 是主神让时浅渡进入小世界害他痛苦的,应该杀了主神! 可是…… 如果时浅渡成了主神,他老了死了,时浅渡还依然年轻地好好活着,必然会有别人而忘了他; 如果他成了主神,时浅渡就会进入小世界轮回,又会…… 他的呼吸比刚才沉重了一些。 这一切都是主神算计好的吧! 或许都是故意的…… “我可以破格让时浅渡真正进入主世界,让她与你有相同的寿命,当然,以后不会给你们的生活有什么限制,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主世界中游历、玩乐,一起渐渐地衰老,享受生命。” 谈若猛地抬眼看向主神。 他的牙齿咬合在一起,手背绷出青筋。 哈,这说得,未免太诱人了。 他真的有些心动。 可就是这个人,妄图剥夺他的一切啊!! 关于他自身,关于母亲,关于时浅渡…… 他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为了权力与**而失了人性的混蛋。 那些仇恨,那些仇若是不报…… 主神淡淡的看着他的表情变幻,无声地笑了一下。 其实很简单,只要让谈若改变了主意,谈若自然就会去劝时浅渡停止行动。 而谈若对时浅渡的执念,已经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了。 这种人,最容易掌控了,不是么? “两位在聊什么呢?” 时浅渡的声音突然插入其中,从广场的一端传来。 她缓步上前,一步步地接近了谈若。 主神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稍稍用力,拇指缓缓按压着抚过。 他本人一向不喜欢时管局的人。 小世界里的人类,不过就是下等人而已,只配为他们卖命工作,去做那些脏活累活。 要不是这次情况特殊……他连见都不想见时浅渡。 他面色平静地说:“时浅渡,你也来了。” 时浅渡这是第一次见到主神的真面目。 从前,她下意识地以为,主神应是个白发苍苍很有威严感的老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她不动声色地把人打量了一遍,总觉得主神跟谈若有点儿像。 她说:“你只请了谈若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啊,你说是吧?” “现在见到他,放心了吧。” 主神语调不变,见到时浅渡本人也看不出慌乱。 丝毫不像是被“预言”影响了。 “你虽是被破例从小世界中提拔到主世界的,但这些年来表现不凡,任务完成率一直是百分之百,为时管局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值得嘉奖,这次回来辛苦了。” 他顿了顿,视线在时浅渡与谈若之间扫视一圈。 “我记得你不喜欢轮回,既然如此,我破格允许你离开时管局的系统,正式进入主世界,这样,可以慢慢享受完漫长的生命,也不会有轮回之苦,你看如何?” 时浅渡暗暗“嚯”了一声, 心说,主神不愧是全知全能,还真是了解她。 竟然知道她不喜欢轮回么? 还以为是个什么谈判的路子,竟然是这么直击心灵的诱惑。 她若进入主世界,获得跟谈若一样长的生命…… 呵,她知道主神是拿什么诱惑谈若的了。 她瞥了眼谈若,手掌轻轻地拍在他的背脊上。 “别纠结了,我替你选吧。” 时浅渡少有犹豫。 她几乎不会被任何诱惑影响了自己决定好的计划。 更何况,是为帮助了她的人复仇,是向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报复。 她弯了弯唇角:“主神可真是为我们考虑啊。” 主神双眼微眯,在思忖她的话是认真还是阴阳怪气。 拇指不停地在椅子扶手上摩擦。 “既然你这么为我们考虑,我们也应该为你考虑才是。” 时浅渡站在偌大的公共广场中央,微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主神。 她的语调沉稳认真:“主神,你应该跟我相反,喜欢永恒吧?” 主神的眉角松动,神色微不可察地缓和,放心了些。 看来,是他提的条件还不错啊。 看时浅渡说起这话,应该是同意了吧? 谁不喜欢永恒呢,像时浅渡这样不喜欢永恒的才是少数吧。 只有主神,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啊。 所以,他无论怎样,都要保住主神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双手叠放在一起,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在左手的手背上。 因为觉得时浅渡对自己的提议是满意的,说话时,语调都松快了一些。 “你问这个做什么?” “生而无常,死却永恒。” 时浅渡挑起唇角,狭长的凤眸随之弯了弯,露出张扬而放肆的笑容。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主神,我送你入永恒吧。” “……!” 主神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他脸色一变,表情难看的同时,还有担忧和一闪而过。 主神的位置,他还远远没做够呢。 他永远也坐不够。 “这么猖狂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是个从小世界中被带到时管局的下等人罢了,还妄想真能打败他么? 要不是时浅渡与谈若的关系特殊,他又惦念起预言的事,根本不会对她侧目半分。 他就不信,他能把历代之中坐拥主神之位最久的人拉下宝座取而代之,会对付不了一个从小世界里跳出来的下等人。 什么预言,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他只是因为谨慎,才会把预言什么的放在眼里,仅此而已。 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他冷声说:“真是给你活路你都……” 不等主神说完,时浅渡就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刀,眨眼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刀起刀落无比利索,带着汹涌的杀意,没有丝毫放水与犹豫。 “猖狂?”她大笑,“哈,我还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残忍!” 所谓世界上最强的人,能有多强呢? 能比她还要强吗? 她会让这个人知道,妄图使用小计俩害她,是个什么后果! 招惹了她却还能好好活着的人,还没出生呢。 一对一厮杀,是夺取主神之位的规则。 两人在公共广场上的动静立刻引爆了整个主世界,不论是土著还是时管局,都引发了很大的震动,无数人往广场这边聚拢。 叶竹惊得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摔到地上。 他咂咂嘴:“不是说主神千年也不会更迭一次吗?这让咱们赶上了?” 有局里的同事说:“挑战是挑战,最后结果说不准啊。” “不过,就算是挑战也很少见啊!我已经两次轮回到时管局工作了,还是第一次碰上!” “我天,等等……” 叶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时姐跟谈若不是刚去没多久吗?” “什么?难不成是时姐动的手?不是吧,她又不是主世界的人,怎么敌得过主神?” 袁青一直没有参与到谈话中。 他低头,默默地吃着午饭,不言不语。 可拿着筷子的手指在抖。 时浅渡。 他们都太小看时浅渡了。 只有跟时浅渡当面对峙过的人,才能明白她的可怕,才能感受到被她支配了一切、却毫无反应能力、只能节节败退的无力感。 跟时浅渡对峙,是从心理上开始垮掉的。 公共广场的地面裂开了深深地刀痕,优雅精美的石柱坍塌、断裂。 碎石在碎裂飞散的同时,化为粉末与尘埃。 要知道,主世界中的一切,都是在小世界能量的供给下营造的,强能量就意味着坚固。 可这些在时浅渡与主神的眼里,都像是豆腐渣一样禁不住打。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广场上就已经狼藉一片。 围观的土著们面色凝重,死死盯着中间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小世界的任务目标挑战主神。 哈,数万年的光景了,这还是头一遭。 而且,那个叫时浅渡的,完全压制了主神。 “轰”的一声巨响,有人被从空中击落,化成一道黑影狠狠地坠入广场中央,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尘土缭绕。 时浅渡随之落在深坑旁边,手臂一抖,甩去了刀长的血渍。 她身上也有数出擦伤和刺伤,汩汩鲜血浸透了衣裳。 下一刻,一股暗金色的气息从她的身体中若有似无地溢出,萦绕在周身半尺距离之内。 血流止住,皮肉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完好如初。 暗金色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了。 她一步步地往沙尘缭绕的深坑中走。 猛然,一股金光猛地冲破碍眼的沙尘,直冲她穿刺而来! 她毫不惊慌,一偏头,就以微小的差距躲了过去。 手掌用力抓住主神的衣裳,眨眼间就把这个满身伤痕的人带到了外面的平地上。 她扯住男人的头发,揪起来面冲自己。 薄薄的嘴唇翘了起来。 她懒洋洋地笑,好似自己压根没有身处战场,而是窝在自家的沙发里。 “怎么,不是说我猖狂么?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落魄了呀。” “你这……” 当失败到来,任谁都没法保持住原有的冷静从容。 主神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会败给一个小世界的下等人,一个他从不会放在眼里的杂碎。 瞧见时浅渡脸上轻佻嘲弄的笑容,他险些失去理智破口大骂。 可疼痛让他清醒,硬生生地憋住了口中的言语。 这场失败就等同于死亡。 难道他的结局就只能是死吗? 不,他还不想死。 就算不能永生……至少也不要立刻就去死吧。 只要还能活着,日后,则有的是机会。 活着才是一切。 为了活着,主动示弱也没什么的。 “我可以,主动让出主神之位……” 他的嗓子受伤了,说话断断续续的,沙哑的厉害。 见时浅渡不回话,他又沙沙地说:“可以帮你和谈若……想到最好的相处方法。” “噢。” 时浅渡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 她问:“你想活着?” 满脸血污的男人点了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挺真挚的,不像是在说谎。 他又补充说:“谈若已经没有母亲了,你应该也不希望他……再失去父亲吧?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地弥补他,我发誓。” “……” 时浅渡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去一半。 她有过这方面的猜想,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也怪不得谈若如今……会是这个性子。 半晌,她脸上重新扬起了笑意。 “既然你是他的父亲,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吧。”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开始了这个玩过了无数次的把戏,“抛硬币,让硬币自然落在地面上,如果是人头面朝上,你就会死;如果是数字面朝上,你就能活。” 她在主神面前蹲下,侧头看他:“怎么样?” 主神想不了其他。 他对时浅渡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说这样,就只能这样。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他不信他没这个运气。 就算真没有…… 也可以创造运气啊。 “好,我跟你赌。” “爽快!” 时浅渡将硬币高高地抛向空中。 只见银光闪闪的硬币飞速地翻转,又重重地砸到地面上。 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在地上不停地快速旋转。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硬币,在人头面马上要面朝上地停下时,动用自己残存的力量,隔空将硬币翻了一圈。 众人眼中,银色的钱币如慢动作一般缓缓地翻转。 “吧嗒”一声,稳稳地平落到地面上不动了。 朝上的,依然是人头面。 主神愣住,睁大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能看错了。 明明已经把人头面翻到下面去了啊! 难道……根本就没有数字面! “你这是使诈!”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死死地瞪向时浅渡。 在绝望中参破了真相的脸色异常难看,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他眼看着时浅渡脸色露出轻蔑又残忍的笑容,恨恨道:“你……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看他的笑话,看他有了希望又陷入绝望!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她抬起脚,一下子踩在男人的手背上,居高临下地眯起狭长的凤眸。 那对眼珠黑漆漆的,望着它,就像望着深渊。 “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选择,我为什么要交给上天啊?” 337 时管局与结局11 只余下对她的渴求。…… 第百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硝烟弥漫之中, 时浅渡将地上双面人头的硬币拾起,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特意放慢了动作, 在瘫倒在地上的男人面前,缓而又缓地为他好好地展示了一遍。 她吹了个愉快悠扬的口哨, 语调欢乐调皮:“surprise~” 主神握紧了拳头, 胆敢戏弄他的人,这还是第一个! 可他竟然输在了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手里。 他怎么可能……会输在一个来自小世界的下等人手里呢! 在骤然暴怒后, 他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理智。 一定是那个预言在他心里萦绕不断, 这才影响了他的发挥, 而时浅渡利用了他的心理,特意与谈若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 肯定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算计他。 这一切都是在谈若这个该死的逆子的算计下推动进行的,就是为了抢夺他的主神之位。 他一定不会让那个预言成真! 就算他死……也要改变预言中的未来。 双眼微微眯起。 他不再做无用的事情浪费体力。 能量在手心一点点聚集。 “噢, 这是转性了?怎么一句话不说了,不是很有主意吗?” 时浅渡打量着主神,扫过他的手掌时, 视线略微停顿。 手中的长刀往谈若的身前一抛。 谈若很有默契地接住, 顺手挽了个刀花。 “你不是恨他,说要捅他泄愤么?” 时浅渡一手揣进口袋里, 吊儿郎当地冲他挑了挑眉。 说话间,无需低头看,就能在主神有所异动时准确地猛然抬脚踩下去。 身下顿时传来一声惊呼。 她不是会轻易动摇的人, 对于决定了的事情,极少做出改变。 害过她的人,没有理由放过。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谈若:“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谈若神色莫名地上前几步, 却一直低头看着刀。 不得不说,主神抛出的诱饵,对他来说非常具有诱惑力。 是因为全知全能、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吗? 主神知道他最需要什么,也知道他最害怕什么,甚至,知道曾经在他心中排第一的仇恨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另一种情绪占据了首位。 他的过去,一直是破破烂烂的。 直到如今,才出现分水岭。 如果放任仇恨,会让日后不可避免地陷入痛苦…… 沉默许久,他掀起眼皮。 视线落在了血泊中的男人身上。 过去主宰了他一切、造成了他所有悲剧的绝对□□者,现在那么凄惨地躺在地上,身体数处骨折,流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衣衫,红得刺眼。 说来可笑,他们有血缘上的关系,这却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与之相见。 以往的画面中,他都是被俯视的那个人。 而这次,是他俯视这个带给他无限痛苦的始作俑者。 谈若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快意和一股妄图毁灭的冲动。 线条柔和面容上,终于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比春日的暖阳还要和煦几分。 为了一己私欲随意主宰别人的人,总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这个男人,他活该。 咎由自取的人,谈什么可怜? “谈若,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可我也有难言之苦啊,我是第一次成为主神,也是第一次成为父亲,没有经验,一念之差就可能会酿成大错,你总得给我一个学习改进的机会啊。” 主神故意用磕磕巴巴的虚弱语调打起了感情牌。 他已经失血很多了,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看上去一下子衰老了几岁。 “我以后一定加倍地对你好,把你应得到的关爱全都还给你。” “……” 谈若的嘴唇抿在一起。 半晌,笑了一声。 第一次见面的人,跟他说这些,好意思么? 他从小就被驱逐出了主世界的领域,丢到时管局由人抚养长大。 那么小就被丢到时管局,又没人清楚是谁的孩子,显然不是什么受人待见的存在。 时管局的几位领导知道这是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不敢领养也不敢太照顾,就谁有时间谁就顺手喂养关照一下,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了。 当然,能力永远不与善恶画等号,并非在小世界中成绩卓越的人就有好的人品。 有些人知道他不受待见,便专门以欺负他为乐。 没有人照拂的孩子,到哪儿都一样。 在算不上好的境遇中一天天长大,他头脑中一直记得从出生开始看到过的所有画面,也可以凭本能调出记忆。 一开始,他不懂自己能看到的画面是什么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有一天懂得了那些画面和对话的意义—— 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为了自己的主神之位,逼死了母亲。 就在他的面前。 在他刚刚出生的、最应该全家欢喜的时刻。 从那时开始,他的话变得更少了。 主世界把他排除在外,同事们知道他来自主世界,一边嘲笑他被主世界排挤的落魄境遇,一边嫉妒他卓越的实力,说他实力强悍不过是因为身份罢了,全然忽略了他的努力。 他就是夹在中间的异类,哪里都容不下他。 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你母亲……也一定希望看到我们一起好好生活的。” 谈若随着主神的声音回过了神。 多年以来遭受过的苦楚与白眼重新浮上心头。 他仿佛又回到了孤零零的儿时,变成了那个终于能看懂记忆中画面的小少年。 水光不自觉地在眼眶中积蓄。 接着,无声地划过了满是笑意的面容。 他想,其实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主神见他落泪,以为是自己的感情牌起了作用。 他又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时浅渡,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寿命一致,可以好好地一起生活,你母亲要是知道,该多高兴啊,你说是吧?” 谈若的指肚缓缓抚过刀身。 冰凉的触觉让人清醒。 “是啊,母亲如果知道今天,一定会高兴的。”他牵动唇角,嗓音细腻,极是温柔,“终于等到这天了,我送你……去见母亲。” 说完,他自己顿了顿:“不对,你给我离母亲远点儿。” 主神瞳孔一缩,愤怒与恐惧同时喷薄而出。 好啊,他说了那么多好话,这个混账竟然如此狠心。 他按捺住了脾性,好声说:“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啊,谈若。” “亲人?” 谈若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没有亲人,只有仇人。 他嘲弄地笑出了声:“真不知道你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这两个字说出口,你配吗?” 主神见他完全不为感情所动,心中暗自啐了一口。 这个逆子! 从出生开始就搅得他不得安宁,现在倒好,还想要杀他。 呵,恐怕谈若从知晓了他的预言开始,就已经在盘算着今天,算计了很久了吧。 早知道如此,当时就应该一刀杀了这个混账。 他是敌不过时浅渡,可就算他死…… 也不会让这个妄图弑父的混蛋成为主神! 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他带到世上的生命,就由他亲手带走。 总之,别想将他取而代之! 在谈若举起手中长刃的时候,他笑说:“谈若,你装什么母子情深啊,从你有能力调取从前的画面时,就开始觊觎主神之位了吧?你跟我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妄图占据这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罢了,还拿你母亲当做挡箭牌,真是虚伪啊!” 嘲讽的话语一出,谈若果然如他所料,动作与思绪都停滞了一瞬。 他抓住一刹那的空隙,以自杀的形式动用此前积蓄的所有能量,释放出致命的一击! 他愤怒地呵斥:“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你就应该听老子的话,你这个逆子!” 巨大的能量喷射而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尤其是谈若面前袭去! 冲击化为骤风,将周边的一切吹散,几乎化为了灰烬。 那一刻,谈若感觉到,一只手臂从身后揽住了自己的腰身。 他被往后带去,背脊靠在了一人的肩膀上。 这让他心跳漏去一拍,也感受到无法言说的安心。 眼眶中的水光在炽热能量的炙烤下蒸发了。 连泪痕都没有留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会有人帮他。 会有人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不用再因为过去而纠结痛苦,不用再被过去拖住脚步。 他应当亲手与他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所有仇恨都会随着一方的死亡而渐渐消逝。 只要做出了了断,化脓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 就连疤痕,都会一点点淡去。 时浅渡抵消了主神倾尽全力的自杀式攻击。 暗金色的光芒在偌大的广场上炸开,席卷了数公里之内的所有地方,像是狂暴的龙卷风。 黑金消散之时,天空湛蓝,空气净透,好似一切都恢复了安宁。 她抬手,轻轻托住了谈若的背脊。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主神此时已经灯枯油尽,几乎抬不起一根手指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时浅渡,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小世界里的任务目标能有碾压他的实力。 小世界里的杂碎,不过就是猪猡罢了,根本没法跟他们主世界的人相比啊! 他此前从来不曾真的把小世界的人放在眼里过。 他们才是整个世界的主宰。 从出生开始,就高于小世界里的万千众生。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谈若死死揪住时浅渡衣角的手指一点点地松开了。 他扫过主神的表情,扯动了下嘴角。 “你真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悔意啊……” “呵……” 主神笑了一声,血泡从口中喷溅。 他冷声说:“我做了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要后悔?就算后悔,也是后悔当初没直接让你死!” 漆黑的长刃猛地刺入了濒死男人的胸膛。 谈若的胸膛起伏几次。 他勾勾唇角,纠正道:“把我带到世上的是母亲,不是你。” 殷红粘稠的血液从男人的嘴角流出。 他的喉咙滚了一下,嗓音沙哑:“你这逆子,背负着罪恶活着吧……” 虚弱沙哑的声音逐渐掐灭了。 直至死亡来临,那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谈若。 只有愤怒,没有悔过。 谈若的嘴唇轻轻地抖动。 他始终不明白,权力与永恒就那么诱人么?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手臂挥动,长刀又一次落下,锋利的刀刃瞬间变将皮肉拨开,血花飞溅。 有银白的光流从尸体中流散而出,奔向无垠的天空。 真以为提供了一点儿基因就能被称为父亲了么? 不,永远不可能。 主神于他而言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而已。 他为母亲,也为自己的苦难复仇了。 从今天开始,他对得起母亲,也对得起他自己。 至于罪孽? 呵,他会永远抱着复仇成功的快乐与欣喜,好好地活着。 “所以说……那个预言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时浅渡扶住了谈若紧握到颤抖的手,稍微用力,把刀从他手里拿走。 她一如既往地认真擦拭刀身,问:“他已经死了,可以说了吧?” “你说那个可笑的预言啊。” 谈若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侧头看向时浅渡。 他脸上沾着飞溅的血渍,红润的嘴唇嘲弄地弯成漂亮的弧度。 紧抿了许久的嘴唇终于懈了力道。 他整个人松弛了下来,精神也不再紧绷。 在他看来,那就是个笑话。 “他在我出生时,说自己因为全知全能的能力,预感到了未来。” “那时,我母亲正抱着我笑得眼里都是泪花。” “而他冷着脸,毫不犹豫地说,这个孩子必须死。” 说到“死”字时,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脑海中,百年以前的记忆与五分钟前主神的表情重叠在了一起。 不论什么时候,这个人从来不希望他活着。 “至于具体内容……” “他预言到,自己的孩子会在一个女人的帮助下,夺了他的主神之位。” “母亲选择保全我,在死前让他以咒法起誓,不能伤我性命。” 说到最荒谬之时,谈若柔柔地笑得愈发灿烂了。 他用双手轻轻地鼓了鼓掌,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中异常明显。 “主神全知全能,果然应验了。” “……” 时浅渡咋舌,因为太过讽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觉得这荒谬可笑,又觉得儿戏。 处心积虑,对妻儿如此狠心,就是因为这个? “他以为我那时年纪小,不会记得刚出生时的经历,就把我驱逐到了时管局。可我从小就会调取记忆跟画面,我从懂事时开始,就知道是父亲为了权势,趁母亲产后虚弱时,逼死了她。” 谈若说着,扭头看向时浅渡。 他说:“那画面在我头脑里重复了不下万次。” 他不懂事时,画面在重复; 他懂事后,重复的更频繁了。 他忘不了那一幕。 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午夜梦回,一次又一次地梦到亲生父亲对着刚出生的自己说,他必须死。 一次又一次地梦到母亲为他求情,然后自杀而亡。 就死在他的面前。 那是逃不掉的梦魇,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利用时间,成功磨灭了那么一点儿。 他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母亲选择让他去死就好了,他就不用那么痛苦地活着了。 可他又觉得这样不好。 如果是他死了,母亲必定也难以承受,余生都痛苦万分。 这种痛苦太难捱了。 还是他受着吧。 “我啊,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悲剧。” “我只知道什么是恨。” 瘦削的男人带着浅淡柔和的笑意,与时浅渡对视了。 他的眼眶是红的,漂亮的桃花眼蒙着薄雾,有一种脆弱的破碎感。 “我每天靠恨意才能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时浅渡被他瞧得心下软了一点儿。 那么小的孩子,就意识到了残酷的真相,这本身就很残酷。 何况他还能一次次地回看到当时的情景。 对一个幼小的心灵来说,伤害之大可以想象。 她伸手,轻轻地搂在了谈若的头上。 然而在她扬头动作的同时,男人垂首,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鼻尖上。 “直到我遇见了你。” 他轻柔地叹。 嗓音缠绵,埋藏着深重的依赖。 是的,直到遇见了时浅渡,他的生活终于有了改变。 生命里,不只有恨了。 他有了“恨”以外的其他期盼与念想。 他想见她。 想被他毫无隔阂地、温柔地捋捋头发,摸摸脑袋,擦掉脸上的脏污,就算—— 那是在提前为他殓尸。 他那时,是有点儿着魔了。 他心中都明白。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前面数十年时光,他用恨支撑着每日的生活。 后面的二十余年,则让他体会到了全然不同的煎熬。 而现在,他等到了一切的结束,和全新的开始。 他等到了时浅渡站在他的身边。 等到了她保护他,将他轻轻地揽在怀里。 未来也一定能等到独占她全部温柔的那一天。 让她只有他。 谈若低垂着眼眸,缱绻的目光就跟能拉出丝来似的,一寸一寸地扫过眼前人的面容。 桃花眼朦朦胧胧,似醉非醉,掺杂着病恹恹的依恋。 这些天的接触,让那些遥远的回忆与感受鲜活了起来。 时浅渡比他记忆中的更温柔,也更喜欢逗弄人了。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以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和话语让他呼吸紧促,又或是心中惊惶,七上八下却又……甘之如饴。 他对自己说,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今日。 恨意消散,只余下对她的渴求。 就像此时此刻,他的视线落在那对薄薄的唇上。 心间蠢蠢欲动。 他想得到她的亲吻。 想得发疯。 338 时管局与结局12 那我奖励奖励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伸手在谈若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我在想……” 谈若开口, 神情微恍,心中压抑的念想就要冲破头脑。 跟从前觉得自己“应该”亲她不同,这回是心中一种痒呼呼的感觉推动着他的选择与动作, 让他无需过多思考,身体就不自觉地动弹了。 他想亲吻时浅渡,特别想。 于是他垂首,在凑到了时浅渡面前时,又停下了动作。 他瞧见对方正挑眉看着自己。 这个眼神很常见。 他拼命想把眼底的暗涌压下去,换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 时浅渡喜欢乖巧听话的人。 可他没能做到那样快速的转变。 在终于大仇得报、终于从过去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时候…… 他太想有人可以拥抱自己, 可以亲吻自己了。 他喉咙滚了滚, 柔声问:“如果现在亲你一下, 你会跟我生气吗?” 他是会不管不顾地发疯一样获取自己想要之物的人。 唯独面对时浅渡, 他做不到。 就算他再渴求, 再妄想,也不能轻举妄动。 依恋着一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点儿掣肘都没有的人,结果就是这样。 只能尽力地讨她的喜欢, 而无法强求。 痛苦的根源就在这里。 他一边痛苦, 一边又沉迷。 他用哄骗的语调柔声说:“为了感谢你帮我复仇……我好好报答你好不好?” “好好”二字加重了语调,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 时浅渡能感受到谈若强烈的期盼与渴望。 情绪推动着他走向疯狂, 好似下一刻,就要濒临暴怒或是崩溃。 她没有应允亲吻, 但揽住了男人纤瘦的腰,把他往怀里一拉,还顺势揉了揉那一头黑发。 谈若轻轻地靠了过去。 低头,就能蹭上她的颈窝。 莫名显得……很乖顺。 时浅渡知道男人不是真乖,但依然会被这样的乖顺取悦到。 不管心里和情绪上有多么疯狂, 不管是否会把这种疯狂流于表面…… 最终的最终,还是会在她的注视下压抑着收敛起来。 甚至都不用她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 当然,收敛起来之后,往往会用病恹恹的眼神委屈吧啦地看她。 就差把“控诉”两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又疯又娇又可爱。 她哄了哄:“听话,现在有些不是时候。” “……” 桃花眼中病恹恹的缱绻暗涌渐渐消退了一些。 他还轻轻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颈。 谈若本质上是很容易哄好的。 就像几天没见到主人的狗狗,焦虑暴躁地咬破了家中的鞋子沙发后,突然看到了主人,就撒泼似的欢快狂奔过去,不停地往主人身上蹭,轻而易举地被抚平了焦躁。 他贴上时浅渡的耳朵:“那什么时候是时候呢?” 时浅渡笑了一声,手掌安抚似的缓缓抚在他的背脊上。 她扬扬头,让谈若看向四周渐渐聚集的人们。 主世界的人,在时管局里被称作“贵族”。 说不好这算是是尊称还是戏称。 他们寿命千年,却从不用工作,不必为了生计奔波,有志向的可以动用各种资源学习,没志向的可以成日把酒言欢,总归,主世界的运转都依托于各个小世界提供的能量。 而各个小世界,则由时管局控制管理,局长有权力处理绝大多数事情。 只有一些重要的大事会上报给总督或者主神。 他们这样,可不就是“贵族”派头么。 谈若被驱逐到时管局之后,被嫉妒也是料想之内的事。 时管局的人们对他的身份羡慕又嫉妒,平时接触不到、也看不见差距,好不容易逮着个人,一看就是被嫌弃排斥到这边儿的,无权无势,人品差的自然就想多踩他几脚。 此时战斗结束,尘埃落定,贵族们纷纷上前。 他们之中也分派别,有的跟主神一样,认为小世界的人不过是活该被奴役的下等人; 有的则是漠不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有的并无偏见,甚至怀有感恩之心,感谢小世界中辛劳的人们。 “时浅渡,你难道不知道亲手杀死主神的人,才能继承主神之位吗?” 开口的男人瞥了眼谈若,神情中夹杂着厌恶。 时浅渡仰头,视线扫过在谈若上方不断飞散的光团,这么看,跟夏日中的萤火虫一样漂亮。 这些是在主神死后,从尸体中溢出的银白色光流,是“世界的意识”。 它们寄生在宿主体内,赋予人类掌控世界的能力,得到能力的人便是主神。 她问:“我知道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男人拧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动手?难道你要让他当主神么!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难道要让我们全都拜服于他么?” “是啊,名不正言不顺的……” “让谈若成主神也没什么的啊,总归比让小世界的杂……成为主神强吧!” “两个人一起挑战主神,这是不合规矩的吧?” 并非所有人都想获取主神之位,但涉及到这个位置,大家的话都很多。 在数千年之前,主世界也经历过很多次战争,为了夺取这个位置,抱团、党.政、阴谋、背叛、暗杀等等不计其数。 只要是有战争的地方,就算补给都来自小世界,也一样是炼狱。 每次都平静不了几百年,就又爆发战争,人们叫苦连连。 所以,在经过数次争论后,众人一同立下规矩,主神之争只能单挑。 凡是破坏了规则的人,会被所有人征讨。 “有什么不合规矩?” 时浅渡最后将手中的长刀擦拭一圈,“当”的一声将刀归入鞘中。 许多人被震得缩了缩肩膀,话变少了。 眼前这人的实力他们都瞧见了,绝对凌驾于他们之上。 “挑战主神的过程都是我一个人,我只不过把最后那两刀交给了谈若报仇,仅此而已。”时浅渡耸了耸肩膀,“我不想当什么主神,你们也不用排斥我来自小世界的这个身份。” “说起报仇,正常人能做到眼也不眨就杀了自己父亲么?” 有人提出抗议,神情显得激愤。 “让这样的人占据主神的位置,真的不会出事吗?” “真的是,要管理那么多小世界呢!” “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当年真的是难产后一尸两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想想这孩子也是可怜啊,主神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狠心,唉。” 有人为过去的事情唏嘘不已,有人质疑谈若无法好好管理万千世界。 还有人因为谈若“捡漏”嫉妒不已,磨牙磨得火星子都要出来了。 “好好的主神不当,你这人也太奇怪了,不会是对主世界有什么阴谋吧!” 一个觊觎主神之位许久,但因为实力限制,从来不敢挑战主神的男人在人群中喊出声。 他想,这个谈若,未免也太幸运了吧! 被主神驱逐到时管局,都能碰上可以帮忙拿下主神位置的女人! 早知如此,他也去时管局碰碰运气了,说不准还能提早遇见这个姓时的女人呢。 他大声说道:“就算你是真有意禅让,也可以等到自己当腻了主神再让给别人啊。” 谈若闻言扫视过去,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一番。 他轻轻柔柔地开口:“当够了主神再禅让,特意给你留出时间去勾引吗?” 被人说中了小心思,男人的脸瞬间涨红。 他磕巴地呵斥:“瞎、瞎说什么呢!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么?” 谈若直直地看他:“我是什么样?” “你……” 男人开了头,就被人拽住衣袖,不说话了。 主世界的供给来自小世界,可分配资源的人是主神呀! 虽说嫉妒谈若,但谈若八成能成为主神…… 他没必要跟自己未来千八百年的资源分配过不去。 时浅渡见他们吵嘴,感到有些好笑。 莫名觉得这些人都很幼稚。 她没说话,只冲谈若伸出了一只手。 谈若见状,眼睛亮了一点儿。 时浅渡可是很少这样主动想要牵他的手的。 他立即把手递了过去,轻轻搭在她的掌心。 手指被温暖包裹的时候,唇角漾起满足的笑容。 天真烂漫的,看起来正常极了。 他故意用拇指轻轻地抚弄在时浅渡的手心上。 若即若离的触碰,别有深意。 时浅渡笑看了男人一眼。 “跟我走。” “好。” 公共广场,平日里除去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也是每次集会的地方,用以供主世界的居民例行探讨问题、制定与更新规则、调配资源。 广场的一侧,有个独属于主神的座位,凌驾众生。 时浅渡牵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踏过碎石,踏过血渍,向那个座位走过去。 鞋底碾过碎石,发出如断骨半般脆的声响。 她说:“坐吧,谈若。” 谈若不服别人的管教,却从未反抗过时浅渡的意思。 他们对视片刻,他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坐上了那个位置。 聚集在空中的银白流光星星点点地坠落,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充盈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奔涌而出,眼明耳聪,世界都变得通透。 他回头看向时浅渡。 而时浅渡却从谈若身后用力捉住他的下颚,把他的脸硬生生地掰了回去,让他面冲对面乌泱泱的所有主世界居民。 她一直那么掐着男人的脸,控制着他的视线方向。 “你得看着他们,别看我。” 谈若顺着下巴上的手劲儿,看向前方。 是数不清的主世界居民。 是他未来要管控的万千世界之一。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有人有意见吗?” 清脆的声音传遍了几乎化为废墟的公共广场。 她说的是问句,但等同于陈述句。 有人张开嘴,她便看过去,报以微微一笑。 狭长的凤眸带着审视的笑意,顿时让人心尖直颤。 那人顿时把嘴给闭上了。 三分钟前还议论纷纷呢,不知为何,此时整个广场上,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既然没有人有意见,大家到现在恐怕也累了,就都回去吧。” 时浅渡发了话,那有意见的也变成了没有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打也打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过多久,场子就散干净了。 时浅渡松开了掐着谈若脸颊的手指。 才要收手,被他捉住了。 谈若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她:“你刚才掐疼我了。” 时浅渡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她手掌一翻,反握住谈若的手腕:“怎么,还算计着要亲我呢?” “不是,只是那样已经不够了。”男人用手去勾时浅渡的脖颈,“我想要你主动。” 时浅渡没有立刻说话。 此时谈若坐在位置上,而她站着,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么?那你为什么时不时地摸我的头,时不时地哄我,有时还会把我抱在怀里保护我?”谈若的神色比方才压抑阴沉了些许,“你又为什么把主神的位置让给我?” 他想,时浅渡一定是在乎他的,不只是因为他把她带到了小世界。 就算把这层关系抛开在外,她也一定对他有些兴趣。 至少是兴趣。 “主神啊。”时浅渡搔了搔头,眼珠一转,就有了答案,“我可懒得管理主世界和那么多小世界,能力在我的身上,就算我想把工作推给别人都不行了,只能我自己做,累不累人啊。” “更何况……” 她毫不隐瞒地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 “比起轮回,我更讨厌永生。” 轮回到小世界里,好歹没有记忆,每次出生的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身份…… 由此,可以分支出无数的可能。 她永远喜欢新奇的体验。 谈若确实了解她,一下子就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背后暗含的意思。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嗓音压抑而:“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做我的主神,你就继续回小世界里轮回么?” 亏他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做到让时浅渡跟他一样长生不朽,就算当上主神也不会因此有半分喜悦,反而心中压着石头,闷闷不乐。 可人家在想什么呢? 哈,人家在想,抛下他继续取消世界里快活呢! 比从前轻盈了数倍的头脑太过灵活了,只需稍微一想,就浮出了那些令他痛苦的画面,那些时浅渡不属于他、却宠着别人的画面。 情绪快速地波动,旧的痛苦刚刚离去,又因为喜欢而迎来了新的痛苦。 时浅渡看出他的崩溃,故作狠心地无辜开口。 “这难道不是最合理的结果吗?” “……” 谈若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盯着时浅渡,眼眶中无声地浮出水光。 终于不再是演技,而是被伤了心。 难不成他感受到的那一点点好都是错觉吗? 他一直觉得,时浅渡多多少少是有些在意他的。 他喉咙滚了滚,笑了一声:“你真狠心。” 他怎么都比不过她。 因为,别管是恨还是爱,他总归会有强烈的情绪。 而时浅渡没有,她永远理性得可怕。 什么人,都没有她自己过得舒服更重要。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独独不肯对他好呢? 之前那些温柔……不够! 他借着眼眶里的水光,故意说得压抑:“那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什么用呢?你就应该直接杀了我,随便扶什么人做在这儿,不都是一样的么?你玩够了玩腻了,就随便换上一人,总归不过是傀儡罢了。这样,你还不如要我现在就死了算了!” “哎呀,怎么又哭了呀。” 别管眼泪是真是假还是半真半假,这男人哭起来是真的好看。 眼眶红润,泪光剔透,倔强地眼神又娇又疯。 疯狂、贪婪、偏执…… 无数带着贬义的词语,却跟“爱欲”极好地融合在一起。 抑制不住的贪慕狂暴而起,又在走向自毁的途中渐渐掐灭,化作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说句直白的,他这种“疯子”陷入情.欲时,准是难以言说的撩人。 时浅渡用手指帮男人擦去眼角的泪花。 她风轻云淡地笑说:“我去小世界里也没什么的吧,你身为主神,不是可以分出一小部分神识到小世界里吗?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啊。” 历代主神不止是在主世界指点江山,也会偶尔抽空分出一部分意识,在不影响整个世界正常运转的情况下,亲自到小世界中体验轮回。 谈若红着眼看她。 他说:“自然轮回的话,我就不记得你了。” 要是他不记得时浅渡、不看住她,谁知道她又到处勾多少人了? “没有记忆正好啊。” 时浅渡先前的话,一直掺杂着逗弄玩乐的心态。 说到这里,却认真了一点儿。 她手指挑起谈若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帮他勾到耳后,又顺着耳朵的弧度,一路往下,抚上了男人线条漂亮的下颚。 稍一用力,便勾起了他的下巴。 “如果你自己都做不到轮回失忆的情况下只喜欢一个人,那又凭什么要求我呢?” “……” 谈若的唇蠕动两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觉得自己哑口无言了。 他永远说不过时浅渡。 她依然那么冷静,别人谈感情,她谈理智。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谁叫他就是想要她,就是着了魔似的喜欢她。 被她看上几眼,情绪就会变得雀跃。 被她触碰几下,心里就开始发痒。 被她陪伴在身边,梦中都是一片清净与安宁。 他永远渴望她能像宠爱别人那样爱护他。 谈若沉默片刻,彻底接受了时浅渡的想法。 他问:“那如果是我依然喜欢你,追求你,你却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呢?” “那……” 时浅渡摸了摸下巴。 她玩笑道:“我可能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真的良配了。” “……” 这回谈若察觉出她的逗弄。 他咬了下嘴唇:“我还觉得你不是良配呢。” “噢,这样的话……” 时浅渡想继续逗弄他,还未说完,又听见他开了口。 “人生有很多次也挺好的。” 谈若一直低垂着眼眸,长而乱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 他坐在只有主神能坐的位置上,手指抚过光滑的扶手。 做主神并非他的本意,他不迷恋贪婪于此。 如果能在永无尽头的生命中有些调剂,也很不错。 “可以出生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身份,学不同的知识,做不同的工作,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时浅渡,温柔的桃花眼中浮出眷恋而执着的笑,“喜欢上同一个人。” 时浅渡心中一跳。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谈若眼尾泛红,直直地与她对视,用手去勾她的掌心。 他柔声说:“我每次都会喜欢上你。”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 她不是会因为情话而上头的人,却依然被哄得浑身愉悦。 她俯身:“说得真好听,那我奖励奖励你?” 手指拖住男人的下巴,她轻轻地亲吻上去。 嘴唇相互触碰的那一刻,男人便已经用双臂圈住了她的脖颈。 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整个人都祭献给她。 他十分主动地张开唇齿迎接,不想,时浅渡只是浮于表面地轻吻了吻他的嘴唇,根本没有往深入了继续侵略。 他的唇还张着,她却已经离开了。 谈若手臂用力,箍着时浅渡的脖颈,不让她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竟然只是这样…… 以为他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吗? “你不想在这里,就在这个位置上……对我动手么?” 他压根没有刻意隐藏嗓音中的暧昧与勾引。 手指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抚弄在时浅渡白净的脖颈上,无名指与小指一起,故意在衣领的边缘摩擦,别有一番深意。 “我是成了主神没错,但我依然任凭你动作啊,你不想吗?” “别人都在我的管制之下,但我……” 他红润的唇贴上时浅渡的耳廓:“永远臣服于你。” 唔,谈若这勾人的功夫,确实又上了一层楼。 时浅渡神色晦暗,一手按上了座位的扶手,一手从他的腰身开始,隔着衣裳,慢慢地往上,动作不大,若有似无,直到触碰到他脖颈上的皮肤。 不出片刻,男人的皮肤便跟从前一样,红了大半。 呵,纸老虎。 勾别人时看起来挺猛,实际上还是动不动就害羞。 她懒洋洋地笑道:“还不行,你得加加码啊。” 谈若自己都能感觉到皮肤发烫,可见本能地羞到了什么地步。 他抿抿嘴唇,忽而想到了什么,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把你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从小世界里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就是为了等她长大了……能与我有今天。” 339 时管局与结局13 红扑扑的,擒着水光…… 第三百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其实你说的没错, 我把你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从小世界里抱到这里,看她长大成人,就是为了等她长大了……” 谈若抚上时浅渡的耳朵, 缓而又缓地抚弄。 他压低嗓音, 让声音显得又低又柔:“能与我有今天。” 柔和撩拨的细腻嗓音落入耳中, 时浅渡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 这男人确实比较了解她,知道她喜欢听什么样的撩拨。 有那么一瞬,差点儿就轻易遂了他的愿。 她将被撩拨起来的欲念压下,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 肩膀前倾,轻轻地抵在男人身上。 “就只有这样?” “……” 谈若以为这话能让眼前的人有所变化, 感到兴奋或者是勾起怜惜。 不曾想,对方一点儿没动念, 就在眼前盯着他,一瞬不瞬。 盯到他心中燥意上涌,臊得眉梢眼角都是热的。 时浅渡见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由得轻笑。 该说是他脸皮薄,还是皮肤太敏感了呢? 又或是两者都有? 总归是有几翻暧昧的动作, 就开始脸上发红。 “害羞了?” 她慢条斯理地把玩男人微凉的手指, 垂眼看着他任凭自己动作的模样。 “你说你是心理上害羞呢, 还是皮肤太敏感了呀。” 谈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就连手上的骨节都开始泛红了。 手指修长, 呈冷白色, 骨节红润,倒是有点儿像是某些小世界里流行的“纯欲”感。 他记得, 这可是很招人喜欢的呢。 “这样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时浅渡吻了吻他粉红色的指节,“在某些时候会更好看,你说呢?” “某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谈若拨开时浅渡的脸颊, 勾住她的衣领,往自己身前拽了点儿,直到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 他把悠长的气息吹向对方的耳朵:“我没经过事儿,可没你那么有经验,什么都懂。” 似是勾引,但又有股咬牙切齿的恨恨意味。 摆明了在妒忌她的过去。 “呵。” 时浅渡笑着拍拍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直起身。 她挑眉:“我怎么觉得你阴阳怪气的呢?” “我可不敢跟你阴阳怪气,还等着你把经验传授给我呢。” 男人跟着起身,怕人跑了似的,双臂勾住她的脖颈贴了上去。 手指缓而又缓地插进了她半长的发丝之中。 在后颈的地方,很轻地磨搓。 约莫是怕时浅渡不悦,又或是确实手生,没有做出越线的动作。 他掀起眼皮,眼神别有深意:“我保证我是个好学生。” 广场上专属于主神的座位比其他的高出一截,在几层石阶之上。 谈若拥过去的时候,时浅渡往后退了些,一只脚踩上了身后向下的台阶,身子不由得往后倾去,下一刻—— 被男人一个用力,搂着脖颈按住肩膀,摔倒在了身后柔软的床铺上。 时管局员工时的传送能力都来源于主神。 成为了主神,自然可以完全掌握这样的能力,眨眼间就瞬身到了她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瞧见男人明媚而放肆的笑脸。 瞧见他的面容越来越接近,无限地放大。 然后,缱绻缠绵地吻上她的嘴唇。 他眉眼弯弯,小计俩得逞了一般,低柔地笑。 “教教我吧?我学的很快的。” 他按住时浅渡肩膀,一手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放去。 还灵活地带着她一起,慢慢地解开一颗扣子。 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出强硬的一面。 强硬地按着她……接近自己。 时浅渡没有动作,任凭男人把自己按倒,还不忘给自己身后垫了个软枕。 她翘了翘唇角:“你还用我教么?我看你很熟练的很嘛。” 谈若动作顿住一下。 当然熟练,因为他在心中把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重复演练了无数次了啊。 可毫无差错的动作与流程,却依然没能勾得她哪怕半点失神。 他的手指还在继续解扣子。 可坐在时浅渡身边,看她平静注视着自己的样子,心头那股期待渐渐凉了半截。 他突然想,或许在她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笑。 半晌,谈若笑起来,语调中压抑着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无动于衷么?时浅渡,你到底行不行啊,还是你在外面吃够了吃撑了,嗯?” 他的语气越说越急,露出而显而易见的焦躁感。 数次求而不得,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取她的怜惜了。 “为什么偏偏我不可以?” “我究竟差在哪了?” “我比其他人差什么了!” 语气里渐渐多了妒忌与恨意。 他恨别人有的东西,他却得不到。 方才告白的时候,他还以为要成了。 他看到时浅渡眼里溢出笑意,那双凤眸笑起来好看极了。 他觉得自己终于打动她了。 到了这时才发现,他好像又一次感觉错了。 “我已经这样了,你真的没有一点儿感觉吗?没有一点儿想法吗?难道非要我把自己扒干净了求你,你才肯可怜可怜我吗?” 本来慢条斯理的动作突然加快了速度。 他想跟他说的一样,飞速解开所有扣子,却被时浅渡扣住了手腕。 他用力,可惜挣不脱对方的力道。 他不是对手。 被迫停下动作,谈若笑了一声:“都不打算可怜我一下的吗?是我……最初见你的时候目的性太强了,所以让你反感了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希望有人改变你的命运,一直以来的愿望就只是在小世界里一次次轮回,是我的自私举动妨碍了你,所以你讨厌我?” 他故意拿出把时浅渡带到主世界这事儿,问话的同时,更多的是想讨她的“报答”。 希望能因为这一层羁绊,而让她有所怜惜。 “我不反感你,也不讨厌你。” 时浅渡一个个掰开谈若的手指,直到他松开纽扣。 她看见男人脸上露出不解。 “你啊,动作挺熟练,可怎么总是……不带感情啊?” 她托住男人的腰,轻快地翻身。 两人位置调换,手臂一个用力就把他按倒在床上。 也不知是儿时的创伤带给他阴影,还是关在纯白的空间里时被闷坏了,又或者是太长时间的执念已经超越“喜欢”变成了他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谈若身上有一种微妙的冷淡感,每次勾引亲吻她,总是不带情.欲。 比起感情推着他往前走,更像是为了亲吻而亲吻,为了动作而动作。 就跟设定了线路的机器人似的,只想达到目的,至于感情与感觉……被抛在一边了。 唯有一次不同,就是方才将先主神斩杀之时,他垂头想要亲吻。 那会儿,她能感觉到谈若的欲念与情感。 可中间打断了一下,就又恢复机械的动作了。 撩拨的话语能把她勾起恶劣的心思,可他自己呢? 长了眼的人往下一瞄就知道,直到现在,他都没什么“感觉”。 她见过谈若真挚热烈的眼神,相信谈若是喜欢她的。 或许,只是那份长达二十余年的执念盖过了名为“喜欢”的情愫,支配着他的行动? 时浅渡不能完全下定论。 她感到好笑又无奈,大概还有一点儿心疼。 “不是粗俗的动作就能带来愉悦的。” 她撑在男人身上,手掌捧住了他的脸。 垂首,轻轻地亲在谈若的唇角。 谈若仰头,想深入地亲吻。 时浅渡躲过去,轻笑道:“别着急呀。” 她伏到男人耳畔,压低嗓音,在温热的气氛中开口。 “我们慢慢来。” 【亲的是耳后,是脖子以上,全篇没有任何涉及脖子以下的亲吻,也没有脖子以下的动作!我真的求求了,修改了六七遍了,文里除了亲亲嘴亲亲脖子什么渣都没有!饶了我吧,苍天啊!】 薄唇落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从他耳后开始,往脖颈上轻啄。 亲吻时刻意控制气息,吹拂在他的皮肤上。 男人的衣扣已经被自己解开大半了。 她抬起手臂,手指按在上衣的纽扣上。 “既然你喜欢从这儿开始……”她懒洋洋的语调里满是逗弄,“是不是你把我带到主世界的那天,就已经预想到被我一点点儿这样对待的样子了?” “就连这个场景,都预想过无数次?” 【这个地方连续锁过3次,本来已经换地方了,怎么又换回来了…各位审核能不能统一一下标准,改来来去真的很累…没有写脖子以下,只亲了脖子以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 谈若的身体微微僵硬。 不知为何,衣裳的轻微颤动都能引起他极大的注意。 他感觉到自己暴露在了空气中,身上微微发凉。 正当他的注意力全被凉意吸引过去的时候,有湿濡的吻卷上他的耳垂。 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耳畔立刻响起了低低的笑意与哝哝细语。 “我会好好教你的。”时浅渡低声哄,“喜欢就哼出声,我喜欢听。” 谈若的喉咙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时浅渡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笼罩起来了。 空气被挤压,一切都变得逼仄,没有他逃跑的空间。 心脏跳动得比平时都厉害很多。 跟那次他露出肩头,被时浅渡轻轻抚摸肌肤时是一样的感觉。 暧昧又迷人。 他收敛了气息,笑道:“还什么都没做呢,有什么可喜欢的?” “是啊,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时浅渡的鼻尖与薄唇若即若离地拂过男人的皮肤。 经过颈窝处时,停下来轻轻地舔咬亲吻。 不急不缓,舐过每一寸肌肤。 “去见先主神之前,特意洗了澡,是吗?”她嗅到男人光滑皮肤散发出的淡淡香气,温声揶揄,“早就计划着今天勾我与你这般吗?” 被说中心事,男人的呼吸重了一点儿。 手指不自觉地抓住身下的床单。 “刚才那一切做法,全是演练好的?”她继续笑说,“包括那些告白的话?生在不同国家、做不同的工作……喜欢同一个人什么的?” 谈若的胸膛起伏几次。 他开口解释:“你明知道不是,唔。” 才一开口,便被时浅渡触碰上了喉结。 喉结急促的滚动两下,截断了口中的话语。 “我相信你。”她见男人这般,笑得更加愉悦灿烂了,“计划着我不上钩就自己扒衣裳?除此之外还计划什么了?” 湿濡的吻反复落在喉结上,谈若扭头避开了可能会触碰到一起的视线。 他的脚趾不自觉蜷缩起一点儿,眼角烫得厉害。 “要是扒光了我还不上钩呢?” 这次问完,时浅渡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她不再触碰谈若,也不再亲吻他。 只是隔着一寸的距离,往他的耳朵吹了下热气。 笼罩住自己的热源突然远去,谈若立刻变得不习惯,身子小幅度扭动了一下。 他去搂时浅渡的腰,却被她抓住双手按在了头顶上。 时浅渡笑:“告诉我,要是还不上钩你怎么办?” 谈若先前带着她给自己宽衣解带时都没害臊,此时却止不住地浮出热意。 他喉咙干涩地笑了笑,看向时浅渡时,染上粉晕的桃花眼中浮出一抹压抑的贪婪。 “可你不是上钩了吗?” “错了,你是上钩了。” 时浅渡见谈若不自觉地挪动身子往她这边凑,低低地笑起来。 指尖若有似无得掠过细腻的皮肤,眼见着男人就是一抖。 嘶—— 真可爱啊。 这人本就敏感,把玩把玩手指头,都能让他骨节上的皮肤粉嫩嫩的,更别提有意地撩拨。 冷白色的皮肤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透出粉红来,熟透了似的,极是漂亮。 她心中怜惜谈若的执念,便没有过多逗弄。 而是搂住男人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带,抱了个满怀。 “唔……” 谈若终是忍不住低哼。 他眼角媚红,露出几分难耐。 兴许是从小就一次次地重复着看到生父逼死生母的画面,潜意识里对男女关系男女之事所有抗拒,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对冷淡,头脑中的念想与执念远远高过身体上本能的渴求。 产生出强烈亲吻欲.望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眼下这样的难捱之感,还是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 浮出水雾的目光落在时浅渡的嘴唇上。 他觉得口好干。 又一次疯狂地想要得到她的亲吻。 不仅如此,身上也远比平时更想得到她的拥抱。 想被她抱在怀里低声地哄。 想听她说喜欢。 可她从未说过喜欢。 确切地说,不仅是没说过喜欢,是一句表态的话都不曾有过。 就连撩拨起她的兴味都那么艰难,用尽力气才好不容易成功这么一次而已。 人家或许只是来了兴致,所以允许他被玩弄这么一回…… 他却已经希望得到更多了。 快速跳动的心脏忽而一阵刺痛。 他涌出了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第一次因为时浅渡没对他说过“喜欢”而这么难过。 她正在如他所愿,安抚他,也亲吻过了他。 他明明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 可他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满足,反而更是难受了。 心里压抑得生疼。 他会因为时浅渡的温柔抚触与揶揄逗弄而动了情,可她呢? 她是抱着喜欢的念头在对他做这些吗? 还是被他缠久了,无可奈何地敷衍他一番? 又或者是叫他撩起了欲念,就顺手拿他发泄发泄? 如果她压根不曾喜欢过他在乎过他,哪怕只是一瞬,那他想方设法地因为嫉妒、因为不甘、因为想得到和其他男人一样的待遇而与她有了身体上的关系,又有什么用呢? 呵,还是有用的。 至少短暂得拥有了她。 不知不觉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漆黑的发丝中。 他笑出了声:“我是上钩了,快上我吧。” 最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让他几天下不了地,好能让他好好记得今天。 时浅渡动作微顿:“怎么还哭了?” 这男人哭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招人心疼。 别管是真哭还是假哭吧,总之,每回掉眼泪,一双桃花眼四周染上薄薄的红晕,睫毛凌乱而卷翘,湿漉漉地沾染上水光,总叫人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更别提,他眼神里还总是有一股倔劲儿,惹人怜惜的同时,又怪勾人的。 她总是容易被这样的眼神与神态心软。 此时,在凌乱的床铺之上,就更是怜惜了。 她用拇指轻轻拭去谈若眼角的泪光。 “别哭了,眼睛又要肿了。” 说话间,还吻吻他薄薄的眼皮。 “我会心疼的。” 男人不仅没停下,反而笑意更浓了,甚至透出些许诡异。 他尾音上扬:“你会心疼我?” “不然呢?” 时浅渡浅浅白他一眼,又将他被泪水湿濡了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动作很温和:“到底为什么掉眼泪啊?” 谈若勾了勾唇角,低柔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哑然,显得干涩。 他去吻时浅渡的唇:“太高兴了而已,你倒是麻利些。” 这能高兴得掉眼泪? 时浅渡不信,但没再破坏气氛地追问,顺势亲了下去。 唇齿纠缠到一起,男人十分主动,热切得仿佛要把一切都给她。 空气一再变得厚重,湿濡的亲吻中,肺里的空气逐渐减少。 男人喉咙里发出诱人的低哼声,扫得人心中发痒。 时浅渡捧住他的脸,两人分开一点儿。 获取了新鲜的空气后,又一次轻轻地啄了上去。 唇齿并用,舔舐男人丰润柔软的嘴唇。 他真的很甜。 亲起来比想象中还舒服。 她反复地亲了几次,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打算沿着男人的脖颈往下亲,以安抚他的躁动。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谈若依然在掉眼泪。 他的嘴唇被弄得红润微肿,眼睛也哭得有点肿,红扑扑的,擒着水光。 在她看过去时粲然一笑,软声说:“继续呀。” 那双似泣非泣的桃花眼中,过往的执拗好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快要藏匿不住的病态笑意,叫人看了……心里酸酸涩涩的,直为他难受。 “……” 时浅渡的头脑冷静了一些。 她叹了一声,把男人抱到怀里。 一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 她温声问:“要是让你感到不适了,就以后再说?” “为什么以后再说?” 谈若的嗓音霎时冷了好几个度,并且开始打颤。 他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你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了吗?” 许是发觉自己太用力了,又很快松开了手。 他捂住双眼,笑了一声。 似乎很是无措地摇了摇头,无力的笑容反倒透出些许疯狂,像是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做不到。 停顿几秒后,他问:“不是才刚刚开始吗?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尝试了那么多次,才成功这一次,你只回应了我这么一次,真的不想做到最后吗?” “我……” “但我想。”男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亲上了她的唇,“成全我一次不行吗?你生气的话,狠一点儿也没关系,弄坏也没关系,正好我能……” 他压低嗓音,娇娇柔柔的:“记得更清楚一些。” “那我怎么舍得。”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一声,安抚地吻他的脸颊、脖颈。 她安慰说:“别着急,今天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对人好时,永远这么温柔。 或许真跟俗话说的一样,床上的话不可信。 谈若用双臂揽住她的脖颈,眼尾绯红,低低地喘。 “让我属于你。”他把脸埋进时浅渡的颈窝,“哪怕……就一次。” “突然这么说,是胡思乱想什么了?”时浅渡听出男人语气中压抑的疯狂,一边继续予他快乐,一边轻吻他的唇角,模模糊糊地说道,“你从前可不是会这么瞎想的人,以你的性子,笑着跟我说你会一直缠着我,说我跑不掉了才对啊……?” “嗯……” 谈若下意识地哼声。 是啊,以前就算是喜欢,也总是想,勾引她得到了身体上的依偎,一切就能变好。 时浅渡总归会被他纠缠着,早晚有一天能得到他想要的。 如今才惊觉他完全想错了。 身体上的触碰…… 远不等于喜欢和爱啊。 他没有回答,而是更紧地抱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不多时,忽而昂起头,轮廓分明的性感喉结滚了又滚。 时浅渡一直轻吻着安抚着怀中的男人,直到他不再打颤。 她想撑起身子,谈若却不放手,依然环着她的脖颈。 她听到耳畔响起沙哑湿濡的嗓音。 “我是真的喜欢你。” 340 时管局与结局14 要是我忍不住可怎么…… 第三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是真的喜欢你。” 男人叹息一般的话语落在时浅渡耳畔。 还夹杂着几声轻喘。 他的双臂紧紧地将她搂住, 仿佛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可以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时浅渡垂下眼眸,伸手抚了抚谈若窝再她颈窝处的脑袋。 稍微用力, 圈得更紧了。 她无奈地笑:“别这么说呀……” 她感受到死死缠着她的男人身体一僵。 随之,又缓缓地放松下来。 谈若笑了笑, 神态中的痛苦却无法被掩盖。 他知道时浅渡不喜欢承诺, 也不喜欢谈什么爱啊、喜欢啊, 但至少…… 得在床上说两句哄人的好话吧? 在极致的舒爽与情不自禁的叹息之后,头脑中阴毒的恶意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他想得到她的喜欢,想独占她, 想让她永远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感情太虚无缥缈了。 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可以通过努力得到。 只有感情不行, 尤其是时浅渡的感情。 他得不到的人, 与其看她日后转而宠爱其他人…… 还不如他们死在一起。 在床榻之上做出殉情的假象,也别有一番意味。 最好,他能在极乐中死去。 这样他就永远跟她在一起了。 他搂在时浅渡脖颈间的手指动了动, 在她看似脆弱的皮肤上,细致地磨搓。 可笑的是, 他也杀不死时浅渡。 他恨自己没能力得到那份感情,也恨自己就连杀人的实力都没有。 什么主神呀,倒不如说他才是时浅渡的提线木偶。 执念得不到,就会痛苦。 而感情得不到, 会走向无尽的恨。 自我毁灭的念头在内心深处不断地膨胀。 就好像一只气球, 越吹越大, 越大, 就越容易炸裂。 “砰”的一声,什么都没了。 就在谈若任凭着心中的恶念勃发之时,他听见时浅渡嗓音低哑地笑着说:“要是我忍不住可怎么办啊?” “……!” 他心头轻轻一跳。 一股热意从身体中心涌向了四肢百骸。 【别这么说呀……要是我忍不住可怎么办啊?】 这是被他的话撩拨心动的意思吗? 黑色的毒蛇转瞬间就被按死在心头。 他脸上止不住笑意。 活了百来年, 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这么真挚。 整个人跟泡在暖洋洋的蜜饯里似的,又甜又暖,高兴得要命。 想把笑脸憋回去都做不到。 若说前一刻是痛苦得想死,现在便是快乐得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原本在时浅渡脖颈间暗藏杀意的手指,缱绻地缠了过去。 他扬首亲上那对薄唇,用湿濡的舌去勾她。 时浅渡感受到他的热情,有技巧地引导着亲得毫无章法男人。 “嗯,你……” 男人哼了一嗓子,很快就被堵了回去。 他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眉眼与腰身却越来越软。 气息纷乱,空气热烈。 亲吻能很好地调动情绪,时浅渡都能感觉到他胸膛之下那颗心脏跳动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 两人唇齿分开时,他的眼里都挤出了水光,柔软得一塌糊涂。 唯有一处与之不同。 他细喘着柔声说:“可我就是好喜欢你,说喜欢——”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红润微肿的嘴唇又蹭上时浅渡的耳垂。 声音带着小钩子,语调微微地往上扬。 “都是情不自禁……啊。” 时浅渡在他身上打了一下。 力气不算很小,疼得谈若低呼一声。 他嗔:“你掐疼我了。” 说完,又顿了顿,姣好的面容上浮出别样暧昧的笑容。 “还是说……你就喜欢这个?” “净胡说。” 时浅渡瞪他,把人抱在怀里,不着急动作,而是好声地安抚。 她说:“这都嫌疼,要是把我招过头了……明天有你好受。” 有的事儿很多时候就是不能太着急。 适当的时候缓着一些,好戏自然还在后面。 谈若知道她懂,她最懂,所以也不急,靠在她怀里任凭迂回。 只是想到时浅渡实在太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嫉妒个几秒钟。 好在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其他事情吸引走。 “有我好受?” 他勾起泛着光泽的红唇,笑得有些妖冶,极是勾人。 接着,挑衅一般说:“真的吗?我不信。” 他故意压低声音,在时浅渡耳畔说:“我觉得我还能承受个八百回合。” “嘁,你可真能以为。” 时浅渡好笑地掐掐他的脸,手指顺势插入男人的发丝之中。 她没再说话,沉默地垂首细细亲吻他。 动作很温柔,并不激烈,只是一个亲昵的吻。 一个越来越深的吻。 谈若很享受,脑袋陷在枕头里,模模糊糊地说:“给我快乐好不好?” 他就跟着了迷似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朦朦胧胧。 又那么粘人。 “嗯……我好喜欢你啊。” 男人的嗓音柔和绵软,湿湿嗒嗒,黏黏糊糊的,还埋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劲儿。 好似只要她要过他,他就永远这般缠在她的身上了。 直到死亡来临。 “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他故意用低柔哑然的嗓音,夹着细喘与轻哼,在她的耳畔呢喃。 故意说出看似背德的话。 时浅渡喉咙一窒。 他发现了。 于是笑得更是迷醉灿烂。 “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谁能想到当年的婴孩能让我这么享受……唔。” 时浅渡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唇,把后面的话也憋了回去。 她喉咙干哑地笑了笑。 “我亲爱的主神大人,您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主神”一字被加重了读音。 这还不够。 她鼻息中浮出笑意,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全知全能的主神,以后是不是要把这段内容截取下来,反·反·复·复地看,聊·以·安·慰啊?” 谈若瞳孔微缩。 话语带给人的异样激得他头皮直麻。 不知想到什么,竟是颤抖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 纵使他再疯、再与常人的想法反应不同,这时候也没法笑着说一句夸奖时浅渡的话来。 毕竟太丢脸了。 他又羞又愤,红着眼死瞪着时浅渡:“瞧你做的好事。” 咬牙切齿地说完,他的神色才渐渐缓和。 继而勾勒起唇角,手指抚上时浅渡的下颚与嘴唇,缓缓地摩擦。 他语调婉转:“我把你带到主世界,忍受了一十多年的牢狱之灾,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故意让我丢脸、嘲笑我不成?” 时浅渡与那双带着柔媚暗藏狂躁的桃花眼对视半晌。 冷不丁的,她低头,笑了一声。 “呵,真受不了。” 谈若的动作滞住,心吊了起来。 而时浅渡的嗓音哑的厉害,细听的话,还有点儿喘。 她俯身看着男人,遮住了光,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阴影。 垂首下来时,反复亲吻了男人的嘴唇。 “你的反应……真是太可爱了。” 谈若整个人像一滩水似的,软了下去。 他受不了时浅渡这么跟他说话。 他怕自己会更丢人。 他双臂勾上时浅渡的脖颈。 “以后都给你看,好不好?” …… 谈若在黑暗中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往身旁探去。 在一片温暖中摸到了时浅渡的身子。 他松了口气,满意地笑了起来。 身体很沉,很酸,但什么也比不上心情的愉悦。 他拖动身体,投入身旁人的怀抱,顺势亲了亲她的唇角。 手掌在温热的被窝中摸索寻找,很快就牵住了时浅渡的手,手指滑入指缝,十指相扣地与之握在一起。 太喜欢了。 他喜欢自己的一切都被时浅渡好好珍视的感觉。 就连指尖都是愉悦的。 要不是实在太疲倦,真想永无止息。 人都说,太期待想象为真,很容易落空。 因为想象总比期待更加美好。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幻想过这个场景,觉得一定是幸福无比,真到了眼前,才知道感受竟是比想象中还要美妙几倍,搞得他有一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可这就是现实。 他终于求得的现实。 这时,时浅渡被身边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她带着起床气嘟哝:“天还没亮吧,怎么醒的这么早?” 这男人真就跟她料想的一样,那股不死不休的疯狂劲儿特别要命,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浮想翩翩,不由自主地又抓着他不放了。 更别提……他偶尔还会冒出两句故意而为的dirty talk,说得人上头。 所以,一不小心就过了头,现在才不过休息了一两个小时。 她本以为,谈若怎么也得睡到日上三竿。 她圈住男人的腰,主动帮他揉了揉。【真的只是帮忙揉揉,不是奇怪的举动,没有暗示qaq】 他身上虽瘦,但薄薄的肌肉很是漂亮。 线条流畅,手感很好。 把男人抱在怀里,温温软软的,舒服极了。 “唔。” 酸涩感让谈若低低一哼。 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听时浅渡的话,此时显得尤为乖顺。 顺从着那股力道,把脸轻轻埋在她的颈窝。 还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我从小就总做噩梦,睡不安稳,每次都断断续续的。”他被“伺候”的舒服,餍足地瞌上双眼,说,“被关起来之后,每天混混沌沌,就更睡不好了。” 说完,他还故意柔柔地叹了一声。 虽有用卖惨的方式惹时浅渡心疼的嫌疑,说的却也是实话。 时浅渡心中了然,无声地叹息。 想来,拥有那样的记忆与过去,噩梦是常有的吧。 她亲昵地掐了掐男人的脸颊:“以后慢慢养一养肯,定会好的。” 谈若等了一阵,也没见她再有下文。 他不满意地蹙起眉头:“就这样?” 时浅渡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没主动哄人,故作不知一般“嗯?”了一声。 “不然还要怎么样呢?” “……” 他们刚结束不到两个小时! 谈若咬了咬嘴唇,神情越发哀怨了,可惜房间里太黑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事后都不知道多跟他说几句好话、多哄哄他的吗? 因为发了狠的哀怨不满,他失了片刻的理智。 好在先前正处于身心愉悦的阶段,想到时浅渡对他的温柔和体量,很快就自行摆脱了。 他缓缓神,心中告诉自己,肯定是她装成不懂,故意来气他呢。 这般想着,果然放松了不少。 他借此提出略显过分的要求,嗓音婉转地笑说:“至少也得……每天晚上哄我睡觉吧?万一我又惊醒了或者睡不好,你也得醒来好好地哄我,给我安全感,直到我再次睡着为止。” “这还用说吗?” 时浅渡好笑得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按揉在他后腰的手,在他适应之后,比刚才稍微加重了点儿力道。 她亲了亲男人的鼻尖:“现在不就是你说的这样吗?” 谈若掀了下唇。 心中被哄得呀…… 骨头都酥酥的冒起泡泡来了。 他突然拍了下时浅渡正帮他揉腰的手。 “别揉了。” 时浅渡停下:“怎么了?” 谈若在黑暗中别有深意地看了时浅渡一眼,笑容扩大。 他低柔开口,声音转了个弯:“要是又不小心撩拨了我,算你的算我的啊?” 呵,这男人。 这不知道这是在甩锅,还是在故意撩拨她。 时浅渡挑眉:“你这是埋怨我的意思吗?” 她说着,不忘在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身上拧了一下。 “嗯?” 谈若“嘶——”了一声。 “挺疼的。” 时浅渡以为他下一句会是不满。 不想,却听男人懒洋洋地低声笑起来:“待会儿真给我撩拨醒了可怎么办,我是无所谓,倒是你……别到时候看一身红痕上面又添痕迹,一边发狠一边心疼我。” “……” 时浅渡短暂地停顿两秒。 真不知道是该打他一下作为提醒,叫他别胡言乱语,还是应该…… 相信了他的话?? 谈若察觉她半信半疑的纠结,笑声更显眼了。 他猫在时浅渡耳畔,说:“想不到你也有被人骗到的一天啊。” 下一秒,时浅渡就打在了他身上。 她白过去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看起来本来就像个小变态小疯子?” “我可比你大多了。” 谈若不已这样的称呼为耻,反而觉得不错。 他困倦地吸了吸鼻子,借着乏劲儿使唤道:“要不你帮我揉了揉脑袋吧,头疼。” 醒了是醒了,但不代表不困。 他身上可累着呢。 “嗬,还头疼?”时浅渡开玩笑道,“你这疼的地方倒是特别,我好像没对你的脑袋做什么吧?” 嘴上这么埋汰,她还是很照顾地开始帮他揉脑袋。 动作不轻不重刚刚好,弄得男人舒服得轻轻哼了几声。 “你想对我的脑袋做什么啊?还是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新玩法?” 谈若见她揶揄,见招拆招地反问回去,尾音上扬,带着卷。 “其实你知道吗?” 时浅渡在帮他揉脑袋的同时,手指故意在耳后拨弄拨弄。 她不正经地笑道:“大脑才是人最大的杏器官。” “……” 她不会还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玩法吧。 谈若沉默了。 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被时浅渡用几句话就推到顶儿的丢人时刻。 大概、或许、八成……她说的是对的吧。 但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没答话,打了个呵欠。 眼角挤出了生理性的眼泪,红扑扑的。 再开口时,他转移了话题,解释说:“我突然接受了主神的力量,太多纷杂的信息了,很乱,我不太适应。” 时浅渡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没精打采的。 可能确实是太累了,头太疼了? “那你还……”她顿住,轻咳一声,“勾得我收不住。” 头疼还乱来,真是的。 早知如此,就不折腾他熬夜了。 一熬夜,岂不是头会更疼? 熬坏了可不好。 谈若反而笑了,唇角得意地翘了翘。 他得意于自己的诱惑力,得意于时浅渡在他面前会失去理智。 哪怕只是一点儿,只是片刻须臾。 “你帮我揉揉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被你强逼着成了主神,以后总归要适应的。” 时浅渡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怎么就是我强逼着你了?” “主神生命无限,认识的人全都一年年地老去,随后死亡,只剩下自己。”谈若垂下眼眸,叫人摸不透态度,“有人觉得这是无限的权力,有人则觉得这更像是诅咒。” 比如时浅渡,一定认为永恒的生命是个诅咒,不是吗? 时浅渡想了想:“但是主神也可以选择死亡啊,又不是怎么杀都杀不死。” 不死的永恒生命是诅咒,但可以死的就不是吧。 “……” 谈若简直想骂脏话。 他猛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你想让我死?” 他话语中压抑着突然而至的汹涌情绪。 他死了,叫她去与别人快活么! “哎呀,可真是急性子。”时浅渡手腕一翻,把他的手按在了床上,“你可得好好活着,我还要瞧瞧你是不是做的跟说的一样好听,在不同的世界里反复喜欢上我呢。” 谈若病恹恹地收回视线。 他笑:“我自然不会骗你,就算做了鬼……得也纠缠着你才行呀。” 他牵着时浅渡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脑袋上。 眨眼间就变乖巧了,就跟刚才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继续再帮我揉揉吧,还是很疼,当主神一点儿也不好。” “嘁,用得着我就又开始卖乖了。” 时浅渡应了一声。 她本来不想在人家头疼的时候调侃,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实在没忍住。 真是太想逗逗这个男人了。 她逗弄道:“说起来……你到底有没有用主神的能力把那段偷偷截下来,以后留着看?” “……” 刚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就又被提起来了。 谈若又羞又气的。 黑暗中,耳尖不声不响地红了。 “哪儿需要特意截下来留着?我们演现成的不就行了么,嗯?” 他突然翻身,迎面没入时浅渡的怀里,故意用牙齿轻轻地摩擦她的耳垂。 嗓音压低,冒出阴恻恻的气息。 “还是说……你没打算有下次?” 时浅渡把人抱个满怀。 她笑:“别闹,不是头疼么?好好给你揉呢。” 男人不肯善罢甘休,她便用上些力气,硬生生地把人掰了回去。 谈若又觉得有点儿心凉。 时浅渡啊…… 总是喜欢避开他的问题。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心中难免酸涩委屈。 时浅渡见他沉默,一边给他揉脑袋,一边从身后凑到他耳畔。 她好声地哄道:“虽然会有很多很多次机会……但每次都会有不同的趣味嘛,你说是不是?” 谈若的心脏快速跳动几下。 有点儿赧然。 他心说,那倒也是。 更何况这是他第一回完全被她拥有。 唔,要不…… 好好截下来留存,以后需要时再拿来欣赏欣赏? 就是吧,总觉得跟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他胡思乱想着。 修长的身子埋在被子里,温暖干燥又柔软。 身后的人帮他一下下按摩着疼痛的脑袋,动作小心,力道适中。 无需言语,只感受动作,就能明白他被人在乎着。 时浅渡真是一如既往让他安心。 而且,这次比以往的相处,更让他……感觉到满足。 他觉得现在真好啊。 被宠爱,被照顾,被时浅渡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她宠人的时候太宠了,没有人会比她更好了。 凡是经历过的人,一定都不想离开她。 他也一样。 主神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时浅渡面前,他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人类。 不知道轮回的人们啊,多幸福啊。 他们不知道自己爱的人下一世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世同样移情别恋,与爱人分道扬镳。 他们只抓住眼前的爱与快乐就足够了。 可懂得轮回的人,就有太多忧虑、太多期待了。 就像他,会希望能永远永远地拥有时浅渡的宠爱。 希望每晚都能听见她在耳边充满情感的哝哝低语,与她缠绵悱恻。 一夜好眠之后,早晨在她的怀里醒来,亲亲她的唇角。 谈若突然很想问“你喜欢我吗”? 会不会一直喜欢他? 一直宠他爱他? 一直对他像今天这样好? 他真的很想问个清楚。 但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还红肿着的嘴唇。 什么也没说。 没必要在他这辈子有生以来最最幸福的时刻,问出一个对自己很残忍的问题。 他的眼角湿濡了。 眨巴眨巴眼睛,笑了笑,又收回了眼泪。 经过这次,他比从前更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与爱。 不再是执念占据感情的上风了。 他变了。 不再像从前一样,喋喋不休地、一遍又一遍地、充满执念与恨恨地问时浅渡“为什么拒绝他”,问“为什么不对他好”了。 有些话,不问会更好。 只要不把话挑明,他就可以一直幻想。 341 时管局与结局15 要不是你昨晚太过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给谈若揉了许久的头, 终于在她开始磕头之前,把人给哄着了。 她觉多,早就困了, 停下没一分钟,自己也睡死了。 一睡就是大半天。 再醒来时,已经是太阳晒屁股的时间了。 不过厚重的窗帘把窗户捂得很严实,一丝光线都不透。 房间中像是黑夜, 只能勉强看清物体的轮廓。 她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下来了。 谈若怎么做到起的比她还早的? 真是够……有精神的。 看来昨天那点儿还不够他看的。 她打了个呵欠, 瞌睡虫还没跑掉, 迷迷糊糊地没完全清醒, 便在床上赖了一阵, 直到肚子饿得开始“咕咕”叫唤了, 才起了床。 走出房间, 客厅里没人,洗漱间也没人。 竟然没跟她说什么就出门去了? 时浅渡蹙了蹙眉头,担心谈若刚刚继承主神之位,会有人对他不利。 还是尽快洗漱,出去看看情况吧。 她简单洗了漱, 刚用洗脸巾把脸擦干, 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在数公里之外震荡! 这样的冲击, 虽不及她之前与先主神过招产生的力道,但也是不可小觑的。 与此同时,她还感受到空间的震动。 能掌控空间之力的,也就只有身为主神的谈若了。 她才舒展开没两分钟的眉头又狠狠皱巴起来。 手腕一翻,漆黑的长刀便出现在了手上。 她推门走出宿舍, 迎面跟叶竹撞了个正着。 叶竹睁大眼睛:“姐姐?” 他受到那股打斗的影响,正想离开宿舍去局里跟大家一起呢。 “时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都不知道!” “昨天才回来。”时浅渡迈开脚步,“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你……哦,好,你先去吧!” 叶竹本想问问她还好不好,见她离开,只得改口。 他抿了抿嘴唇,又叹了口气。 这里是主世界,没什么系统的时空转移可以用。 好在时浅渡动作很快,直奔战斗中心而去,不出五分钟就到达了现场。 只见四起的烟尘碎屑中,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被金色的锁链困住手脚,高高地吊起。狰狞的伤口在“吊起”这个动作和重力的双重作用下,撕裂的更是厉害。 殷红刺眼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在地上积聚了一大滩,染红了石阶。 而数人站在离男人十余米之外。 他们大抵与男人是同族,眼中是真切的心疼。 “他已经输了,且毫无还手之力,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他性命吧!” “是啊!主神大人,请饶了他的性命吧!” 谈若坐在唯有主神能坐的位置上,一手撑住下巴,悠然自得。 他脸上是柔和的笑意,笑得越好看,眼神就越凉。 “你们是不是以为,靠时浅渡得到了主神之位的人……一定是个废物?” “我、我们哪儿敢这么想呢?” “请相信我们!” “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呵,我是不敌先主神,也不敌时浅渡,但你们如果认为我是个随时都能被你们斩杀的家伙,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至于饶他性命?” 谈若敛了下眉头,换了个姿势,将一手搭在腰间。 他眯起双眼,柔柔地开口,听起来毫无攻击力:“我可是你们嘴里连亲爹都毫不留情杀死的冷血之人,更何况主神之争,历来不赢即死,这是数万年的铁律啊,你们都糊涂了吗?” 不等众人回话,他手指猛地一攥。 金色的锁链瞬间缠紧数倍,力道之大险些把人的身体缠断! 骨头碎裂的声音自空中传出,吓得年轻些的孩子直颤抖。 漂亮的手指一挥动,那团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肉团便被抛到了那些人的脚下。 “我还是太仁慈了,留了他一口气。” 谈若唇畔的笑意扩大。 他懒洋洋地说:“要怨就怨他不自量力非要挑战主神吧,我都为他打破规矩了,没把人直接杀死,能不能救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那些人一探鼻息,还真有气! 他们立刻喜笑颜开。 只要还活着,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好的! 他们连连向主位上的男人叩首:“谢过主神!若他能醒来,必定好好教导他感谢您的恩德!我们就先离开了!” 一行人小心拖着伤者,急急忙忙地离开。 谈若看着他们欣喜的背影,凉薄地扯动了下唇角,面容更温柔了。 就连眉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都好似浮了一层光辉。 直接让人失望,永远不是最痛苦的。 给他们希望,又叫这希望彻底破灭……那才磨人呐。 他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的哭声是多么动人了。 可没等那些人走远,就迎面撞上了他们更是得罪不起的人。 脚步立刻停下了,几人相互对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我们先带他去疗伤,还请你不要拦我们的去路。” 谈若瞧见情况,也是微微一怔。 时浅渡左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低笑,没挪开脚步。 她刚扶人当上主神,第二天就有人挑战。 这不仅仅是在挑战谈若,更是在跟她作对啊。 她语气平和地问:“你们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时浅渡曾是某个小世界里的任务目标,但具体情况没有仔细了解过。 自谈若成为主神后,更是将时浅渡个人信息全部隐藏,想了解也做不到了。 他们摇了摇头。 直觉告诉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时浅渡掀起唇角:“我最擅长把人间……化成炼狱了。” 她故意说得骇人。 手指把刀柄往外外推出一寸,“嚓”地一响。 男男女女们顿时一抖。 “你们都知道我本是小世界里被时管局锁定的任务目标,那有人知道具体的细节吗?想知道我在小世界里是怎么做的吗?” 时浅渡弯腰,接近了其中抖得最厉害的那个小男孩。 她笑意盈盈地说:“如果感兴趣的话,就继续找谈若的麻烦吧。” 说罢,她不等有人回话,便迈开脚步,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脚尖点地几瞬,不出两秒就来到了谈若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见他身上没有见血,这才放了心。 这男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实力倒是还不错。 怪不得在二十多年前,会被时管局看做“斩杀她”的最后希望。 “你刚得到主神的位置,肯定很多人觊觎,想要取你性命,你还是多多跟我待在一起比较好,怎么大早晨的不叫醒我一下,还自己出来了?” “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贬低我?” 谈若坐在原地没动。 他欣喜于时浅渡醒来就立刻找他,担心他的安危,只是面上没显出来,偏偏要在知晓她没有恶意的情况下,故意曲解曲解她的话。 “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一无是处,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 “你在我面前,确实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 时浅渡从来不会叫人占了她的上风。 扯扯唇角,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气得牙痒痒。 她笑说:“打不过我的人,在我眼里都一个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你……” 谈若才哀怨地开口,便被时浅渡轻轻亲了下唇角。 “但有远近亲疏之别啊,笨蛋。” 谈若爱极了被她这样好声地哄。 她说情话可真好听。 “这还差不多。”他起身去抱时浅渡,却抽了口气,“嘶。” “怎么了?” 时浅渡见他用手死死捂住腰腹,立刻扒开了他的手指。 只见被手掌捂住的地方,血液已经透过衣服,一点点地洇了过来,红了一片。 她沉声问:“怎么不早说你受伤了?” “一点儿小伤,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谈若本人却是越来越不着急,轻描淡写的,不当回事。 他见时浅渡拧着眉头的模样,别提多欢喜。 时浅渡挑眉:“这么不在乎啊,难不成是你为了让我绕着你转,故意受伤的?” “真叫人伤心呐。”谈若掀起眼皮,幽幽怨怨地瞄她,眼眶不知不觉地还红了一圈,“我这还伤着呢,你就开始这么污蔑我,合适吗?” “嘁,惯会跟我装可怜。” 时浅渡笑着白他一眼,主动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男人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脖颈,还偷亲了一下。 有主神的能力,他们眨眼就回到了时浅渡的房间。 她把人安置在了床上,自己去找药剂。 主世界的药剂高效便利,一般的伤口都能即刻愈合。 不过,太严重的话,比如伤口过深或伤及骨头内脏,则稍微慢一些,需要一点儿时间。 她拿来药剂,放在一旁,上手去解谈若的衣裳。 这时,他衣服上透出来的血痕比起之前,已经扩大不少了。 谈若靠在软垫上,被解衣裳时,竟然有点害羞。 没忍住,想到了昨晚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 他抿抿嘴唇,被粘稠的血液沾在身上的那层衣服被掀开时,小腹颤抖了两下。 他低唤:“疼。” “废话,这能不疼吗?” 时浅渡看到那处穿透了腹部的刺伤,根据伤情迅速搭配出适合的药剂。 看位置,肯定伤及脾脏了,不是立刻能好的。 她瞪了男人一眼,瞧见他略显苍白的面容后,叹了口气。 “嫌疼倒是别说是一点儿小伤啊。” 谈若没那么脆弱,说疼不过是想换来时浅渡的关怀。 他语调婉转地说:“是疼,但是没有你当年捅我时那么疼。” “……” 时浅渡又白了他一眼。 说的也是,这男人可是被她捅到死都不叫一声疼的人啊。 不仅不叫疼,还能笑出声来。 她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知道你不怕疼了,但是以后还是要注意,别被有心人偷袭了什么的,我可不想哪天一醒来,发现主神异位了。” 谈若看着时浅渡垂首帮他处理伤口的认真模样,翘了翘唇角。 无法言说的愉悦感在胸膛中蔓延。 他勾上时浅渡的手心:“都是小事儿而已,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我面对其他人,还是至少能有自保和反杀能力的。” “我知道你不弱。”时浅渡反手就拍在他的手背上,“但我不喜欢有人欺负我的人。” 谈若表情没变,头脑中却炸开了烟花。 他不等伤口彻底处理完,就凑过去圈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我是你的人啊?” “你不乐意?那就不是。” 时浅渡搂住他的腰,倾身把刚坐起来的人放倒在床上。 她哄道:“乖,先把伤口处理好。” 但男人还是不松开她的脖颈。 反而故意在她耳畔吹起,故意压低嗓音喘上一下。 “就这样弄,不抱着你我觉得疼。”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笑,心说,现在都学会撒娇了。 明明那么能忍着疼,现在还跟她卖乖。 不过话说回来…… 能忍着疼,不代表不能感觉到疼啊。 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继而,眼神柔软了些许。 总归是她的人,自然得是她好好哄着。 她在床边弯着腰,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帮他处理伤口。 先是在已经有所愈合的伤口上抹了药,又贴上一块防水的无菌敷贴,免得感染。 手指落在敷贴上,轻轻地摩擦几下,贴得更紧一些。 她眼眸低垂:“往后只有我能欺负你。” “呵,确实只有你欺负我了,还欺负得那么狠。” 谈若双臂突然用力,一下子便把时浅渡勾得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对微肿的柔软嘴唇贴上她的皮肤,从脖颈一路轻拂到了唇畔。 张开牙齿,轻轻地咬了上去。 他低低柔柔地笑说:“要不是你昨晚太过分,把我欺负得那样惨,身上一直酸痛酸痛的,我又怎么会因为动作慢了半拍而受伤呢?” “都·怪·你。” “你可得好好地待我,好好地……补偿我。” “……” 342 时管局与结局16 那么依恋。 第三百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原来是因为我, 才会让你受伤啊。” 时浅渡看向谈若的眉眼变得柔软。 手掌轻轻地抚在冷敷贴上面,说不出的温柔与内疚。 谈若因为她周身笼罩的怜惜感,兴奋得肩膀轻轻颤动。 时浅渡可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是不是成功了? 别管过去都用过什么样的法子,总归是得到了她发自真心的情感? 彻底地, 得到她了么。 早知道受伤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那他早就受伤给她看了。 他被胸膛中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推着往前, 手臂圈着时浅渡把她往床上带,修长匀称的一双腿也缠了过去, 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吻她的嘴唇。 “嗳,是我太过分了,才会让你受伤。” 时浅渡捂住他的小半张脸, 轻而易举地挣脱男人的桎梏。 她帮人把头发别到耳后:“以后我不会再对你过分了。” “……” 像是被人猛地抓住头发, 把脑袋按进装了冰块的冷水桶里, 霎时便清醒了个透彻。 谈若这才恍然明白, 方才那些温柔内疚,不过是她故意做给他看的。 为的就是后面这句话, 能带给他足够的杀伤力。 他牵动唇角,露出明媚到了极致的笑容。 一双桃花眼因为昨天滚了不少泪珠, 有点儿肿,布着血丝。 这般模样,笑得越是好看, 就越是有种病恹恹的脆弱感,透出诡谲,好像要一边崩溃到发疯, 一边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出格事情。 叫人心疼的同事,又背脊发凉。 “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碰我了, 是吗?” 男人躺着,时浅渡坐在他身边,刚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她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看起来冷漠极了。 然而,黑漆漆的双眼一点点地逐一扫过男人光洁的额头、红扑扑湿漉漉的眼睛、纤长却凌乱得肆意生长的睫毛、精致高挺还染了点儿红的鼻尖、昨晚被亲到发肿的红润嘴唇…… 他这个样子可真是好看啊。 搭配他眼底暗藏的压抑与娇态,叫她不住地想到昨晚的疯劲儿。 那种极致的张力。 动作、亲吻、喘息、沉吟…… 一切都变得缓慢模糊。 可惜这些都是绿江不让写的东西,若时不时地回味回味,该是多么美妙啊。 时浅渡的目光缓缓扫过男人的脖子和耳后的位置。 上面还有她留下的红痕。 好像无一不在宣誓着,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 他越伤心、越脆弱、越疯越娇…… 她就越喜欢。 所以,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想逗弄他,欺负他,等他红了眼睛,再亲亲抱抱把人哄好。 哎呀…… 她可真是恶趣味啊。 都怪他过分可爱诱人了。 白皙瘦削的手指突然抓上她的手腕。 男人到底是没她那么沉得住气,撑起身子就要与她对峙。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浅渡在他起身的瞬间,按着肩膀把男人按回了床上。 她欺身而上,遮挡住了背后的自然光,在谈若身上留下一道黑影。 “我还能是什么意思?” 她笑着躬身,垂首,亲吻在他的唇角,没有离开。 两人的嘴唇触碰在一起,温热的。 “字面上的意思呗,我以后会克制一些,不再像昨天那样下狠手压榨你。”牙齿咬过去,她轻轻地**,“不再那么过分,好不好?” 谈若被她这虚晃一枪弄得又气又想笑。 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狠狠地咬了时浅渡的嘴唇:“你是故意吓唬我?故意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 “嘶,你怎么还咬人了?” 时浅渡抿抿唇,那种温热渗出的感觉很明显,是嘴唇流血了。 她眯眼故作生气地瞪向谈若。 “别用你的能力让伤口恢复。” 谈若扬头,用舌轻轻地舔过渗出的血珠,缓缓卷回口中。 他低柔地笑了起来,多了两分娇态:“你也咬我呀?” 桃花眼的优势就在于那似醉非醉的朦胧感,笑起来眼睛一弯,活脱脱的邀请。 “我咬你做什么啊?” 时浅渡一手圈上他的腰,另一手一挑,便用被子把两人遮了起来。 她不正经地凑到男人耳畔轻笑:“我要你才对。” 谈若不自觉地蜷缩起了脚趾。 他听见细密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边。 “我太喜欢欺负你了。” 他仰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指缩了缩,勾在时浅渡身上。 “你真是幼稚。”他笑说,“用欺负人这种方法表达喜欢,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吗?” “我跟你的年龄比起来,就是小孩子啊。” 时浅渡撇撇嘴唇,不以为意。 她还有意地反复亲吻逗弄,不过分,却又有点儿勾人,叫人不上不下的。 口中不忘模模糊糊地说:“怎么,不喜欢呀?” “唔,我是……求之不得呢。”谈若被搞得气息有些不稳,“但你只能欺负我。” 他张开唇齿去索吻,却被时浅渡躲了过去。 他喘了两声,被吊得难捱:“呵,还想脚踏几只船不成?嗯?” 勾起他的想法又连亲都不给亲一下,真是过分了。 “你的伤伤及脾脏,就算药剂见效快,也要休息少说一天才行。” 时浅渡按住他不让动,手指在空中一挥,就有几道暗金色的束缚在了他的身上。 她伸手覆在男人腹部的无菌敷贴上,轻轻地按压一下。 他果然蹙了下眉。 看起来还是挺疼的。 “呵,好好休息吧,我去弄点吃的来。” “等一下。”谈若颇为哀怨,“你好歹陪我一会儿啊。” 身上那几道暗金的束缚只用了时浅渡的三成力道,他有能力挣脱开。 “要是让我费力硬把这束缚撑开,恐怕会让伤口……更严重吧?” 他柔柔地唤,看似好声好气地商量,实则威胁。 好像在说—— 你若不陪我,我伤得更严重给你看! “伤口更严重?” 时浅渡挑起眉头,丝毫不会被这话威胁。 她笑道:“变严重的话,我就更不会碰你了,直到你修养完好为止。” “……” 谈若被噎了一道。 他磨了磨牙齿,在时浅渡离开之前又开了口。 “你喜欢战损的感觉吗?” 时浅渡脚步略微一顿。 “其实,你很喜欢看我脆弱不能反抗、又沉迷无法自已的样子吧?就是那种……被血腥侵蚀,身上满是污浊的画面,会让你很兴奋吧?你喜欢杀人,喜欢别人受你掌控的模样,你天生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吗?” 男人被束缚在床上无法动弹,温柔的话语却从口中不停地吐出。 只是说的话,跟温柔二字完全不沾边。 说得他好像下一刻就会冲破桎梏,弄得一身是血给她看。 时浅渡迈开大步折返到床前。 抬起头,风驰电掣地锤了下来,而到了谈若面前时,猛地停住, 拇指按住中指,然后,“嗒”的一下弹在男人的额头上。 “故意拿这种话激我是吧?” 时浅渡有时候怀疑,谈若疯也不是真疯,而是装出了一股疯的假象。 他脑子里啊,清醒着呢。 “喜欢血腥喜欢杀人的人,那是变态。”她狠狠地在男人脑袋上rua了两下,弯腰凑到他面前,“我最多嘛……只是觉得你红着眼掉眼泪的样子特别好看而已。” “那我现在哭给你看,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 呵,这思维,够跳跃的。 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眯起双眼:“为了随时能骗我心软,特意练了假哭?” 谈若真恨她处处能把他噎回去。 他抿抿嘴唇,温声说:“还不是为了讨你的欢心?” 时浅渡盯着他的双眼:“噢,所以,昨天晚上都是假哭。” “……” 谈若的耳根蓦的红了。 莫名害臊。 因为不是假哭。 是真的被那种舒服又难捱的劲儿给弄哭了。 都怪她太有经验,而他太又嫩。 真不公平。 真叫人嫉妒啊。 “噗。” 时浅渡成功地被男人的模样取悦到,笑得开心极了。 她瞧上一眼就知道,昨天肯定不是装哭。 “看在你昨晚那么诚·实的份上,就陪陪你好了。” 她抬腿便半靠半倚在了谈若身旁。 谈若被她弄得不太自在,又恨又妒忌地扭头:“呵,是你经·验·丰·富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反倒拿这话来调侃我。” 时浅渡小心地揽住男人的腰,避开他尚未痊愈的伤口。 她问:“不高兴了?” 谈若没说话。 是嫉妒,还有……不安。 他总觉得时浅渡永远不会安于一人。 就像他从不敢问她,喜不喜欢他,会不会一直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真是让人又开心又难过的事啊。 “好啦,我都留在这儿陪你了。” 时浅渡把男人捞进怀里,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 而男人很是乖顺,翻身靠了过来。 在两人的额头触碰到一起、他整个人没入温暖的时候,谈若说不好自己是哪根神经没搭对,突然开口道:“我太害怕你离开了,怕你哪天甩下我,不再多看我一眼了。” 时浅渡一怔。 谈若这人很少一本正经地说话。 像现在这样,少见。 “笨蛋,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亲吻男人的唇角,知道这样说不能让他安心。 于是,继续问了一句。 “怎么做你才能有安全感?” 谈若的冲动行事不过那么几秒,现在又恢复了。 誓言最是无用,他自然不会要求时浅渡跟他说什么海誓山盟。 他眼珠一转,有了注意,面上露出柔和的笑。 “我之前读书,书上说,爱意是可以培养的,只要每天做亲昵的事,就可以保持住两人的感情。”他手指轻轻地扫在时浅渡的手心,若有似无的,“以后每天早晨起床后,你都把我从床上抱到洗漱间,亲一下我的嘴唇,怎么样?” “就这样?” 谈若点点头:“就这样,不过,记住是每天,不能落下。” “好。”时浅渡笑了笑,“我答应你。” …… 历代主神中,很少有愿意亲自到时管局露面的。 谈若不同,他在时管局长大,本就无需遮掩,更比避讳露面。 所以,在连续经历两次主神挑战、位置基本稳定后,他放出主神要到时管局“检查指导工作”的消息,要求时管局所有在职与退休员工参加集会,缺一不可。 时管局因为这事儿炸开了锅。 局长单叔知道谈若就是新一任主神,可其他人都不知道啊。 低下的员工全都兴奋得过了头,好奇主神究竟是什么样。 那可是控制着时管局,不,控制着千千万万个世界的人啊! 前段时间才赢取位置,又强势碾压了两位挑战主神的人,实力可见强悍。 就算不崇拜主神,也至少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好奇。 以前从未听说过哪位主神主动来时管局,这次他们可真是幸运啊。 跟这样的人物接触,万一能讨到什么好处呢?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 “袁青哥,你说,主神会是什么样啊?” 叶竹也颇为兴奋,还在集会前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 任谁都希望可以面对面地给主神留下一个好印象。 “……” 袁青心说,还能什么样? 不是时浅渡,就是那位……谈若呗。 他虽是惧怕时浅渡,但也知道,时浅渡喜欢变化而不喜永恒,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道了谈若的身份之后,总归会给谈若一些好处。 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主神之位送出去了。 他提醒道:“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可能现实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啦,我知道的。”叶竹拍拍他的肩膀,“时姐肯定也会来的吧?” “……” 他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下午时分,时管局的新老员工与各个管理层们全都集中在了最大的训练馆中。 局里的部门很多,时浅渡所在的,是工资最高、福利最好但也是最危险的部门,其余部门的任务相对简单,但事务繁杂,人数也并不显少。 各个部门齐聚一堂,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 “不知道新一任主神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啊?” “听说是个男人,好像还挺年轻的。” “好看吗?听说他们年龄很长,就算百八十岁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 忽而,有一声呵斥打破了训练馆中的嗡嗡声。 “谈若,那里是我们给主神留的位置,你赶紧下来!” 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他面露不屑,语气稀松平常,一看就知道这么呵斥过无数次了。 退休员工和在职员工所在的区域不同,有工作时不是随时都能见面,袁青跟老同事许久未见,光顾着聊天了,竟然忘记提醒他们谈若的事。 他连忙拽了男人一把:“嘘,别说了,他可能是……” 同事以前欺负谈若惯了,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脱口而出:“我们都是来参与主神的集会的,他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们仰望不成?” “哈哈,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啊,谈若,看了就让人来气。” 其他经常对谈若冷嘲热讽的男人也开口,没什么好话。 他冲谈若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别占着主神的位置了!” “你们说的没错,这里呢——确实是主神的位置。” 谈若笑意盈盈地开口,嗓音温柔地像是丝毫没有动气。 这时,挑事的几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 相互之间拉扯了几下衣裳。 当年与谈若做过“同僚”,但一直对他被孤立的情况视若无睹的退休员工们,也纷纷感到了一阵不妙。 谈若勾起唇角:“所以,我站在了这里。” “……!” 几秒钟前还大放厥词的男人们就已经纷纷定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说话。 他们喉咙滚动,“咕噜”一响,昭示着恐惧。 他们二十多年前…… 可没少阴阳怪气地欺负谈若啊! 主神掌控着整个世界,如果要报复他们,那再简单不过了。 在他们离开时管局轮回之时,而已随便把他们安排到贫民窟、奴隶之类的最下等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凄惨而生,凄惨而死,就算没有现在的记忆,那也是他们在受苦啊! 那样的出身,就更难做出贡献,被调到时管局工作了。 时管局的生活,是所有人来过之后还想再来的。 虽然说偶尔任务会麻烦一些,但福利好待遇好,还能进入小世界执行任务时带着记忆体验不同的人生……没有人会不喜欢。 “我、我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回来了。” 谈若打断了他们的话,双手负在身后,高高在上地睨视众人。 他温声说:“你们等着看吧。” 几人猛地垂首,背后竟是不可抑制地冒出了凉飕飕的恐惧感,不敢抬头。 谈若还是跟以前一样,笑起来那么渗人。 不,比以前看起来更可怕了。 谈若见状,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不着急惩罚或是报复。 让他们胡思乱想,惶惶不可终日,才是最有趣的报复,不是么? “等等,难道说……” 这时,叶竹突然咋咋呼呼地冒出惊讶的声音。 他伸手指向谈若:“你就是新一任主神?!” 袁青捂住了脸。 叶竹怎么总是慢上半拍啊! 谈若凝视名为叶竹的年轻男孩,温柔的目光别有深意:“你就是觊觎时浅渡的人?” “……” 叶竹“咕噜”咽了下口水。 他怎么感觉,好像被人拿刀比着脖子?? - 怎么整顿时管局,主神见他们做什么,都不是时浅渡的事情。 她也懒得管那么多。 自己不当主神,就是因为讨厌一堆破事太麻烦。 于是,她就在训练场外座位上晒太阳看书。 主世界的知识相当丰富,集所有小世界于一身。 就连书的种类都多得数不过来。 打发时间一本本看的话,真是看个万年也看不完,更何况每个小世界的书籍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加。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训练场中热闹了起来,新老员工们开始有秩序地离开。 谈若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时浅渡的面前,迎面靠了上去。 “好像又渗血了,很疼。”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疼大抵是真疼,撒娇也是真在撒娇。 时浅渡收起手中的厚厚的书本,轻轻搂住男人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撩开衣裳,果然看到肩膀的纱布之下又溢出血来,伤口狰狞。 “你稍微忍一下,我给你处理。” 上次谈若打败了挑战者,她也威胁了一遍,确实让蠢蠢欲动的人安分了不少。 可不是所有人都害怕时浅渡。 有一部分土著压根不把时浅渡放在眼里,反而觉得小世界里的人不过就是下等人,能打败主神那就是运气而已,还扬言要“夺回”主神之位,顺便杀杀时浅渡的威风。 “我们岂能让一个下等人控制这个世界?” 他们当时是这么说的。 主神挑战是合乎规矩的,众目睽睽之下提出了挑战,不好找理由推脱。 所以,便有了第二次主神挑战。 数万年的时光里,刚蹬上主神之位就在一个月内接连被两次挑战,谈若还是头一份。 可惜,那些人的算盘全都打错了。 谈若从来不是弱者,他只是不敌时浅渡罢了。 不出十分钟,他就毫不费力地把挑战者按死在了地上。 面带笑容地杀死了对方。 “看来上次是我太仁慈了,还留人性命,从今往后我都会按照主神挑战的规矩来,你们……懂了吗?” 温温柔柔地杀人可比性格凶悍要渗人多了。 围观众人当场就变了脸色。 时浅渡当场看了这次对决。 什么“要不是你昨晚太过分,我又怎么会受伤”啊! 分明是谈若自己的打法太疯太浪了。 他不在意对方的攻击,不在意疼痛,对方越是伤他,他的笑容就越是明媚如春,眼底的神色与手上的攻势也就越是阴毒狠厉。 自己的血液与对方的一同溅在脸上,漂亮的桃花眼像蛇一般吐出危险的气息。 直到把对手无情地碾压,笑意才渐渐地缓和。 然后,来到她面前时,又话锋一转,开始说“疼”,叫她帮忙处理伤口。 肩膀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本应早就好了,但这次的伤口像是带了持续灼热效果一样,不仅不容易好,还时而恶化,很难治疗,这样拖拖拉拉了一周多的时间,也没能好利索。 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能稳扎稳打,非要不计死活地乱冲,伤口一直好不了你就开心了吧?” 时浅渡随身带着调配好的药,帮他换上,动作温柔。 “你照顾我,当然开心。” 谈若往她怀里蹭,嘴唇故意贴上她的耳垂。 他又小声埋怨:“但你不碰我,不开心。” 时浅渡作势要哄哄他、亲吻他的嘴唇,却在他配合的时候偏头,在他耳畔处说道:“那也是你活该如此。” “……” 谈若真恨这里不是自家,还有外人在。 不然,铁定要把时浅渡扑倒在地上,缠她一阵。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没听清楚,眯着眼睛问:“你刚刚说什么?” 时浅渡笑了一声:“没什么。” 她知道男人听见了,便扶住他的下巴,啄了啄那对等待她亲吻的红唇。 “这样就高兴了吧?” 没等谈若回话,走小路不小心路过两人的袁青猛地顿住脚步,鞋底在地面上蹭出了不小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低声细语的温情。 时浅渡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袁青瞪大双眼看着他们,神色震惊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表情,不知道是震惊于主神竟然这样“小鸟依人”,还是震惊于杀人不眨眼的时浅渡竟会这样温柔平和地对待别人。 总之,这两个,哪个拿出来都能把二十多年前时管局那帮人吓个半死。 被时浅渡看了一眼,袁青猛地回神,话也不说“蹭”地窜走了。 他寻思,不会是他一把年纪出现幻觉了吧?! 那可是时浅渡啊! 不论怎么勾引,都无情无心、不会爱任何人的时浅渡啊! 时浅渡瞧着他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耸了下肩膀。 她其实挺想跟袁青说一声的。 她不是只爱她自己。 她是最爱她自己。 爱惜自己,才能拥有爱人的余力。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 深冬时分,时间不早了,天却才蒙蒙亮。 谈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窝进身边人的怀里,脑袋轻车熟路地往她颈窝处扎。 他的睡眠比过去沉了不少,但还是醒的偏早。 不出两分钟,他便打了个呵欠,睁开双眼。 一抬眼,看到的便是频频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张脸。 关于父母的梦,他已经很少做了,全被她占去了位置。 真霸道呐,不仅占据了他清醒时的大部分注意力,就连梦境都不放过。 他注视时浅渡半晌,在她颈窝蹭了蹭。 接着,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想再多眯一会儿。 谁想,时浅渡被他不小心弄醒了。 她嘟哝:“又这么早醒了啊。” “已经不早了,七点多了。”谈若调侃她一句,“自从不用你到时管局做任务,真是比过去懒惰了不少。” 时浅渡揉了揉眼睛,还没彻底清醒。 她挑眉:“要不我还去正常工作做任务?” “……你敢。” 谈若脱口而出,又马上反应过来,她有什么可不敢的。 好在主神能力在他的手里,他可以不允许时浅渡通过时空传送。 修长的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时浅渡的头发,他笑问:“怎么,是不是又想去小世界里找个别的小情人去逍遥快活了,嗯?” “我说是的话,你是不是就信?” “哼。” 男人凉凉地低哼,声音很冷,却也有娇态。 他冷不丁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扯远了一句:“对了,又到了时管局需要从小世界提拔新人选的时候了。” 时管局每隔五年都会从小世界里选拔最优秀的人才来到主世界工作。 时浅渡迷迷糊糊地带着困意“嗯?”了一声。 “怎么了?” “呵……” 谈若低低柔柔地笑了几声,柔软的眉眼中有一瞬的阴翳闪过。 他去抱时浅渡:“抱我。” 时浅渡莫名清醒了不少。 纵使男人什么也不说,她也明白了什么。 她无奈地笑着起身,熟练地把人抱了起来。 男人的双臂立刻勾住她的脖颈,那么亲昵,那么依恋。 在温热的怀抱中前行十余米后,他被轻轻地放在了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上。 腰间的手还未松开,他被人用膝盖一抵,就张开了双腿。 【为啥发出去还啥事没有的章节,修改一下作话就锁了啊!衣服穿的好好的,没摸没动作,就抱着亲了两下,舌头都没伸,咋就锁了,我不懂…】 时浅渡靠在他两腿之间的台面上,手臂环着他的腰。 稍微收拢手臂,便让人紧紧地靠着自己了。 她扬头亲了亲男人的嘴唇,带着一股柔软的暖意。 男人则用手臂搭着她的肩膀,闭上双眼感受她的亲吻。 时而动动唇,小心地回应几下。 晨时的拥抱与亲吻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成了几乎变为惯性的必修课。 不似夜晚那样极尽缠绵,而是温馨的、充满情趣的简单亲吻。 嘴唇的触碰,相互感受对方的存在。 这样并不深入的接触,两人也能气氛极好地腻味个十几二十分钟都不嫌多。 谈若没想到时浅渡会真的顺着他的意思,每天早晨乐此不疲地从床上抱着他来到洗漱间,既不强势索取,又不动手动脚,只保持着轻轻触碰嘴唇的亲吻或是停留在脖颈耳后的简单亲吻,还会好声地哄他,说两句逗弄人的情话,满足了他提出了一切要求。 这让他十分享受。 早晚是不一样的情绪流动。 但都叫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时浅渡了。 或者说是爱。 他也觉得自己每天都溺在对方的宠爱之中,被人捧在掌心,拥在怀里。 就连他过去频频出现的不安之感,都消退了许多。 他已经好久没有被打破那抹平静与安宁了。 今天除外。 随着时浅渡温柔的动作,谈若眼底蔓延的阴翳渐渐回缩,直至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眸,好似变得乖顺又温柔。 偏头往前亲了亲,轻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时浅渡掀起眼皮,笑看了他一眼。 “今早不会又要擦枪走火吧?” 两人早晨一般只会浮于表面地亲亲抱抱,温温馨馨地腻味一会儿,基本不会真的越线开战。 但也偶尔会一不小心地出点小差错,又滚回床上赖到了中午。 谈若靠在时浅渡身上,反复亲吻她的耳朵和脖颈:“你以后真的一定要回到小世界里轮回,体验不同生活吗?” “我只是小世界的人,世界的运行规则不就是这样的吗?” 时浅渡有些意外,男人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这件事了。 她环着谈若的腰,问:“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谈若摇了摇头。 他笑说:“你要是有什么贪念就好了,也好能拿捏你,让你不要从我身边离开,哪怕只有一时半刻,总归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必轮回,一直与我生活在主世界的。” “偏偏你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贪,非要去小世界里轮回。” 时浅渡见男人的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圈。 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但都很招人心疼。 “有的人,为权欲而生,有了权力才会高兴;而有的人,就只想随心所欲,自由了,也就快乐了。我只是去不同的世界里体验生活,又不是移情别恋。”她顿了顿,抬眼直视谈若,“还是说,你之前说什么不同的世界,喜欢同一个人,都是骗人的?” “当然不是。” 谈若敛了下细软的眉,用眼神狠狠的地嗔她。 他认真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时浅渡眉眼一弯:“好。” “我不管到哪,都只会喜欢你。” “好。” “你也要跟我一样,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都依你的,主神大人。” ——正文完结—— 343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1 吸血鬼x储备粮…… 第三百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没有失去记忆。 她像每个时管局员工一样, 在主世界待到了特定时间,就重新进入轮回。 本应没有记忆地重生,但她却还记得过去的一切。 不用想, 就知道是谈若故意没有抹去她的记忆。 真是个不听话的家伙。 不过也是, 他若是乖乖地听话才怪吧。 好在, 拥有记忆的生活也不会太无聊。 至少时代背景和周身的环境,是她没有接触过的。 人也都是新的。 作为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纯种血族, 她从小到大都受人尊敬,一切都很顺利, 偶尔在族中内斗里遭到暗算,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从她年龄见长,越来越多的族人对她趋之若鹜, 纷纷想得到她的青垂。 但一直没有见到谈若的脸。 重生到小世界,长相应是不会变化的。 她坐在一间装潢华丽古朴的房间中。 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正散发出腾腾热气。 都是人类食物中顶顶好的。 她虽是血族,需要饮血维持生命, 但毕竟有着深远的人类记忆,对于美味食物的爱始终不会改变,所以她每天都要求手底下的人为她准备人类的食物。 因为这个习惯,她没少被族中敌对的派别诟病。 他们说她不配为纯种血族,日后必会污染血统的纯正。 但她从来不以为意。 食物啊! 那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有谁能拒绝从古至今的各种美食呢? 至少她不能。 她执起白金所制的刀叉,切开肉嫩多汁的牛排。 放入口中一块儿,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唉,那些不喜欢人类食物的笨蛋啊…… 暴殄天物。 白金刀叉一块块地让牛排消失了个干净。 她本来想用银子,银制刀具才是最常用的嘛,但才想叫人为她定制一套,就被无数族人投以微妙奇怪的眼神, 就连一向亲她的族人都面露难色。 想必是她实力强盛,又买了银制品,让他们感到威胁了。 毕竟这么舒服的生活是靠手底下的人撑起来的,她还得叫人帮她干活呢,就换了白金的。 他们想不到,她若想杀族人,哪里需要什么银制刀具啊。 一桌子美味,不出半个小时,就吃得七七八八了。 这时,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时浅渡抽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的油光。 她说:“进来。” 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巴特莉快步走了进来:“姐,有个前天被抓的人类刚刚从牢里跑了出来,伤了好些人,还……杀了阿尔诺,现在被抓起来了,大家在等着你做裁决。” 阿尔诺,是在所有人中与时浅渡走的最“近”的人。 他外表优雅克制,礼数有加,进退有度,实际上狡诈、阴险、高傲,还很大男子主义,更是时浅渡见过最不要脸的伪君子——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被他的表演与谣言弄得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恩恩爱爱的一对。 轰轰烈烈的谣言,在半年之中就传遍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最优质的好男人,只有时浅渡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阿尔诺的存在能帮她抵挡掉大部分桃花,她早就动手把人给做了。 这回有人替她下手,算是帮了她的忙了。 正好她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带我过去瞧瞧。” - 人类与血族的斗争从未停止过。 前几天刚刚受到了一次人类的“清剿”,他们损失不少,人类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些人类被俘,捉到了他们的地盘里,成了“血袋”预备役。 时浅渡跟在巴特莉身后,穿过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 走廊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不是哪朝哪代的古老油画,在火光下显得质感极佳。 还没走到监牢的门口,就听见里面响起水流的声音。 滴滴答答。 时浅渡知道,这是放血的声音。 她蹙了蹙眉头。 她一向不太喜欢放血。 在她看来,吸食人血并不致死,没必要次次都杀人。 况且人活着血液还能再生,总比一次性放干净了血要划算得多吧。 不过算是能理解,毕竟人类面对吸血鬼时也从未心软过半分。 巴特莉帮她打开牢房的栅栏铁门。 目光扫过被绑住放血那个男人的脸,忽而一顿。 她抬脚就踹飞了正在放血的同族。 痛呼声在众人耳畔炸开。 在场的人纷纷垂首:“您来了。” “不是说等我做裁决吗?” 她扬头给一人示意,那人便立刻上前,给男人包扎了手腕。 “时浅渡!” 被踹飞的男人撞得头破血流,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直跟时浅渡不对付,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尊敬她,就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怎么,过来给你的情人报仇了?”他扬起眉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话锋语调突然一转,“报仇就不允许别人动他么,这是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当然是我的规矩。” 时浅渡又要动手,就有族中长老后她一步到地方,叫了那人一声。 “有时找你,还不快过来?” 她顿住手,掀起眼皮,面对长老也毫不客气。 “给我管好你的人。” “时浅渡你……!呜,我知道了,我这就来,啐!” 那人还要再骂,被长老及时揪走了。 在场的其他人把他目送走了之后,又回头去看时浅渡。 有人偷偷地私语:“你们说,这个人类会怎么死?” “不管怎么死,肯定很惨……” 时浅渡扯扯唇角,收回视线。 她看向刚被放了血的虚弱人类,缓缓走到他面前。 “谈若。” 男人低着头,没动,就跟没见叫声似的。 时浅渡歪头,凑到他的面前。 “谈若。” 男人黑色的眼珠微微转动,落到她的脸上。 他好像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这个名字。 “你在叫我?” “不然呢?”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你看我像是在叫别人吗?” “呵……”男人垂眼,“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谈若。” 他的嗓音很柔,许是因为放血,显得虚弱。 “……” 时浅渡眯起双眼。 玩什么花样? 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眯眼可不是个好的信号。 巴特莉上前:“姐,你想怎么处置他?” 她扭头看向男人时,眼眸逐渐变得猩红,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只需一下,她就能杀死脆弱的人类。 可是,一个伤了他们那么多同伴的人,怎么能死的那么轻松。 时浅渡在男人身边嗅了嗅:“这人的血真香……带到我的房间去吧,当储备粮。” “这……” 巴特莉还以为她会当众虐杀了这个人类,不想却是这样。 她犹豫两秒,还是说道:“不立刻杀了他吗?” 其他人也出乎意料。 “他的血虽说挺香的,但也不至于当什么储备粮吧?” “他可是杀了您的情人阿尔诺啊!” 时浅渡瞧见,说到“情人”两个字时,男人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她心中轻笑,已经了然了。 “难道你们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当那双凤眸扫过去时,众人都不再说话了。 - 时浅渡把巴特莉送来的男士衣物丢给浑身血迹的男人。 她指了指自己房间中连带着的浴室:“去洗干净。” 男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衣裳。 没有多说话,乖乖地走进浴室。 不多时,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时浅渡勾了勾唇角。 好啊谈若,故意没有抹去她的记忆,到她面前时自己还装作失忆…… 显然是想试探试探她,发现他失忆了还会不会在乎他。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坐在沙发上浅饮了两口。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下了。 浴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时浅渡眼眸一转,正在思考应该怎么逗弄逗弄谈若这家伙,便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了。 外面的是个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利法求见。” 时浅渡余光瞥见,刚刚转动的浴室门把手,又转了回去。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扬声说:“进来吧。” 身量高大修长的男人穿着得体地走进房间。 他动作优雅,彬彬有礼。 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口中的人类,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我刚刚回来就听说阿尔诺死了,想来夜晚伤神,就过来陪陪您。”他在沙发前驻足,弯腰,执起了时浅渡的手,“也好找些乐子,以抚慰您的心。” 时浅渡手指用力,把他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仰头,在他耳畔笑说:“你说……找些什么乐子呢?” 不等这人开口,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谈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住利法的头发,把他狠狠地砸在了华贵的茶几上! 头骨与茶几相撞,“咚”的一声巨响! 时浅渡听声儿都能感觉到剧痛。 她坐在原地没动,看着利法拧着眉头瞪向谈若。 “你是什么人?!” 难道这个就是杀死了阿尔诺的人类? 竟然在房间里洗澡! “我是什么人?” 谈若的嘴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 他眉眼温柔无比,眼神却是惊人的阴翳。 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刀刀致命。 他直勾勾地盯着利法。 这个男人…… 在他的面前勾引时浅渡。 真是不要命了。 而时浅渡……竟然也配合这个野男人的动作! 他的胸膛浮动,力量在手掌中聚集。 他想杀了这个混账。 要把那只碰到过时浅渡的手切下来丢了喂狗。 “他是我的储备粮。” 时浅渡适时地勾住谈若的衣领。 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得跌落到她的怀里。 她扒开谈若的衣领,露出尖尖的牙齿,轻轻咬在他的脖颈上。 上一秒动作还那么狠厉的男人,此时竟是乖顺得不行,兔子一样乖乖巧巧地背靠在时浅渡的身上,任凭她抱住腰身,撩开衣领。 她笑了一声,问:“到我的进食时间了,利法,你还要在这儿看吗?” 利法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说,我跟您一起享用美食吧? 他咬了咬牙,终是没说什么。 “那我改日再来找您。” 利法很快退出了房间。 只剩下谈若了。 时浅渡从谈若身后抱着他,嘴唇贴上了耳廓。 她压低嗓音:“谈若?” “为什么回应他的话,跟他**?”谈若的语调有些压抑,恨恨又透出委屈,“还有你的那个情人已经被我杀掉了,你若是不满……就冲我来吧。” 时浅渡笑:“哪个情人?” 这人终于肯承认自己是谁了。 “就是被我杀死那个啊。”谈若扭头,线条柔和的脸上扬起病恹恹的笑意,“我捅了他很多刀,他死的特别特别痛苦,你不想看看他最后一眼吗?” “我看他干什么?” 时浅渡瞧他嫉妒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她终于解释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谈若突然抬高些音量:“但我在牢里两天,所有人都说他是你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不能利用主世界的主体找寻时浅渡的位置。 本来按照设定,他“投胎”的地方跟时浅渡距离很近,可来到小世界里之后,才发现世界中的事情随时都在改变,出生后就已经改变位置了。 世界太大了,寻了很久,才找到机会接近她。 他是故意被抓进来的,就是想从侧面了解时浅渡的情况。 他跟思春的少年一般满心期待,可他听见的却是那些刺耳的消息。 一开始他不肯相信,觉得肯定是谣传。 可所有人都那么说,他们都说阿尔诺是时浅渡的情人。 他们很恩爱,容不下别人。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撕裂了。 他给时浅渡留下了记忆啊。 所以,她就是会每到一个世界就爱一个人,是这样吗? 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一圈。 他喉咙滚了滚,又突然低低柔柔地笑了一声。 “你若是没有记忆……”他沉默两秒,终是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也就算了,可是你有记忆,你知道我是谁,你没忘掉我,可你还是找了其他人,我接受不了。” 男人的手指渐渐攥紧,但脸上的笑容依然好看。 他垂首,凑到时浅渡耳边,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我接受不了。” 越说就越是委屈,越是妒忌。 若是以前的老情人找上门来还可以理解,可以努力去克制他自己,努力去适应。 可是,新人,他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时浅渡在记得他的情况下,在明知他也会来这个小世界的情况下…… 还看上别人。 天知道他在牢房里了解情报的那两天,他是怎么过来了。 撕心裂肺地疼。 偷偷地掉光了眼泪。 可即便如此,他也做不到恨时浅渡。 也不舍得伤她一丝一毫。 就只能把恨意泼在那个混账男人身上。 都怪那人勾引了他的爱人。 他的手指修长,指肚反反复复地抚过时浅渡的脖颈。 “你要是非得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哎呀…… 眼眶红扑扑的,真好看。 时浅渡在心中感叹。 她瞥见谈若手腕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渗透了,他却跟毫无知觉一样,还在用力握着手指,这样会加速血液的流失……真说不好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很香。 对这个身份的她来说,特别诱人。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照着谈若的性子,故意成分占比更多。 直到她的身份,便故意放血…… 按理说,故意的,她没什么好心疼的。 但就是觉得,那红色太刺眼了些。 她无声地吸了口气,遏制住身体的本能,翻出止血的药。 刚握住男人的手腕,就被他挣开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说,别闹了。” 时浅渡强硬了些,圈住男人的腰,把他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硬是抓住他的手腕。 谈若倔强地不肯治伤,她便亲亲他的耳朵:“乖,听话。” 男人的身子一下子软下去不少。 这哄人的话…… 还跟从前一样温柔。 “真乖。” 时浅渡夸了一句,尽快帮他上药。 香甜的血液染上手指,她几次想要把那处伤口重新撕裂,让血肆意地流。 好在她的定力极好,除了两次微不可察的停顿,几乎不曾表现出来。 可谈若了解她呀。 他柔和的眉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是犹豫过,让时浅渡成为血族还是让他成为血族。 区别就在于谁咬谁的问题。 脑袋里不同想法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他成为人类。 因为这样—— 就能看到时浅渡为他的血而着迷的模样了。 缩略一下就是,为他而着迷。 他想看到因本能而离不开他的时浅渡。 所以,见到时浅渡动作停顿,他浑身战栗。 他兴奋得快要藏不住目的。 “怎么,想喝我的血?”他故意把手腕往前贴过去,让血腥味离她更近,“你跟我把阿尔诺的事说清楚,我就给你喝,怎么样?” 时浅渡的眉头耸动一下。 舔了舔发干的唇。 她停顿几秒,快速把绷带缠上他的手腕,系好。 紧跟着,在轻笑中把男人抱上了自己的腿。 她坐在沙发上,而谈若跨坐在她身上。 她扬头,舌尖掠过他的脖颈。 “我如果说,我真的很想喝你的血……你会不让吗?嗯?” 男人的肩膀不自觉抖动一下。 他真希望时浅渡就这么一口咬下去。 然后沉迷地抱着他…… 湿濡的触感与温热的气息同时落在许久未经人抚慰过的地方,腰间也被那双温热的手臂圈着,是他再熟悉不过、再喜欢不过的感觉。 他一直如此渴望她的怀抱。 可她抱了别人。 谈若笑了笑,有些苦涩,但面容更加明媚了。 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弯成好看的月牙。 “这么明目张胆地白嫖吗?” 他柔声问,叫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只觉得森冷。 “那我应该付什么酬劳?” 时浅渡双臂抱着男人的腰,抱得舒服极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扫过他的腰窝。 “我跟阿尔诺什么都没有,没办法告诉你什么呀。” 香甜的气味太诱人了。 许是因为她刚刚吃完饭,口有些渴,此时喉咙干得厉害。 模模糊糊地说话时,反复吻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谈若微怔:“真的?” 他有些狐疑。 可神奇的是,在听见时浅渡亲口澄清的那一瞬间,积压了许久的怨憎与委屈,竟是消散了大半,他差点高兴得露出真切的笑容。 太好哄了可怎么行? 他在心中直笑话自己,一点儿原则都没有。 时浅渡闭上双眼,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他,就算我想换了枕边人,那理直气壮地换掉就好了呀,又有什么可骗你的呢?” “……” 时浅渡解释起来都这么气人。 “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你的男人,且就算没有他……刚才那个呢?” “你让他进你的房间,接近你……” 吸血鬼从来不是什么忠贞的种族。 有几个伴侣,或者总是更换伴侣那是常有的事。 “阿尔诺散播谣言,他身份高贵,我可以借着他摆脱桃花;至于利法么……” 时浅渡扬头,啄在男人的唇畔。 她笑说:“你装不记得我,我吓唬吓唬你罢了。” “……” 谈若嘴唇动了动:“我如果忍住了呢?你就跟他一直做下去?” 他眼底浮着水光哝哝埋怨时,让人心疼的要命。 谁能想到,就是这张脸下面埋着刻在骨子里的疯狂,就在半个小时之前,面带笑容地生生虐杀了一只颇有身份的血族呢。 时浅渡跟他对视片刻。 心道,真会装乖装可怜啊。 偏偏她上头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顺眼可怎么办? 她说:“我当然会在你难过之前把他丢出去。” “可我已经难过了。”男人的鼻尖蹭上她的,“你怎么补偿我?” “储备粮还开始跟我谈条件了?” 时浅渡咬破了他的嘴唇。 血珠瞬间浮出,舌尖舔上去。 香香甜甜的气味在口中蔓延,这次不是闻见,而是饮进了口中。 她有些没忍住,反复**了上去,拭去血液。 “你的嘴唇真软。” 谈若的耳根有点儿红。 他瞧见,时浅渡眯起双眼,漆黑的眼珠里竟是渐渐泛出暗红的光,悠悠地注视着他。 那双凤眸享受而充满贪念,仿佛就只有一个目的:占有他。 这目光看得他心里发紧,呼吸不由得变了变。 就是这样的神情。 他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这给予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他忽然想起时浅渡曾经说过,大脑才是人类最敏感的杏器官。 大概真的是这样。 他主动让一侧的衣领滑落,露出脖颈处的细腻皮肤。 一手勾住时浅渡的脖颈。 他柔声开口,故意说的模棱两可:“你轻点儿。” 时浅渡环住他的腰,轻声笑了笑。 薄唇贴上男人的颈子,鼻息轻轻地拂过。 尖尖的牙齿露出,触碰在皮肤上。 她感觉到男人在战栗。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你就这么想让我喝你的血?” “我……唔。” 谈若刚开口,猝不及防地被咬上了脖颈,低哼一声。 唇齿的舔舐让他的头皮发麻。 时浅渡喝他的血了。 他的血液会与之相融,滋养她的身体。 她会着迷于他的血液。 就算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干了又怎么样呢。 他拥有了她的迷恋。 空气渐渐变得厚重,整个空间好似升了温。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水声和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男人就这么跨在她的腿上,手臂缠着她的脖颈,面容上浮出病态的享受。 血液从身体中流逝,可他只能感受到温软湿濡的啜吸。 他爱死那个感觉了。 被时浅渡深深需要、深深着迷的感觉。 虽然,这只是因为他的血。 就在这时,脖颈处的触感消失了。 尖牙离开,伤口愈合了一些。 他怅然若失,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 时浅渡喜欢这甜香的血液,更喜欢她咬得用力时,男人皮肤轻颤的模样。 他动作乖顺,眼神却疯狂,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兴奋愉悦起来了。 真是……可爱啊。 可惜他先前受过伤,以健康为重,已经不能再继续享用他的血了。 所以,只得忍住念想,停了下来。 她舔舔男人留有血渍的脖颈,手上抚上他的背脊,把人拥得更紧了。 谈若垂下眼眸,细细地喘了几声。 他眼中浮着水雾,略显迷蒙。 “不继续喝了吗?” “继续?” 时浅渡拖住他的背脊,突然保持着两人原来的姿势,把人按倒在了沙发上。 她鼻尖蹭上还留着咬痕的脖颈,嗅到上面的淡淡血腥味。 还是那么诱人。 谈若摸了摸她的头。 神色中的得意与享受更加明显。 就在那对温软的薄唇重新贴上他的脖颈,让他以为对方又要沉迷地咬上来的时候,时浅渡轻轻地吻在了那处痕迹上,小心翼翼,轻轻柔柔。 “再这样下去你要失血过多了,笨蛋。” 这让他的心跳缺了一拍。 被亲吻的地方好像被点着了,好烫。 他被烫得缩了下肩膀。 在吸食血液的过程中,被勾起的念头愈发浓重了。 他神色暗了暗。 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 时浅渡一路啄到男人丰润的唇上,又反复地亲吻上去。 撬开唇齿,与之纠缠在一起,越发热烈了。 直到男人因缺氧而不适,她才松开了那对柔软的红唇,轻轻地啄上几下。 男人被她亲得眼角绯红,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是水光。 他喘息着轻柔笑道:“这是……想进食点儿别的?” 没等时浅渡答话,他懒洋洋地调侃,话里别有深意。 “他们肯定会说你污染血脉的。” “我管他们做什么?” 时浅渡心说,吃个人类的饭食都已经是污染血脉了,管那些她还要不要快乐了。 她拇指缓缓抚在男人的唇上,抚过被她咬破的小口子。 “乖乖当我的储备粮……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谈若以唇舌卷上她的手指,眼神娇态尽显。 “那你是每天都要进食吗?” “至少……今天要进食吧。” 344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2-1 人类时姐x吸…… 第三百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看上了一个女孩。 准确地说, 是那个女孩的血。 本想强硬地把人掳走,正巧,女孩家出了意外, 经济状况急转直下, 负债累累。 每日都有债主上门讨债,亏得女孩的武艺在人类中颇为了得,才保住了父母差点被讨债人斩断在桌上的手指。 对于有些功夫的人,若是硬来,恐怕会弄出动静。 如今这样刚好,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带走。 于是, 谈若换上一身上好的黑色小礼服, 头带礼帽,执着手杖, 繁复精致的金属花纹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他在讨债人被打出房门时, 装作路过,动作优雅地驻足。 温柔如水的目光, 刚好与门口拧着眉头的女孩对视了。 不出两米的距离,就算没有流血, 他都能隐隐闻到那股淡淡的清香。 红润饱满的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他柔声问:“需要帮忙吗?” 女孩睨他一眼:“不劳你费心, 先生。” 谈若想, 真是个桀骜的女孩, 看起来很不服管教的样子。 制服这样的猎物,就变得更有趣了。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还钱!要是再不还钱,咱们就法庭上见了!” “让法官大人裁决,小心你家的房子都得抵给我们!” 讨债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谈若那身绝对是大富大贵之人才能有的行头, 碰上有钱人多管闲事,他们连忙大声吼了几嗓子,手里拿着武器张牙舞爪。 谈若眼珠一转,低声笑道:“债务问题,我可以为姑娘解决,往后必然不会有人打搅你的父母,相对的,我也需要姑娘帮我做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做个交换?” 女孩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他两秒。 她笑道:“你知道我家欠了多少钱么?” “钱对我来说不过是数字。” “……呵,那好啊,债务就由你帮我们还清了。” 谈若唇角的弧度扩大。 他看向讨债之人:“十日后,自会有人把钱送到,如果没有,就拿着此物去公馆找人即可。” 他拿出一枚徽章,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接着,冲女孩伸出手掌,动作优雅。 “请与我来吧。” 女孩把手放在了他的掌中,看着他缓缓合拢手掌。 男人带着手套,隔着上好的布料,感受不到他皮肤异于常人的冰冷。 女孩与男人一同坐上一架装潢华贵的马车。 他们面对面坐着。 男人始终保持着绅士,就是到了密闭空间中,也不曾露出半分恶意。 那张线条流畅的面容上,总是保持着温和柔美的笑容。 他无言地看着身处下层的女孩在马车中露出好奇的神采。 让她满足了好奇心后,他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时。” “时小姐,我是谈若。” 谈若低低地唤了一声,做了自我介绍。 他被近在咫尺的甜美气息诱得舔了舔嘴唇,尖尖的牙齿露出一瞬,又很快遮掩了起来。 女孩太瘦弱了些,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家族中的人和事比较纷杂,出于某些原因,我需要你在我的住处歇上半月以上,等到事情结束了,我自会将你完好无缺地送回去,可好?” 时浅渡点点头:“好啊。” 谈若的唇角没忍住,牵动了一下。 待这个女孩养得健康之后,血液的味道想必更加美妙吧? 若是她足够配合,长期把她养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你生得真好看。” 女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他抬起头,眼里冒出两分意外。 他瞧见女孩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乎被他的外表吸引了。 他笑了笑,桃花眼在笑起来时,弯成一道温柔的弧线。 很温柔,只是纤长的眉毛在垂眼时,遮住了眼眸中隐隐约约的暗红色光芒。 “谢谢。” 人类果然还是人类,那么容易就会相信貌美富贵的男人。 拥有香甜血液的女孩也没什么不同,真是可惜。 马车在这时减缓了速度。 车外渐渐响起了喧哗声,吵吵闹闹。 谈若在车中闭目养神,没有露出任何兴趣。 而在时浅渡撩开车帘开口时,他睁开了漆黑的双眼。 “广场上在处决前天抓住的吸血鬼。” 他往外瞥了一眼。 只见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无数看热闹的人类。 而中央,有两个最底层的弱小血族被人类捆绑住,身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在到了时间后,人类解开黑布,在阳光下暴露的吸血鬼立刻凄厉地叫了起来,好是凄惨。血统不纯的血族是这样的,会因为阳光而轻易丧了命。 而人类们,则看得解气,一声声地叫好。 他笑盈盈地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直到女孩松开车帘。 上好的布料遮住了车窗。 他收回视线:“时小姐喜欢这样的活动?” “没什么感觉。” 时浅渡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双臂抱胸,耸了耸肩膀。 她淡淡说:“不是被真的吸血鬼饮血而死,就是被剥削我们的领主、官员、高利贷主吸血而死,底层的人不就是这样么?” 谈若笑了笑。 呵,倒是比想象中聪明许多,跟许多人类都不一样。 还真是有趣的人类。 若是养在身边做长期的储备粮也是不错的。 他没再言语,闭上双眼,重新开始闭目养神。 时浅渡在他的脸上扫了几眼。 男人身量瘦削,皮肤冷白,闭眼时,薄薄的眼皮上透出青色的血管,凌乱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淡淡的阴影,别有一种美感。 他的嘴唇好像刚饮了血一样的红润,看起来软软的,总是带着漂亮的弧度。 她还是觉得男人很好看。 那种难以形容的美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 “我家族里的人,都很奇怪,希望你不要见怪。” 男人曾这样跟时浅渡说过。 后来她发现,确实是这样,都很奇怪。 那些男男女女会在她走出房间时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有人想上前,便会有其他人一把拦住。 “你疯啦!这可是那位的猎物!” “他今天又不在,你怂了?” “让那位吃吃瘪,你们难道不想看到他那时的表情吗?” 他们这样窃窃私语。 但一直没有行动。 直到有一天,带她来到庄园的男人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她被几个神色各异的男女围在走廊的角落里。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把你好生养着,还花了大价钱填你家的窟窿,可见对你的重视……要是他发现你被人捷足先登,恐怕会被气死吧?他的反应一定会很精彩很精彩,你说是不是?” 开口的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一阵清风拂来。 下一刻,伴随着男人痛苦的闷哼声,他被人一击狠狠地按在了墙上。 脑袋与墙壁碰撞,顿时磕出了血。 谈若站在时浅渡的身后,一手拦住她肩膀的同事捂住双眼,一手猛地刺入了男人的脖颈。 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血腥气在空气中炸开,熏得人头昏。 气管被穿透,动脉被截断,男人就连话都说不出,只能从嘴里不断溢出血泡。 他的表情却与平日无异,甚至笑得更是温柔明媚了。 仿佛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看来,你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对吗?” 一句温温柔柔的话语,让几人抖如糠筛。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我、我们都是来劝他不要冲动的……” “这样啊。” 谈若掀动唇角,穿透了脖颈的手指一用力,就笑眯眯地攥断了男人的脖颈。 他将细心饲养的女孩揽在冰冷的怀里,笑道:“以后没人需要你们费心了。” “……是。” 几人垂首,不敢再多言语。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谁都不敢吱声。 他们全都没想到,那个人类女孩竟然会让谈若动手杀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人了。 久到…… 快让他们忘了,他杀死他们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谈若捂着女孩的眼睛,把她带回了装潢温馨华贵的房间里。 这段时间,女孩很信任他,在他面前乖顺极了。 他喜欢听话的人,所以,不介意发发善心,多对她好一点儿。 就像养了一株漂亮又娇嫩的花,得悉心教养,才能让花儿在盛开之时开得更艳更美。 带到花儿绽放,他就可以愉悦地采颉,享受美味的鲜血。 如果到时候她还能这样听话…… 他可以一直好好地养着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时小姐,让你受到惊吓了,以后这种情况一定会杜绝,请你放心。” 谈若语气温柔地安慰,桃花眼一弯,像是空中的新月。 只是对血液的期待,让他眼中少有的溢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将沾了血的手藏在身后,优雅地在时浅渡面前弯下了腰。 “你坐一会儿,我去洗掉身上的血腥味。” 他拍拍女孩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转身,很快就踏进了房间连带的浴室中。 他是故意说得暧昧,在关上浴室门的时候,发现女孩脸上并无惊慌或抗拒,反而盯着他被无数人称道过的面容,一直地看。 呵,真不知道是应该夸她识时务,还是应该感谢自己的面容很容易吸引年轻的女孩。 难道是优渥的生活渐渐地掩埋了女孩身上那股不羁的气息? 浴室的门合上了。 时浅渡收回视线。 她翘了翘唇角。 他真好看。 待人也很温柔。 不知道那份温柔与优雅被撕毁时,会是个什么样子。 浴室中传出水声。 不久,水停了。 身量修长的男人穿戴整齐从浴室中走出来,一如既往的优雅克制,宛如贵族。 唯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还湿润着,散发出水汽,与平日不太相同。 时浅渡说:“我给你擦头发吧。” 谈若微微一顿,继而笑道:“那就劳烦你了,时小姐。”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孩起身去拿毛巾。 然后来到他的身后,把毛巾轻轻裹在他湿润的黑发上。 动作很轻柔。 力道刚刚好,还隔着毛巾,有规律地按压。 倒是怪舒服的。 他瞌上双眼,有点儿享受。 按到舒服时,喉咙滚了两下,差点哼了一声。 他想,把储备粮养在身边还真是不错。 人类在某些时候,比他们血族会享受多了。 殊不知,乖顺的储备粮注视着他滚动的喉结与冷白的皮肤,眯起了双眼。 男人问:“你刚才不害怕么?” 时浅渡收回视线。 她轻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年轻的人类女孩嗓音清澈,还带着些小孩子似的稚气。 可那话语中的笃定,却叫谈若微微一顿。 女孩信任他,或许可以更进一步,称之为信赖、依赖。 这莫名让他感觉很好。 早知道拐骗人类女孩会这么有趣,他就应该早些动作,早点领回来一个养着,说不定能让过去那段漫长的岁月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不过,别的女孩都不如眼前这一个,因为她的血是香甜的。 格外香甜。 - 谈若留在庄园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他经常温柔体贴地带着领回来的人类女孩在庄园里玩耍。 有时候,还会亲自帮她推秋千。 然后,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期待正式开始进食的那天,舔舔唇,露出尖利的牙齿。 “咦,那个女孩是人类吗?” 出门在外很久的金发青年才回到庄园,看到在阳光下读书的女孩,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他鼻子动了动,笑道:“闻起来血液很香啊,我可以试试吗?” 与青年一同走在小路上的男人“嘘”了一声,提醒道:“是那位把她带来的,照顾得可精细了,你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青年一愣:“那这姑娘……日后岂不是惨了?白白长得这么好看了,暴殄天物呀。” 谁不知道谈若的残忍? 尤其是他沾上血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近女色,也不懂怜香惜玉,捕食只为了用血液填饱肚子。 一点儿别样的情趣都没有。 “你说,要是我用压箱底的宝贝跟那姑娘换,你说他会同意不?” 青年的话音未落,就察觉到一股森冷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抬头,只见温柔的男人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笑容明媚如此时此刻的阳光。 背脊顿时一凉。 他举起双手:“开个玩笑嘛,别当真呀。” 夜幕很快降临。 时浅渡与谈若一起,坐在铺了红丝绒桌布的桌前用餐。 长长的蜡烛无声地燃着火苗,照亮了整个房间。 谈若身为血族,并不以人类的食物为主食,更重要的是血液。 只是人类小姑娘每天都要吃东西,他与之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习惯性陪她用一点儿。 他浅吃了点东西,目光在时浅渡的脸上盯了一阵。 瞥见她正在微微蠕动的红润嘴唇,停顿两秒。 他破天荒地想,她看起来确实好看。 吃东西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时小姐似乎很受欢迎。” 时浅渡笑了笑:“可能是吧,我家没欠债的时候,喜欢我的年轻男孩能从北街排队到南街。” 她说的很自然,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男人握着刀叉的手指攥紧了些。 他笑容不变:“等时小姐从这里离开后,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时浅渡顿了顿,“把我看中的男人带回家,这算吗?” “……” 谈若的脸颊紧绷。 他很生气。 生气于他的储备粮竟然还不满足于他安排的完美生活。 她想跑,想离开他。 离开了他的庄园,她还能找到更好的生活吗? 离开了他,她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吗? 没有人会比他对待储备粮更上心、更在意、更温柔了。 他看到女孩拿起酒杯,愉悦地扬头,把她过去压根买不起的昂贵葡萄酒饮入口中,白皙的脖颈随着酒水的滑落而滚动。 他瞧见紫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滑动,像血一样暗红。 手背上青筋爆出。 他抿住丰润的嘴唇,以防尖利的牙齿露出,过早地吓到女孩。 他的喉咙跟着滚了滚,线条柔和的面容上,少有的有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 他告诉自己,再有两天,就可以愉快地进食了。 如果到时候女孩愿意服从他,一直乖乖巧巧地留在他的身边,把那些找男人的话收回去,取悦他、让他满意…… 那他可以考虑不杀她。 如果不听话的话,他会让她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那么多男人都喜欢她? 呵,他可以让那些男人一个一个地消失。 她非说喜欢的话,可以做成人干或者木乃伊,丢到她的面前。 他轻轻靠在椅背上,温柔无害的面容上扬起温暖的笑容。 - 终于到了可以享用美食的时候了。 压抑许久的欲念终于眉梢眼角溢了出来,温柔与残忍挤于同一张脸庞上。 漆黑的眼底浮出暗红,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 谈若一身体面的礼服,衬出他完美无缺的身材。 脖颈欣长,肩宽腰窄,一双笔直的长腿优雅地叠在一起。 他冲女孩招招手:“时小姐,请过来一下。” 时浅渡坐在他身边:“怎么了?” “这段时间,我对时小姐如何?” “挺好的呀。” 时浅渡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谈若勾起唇角:“既然如此,若我说想要获取些利息……时小姐是不会拒绝的吧?” 他靠近时浅渡,身上带着一股暗沉沉的压迫感。 但更多的,是一种性感优雅的男性气息。 他捉住时浅渡的下巴,作势要亲吻她的嘴唇。 气氛愈发暧昧,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然而偏头时,他的眼眸一点点地透出血色。 在时浅渡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露出了獠牙。 眼看着就要咬伤她的脖颈。 可就在牙齿落在脆弱的皮肤上那一刹那,时浅渡猛地掐住了男人的喉咙,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把男人死死按倒在了沙发上。 谈若一向从容的面容第一次露出讶异的情绪,不可置信地望着俯视自己的女孩。 突如其来的变动与惊讶使他的心脏突突跳动起来。 男人的獠牙与血色的双眸还未收好。 他本能地反抗攻击女孩,却被她用力,更紧地钳制在沙发上。 他抬腿,也被女孩轻而易举地按压到一旁。 时浅渡! 他竟然从未发现,他的储备粮有这样的实力。 或者说,人类之中能与他匹敌的本就是极少数,让他放松了警惕。 而且她隐藏的太好了,把他都欺骗了过去。 愤怒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是个什么感觉,他说不明白。 就像精心养育了许久的花儿被人采走了似的,充满了不甘。 那么香甜的血液就在面前,可他喝不到。 那么美好的生活他可以随意交付给女孩,但她不喜欢。 她要跑。 她要挣脱牢笼,离他而去了。 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在情绪的催动下,他的眼周染上红晕。 他万分想要抓住时浅渡的肩膀,把她丢到那张专门为她添置、他从未触足的大床上去,然后咬住她的脖颈,纠缠着吸食她甜美的血液。 直到她再也不能反抗他,直到她只能乖乖地留在庄园里,被他锁在身边。 可惜,被挟制住的人,竟然是他,他反抗不过一个人类。 时浅渡挑起唇角:“不是作势要亲我吗?怎么不继续了?” 谈若被扼住脖颈,躺在沙发上微扬着头。 他在瞬间的震惊与愤怒之后,忽而优雅地缓声轻笑起来。 他柔声说:“怎么,时小姐难不成在期待我的吻?” “我不用期待。”时浅渡垂首,“我可以自己去取。” 薄唇碰上了那对微凉的嘴唇。 她先是在表面缓缓地**,接着,撬开了男人的唇齿。 谈若本可以张口咬下去的。 只需轻轻一动,甜美的血液就可以从她的口中流出来。 但湿濡温软的舌缠上来的时候,他心中一颤。 莫名其妙的,身子竟是软了几分。 女孩不似他想象中那么仇视血族,反而动作很温柔,温柔地与他索取。 与血液的香甜不同,另一种微妙的愉悦感从心口溢出,很快就涌遍了全身。 女孩已经没再用力气钳制他了。 可他依然没能逃脱。 似醉非醉的眼底渐渐涌出贪婪与某种狂热。 他想要些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唔……” 直到他有些呼吸不畅,胸膛起起伏伏之时,时浅渡才从他的嘴唇上离开。 原本微凉的唇已经被弄得发热发烫,反着水光。 “我从来到这儿的时候起,就知道你们是吸血鬼。”时浅渡轻轻地啄在那对红润的嘴唇上,心情愉悦地逗弄,“本来打算摸清了庄园里的各处情况后,用你们的脑袋去换赏金,可后来么……我改变了想法。” 她垂首,牙齿咬上男人的耳垂,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声。 “你的财富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谈若从来不知道,女孩清透的嗓音还能变得这么低沉沙哑。 就跟……要把他吃了似的,让他心尖颤了颤。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看来时小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人类可真是善于欺瞒啊。” 男人并不慌张,反而勾了勾唇角,笑得明艳撩人。 他舔了舔唇,眼神迷离泛红,水汪汪的,直叫人心神荡漾。 “优秀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不是么?” 时浅渡喜欢男人的笑容,喜欢他红扑扑的眼,更喜欢他斯文优雅背后的娇态与疯狂。 她观察他很久了。 每次她故意晃动酒杯,都能看到男人克制地滚动喉咙,漆黑的眼底泛起猩红。 那股很难克制的冲动被慢慢地压抑下去之后的禁.欲感,撩人的很。 如果疯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她想占有他的一切情绪。 她想把这样好看的男人圈在怀里亲吻逗弄,管他是人是鬼。 天知道每次睡前,男人摸摸她的头跟她说晚安时,她多想立刻把他圈住按在床上,不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 于是,她又俯身过去,与男人的唇齿纠缠。 她能听见男人性感的闷哼声。 谈若被吻了几次。 沉浸其中的同时,心情竟是愉悦得很。 他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时浅渡不是想从他身边逃跑,反而是喜欢他么? 呵,还真是与众不同的人类。 “时小姐,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语调沉稳,不紧不慢,尽管有些细喘,但依然十分温柔克制。 红唇分分合合,总是勾勒着好看的弧度。 他暗红色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人,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她的嘴唇与锁骨上瞥。 再开口时,优雅的语调中掺杂了些许的讥诮。 他温声说出露骨的话:“现在这是想与我做什么呢?我恐怕会让时小姐失望了,我们是无法与人类孕育出生命的。” 男人被她遏制着脖颈,语气从容,笑靥如花。 他嗓音低柔,能把人哄得身子发软。 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与温柔的表面不同,压抑着某种哄诱的光芒,压抑着某种贪婪与狂热,能拉着所有人一同沉沦。 “怎么会失望?”时浅渡不断摸索,亲吻他的嘴唇,“我只要你。” “咚咚咚。” 房间门被人敲响。 外面传来金发青年的声音。 “大人。” 没料到有人回来,男人瞳孔微缩。 他想起身,却被时浅渡用力按了回去,身子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眼尾绯红。 【为啥总是改一下作话就被锁啊…】 时浅渡把谈若按在沙发一角,动作毫不客气,只在他耳畔长长地“嘘——”了一声。 她看着男人眼尾绯红、不住低喘的样子,压低嗓音,笑道:“如果想被人瞧见你现在的样子,就弄出点儿声音听听。” 345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2-2 人类时姐x吸…… 第三百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在房间吗?” 金发青年又敲了敲门。 时浅渡轻抚谈若的脸, 往门口扫了一眼。 她低声说:“还不让他离开么。” 男人勾起了唇角,红润的唇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更显得糜艳。 那双桃花眼一点点扫过女孩的脸, 有股说不出的迷醉之感。 “既然能轻松认出我的身份,那必然对我们有所了解……时小姐,你不知道么?”他喉咙里溢出柔软低沉的笑声,“我们可不是介意被别人观摩的种族,就是与人分享,也是常事啊。” 时浅渡挑眉:“那便让他进来?” 她作势就要起身。 男人长臂一伸,有力地缠住了她的腰。 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愠怒。 “时小姐变心真快,方才还说只要我呢。” 他用一边手肘撑起点儿身子,恢复了冰凉的唇贴上时浅渡光滑的脖颈。 湿冷的舌轻轻舔舐上去,却没立刻用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 他还是那样克制, 低低笑起来的时候, 七夕喷洒在时浅渡耳边:“还真是没良心,这些天可是我对时小姐那样无微不至,即便不说利息,也至少不应转而向其他人投怀送抱吧?” 时浅渡搂住他的脖颈:“那还不叫他离开?” “为什么叫他离开?” 谈若唇角上扬,血色的眼底又妖冶的光芒浮现。 他反复在脖颈那块皮肤上若有似无地轻碰。 只要稍微用力, 咬下去,就能品尝到再美味不过的血液。 但既然时小姐喜欢,他多与之**几分也不是不行。 虽然他不曾主动带着目的去蛊惑女人,但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说…… 他只要温柔地笑一笑, 就能让人轻松上钩。 说他是猎物? 这恐怕不一定准确吧。 他故意在时浅渡的耳畔说些叫人类害臊的话:“刚好让出声给他听听,也好让他们知道,时小姐是我的女人,不好吗?” “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 时浅渡非但没有害羞,反而哼笑一声。 她抱住男人的腰,两人不住两秒,就跌跌撞撞的靠在了门上。 木质的房门晃动两下,发出声响。 谈若才想说什么,喉结猛地一滚。 “你……!嗯……” 门外的金发青年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连忙又敲了几下门:“怎么了这是?” “让他们好·好·地听听。” 时浅渡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在男人的耳畔开口。 她感受到那股轻颤,满意地挑起唇角。 谈若被折磨地够呛,露出獠牙,就报复一般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血液立刻涌出,唇齿间全是他忍耐很久的甘甜气味。 顿时,血香四溢。 他嗓音沉沉地说:“我在享用美食,怎么,你也,嗯……想掺上一脚么?” 刻意压制的语调颇能威慑人。 可惜被时浅渡蓄意撩拨,喉咙里溢出了一声不稳的低哼。 他收住喘息,暗红的眼注视着眼前看似瘦弱的人类女孩。 心中发誓,定要把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 男人的黑发散乱,早就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 他趴在自己亲手为储备粮挑选的柔软大床上,没有衣物与棉被的遮挡,背脊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冷白的皮肤上交织着暗昧的红痕。 凌乱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处留下淡淡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暗红的血色。 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小阴谋。 被所有人吐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他,反而被带回来饲养的人类女孩按在床上给…… 他不信,就算是在床榻之上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好在人类再怎么样,体力也不及他们。 他眼珠微转,落在身旁的人类女孩身上。 本想趁时浅渡睡着,狠狠地欺负回来,顺便报复她的欺骗。 可一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起先前的欢愉。 耳根无声地红了一半。 他舔了舔嘴唇,眯起来的双眼显得很是餍足。 虽说几次想化被动为主动都失败了,只能被动承受,可是…… 体会还挺不错的。 唔,算她还有几分本事。 以前他只知道捕食,用血液填饱肚子,没想到在她的引导下一边抵死纠缠一边勾住她的脖颈、咬破皮肤吸食血液,会更叫人战栗,更叫人快乐。 疯狂? 是有点儿吧。 但他喜欢。 尤其是她的手离他的脖颈或是心脏距离太近的时候,他会冷不丁地想起来,这个女人是想杀死他去换奖金的,她只要用力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而他的獠牙也深深陷入女孩的脖颈,摄取她的血液。 那种与死亡共舞的愉悦与疯狂……无法言喻。 简直是至上的享受。 真想每分每秒都深陷其中。 要是她能乖乖留在他身边,不跑掉也不去勾搭其他男人,就不报复她了也不是不行。 谈若不禁有些回味。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搂时浅渡的肩膀。 又在触碰到她之前,顿住。 抱什么啊,肉麻。 跟个人类似的。 他们可不喜欢这种没用的,吃饱了高兴了爽快了就行了。 一种莫名的高傲让他收回了手。 下一刻,他一顿。 等等。 她莫不是以前…… 跟其他血族也这样做过? 所以今天才回这么懂,让他沉溺到无法自拔? 难言的气恼与嫉妒漫上心头。 他险些打破了保持多年的从容优雅,缓缓地呼吸几次才将情绪稳下。 他决定,还是要把这无法无天的储备粮欺负回来。 而且是狠狠地欺负回来。 桃花眼微微眯起,笑容里多了几分诡异。 他撑起身子,按住时浅渡的肩膀便要欺身而上。 血红的唇贴上了她的皮肤。 “唔,别闹了。” 时浅渡困倦地揽住谈若的腰,轻巧地一翻身,便把他扣在了床上。 她手臂收拢,把男人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搂在怀里。 还顺势啄了啄他的唇。 “……” 她好像,对他的腰格外的情有独钟。 谈若突然有些得意。 该死,被她抱着怎么这么舒服? 他不禁有些迷醉。 视线落在眼前的红唇上。 就跟那天用餐盯住她嘴唇时的感觉一样,觉得她真好看。 他被一个人类女孩吸引去了注意。 他不自觉地垂首,用唇舌去勾时浅渡的嘴唇。 时浅渡笑着掐了掐他的腰。 她嘟哝道:“你们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谈若不爽地眯起桃花眼,压抑低柔的嗓音听起来很是危险。 “这么说的话,时小姐以前也体会过?” “体会你一个还能应付的过来。”时浅渡睁开双眼,勾住他的下巴,“怎么,想继续么?我是听你说不要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你的,现在就又恢复了?” 她懒洋洋地笑起来:“没想到谈若先生这么喜欢我呀,主动来索吻。” “我只是饿了。” 谈若没承认自己只是想亲亲她。 他露出獠牙:“都怪你非拉着我做那些无聊的事,消耗不少体力,现在饿得很。”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还不承认自己喜欢。 要她看啊,这男人是喜欢的要命。 “原来你觉得很无聊啊,怪不得反应那么差劲,以后果然还是换人好了。” “……” 谈若眯起双眼。 “差劲?” 殷红的嘴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他笑声低柔,透出一股森冷的戾气。 线条柔和的面容,猛地一看总觉得温柔无比,可细细观察,就能发觉温柔背后的阴翳。 “你要换谁啊……?” 尾音慵懒地上扬,声音缱绻喑哑,却暗藏疯魔。 喉结滚动,他又道:“谁能比我更好?” 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可恨。 欺骗了他,让他付出,让他自以为养了个乖顺的储备粮…… 最终却全是她的演戏她的戏弄。 不仅如此,还在占有了他侵蚀了他的情绪之后,说他差劲。 她说他差劲。 男人诱惑力十足的气息在她的鼻息间浮动。 时浅渡不由得轻笑。 谈若是很爱干净的,平日里不管是衣裳器具还是家具地毯都一尘不染。 他自身也是一样,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沉郁优雅的气息。 她喜欢。 过去那段时间,就算谈若从她的房间里离开了,这股气息却久久不散。 她总觉得这股气息像是在勾引她。 她舒舒服服地搂住男人的腰。 “没人比你更好。”她哑声在谈若耳畔开口,“我只要你。”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上次没太多感觉,这回却让谈若心头一跳。 因为这话的双重意思。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反应差劲。 要是差劲,她怎么可能按着他欺负那么久。 不然,早就食之无味了嘛。 他眼底的暗沉杀意缓和了不少,又有几分得意浮现出来。 他刻意用低柔好听的声音在时浅渡耳旁说:“既然时小姐满意,以后你为我提供血液,我允许你像今天一样对我,怎么样?” 时浅渡笑看他:“好事都让你占了?” 凤眸里染着笑意,似是调侃。 谈若被人不客气地拆穿,冰凉的脸上有些发烫。 “给你提供血液不是不行,但总要考虑我的健康。” 时浅渡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男人冷白的手指,有点儿走神。 她在注视谈若线条流畅的肌理与皮肤。 明明是上好的身材,却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不够意思。 或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 半遮半掩、身上坠着几件撕破的没扒干净的衣服会更加撩人。 “我自然会在意你的健康问题,做到心中有数。”谈若执起时浅渡的手,轻吻在她的手背上,“时小姐这样有趣,我可舍不得你死。” 既然是贪他的钱,那实在好说。 他的财富数不胜数。 时浅渡问:“那……现在很饿?” “是有一点儿,怎么?主动为我献血啊?” 谈若翻身面向时浅渡,嘴唇贴上了她白嫩的脖颈。 只是白净的皮肤上,多了一小块青紫。 那是被他吸血后留下的痕迹。 换做平时,他必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去,不管被咬的人死活。 可这次,獠牙贴上去后,竟是停顿住了。 没控制住,用舌轻轻柔柔地舔了舔那青紫的伤口。 他低笑:“可惜我还不饿,你算是白白讨好了。” 时浅渡压压唇角,掩住无声的笑意。 她拥住男人:“不饿就休息吧,我看你也不是完全不累。” 说话间,手掌在男人的后腰上按压揉动了一下。 “唔。” 谈若眉头一敛,有些羞恼。 “还不是怪你,时小姐。” 时浅渡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本正经的埋怨,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娇嗔呢。 她稀里糊涂地帮他揉了几下:“怪我,下次多多补偿你好了。” “……” 补偿?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那下次还了得?? …… “大人这次是大开色戒呀,竟然一连数日都没怎么出房间!” 金发青年的性子活分,碰见谈若的时候大大咧咧地扬声开口。 他两步就登上了七八节台阶:“我看那位小姐模样漂亮,性格也好,想必让大人你很享受——” 后半句话,在谈若阴翳的目光下没说出来。 他红唇轻动:“把你那些污言秽语收回去,不然要你好看。” 金发青年啧啧称奇,实在没想到谈若会有因为女人而生气的一天。 还好他没有跟谈若讨人,不然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嘛! 他跟上谈若的脚步,没大没小地一同往前。 作为整个庄园中最浪的人,他对这方面的事了如指掌。 他八卦道:“感觉怎么样?” 谈若的脚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腰突然酸了起来。 沉默几秒后,他说:“很好。” “我就说嘛!” 青年猛地一拍手,喜悦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寻思,谈若如果陷入温柔乡里,以后他们的日子岂不是就好过多了? 这么一想,心情那叫一个好,言语不自觉地又少了几分敬意。 “我见时小姐性格温软乖巧,一定很听话吧?” “……” 谈若双眼一眯,掐住青年的脖颈把人狠狠地按在了墙上。 他笑:“你不说话,是会死么?” “唔……大人,松……松开……” 温软乖巧? 很听话? 呵。 他意识到,在外人看来,他才是那个为所欲为的人。 可惜,他是被人为所欲为的那个。 虽然说…… 享受也确实享受吧。 但总归因为自尊心,不想让旁人知道实情。 也不想听人提起这些事情。 “谈若先生,怎么了?” 身后响起人类女孩清脆好听的声音。 他微怔,耳根偷偷地红了一撮。 他松开了青年的脖颈,转而向时浅渡伸出手。 “没什么,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时小姐。”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搭了上去。 她经过青年时,冲他点点头、扬了扬唇角作为示意。 青年被掐得够呛,脸都憋红了,捂着脖颈子咳嗽。 见时浅渡跟他打招呼,刚想摆摆手回个招呼,就见谈若遮住了女孩的脸。 “……” 万年不开花,一开花就这么上头? 真够可以的。 - “大人,有人拦了马车。” 马车才刚离开庄园没有二百米,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作为马夫的下属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我们找时浅渡。” 有些熟悉的男声在外响起。 时浅渡撩起车帘,往外一看,暗暗“我靠”了一声。 她心说,人呐,还真是为了钱不要命。 不过也是,他们只是普通人,看不出这庄园里的人有什么不对劲儿,只以为是普通的人类贵族呢。 她拍拍谈若的手背:“我出去一趟,你稍等一下。” 谈若随着她的身影看过去,注视着时浅渡把拦车的两人带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 虽然只远远见过两面,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那两人应该是时浅渡因为欠债而险些被砍了的父母?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于是压制住自己的气息,跟上去一探究竟。 “你们不要命了?不是什么地方都随便来的。” 男人顿时有点要发火:“时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赖着我们的工钱?” 女人也不太高兴,拧着眉头说:“我们在那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回去一次!要不是听说你来了这儿,我们还找不到人呢。” “……”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丢到女人的手中。 “我今天就要过去啊,你们快离开吧,这里很危险。” “哎呦,还比说好的多了一半?时小姐真是大气啊!” 两人顿时喜笑颜开,变脸那叫一个快。 他们连忙把钱收起来:“以后再有演戏的活计,还记得叫我们啊!” “……?” 谈若气笑了,柔和的面容上闪过狠厉。 敢情这位时小姐,从一开始就是以她的血液和境遇为诱饵,想要潜伏到庄园里杀他的! 他自认为成功的哄骗,从头到尾都是她演的戏。 他就说,怎么随意诱拐了个人类,就有能压倒他的实力呢? 时浅渡愚弄了他。 而且,她说最初想让他死,是真的。 或许现在她说的一切,也不过就是骗他的。 可他却愚蠢到就连吸食她的血液都小心翼翼,不想弄疼了她。 还没有谁敢这么玩弄他! 愤怒、羞耻、还有某种无法隐忍的疼痛喷涌而出。 胸腔中有什么在发胀,顺着血液肌理蔓延到四肢百骸。 口中都莫名变得苦涩难忍。 握成了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他有那么一瞬,真想发狠地拧断时浅渡的脖子,抽干她的血液,让她再也没法欺骗他,然后……或许,再制成标本,好好地珍藏起来。 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华贵古朴的马车中。 双手搭在腿上,举止优雅。 在时浅渡回到马车上时,目光流转,积压着暗涌的眼眸一弯,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想,如果她肯说实话,他就原谅她一次. 毕竟他们本是不同的种族,相互残杀才是正常,他最初把时浅渡带回庄园,也不过全是虚情假意罢了,“喝她的血”跟“要他的命”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可以相互抵消最初的欺瞒。 所以,他温和地问:“时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时浅渡笑着瞥他两眼:“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她压根没当回事,表现太坦荡了。 坦荡到谈若有一种“这就是个小事”的错觉。 他心头的怒火不降反升。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本来是想用你们的人头去换赏钱的,我总得用个轻松的方法,摸清庄园的布局,了解庄园里到底有多少敌人才行吧?” 她又重复了一遍,伸手自然地搂住了他腰,就像过去这些天晚上搂他时一样。 谈若想躲,却终归没有躲过她的搂抱。 “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唯一没想到的是……” 她轻吻男人的嘴唇,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的笑意。 “谈若先生这么讨人喜欢。” 谈若的心头轻轻一跳。 他表情不变,视线扫过那张总能吸引他的脸。 然后强硬地强迫自己别开了头。 她笑起来太好看了。 那种肆意的,快乐的,还有点儿小小自恋的笑容,很让人着迷。 比她暴露本性之前,装得乖乖巧巧的样子让他着迷多了。 他觉得,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抗拒她的笑容。 而且她说他讨人喜欢。 手指在手掌上反复的磨搓了几下。 压住在胸腔乱窜的喜悦。 谈若垂下眼眸,面色不改。 “时小姐喜欢我?”他故作凉薄地轻笑,温柔里渗着凉意,“我怎么知道,时小姐现在不是在愚弄我?” “那你就当我是在愚弄你好了。” 时浅渡话音未落,男人猛地抬眼,眼尾绯红地盯着她。 她就在这样的注视下,不正不经地笑了起来。 “看来,谈若先生自己也不相信我刚才的话嘛。” 时浅渡环住男人的腰,把他圈在自己身边。 谈若身量修长,肩宽腰窄,不仅是活脱脱的衣服架子,抱起来也特别舒服。 他似乎很得意于此,得意于自己的腰身格外让她欢喜。 “再说了。”她眯起眼睛,“你最初不也是心怀鬼胎么?” 男人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是沉声说:“那就算扯平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儿不甘心。 因为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是他。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他竟还真的……喜欢上她了。 这让他的心情复杂,在不甘与不舍之间游荡。 这时,拢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既然是我把你拐来占为己有,我会对你负责的。” 频频把他欺负得那样过分,当然得负责。 谈若在心里轻哼,嘴上却柔声道:“时小姐打算怎么负责?” “唔。”时浅渡眼珠一转,看起来像是憋着坏心思,但语调一本正经,“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像普通人类一样到教堂里举行仪式,获得大家的祝福。” “……” 他能喜欢这个吗??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眉宇间染上了愠怒。 他笑问:“时小姐,你说什么?” 时浅渡瞧见,那精致手杖都要被这人给捏炸了,但多年的教养与习惯让他没有爆发出来,依然维持着一贯的优雅与从容。 唯有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藏涌着阴郁冷戾的情绪,或许还有一点儿难过与质问。 她实在没忍住,低笑着拥住了男人的脖颈,脑袋笑得窝在了他的颈窝间。 她当然不会拉着一只吸血鬼去教堂里了。 她怎么舍得呀。 “我说,我太喜欢你了怎么办?” 她吻上男人的唇角,嘴里不忘好声地哄。 “让我亲一下。”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 一如既往地性感。 他知道自己又沦落了。 346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1 真千金x假少…… 第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第一次见到萧谈时, 是在小厨房。 早已失了温度的饭食脱手而出,摔在地上。 饭菜撒了一地, 瓷碗摔碎, 炸裂飞溅,划过骨节分明的手指。 伤口不小,顿时就有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 纤瘦柔美的年轻男人扭头, 看向打翻了碗的家仆 眉宇间如常地擒着笑意,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什么意思?” 负责伙食的家仆被他的表情吓得消了点儿气焰。 过去他就觉得这位少爷笑起来冷森森的, 很是吓人…… 他本来有些退缩,瞥见窗外往这边走的人影, 又挺起了胸膛:“你可别怪我,主子剩下的饭也不是下人能随便碰的,这要是让二少爷怪罪下来……” “你叫本少爷什么?” 说话间,身穿锦衣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厨房, 那身锦缎跟萧谈身上粗陋的布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瞥见地上打翻的饭菜和血迹,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是小的口误,口误。”家仆连忙给自己来了两巴掌, 恭恭敬敬地赔笑道, “大少爷。” “哼, 你们知道就好,以后再让我听见有人叫错了……” 萧锦手执折扇,把在场的下人全点了一遍。 他转身看向男人时, 折扇一抖,打开了在身前轻轻地扇上了两下。 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怎么,大哥……哦不,骗吃骗喝的冒牌货色怎么还好意思在这儿赖着啊?也是, 在本少爷家里吃好的穿好的,上最好的学堂……花了多少钱,你就给本少爷一口一口的吐出来多少,没钱还,那就好好做工,可能到你死的时候,就能还个七七八八的了吧?” 萧锦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男人身前。 他将折扇一合,去拍男人的脸。 “要不然,你给本少爷当仆人,我每个月多给你二两赏钱,怎么样?” 萧谈笑了起来:“都说不欺少年穷,我过去从未欺你半分,你才得意两天,就这般做派,小心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大少爷。” 他的笑声轻轻柔柔的,仿佛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又好似算计着什么阴毒的计俩。 “大少爷”个字被刻意地加重。 搭配着他柔和明媚的笑容,反而形成了一种极度的讽刺。 萧锦脸色一变,顿时暴怒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萧谈躲过去一些,但指甲还是刮在脸上,留了道红痕。 “你少来教训我!以往父亲对你好,都是因为你是先夫人的孩子,把对于先夫人的感情全都倾注在你的身上,现在父亲发现被骗,气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砚台都摔了,说是对你恨之入骨都不为过,至于祖母……祖母从来都不那么喜欢你,你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怎么活吧!” 他的母亲是继室,他虽然也是嫡子,却处处比那个没了娘的大哥矮上一头,不仅爵位未来会落在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头上,父亲还因为爱妻早逝,对大哥处处袒护。 就连他母亲,也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要不是祖母不太喜欢大哥略显诡谲的性子,恐怕他和母亲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现在倒好,原来被父亲重视的大哥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侯府大少爷是被有心人狸猫换太子的野种,而真小姐竟然流落民间多年,儿时当乞丐,后来被人收养,二十年来随商队走南闯北,成为一介商贾! 这个爆炸性消息成了京中流传甚广的头号丑闻,让侯府蒙羞。 可对于他跟母亲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个杂种罢了,还敢在本少爷面前狂!” 他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腿上,强硬地让他跪在自己面前。 大手一挥,让自己的跟班强迫男人磕头。 “叫你狂!我叫你狂!哈哈哈!” 时浅渡刚到府上,人生地不熟,不想多管闲事。 多年经商,早已养成了一颗处事不惊的冷硬的心。 她在众人都没有发现她的时候,负手而去。 然而,抬脚离去之时,萧谈发现了她。 天生偏瘦的柔美男人被曾经的弟弟狠狠按在地上,额头上的血液顺着皮肤滑落,在白净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 他掀起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只是因为疼因为恨还是因为丢脸,眼周绯红。 可他没有出声。 在定定地注视她两秒后,垂下了眼眸。 时浅渡仿佛瞧见了他轻轻颤动的卷翘睫毛,还有神色中的倔强。 看起来是易碎的珍品,但更像是有毒的美艳花朵。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人若是能有机会入得官场,必定封侯拜相。 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了捻。 她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清脆中带着几分张扬的女声顿时让男人们停下了疯狂的殴打。 萧锦回头,眯着眼睛看了她几眼。 眼中的不屑都快流于表面。 一个粗野的商贾女罢了,哪里配当他的姐姐? 真以为穿上件华服就成了高门贵女了么。 他脸上不屑,但心知父亲和祖母都把眼前人当成心肝来疼,恨不得把过去的二十年全补回来,没敢说上什么不敬的话语。 “原来是大姐啊,没什么,弟弟替你教训一下这个霸占你位置的杂种而已。” “少把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 时浅渡懒洋洋地轻嗤,锐利的眼神扫过几个家仆。 她身上那股张扬看起来很不好惹:“还不快滚?” “这……是、是!” 家仆犹豫,但最终在她的注视下离开了。 只剩下了青年身边的跟班。 萧锦拧起眉头:“我敬你一声大姐,你最好别惹我!” 时浅渡揪着萧谈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转而看向自己的便宜弟弟:“屁都不是的富家纨绔,少跟我耍脾气。” “你……!粗俗!别以为父亲和祖母会罩着你一辈子!” 时浅渡扯了扯唇角。 她还不想闷在这破院子里呢。 要是把她打发走了更好。 天地高远,不当这千金小姐,她有的是活法。 她把萧谈带出厨房后,就没在跟他说话了。 而男人开口道:“你来找我,是想报复我占了你的位置吗?” 时浅渡脚步一顿,回眸,看向男人狼狈红肿的面容。 即便如此,也能瞧出他是个美人胚子。 “我报复你做什么?又不是你策划的一切。”她耸耸肩膀,挑起眉梢,说道,“那你呢,恨我回来抢走了你的位置?” “呵,怎么会,只是物归原主罢了。”萧谈柔声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你会帮我。” 被人瞧见了他被人侮辱的场景,他却丝毫不觉丢脸,神色如常。 “算不上帮你,人呐,就是那样,捧高踩低,势利眼的很,我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也曾经身处过你的位置,顺手捞你一把而已。” 时浅渡身着华服,是规矩柔和的款式,却挡不住她身上肆意的锋芒。 她笑道:“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我还没办法体会那么丰富有趣的生活呢。” 男人勾勾唇角:“这么说的话,是我帮了你?” 时浅渡笑了一声:“怎么,还要跟我提条件?” 这厮要是个见杆子就爬的无赖…… 那还真是不如看他被打死。 男人润润殷红的唇,略带红晕的眼睛看向她时,忽而一弯。 他笑得极是好看,嗓音轻柔:“我饿了。” “……” “听闻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水云间就是时家旗下,不知道大小姐……?” 男人笑得愈发明媚了,好似一切伤痛侮辱都与他无关。 - 府中已经传出丑闻,让人看了笑话,若再把养了二十年的孩子逐出家门,只会再落得个冷血的骂名,对府中的名声更是不好。 所以,不管候老爷再怎么由爱转恨,权宜之下,也只得把萧谈留在家里。 但府上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爷和老夫人都讨厌他。 下人们不仅怠慢疏忽、缺衣少食,还在主子的默许下欺凌克扣。 萧锦更是没少洋洋得意地对其欺辱谩骂,践踏到尘埃里。 他不好过,每次不介意地柔柔一笑而过。 唯有那双笑眯眯的眼里偶尔泛起令人恐惧的异样光芒。 整个儿府上,也就只有时浅渡碰见萧谈时,会顺手照拂一二。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慢慢地熟悉了些。 为此,萧锦没少在背后骂她装好人。 没过多久,就到了百花盛开之时。 府上设了赏花宴,邀请了京中不少权贵。 众人大都能察觉到,这是想借宴会让新回来的大小姐识识人。 这种场合,萧谈不出席显得缺了礼数; 出席吧,又徒增尴尬。 他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穿行席间,该赔笑便赔笑,该装空气就装空气。 许多曾经与他呼朋唤友的公子哥,如今知他这般处境,一见他便连忙拉着同伴避开。 人们都对他避之而不及,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想回房间休息。 “想想我妹妹差点儿就嫁给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我这心里就一阵后怕。”有萧锦的朋友拍着胸脯聊天,“还好你长姐的事被发现得早上一步。” 提到萧谈,萧锦恨不得呸两口:“那个野种,不提也罢。” “哎,我刚才听见王家的夫人在与萧兄你长姐和祖母说话,话里不是一般的亲密。” 这时,又有人从不远处走来,朋友用胳膊肘怼了怼萧锦。 萧锦往朋友来处瞥了一眼,不屑地轻嗤。 同伴见他没回话,又疑惑地说:“不会是王家有意提亲吧?我听闻你长姐流落在外时出身商贾,王家怎么会……”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另有一人与他解释,“萧兄的长姐可不是普通的商贾出身,时家是苏北最大的商号,这几年在京中也站稳了脚,更何况,我听传闻,时家能有这般的规模,萧兄的长姐功劳极大,商号的人全都听她号令,如今有这双重身份,更是抢手的很。时家最初可不同意她被萧伯伯带回来,毕竟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侯府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抢人回来,应是两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有了今日。” 萧锦闻言,冷哼一声:“再怎么样也是商贾出身,岂能登大雅之堂?” 他讨厌时浅渡。 这个女人,竟然几次帮了萧谈。 帮助萧谈,就是在跟他作对! 更可恶的是,父亲与祖母还对她太过溺爱。 对外介绍时浅渡时,只说是归来的大小姐。 宾客们却不知,直到现在,时浅渡都不曾正式改姓。 他早就觉得,既然时浅渡回来,就应该尽快到祠堂跪拜,认祖归宗。 可父亲竟是用“给她一点时间”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打发回来了。 哪有外姓人被称作萧家大小姐的道理。 简直是荒谬绝伦。 他已经成了大少爷,却还是跟想象中不一样。 一切光芒都被那个粗俗不堪的时浅渡抢走了,实在可恶。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转身,迎头就撞在了萧谈的身上。 萧谈杯中的茶水直接泼洒了他一身! “混蛋,你这个野种,竟然撒了我一身的水!” 萧锦顿时大怒,从一旁的桌上抄起酒杯,猛地砸了过去。 酒水纷飞,泼了萧谈一脸。 酒杯磕在额头上,顿时划了道口子。 他没能站稳,急促地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了其他人才停下脚步。 他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以免他摔倒。 “怎么回事?” “萧兄,你这一身水……?” 众人的视线都被萧锦的怒斥声吸引过来。 他们全都瞧见,萧家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竟然靠在大小姐的身上! 若是亲兄弟,这样倒情有可原,但萧谈的身份…… “萧谈,你这是干什么?” “天啊,真不知耻,竟然这样对时大小姐!” 园中登时议论纷纷。 时浅渡方才眼疾手快地在男人的腰上扶了一把。 那腰肢细瘦,臂弯一揽,竟是格外的顺手。 而男人并没有靠太久,站稳后便立刻离开了。 可是,就这么一两秒钟的功夫,就让附近的来宾全看在眼里了。 更多的嫌弃斥责声不断,细细碎碎地响在四周。 萧谈松散的发丝和凌乱的睫毛都湿漉漉的,多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朦胧感。 他抬眼,漂亮的桃花眼周已然染上红晕。 他抿抿嘴唇,没在意那些话语,先与时浅渡道了欠。 “对不住,冲撞你了。” “啧啧,真行,占了我姐的位置二十年不说,现在还开始勾引她了,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啊,萧谈!我都替你害臊!” 萧锦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双臂抱胸,好像不把萧谈按在耻辱柱上不罢休。 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扬声说话也丝毫不在乎自家姐姐的声誉。 “你不会觊觎我姐呢吧!真是个贱货!” 也就是时浅渡出门在外十年之久,不在乎那么繁文缛节。 若是从小养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被弟弟这么喧哗叫嚷着宣传,早就丢脸得抬不起头来了。 时浅渡唤道:“萧锦。” 萧锦看她,眉宇间都是报复成功的得意狞笑。 他故作担忧地上前,假惺惺道:“姐,你没事吧?” “呵。”时浅渡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成了大少爷,父亲和祖母还是不看重你吗?” “……!” 萧锦脸色猛地变了。 他好像听到宾客人群中有人在偷偷地笑,有看笑话之意。 大抵是笑他不识大体,在外人面前让家族蒙羞。 时浅渡见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嘲弄地扯扯唇角。 她从怀里取出手帕,递给头上湿漉漉的萧谈。 “擦擦吧。” - 深秋,快入冬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自那次宴会之后,萧谈勾引萧家大小姐这事儿,就作为小道消息在私下里传开了,人们不仅绘声绘色地描述园中的事,还一传十十传百地添油加醋了不少其他细节,好像萧谈真的是个不知廉耻的登徒浪子,对时浅渡做了许多脏事。 就算时浅渡澄清,众人也只以为是她身为女孩子家不想承认,背地里却全默认了那些谣言。 这些闲话没闹到萧老爷和祖母面前,但没少被人在茶余饭后提起。 下人们更是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萧谈在府上的处境更艰难了。 除去以往的缺衣少食,怠慢与欺凌,又多了几句辱骂的话。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臭不要脸,竟然勾引大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多月前还对他毕恭毕敬的下人们,发现自己伺候了许久的“少爷”,竟然跟他们一样是个低贱之人,当然想要报复辱骂回去,一个个的就跟变戏法似的长出了一张恶毒的嘴脸。 至于他们为什么敢,自然是因为主子们默许了。 人人都敢克扣他的吃食和被褥衣衫,人人都敢骂他一句踩他一脚。 也就只有时浅渡,对他还想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见面打个招呼,偶尔帮衬一把,关系不远不近。 京中众多生意,都需要时浅渡掌事。 所以,她在府中的时间不多,即便回家,也是多陪陪祖母。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身子虚弱,又是真心心疼她,叫她不太忍心表现得太过冷漠。 尽管,她对这个家并没有什么感情。 又一次在祖母身边陪到入睡。 时浅渡跟祖母身边的妈妈打过招呼,便踏着星月回到自己的院中。 “奴婢已经把洗漱的热水备好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身边的丫头干活伶俐,把该准备的全备好了。 时浅渡摆摆手:“没什么了,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那奴婢退下了,小姐需要再随时唤奴婢。” 小丫头知道她不习惯有人伺候,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时浅渡关好房门,褪下最外面的厚衣裳。 慢条斯理地用热水洗了漱,仿佛洗去了一整天的疲倦。 她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坐到床边,将手探进被子。 刹那间,就察觉到了不同的温度。 她微怔,抓住被角,猛地把被子掀了起来。 只见清瘦柔美的男人正里衣凌乱地窝在她的床铺之上,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 他目光缱绻,眉宇尽是温柔,或许还有一丝玩味。 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在此时,发挥出了应有的魅力,水汪汪地染着粉晕,又娇又媚,就差把“勾引”两个字写在明面上了。 “所有人都说我勾引了大小姐,如若不做到实处,未免太亏了。” 347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2 真千金x假少…… 第百四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说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时浅渡略微回忆一下,就能想起两次“不经意”的触碰。 比如那日,萧谈被酒杯砸头撞在她的怀里, 他“慌忙”地头回, 鼻尖就轻轻地扫过了她的额头,或许还有那柔软的嘴唇,只是当时太突然了, 她没在意那么多; 还有一次,萧谈被诬陷偷了萧锦的东西,挨了打,撑着她的手掌起身时, 指肚便轻轻地扫过了她的掌心,痒呼呼的。 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在府中找个人做靠山么? 又或者是……引起她的不满,借着丑闻惹怒父亲, 让父亲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赶出府去? 不管怎样,真是大胆。 以为她就不敢么? 她这么多年, 什么没见过, 岂会被这种事吓到。 时浅渡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了捻。 不动声色地注视了萧谈半晌后, 懒洋洋地笑了。 她提起衣袍, 坐在床边。 抬手,就抚上了他如画般的眉目。 指尖一点点地描过细软的眉, 接着, 抚过鼻梁,落在男人柔软红润的嘴唇上。 他的唇蠕动了一下。 时浅渡以为他吓到了,正想笑着噎他一句,指尖却是一湿。 只见男人不退反进,用舌尖轻轻的舐上了她的指肚。 桃花眼四周淡粉, 倒真像是盛开的花儿。 模样是真的赏心悦目。 只不过…… 他好像从来不在乎什么廉耻,就连此时也是笑如春水,没有丝毫勉强或是羞耻之意,难以想象这是在侯府中长大的少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馆里的男.娼呢。 她似笑非笑:“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抽出唇舌间的手指,落到男人的里衣上。 她动作灵活,一秒钟就能轻轻巧巧地解开一颗扣子。 不出一小会儿,干燥洁白的衣裳就被解开了。 手指抚过喉结的时候,男人动了动。 “别动。” 时浅渡睨他一眼。 萧谈抬起的手便又放了回去,喉咙里响起轻柔的笑声。 缠缠绵绵的,掺杂着一丝慵懒,极是诱人。 “这种事怎么能叫大小姐亲自来呢?”他手指一卷,缠上了时浅渡的发尾,“该是我好好侍候大小姐才是。” “怎么,你不喜欢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时浅渡始终坐在床边,不进不退。 这个角度,刚好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躺着的男人。 她笑了,显出几分凉薄:“巧了,我也不喜欢。” “……嗯。” 萧谈喉咙急促地滚动了两下。 他被人扣住命门,呼吸变得紧促不自然。 如果时浅渡没看错的话,那双柔和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阴郁的恶意。 他意识到,时浅渡在玩弄他。 或许还有羞辱的意思。 故意让他难堪,而又不能撕破了脸面。 “你不是勾引么?这就是代价。” 时浅渡什么也没说,但他仿佛听到了这样的话。 这就是她这番动作背后的意思。 他有些失算,怎么也没想到,时浅渡竟然一点儿不似他见过的那些女子,不仅不容易害羞气恼,反而远超他想象中的生猛。 他抿住红唇,手指忍不住抓住枕头,越发用力。 脸颊眼角开始发烫,耳根因为对方的大胆一点点红透了。 屈辱与难捱同时在头脑中升腾,混混沌沌,说不好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他只知道自己思绪越发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就在他觉得马上就能解脱的时候,身边的位置突然一轻。 时浅渡松手站了起身。 他猛地清醒了。 呼吸湿热,眼眶发软,满是水雾。 喉咙干干的,难受的很。 “明天父亲和祖母就会知道下人们私下里传的那些事,我会让父亲把你赶到城南的宅子独自去住,免不了断粮断钱。你若是想科考,需要纸笔书墨,可以每个月去时家的钱庄领上一笔钱财,算我个人对你的资助。” 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用冷掉的水净了手。 她气息平稳,与之相比,更显得男人低喘的模样狼狈不堪。 萧谈暗地里咬咬嘴唇,隐下眼中的难耐与阴翳。 他故作不在意地翻身,笑道:“怎么,大小姐不继续么?” “我讨厌有人随意进出我的房间。”时浅渡淡淡地截了他的话,用手帕细细地擦净了手上的水珠,“也讨厌有人算计在我头上,更何况是这种方式。” 她掀起眼皮,看向萧谈时,蓦地将湿濡的手帕丢到地上。 “下不为例。”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把萧谈独自留在了床上。 “……” 萧谈衣裳凌乱,面颊飞红,身子胀痛。 怎么看都像是发生过了什么。 不如被萧锦带人欺凌时那样悲惨,心中的狼狈之感却远超那些时刻。 房门关闭,他垂下了眼。 视线落在被丢弃在地上的那块手帕上。 那是上次他脸上被泼了酒水时,她递给他的那块。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盯了手帕许久。 许是身上难捱,导致思绪有些混乱。 她生气了。 过去那么多次见面,她总是帮他,这次却负手而去。 还……羞辱了他。 是羞辱吧。 实在没想到,时浅渡竟然会直接对他…… 萧谈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被撩拨起来的欲念。 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很不舒坦。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没有想象中高兴。 反而胸口发闷,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因为被羞辱践踏了? 或许有关系,但不全是。 被萧锦羞辱那么多次,他只在心中一点点地积压了恨,丝毫没有其他情绪。 他躺回床上,好好地盖了被子。 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刚才那些画面。 痛苦与欢愉并存,羞耻与享受并存。 他竟是突然有些遗憾。 遗憾时浅渡没把他“羞辱”到最后。 然而头脑中的画面猛地一转,就跳到了她将手帕丢到地上的情景。 最终,画面停在了那块被丢弃的手帕上。 他突然觉得心脏被刺了一下。 身上又冷又热。 她说,她讨厌有人算计在她头上,更讨厌这种方式。 她还说下不为例。 为什么要用这么方式呢? 因为这种方式可以最快达到目的啊。 或许还因为有趣吧,占了大小姐的位置,再勾引大小姐…… 呵,他就是这么坏,那又怎样? 不过就是这点儿原因罢了。 多想无益。 总归很快就能离开萧府了。 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余年却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不在了,父亲和祖母……也会高兴吧。 萧谈翻身侧躺,瞌上双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柔软暖和的床褥之中。 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比他从前用的还好。 入冬以来,一天天的变冷,他的衣裳被褥却被克扣,生活可想而知。 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舒服的待遇了。 没把他赶出去,却让他住在房间里啊…… 时浅渡对他,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温柔在的。 想到这儿,郁结的心情转好些许。 这让他夜晚睡得极好。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瞧见时浅渡命奴婢把所有床褥都换了一套新的。 他怔住了。 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捏了又捏。 - 不出半天的功夫,在私下里广为流传的“勾引”之事就传到了萧老爷耳中。 他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把萧谈逐出府,搬到城南的宅子自生自灭去。 府中属于萧谈的东西不多,下人们也不给他好好收拾,一个时辰之内,就连人带东西全装到马车里搬走了。 “快上车吧,老爷让我收拾好了就走,你别为难我。” 马夫不耐烦地催了两遍。 他要上手去推人,被萧谈躲了过去。 萧谈往府中望了望,什么也没瞧见。 他勾勾唇角,终是蹬上了马车。 “走吧。” 这天之后,他一连两个多月,都再没能见时浅渡一面。 初冬眨眼间就成了深冬。 夜里落了大雪,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他穿好衣裳,批了件老旧的狐裘。 这还是他从前留下来的衣裳,虽然旧了,但结实耐用又保暖。 他能靠这件衣裳度过这个冬天。 城南这宅子不大不小,但整个宅院只住他自己,便显得有些空旷了。 萧老爷让他自生自灭,所以家里没有一点儿支持,连个下人都没有给他派遣,给他个住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样也好,若跟来了个下人,肯定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事事怠慢。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雇一个短工,每天帮他烧烧饭菜即可。 日历又被撕下去一页。 快过年了。 看到日历上的日子,他本能地就想到了时浅渡。 他总是能想起她,总是想见她。 他想起她在众叛亲离时给他的那一点点照拂,和最后那块被丢到地上的手帕。 想起她生气了。 都说雪中送炭难,时浅渡被他占了人生,却对他没有分毫怨怼,反而是唯一愿意在他低谷时帮扶一把的人,他应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道理他都懂,可他还是气了唯一对他好的人。 呵,他是挺混蛋的,他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读那么多圣贤书都是白读,他心里可不认同那些。 他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去不择手段地争取。 萧谈手执书卷,坐在书桌前许久。 书中的内容对他来说十分简单,即便如此,也没能看进去几个字。 他的目光落在被丢进了木盆的里衣上,有些失神。 又得洗衣裳了。 这两个多月,他时不时地就会梦到那个晚上。 梦到时浅渡对他做的一切。 说来好笑,无情的羞辱都被他当成了宝。 半晌,萧谈将书扣在桌上,动身去了钱庄。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钱庄对面的茶楼坐下。 “公子,您又来了!”小二笑着上前,“还跟从前一样?” “嗯,一样。” 萧谈应声,用剩余不多的银钱叫了壶茶。 他一边细细地品味,一边观察着路上的来往行人。 钱庄掌柜的说起过,时浅渡过去一个月来一次钱庄,可最近已经两个月没来过钱庄了。 他想,许是时浅渡还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想碰见他。 商贾们都有年底清算的习惯,绝不把前一年的账留到第二年。 所以,时浅渡再怎么不想来,这几天必定会出现在钱庄。 - 年底,时浅渡忙得飞起,脚底恨不得踩出火星子来。 只说京中的生意,就够她忙一壶的,何况家里的生意远不止这点儿。 她才在钱庄里间的暖炕上落座不久,就见掌柜的敲了敲门走了近来。 掌柜的说:“大小姐,萧公子今日来取银钱,听说您在,说不见面道谢不合礼仪,这便在外面候着,想要跟您当面道谢。” “……” 时浅渡敛了下眉头,但没从账目中抬起头。 她只道:“让他进来吧。” “是,萧公子,请吧。” 萧谈身披老旧的狐裘,轻轻地关好了门。 他发誓,自己想见时浅渡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与她道谢。 可见到那张总会在脑海中浮现的脸,见到她低垂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他的喉咙不听使唤了。 他柔声笑道:“我还以为大小姐把我赶到那老宅之后,就不愿再与我相见了呢,没想到大小姐还愿意让我进门。” “我也没想到,你还知道什么是不合礼仪。” 时浅渡合上一本账册,放到一旁,又要打开新的一本。 她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账本。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探了过来,直接按在账本上。 “不错。”男人笑着偎在她身旁,“我确实不在乎什么礼义廉耻。” 他牵住时浅渡的手,暧昧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瞧上次那架势,大小姐也不应是在乎这些的人吧?” “对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仅此而已。” 时浅渡带着笑意睨他一眼。 不知是她走南闯北真的毒舌,还是他在意,萧谈被这话说得心中不畅。 她是在说他下贱,说他不知廉耻么? 听过那么多侮辱的话,独独时浅渡的最是伤人。 “大小姐上次那般渎犯于我,我还以为大小姐喜欢那样,是想把我藏在那宅子里,找时间偷偷地相会呢。”他红润的唇微微勾起成弧,眉目含笑,“不想大小姐一连两个月都不愿见我一面,就连钱庄都两个月未曾来过。”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手腕,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去。 “我想你会错意了。”她伸出一只手指,“其一,我两个月不来钱庄,只是因为初到萧家,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而我足够信任掌柜王叔,这才松懈一段时间。” 她感觉到男人的身子僵硬了一点儿。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我会资助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能耐封侯拜相,到时候对我家的生意大有裨益,仅此而已。” “……” 萧谈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话语敛去。 沉默片刻,又恢复了嫣然。 “仅此而已?”他眉宇柔和,似笑非笑地开口,“那大小姐为什么碰我?” 男人的声音一直很好听,总像是带着小钩子,缱绻极了。 尤其是附在耳畔、尾音微微上扬时,最是诱人。 好似一两句话,就勾出了情丝。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告诉你,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招惹的。” 时浅渡掀起眼皮看他,唇角一挑,脸上多了几分张扬。 玩味的眼神落在男人身上,像是在挑挑拣拣。 她心想,倒也不排除……当时她确实被这男人勾引到了。 过去那些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可说不好为什么,总觉得不合胃口,很是无趣。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直到那天,她瞧见萧谈眼眶发红的难耐模样,快哭了似的昂首细细地喘……就像是突然被人打通了天灵盖,了解到了某种隐秘的小兴致。 萧谈眼神微动:“所以,我是成功地招惹到了大小姐?” 他凑到时浅渡面前,特意加重了“招惹”二字。 时浅渡望着男人总是情意绵绵的桃花眼。 抬手,指肚不轻不重地碾过萧谈眼尾的那抹红。 他卷翘的睫毛扇动一下。 轻轻地颤。 就像他如水的眼眸。 确实招人喜欢。 她突然回想起那天夜里,男人慵懒地窝在她的床铺之上,用湿软的舌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其中暗含的暧昧意味不言而喻。 她有点儿后悔,当时没一个用力,把手指捅进他的喉咙里。 他可能会难受地哭出来。 哎呀……这么欺负人,可是不太好。 时浅渡收回了视线。 她轻笑:“不要跟一个商人谈感情,我资助你,可不是白白资助的。” “怎么会让大小姐白资助?” 萧谈确信自己多多少少能在某一瞬间勾引到了时浅渡。 他用唇贴上她的耳朵:“若是考不中,我便拿自己赔给大小姐呀。” “若是考不中。”时浅渡睨他一眼,“你就不必再见我了。” “……” 萧谈眼底的笑意淡去,仿若有危险的光芒与他的贪婪杂糅在一起。 他勾勾唇角:“我知道了,大小姐是鱼和熊掌都要得到。” 时浅渡没答话,手执账本,一行行的看过去。 男人并不气馁,手指一点点地卷上了她的。 他无疑生了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从小就数不清的人夸赞向往。 在过去,若是能被他远远地看上一眼,足够人兴奋许久。 如今,名门公子的头衔没了,他的容颜却不减当年。 颀长瘦削的身子隐藏在宽大的狐裘之下,显得有两分空旷,不禁让人想到,伸手一勾,就能把他柔软的腰肢揽进怀中。 他撑在时浅渡身边,压了压喉咙,使嗓音变得低柔勾人。 “大小姐,现在是否想提前索取些利息呢?” 348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3 若有似无地引…… 第三百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半晌, 收回了视线。 她重新拿起账册:“我在忙,你如果没事,领了钱就离开吧。” 萧谈握住她的手腕:“账册就那么急么?” “你说呢?” 时浅渡拿眼角睨他一眼。 拍掉了男人的手。 萧谈垂下眼眸, 神态中流露出一抹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的失落。 “那我不打扰大小姐。” 他坐在暖炕上,往时浅渡身边凑了凑。 还不忘脱下狐裘, 盖在了她的肩头,两人共用一件衣裳披着。 既显得他有心了, 又徒增了暧昧的氛围。 “我陪大小姐一日,可好?” 时浅渡没抬头:“你若是不用温书,那就随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考不中后果自负。 “那些东西, 比起勾引大小姐来说,容易太多了。” 萧谈笑了笑,从不把科考放在眼里。 过去身为大少爷的时候,权贵们都知道他聪慧, 宴席聚会总会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夸张地赞扬他是天才、定会光耀门楣,却不知,他是藏了拙的, 他是真担得起那天才之名。 他偎在时浅渡身边,故意用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耳廓。 在皮肤相触的时候, 他真想过分一点儿, 就那么缠上她的耳垂。 但她又该生气了。 这是她的地盘, 而他一无所有。 也不知是因为缺乏权势,还是因为不想时浅渡生气,萧谈最终没有做得太过分。 他只道:“若是考中便能让大小姐欢心,那大小姐还真是给我铺了个捷径。” “口说无凭,到时候你再来与我道喜吧。” 时浅渡说完, 便真的沉心到账册上,不再开口了。 “那是自然。” 萧谈似乎胜券在握。 他用胳膊撑在小桌上,安静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光这么瞧着,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他承认,最初他恨过萧府的人,至今也在恨着萧锦。 因为即便他确实占了时浅渡的位置,那也是被动的,他丝毫没有选择,也不知内情。 说他是大少爷,他便是。 忍受繁复的家规,礼仪得体,言行得当。 他得彰显侯府门风,做完美的表率。 说他不是大少爷,他就又不是了。 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和侯府的耻辱,被踩到泥土里。 好像他是个费尽心机谋害时浅渡的卑劣下贱之人。 一点儿也不公平,不是么。 也就只有时浅渡,会像帮助一个陌生人一样,平等地待他、照拂他。 可是,只当个陌生人怎么够? 他偏要占了她的位置,还勾了她的人。 他偏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不清是阴毒恶劣的心思,还是某种变了味的倾慕在心中如同毒瘤一般滋养起来,再加上那晚的事……他有时觉得自己恨时浅渡那般羞辱他,好像他就是个可以随意玩弄的物品,可更多时候,他爱她的抚摸,他回味欢愉大于体会痛苦。 两种全然相反冲撞的情绪挤压在一起。 他很想见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是什么占了上风。 他要得到她。 他要让时浅渡像他一样,总是不经意间想起对方。 不能只有他被夺取了注意力。 身下的暖炕烧得正旺,暖洋洋的,比他的住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萧谈在桌上靠半晌,胡思乱想着,渐渐有了倦意。 他眨眨眼睛,懒洋洋地窝下去,一点点枕到了时浅渡腿上。 修长的身子在暖炕上蜷缩成一小团,面容平淡柔和,眉宇间掺了几抹困倦与疲惫,看上去有些可怜,倒终于像是个落魄的富家少爷了。 时浅渡瞥去两眼,见他没有乱搞小动作,便随他去了。 她听见男人的呼吸越发平稳,不多时,竟还偶尔发出低低的哼声。 显然是睡熟了。 呵。 她在暗地里勾勾唇角,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左手翻动账册,右手轻轻地搂住男人的脑袋,抚过他柔软顺滑的黑发。 男人的脸温温软软的,被她一碰,睫毛就轻轻地颤动。 或许只有在睡着了的时候,他才会显得这么乖顺吧。 拇指微动,落在了男人软乎乎的唇上,缓缓地轻抚。 平静均匀的鼻息撒在她的虎口,带着温热。 窗外飘雪,而室内温暖又旖旎。 狐裘、呼吸、香炉浮出的青烟、男人的体温…… 一切都是温热的。 时浅渡总觉得房间中有股过去从未嗅到过的美妙香气。 不知睡在她腿上的男人,用的是什么香?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萧谈又细声低哼了几声。 她感觉手指被男人啄了一下,痒痒的,用唇轻轻地亲吻。 紧跟着,又是第二下。 “大小姐,我又在梦里见着你了。” 男人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低哑,柔和又撩人。 他在暖炕上翻了个身,仰头望向时浅渡,伸出温热的手揽住了她的脖颈。 桃花眼底含着春水,那旋涡能勾着人一同沉沦下去。 他哑声地笑:“房间里可真热。” 说着,作势要讲衣袍撩开。 时浅渡抬手便按在了他的腰间,把人重新怼回了自己腿上。 她眯起双眼:“乖乖待着,不然就滚出去。” 萧谈闻言,不怒反笑:“所以,大小姐更希望我乖乖地留在你身边,而非是赶我走了?” 他觉得,这位大小姐已经慢慢地上了钩。 “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搅,误了正事。”时浅渡松开手,“你若想离开,就请便吧。” 靠在她身上来回来去地故意勾她……实在扰乱注意力。 “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大小姐共处一室聊上几句,当然不想离开了。” 萧谈坐起身,稍稍正了正神色,笑晏晏地看着她。 “不急,相信大小姐总有主动与我讨利息的时候。” - 凛冬将逝之时,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侯府那个名声狼藉的弃子,在殿试上一举夺魁,由皇上亲封了官职。 听说皇上龙颜大悦,对这位弃子,不是一般的看中。 从萧谈靠着自己的真功夫迈入殿试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了上下官员与显贵们的关注,殿试之后,还未等他走出大殿,消息就像吹走了寒冬的春风一般,卷进了人们的耳中。 纵使无数人夸赞过萧谈聪慧,也从未有人想过,他能有如此学识,不仅在皇上面前成功地澄清了一些子虚乌有的污蔑之言,还得到了赏识。 毕竟,萧家乃开国功臣,子孙可承恩荫,无需科考,直接由皇帝恩授官职。 而萧谈过去身为长子,一有爵位可以世袭,二有官位无需烦忧。 谁能想到他有这等本事? 萧家再大,总也大不过皇上。 萧谈在侯府受到那么多苦楚委屈,被无数人诋毁唾骂,他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不少达官显贵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命人备了贺礼,送到了萧家城南的破旧老宅门口。 尤其是过去与萧家、萧谈关系不错,出事后却弃之敝履的,更是将礼备得丰厚。 可惜,许多人在宅子门前等了许久,也不见萧谈回来。 萧谈从宫中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把这大好的消息告诉时浅渡。 他想让时浅渡知道,她的资助不会白花。 他还想让她高兴,讨她的欢心,最后……勾了她的人。 当他坐在御赐的马车中回府时,已经满脑子都是那张慵懒又张扬的脸。 什么殿试,什么夺魁,什么皇上的赏识…… 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想,他就要得到时浅渡了。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拢在狐裘上,被柔软的触感缠绕。 这件是新的。 那次离开钱庄不久,时浅渡就差人为他送来了新衣。 很明显,她心里是在意他的。 红润的唇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 “我要在水云间宴请朋友,把我放在这儿就可以了。” 经过京中最名贵的酒楼水云间时,他叫停了马车。 初见时浅渡时,她请了他一顿大餐。 如今得了赏赐,他可以把最贵的酒菜都点一遍,请时浅渡一同用膳。 时浅渡一直希望他做官,想必今日会等着他的结果吧? 踏进酒楼,他唤了个小二:“麻烦差个人送信去萧府,请你们东家来这儿一趟,就说有人想请她一同用膳。” “我们东家?”小二挠挠头,“客官,您指的是时大小姐吗?” “是,劳烦你们差人将她请来。” 萧谈刚从殿上得了赏赐,不是一般的阔绰。 他将银子塞到小二的手中作为跑腿费。 小二连忙把钱推回了萧谈的手里。 他说:“大小姐就在楼里,正有应酬呢。” “……” 萧谈如春风拂面的表情一点点地凉了下来。 他的神色不太好:“哪间?” 小二见他出手阔绰,穿的虽然旧了点儿,但全是上等货,以为是来谈生意的,便没敢多想多问,直接把萧谈引到房间门口,欠了下身便离开了。 萧谈听见,房间里时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 里面显然不止是一两个人。 亏他还为时浅渡找理由,心想她可能是想给他庆祝。 他抿住嘴唇,将房门缓缓地拉开。 他看到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坐在时浅渡身边,笑着帮她倒酒。 而时浅渡一副东家做派,正与几个身宽体胖的富贵商人谈天。 他学富五车,能得皇上赏识。 可此时竟找不出形容自己心情的语句。 像是大冬天里被泼了盆冰水,满心的欢喜期待被浇灭,彻骨的寒凉。 手指攥得越来越紧,牙齿狠狠地咬在一起。 他从未被愤怒与痛楚湮灭过。 这是第一次。 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圈。 “你找谁啊?” 有人问他。 他听见了,或许也没听见,总之是没回答。 血液冲上头脑。 他仿佛听见了血液在耳蜗中咆哮。 他快步走进房间,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我有事想跟时大小姐说个明白。” “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时大小姐可不是你……” 有人上前拦他,却在撞上他温柔的笑意时,被瘆得硬生生后退两步。 还有人想开口,被时浅渡拦下了。 “今天我有点儿事,就先离开了,大家吃好喝好,账都算在我头上。” 萧谈把她带到了隔壁的雅间。 才一关门,他便按住了时浅渡的肩膀。 漂亮的桃花眼中浮出血丝,眼眶透出一股病恹恹的红。 他死死地盯住眼前的脸,半晌,婉转地低笑一声。 “大小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么?” 男人刚来时看起来气极了,但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任谁过来,都听不出他生气。 时浅渡扒开他抓在肩膀上的手指:“我知道,但我事情那么多,总要一件件地办。” “……” 萧谈抿了抿嘴唇。 他考取了功名,获得了赏赐,他心心念念地想见她…… 可时浅渡呢,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只是被排在后面的那个人。 “是,事情要一件件地办,可大小姐与人聚会便罢了,为什么还有男侍在你身边斟酒?年轻貌美的,还未开春,穿得倒是凉爽……” 说话间,妒忌在心底喷薄。 他都不曾在时浅渡面前穿得那样清凉呢。 时浅渡好笑地说:“那是别人带来送给我的,最多是帮我斟酒,说几句讨巧的话,笑看两眼,逢场作戏罢了。” 萧谈的脸颊微微抽动一下,神色莫名。 “大小姐很喜欢逢场作戏么?” 不管是帮他还是碰他,又或是那天在钱庄里抚摸他的嘴唇…… 或许对她来说,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逢场作戏? 他心口生疼。 他不甘心。 于是,他勾起了唇角:“大小姐不是还想借我加官进爵,扶持自家的生意么?这个态度对我,就不怕我演上一出农夫与蛇,让大小姐你……没了萧家,又没了时家?” 男人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眼睛弯弯的,灿如暖阳。 但就是这毫无攻击力的笑容,诡谲得厉害,潜藏着毁灭的疯狂。 就像是被毒蛇缠绕在身上,使人动惮不得。 时浅渡却不以为然。 她盯着男人红扑扑的眼睛,思绪自然而然地跳转。 跳转到那个被男人勾出别样欲念的夜晚。 彼时,他眼底盛着旖旎,用湿濡的舌轻舐她的手指,一颦一笑皆是勾引。 被扣住命门,白净的脸上便染了绯红,手指抓住枕头,越来越紧。 他胸膛浮动。 他喘息,发出好听的哼声。 真叫她喜欢。 活了二十多年,她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瞧男人这样。 她无声地笑,勾住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身前一带。 男人并不抗拒,顺从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盘算着日后对萧家跟时家动手?”她问,“你会吗?” 身上传来属于对方的温度,让萧谈淬了冰的身子渐暖。 时浅渡还是第一次主动抱他,主动搂他的腰。 他险些投了降。 好在理智尚存,他扯了扯唇角,显出几分病态的乖戾之感。 红唇贴上时浅渡的耳朵,若有似无地引诱她。 “大小姐,这也是逢场作戏么?” “你觉得呢?”时浅渡双臂缠上男人的细腰,拇指落在腰窝上,不正经地抚了抚,“是逢场作戏好呢,还是假戏真做好呢?” 萧谈期待这样的拥抱已经很久了。 光是对方身上的热度,就烫得他心里开了花。 他察觉到时浅渡的动作,听见自己心脏的鼓动声越来越大。 大到他快要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能听见心跳,还有时浅渡在他耳畔低哑的笑声。 他觉得自己要化了。 他从不知道他竟是这么渴望她。 他不满地说:“可以真做,但不要假戏。” 时浅渡的喉咙有些哽咽,觉得眼前的男人格外的可爱。 比那几次勾引她的时候更可爱。 “好,那就依你。” 她笑一声,带着淡淡酒气的薄唇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接着,流连辗转到了他光滑的脖颈之间。 “作为你殿试的奖励,怎么样?” 几分钟前的滔天愤怒与痛苦,被时浅渡三言两语的哄逗抚平,不再想着纠缠聚会和男侍的事,而是在心中泛起了丝丝喜悦。 她吻了他。 她记得今天殿试,知道殿试的结果。 她说,要奖励他。 “现在还是白天,大小姐就迫不及待地索取利息了么?” 萧谈脸上的戾气终于消退不见,眉梢染上愉悦。 双臂缠上了时浅渡的脖颈,红润温软的唇贴了过来。 男人笑中带喘:“不用回我那儿么?” 他口中的调侃好像不愿意,行动却勾人的很,生怕她不上套。 “我家酒店的隔音很好,不会叫人发现当今状元郎在青天白日之下行为放荡,也不会有人知道被赶出萧家的你……真真是成功勾引了家中大小姐。” 时浅渡故意在男人耳畔拿他的身份调侃。 见他呼吸渐渐紧促,懒洋洋的笑容更显得恶劣。 她哑声说:“现在就要你,好不好?” 萧谈的喉结一滚。 他哪儿说得出拒绝的话。 349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3-4 让我属于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萧谈喜欢被时浅渡垂首注视着的感觉。 那双漆黑的凤眸中透出兴奋与占有的冲动, 能让他浑身战栗。 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想讨她的欢心, 想取悦她。 她那么处事精明, 坐怀不乱的…… 若是能见到时浅渡痴迷于他,似乎此生都值了。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让他沉沦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 最要命的,是时浅渡说停下的时候。 他想要多多缠绵几回, 但她不许。 她会搂住他的腰, 细细地啄他的嘴唇, 哑声地哄。 “听话, 不然明天你会不舒服的。” 湿热的气息随着低笑声喷洒在皮肤上,他顿时软了身子, 因那份充满克制的关怀而难以自持。 分明是哄他乖乖停下的话语,却像催.情的药, 让他恨不得求她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恭而有礼,洁身自好。 沉迷情爱不是他熟悉的情绪。 但这回, 他全然沉沦其中,不能自拔了。 他爱每一次亲吻,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亲昵的呢喃。 他希望时浅渡能对他满意。 “我都还没能尽兴, 大小姐,你真不想继续了?” 萧谈勾着时浅渡的脖颈,暧昧而撩人地轻叹。 锦衣早已凌乱地丢到一旁,一片狼藉。 时浅渡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环住男人的腰, 把他搂到怀里。 薄唇亲了亲他那不停勾人的红润嘴唇。 她温声笑话道:“嗓子都哑了,还没能尽兴么?” “……” 萧谈听出话里的揶揄,暗地里咬咬嘴唇。 他是头一回经这事儿,没什么经验,所以…… 喊早了。 他一开始想勾得时浅渡对他上瘾,也想刺激她的情绪、让她有成就感,所以在刚刚开始不久,就有意无意地在时浅渡耳畔低喘着发出声响。 结果他发现其实不必如此的。 无需刻意地发声,他就会被激得哼哼不断,头脑炸裂时还会喊她的名字。 “嗓子哑了,也是怪你。” 他故意用上力气,咬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像是在蓄意报复。 “瞧瞧,这都已经开始怪我了。”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笑道,“要是听你的继续,明天我都得被你背地里骂得不停打喷嚏。” 萧谈知道,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他挑起被丢到一旁的宽大狐裘,盖在两人身上。 手臂搭在时浅渡的腰间门,轻轻环着。 无比清晰的温度与细腻无间门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到大脑中。 这让他深刻地感受到,此时他们属于彼此。 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 于他而言,身体与心理都得到了强烈的依恋之感。 他喜欢这样拥在一起温存。 好像他永远得到了她。 “大小姐对我可还满意?”男人柔声笑着与她**,“日后不会厌弃了我,改换旁人吧?” “嗯?你说什么?” 时浅渡揉了揉太阳穴,蹙着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儿。 她嘟哝道:“怪不得刚才我头脑发热,定是那酒里有催情的药……” “……” 萧谈的喉咙突然哽的厉害,身上发冷。 方才的温存感刹那间门消散无余。 她想表达什么? 表达她只是一时失态,所以才有刚才的荒唐吗? 表达事情……本不该如此? 他说时浅渡怎么突然对他热络了…… 正当他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雅间门的门被人敲响了。 “萧公子,你还在吗?侯爷来找了。” 又有一人敲了敲门:“谈儿,渡儿,你们都在吗?” 萧谈眉头抽动了一下。 是父亲…… 不对,是侯爷。 若是让人们发现他这个被赶走的平民杂种与大小姐真有了点儿什么…… 一种偷.情似的兴奋感冒头出来,他的呼吸紧促了几分。 但不论如何,不能叫人知道这一切。 不然,对时浅渡不好。 他不希望有污言秽语缠着她。 时浅渡揽在萧谈腰间门的手一顿。 想来是殿试事大,把萧家上下也惊动了。 只是她没想到能直接找到云水间门来。 她拿起萧谈的衣裳,帮他利利落落地穿上。 萧谈见她这般主动帮他穿衣,心头不由得有幸福感冒头出来。 他只当刚才时浅渡是自言自语盘算着报复回去,唇角往上翘了翘。 张开双臂,享受被她照料的愉悦。 不想,下一秒,时浅渡却压低声音道:“你自己去,别说我也在这儿。” 萧谈简直想笑声来。 他想问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动作温柔却如此伤人的? 还真是不要跟一个商人谈感情么。 他的鼻尖酸软,扬了下嘴角,最终没笑出来。 眼眸发红,浮出水光。 “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他声音不大,不会叫外面的人听见。 嗓音有种绝望压抑的哑然。 他心中想的是,不能让人发现这个房间门里发生了什么,怕她被人戳脊梁骨。 可时浅渡却直接跟他撇清了关系,就连“共处一室”这种事都不想承认。 “我只是一个身份远不及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物品一样随意摆弄的东西么?”他盯着时浅渡的眼睛,“你喝了催情的酒,需要我时,就玩弄我一番,发泄掉情绪;不需要了,就这样丢掉,是吗?” 这种行径,又跟那个该死的萧锦有什么不同呢?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恨不起她。 他可真想恨她。 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鼻尖、眼眶都是湿热的。 有水光浮出,模糊了视线。 而时浅渡坦然地与他对视,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萧谈自嘲地垂下了头。 自己打理好衣裳,转身便要离开。 时浅渡勾住他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回了自己怀里。 她从背后亲了亲男人的耳朵:“你哭起来真好看。” 萧谈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该笑的时候。 可他……还是本能地翘了下唇角。 耳后的亲吻痒痒的。 他缩了下肩膀。 “萧公子?”门外响起小二奇怪的疑问声,“奇怪了,我没见着萧公子离开过啊。” “我在,劳烦你将侯爷带到隔壁稍等一下吧。” 萧谈公事公办地扬声回了一句。 他耸肩让时浅渡松开胳膊,低声说:“大小姐,你父亲在等我。” “殿试上表现那样好的萧公子,怎么变笨了?” 时浅渡没松开手臂,反而搂得更紧了。 她在男人的脖颈上落下细密的吻,笑道:“若是从前或许真会碰到被人在食物里动了手脚的情况,但我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商贾,还是侯府的大小姐……有谁敢明目张胆地给我下药呢?” 萧谈蹙起眉,脸上有戾气一闪而过:“以前有人害你?” “想害我的人多了,想勾引我的人也多了……” 时浅渡察觉到男人的情绪,掐掐他的脸作为安抚。 她说:“但真正成功的,也就只有你。” 萧谈心脏一跳。 他挑起眼皮,目光流转,多了几分得意的娇态。 心说,这情话说得倒是好听。 “满口谎言,就知道哄骗于我。” “那直到现在,我就只哄骗过你一个人。”时浅渡把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温声道,“至于日后会不会厌弃你换了旁人……你若能不变,我就不变。” “大小姐可真是会找借口,一句话就把自己日后的改变赖在别人身上了。” 萧谈低低地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 他往后轻靠,依偎在时浅渡身上:“强抢了民男,却不想负责,这就是侯府大小姐吗?” 时浅渡低笑起来:“那我真是大胆,把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囚在自己怀里,对他……” 她各种作乱,唇齿不轻不重地咬在男人的耳朵上。 “行不轨之事。” “嗯。” 萧谈喉咙一滚,还是没忍住哼出声响。 他抑制住紊乱的气息:“你……” “为什么大殿上论今说古、雄辩高谈的状元郎连躲都不躲一躲呢,是喜欢被这么对待吗?恭贺你高中的大人们知道你才离开宫中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这样了吗?” 萧谈被这些揶揄弄得耳根酥酥的。 时浅渡从不说什么下流的话,但他就是有一种自己被当众扒光了的错觉。 他喘息,不甘示弱,仰头勾住她的脖颈,低柔地笑。 “大小姐,你若改了姓,或许还应叫我一声兄长吧?真不知道一墙之隔的侯爷若知道你这般对我……会是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时浅渡略微停顿两秒,若无其事地亲吻他的脖颈。 或者说,更凶更具兴味了。 她从萧谈身后揽着他,下巴搭在男人的颈窝处。 垂眼,刚好能看到那双修长漂亮的腿。 “你可真会玩,我的好兄长……” 她低笑,嗓音微哑,叹息一般唤他。 “好哥哥。” “啊……” 萧谈脚趾蜷缩,手指狠狠地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裳。 他轻颤,耳后渐渐松软在了身后人的怀中。 时浅渡瞧见那张看起来热气蒸腾的湿漉漉的面容,瞧见那双红润漂亮的桃花眼,还有轻轻颤抖的睫毛和滚动的喉结……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又有什么蠢蠢欲动。 她手臂用力,把男人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 “好兄长,以后别叫别人瞧见你这副样子,乖。”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萧谈眼下发烫,心中愉悦得发烫,又有点儿赧然。 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害羞的一天。 “我的表现还不够好么,还是你没有好好地感受清楚?”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帮他擦了擦,又整理好了衣裳。 她掀起眼皮看他:“不然,今晚兄长再来找我感受感受?” “……” 摆明了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萧谈敛着眉头嗔她一眼。 他心里直嘟哝:时浅渡可比他会玩多了…… 收拾好衣裳,他起身,把褶皱的地方又细细打理了一遍。 男人挺直背脊,将腰带一束,顿时衬得他身长玉立。 总是宠辱不惊的桃花眼愈发柔和,红唇一挑,便带上若有似无的温儒笑意。 几下子的功夫,就从方才的诱人模样变成了进退有度的高门贵子。 手指落在门上,抬脚,又顿住。 他回头道:“那晚上大小姐可要等我。” 噗。 时浅渡还以为他立刻变得多正经呢。 她被萧谈逗得直笑,上前拥住男人的细腰,又在他唇上亲了几下。 “好啊,我等你。” 这男人怎么处处都这么讨她喜欢啊? …… 萧谈成了京中“新贵”。 几年之中数次晋升,让不少人眼红,却又不敢得罪。 他被从萧家赶到了偏僻的老宅子里的事,人尽皆知。 与萧家关系好的,自然还用萧家与他拉关系; 而与萧家敌对的,便看准了他受了辱,想拉他报复。 但萧谈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对曾经养育了他又狠狠践踏抛弃了他的萧家人不好也不坏、不亲也不远,好似好坏一笔勾销了,从此之后不再往来便是最好。 传闻,侯爷亲自找过萧谈两次,还命长子萧锦上门道歉,都没能缓和他们的关系。 一日下朝。 “萧大人,请留步。” 一个年过五旬的微胖男人跟上萧谈的脚步。 他笑着说道:“近日,侯爷应是与萧大人提起过小女的事了吧?你与小女本就有婚约,只是从前耽搁了,却一直没有毁约,萧大人已经二十有五,实在是该考虑娶妻生子了。” 【想想我妹妹差点儿就嫁给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我这心里就一阵后怕。】 萧谈头脑中浮现出从前听到的话,轻笑了一声。 他说:“我无意娶妻生子,也不再是侯府中人,那婚约早已就不作数了,刘大人还是早些为令嫒另谋亲事吧,免得继续这样下去,年华耗尽,空留遗憾。” “萧大人,即便没有婚约,小女也是倾慕与你。”男人一直跟在萧谈身边,“我那女儿,都已经埋怨死我了,确实都怪我出事后搁置了此事,错都在我,跟小女无关啊。” “刘大人,你多虑了。” 萧谈脚步不停,也并不多给刘大人眼神。 他淡淡说:“我无意娶谁,跟大人和令嫒都没有关系。” “萧大人,你……” 他年轻,身量又高,脚程比刘大人快不少。 不一会儿,就把一头汗水的刘大人甩在了身后。 不少官员都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 “看来,萧谈是真不打算在跟萧家来往了,这么直白地拒绝了刘大人,就跟避之不及似的……”有人窃窃私语,“往后是不是就该报复回去了?” “也不尽然,你瞧这几年,他可从来没给萧家使过绊子,最多是针对那个萧锦,更像是私人恩怨。”另一人说,“他倒不算是个白眼狼,顶多是恩断义绝,不来往了吧。” 萧谈听见他们小声嘟哝,一猜便知在说什么。 他扭头睨了一眼:“二位大人在说什么?” “没什么。” 男人被他笑盈盈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轻咳几声。 他赔笑道:“我们正要去小聚,酒美人更美,不知萧大人可愿意赏脸?” “我还有事就免了,诸位大人玩得尽兴。” 萧谈不知想到了什么,翘了翘唇角。 脚步又加快了些。 “嘿,萧谈这人真是奇怪,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从没见他碰过女人,登门求亲的拒了一个又一个……莫不是有断袖之癖?可也没见他去过倌馆之类的啊。” “哼,他还长了一张那样的脸,我那宝贝女儿最近一直念叨呢,说一定要嫁给像萧谈一样洁身自好、冰清玉洁、心中只有政事的好男人,最好还就是他萧谈,给我念叨的呀……” “哈哈哈,原来张大人也有这种烦恼啊。” “嗐,别提了……” 另一边,萧谈马车离开皇宫,在一处繁华的街市上停下。 他下了车,又步行一阵,走进一栋不太起眼的房子。 “我回来了。”他脱下外衣,轻车熟路地挂在红木衣架上,“今日刘大人与我提起从前的婚约,还说起了刘小姐的倾慕……前几天大小姐的父亲也提起过这事儿,他们都想促成这段姻缘呢。” 时浅渡的视线始终落在手中的册子上。 “你怎么说?” 萧谈抿抿唇,心中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不太想直接说出答案。 于是,他用夸赞的口吻轻柔笑道:“我曾见过刘小姐几面,如花似玉,知书达理,而刘大人官阶不低,又有实权,想来能在未来给予我不少支持……” 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时浅渡的脸。 一边说着,一边期待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不悦与嫉妒。 可惜,就算他瞪破了一双眼,也没能瞧见这样的情绪。 时浅渡挑起眉,调侃道:“哦?兄长想娶妻生子了?” 她说得好像他们从来没什么关系。 “……” 萧谈大步上前,一把拿去了她手中的书,随意丢到一旁。 他欺身便偎了过去,手臂环上了时浅渡的腰。 “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占有欲吗?”他越发不满,桃花眼中有股说不清的哀怨,“你就从没想过,让我只做你的人,只对你坦诚相见,从心底到身上的每一寸……都只属于你吗?” 时浅渡把他抱了个满怀。 男人站起来时,背脊挺直,身量修长,虽然面容柔和,却不显得柔弱。 可每次窝到她身上时,却软得像个没了骨头,温软可口。 她的手落在男人光洁的后颈上,拇指轻轻地磨搓逗弄。 “怎么,你不属于我吗?” 萧谈沉默半晌,垂眼:“属于。” 面对这种问题,他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那不就得了。”时浅渡搂着他的腰,“你瞧,这是戏班子今天才送来的新戏篇目,有几处我觉着还不错,打算过两日去看看。” 萧谈窝在她身边,没动,也没看那烫了金边的册子。 他恹恹地说:“你又不会带我同去。” 啧,怎么还酸溜溜的? 时浅渡笑话他:“你哪次没去?” “是,去了就瞧见那些俊俏的小伙子特意为你提前扮上,恨不得个个到你面前舞弄一番。”萧谈凉凉地轻哼,柔软的嗓音中是说不出的妒意,“你是不是特别享受叫他们捧着,啊?” “我哪知道自己享不享受?难道不是每次还不等人到我面前,就被你给轰跑了。” 时浅渡笑着用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 这男人醋起来,就跟发大水了似的,味儿那叫一个蹿。 “不这样做,我还能眼睁睁地看他们围上你不成?” 萧谈在她腰间门掐了一下。 他停顿一会儿,又说:“你真不愿与我结亲么?” 这个话题,他提过两次。 每次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 久而久之,想要把她独占、想要她在人前承认他的存在,这样的念头越积越深。 尤其在深夜突然想起时,总会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他也曾想过,自己权力无边,只要向皇上讨个赏赐,就不必对她朝思暮想,不必只能在时浅渡有空的时候避人耳目地偷偷来见她,更不必在瞧见有人向萧家或时家求亲时咬破牙齿了。 可他知道,决不能这么做,除非他想彻底失去她。 “我可以入赘。” 他补充,还亲吻时浅渡的脖颈讨好她。 “你连一个身份都不愿意给我么?” 时浅渡挑眉:“你确定父亲知道了不会勃然大怒?” 她不忘轻轻咬住男人的耳垂,还故意拉长尾音。 “我的好兄长。” 兄长这词,本没有深意。 但调.情的次数多了,就让人浮想联翩。 萧谈收住气息,说:“被赶出去的外人再以别的方式回到萧家罢了,说不定还能亲上加亲呐。” “那……我不喜欢小孩子。” “那便说是我的问题。” 萧谈答得不假思索。 时浅渡继续调侃他:“无所出,那是要被休弃的。” 萧谈面上微微一烫。 这话说得……跟他能生孩子似的。 “若是亲了结了,他们哪里敢提出这个?皇上知道这番情况,恐怕还会更加重用我。”他双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压着嗓子,哄诱般说道,“让我属于你。” 恐怕没有人能抵挡住这种话。 时浅渡的手指紧了紧。 她偏头,就能与男人入水的眼眸对视。 他的眼神既真挚又疯狂,缱绻的嗓音中染着着喑哑的压抑情绪。 就像恶鬼修罗压制住浑身的恶意,楚楚可怜地求一个家。 她缓缓抚在男人身上,吻了吻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听见男人的气息渐渐紊乱。 “你说,那些倾慕于你,觉得你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千金小姐们,要是知道你这样求人结亲,怕是要失望了吧。”时浅渡懒洋洋地调侃,“要是见到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只有你能看到。” 时浅渡动作一顿,笑意扩大。 她侧头吻了男人的嘴唇。 反正只有她能看到。 350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1 权宦x小皇帝…… 第三百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陛下, 谈大人正忙,请您留步!” “陛下,陛下!” 一溜小太监跟在时浅渡的身后, 迈着小步, 干着急又不敢真上手拉人。 要知道他们谈大人对这位小皇帝还是很敬重的,或者说,至少是表面上很是敬重,礼数上从来叫人挑不出毛病,仿佛他真的只是小皇帝的一条好狗。 谈大人都不会不敬, 下面的人就更是不敢了。 但谁都知道, 情况刚好跟表面上相反。 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 “陛下, 这殿里真不能进啊!” 在时浅渡一只脚踏入勤政殿时, 小太监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不用回头都能听见磕头声。 一是求她,二是做样子给里面那位听。 “已经快要子时了,谈大人忙到现在,总该休息了吧。”时浅渡说道, “我只是进去瞧瞧, 看把你们紧张的,谈大人还能扒了你们的皮不成?” 她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五六岁。 一张小脸还有些稚嫩,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股张扬的气质。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她吩咐了一句,就迈进殿中。 殿里灯火通明。 尤其是桌案前, 燃着上好的油灯。 有个瘦削的男人伏在案上, 一动不动,走进一看…… 竟是睡着了。 桌上是一些还未批完的奏折。 有一份正打开放着,上面有朱笔留下的俊秀字迹。 谈若的字很漂亮,柔和又不乏力道。 时浅渡瞄了几眼, 很快就了解了奏折上的内容。 又看看朱批,男人三言两语便处理的很好,有见地,有条理,也有手段。 至少比现在的她要更适合…… 唔,身为皇帝,确实不应该这么说,但谈若好歹是在权力的漩涡中浮沉那么多年,光是陪伴在先帝身边的时间,都比她的年龄还大了,头脑手段都是不容置疑的。 她没再多看,视线转移到谈若的睡颜上。 许是去势的缘故,男人本就温柔俊美的面容更多了几分阴柔,面部线条柔和,下巴干净,没有胡茬,红润的嘴唇较为丰润,看起来并非是个寡淡薄情的人。 他不似过去许多有了权势的太监,只知结党营私、祸害忠良、花天酒地,而是投身政事。 先帝亡故、战事四起的这些年,说实话,如果没有他,国将不国。 也就是因为太监身份,才让他身上没有一丝美名。 时浅渡脱下身披的华贵外套,轻轻地盖在男人身上。 接着,好奇地伸手,在他光洁的下巴上抚了抚。 细腻的皮肤触感传来的瞬间,一只大掌捉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用了些力气,但没有太过分。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小皇帝:“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细瘦的手指还贴在男人的下巴上。 时浅渡并不慌张,笑道:“刚才有道阴影,我以为是蹭上了墨水。” “……” 谈若眯了眯双眼,没再追究这件事。 他转而道:“陛下,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细看的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 “大人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时间太晚了,路过勤政殿,发现谈大人还在辛劳,特此过来提醒大人劳逸结合罢了。”时浅渡慢慢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那大人尽早歇息,别太劳累了。” 说罢,她转身就离开了。 看起来真的对桌案上那些奏折毫不关心。 谈若看向她背影离开的方向,沉默片刻。 自他掌权以来,几次废立幼帝。 过去那几个小皇帝,个个人不大,心思倒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背后家族的挑唆,毛都没长齐呢,就想跟他斗,夺走这通天的权力。 所以,他才会选了一个没有母族支持落魄皇女,推上宝座。 那时时浅渡刚被接回京中,过得不好,也没有任何倚仗。 不大的小姑娘从小没什么人教养,只能听他的话。 时浅渡登基的这几个月里,倒是很让他省心。 她从来不妄图插手政事,乖乖做他的傀儡。 不仅如此,她对他的态度一直还不错,从不会骂他或给他冷眼,好像他不是人人喊打的该死的奸宦,不是身子残缺只能当牛做马的下等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臣子。 那种平常的眼神,他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了。 手底下的人都说,小皇帝每天最多读读书,没有过逾矩之举。 别管是书房还是这勤政殿,她从未主动来过。 这次……还是头一次。 难道是时间久了,就开始有了夺权的心思? 呵,那他可是要夸赞一句,小皇帝大多数时候隐瞒的真不错。 一旦权力回到小皇帝手中,等待他的无非是一死。 也只有一死。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境地。 谈若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 肩膀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去。 这时,他才从日积月累的劳累中回过神发现,小皇帝竟是把自己的外衣给睡梦中的他盖上了。 衣服上还残留着温度,以及小皇帝最喜欢的淡淡木质香气。 视线落在衣裳绣着的龙纹上。 他眼里多了两分复杂。 时浅渡的心思,他有时候真是看不懂。 她不知道,这衣裳只有皇上才有穿戴的资格吗? 还是说,这是在试探他? - “陛下。” 轿子停在太和殿前。 谈若站定在旁,冲时浅渡伸手。 他仪态很好,身量修长,恭敬地欠身,却不显得卑躬屈膝。 伸出的右手指甲修剪干净,指节分明。 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白净漂亮。 时浅渡很喜欢这个环节。 她把手搭在男人的掌心,轻轻地牵住。 攥得很实。 温热的手掌合在一起,乍一感觉,好似普通人这样手牵着手。 直到她下了轿子,也没有松开。 谈若的眼皮跳动一下。 他扫去一眼:“要入殿了,臣为陛下整理仪容。” 时浅渡这才松开了手。 她坦然地抬头,直视男人漂亮的桃花眼。 而那双桃花眼却动了一下,垂下眼眸去。 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不少神色。 但这样,遮不住男人的柔美。 她掀起唇角,注视着高她一头的男人在她身前弯腰,细致又麻利地为她整理仪表,动作很轻,一丝不苟,手指就在她的皮肤边上动,却从未触碰到她一丝一毫。 不愧是伴在先帝身边十多年的人,就算有了权势,伺候人的活儿依然办的细致。 她喜欢看谈若伺候她。 登基之初,只觉得有趣和好奇。 现在则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但只喜欢瞧他这么做。 “陛下,请入殿吧。” 谈若直起身。 他跟在时浅渡身后迈入太和殿。 心中总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按理说,十五六岁已经是心中知事的大姑娘了。 可时浅渡竟是对他一个太监的照料丝毫不曾抗拒,让他摆弄衣裳,搭他的手,甚至是…… 牵住他的手。 不是敷衍地随便搭一搭,而是轻轻地握着。 那种感觉很微妙。 女孩子家的手要比从前那些小皇帝的更细瘦一点儿,却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 干燥而温暖的触感从贴在一起的皮肤上传递过来,会让人有点儿走神。 背在身后的手指不由得捻了捻。 他还没见过哪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会不介意太监近身的呢。 真是有些看不懂时浅渡的心思。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在朝堂上有人提出为陛下选夫的时候,他略微思索片刻,就答应了。 那些老头子是见皇帝亲政无果,就退而求其次地想让心思玲珑的男人入宫,帮小皇帝夺回政权,顺便生个男孩立为太子,好稳固时姓的政权。 而他想的是,等孩子出生,便可以登基即位了。 “朕年纪尚小,还不想考虑婚事。” 谈若听见声音立刻抬头。 他好像在小皇帝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悦。 小皇帝还是第一次敢在朝堂上反对他的意见。 真是反了天了。 又一个傀儡打算夺权了吗? “陛下既然身为皇帝,便要为江山社稷着想,不可儿戏。”他驳回了时浅渡的话,语气多了几分危险,“请陛下放心,臣会为陛下择良人入宫的。” - 谈若一连数日,都没能在早朝之外的时间见到小皇帝的影子。 换做平常,他们一天少说要见上五六次。 而且…… 每日早朝时,小皇帝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牵他的手了。 他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才不过下午。 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手指不自觉地轻捻了捻。 他起身:“陛下呢?” 有人恭恭敬敬地欠身答道:“大人,陛下正在御花园玩耍呢。” 谈若到了御花园时,远远地就见到小皇帝正蹲在地上,四周围了一圈太监宫女,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他加快脚步,走近了便听见众人的声音。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小福子,瞧你办的好事,若是叫大人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还不快扶陛下去那旁坐坐,再麻利地叫太医来瞧瞧!” “我没事。”时浅渡皱着眉头,缓缓地站起身,“不关小福子的事,是我叫他陪我玩的。” 一旁,不过十几岁的小太监正跪倒在地。 他颤颤巍巍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都是小事,又无关政事,你们都不准告诉谈大人,别叫大人烦心,也免得让你们自己受了皮肉之苦,明白了吗?” “可是陛下,您……” “没什么可是的,我又没磕了碰了的受伤,大人就算知道了,最多就是叫太医瞧上几眼罢了,但你们就不一样了,难免会挨了板子。” “……是,如果陛下有哪里不适,还请立刻说与奴才们知晓啊。” 谈若的手指慢慢攥紧。 最初将这时浅渡推上帝位时,手底下的人就是无用的家长里短都会念叨给他听。 可最近,有关小皇帝的个人情况却越说越少了。 他说是怎么回事呢。 这小皇帝……倒是会笼络人心。 不知道在他专于政事的时候,发生过多少类似的事呢。 他低哼一声,柔声开口:“陛下这是怎么了?你们兴师动众的,偷偷摸摸地背着我说什么呢?” 霎时间,众人的背脊一凉,头皮直发麻。 他们连忙转身,冲着谈若便跪了下去,哐哐磕头。 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呐! 大人这是全听去了才对! “大人,小的、小的……” 为首的太监惶恐的厉害,嘚嘚缩缩地有点语无伦次。 听声音,舌头都快要捋不直了。 他当然不单纯是因为这件事害怕。 更叫人害怕的,是他听了小皇帝的话而蒙蔽谈若。 这相当于是背叛。 谈若一颗颗地拨弄着手中的念珠,不怒反笑,唇角的笑容更是明媚了。 他道:“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话是对那太监说的,目光却落在时浅渡的身上。 小皇帝正把手按在腰腹上,额头上有些汗珠,不像是跑来跑去闹出来的,倒像是冷汗,也不知道是淘气中磕到哪儿了。 都已经出冷汗了,还说是没事呢? 呵,这帮奴才,真是胆子肥了,这种事竟敢都敢蒙蔽他。 这样下去,是不是都慢慢地只听小皇帝的话了? 先把小皇帝的事处理完,再跟他们算账! “大人,是小福子这小子,陪陛下在这儿玩闹,两人闹到树后面时,奴才……”为首的太监两眼一紧闭,豁出去了一般说,“奴才没能都看清楚,没一会儿就瞧见陛下捂住肚子了。” 谈若看向小福子。 小福子抖如糠筛:“大、大人,奴才什么都没做啊,真的,请大人相信奴才!”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陪陛下打闹而已啊! 陛下虽然是女孩,却喜欢舞刀弄枪的,喜欢手里拿着木棍跟人打闹。 而且,陛下很有天赋,要不是现在年纪尚小又研习的时日不多,恐怕杀伤力要比现在翻上许多倍,轻而易举地把人打得屁滚尿流。 他只是听命陪着而已,别说他打不过了,就是打得过,他也不敢伤到陛下啊。 “谈大人,小福子没伤到我。” 时浅渡站在小福子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头,又扯开一点儿他的衣领。 小福子一抖,脸上直羞,却不敢反抗,只能露出脖颈的皮肤。 只见他还算白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被木棍敲出来的红痕。 看起来不算很重,但也挺疼的。 谈若蹙了下眉头。 心说,小皇帝可真是不知害臊。 随便哪个太监的衣裳,都能这么随便扒吗? 呵,也是,他们又算不得男人,被扒了衣裳,也只是他们颜面尽失。 而小皇帝么…… 既然是皇帝,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就跟……想牵便牵他的手一样。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亲手惩罚了小福子,便不用臣插手了么?” “不是惩罚,是我没收住力道,不小心打到他两下。”时浅渡没把这次的小插曲当回事,笑道,“不管是小福子还是他们,都是怕大人烦心,大人可得体量他们。” “噢。” 谈若勾了勾唇角,笑意微凉。 真会当好人呐。 小皇帝都为他们求情了,他若惩罚这些人,反倒他才是恶人了。 久而久之,岂不是弄得人心不稳? 他手指缓缓地拨动念珠,心中盘算着好好地教育教育这个不听话的小皇帝,再加快推进选夫的日程,待孩子出生……她就没什么用处了。 他没露声色,睨向小福子:“抬起头来。” 小福子小心翼翼地抬头。 因为衣领大开着,年纪又小脸皮薄,漂亮的面容上泛着粉红。 他看向谈若,水灵灵的大眼睛极是讨人喜欢。 谈若碾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约莫空了两秒,拇指才继续动了起来。 呵,他听说过,小福子是时浅渡特意叫人调到身边儿的。 他了解过小福子的背景,没说什么就应允了。 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小皇帝挑了个这么水灵的小太监陪自己玩。 他抿了抿嘴唇。 “来人,小福子照顾陛下不周,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真不是他伤到了我。”时浅渡蹙起眉头,“谈大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就能处理。” “哦?” 谈若眯起漂亮的桃花眼,心说,真是知道护着人呐。 他今日有闲空,不介意多跟这小皇帝耗上一耗。 他问:“陛下自己怎么处理,不如也教教臣?” 时浅渡唇角一翘:“谈大人愿意亲自帮我?” “臣自当为陛下效劳。” 谈若欠身。 - 时浅渡窝到了床上,俗称,龙床。 她身上盖着软被,舒舒服服地躺着,眉眼多了几分慵懒。 在找了个最舒服也最方便的姿势后,招了招手。 “谈大人既然想帮我,就过来吧。” 谈若眯起双眼,心说,倒要看看这小皇帝是要搞什么名堂。 他一直对时浅渡保持着尊敬,所以并不逾距,恭敬地站在床帐之外。 “陛下这样教臣,恐怕不方便吧?” “这样才是最方便的。”时浅渡伸出一只手,“大人,手给我。” 谈若心头轻轻一跳。 不由得立刻想到早朝前,他无数次执住这只手。 然后,被她温热细嫩的手指握住。 最近这半个多月,她都没那样牵过他了,却在背后跟小福子疯玩。 他垂眼,将手递了过去。 他感觉到,那只手像过去那么多次一样,牵住了他的,然后拉着他,慢慢地往床铺上靠拢,最终,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他一顿,就要收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没有受伤。 小皇帝应该是小日子到了,这才会腹痛难受,额上冒出冷汗。 只是,他竟然不知道,她会难受到冒冷汗的程度,也从没听人提起过。 过去那段日子,都是她独自忍着疼痛么? 想到这儿,谈若眉头轻敛,莫名有些不悦。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道:“我肚子疼,谈大人照着我的动作,帮我揉揉便好。” 她没有松手,反而更强硬了些。 瞥见男人立在床边,嘴唇抿成一条线的样子,轻声笑了笑。 “怎么,大人是要食言?还是觉得我不配被大人照料?”她另一只手撩起床帐,“我听闻,过去父皇有个头疼脑热的,大人可是日日伺候在身边呢。” 谈若静静地看她半晌,红润的嘴唇勾起一点儿,露出柔和的笑意。 小皇帝还真是毫不掩饰,就那么想像先皇一般拥有权力吗? 看来是他过去对时浅渡太仁慈也太敬重了,叫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该听谁的话。 心中浮出一些阴损的狠招,脸上却笑意盎然。 眼睛一弯,像是一轮新月,极是好看。 他没有立刻撕破脸面说什么,声音反而变得更是温柔了。 “服侍陛下,是臣的本分。” 说着,他恭敬地半跪在床榻旁边,修长漂亮的手掌探入软被之中。 轻轻地落在了温热的小腹之上。 “既然是陛下的要求,那臣就冒犯了。” 丰润的嘴唇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但莫名多了些凉薄。 总是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往下一垂,遮住戾气。 一个半大的姑娘会让他这等人近身伺候,还真是出乎意料。 想来,也就是觉得……他们算不得男人吧。 一种莫名的讽刺与悲哀感窜上心头,还有一点儿愠怒。 尽管只是一点点儿。 他许久不曾真的生气过了。 “谈大人手巧心细,又怎会是冒犯?” 时浅渡压下面容上那不太沉稳正经的笑容,只轻巧地翘了下唇角。 她的视线扫过男人的黑发、额头、鼻尖与嘴唇。 最后,还掠过了微凸的喉结。 伺候人时好看,批阅奏折时也好看。 低眉顺眼时诱人,凉薄轻笑时也诱人。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351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2 腿上直发软。…… 第三百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小皇帝懒洋洋的语调在头脑中又一次浮现。 谈若负手望向窗外, 看着一片枯叶从树上飘飘荡荡地落下。 手指不停地轻拨着念珠。 这些日子,他总能回想起这句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与触感。 隔着薄薄的床帐, 若隐若现地看见她的脸。 不得不说,小皇帝巧言令色的功夫可真不赖,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他当时真想好笑地说, 这番功夫, 恐怕是用错了地方。 只是没想到,小皇帝很快就睡着了。 在他轻轻的揉抚之下, 窝在床上睡得很沉。 好像对他特别信任。 “大人, 各家公子的画像送到了。” 柳公公抱着数卷画像, 小步停在谈若身后。 “给陛下送去吧。”谈若顿了一顿,回头又道, “罢了,我亲自送去好了,好催促陛下尽快定下人选。” “是。” 小皇帝的母妃地位低微,又是靠些不光彩的手段才怀了龙种,惹恼了先帝与太后, 连带着未出生的孩子受到牵连和白眼, 所以过去十几年, 她都是在外散养。 过去的住处清苦, 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见过。 所以,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御花园和藏书阁, 常在这两处。 谈若在御花园的凉亭中看见了大咧咧喂鱼的小皇帝。 “陛下。” 谈若上前, 立刻有人很有眼力见地在凉亭中支了桌子。 他命人将画像放在桌上,道:“臣为您筛选了京中尚未娶妻的名门公子,这番已经将画像为陛下带来。朝中的诸位大人催得紧, 还望陛下尽快定夺。” 时浅渡蹙着眉头睨过去几眼。 真是有事“诸位大人”,无事“老东西”。 她拨弄拨弄那些画卷,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怎么记得,上次谈大人与柳公公提起诸位大人时,不是这么称呼的。” “……” 谈若想起,看到那帮人在选夫之事上的各种小动作时,他笑着骂他们“老东西”来着。 原来那时候说的话,叫小皇帝听去了吗? 胆子越来越肥了…… 现在都开始调侃他了啊。 “陛下倒是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面容柔和,语气却颇有威胁意味。 还不忘阴阳怪气地鼓了鼓掌。 “大人说笑了。” 时浅渡没多言语,打开了几幅画轴,全都摊开在桌子上。 画师应该是宫中最好的了,但总归不那么写实,她瞧着也都大差不差。 反正么…… 都没有谈若那张脸来得漂亮。 况且,还可能存在塞了银子便画得好看一些的情况。 而且这些人都是些世家公子哥,从小到大高高在上的,身边都是下人环绕,被别人照顾还差不多,哪有人能照顾她呢? 要说伺候人,肯定也是谈若更胜一筹,细致入微。 更何况…… 她知道太监是生不出孩子的。 母亲就是难产而死,她不想生孩子。 若是以前,她反抗无果、身不由己倒也罢了。 现在老天爷给她扭转命运的机会,要是抓不住,就只能怪她自己。 说是老天爷给她机会不太准确。 是谈若给了她机会。 所以呐,怎么看都是谈大人更和她的心意。 她撇撇嘴,越发觉得画像无趣。 于是,她随意问道:“大人,我应该从这九位里面选出几位来?” “几位?” 谈若挑起眉梢,碾动念珠的手指蓦地顿住了。 这小皇帝,选一位不够,还要选几位? 半晌,手指重新开始动作,似乎比过去更用力了一点儿。 “陛下还想选多少?难道这宫中还能有两位正夫不成。” 话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儿嘲讽的意味。 他自己都没能注意到。 “过去历朝历代的男帝择秀女入宫,不都是一次性选许多人,然后再一点点儿地给她们提位置么?”时浅渡视线始终落在画卷上,语气淡淡,说得理所应当,“我知道皇后并非如此,但我又不是男帝,有些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啊。”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看向谈若。 “大人不想先了解了解这些人选的脾气秉性,再做最后的定夺吗?” “……” 谈若心里低柔地笑了一声。 小皇帝可真是巧舌如簧,端得一副为他好的理由。 不就是想多选几个模样漂亮的男子入宫么? 小小年纪,色心倒是不少。 “再说,若只有一人……” 时浅渡脸上闪过胸有成竹的笑意,好似确信自己能轻而易举地说服对方。 她笑看过去,说道:“待日后真生孩子,那人便知道孩子是自己的。” 如果招许多人,就没人知道孩子是谁的。 这样,显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牵制住那些人背后的家族与势力。 若无利可图,哪有男子会心甘情愿地给女人当所谓“正夫”啊。 主动愿意入宫的人,哪个心里没有小九九。 谈若停顿几秒。 接着,红润的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 “那就依陛下的意思吧。” 他觉得小皇帝说得有道理,心中却有些不快。 大抵是因为她太有主见了。 他不喜欢这种心眼太多的傀儡。 “请陛下今日之内选出三位符合心意的人选,差人告知臣便可。”他恭敬地欠了下身子,“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你们把画卷都收拾好。” 时浅渡吩咐了一声,快步跟上谈若的脚步。 谈若察觉到有人跟来,敛着眉头放慢了些脚步。 他问:“陛下,可还有事?” “嗯,马上就是中秋时节了。” 时浅渡与他并排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微风拂过面容,舒服得眯起双眼。 她边走边说:“前几年动乱,一直未办宫宴,不如借这次中秋举办宫宴,顺便请大人意中的几位公子随家人一同进宫赴宴,见过真人,知道品性,再定夺也不迟嘛。” “陛下,您说得轻巧。”谈若扯了下唇角,笑得柔和,“您可知一次宫宴要宫人提前准备多久?单说膳食这一项,又要花费库中多少银两?” 他越发觉得小皇帝不老实,且异想天开。 举办宫宴…… 是想找机会与忠心的臣子勾结,除掉他这奸宦,夺回大权么? 她不会真的以为,那帮老东西有人真心地忠于她吧。 “不是那种大规模的很正式的宫宴,随意些就好,只请一些近臣,由大人挑选即可。” 时浅渡看向身边的男人,突然一顿脚步。 拉住了谈若的手腕。 “大人,等一下。” 谈若驻足看她,想知道到底搞什么名堂。 不想,一扭头便见到小皇帝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到他耳畔。 两人的距离极近,他能清晰地瞧见女孩那双漂亮的凤眸和长长的睫毛,甚至是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嗅见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气。 他突然回想起刚把小姑娘接回宫中时的一些事。 那时还是冬日,她第一次闻到这香,趴在桌边双手轻捧着微烫的小香炉。 笑得好看极了。 他瞧见了,在心中笑她果真是幼稚。 在耳畔的手指轻轻一动,摘下了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 时浅渡拿着叶茎,指肚一捻,叶片快速地转起了圈儿。 她笑得灿烂:“掉了片叶子。” 恰逢微风渐起,吹起了衣袍。 谈若执着念珠的手指一攥。 待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呼吸。 小皇帝好像从未改变。 依然笑得那么好看。 - 中秋宫宴到底是敲定下来了。 由于时间紧迫,谈若忙得脚步离地。 正巧一场秋雨降了温,还叫他染了风寒。 即便如此,事情也不能耽搁。 他硬是半刻都没有休息,拖着抱恙的身子忙了数日。 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是常有的事,累的愈发消瘦。 有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答应小皇帝的要求,还这般兢兢业业。 “大人,陛下叫小厨房送来了补汤,叫您不要劳累到太晚。” 柳公公端着食盒,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跟在谈若身边久了,是真的关心自家大人。 他看着谈若眼下地青紫,说道:“大人风寒还未痊愈,更应该好好养养身子,不宜太过疲累,这些天,大人都瘦了。” “哼,早些歇息……” 谈若睨了一眼食盒,轻哼一声。 说得轻巧好听,他繁忙数日,小皇帝以为到底是因为谁? 还叫人送来补汤…… 真是惺惺作态。 要是真关心他,又怎么不亲自过来? 随便发话让小厨房做点儿东西就把他打发了,真是笑话。 即便心中这般嘲弄,他还是打开食盒,端出小碗浅浅了饮了一口。 热流顺着唇舌一路滑落到胃里。 在微凉的秋日,十分舒服。 唔,这天气喝上一点儿倒是不错。 他们这等人,喝多了水会不方便。 所以,他喝了小半,便将碗放下了。 “陛下已经休息了?” 柳公公看了看时辰:“按以往的经验来说,应是还没有。” “正好我有些乏了,去感谢感谢陛下的挂念。” 谈若起身,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披上了稍厚的外衣。 柳公公垂首:“是。” 他知道,自家大人这般阴阳时,是要去敲打敲打陛下了。 时浅渡年岁不大,又放养惯了,是个爱玩的性子。 所以,叫人在寝宫院前的树上做了个秋千。 还未走近,谈若便瞧见淘气的小皇帝站在秋千上,一晃便荡得老高,竟是平行于地面,甚至是超过了栓绳的树枝! 树枝要是不慎断裂了,结果可想而知。 那一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 这个小皇帝,整天都做这么危险的事么! 真是不知死活。 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若是时浅渡死了,那帮老头子肯定认为是他下的毒手,把脏水泼到他的头上。 自己不惜命,死了还得拉着他下水,给他添麻烦。 更可气的是,竟然从未有人跟他说起过,小皇帝是这么玩秋千的。 他手指死捏着念珠,继而唇角一翘。 面容上露出轻柔的笑意,莫名的诡谲阴郁。 微眯着的桃花眼显出几分暗红,渗人得很。 柳公公瞥见他的脸色,背脊一凉。 跟了谈若多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连忙解释:“今日之前,陛下还未玩得这么过火过,大人息怒,奴才……” 就在此时,秋风传来了时浅渡一晃一晃的声音。 因为荡在空中,声音偏大,传得老远。 “要不是谈大人替我辛劳,我也没办法过得这么轻松,可不能叫大人累坏了身子,就算他不喝,也总得把话带到,多催催总是有效果的嘛。” 谈若轻轻挑起了眉。 这小皇帝,说她听话吧,总是折腾。 说她不听话吧,又还算是有良心。 至少,没跟先前扶持的那两个男孩一样,背地里把他咒骂得猪狗不如。 贴身宫女是时浅渡自己选的,年岁不大。 她歪头好奇地问:“那陛下怎的不亲自去一趟?” 只见那乘了人的秋千高高荡起。 在荡到了最高点时,时浅渡身子猛地被甩了出去! 谈若瞳孔猛缩,下意识地要迈开脚步冲过去。 然而下一刻,那道被甩出的身影在空中旋身几次,以一个漂亮而稳妥的姿势落在了地上。 她的动作轻盈利落,好看极了,任何人瞧见了,都得是叹为观止。 谈若顿住脚步,心脏“咚咚”狂跳。 苍白的脸上重新浮出血色。 下一刻,他恨不得掐住小皇帝的脖子,让她好好地体会一下将死是个什么感受。 当了皇上,身体性命就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尤其是做他的傀儡。 时浅渡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小皇帝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任凭她这样发展,那还了得? 他负手上前,才迈开脚步,就又听时浅渡开了口。 只见她懒洋洋地揉了揉脖颈,道:“谈大人疑心重,我若去看他,难免要让他耗费心力与我试探斡旋,实在没有必要去叨扰,反正谈大人做事我放心,要说不放心的,也就是怕大人的身子骨撑不住了。” “……” 心头的怒气与狠戾莫名缓解了不少。 谈若不停地拨动念珠,动作飞快。 不出一会儿,就将所有珠子都拨动了一圈。 小皇帝…… 是真的放心他、关心他么? 可笑。 真可笑。 身为皇帝,就算只是个女孩,也总该知道世人都是怎么评说他们这等人的吧? 他在心中冷笑了好几声。 片刻,垂下眼眸。 要是可以,谁不想光明正大地步入朝堂,做个清正廉明的忠臣呢。 谁又愿意被咒骂为奸宦,谁又想去势入宫,做个太监呢。 真不知道小皇帝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人听的,还是出自真心。 若是有心为之,那心思真是够重的。 但他希望这些都是真心的。 他也很可笑。 月色下,柔和的面容上露出了嘲弄的笑意,轻轻柔柔的。 阴翳满满的桃花眼眯起,眼尾染着淡淡的红。 咋一看,又柔又冷。 似是柔软阴冷的蛇在吐着信子。 他终是没有上前,转身离开。 柳公公连忙跟上,小声问:“大人可是要回去休息?” 谈若拿眼角瞥他一眼。 他柔声道:“被陛下吓得特别清醒,你说呢?” “……” 柳公公打了个寒战。 不出几步,走在前面的谈若又突然顿了下脚步。 他回头,面色不太好看。 “明日叫人把那秋千拆了。” - 没过多久,中秋宫宴就如期而至了。 秋日里,宫中是一片繁华景象。 与过去那些宫宴有所不同,这次宫宴的气氛显然非常松弛。 时浅渡一没实权二没背景三年龄小四又是个姑娘家…… 单拿出来其中一点或两点,就足以让一些人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皇上没有威严,气氛自然就不会太低压。 不过表面上的功夫做的还是不错的。 至少,有谈若在她身后坐镇,不会有人不敬。 酒过三巡。 不少朝臣都聚拢到谈若面前,手执酒杯攀谈敬酒。 “谈大人,咱们喝酒,我敬您一杯!” “大人,我也一起,谈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谈若身边永远不缺人围着。 当然,没多少人有好意就是了。 就算他势大,也没有人打心底里看得起他。 那些人脸上都揣得是恭恭敬敬的笑意,把不怀好意的心思掩埋在心底。 人们都知道太监不便喝酒。 越是这样,就越有人喜欢端着酒杯敬他,非要把他灌得身子不适、瞧他出丑才好。 谈若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红唇一勾,笑得温柔又凉薄。 他敷衍几句,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时浅渡的身影。 只见小皇帝正笑意盈盈地与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攀谈。 他记得那几位,都是画卷上的人选。 也不知时浅渡说了什么,把人逗得直笑。 看他们的笑容,竟是有几分真心。 负在身后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看来,他们的小皇帝有了自己看中的人选啊。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人接触么? 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 这样主动,只会让他们的家族蠢蠢欲动,她不知道么? 那些男人,入宫都是为了把持朝政,她不明白么? 蠢笨。 无知。 他在心中低斥。 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面前敬酒的朝臣们无不发现了他的走神,顿时心生不满。 一个低贱的臭太监罢了,这般祸乱朝纲、作威作福,竟然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有人唤:“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人说:“难道谈大人就让我们这样举着杯吗?” “你这可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谈大人。” 谈若回过神,不悦地敛了下眉头。 但面上保持笑容,略带嘲弄的嗓音十分低柔。 “各位大人还需……” 我给面子吗? “那诸位给朕面子吗?” 时浅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 她站在谈若身前,凤眸微眯,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似乎不满于众人都只向谈若敬酒。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真不知道这小皇帝是真的蠢笨还是假的蠢笨,竟然在这种时候发难? 看不出来他们在灌谈若的酒么? 即便不说灌酒的事,把这种话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真不怕谈若这太监不悦吗? 看来,小皇帝是一点儿指望不得了。 果然不能对一个没人教养的女子报以什么期待。 众人隐去失望的神色,纷纷表面恭敬地欠身。 口中也说着恭顺的套话。 一众纷杂的声音中,谈若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小皇帝这是……为他挡酒? 这么想了一瞬,他又自己否认了。 呵,什么挡酒。 怕是想享受皇上的待遇吧。 这就沉不住气了? 看不惯他处处占着她皇上的权力地位? 想把他甩掉独自为政? 他压下心头嘲弄的怒意,冲时浅渡伸出右手。 “陛下累了,臣送您回去休息。” 时浅渡抬眼,与他对视。 片刻,将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轻轻地握住。 手指收拢这么个“攥”的动作,不大,但谈若感受的真切。 心中的隐瞒减退些许。 他低哼。 算她听话。 “诸位大人先自便吧,柳公公,你叫人多照看着些,别出了事端。” 谈若撂下话,牵着小皇帝的手,离开宴席。 他没侧头看时浅渡,但能感觉到小姑娘对他寸步不离,两人之间超不过两寸的距离。 这叫他心情很好。 他带回宫的小皇帝,理应听他的话。 两人走在宫道上,路过的太监宫女纷纷驻足垂首。 尤其是瞥见两人牵着的手时,更是不敢抬头。 眼看就到了寝宫时,谈若敛起眉头。 他觉着身上有些发热。 只有秋风吹来时,才会感觉好些。 难道是前些日子太疲累了,前脚风寒才好,后脚就又回来了? 才走这么一段路便开始发汗…… 他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牵着小皇帝的那只手心出了些汗。 他守礼数,便松开手,不叫湿滑的汗水沾上对方。 “谈大人?” 时浅渡疑惑地看他。 “无事,臣身子不适,不能让陛下染上晦气。” 谈若带着人走到寝宫之前。 期间风起,应是凉爽不少,他身上的不适却没有丝毫消退。 燥热感反而更胜了。 眼眶越发湿热,呼吸也变得粗重。 垂在袖口中的手指紧紧握起,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才能保持头脑的清醒。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竟然有人对他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真是胆大包天。 他深吸一口气,沉心迈上低矮的台阶。 额头上有虚汗浮出,白皙的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 脚步有些虚浮,一个不稳,被时浅渡伸手揽在了腰间。 他心头一跳。 微滞,紧跟着呼吸更重了。 “大人身体不适吗?” 时浅渡偏头说话,气息刚好拂在男人耳畔。 谈若抖了一下。 腿上直发软。 一定是药效的原因,他才会这么喜欢那只圈在腰间的手臂,想往上靠。 要知道,他们去了势的人,最厌恶有人接近自己的腰腹。 “陛下无需挂怀,只是前些日子的病还未好利索而已。” 他强撑身子,忍住那股从内而外蔓延出来的瘙痒难耐之感。 扬了扬头,示意小皇帝自己入殿。 “陛下自行进去吧,免得臣将病气……过给您。” 说话间,诡异地停顿了两秒。 因为小皇帝以双手半拥半撑地扶住了他。 “我看大人还是入殿休息片刻吧,我叫太医过来为大人瞧瞧,免得拖久了更伤身子。” 时浅渡拥着男人,把他往自己的寝殿中带。 “……” 叫太医过来瞧瞧? 呵,来瞧他的笑话么! 他们这等人是不方便纾解的。 中了招,多半只能硬生生地捱过去,其中的痛苦难耐可想而知。 当然,也有些法子可以纾解,但没什么人愿意用那种方法。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了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药? “陛下若想见哪个太医明日横尸街头,尽管叫来便是。” 他有些怒了,语气变得冷硬。 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出口的嗓音又软又媚。 就跟沾了水似的。 时浅渡听了,唇角微微一勾。 她将人带入殿中,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 “那我们就不请太医。” 她牵住男人的手臂,往床上按。 动作坚定,毋庸置疑。 手背贴上柔软的织品,谈若轻轻一触就能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哪儿。 他反抗,却因药效的汹涌而至,使不上多少力气。 他面颊飞红,呼吸不稳。 他隐约听见清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伴着温热的气息。 他感觉到小皇帝小心地帮他掀开一点儿衣裳散热。 “谈大人,你好像发烧了,我帮你散散热。” 小皇帝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皮肤。 他一颤,脑海中回想起被她牵着的触感。 那么多次,心情愉悦的…… 手牵着手。 他的喉咙滚了滚。 “滚。” 他恼羞成怒。 第一次对小皇帝不敬。 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晰了,再强的意志力也很难在药效之下保持清醒和理智。 发热的身体,很想一抬手臂便纠缠住身边的人。 可他不能做出那么丢人的举动。 更不能,也不想在小皇帝面前漏了怯。 他已经是个身下没东西的废人了,又怎么能让自己的身子□□.裸地暴露在他人面前,可笑地低喘扭动,徒增了笑柄? 那般丑陋的姿态,不能叫小皇帝瞧见。 她不知事,没见过男人,不知道太监与其男子有什么不同。 等瞧见了真相…… 她更该不听他的话了。 她会变得像其他人一样,冷眼看他。 她还会觉得他恶心。 或许,连他的手都不会牵了。 许是药效过剩,他的心脏冷不丁地一酸。 在喉结滚动几次之后,谈若终是用殷红的唇挤出了柔和却充满危险的笑容,压着嗓子,说了句颇有气势的威胁之言:“陛下,每个人往后的路,可都是自个儿走出来的。” 时浅渡一只膝盖抵在床上,伸手,遮住了男人的眼睛。 她说:“我知道,大人,我会照顾你。” 男人看不见,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凤眸微微眯起。 她居高临下地勾起了薄薄的唇。 352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3 他的眼尾红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才让他在药效褪去之后,依然没有推开对自己为非作歹的小皇帝,没有立刻叫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拉出去杖毙了呢? 谈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阳光透过窗,洒在代表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寝殿中。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的景象, 有些失神。 说实话, 他有些没想到, 自己能在这儿醒来。 还以为会被人抬着托回自己的住处。 身上是小皇帝每天都在盖的柔软锦被, 像一双大掌, 将他严实又温暖地包裹着。 他想起昨晚, 小皇帝温柔地拨开他额前的发, 然后帮他掖好被角。 思维有些混乱了,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不知道“温柔”的感受是真实的, 还是只是他可笑的臆想。 摇曳的烛火,炙热的气息, 无尽的欢愉…… 梦境一般的画面不断翻涌。 他仿佛瞧见了小皇帝拥住他的模样,看到两人的身影相叠在一起, 在他细密的轻喘声中,被散落的床帐遮掩, 只剩下一道融而为一的黑影。 真是荒唐。 小皇帝荒唐。 他更荒唐。 荒唐到在得到疏解后,依然装作药效还在,缠上了小皇帝的腰。 甚至,还在欲念的泥沼之中,两次妄图亲吻她的嘴唇。 他那时,发了疯一般想要得到她的吻。 情人一般亲昵的吻。 谈若用漂亮的手指抚了抚唇。 不是因为他被亲吻了。 而是因为小皇帝从未吻他。 甚至,她还捂住了他的眼睛。 并不想…… 看到他的脸吗?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嘲弄自己的可笑。 昨晚的事,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相互纠缠的□□。 或许是顾及他的面子,又或许是根本不想看到那肮脏丑陋的画面, 小皇帝从未真正褪去他的衣裳,就连胸膛的皮肤都不曾大面积露出来过。 就只是看也不看的摸索罢了。 没有缠绵的亲吻,没有温柔的爱抚,也没有一句话。 什么都不是。 可笑的是他竟是感受到了无上的欢愉。 并非单纯指身体上,而是心里,打心底里发出的感受。 他喜欢被她触碰,就像喜欢被她牵住手指。 或许他早意识到了自己对她有种不一样的关心。 超过了对傀儡小皇帝应该有的关心和在意。 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可小皇帝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不想看到他的脸。 呵。 她很温柔,也很照顾他的感受,很配合他的需求。 所以,他才能获得那么美好的体验。 此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这等人也能有那样的感受。 她只是不想看到他的脸。 漂亮的桃花眼里蔓着血丝。 他心脏是疼的。 有一种难言的压抑与痛苦感一点点地蔓延着遍布了全身。 他觉得许多事都乱套了。 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不知道从今往后,小皇帝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侮辱在等待着他。 虽然各式各样的侮辱他早就听过无数遍,见怪不怪了,但只要一想,过去总是笑盈盈看着他的小皇帝眼里冒出嫌恶,呼吸就变得不通畅了。 谈若红着眼眶沉默许久,突然扯了扯唇角。 小皇帝厌恶他又怎么样呢? 反正是在他手里,不想见他也得见! 至于情绪态度…… 呵,装也要给他装得好好的。 他撑起身子,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传来,叫他敛了下眉头。 一不小心,就又想到昨晚的荒唐事了。 他和小皇帝,在这儿…… 谁想过,他竟然会是第一个“上了龙床”的人呐。 想到这里,他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尽管只是小皇帝没有感情地帮他疏解了药效,他也绝不可能真的跟小皇帝发生什么,但就是得到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一遭,可是小皇帝在“伺候”他。 这么一想,他更觉得满足了。 兴许,小皇帝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反感他? 亲自帮他做那种腌臜事儿…… 唔。 他的耳朵有点红。 虽然小皇帝捂着他的脸还不亲吻他,但她主动伺候他了啊。 可能是他当时的脸色不好看? 或者是,他年岁大了些,不太讨喜? “大人,您醒了。” 大抵是听见了房间门中的动静,柳公公不一会儿就端着温水走进了房间门。 他将盆放在一旁,上前服侍谈若起床更衣。 “昨晚是你帮我净了身子?” 谈若坐起来就发现身上很干爽,跟他的记忆不太一样。 记忆里,他早就折腾得腻乎乎的了。 柳公公一顿,紧跟着,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应是……陛下吧。” “……” 谈若的脸色也瞬间门变差。 黑了好一阵,才慢慢地缓和了。 小皇帝还在事后帮他擦了身子? 没换衣裳,所以应该只是把毛巾伸进去擦的。 一时之间门,又羞又恼。 还有一点儿莫名其妙的…… 喜悦。 这小皇帝倒是心思细腻,会照顾人。 难不成,也对他……? 他抿抿唇,又否认了这可笑的想法。 哪儿会有女子…… 喜欢他们这种裤.裆里没东西的下贱之人啊。 柳公公见自家大人没说话,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昨个儿晚上奴才瞧见陛下与晕沉不醒的大人独处,还撂下了门栓,真真是吓了一跳呢,还以为陛下要对您不利,险些就叫人来撞门了……” “唔。”谈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后来呢?” “后来陛下说,她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威慑群臣,一旦大人不在了,立刻会被人废掉,换男帝登基,所以,她得仰仗大人,绝不会做出任何对大人不利的事情。奴才一听,便在外守着,没再想着叫人进去了。” 柳公公学起时浅渡的话时,颇有两分夸赞之意。 他又道:“陛下年岁不算大,但心思活络,倒是明事理。” “……哼,一点儿小聪明罢了。” 谈若心情很复杂。 听闻小皇帝不会对自己不利,却不觉得高兴。 甚至还觉得有些扫兴。 小皇帝只是因为需要仰仗他…… 所以昨晚才帮他的么? 没有了权力,他什么都不是。 唯有权力,不能放手。 “大人将陛下带到宫中,给了陛下这样好的生活,陛下心中念着您的好呢,离开时还可细致地为大人您掖了被角,嘱咐奴才不要打扰,让您好好休息到自然醒,这才离去。” 谈若已经在柳公公的服侍下打理好衣裳。 他习惯性地将念珠串子握在手里,轻轻地拨动。 “哦?照这么说,陛下倒是会照顾人。” 原来记忆里小皇帝帮他掖被角的事是真的啊。 他轻柔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既然在意那小皇帝…… “大人。” 殿外有人唤了一声。 听声音是小福子。 时浅渡身边儿的小太监啊…… 这是差人过来关心他了? 真是识趣。 谈若心中满意,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顿住手指上的动作,在榻上坐下。 “进来吧。” “是。”小福子双手捧着一张书信,跪在谈若面前,“大人,这是陛下叫奴才送来的,说是昨日从世家子弟中选中的入宫人选,请大人过目。” “……” 入宫人选? 呵……入宫人选! 谈若猛地将手中那串珠子摔在地上。 力道之大,竟是崩断了细绳,珠子散落了一地! 一室安静。 除去珠子弹跳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再无其他。 小福子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恐惧让他的表情都变得扭曲。 就连熟悉谈若脾气秉性的柳公公都没敢立刻说话。 谈大人何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啊! 那串念珠,可是从他认识大人那天,就一直被带在身边的啊。 “大人息怒……” 谈若气极,脸上的笑意却扩大,更是灿烂了。 如同过毒的太阳,凡是阳光照射之地,皆化为枯土。 寸草不生。 宫宴,选人,入宫。 他辛劳数日,撑着病体,一天只睡个把时辰…… 最终只是给小皇帝提供了一个挑拣的平台。 他当时究竟是为什么同意举办中秋宫宴? 大抵是,为了让她开心吧。 真是讽刺。 现在回想起来,时浅渡叮嘱他注意身体、放心他处理政事,是真心的,对吧? 毕竟,还需要他当牛做马,而她去跟其他男人寻欢作乐。 她想得到美。 以为荣华富贵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那就错了。 他给的荣华富贵,可不是乖乖当个听话的傀儡就足够了。 怒意在心中燃烧。 有那么一瞬,他险些立刻下令废了这小皇帝。 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动。 先帝子嗣中,年纪尚小容易控制的两个,都已经试过,没有太合适的人选了。 况且选夫一事已经推进到现在,再突然变卦,就算是他也定是阻力重重。 若是出了差错,瞬息万变中,他的性命都堪忧。 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最容易控制。 待小皇帝没用了,自然可以让她假死,然后把人关起来。 到时候,他想做什么不行? 就算小皇帝不乐意,也只能听他的话。 她就只属于他了。 反正小皇帝不会喜欢他。 那就…… 等她有了喜欢的男子,生了孩子,然后再把这一切都夺去。 让她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心中不自觉地浮出了狠厉变态又扭曲的心思。 没错,现在不是谈情爱的时候。 他更不是该被情爱乱了心神的人。 谈若眯着柔和而阴郁的桃花眼,沉默半晌,低哼出声。 - 不过眨眼的功夫,三位“皇夫”就入宫了。 为了能尽快有子嗣,便要安排侍寝。 谈若没安排翻牌子这种流程,而是私心地选了样貌最普通的那位做为第一位。 他凝视着那人许久,快要把人看毛了时,才挥挥手。 “带下去好好洗涮干净,我先去知会陛下。” 他加重了“洗涮干净”几个字。 话里还埋着一股厌与恨。 今晚…… 就要有人爬上小皇帝的床了。 在他亲手安排下。 指甲深深陷在皮肉中,刺得掌心生疼。 不过没关系。 只要生出了孩子,小皇帝就是他的了。 最多最多,也就是一年的光景。 谈若稳了稳心神,迈入殿中,如常地走到时浅渡面前。 仿佛那个旖旎的晚上从来没有存在过。 “大人,你来了。” 时浅渡正在读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她自如地牵起男人的手腕,将一串念珠放进他的掌心。 “先前只是线崩断了而已,我为大人串起来了。” “……” 谈若心头一颤。 他垂首,默然看着小皇帝对他好。 但也只是对他好。 因为小皇帝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手中的权力。 没有了权力,他什么都不是。 还不如一条狗。 权力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绝不能弄丢了。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他可以做一切事。 就算是送旁的男人…… 上小皇帝的床。 “陛下。”他并未道谢,收起念珠,像是对它毫不在意,“臣已为陛下择了今日侍寝的人选,还请陛下先回寝殿,等人梳洗过后便会送来。” 时浅渡顿了一下。 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与狡黠。 只是垂下的睫毛遮了这抹神色。 每露出这种神色,她便是想出恶作剧了。 虽然不是立刻的。 “唔,我知道了。”她放下手中的书,“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记得过去男帝执政时,入宫女子都要由嬷嬷挨个检查身子,那三人入宫时……都由大人检验过?” “……” 谈若背在身后那只手攥得骨节发白。 让他亲自去看那些身子健全的高门子弟么……? 小皇帝还真是,残忍。 他沉默半晌,忽而一笑:“陛下若是需要,臣把人带到您面前来,咱们一个个儿的检查……可好啊?” “倒也不必,大人只要确认他们洁身自好、干干净净的没有病症就好,其余的么……” 时浅渡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如同风流才子一般偏头微微一笑。 她笑说:“朕可以亲自查验,就不劳烦大人了。” 谈若闭了闭眼睛。 唯有这样,才能掩去眼眶的酸涩。 小皇帝就那么想“亲自查验”吗? 她到底是有多少色心? 到底是对这等事,有多期待? 如此这般…… 那更是瞧不上一个阉人了吧。 越想,就越是悲哀愤怒。 他唇畔的笑意愈发的温柔诡异了。 某种汹涌的恨意与爱意纠缠在一起,在心脏上破口而出,涌出肮脏的浓水。 又不是只有男人那脏东西才能叫人快乐。 他是个阉人没差,但他见多识广,懂得足够多啊。 他也能叫小皇帝快乐。 有手有口,又懂得伺候人,不比那些个世家子弟强多了? 谈若上前一步,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时浅渡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暧昧地抚弄。 他漫不经心地轻笑道:“女子初次难免不适,不如……” 他垂首,贴近小皇帝的耳廓。 阴柔的笑声低低响起。 “臣有些功夫还是拿得出手的,不若今日先帮陛下适应一番?” 谈若一向说一不二。 他决定的事,少有改变。 既然打算要了小皇帝的身子,便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反正他的心是黑的,一直都是。 他强硬地抓住时浅渡的手腕,却在听见她开口时僵住了身子—— “原来谈大人伺候女子的功夫了得啊,看来经验颇丰。” 他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脸色霎时苍白。 他被轻而易举地伤得遍体鳞伤。 那懒洋洋又带着笑意的调侃之言,听不出是嘲弄还是感叹。 但从语境来看,怎么都不可能是后者吧。 他突然觉得身子骨直发软。 他变得软弱。 有几刻,他真想说他也是干净的,不是随便之人。 他从一个苦役太监往上爬,不是凭借着一张漂亮的脸一朝一夕就成了的。 他没走过捷径。 他只给过陛下一人。 稀里糊涂,却又心甘情愿地……给了陛下。 但这一切,没能说出口。 他是掌权者,小皇帝只是傀儡,他不能示弱,不能开了这走向覆灭的先例。 一旦示弱,等他的就只有被人拿捏和……死亡。 他不能做先动感情的那个人。 只有没有感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装也得装出来。 所以,那双桃花眼轻巧一弯,露出明媚柔软的笑意。 他回避了问题,用低柔的嗓音说:“陛下请放心,臣会叫您舒坦的。” 男人一脸的温柔,看起来跟平时无异。 但时浅渡分明瞧见,他的眼尾红了。 她舔了舔唇。 想起了那晚神色迷乱的谈大人,突然很想碰他可怎么办啊。 大人知道自己看起来特别可口吗?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太不坦诚了、太能耐得住性子了。 就跟她预料的一样,那晚之后,谈若就跟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压根“不当一回事”。 若是不坏心思地刺激刺激他,恐怕他很难松口,承认对她有感情。 她扯扯唇角,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半月之内,她要看这个男人向他坦诚。 “舒坦么……”她笑道,“说起来,我还未曾问大人,那晚可还舒坦?” 谈若微怔,耳根发红。 羞恼之意一股脑地往上冒。 那晚,是他此生忘不掉的欢愉,也是他永远的噩梦。 他终是手脚并用地缠上了小皇帝,把自己最可笑低贱的一面展露在她的面前,像个妓子,勾住她的脖颈,在她耳畔细密地喘。 他不舍得她离开,害怕再也没有第二次。 他无数次幻想她主动解开他的衣袍,接受他的残缺,给他温柔的吻。 但那些幻想都没有发生。 时隔数日,小皇帝突然提起这事儿…… 呵,羞辱他么? 丰润的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他笑嫣嫣开口:“当时臣中了药,神志不清,什么都记不得了。” 停顿片刻,他又柔声说:“若是污了陛下的手,臣向陛下赔罪。” 嘁。 时浅渡暗地里撇唇。 她就知道这男人会这么说。 不过没办法,内侍么……防备心强也是正常。 等把人拐到怀里,再多欺负回来就好。 “赔罪就不用了。”她耸耸肩膀,“当然,也不必劳烦大人伺候我了,我又不是对□□一窍不通的孩童,怎么能叫大人连这种小事都亲自记挂呢。” 这是不想叫他碰的意思? 谈若自嘲地想,小皇帝果然不想被他碰啊。 忍着恶心帮他那一回,已经是恩赐了吧? 他垂下病恹恹的眼眸。 就在此时,柳公公在门外站定,恭敬地欠身。 他说:“大人,陛下,人已经梳洗好,送到陛下的寝宫了。” …… 谈若在寝殿外站了许久。 他本不打算亲自候着的,但在耳房辗转反侧,怎样都无法入睡。 满脑子都是他与小皇帝的那个荒唐的夜晚,是那些曼妙旖旎的画面,是那些让他羞赧、气恼、期待又恐惧的心情,是他药效消退后那些心甘情愿的举动。 然而画面一转,与小皇帝缠绵悱恻的,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身子健全精壮的男人。 他亲手选出来的众多男人之一。 他睡不着,也忘不掉。 他恨自己是个阉人。 恨他只要没了权力就什么都不是。 权力是他彻底得到小皇帝的前提。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贪得一时,把小皇帝据为己有…… 等他没了权力,只能是鸡飞蛋打,什么都剩不下。 一遍遍这样警醒自己,他才按捺住了冲动。 即便如此,心中也是针扎了一般疼痛。 殿中分里外间门,站在殿外,是听不见声响的。 但他仿佛听见了男人低吼的声音,和小皇帝的细喘。 这是现实,却似是陷入梦中,被魇着了。 他出不来。 “大人,您要不回去歇歇吧。” 柳公公知道他这段时间门实在是太忙碌、太疲惫了,忍不住出言相劝。 “再待会儿,你先行回去吧。” 他劝了几次,都没能把自家大人劝回去休息。 大抵是瞧出了谈若的心思,无奈,只能无声地叹息。 从前觉得,像陛下这样没有背景的女孩好控制,是个好的选择。 现在看来……大人是不是选错了呢? 夜晚的时间门过得格外的缓慢。 但太阳总会升起。 谈若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在他亲自为小皇帝收拾床铺、看到锦缎上那抹猩红时,鼻尖还是猛地一酸。 有什么在挤压着内脏,力道之大,让他疼痛难忍。 眼眶发烫、湿热,险些要掉下泪来。 那颜色太刺眼了。 一切都是他的抉择。 是他理智上认为最好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 会是这样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被压得直不起腰了。 353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4 别把他自己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病倒了。 大抵是连轴转地忙碌了一个月有余, 身子虚弱,又在入冬时节受了寒,当天上午就开始发热,到了晚上, 更是烧得厉害。 他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但醒着的时间很短,几乎用了药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期间, 一直都是柳公公在贴身照料。 都是从小入宫的苦命之人, 他心疼自家大人。 每每想到中秋宫宴有人下药的事还未查探明朗,大人就又害了病, 他几次在心中叹息。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昏沉了两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彻底醒来。 身上温度不如前一天晚上那样高, 但依然烧着。 他躺在床上, 嘴唇干裂, 面色绯红。 身上关节都是疼的。 因儿时受过太多苦、遭过太多罚,阴雨天气里, 他本就容易身上犯疼。 这会儿受寒发热,关节和肌肉都酸胀得很。 纵使不想去想这些痛苦,也难受得没法让他忽略。 他心里还想着小皇帝。 想着那块染了猩红的白绢。 那种痛苦是持续不间断的, 也是无法抗拒的。 就连那晚飘飘欲仙的放纵与愉悦,放到如今也成了痛苦的源泉。 因为他知道那样的体验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时有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么残忍。 小皇帝有了别人。 她已经知道真正的男人作何模样了。 大抵也知道了他的腌臜低贱。 她不会喜欢他。 从前不会, 以后也不会。 他从未想过小皇帝与人圆房这件事,会给他如此大的痛苦。 他甚至开始后悔。 他甚至想落泪。 头脑昏沉,皮肤滚烫,肌肉酸痛。 却又因为心事重重而思来想去、难以入眠。 月色透过门窗的缝隙洒落进来。 他想,又到晚上了啊。 小皇帝今日…… 会去找谁, 又会叫谁陪伴呢?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在酸痛与燥热中昏昏欲睡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除去小步快走的声音,还有柳公公特意压低了嗓音的话语。 “陛下,大人病得厉害,今日虽有好转但依然烧着,万一让您也染上了病症,奴才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呀!” 陛下——? 困意消散了不少。 谈若掀开沉重的眼皮,果然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小皇帝拎着衣袍迈入殿中,向他走来。 那一刻的喜悦难以用语言表达。 她来看他了。 就算只是贪图倚仗他的权力。 他撑起身子,却被时浅渡快走两步,重新按回了床上。 还顺手掖好了被角。 “大人既然还病着,那些礼数就都算了吧。” 跟他记忆中一样温柔。 他有些恍惚。 似乎身处那个荒唐而旖旎的夜晚。 他忍着晕沉稳了稳心神,才似笑非笑道:“陛下怎么还来了,怎的没从那三人中选上自己心仪的,叫他好生陪着您呐?” 时浅渡定定地看他片刻。 男人端得是一副风轻云淡、浑不在意的模样。 但依她说啊,嫉妒都快喷薄而出了。 真是个妒夫。 她翘了翘唇角。 她在床铺前撩起衣袍,坐在柳公公帮她搬到身后的椅子上。 “这宫里宫外的大小事宜都要劳烦大人,这才害得大人太过忙碌导致身体虚弱,我又怎么能不关心大人的情况呢?”她瞥了眼柳公公,“我在这儿陪着大人就是,柳公公下去歇着吧。” 柳公公看向谈若。 谈若没应声,垂下了眼眸默认了。 “是,奴才就先下去了。” 柳公公退下后,房间中静了许久。 时浅渡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细细看着谈若。 她想起那天早晨,她站在外间,看到的那个消瘦的背景。 男人在床铺前微微弯着背脊,隐约能瞧见蝴蝶骨的轮廓。 消瘦得似乎只剩了一把骨头。 最近这些天,他一直在忙,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难免有点儿心疼。 但她没有上前。 她瞧见男人伸手,沉默地将那块柔软的布料叠起。 细细致致地叠成了方形,攥在手里。 然后,时间像是静止了。 他在那站了一阵。 半晌,他转身。 抬眼就与她撞上了视线。 “谈大人,怎么了吗?” 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身上的气势不如过去了。 好像心死了一般,有些木然。 他终是勾起唇角,笑眯眯地说:“昨夜真是辛苦陛下了,您做的很好。” 故意说得她好像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她也笑了。 还在心中给这个浑身上下就嘴硬的混账默默记上了一笔。 等日后,定要狠狠、狠狠、狠狠地把人给欺负回来。 至于谈若现在这副害了病的难受模样么…… 呵,活该,都是他自找的。 时浅渡无声地哼了一声。 她见男人面色红润,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男人下意识往她掌心蹭了一下。 她微怔。 被取悦到了。 唇角一挑。 她起身:“我看大人还需要好生养病,就不在这儿打扰了,大人早些休息吧。” “……” 谈若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这就走了? 柳公公离开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小皇帝到底有多么不想见他! 他用气音低柔地笑了几声:“臣身上酸痛难忍,极难入睡,好不容易半梦半醒地快要去见周公了,谁想陛下突然到访,惊醒了臣,如今再难睡着了……陛下一走了之,心里可还过意得去啊?” 时浅渡憋住了笑。 拐弯抹角地让她留下,却连一句“陛下留下来陪臣”都不会说。 罢了,谁叫她的谈大人这两天“心事多”,辗转难安呢。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哄哄他睡觉吧。 她重新坐了回去:“大人都这么说了,我要是离开了,岂不是对不起大人这些年的劳苦功高?” 谈若虚虚地看她几眼。 他将肌肉关节酸疼的手臂伸出软被。 冲时浅渡伸出了发烫的手掌。 像是要确认,就算小皇帝有了别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得听他的话。 他看着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把手放在自己掌心。 接着,像过去发生过无数次的一样,被小皇帝轻轻地攥住了。 呵。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讽刺可笑。 亏他还有权力,亏小皇帝得倚仗他。 就算知道他是个阉人,就算不情不愿……也得乖乖地牵他的手。 什么恶心厌恶,都得给他好好地憋回去。 他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中,泛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他想,小皇帝早晚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自从男人牵了她的手,他好似得到了某种宽慰,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渐渐地睡着了。 她想让柳公公换盆冷水,好为这个虚弱的男人擦擦额头上的虚汗。 不想,才起身,手上便是一紧。 即便入睡,谈若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就那么紧紧地攥着,生怕她离开似的。 这么一丁点儿动静,就让他睡着不那么安稳了。 就这么怕她跑了吗? 时浅渡又满意,又觉得好笑。 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她弯腰,在谈若耳畔笑道:“谈大人是在挽留我吗?” 男人没醒,自然不会回话。 他只是动了动身子,喉咙中发出不适的低哼。 大抵是身上太难受了,睡不安稳。 唯有一只手,还稳稳地攥着她。 时浅渡垂下眼眸。 又往下靠了一点儿,薄薄的唇轻吻在男人唇畔。 “嗯……” 男人低哼。 她忍不住笑:“大人可真是粘人。” 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略微思忖片刻,便小心翼翼地把谈若往里推了推。 自己褪去鞋子,爬上床铺。 反正四舍五入算是做过了…… 大人早就是她的人了,睡一下抱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她用空着的手揽住男人细瘦的腰,轻轻拥进怀里。 谈若真的很瘦,稍一用力,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上还在发烫,抱着他,就像是在初冬里抱着一个小暖炉。 “陛下……” 极其细小的呢喃声响起。 还染着些水汽。 真不知道是病得厉害,还是梦到了什么叫他心碎的事。 时浅渡耳朵一软。 这男人,身上这么烫,面色眼尾都红扑扑的…… 若是借着病折腾他一番,一定别有意趣。 唔,说不定还能听见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胡言乱语。 她眼珠一转,脑子里就有无数诱人的画面一闪而过。 可惜,大人病得这么厉害,若是欺负他,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而且等他清醒了,肯定觉得受到了侮辱。 她还不至于对自己中意的人那么混蛋。 抱一抱亲一亲就算了吧。 她这么想着,更紧地圈住了男人的腰。 抬头,在他的唇上辗转亲了又亲。 - 稳定的生物钟让谈若未到卯时就从睡梦中醒了。 初冬时节,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他总是这个时间起身,提前准备好皇上所需的一切。 二十余年如一日。 他觉得自己好多了。 身子不再那么酸痛,温度也降了不少。 最多再休息一日,应该就能好透了。 纤长细密的睫毛颤了颤。 他摒去困倦与疲惫,睁开双眼。 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怔住,心脏猛烈地跳动几下。 他竟是一直依偎着小皇帝,从身后环着她的腰! 小皇帝背对着他与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的嘴唇抽动一下。 心中非但没有喜悦,却涌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 一个姑娘,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 呵……这是多不把他当男人看啊。 是见过其他健全的男子,便知道他无法对她做什么,还是觉得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奴才,所以如此大胆,随随便便地就与他睡在一起了? 可笑的是,人家躲着他背着他…… 他却离不开似的贴过去抱她的腰。 说什么小皇帝早晚是他的啊。 呵,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事实是,他永远没办法像其他男子一样得到他喜欢的人。 也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感情。 可是—— 只要小皇帝被他伺候过一次,她会喜欢的。 她会知道他的用处不只是权力。 想得到她,想独占她…… 但更想得到她的怜惜。 揽在小皇帝腰间的手无声地往下探去。 下一刻,被人抓住了手腕。 “大人,你醒了。” 谈若手臂微僵。 在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了自己的动作。 用上力气,继续往下探。 温热的唇触碰上了时浅渡的后颈。 他笑说:“陛下怎的连个阉人的床都爬啊?” 在妒忌与自卑的驱使下,他不自觉说得尖酸刻薄。 “大人不记得了?”时浅渡挑眉,一边把男人伸到了危险位置的手往旁边拿,“是大人你拉着我不放,非不让我离开,我没办法才留下的啊。” “……” 谈若心脏又遭一次重击。 原来是无可奈何? 呵…… “陛下若真想离开,法子岂不是多得是?” 他继续用力,面容上的笑意越发诡异,甚至是狠戾。 可声音却一句比一句低软柔和,又娇又媚,带着某种恨意。 “留下来上了臣的床,是希望臣好生伺候您吧?” 桃花眼弯成新月,透出诡谲阴郁的光。 可同时又浮着水雾,眼尾红软。 “说到底,伺候人才是臣的看家本领。” 他撩起小皇帝的衣裳,呼吸渐渐低沉,喉咙哽了又哽。 他说:“臣伺候陛下。” 时浅渡不喜欢这样。 她皱眉:“停。” 谈若肩膀轻微一颤。 小皇帝已经是第三次拒绝他了。 算上叫人侍寝那天,是第四次了。 为什么那些男人可以碰她,他却不行? 他就这么入不得小皇帝的眼么! 眼前的一些都变红了。 就跟那白绢上的一样猩红刺眼。 若不懂情爱、没有情爱,就不会如此痛苦。 道理都懂,可他还是想求她爱他,求她施舍一点儿喜欢。 哪怕只有一点点儿。 一次次的拒绝极大地加速了理智的崩塌。 他不住地亲吻面前那白净的脖颈,病恹恹地笑:“臣是没有那脏东西,但定会比其他男子把您伺候的更好,更叫您满意……” 多年如履薄冰不敢示弱的倔强与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无遗。 他不想哀求,又想得到她,得到她的宠爱。 他频频低喘着开口:“臣没伺候过旁人,臣……是干净的。” 情绪逐渐失去控制。 他疯了一般想让小皇帝知道他也可以给她欢愉。 他想让小皇帝不要因为他是个阉人而厌弃他。 “今天不行。” 时浅渡的力气也不小。 她猛地翻身,将谈若的手臂按在床铺上。 就跟那天晚上一样。 她瞧见,男人眼底起雾了。 那双桃花眼本就漂亮,四周染着粉晕一样,似醉非醉的。 此时,阴狠与哀求诡异地融合在一起,格外撩人。 “呵。” 谈若短促阴柔地笑了一声。 只是今天不行么? 即便需要倚仗他的权力,小皇帝都不愿让他碰。 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是想伺候她罢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啊。 就算想做也做不到。 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眸发红。 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小皇帝了呢? 他也说不明白。 但就是喜欢,就是嫉妒得发疯。 “上次陛下帮了臣的忙,臣自应报答。”他又重复了一遍,“陛下,让臣好生伺候您。” 时浅渡早就被男人低柔轻喘的嗓音撩拨得贼心四起。 她以肘撑起自身的重量,半靠半倚在谈若身上,手指穿过柔软的长发。 接着,牵起男人修长漂亮、指节分明的手掌,放在唇畔轻吻了吻。 “既然大人这么热情……” 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双眼自然眯起。 本以为需要十天半月的,多刺激这人几次才醒。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非要伺候她…… 真可爱。 她垂首,轻轻亲吻在男人的额头上。 谈若一怔。 一直在跟小皇帝较劲的胳膊卸下了力道。 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他反应,细密的吻遍从额头逐渐往下,吻过他的鼻梁、鼻尖,吻过那对红润柔软的唇,吻过下巴……最后落在他的脖颈间,反反复复地温柔亲吻。 他喉咙滚动,只是浮于表面的触碰而已,就让他头皮酥麻。 没忍住,微微昂起了脑袋,将脖颈彻底地暴露。 他低唤:“陛下……” 他感觉自己好似在做梦。 一个轻飘飘的梦。 他浮了起来,一切注意力都被轻柔的亲吻夺去了。 手臂不自觉地去揽小皇帝的腰,想要贴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小皇帝在亲他。 小皇帝与他黏在一起,纠缠在温热软被之下。 小皇帝……解开了他腰间的纽扣。 他们这等人,是很难被撩拨起欲念的。 会有想法,却更多是心理上的期待。 可面对小皇帝,一切都乱了套。 他觉得好热。 好似回到了那个美妙到让他频频回味的夜。 他知道小皇帝要碰他了。 他喜欢她给予的一切。 不让他触碰也好,至少她还愿意碰他,不是么? 谈若用双臂勾缠住时浅渡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了过去。 他想得到小皇帝的亲吻。 唇齿纠缠,缠绵悱恻的那种。 他从没经历过这些,所以显得很生涩,小心翼翼地用唇舌去**她的嘴唇。 动作看似流畅,但心中没底,生怕自己做的不如其他男人。 他想比其他人做的更好,更能取悦她。 只要她喜欢,他做什么都愿意。 可惜,在湿濡的舌触碰上那对薄唇时…… 时浅渡猛地僵硬住了。 她突然甩开男人缠在她身上的手臂,坐直身子,踩上鞋靴就离开了里间。 “……” 谈若眼角突然就落下泪来。 就跟她的离去一样,没有任何的征兆。 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像是被世上最尖厉的刀,硬生生地在心脏上剜去了一块肉,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眨眼间的功夫,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般掉眼泪。 哭得肩膀直抽动。 喉咙里发出嘲弄的笑声。 声音并不大,却声嘶力竭。 刚刚亲吻小皇帝的嘴唇,让她生气,让她厌恶了吧? 为什么明知她不喜欢还控制不住自己啊! 他的脊梁骨,被一次次、一点点地敲碎了。 他想说,他可以乖乖不碰她的身子。 他可以不妄想亲她的唇。 他什么都听她的,绝不违逆。 只求她别走。 别把他自己丢在床上。 谈若蹭去眼角的泪光,免得一个阉人哭哭啼啼地更叫人厌烦。 他起身,掀开被子,想跟到外间去与小皇帝道歉。 然而,视线扫过床铺时,忽而一顿。 只见方才小皇帝躺过的位置上…… 落了一点猩红。 “……?” 这总不能是他半夜里不知不觉间突然长出来了吧? 混沌的头脑懵怔半晌,突然就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他气笑了。 354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4-5 一种疯狂肆意…… 第三百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心不疼了, 胸口不闷了。 眼泪吧,也不掉了。 他面色微沉, 不多时, 扯动唇角。 敢情时浅渡不论如何都不让他伺候,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说“今天不行”。 呵,这小皇帝…… 骗得他好惨。 他可得好好地跟小皇帝说道说道, 让她知道,骗他没什么好下场。 从床头的枕头下面拿起好好保留的念珠,在指间轻轻地碾动。 他整理好心情,起身,笑眯眯地便往外间去了。 还未出去, 便与时浅渡迎面碰见。 他习惯性有礼地顿住脚步, 似笑非笑的面容上多了两分玩味。 若是平日里,柳公公等人瞧见他这个表情, 准得心里打鼓。 但此时么…… 他刚哭过,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 时浅渡见状, 歪头笑道:“大人刚才是哭了吗?我好像听见声响了。” 谈若不由得有些害臊。 他身居高位数年,什么时候掉过眼泪啊。 “呵,陛下听错了。” 小皇帝被接到宫里这半年时光,吃的好了,个头长了不少。 即便如此,仍是比他矮上了大半头之多。 他垂眸,颇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容易叫人生畏。 抬手抚上小皇帝的耳朵, 轻柔而暧昧的抚弄。 柔和漂亮的面容上浮起了阴恻恻的笑容。 他问:“陛下为何欺瞒于臣啊?” 那刻意压着的嗓音又低又柔,威胁意味满满,若是在雷雨深夜的冷宫里听见这样的声音, 恐怕要吓得汗毛竖起,魂飞魄散了。 时浅渡反问:“我欺瞒大人什么了?” 哼,这小皇帝还敢反问他? 谈若背在身后的手指,快速拨动念珠。 “陛下小日子到了,却不告诉臣,还故意让臣瞧见那白绢,欺骗臣与那王公子圆了房……”他侧头,嘴唇碰上了小皇帝的耳垂,“陛下您说,臣应当怎么惩罚您啊?” “我可没有欺瞒大人。”时浅渡挑眉,语气很是无辜,“那本就是我防止蹭上床褥所铺的小垫子罢了,方便替换清洗,大人你理解错了,总不应该怪我吧?” “再说了……” 她顿了顿,又一次开口,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气质。 “我是皇帝,又怎会需要那种东西自证贞洁。” “……” 谈若直磨牙。 他是不曾安排人垫下白绢。 可就算是没安排,他瞧见那种场景,能不理解错了吗? 别说他难过都要难过死了,想不了那么多,就是当时理智万全,也总不会问出“这是陛下您圆房留下的落红吗”这种听着就很变态的话吧? “分明就是故意的误导,陛下您说得当真是无辜。” 她绝对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对他的安排不言不语,最后故意让他瞧见那“落红”。 这番下来,就能刺激他的心绪,让他无法安宁。 而王公子么,别管是身为名门的教养,还是为了在其他两人面前显得更有优势,都不会把那晚什么都没发生的实情往外说的。 他低哼,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小皇帝摆了一道。 时浅渡故意笑说:“大人若是不满,日后再安排那人来我寝殿就好了。” “……” 谈若心窝子里的火,蹭蹭地往上窜。 她还是想让那些人侍寝么? 说的也是,欺瞒了他这事,不代表小皇帝就愿意他伺候,愿意让他亲吻。 来之不易的好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变得乌云密布。 “陛下就这么想叫人侍寝?” “是啊,实在是想得很。” 时浅渡勾住男人的腰,一边抱着他一边往前走。 直到把他重新带到了床铺之前。 “大人。”她在男人耳畔叹息着唤了一声,“往后大人日日侍寝,好不好啊?” 谈若的耳朵酥热的厉害。 他被人抚弄在后腰,莫名就又……想到了那晚。 腿上不住地发软,被轻而易举地推倒了。 他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紧跟着,小皇帝跟那天一样,膝盖抵上了床铺。 他听见她懒洋洋地笑问:“大人方才可是想亲我?” 温热的指肚划过脸颊,落在他的嘴唇上。 他心头一跳,有期待也有惶恐。 他说不好小皇帝这话,是逗弄还是嘲讽。 “陛下想说什……” 他被擒住了唇舌。 那种感觉太突然,也太过美妙。 导致他头脑停滞了片刻,才做出反应。 手臂依恋地缠上了小皇帝的脖颈。 湿濡而缱绻的吻弄得他气虚喘喘,眼尾染上绯红,又湿又软。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仿佛在这一刻属于她了。 时浅渡与他纠缠片刻,掀开被子,也瞧见了那抹红。 她一顿:“刚才把大人的床铺弄脏了一点儿。” “不碍事。”谈若低低地喘息,撩拨似的去往别处亲,一边模模糊糊地说,“陛下可以换种方法……弄得更脏一点儿也无妨。” 他喜欢方才的亲吻。 他觉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还想要更多,更多。 他压抑住风暴一般的狂热期许,呢喃着吻她。 “陛下,多给臣一些。” 时浅渡喉咙一滚。 谈大人可真是叫人没法抗拒。 她笑问:“大人这是在邀请我?” 男人眼波流转,在熹微的光线中泛着淡淡的妖冶的光。 “不是陛下您说要臣侍寝的么?臣……随时都好。” “本不想白日宣淫,奈何大人这般热情……” 时浅渡撩开他的衣袍,细密的亲吻逐渐向下。 她感受到了男人的轻颤,似乎还本能地,有些逃避。 他怕被瞧见他低贱残缺的证明。 她顿住动作,重新吻上男人的嘴唇:“大人不喜欢就算了,我们还像上次一样。” 谈若睁开紧闭的双眼。 心中很是矛盾。 他又怎么会不期待不着寸缕的、亲密无间的触碰呢。 他只是……害怕罢了。 “臣不想陛下瞧见了觉着恶心,别污了您的眼。” “我家谈大人怎么会恶心呢?”时浅渡好笑地勾起唇角,温声好好地哄他,“大人最好了。” 谈若心下一软,酸酸涩涩的。 他知道这种话八成是骗人,但还是觉得高兴。 因为小皇帝一句随随便便的哄逗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可真是个软骨头啊…… - 天已大亮了。 谈若窝在床上,衣裳凌乱地褪到了腰间,却没彻底褪去。 他终是没能允许自己彻底地暴露在小皇帝面前。 因为深埋在心中的、极度的恐惧。 他在等小皇帝回来。 虽然不希望在事后被她晾在这儿,更想腻味腻味…… 谁叫她这几日有些特殊呢。 过了一阵,时浅渡终于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她太讨厌每个月这么几天了,就是再好的吃穿用度,都没法改变这些日子的不便。 害得她没顾上多于她家谈大人多温存温存,就得离开去打理一番。 她一回来,就瞧见谈若独自一人盖着软被窝在床上,懒洋洋的,眼角分红水润,凌乱湿濡地睫毛随着抬眼的动作轻轻颤动,有几分说不出的美感。 瞬间就让她回想起了男人圈着她细喘的模样。 说叫人心肝乱颤都不为过。 若不是她这两天实在不方便…… 非要再纠缠个一时半刻的,尽兴了再说。 “大人。” 她坐在床边,轻轻抚上男人的脸颊。 男人往她这边靠了靠,手臂环上她的腰。 “话说回来……臣怎么记得,陛下上个月并非此时?” 谈若在宫中近三十年时间,面对的不是皇上就是嫔妃,大事小事私事公事都多了去了,自然对许多人难以启齿提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他将手捂热了之后,覆在小皇帝的身上轻轻地揉了揉。 “我从小受冻受累多了,一向是不准时的。” 时浅渡见他这般,越发觉得谈大人真是个心细又会伺候人的。 她又说:“要不然,也不会每回前两天都疼得厉害。” “太医应是为陛下瞧过了吧?” “嗯,开过方子了,不过调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慢慢来才行。” 时浅渡弯腰,去亲吻男人的嘴唇。 他的唇异常柔软,亲起来舒服,叫人流连忘返。 谈若却在自己餍足了以后撇开头,很干脆地躲了过去。 他掀起眼皮,笑问:“上回陛下占了臣的身子……怎么不这么亲啊?” 时浅渡没想到这人到现在还对之前的事儿记着仇呢。 这是开始翻旧账,兴师问罪了? 她实话实说道:“……我怕大人咬我。” 那会儿,她能感觉到谈若对她的好感。 但也仅仅是好感罢了。 他总是气定神闲,少有慌乱。 她就是打着帮忙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心,万一她家大人被她气着了,狠狠地咬她一口……她可怕疼,还得好几天吃饭都不利索。 “万一大人不乐意,狠心把我舌头要坏了,太医上药时问起怎么回事,我总不能说是想占谈大人的便宜,不小心被咬的吧。” “……” 一时之间,谈若竟是无言以对。 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每每回想起那晚,都在欢愉中夹杂了一丝刺痛的事…… 竟然有这么个简单的理由。 害得他以为,自己有多不招小皇帝待见,在床上都不想看他的脸,不愿意亲他的嘴。 她可真是太会气人了。 憋了几秒,谈若才气笑道:“陛下当臣是狗吗?” “当然不是。”时浅渡笑嘻嘻道,“现在知道大人不会咬我了。” 她又去亲吻男人的嘴唇,反复亲了几次。 “大人的嘴唇真软。” 谈若微仰着头,享受每一次亲吻。 只是心中泛起了一丝酸涩。 他知道,自己最多是一条好狗。 一条看门的好狗。 仅此而已。 “那陛下为什么捂住臣的眼睛?我记得方才陛下还说……”他一边轻喘一边将头埋在小皇帝的耳畔,“特别喜欢瞧见臣红着眼睛唤您的模样。” 时浅渡的喉咙滚动了好几次。 她简直不要太喜欢。 至于那时么…… “我不想在大人眼里看到恨意。” 她扣住男人的肩膀,让他可以依偎到自己身上。 手指搔了搔鼻尖,掩去一点点心虚。 “毕竟那回算是趁人之危,不确定大人是否愿意让我碰。” 如果谈若不愿意,那不就是……强迫他了吗? 虽然说,强迫的同时也是帮他。 唔,一正一负算是抵消了吧,不算理亏。 “呵,亏陛下还知道那是趁人之危。” 谈若低哼一声,做得是一副高傲的嫌弃姿态。 心里却有点庆幸自己那时候神志不清,身体无力,没办法反抗。 若不是那次,他意识不到自己竟然……那么喜欢小皇帝。 爱她给予的一切,并且想要更多更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喜欢,才会走到今天吧。 一切都乱了套,让小皇帝知道了他的心意。 虽然他不曾明说,但是个人肯定都能察觉清楚。 身处拥抱与亲吻中,却已经开始担忧未来。 “实在是太喜欢大人了。”时浅渡坦然说道,“自然就想要得到大人。” 谈若万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表白,微微一怔。 心下发软的同时,扯动唇角。 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喜欢的时候不管怎样都想占有得到,若是,不喜欢了呢? 对一个阉人的喜欢,又能保持得了多久呢。 - 沐浴之后,谈若在柳公公的服侍下擦干了长发,梳顺。 接着,换上特意熏了香的衣裳。 “陛下此时在哪?” 柳公公欠身答:“陛下正在书房接见两位大人。” 谈若垂眼:“去书房吧。” 他在书房外面与两位朝臣打了碰面。 与记忆中众人厌恶他却不得不恭敬的画面有所不同,如今,那份恭敬退却不少。 两人略带蔑视地睨他一眼,还掺杂着一些幸灾乐祸的嘲讽笑意。 那表情似乎在说: 这个臭阉人定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猜陛下什么时候取他性命? “谈大人,今日怎的不见你在书房啊?” 谈若脚步微顿,弯成新月的桃花眼露出威胁的意味,红唇一勾:“奉劝二位大人不要什么都说,小心闪了舌头,日后后悔。” “你……!呵,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两人甩袖而去,气愤的哼声不断。 谈若气定神闲地收回视线。 旁人瞧不出破绽,也就只有熟悉他的人,能从他拨弄念珠的频次中见得端倪。 柳公公心知大人噎人的话说得笃定,心中却不然。 他无声地叹息,为谈若感到高兴,也为他感到悲哀。 他们这样的人啊,一辈子能遇见喜欢的人,得到一丝回应,体会常人的感情,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可若是又因此丢去性命……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在此候着吧。” 谈若吩咐,走进了书房。 时浅渡正在忙,听见声音抬头,顺手将奏折翻过来盖在桌上。 她脸上一笑:“大人,你来了。” 她并不在意谈若是否敲门是否请示,一直不介意他来去自如。 整个皇宫,不论他想去哪,想怎么做,她都不会插手。 “陛下在忙什么?”谈若站定在小皇帝身边,“已经劳累许久了,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出结论做出改变的,陛下还是多休息才是,注意身子。” 视线扫过扣过去的奏折,心间泛起苦涩。 这就开始避着他了吗? “没事,趁年轻,还扛得住,忙几天算什么。” 时浅渡顺手用左臂勾住男人的细腰,将圈在身边轻轻揽着。 右手翻开另一本折子,视线上上下下扫过文字。 谈若垂首到她耳畔,用唇若有似无地轻蹭。 他柔声说:“休息会儿吧,陛下。” 落在小皇帝脖颈间的手指也不老实地轻轻动作。 这样的暗示,已经相当的明显了。 可小皇帝偏偏专注于眼前的政事,还拍拍他的手背。 他来之前,就做好了不被小皇帝关注的准备了。 但真到了这儿,胸口还是闷闷的难受。 自他们第一次坦诚相见,已经过去大半年之久了。 小皇帝一开始总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每每环着他的腰时,都会不正经地乱动。尤其是他在勤政殿中为她处理政务时,更是喜欢故意捣乱,弄得他心神不宁。 他则蹙着眉头,轻轻拍在小皇帝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乱动。 可渐渐的,随着他允许小皇帝接触权力,她就变了,不那么爱碰他了。 她更喜欢处理政事,每天埋头在治理国家上。 就如同现在,手臂环着他的腰,却不再抚摸他。 就连他那样明显的勾引,她都不当回事。 谈若暗地里咬了咬牙齿,想得越多,心中就越疼。 他勾住小皇帝的下巴,往上一挑,让她扬头看向自己。 垂首,便吻上她的唇。 湿濡的舌撬开她的唇齿,强迫她与自己纠缠在一起。 小皇帝顺着他的意思,与他反复亲吻几次,直到他的呼吸不稳,低低地喘息。 她从不会拒绝他的主动,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 但他却感到压抑,感觉时浅渡不过是兴致全无地敷衍他。 他更觉得无力,只能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他无论怎么勾引,都无法让小皇帝像从前那样喜欢他,喜欢他的身子。 果然,对一个阉人的喜欢啊…… 持续不了多久的,对吧? 唇齿的依偎是让人愉悦的。 他却忍不住满心的悲哀。 “陛下。”谈若喘息着开口,眼底流露出压抑的疯狂,“歇会儿吧。” 他在邀请她。 希望能得到她的怜惜与触碰。 哪怕是在书房中要他。 时浅渡被他亲得也有点喘。 她亲亲男人的唇角,又揉了揉他的头。 她哄道:“大人,今日我还有事,你先去吧,免得累着了。” 谈若过去二三十年劳累,早就积劳成疾,身子并不好。 每每看到他强撑着日复一日地辛劳,她总会心疼。 可谈若心中一笑。 累着了? 如今除去宫中事物,许多政事都不再需要他经手,他能累着什么? 赶他走也便罢了,至少找个好些的理由吧! “臣不累,倒是陛下,已经忙碌几个时辰了。”他往小皇帝的龙袍里面探去,“臣给您疏松疏松筋骨,好生伺候您一回。” 他恨恨地想,今日,他偏就要在这书房与小皇帝将事儿办了! 不是越来越不乐意碰他了吗? 不是沉迷政事吗? 他现在又不是完全没了权力,小皇帝有些事情还是得仰仗着他呢…… 他手上加大了力道。 “大人,我不喜欢被人摆弄,你知道的。” 时浅渡有些无奈地敛敛眉头,捉住了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掌。 她这些天确实事情太多,一会儿还会有人来呢。 谈若不管,又去亲她的嘴唇、下颚与脖颈,在她喜欢的地方不断地撩拨。 他怎么会不知道小皇帝喜欢听话的人,不喜欢被人主动“冒犯”? 可是啊…… 呵,他若是一直乖乖地,她身边哪儿还会有他的位置! “臣哪儿敢摆弄陛下您呢?”他嗓音轻柔地婉转低笑,泛红的桃花眼中染上几分骇人的娇态,“臣只想将您伺候好了,伺候舒坦了,仅此而已。” 时浅渡知道,谈若这人,看似强迫她,实则是哀求她。 一个太监,一个阉人,正抛下自尊地跟她求.欢。 她确定,自己厉声呵斥拒绝之后,能逼得这男人掉下眼泪。 若是再加上一个狠厉的嫌恶的眼神…… 啧,那她家大人能被立刻逼疯。 如果不是真的有事,她好想恶作剧一次。 虽然很恶劣,但真的很刺激。 她实在是太坏了,总是想欺负她家大人。 “陛下,岑大人与侯大人到了。” 门外的小太监垂首通报。 谈若有些疯狂的动作微僵。 他知道,今日就这样了。 时浅渡收敛起方才心底冒出来的恶劣心思,温柔地摸摸男人的头,又哄道:“大人,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她知道这男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还勾住他的脖颈,抬头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千万不要多想,知道吗?” 谈若的嘴唇蠕动了两下。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只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臣先退下了。” 他将小皇帝被他弄乱的衣裳打理整齐,动作很快,细致认真。 就跟从前一样,只是没说那句“臣为陛下整理仪容。” 做好这一切,他没敢再多看小皇帝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他觉得在时浅渡面前,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 他真怕一抬头,就在她眼里瞧见了嘲弄与鄙夷。 多可笑啊。 特意沐浴、更衣、熏香,主动亲吻、勾引…… 所有的所有,全像是笑话。 - 自从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对小皇帝的感情之后,谈若根本没法抗拒她。 予取予求,对她想要的一切,都难有保留地给她。 也包括他手里的权力。 他眼见着自己的权力,一点一点地过度到了小皇帝手里。 他本能地感到危险。 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别管谁站在他如今的位置,心中都会明白,权力就像是手中的绳,每往外送一分,他的危险就多一分,铡刀在一寸一寸地往下落,最终,会斩下他的头颅。 他从来都不蠢,也知道后果。 他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候,就想过,小皇帝八成是因为权力才会碰他,才会予他那些欢愉,说出那些好听的情话,借此哄他沉溺。 后果他都想过,但感情总是胜过理性,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做不到在得到小皇帝亲吻的时候别开脸。 除了满怀期待地纠缠过去,承受她的亲吻抚摸,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是真心喜欢她。 她就不一定了。 他听到小皇帝跟他说过几次喜欢,也说过好多次哄人的好话。 但那些只是哄人。 他始终觉得,不会有人真喜欢他们这等人的。 尤其是有了权力的人。 没了权力,他便没什么用处了。 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 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他什么都懂,可还是一头扎进去了。 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天,小皇帝跟他说:日后我就可以为大人分忧了。 分忧? 他身上没来由地发凉,还打了个颤。 因为这话意味着,他渐渐地失去了权力,也失去了作用。 小皇帝不再需要倚仗他。 他可以去死了。 谈若过去没料到过,他这样一个无论尊卑贵贱、刑罚武力,还是羞辱咒骂都无法打垮的人,会有一天,因为爱而跪伏在别人面前,主动把权力还于他人之手。 愚蠢至极。 可是,又心甘情愿。 要说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便是小皇帝时至今日也未曾宠幸他人。 至少据他所知,她从未与旁人过夜。 上过那张龙床、还宿在小皇帝寝殿中的人,唯有他而已。 虽然说,他也已经有一阵子没再能与她**了。 小皇帝最近繁忙得很,每日到了深夜才会回寝殿,累得倒头就睡。 倒是有点儿像过去的他。 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已经很多天没有碰过他了。 最多是牵手拥抱,就连亲吻都变少许多。 她开始疏远他了。 原来过去,后宫里那些娘娘们逐渐失宠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他知晓许多娘娘偷偷地掉眼泪。 那时,他还不能感同身受。 谁想到转眼间,偷偷掉眼泪的就成了他自己了。 他有时候会想,若是能与小皇帝有个孩子,就算得不到宠幸,多少也能有点儿慰藉。 就像那些在宫中蹉跎年华的男帝后妃一样,孩子便是她们的支柱。 可惜他是个阉人。 他什么都没有。 “大人,陛下差人过来,问您这会儿空闲么?” 屋外响起柳公公的声音。 谈若回过神,心中泛起涟漪。 忍不住有点儿期待。 这已经成了本能的反应。 可他又一想,小皇帝如今大权在握,又怎么会再愿意碰他呢? 掐指一算,他已经半月有余没曾被她按在床上亲吻了。 “去回陛下,说我一会儿就去。” 他站起身,明知这次恐怕还是会失望而归,却依然准备沐浴更衣。 他们这等人啊,身上总是不干净,若是不勤洗着点儿,难免有味道。 每次去见小皇帝之前,他都会细细致致地把自己各处都洗干净了,梳了头、熏了香才去。 就算最近一直没能得到垂爱,也从未断过。 他每次都是抱着期待去见她的。 等到他准备好一切,来到时浅渡的寝殿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以后了。 手指一直轻轻地拨动那串念珠,把一颗一颗珠子拨到后面。 外间没有人,他迈进里间,却见小皇帝已经睡着了。 呵。 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大抵又白白准备了。 有那么几瞬,他真想从手中作为礼物的锦盒中拿出那只簪子,狠狠地刺进小皇帝的脖颈,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最好一个都别活。 他实在太好笑也太贱了。 即便知道小皇帝开始暴露本性,开始疏远他排斥他…… 可他还是想要讨好她。 握着锦盒的右手渐渐用力,攥到指肚发白。 红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带着一种快要藏匿不住的病态忍耐。 泛红的桃花眼也笑得一样好看,却染上阴凉与哀切。 他真恨她。 但他更多时候爱她。 他尊严可以不要,性命也可以不要。 他是多么能豁得出去的人啊。 可他竟是连伤害她一点儿都舍不得。 脑海中天人交战,想杀人再自杀的念头几次疯狂地喷涌而出,又几次被压了下去。 睫毛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 谈若终是没有从盒子里拿出簪子,而是来到床边。 轻手轻脚地,将锦盒放在了枕头旁边。 他想,事到如今,小皇帝若是能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给他一条生路就不错了。 不过这可能是异想天开吧。 他是冒犯过皇上的人,是她人生中的污点。 斩草除根,就能让污点“从未存在过”。 也好。 苟活着又有什么用处呢? 难道要每天看着她与后宫男子卿卿我我,然后暗自抹掉眼泪么? 她是个十几岁的小皇帝,而他却是三十有余的老太监。 从最初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结局了,不是么? 谈若弯腰,偷偷地吻了吻那对薄唇。 一开始,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她,让她不悦。 可没过几秒,动作渐渐地疯狂起来,用力地翘开她的唇舌。 膝盖抵上床铺,手臂缠上小皇帝的腰,狂热万分。 他想,不过就是一死。 就算死,他也想让她再怜惜一次。 就算不碰他的身子,也抱抱他,亲亲他。 压抑的情感喷涌而出,他看到小皇帝惊讶地睁开双眼,手肘撑着床铺起来。 他双臂用力,死死纠缠她,还按住肩膀把她按回床上。 他笑起来,柔声地呢喃:“陛下,臣再伺候您一回。” 像过去很多很多次说的一样。 时浅渡快速抓住男人的手腕,一用力就按到一旁。 她刚才正美滋滋地享受她家大人轻轻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吻呢。 突然疯狂起来,着实惊了她一下。 “大人。” 谈若想挣脱桎梏,无果。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脸,发丝散落些许,在空中飘荡。 大概能想象得到,一向注重仪容的他,如今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比刚被他接到宫里时漂亮多了。 那时她干瘦干瘦地,还有点儿土气,一看就过得不好。 她乖乖地看他眼色行事,从不忤逆他,也不会另眼看他。 她总是听话顺从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轻轻地、亲昵地握住。 渐渐地撩动了他的心。 想来,从那时开始…… 她就已经开始计划后来的一切了吧。 他嘴唇动了一下。 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 泛着滚滚猩红的桃花眼缠绵又狂热地看着她。 现在除去柳公公和少数人,大概都已经忠心于小皇帝了吧。 惹恼了她,一声令下,便会有人拉他出去。 他没说话,也不曾解释。 安静地跟小皇帝面对面坐在龙床上。 等着她发话。 “大人,你怎么哭了。” 他听见小皇帝关怀地话语。 拇指蹭去了他的眼泪。 他心中发笑,心说小皇帝真是跟从前一样,惯会装好人。 “臣……” 他沙哑地开口。 不想下一刻,小皇帝却往前探身,重新吻上了他的嘴唇。 不只是浮于表面的、敷衍的吻,而是与他无间地纠缠在一起。 手掌扶住他的腰,一边亲他,一边将他放倒。 “怪我,非想要装睡吓唬吓唬大人,是不是叫大人觉得我不等人就睡着了,白白浪费了大人……”时浅渡俯在男人身上,轻轻地嗅了嗅,“精心准备的一切啊?” 时浅渡看她家大人哭得那么可怜啊…… 又想安慰他,又想狠狠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还有那些特意准备的小细节,唔,可真是可爱啊。 她模模糊糊地说:“别生气嘛,前阵子那么忙,我都好久没碰过大人了。” 谈若直发怔,一种死灰复燃的感觉在脑海中猛地炸裂开来。 小皇帝不……不排斥他,不曾厌恶他这个阉人? 没想过过河拆桥,而是一直需要他? 他太期待与小皇帝的亲吻与拥抱了。 不过亲吻几下,那双满是哀戚与疯狂的眼眸就湿软了下去。 心脏不自觉地飞快跳动,整个人溺进被褥之中。 “陛下真不是在欺瞒哄骗臣么?”他喘息着问,语调阴柔,“别是瞧着臣还有用处,就偶尔给个甜枣安慰一下,要是让陛下忍着恶心这般对臣……那就不好了。” 他勾住小皇帝的脖颈,眼眸中闪过期待又绝望的光。 继而,又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希望这些都是真的,又怕得到的终将失去。 “不是与大人说过很多遍不要多想的吗?” 时浅渡无声地叹息,英气的眉眼愈发温柔了。 大人真是笨蛋。 她先前无数次好声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怎么还是自己折磨自己? 不听她的话,不相信她的喜欢,却又…… 深爱着她。 她家大人怎么这么叫人着迷? 男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却从不反抗她的动作。 手掌一撩,就用软被把他们遮在下面。 她一边安抚自家大人,一边好声地解释道:“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人催我叫人侍寝,说要么尽早诞下一儿半女的,要么就将皇位稳固下来禅让给皇兄,还有人不断要求我将大人斩首示众……” 说到一半,她不爽地蹙蹙眉头,冷哼一声。 莫名的有几分与她现在所做之事不相符的稚气。 “破事太多,我怕大人知道了,整日胡思乱想不得安宁,这才避着你一些,现在事情被我压下去了,便可以放心地告诉大人了。” 不知是动作太撩人,还是心中太熨帖,谈若觉得自己酥麻的厉害。 心脏里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泡,如同死水泛起涟漪。 执政多年,他自然知道那些老头子有多难缠。 小皇帝竟是独自把这些都挡了回去么? 而且,全都是为了他。 为了让他能安心地爬她的床,跟她在一起。 “我得把权力死死握在手里,才能让大人半生无忧。” 她哑着嗓子在谈若耳畔低声地叹。 细碎的吻一点点儿地从耳朵开始往下。 “我喜欢大人,永远不会抛下大人的。”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亲上她无比喜欢的柔软嘴唇,直至男人彻底瘫软。 “唔……” 谈若忍不住低哼,柔和婉转。 一种疯狂被按压掩埋,另一种疯狂肆意地滋长。 他无比渴望地缠上小皇帝,似是想要将这段时日中所有的情绪在此时发泄干净。 那些悲戚,那些绝望,那些痛苦…… 那些每到夜晚就无法抗拒的想念与期待。 “陛下,别离开臣。” “大人总是喜欢多想,我不会离开大人的。” 时浅渡叹息,同时也被他这般模样搞得喉咙发紧。 谈若红着眼眶,眷恋地盯着她。 别离开他。 不然,他受不了。 他会疯。 他得到过她的温柔与怜惜,就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了。 355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1 女老板x男公……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喧嚣夜店中, 有个角落呈真空状态。 客人们都绕开那个脏兮兮的位置,等着工作人员来打扫。 高高瘦瘦的男人拎着水桶、拖把和一些清洁产品走过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干净的地方, 开始着手清扫。 他带着口罩, 柔顺的黑发随着动作划过额角与眉梢。 就算遮住了面容, 也能从他柔软漂亮的眉眼中看出这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他将袖口挽起,带着橡胶手套,一点点地清扫脏了的座椅和地面。 弯腰垂眼, 安安静静,跟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花了有二三十分钟, 才彻底地打扫干净。 他摘下手套, 拿出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门。 三个妆容精致、衣着靓丽的年轻男人经过他身边,一脚踢在水桶上。 顿时, 里面的脏水撒了一地。 “啧啧啧,姓谈的, 你怎么沦落到过来打扫卫生了啊?” “人家清高啊, 摸一下都不让, 不仅业绩垫底, 上回还把客人惹生气了……” “直接让客人下不来台,人家多有能耐啊。” 几个男人一唱一和的,眼里嘲讽又鄙夷。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让客人高兴,你懂吗?” 谈若睨过去, 笑意盈盈的眉眼间门露出些许嘲弄。 他笑说:“只有长得丑的人才会这么说。” “你……!” 三个男人其实模样都不错,在普通人里算是好看了。 但跟谈若相比,就远远差上一大截了。 正正因为如此, 第一次来店里玩的客人总会选谈若。 甚至有些老客头一次看到他,都会加个微信,下回找他定位置。 他们没有基本工资,没有发台率就等于没有收入。 客人都因为那张太过漂亮吸睛的脸而选择了谈若,就是抢了他们的生意。 要说店里不嫉妒他的,恐怕没有几个。 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许多人都喜欢跟他聊天。 唯一的缺点么,就是太“清高”。 他从来不会跟客人距离太近,多数人看他的言行举止,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陪人聊天喝酒,不会做其他事情。 为了某种乐子而来的客人,往后再来,自然就不那么愿意找他了,只剩下纯粹为了放松心情、喝喝酒谈谈天的客人,业绩难免下降一些。 当然,也有一些难缠的客人就是喜欢他、就是看上了他,愿意一掷千金。 可惜不管客人点多少酒水、给多少小费,他连摸都不让摸一下。 前一阵子,有位豪横的富二代大小姐一个晚上点了几瓶全店最贵的酒,还给了他多到让其他人眼红的小费,想搂着他动动手脚,被他当着许多朋友的面给制止了。 那位大小姐当即发了火,一群有点闲钱的朋友也起哄拱火。 事情闹得挺大的,还影响了其他客人,最后还是领班出来不断道歉才算了结。 本来就业绩不好,还得罪了客人和领班…… 活该他被轰到这儿打扫卫生。 男人总是对比自己优秀的人充满嫉妒。 有个人看着谈若口罩上面的那漂亮的眉眼,心中恨恨,也越发鄙夷。 他想,真是假清高。 要真那么清高,为什么靠着一张漂亮脸蛋过来跟他们抢生意呢? 那个富二代大小姐,他追着聊了很久,好话都说尽了…… 可人家竟然一丁点儿小费就把他打发走了。 他有哪不如谈若? 他摸了摸手上刚得到的名表,炫耀似的说:“瞧见了吗?昨天好好表现一晚上,就顶你忙上一个礼拜的提成,又赚钱又有免费的女人上,哪个男人不乐意?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谈若对男人的炫耀视若无睹。 他把手机听筒那边递向对方,在屏幕上按了一下。 【瞧见了吗?昨天好好表现一晚上,就顶你忙上一个礼拜的提成,又赚钱又有免费的女人上,哪个男人不乐意?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 录音播放,他柔柔地笑弯了眼睛。 这三人真是愚蠢的要命。 他是碰上了些情况,但领班罚他也就是做做样子。 “你的客人应该还不知道你背后是这么说她的吧?需要我连音响吗?” “我草!”男人立刻急了,“你他妈的……” 三个男人关系不错,立刻上前去抢谈若的手机。 有人不小心踢了一脚地上的水桶。 只见那水桶“咕噜噜”地快速滚了出去,撞在了一双价值不菲的鞋上。 桶底省了一点儿的脏水飞溅,泼湿了一片裤脚。 男人见状,立刻面色惶恐地拉住朋友。 干这行有几年了,他一看就知道,自己惹祸了。 这双鞋、这裤子…… 就是清洗费用都够他受,更何况,还有可能清理不干净。 “对、对不起……” 他上前,试图立刻帮忙擦一下,可又怕越来越糟糕,害怕让客人感到冒犯。 伸过去的手指在裤脚前停下,又颤颤巍巍地收了回去。 领班快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上前询问。 “您好,我是今晚的领班,请问是出了什么问题?” 时浅渡指了指刚才口出狂言的男人:“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刚才听见有人说,在这儿工作有钱赚,还有免费的女人可以上,好奇你们这儿都是些什么货色,没想到被他们踢翻的脏水撒了裤脚和鞋子。” 领班的脸都黑了。 在迷幻的色彩之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 说这种话……还让女客人听见了? 这男的是有多愚蠢啊! 脸长得还行,脑子里都是屎吗? 他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口中道歉不断:“对不起女士,我们店里肯定是不会留下这样的人,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对这件事做严肃处理,以后严格管理,至于您的裤子和鞋……” 视线一垂,反复扫了几眼,他没忍住暗暗咋舌。 这么贵的衣裳…… “我助理来了,你们跟她沟通吧。” 时浅渡冲刚走到这边的女孩招了招手。 “时总,您吩咐。” 与助理简单说明了情况,她便径直离开了店里。 专车已经停在路边,随时都能离开。 “时总,请等一下。” 柔和好听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她回头,便见到刚才被人嘲讽的男人追了出来。 男人身量修长,高高瘦瘦的,衣裳并不算多么华贵亮眼,没有一件是国际大牌,但都是低调有品味的设计师品牌,搭配也很舒服好看。 而左上胸前别着一枚某大牌这季新出的胸针,一下子就成了点睛之笔。 他此时摘了口罩,可以发现他面部线条柔和,略上了妆的冷白色的皮肤十分细腻。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五官全都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对漂亮的眉眼,总是染着盈盈笑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上下打量几眼,心中评价:确实好看,难怪惹人嫉妒。 追她出来,难道是要道谢? 毕竟,若是他本人告状,难免有打小报告的嫌疑。 职场里挺忌讳这样的,甚至许多领导都不喜欢背后小报告的下属。 “刚才谢谢你把那人说的话在领班面前拆穿。” 果然。 时浅渡心中了然。 她没当回事,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我只是听着觉得他实在可笑,跟你没关系。” “时总。” 男人又唤了一声,递过来一张卡片。 她的视线中,是男人的手。 不得不说,有时候,造物主是偏心的。 男人的脸已经那么好看了,谁想手也一样,漂亮得很。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而手指间门,是一张名片。 上面印着姓名和联系方式。 谈若。 “时总,您下次要是再来,请随时与我联系。” 男人的嗓音很柔和,尾音微微地拉长,有一点儿软。 别人或许听不出,但时浅渡见过的多了,一听便知,是故意这样拓展客户,希望客人们再来夜店可以找他订位置。 哦,原来不是为了道谢。 是为了赚钱啊。 她接过名片,没说话,撞上了车门。 - 【会所帮忙挡桃花,来吗?】 【价格好商量。】 时浅渡给谈若发了两条信息。 今晚在私人会所有个轰趴聚会,业内许多大佬名流也会参加。 要知道,70%的生意都是在私人会所这种地方谈成的,可能相互聊上十分钟,就成了一笔几千万的生意,多少人都是挤破了头都想跻身其中。 她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但若是能谈成几笔声音,也不算亏。 只是每次总有一些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或者浑水摸鱼、想借着还算可以的脸搭上富婆资源的男人上前献殷勤,不是盯着她的脸,就是盯着她的钱。 偏偏这些人啊,还要打着“感情”的旗号。 真是像苍蝇一样烦人又恶心。 还不如直接来笔“金钱交易”,挡去桃花。 谈若一看就是个只看钱不走心的人,面上柔和,心里凉薄。 跟这样的人交易,省事。 【好。】 【时间门地点呢?】 【穿着有需要注意的吗?】 男人回复的很快。 时浅渡把大致情况简单说了说,用语音发了过去。 男人却一直保持着文字往来,节约她听语音的时间门。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达。】 夜晚,会所中灯火明亮。 一簇簇的业内名流们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相互攀谈。 见到熟识的人到来,便起身招呼,碰杯饮酒。 而一旁的舞池中,有人在优雅低沉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时总,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来到时浅渡身边。 还未等她回话,便自行拿着酒杯跟她碰了个杯。 “这就是缘分吗?” 谈若看看这人仅是微胖却显得很油腻的脸,翘了翘唇角。 这种搭讪方法,哪个姑娘听了不得翻个白眼? 他心说,怪不得时总需要找人挡桃花。 他们刚坐稳,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竟然就碰上了这样的奇葩。 看起来,已经这样追着时总有几次了。 时浅渡快速翻了个白眼,将刚碰过杯的酒杯撂在桌上。 她顺手就揽住了谈若的细腰,把人往自己身边扣。 “王总,这次又是什么事?” 谈若腰间门一紧,眨眼间门就被人搂进了怀里,鼻尖划过她的头顶。 他一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讨厌在交易中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接受任何动手动脚。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因为他心中太明白了,一开始觉得搂搂腰、摸摸大腿.根、捏捏屁.股不算什么,之后必定会越陷越深,开始为了钱允许人亲亲脸颊、亲亲嘴,最后便是陪人上.床。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越来越多的钱,会勾着人无限下沉。 可能有的人会为此而自豪吧。 但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这次来会所,明明已经提前说好,他的工作只是充当门面、抵挡桃花而已,拒绝一切触碰。 时总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这些有钱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 只是情况特殊,若把人甩开,那就尴尬了。 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悦,红唇一勾,露出明媚柔和的笑容。 微微向王总点了点头,作为示意。 王总一瞧见他们的互动,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本来有不少话要说,但时浅渡对面坐着的都是有身份的大佬,不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扬头喝了一口红酒,说道:“既然时总有事,那我们一会儿再聊。” 见人离开,时浅渡扯扯唇角,松开了谈若的腰。 她笑道:“不好意思,咱们接着说吧。” 自始至终,没有跟谈若说过一句话。 很明显,他就是个工具人。 腰间门的手臂离开后,他眉梢间门染着的那抹不悦终于褪去了。 晚上的时间门过得很快。 聚会远远没有结束,但时浅渡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不喜欢熬到太晚。 将随身携带的东西交给谈若,她去了趟洗手间门,叫人在走廊等着她。 谈若为她拿着包,站在墙边,却不会像许多人一样靠着墙。 他的品味一直很好,穿的是私服,但融入这样的富人圈子里毫无违和感。 “谈若?!” 熟悉的低呼声响起。 谈若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他转脸就看见了一张厌烦的脸。 “你竟然也来这儿了?” 年轻的女生扫过他手中的最新限量款女包,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与鄙夷。 当然,两者之中,更多的是愤怒。 “我一晚上在你那儿消费了二十多万,摸一下腿你都不让,敢情是嫌我出的价少是吧?” 她第一次碰到这么叫她痴迷的脸,刷卡请朋友喝那么贵的酒都没带迟疑的。 只是没想到,反而会被当众被拒绝。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丢脸。 此番瞧见谈若来了会所这种级别的聚会,又愤怒又嫉妒。 “怎么,不是说不卖身吗?这是被谁给包了啊?” 谈若脸上闪过不悦。 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柔和。 他柔声说:“赵小姐,请你尊重一点儿。” “尊重?一个鸭而已,还说什么尊重!” 赵思琪双臂抱胸,语气极差。 之前被拒绝的越直接越丢人,她就越是想把面子找补回来。 然而在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对视时,心中猛地一颤,竟是有点想往后退。 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看人的眼神有点儿……吓人? 她抿了抿嘴唇,退缩两秒,气势又强撑着回来了。 之前就已经够丢人的了,此时不能输了气势。 她低低地哼了一声,不甘、愤怒又嘲弄地问:“你跟谁来的,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怎么样?” “一天一万,怎么了?” 两人循声看去。 只见时浅渡正轻轻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 她眼眸微微垂着,漫不经心。 谈若见她出来,主动从包中拿出护手霜递了过去。 这个牌子的手霜,比普通人面霜价格都贵。 “一天一万?”赵思琪惊了一下,“一个月给他三十万?” 在她的观念里,一个月金钱加礼物一共五到十万,已经是不低的价格了。 至于在夜店里的二十多万,是在酒精作用下,想直接用钱把看中的男人砸到手里。 况且,点的酒又不是不喝,只是二十万业绩算在谈若身上而已。 时浅渡不答反问:“你还有事吗?” 赵思琪被这风轻云淡的态度噎住,弄得脸上直红。 她觉得自己被蔑视了。 好像被人嘲弄,没有钱就别装。 “呵,你是有多缺男人啊,一个月三十万包个男人。”她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得嘲讽,“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也不怕把家里的产业赔没了?” “思琪,你胡说什么呢!” 一个中年男人低低地呵斥一声,上前拉住赵思琪的手腕。 他冲时浅渡赔笑道:“时总,女儿有点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说完,又拍了下自家女儿的肩膀,颇为严厉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他严肃道:“还不快给时总道歉?” 时总? 赵思琪一听,更觉得难堪和丢脸了。 她还没大学毕业,花的钱都是父母给的,可这个女的是靠自己赚的钱! 在想泡的男人面前发生这种事,更觉得脸上发烫。 “我才不跟她道歉呢!” 她猛地甩开父亲的手,转身就走。 在听见时浅渡说“没关系,我不会跟花父母钱的小孩计较”时,脚步诡异地一顿。 可恶,她又不是赚不来钱,她以后肯定努力赚好多好多钱! 谈若被逗得翘了翘唇角。 桃花眼一弯,像是一轮新月,浮出淡淡的柔软的光。 方才的戾气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门消失殆尽。 没想到,时总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 时浅渡在会所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 谈若便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到了会所的门外。 “时总家在哪里?” “车上有导航。” 时浅渡指了指屏幕。 谈若显然是个特别合格的男公关,在他身上花的每一分钱都不会白花。 最显著的优势就是他优越的外在条件,带在身边十分有面子。 就说今天在会所里,都有几个人在看到他时面露惊艳。 其次服务质量与态度都很好。 她跟人谈事情,经常把他一晾就是许久,但每次跟他说句什么,他总是能立刻接上话茬,出口的话也让人相当舒服,有时还能逗得她跟其他老板们莞尔。 就算是聊到了一些市场上的专业话题,谈若竟然也不会露怯,还颇有见地。 就连老板们都对他很是赞扬,直夸她的眼光好。 这么进退有度、仪态得体的人,又让面子加了一分。 除此之外,就连现在开车,谈若都能展现出很高的水平。 一辆全城都没有几辆的豪车,他却了如指掌。 一看就知道是对各种各样的豪车都提前做过功课了。 也怪不得他一点儿勾肩搭背都容不得,还一直能有许许多多的工作。 他熟练地打开导航,启动车子。 一边开车,他一边笑说:“时总说出一万一天时,可把赵小姐给噎到了。” “我又没说谎,今天是一万啊。”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靠在副驾驶上,抱着手机给他转了一笔钱。 她说:“给你多打了点儿,就算是违约金吧。” “违约金?” 谈若想到了那下搂腰。 当时确实很不悦,但时浅渡只是虚虚地圈着他的腰,做给王总看而已,并不用力。 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能看出来,她没有借机调戏的意思。 “是啊,我听见你跟赵总女儿的对话了,也记得你的要求。” 时浅渡对这个面面俱到的男人很满意。 日后若是有这样的商务场合,一直带着他去的话能省不少心。 或许可以达成长期合作,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谈若笑了笑,眉目柔和地摇摇头。 他说:“我一会儿给时总转回去吧,就不要明码标价了。” 对这件事,他一直很有底线。 时浅渡挑眉。 这男人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怕这次多收了一小笔钱,日后碰上更加得寸进尺的事吗? “不如,时总就当欠我一个小小的人情?” 谈若开车行驶在夜路上,很稳。 他温声说:“我知道跟时总提人情是有些过了,但我保证日后若是需要劳烦您,最多就是跟搂一下腰一样,对时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唔。 时浅渡靠椅背上,望着夜色中川流不息的车子。 她想了想,笑说:“没问题。” “谢谢时总。” 车子里安静了几秒钟。 除去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很多干你们这行的,玩的都可花了,你倒是个特例。”时浅渡懒洋洋地说道,“你这样业绩容易比不过别人吧?” “还好吧,这样也已经比做别的来钱快多了。” 谈若语气平平,似乎并不以此为耻。 只是,头脑里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巴掌。 那个重重地扇在他脸上的巴掌,和亲戚们阴阳怪气的嘴脸。 红润的嘴唇微微一动。 他翘了下唇角。 “那倒也是。” 时浅渡耸耸肩膀,打了个呵欠。 男人立刻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时总要是困了,就小睡一会儿吧,五十分钟车程呢。” - 时浅渡睡醒时,已经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更容易困倦,竟是睡了这么久。 而且睡得特别扎实舒服,可见谈若开车有多稳。 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了。 刚刚好的暖气开着,不冷不热。 她扭头,就瞧见男人靠着驾驶位上,闭着双眼休息。 似乎也睡着了。 按照正常的车速来看,应是十点出头就到她家里了。 男人竟是在旁边等了她两个小时? 她撑起身子,谈若几乎是立刻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他蹭了蹭眼睛:“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你可以叫醒我的。” “时总看起来挺累的,就没叫你,反正我也没什么其他事。” 谈若把后座上的厚衣服递给时浅渡,率先下了车。 他来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 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似乎装了食材。 “你饿了?” 时浅渡想,应该是在她睡着时去外面买的。 “不是,时总你晚上喝了不少酒,明天脑袋或者胃里可能会不舒服。”谈若关上车门,锁好车,把要是还给时浅渡,“我可以进去给你煮一点儿东西吗?十几分钟就好,喝了明天应该会舒服一些。” 时浅渡睨他一眼:“进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在半夜,让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进家门。 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男人系着围裙,用家里的小奶锅煮了汤。 他站在燃气灶前,低垂着脑袋。 白色的热气不断升腾,莫名增添了几分美感。 说十几分钟,就真的是十几分钟。 他把汤盛出来,放在餐桌上。 然后把用过的厨具全都清洗干净,放回橱柜中。 在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时浅渡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汤,透过落地窗,看着高高瘦瘦的男人步行离开别墅。 她知道,她这别墅区虽然豪华,但相对偏僻,这个时间门很难打车。 男人一路开车过来,心中必定知道这事。 但他对自己怎么走这件事只字未提,也没有任何抱怨。 只是认真地把这当成一份工作。 时浅渡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心想:这钱花的值。 - 大半年的时间门里,谈若又从时浅渡那里接了好几次的“工作”。 大都是一些私人的聚会或者晚宴,偶尔也有些行业活动。 他很喜欢这位客户。 每次都给他极大的自由,从来不限制这限制那。 而且时浅渡很大方,不仅仅是只给钱大方。 对于她的人脉,也不会藏着掖着,时常会主动把他介绍给其他人。 要知道,那些私人聚会中的信息,往往是最昂贵的。 他跟在时浅渡身边,总是能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然后用他这些年攒下来的一点儿钱投资炒股,小赚了几笔。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很尊重他。 除去在会馆时搂的那一下,她从不会动手动脚,从来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就只是带着他去参加一些活动,让他挡桃花、撑门面。 她是个很正经的人。 她把“公关”当成一份工作,肯定他的工作价值,说他做的很好。 她说,他们两人之间门,是一种很良性的“合作关系”。 她对他挺照顾的,也从来没有鄙夷,态度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一个身价数十亿的大老板说出这种话…… 这让他有些欣慰。 仿佛当年为了攒钱给母亲治病,而高三辍学打工,最终因为来钱快而进入这个行当,一干就是五六年,也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虽然母亲知道他赔笑卖酒之后,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后来,母亲去世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还欠了点儿债。 那些债不多,去普通公司上班,省一省也能还上。 但他发现他很难转行了。 高中辍学,没文凭、没学历、没工作经验。 被人问起之前做什么,他都不好说。 没少因此受人奚落。 如果求之前认识的老板们帮忙,应该可以找到一份还可以的工作。 比如秘书之类的,他相信他做得好。 但他不是很喜欢欠人人情,仰人鼻息。 若是继续仰人鼻息,赚的却还没有之前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他晚上继续在店里工作,白天就自学一些经济金融之类的,想在店里赚够了本钱之后,就可以靠着投资拥有持续的收入,养活自己足够了。 碰上像时浅渡这样的人,实属幸运。 不仅让他有机会听到很多大佬的见解,还肯定他的价值。 他寻思,等他真攒够了一笔,离开这个行当时,一定要认真向时浅渡道谢。 【今天我朋友在你们那儿订了位置,你上班吗?】 谈若正瘫在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一天。 手机“嗡嗡”地响了两下。 他翻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每个行业都有不一样的苦。 他们的话,每天昼夜颠倒,别人下班,他们上班。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想好好地赖着。 但他还是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时总,我一会儿就过去。】 洗澡洗头、搭配衣裳、简单上一点儿妆。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就算熟悉,也花了四十分钟。 若是换做别人,他肯定就装睡着了没看见,等过几个小时再说句抱歉。 但时总不太一样。 他挺乐意去帮时总的忙,给她“撑门面”的。 哦,还赶走一堆烂桃花。 时总每次都很满意。 还会夸他。 能从这份“工作”中得到夸奖与赞赏,比多给他一沓钱还让人高兴。 谈若打理好一切,就打车去了夜店。 八月初正是最闷热的时候,如果不打车过去,容易出汗。 “谈若,你今天不是说不来了吗?” 门童跟他相熟,瞧见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时总来了吧?”他问,“你知道在哪吗?” “嗐,我说呢,你是奔着时总来的啊。”门童给他指了指方向,“啪”地拍在他肩膀上,“你以前休息时可是谁都不搭理啊,这回不会是对时总不太一样吧?” 谈若笑而不语,就那么看着对方。 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仿佛在说:你说呢? 门童背脊一凉,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知道你一直规规矩矩,跟别人都不一样,就把这当成一份工作……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嘛,你别瞪我呀。” 谈若穿过一波一波的人群,终于看到了时浅渡的身影。 但是这回,她不是独自一个人。 只见她众星捧月般坐在中间门,身边是他的后辈,一个年轻漂亮的可爱男孩。 那男孩跟他不同,放得开,在场子里人气相当高。 他穿着带亮片的无袖衣裳,脑袋上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猫儿,脖颈间门则带着一款黑色蕾丝边的颈链,链子最中间门,还挂着一只可爱的小铃铛。 谈若瞧见,时浅渡抬手,用食指轻轻地剥了一下那只铃铛。 下一秒,男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偎在她身边帮忙倒酒。 那是店里最贵的酒。 垂在身边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 谈若觉得此时的时总跟他认识的那个有点不一样。 他以为,时总一直那么正经认真,忙于工作。 他还以为,时总问他是否上班,是想让他陪着,不想找其他人。 来看是他想错了。 原来,时总在不需要他陪衬的时候,也是这样与人玩乐的吗? 时总也是需要这样……**的吗? 他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怕别人抢走他最稳定、最大方的客户。 不论怎样,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见时总让其他人给抢走。 谈若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 这套衣服时总夸过两次,想来她是喜欢的。 “抱歉,时总,我来晚了。” 他走到时浅渡身边,扬起无害的温柔笑容。 似若桃花的眼眸一弯,水汪汪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媚态。 “你来了。” 时浅渡拖着杯子,手掌缓缓地转了两圈。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旋转着划过。 她看了眼身边的男孩,笑说:“阿艺说你今天难得放假休息一天,既然这样就不用特意过来了,长时间门不休息是要累坏了的。” 谈若眼眸弯弯,红唇也一直保持着漂亮的弧度。 然而眼珠微微一转,看向阿艺。 霎时间门,柔和的目光闪过戾气,笑意也染上了几分凉薄。 在一片喧嚣中,渗人的很。 年轻的男孩背脊发凉,喉咙一连滚了几下。 他有点发怵,不太情愿,却终是起身离开了时浅渡。 “哥,既然你们认识,还是你坐这儿吧。” “谢谢。” 谈若嗓音低柔,语调客气。 他垂眼,坐在了时浅渡身边。 两人距离不过两寸。 356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2 您有什么需求…… 第三百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小渡, 这位是谁啊?难道就是你从前跟我提过的那个?” 坐在时浅渡身边的姐妹用肩膀怼了她一下,好奇地多看了谈若两眼。 她冲谈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袁小玫。” 谈若心头微微一跳。 原来, 时总会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提起他吗? 心中没来由的好一阵高兴。 因为阿艺而起的不爽感也随之消散了。 时总看中他, 而非别人。 他客气地点点头,与袁小玫轻轻地握了下手。 “我是谈若, 时总还跟你提起过我吗?”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袁小玫勾住自家姐妹的肩膀,很亲昵地赖在时浅渡身上。 她眼睛很亮, 上下打量了谈若好几眼。 “我们时总啊, 说你工作认真, 知识储备丰富, 各方各面都相当周到, 而且原则性很强, 不像你们店里某些男人, 卖.身赚钱还出来耀武扬威, 以为只要上了床就是女人吃亏, 殊不知自己才是跟猴子一样可笑的蠢蛋。” 时浅渡白她一眼:“你不要添油加醋,我没骂的这么难听吧?” “拜托, 你阴阳怪气地噎人才是最要命的吧?” 袁小玫也毫不客气地白了回去。 还在时浅渡头上乱rua一气, 弄乱了她的头发。 谈若心知时浅渡说的是谁,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他抬手, 帮她把有点乱的头发捋了捋。 “不敢自夸多有原则,但像他们那样背后议论, 我是肯定不会的。” 真有原则的话…… 也不会来做这一行了,不是吗? 他又回想起母亲狠狠打自己的那一巴掌,想起了母亲流着眼泪的模样。 直到去世, 母亲都一直很自责耽误了他一辈子。 还有那些亲戚朋友,他们穷的时候,当面夸他孝顺,为了母亲什么都肯做; 可瞧见他那么几件充当门面的名牌时,又在背后骂他没出息。 “哎哟,你是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去卖了,要不能赚来这么多钱叫医药费吗?” “听说整天陪女老板吃饭喝酒,还有些更下贱的呢!” “但他傍上那些老板,以后是不是就有钱了?要是有事可以跟他借呀!” 没什么文化,又天性不算善良的七大姑八大姨,背后没少嚼舌根。 捧高踩低、端起碗来骂娘…… 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了。 就连租房对门的阿姨,听说他的工作性质之后,都会多看他两眼。 越是被人戳脊梁骨,就越不应该放任自己。 他不想被那些人骂着,然后一点点地堕落下去。 所以,他更要抓住时总这样的客户。 绝对不能让人把时总抢跑了。 “谈若?” 袁小玫神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谈若回过神:“抱歉,我刚才有点儿走神,袁小姐想说什么?” “我刚才是说,听过你们时总的夸奖,再见到你的样子,真想让你长期扮演我男朋友,各方各面都面面俱到的,随叫随到,细心温柔,人又这么好看,肯定得羡慕死我那些朋友们!” 谈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浅渡。 他与那双淡笑着的凤眸对视一秒,又离开挪开了。 “袁小姐说笑了,你这样优秀的女孩,怎么会需要找人扮演男朋友呢?” “嗐,渣男太多,花着你的钱还骂着你的人。” 袁小玫耸了耸肩膀,猛地灌了一口酒。 她隔着时浅渡,凑近了谈若:“你真不考虑考虑?” “行了,你别喝那么多。” 时浅渡熟稔地按着她的额头,把人给按到了一边去。 她拿走袁小玫的酒杯放到一旁,指了指谈若。 “这算是我的搭档了,你别挖墙脚,过几天的聚会我还指望他给我挡桃花呢。” “姐姐,我也可以帮你挡桃花啊。” 阿艺看着他们聊了半天,一直围绕着谈若。 他插不上话,有点儿着急。 终于能插上话了,他连忙往时浅渡面前凑了凑。 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笑意,还有一颗小虎牙。 “像姐姐这样身份的人,偶尔换个年轻一些的也正常嘛。”他探头上前,脖颈间的小铃铛轻轻地晃动,“而且,我可不像谈若哥那么古板的哦。” 小男生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让人生气都生不得。 说完,他还冲时浅渡wink了一下,可可爱爱。 不油腻也不招人烦,肯定是照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了。 谈若眼珠一转,睨了阿艺一眼。 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还说他古板? 阿艺这是暗示时总他们可以有“夜间活动”吧。 他笑道:“时总可不是那种……” 就在这时,时浅渡用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那只小铃铛。 他仿佛在喧杂中听见了铃铛的响声。 落在沙发上的手指用力,在上面按出了几个小坑。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着说:“还是算了,谈若这样挺好的,在商言商,不用掺和其他事情,可以一直良性地合作下去,省不少麻烦。” 谈若紧张的心脏一点点地放松了。 还好,时总没打算换别人。 时总果然正经,时间精力都是投在工作上。 又或者…… 只是不想跟他们这种人有肉.体上的关系。 嫌脏都说不定呢。 他心中忽而有些不舒服。 唇角往上扯了一下。 - “谈若,你最近这半个多月的状态不太好啊,总是看见你走神。” 领班在夜晚降临之前,在换衣间跟谈若随意聊了几句。 谈若换了衣服,又用阴影稍微修饰了一下眉眼。 他按部就班地做完每一件事,沉默不语。 “你不是打算在三十岁之前攒笔钱离开这个行业吗?要不是你够拼,就你这不愿意跟客人有半点亲密接触的性子,得攒多久才能攒到足够的钱啊,咱们这工作也就是个青春饭,干一天少一天,别总是走神,加把劲儿。” 谈若又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我会多注意的。” 领班说的不假。 他们这种工作,擦边**之类的总是更容易留下一些大客户。 像他这样的,只能是平时花更多心思、用更多时间才行。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走神,想着时总会不会找他。 微信一响,总觉得是时总发来的。 可惜,时总已经小两个月没有找过他了。 自从那次在店里跟阿艺聊天后,就一直没见过面。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阿艺背着他去把时总挖走了? 他总是想起那个画面。 漂亮的手指勾住小铃铛,轻轻地一拨。 银色的铃铛在空中晃了又晃。 他还状似不经意地问过阿艺,反被笑话了两句。 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可爱男孩耸耸肩膀,跟他说:“前辈,你入行比我久,来来去去的事情还不知道吗?时总那样的大老板,换换人再正常不过了吧,可惜这次没换我头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 时总当然不可能永远需要他。 可他不想失去时总这样好的客户。 所以,他会时不时地发消息给时总维系关系,问候一声情况。 时总偶尔会回复,但都很简短,只说最近不在A城,要有一阵时间才能回来。 心中又隐隐燃起了期待。 夏日飞逝,步入深秋。 期待着期待着,转眼就到现在了。 他看见时总的朋友圈,已经回到A城了。 但依然没有联系他。 “谈若,那桌让你过去呢。” 领班拍拍谈若的肩膀,叫他打气精神。 “好,我这就过去。” 谈若点点头,扬起柔和的笑意。 但看着有点儿公事公办。 他这人模样漂亮,温温柔柔的,没有攻击性。 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总有一种水汪汪的朦胧感。 再加上情商高会聊天,打心底里尊重人,一向很招人喜欢。 不出一小会儿,他就与人熟络了起来。 三言两语把几个小姑娘逗得直笑。 “没有喝的了,我去给你们再端来一些。” 他柔声说完,转身走向吧台。 不想,一抬眼却撞见了那双熟悉的凤眸。 柔和的笑意还未褪去,就直接僵硬在脸上了。 他背脊微梗,怔怔地看着时浅渡。 大脑中一片空白。 某种隐秘的欢喜与恐惧同时窜出。 他的头皮发麻,后背冷到轻微地打颤。 短暂的喜悦过后,他突然觉得害怕。 是那种…… 被人抓包了一样的尴尬与恐惧感。 他来不及思考,快步走到时浅渡面前。 “抱歉时总,我跟她们……” “你道歉做什么?” 时浅渡笑了笑,扫过去一眼。 她神色淡淡,没当回事。 “……” 谈若怔住。 是啊,他根本不用道歉。 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 他似乎对时总有些好感。 所以,才会害怕被时总误会,想要解释。 他不知道过去怕阿艺抢走时总,是有关感情的占有欲还是什么。 但他能确认,他生出“害怕”的情绪,是因为喜欢。 垂在身侧的双手,顿时有些不知道应该放在哪。 好在他性子淡定,呼吸两次,沉下了心绪。 “时总,您今天有事吗?” “哦,是有个活动,有点儿临时,刚才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复,我顺路就过来看看。”时浅渡低头回复了几条消息,又抬头笑着说,“你既然有事就先忙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不是,刚才只是帮朋友照顾她们一下。” 谈若笑了笑,说得跟真的似的。 - “今天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在状态?” 时浅渡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 谈若的手指一顿,停了一秒,按下了车子的启动键。 他弯弯唇角,开玩笑说:“可能是好久没有陪时总您出来了,实力退化。” 时浅渡打了个呵欠:“也是,快两个月了。” 每天碰到的客户层次性格都不一样,许久不见了,难免会不习惯。 她没有多想。 而谈若抿了抿嘴唇,带着笑意的眼眸垂下来,神色有些复杂。 他开车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脑子里发乱。 其实,他知道自己今天应该拒绝时总的。 既然已经发现了好感的苗头,就不应该听之任之。 对客户有感情,可不是好事。 可当时在店里,看到他期盼很多天的面容,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不由自主地,就开口推掉了其他客人。 他等时总,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一直在期待见面。 只是,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发现自己对时总抱有应该存在的好感,他待在时总身边,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有些小小的走神。 这是非常不专业的做法。 都是不应该犯的错误。 不管是对时总有了感情,还是继续陪时总出来,又或者是在工作期间的走神…… 哪一个都是错误。 他自嘲地扯扯唇角。 车子在车库中停稳。 两人一同下车。 “说起来,我这两天事忙,一直没有叫阿姨来帮忙清扫。” 时浅渡见今天时间还早,便站在门外,指了指黑漆漆的别墅。 她问:“不然你今天帮忙收拾一下?” 谈若点点头:“好,我去收拾。” 他有一次碰上客厅乱,帮忙收拾过一次。 别墅里其实不算多乱,打扫起来并不难。 他照顾母亲多年,不管什么家务事都信手拈来。 先是客厅、书房,接着是卫生间、浴室。 最后清扫到了最常用的那间卧室。 他推开门,就明晃晃地看见双人大床上,放着一件深灰色的睡衣。 无疑是男士的。 他手指一紧。 时总没有男朋友,他是知道的。 如果有男朋友,便不会需要他陪着出席各种场合了。 所以,时总真的是在需要带男伴挡桃花时,就找他这个“有原则”的人,而有其他需要时……就再去找别人来家里吗? 原来时总也是有这样需要的啊。 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做那些,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时总不止会跟他一个人联系。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在与旁人**。 他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有那么一瞬间,谈若打破了自己一贯的原则,忍不住想—— 如果他没有那么“清高”,这件睡衣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但他还是稳住自己的情绪,把他的工作尽善尽美地完成了。 他干活利索,别墅又不算特别脏乱,十几个房间很快就打扫干净了。 “时总,我收拾干净了。” 谈若打理好一切,把拖把跟抹布之类的全都归位。 他走下楼,没有多说什么,很规矩地径直来到门口开始换鞋。 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时浅渡正坐在沙发看手机。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踩着拖鞋来到玄关。 “今天辛苦你了,慢走。” “不辛苦,对了,时总。”谈若换好鞋,抬头温柔地笑说,“您回A城之后,也好久都没有联系我,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他顿了顿,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看向时浅渡时目光流转。 “您是找别人了吗?还是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说。” 两人已经相熟了,时浅渡就跟他贫了两句。 她不正经地调侃道:“什么都能说?” 谈若心头一跳,不自觉想到了那件灰色的睡衣。 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 说实话,这是一个暧昧的时间。 他红唇一翘,勾勒出漂亮的弧度,笑意盈盈的面容与微微上扬的语调别有几分旖旎:“如果是时总的话,吩咐我做什么都没问题啊。” 话音未落,他瞧见时浅渡脸上的笑意渐渐地落下去一点儿。 他身上的温度也随之落下去一些。 “跟您开玩笑的,时总。” 他柔柔地笑弯了眉眼,没有半点冒犯与逾距。 跟从前一样“专业”。 只是胸腔之内,酸涩不断地蔓延。 357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3 不要钱。…… 第三百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这边请。” “我还在这边存了一瓶好酒,等签完合同……” 年纪轻轻便开始接手家族企业的富家公子走在时浅渡斜前方,为她引路。 他穿戴低调而不失奢华, 咋一看不起眼, 但那股优雅的气质极是亮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个草包富二代。 而谈若,只能坐在大厅中,看着他们一同走进了个私密性很好的房间。 交谈声与脚步声渐渐消失, 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收回视线。 拇指缓缓地抚在微凉的袖扣上。 这身衣裳, 是他为了每次陪时总出来,特意花大价钱订制的。 因为他发现,以前那些低调的设计师品牌, 似乎还跟时总身边应酬那些人差上一个档次。 什么大牌、设计师品牌, 只是普通人眼里的香饽饽而已,最多是中产。 真正的富人, 许多都是手工款订制款,是普通人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领域, 就是想花钱订制一件, 都找不到门路。 最初跟在时总身边时,她接触的层次还没有那么高。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时总身价翻了好几番。 可他, 好像依然停留在原地。 尽管他一直抓住跟在时总身边的机会不断学习,回出租屋时查资料、扩大知识面…… 还是没什么用。 他每次看到时总被那些年轻帅气多金、学历高家世好的富家公子请走时,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深刻地意识到网上那句话,圈子不同, 不能硬容。 很多东西,普通人买得起,但用不起。 就比如他身上这套西装,他咬咬牙是可以订制一身。 但不敢蹭脏不敢弄破,放家里都要小心翼翼的。 他穿,是人供着衣服。 而且,这种订制的东西,以后不需要了卖二手都不好卖。 大牌的东西折价不多,有的还能保值升值。 订制的呢,贵了卖不出去,便宜了哪儿舍得啊。 他知道他完全是穷人思维。 但他就是个穷人。 他跟时总不一样。 也就只能偷偷地看她几眼。 进了别墅,帮她收拾收拾房间,做一顿饭。 然后等着微信铃声再次响起。 见一面,体贴细致地陪她,再分开。 说喜欢当然是不敢说的。 他怕说完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怕时总觉得被他这样觊觎……很恶心。 就只能很小心地藏好那点儿心思,装作什么都没有过。 他以为,只要时不时地见见她,就足够了。 只是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他还是不能习惯这一切。 看到那么多优质男人与时总攀谈、聊项目,还是会觉得心中酸涩难过,会感到羡慕嫉妒。 他还嫉妒可以留在时总房间中过夜的人。 多少次送时总回家,他都很想说,他也可以。 可惜时总从来没对他有过别的意思。 他只是一件用的顺手的工具。 仅此而已。 能看见、能沟通交流,却永远也触碰不到。 心中一次次地翻涌起波涛,又一次次地被他压下去。 每次都感到无比煎熬,痛苦而不甘。 他开始质疑自己决定留在时总身边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自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谈若?你今天也在这儿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招摇的语调在大厅里响起。 谈若回头,就见到了个还算熟悉的故人。 “我还以为是是谁呢。”谈若勾起唇角,“原来是背后辱骂客户被赶出店里的阿龙啊。” 阿龙的嘴角抽动一下。 他不过是背后口嗨,嘴了客户一句,结果就被谈若跟那个被叫做时总的女人给害了。 好在他有本事,这一年多的时间,转眼就哄了一位傻白甜千金小姐订婚。 “听说,你跟了那天帮你的时总?” 他整理整理自己的一身名牌,生怕谈若看不见lg,极是自大。 “你不是一直装清高吗?还不是靠卖.身做鸭赚钱?” 谈若抿抿嘴唇:“少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怎么,难道我看见你坐着那个时总的车进别墅园区还是假的了?”阿龙低哼一声,“我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因为我已经订婚了,今天是跟岳父一起出席重要会议,不是你这种人能比的。” 谈若心中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对方,还是在笑自己。 他是跟时总去过无数次别墅区。 可那又怎么样呢。 时总有别人,不会碰他。 “你这种人,会这么想也正常。” 他垂眸,转身离开,想去看看时浅渡那边结束没。 “哎。”阿龙上前几步,跟上谈若的脚步,在他耳旁说,“你以前可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不会是你想陪她上.床,但她看不上你吧?” “……” 谈若蓦的顿住脚步。 压抑的感情被人用这种直白露骨的话戳穿,有什么在他心中炸裂。 他回头便是一拳,猛然间打在了阿龙的左脸上! 这拳头又硬又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红,透着令人惧怕的阴凉。 他已经克制太久了。 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喜欢的人跟其他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金童玉女;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别墅,又在收拾完房间将那件男士睡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好再离开;一次又一次地满怀期待地等到了时总的信息,期待她能对他有点不同,期待他的陪伴终有一天能打动她…… 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 一年多了,时总对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阿龙被打倒在地,“哎呦”地叫唤起来。 他被打得鼻血横流,几秒钟就在地上滴滴答答了一摊。 “阿龙,阿龙。” 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快步上前,扶起了阿龙。 他连忙拿出纸巾:“这是怎么回事啊?” “岳父,他故意伤人,他……” “谈若。” 谈若身子一僵,打人的右手垂在身侧,微微地颤抖。 他心中惶惶,一时间都不敢去看时浅渡的脸。 那种样子被时总看见了。 还给时总惹了麻烦。 都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时浅渡从走廊中出来,敛着眉头扫视一圈。 她记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阿龙。 视线一转,又看向了阿龙的岳父。 她点点头打招呼:“万老板。” “时总,这个是你的人?” 万老板扶着流了不少鼻血的阿龙,不想得罪时浅渡,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眼珠一转,说道:“时总,虽然他是你的人,但毕竟阿龙是我的女婿啊,总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被人打了。” 谈若上前半步,压低嗓音说:“对不起,时总,我刚才有些冲动……” 时浅渡往下招了招手,叫停了他的话。 那次在店里见过他们的争执,又怎么会不相信谈若。 她问:“万老板想怎么做?” “哎呀这,就喜欢跟时总谈生意!”万老板喜笑颜开,“不如这样,咱们要签的单子,要是能按上次我们提的那么签,这事儿就算了。” 阿龙吹鼻子瞪眼:“岳父!这怎么能算了呢?” 他狠狠地看向谈若,恨不得把他生剥了! 万老板拍他:“你别说话!” 时浅渡扯了扯唇角。 她就知道万老板要提起这个。 “这样,那个单子的事就算了,万老板另找其他人合作吧。”她抓住谈若的手腕,作势要走,“流鼻血而已,连轻微伤都算不上,行政处罚都不会有,报警还是上法庭都随你们。” “别别别别别……!” 万老板立刻把本就不太中意的女婿抛下,追上时浅渡。 他赔笑道:“误会,误会,我刚才那是开玩笑呢,时总别当真啊,不过是有了口角发生点儿摩擦,能算什么事儿呢?” “岳父!小美要是看见我被打了,问起来我可怎么说啊?” 阿龙张口闭口就拿万老板最爱护的女儿说事。 他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攀上了个恋爱脑富家千金的啊。 才跟谈若炫耀没两句,就被啪啪打脸! 他瞥见谈若脸上柔和的笑意,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睨了阿龙一眼。 “好,既然万老板这么爽快,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她冲谈若勾勾手指:“我记得你的网盘是自动备份手机内容的吧?” “是。”谈若立刻拿出手机,“已经发过去了,时总。” 时浅渡手指动了几下,把手机揣回口袋。 她笑道:“大礼已经发给万老板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两人还没离开,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一段趾高气扬的话语。 【瞧见了吗?昨天好好表现一晚上,就顶你忙上一个礼拜的提成,又赚钱又有免费的女人上,哪个男人不乐意?……】 “啪”的一个巴掌声,响得像是二踢脚。 - “对不起,时总,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谈若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很正式地跟时浅渡道了歉。 “小事而已,一看就知道是那阿龙先挑事。” 时浅渡端着茶杯,润了润嗓子。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笑道:“我倒是好奇,他说了什么能气得你那么失态?” “……” 谈若喉咙一哽。 他抬头,与时浅渡对视,突然觉得脸上发烫。 张了张口,又干涩地闭上。 停顿半晌,他问:“时总,您觉得我怎么样?” “各方面都还不错。” 时浅渡觉得他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想说,便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她双腿交叠,倚着沙发:“怎么了?” 谈若看着她,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 呼吸似乎比刚才沉重了些。 谁都会想跟喜欢的人亲近。 牵手拥抱亲吻甚至是更亲密的事情,谁都会想。 他也会想。 天知道,时总偶尔在车上睡着时,他有多想亲亲她的唇角,又或者只是额头。 他也没少暗戳戳地期待,时总能在熟稔后稍微动动手脚,在给其他人介绍他时搂搂他的腰,做样子一般亲一下他的唇。 他其实……也有过几次暗示般的试探。 可惜他们最亲近的接触,不过是最初在私人公会的那一下。 时总太尊重他了。 其实不那么尊重也可以。 他想说,时总如果需要夜里有人留下来,他也可以。 可他终是没说出口。 这事儿若是客户提出来倒还好说。 主动求过夜算什么? 摇尾乞怜么? 一旦说出了口,那就是一点儿尊严都没有了。 先前说得那么“清高”,如今却这般主动献身…… 又当又立,实在惹人耻笑。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就如同当年为了给母亲治病,只一个晚上就做好了决定。 既然终究没办法得到时总的喜欢,与其继续这样痛苦…… 倒不如自己做个了断。 所以,他敛了敛思绪,说道:“时总,抱歉,我以后可能没办法继续陪您参加活动了。” 时浅渡动作一顿。 她早有耳闻,谈若想赚够钱就尽快离开这个行业。 于是略想了一下,她点点头:“也好,换个环境也不错。” “……” 心里好似叫人给剜下了一块。 谈若心口生疼,有些喘不上气来。 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吗? 一句为什么都不问。 就像是普通的上司与下属,不,就连同事情谊都说不上。 当真对他半点感情都没有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主动表示断开“合作”,根本不是想要分开。 而是想听见时总的挽留。 话已经架在这儿了,他开玩笑似的说:“好歹也是认识这么久了,时总一句话都不挽留的吗?” “唔,强扭的瓜不甜。” 时浅渡耸耸肩膀,语气颇为轻松。 “你不想干了,强留有什么用?” “强扭的瓜是不甜。” 谈若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块,难受的很。 他心说,瞧啊,你在时总眼里什么都不是。 可他啊……却那么喜欢时总。 为她推掉了很多工作,每次见面都那么开心,视线追着她转个不停。 他不断学习,不断精进,希望站在她身边不会给她丢脸。 他总是偷偷地想,要是陪伴久了,能得到哪怕一丝好感也是好的。 但那些努力那些小心思,又能算什么呢? 时总就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一点儿台阶都不给他留。 他不想离开。 他忽而觉得委屈,又十分不甘。 说不出的爱恋与嫉妒几乎要吞噬理智。 打人的拳头根本没办法将一次次埋在心头的情绪宣泄干净。 某种狂风暴雨般的情绪继续积压,越来越深重。 他想留在时总身边。 别管是用什么样的方法。 红唇勾起。 抬头,瓣若桃花的漂亮眼眸中伴着血丝。 他笑着开口:“但是解渴啊。” “噢。” 时浅渡垂眸,手指缓缓地蹭在价值不菲的腕表上。 她懒洋洋地笑问:“我拿你解什么渴呢?” “……” 谈若难堪地笑了笑,也被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刺痛了心脏。 呵。 终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时总什么没见过,应是已经从话里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吧。 真是丢人,要是母亲知道他主动求着陪人上.床,定要几巴掌将他抽醒。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您不是想知道阿龙说了什么才激到我了么?” 他起身,往前两步,走到时浅渡面前。 膝盖抵上沙发,手掌跟着也按在她的身旁。 他缓缓地俯身,红润的嘴唇落在时浅渡耳畔,但不会触碰到她。 唇角一勾,先是低低柔柔地轻笑了笑。 接着,他缓声开口,嗓音有种病态的喑哑。 “他说,我想陪您上.床,但您看不上我。” 他一边说一边笑,眼眶不自觉地湿濡了。 水汪汪的,尽是自嘲与疯魔。 真的挺可笑的。 摆过清高的架子,最后求着陪人上.床。 就连最后那点自尊都丢在了地上。 时总恐怕也会看不起他。 可要是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呵,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如果时总喜欢,可以一直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啊。 他可以假装时总喜欢他。 他可以欺骗自己,然后像从前一样工作。 只是偶尔在时总需要的时候加个班。 时浅渡掀起眼皮,缓声说:“你不是不喜欢也不接受这种事吗?” “……” 谈若扯了下唇角。 他真想大笑,然后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但是他没有。 “是,您尽管笑话我吧。” 他垂下眼眸,湿漉漉的睫毛凌乱地遮掩住眼底的红。 柔软的嗓音多了一丝沙哑,变得缱绻又压抑,说不尽的痴缠与娇态。 “我喜欢您,时总。” 他能想象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么鄙夷。 或许他天生就是不要脸的人吧。 陪伴没法得到时总的爱怜,那边用身子。 他终是堕向了深渊,成了自己过去最不耻的人。 “不要钱,我乐意陪您,怎么都行。” 358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4 我把自己给您…… 第三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寸。 时浅渡身子舒展,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男人隐忍红润的眼和湿漉漉的睫毛。 他眼底有痛苦,却十分倔强, 似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她身上。 他把被人侮辱践踏过无数次后,最后的坚持与自尊在她面前抛开舍弃掉了。 就像飞蛾扑火。 沉默在蔓延,尴尬紧随其后。 谈若心头的那点儿期待,慢慢地冷却掉了。 难堪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皮肤, 血液涌到脸上, 似是要把人吞噬。 白净细腻的皮肤已经涨得泛起微红。 即便如此, 依然倔强地用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看着时浅渡。 “我为什么要让你陪呢?” 时浅渡勾住他的下巴, 缓而轻地抚摸。 男人一向干净得体,无论走到哪都能保持着最好的仪态。 他穿戴整齐, 下巴滑滑的,没有半点胡茬。 “你说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我就按照你的规矩来,尊重你;你现在想跟我有进一步的接触了,我就要同意跟你做那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谈若扯了扯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果然得到了羞辱吧? 真是活该,他算个什么啊。 说白了, 他只是个供人随便挑选、为了钱在不同女人身边陪笑的低贱之人罢了。 虽然, 在喜欢上时总之后,他已经没怎么陪过其他人了。 他低低柔柔地笑了,说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柔美的面容上浮出几分难掩的乖戾娇态, 又莫名苦涩,惹人心疼。 生活不是偶像剧。 他也不是性转版的灰姑娘。 他沉默不语许久,终于问道:“时总, 最初陪您去会所那次,您说可以让我跟您提一个小小的要求,还作数吗?” “作数。”时浅渡轻笑,“我说话一向作数。” “我想抱抱您,就……普通的抱一下。” 谈若语调平平,说得很坦然。 说罢,他伸出双臂,缓缓地圈上时浅渡的腰。 下巴搭上了她的颈窝。 温热的皮肤相触碰,他瞌上双眼。 有那么几刻,他真想跟个变态一样强硬地亲上去,说他可以。 可理智很清楚,这是很恶心的举动,更叫人嫌恶。 心中怎么就…… 那么难受啊。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有水珠落在衣服上,湿润了衣料。 他哭了。 泪珠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不用上妆,就拥有了天然眼尾红。 他暗恋了时总好久,没想到会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结束。 真想保持着最好的清高的模样分开啊。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真的不想离开时总,又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嫉妒。 越嫉妒就越自卑,越自卑就越嫉妒。 这已经成了一种无解的恶性循环,他可能注定没办法体面地跟时总分开吧。 “时总,我好嫉妒那些能与您亲近的人。” “我不想离开您。” “但真的……每次都好难受。” “往后让我陪您吧。” “我不要钱,还随叫随到,不会去陪别人。”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声音又低又柔,带着细碎的哭腔。 他真的是脸都不要了,发了疯一般祈求。 心脏上终于被豁出了个口子,积压了太久的喜欢、嫉妒和自卑破蛹而出。 情绪已经推到顶峰,动作却是相反的极度温柔,半点也不舍得伤她。 “自从辍学入了这行,我觉得这种工作对不起对象,所以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身子特别干净,没有叫任何人碰过,更不会有什么病症……” “噢,雏儿?”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低哼了一声。 她捏住男人的后颈,让他直起腰,与自己对视。 她瞧见了那双水雾迷离的桃花眼。 漂亮是真的漂亮,还莫名有种凌.虐的美感。 “是。” 谈若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像是个笑话。 正常人谁会相信啊,一个数年中陪过不知道多少客户的人…… 他又想发笑了。 真不知道他在时总面前已经成了个什么形象。 “时总,您要不……”他破罐子破摔地低笑,暗红的眼好似真的疯了,“亲自查验查验?” 时浅渡翘起一郎腿,恶劣地歪了歪头。 “那——”她拉长尾音,“你脱吧。” “……” 谈若脑子里很乱。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若真脱了,会是个什么结局。 无非是更多的羞辱,半点颜面都不剩下了。 “您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儿……” 他与那双沉静的眼对视,收回了话语。 他蹭蹭眼角的水珠,垂眼解开领口的扣子。 “我知道了。” 谈若觉得自己的胸口好闷。 说不出的难受。 水珠在眼眶里打转,时不时地就落下一颗。 可即便是此时,他也不敢用身上的西装蹭一下眼角,不敢让可能染了化妆品的眼泪掉落在衣服上,因为太贵了,他就这么一身配得上时总的皮。 脱了,他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时总以前对他不是这样的。 他委屈极了。 但又觉得自己活该。 他小心翼翼地脱掉外套,认真地叠好放在沙发上。 接着是领带。 他明白,其实他可以不用忍受这些,转身就走的。 可是他更明白,走了就再也没法回来了。 他没得选。 他不想离开时总。 当他是疯了也好,有病也罢。 总之这是他的选择。 “算了。” 时浅渡突然打断了他。 他手指一顿,接着,用更快的速度开始解扣子。 时总是想故意羞辱他,让他知难而退吗? 看他可以忍受,就叫停了。 时总就那么的……看不上他吗? “谈若,算了。” 谈若闭着眼睛抿了抿嘴唇。 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仰头,沉默几秒,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时浅渡面前。 他红着眼,脸上的笑异常压抑哀戚。 “我听您的,恬不知耻地脱都不行吗?” “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要脸?特别的恶心?” 谈若看着那张令他眷恋无比的脸,垂下眉眼,痴痴地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这番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那些被冷落的、歇斯底里的妇人。 明知道没有机会,也不会得到垂爱,却任凭自己沦落。 他木然地从沙发上拿起领带和外套。 “对不起,我知道了。” 他刚转身迈出一步,又飞快地回过身,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回马枪。 速度很快,手掌直接按在了时浅渡身后的沙发背上。 他勾起殷红的嘴唇,眼底尽是缠绵狠戾的阴霾。 他想压低嗓音说,要不您报警吧,我可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来。 可他做不出来伤害时浅渡的事来。 不全是因为喜欢她。 更因为,他怕她恨自己。 额头抵上了时浅渡的,鼻尖轻轻地触碰到一起。 呼吸纠缠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气温的升高。 “时总,您对其他人也都这样吗?” 他真想问个明白。 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时浅渡想了想:“那倒是不会。” “……” 谈若想说,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妄想……” 时浅渡微微扬头,亲上他的嘴唇。 她右手抚上男人的脖颈,哄弄一般轻轻地捏住。 几乎毫不费力,就撬开了他的唇齿。 “唔……” 男人的身子软了下来,顺着落在脖颈上那只手的力道,一点点偎在她身上。 思绪空白,只觉得一切的注意力都被舌尖上的触感吸引去了。 “时总。”他下意识地低喃,“时总……” 时浅渡扣住男人的腰,将人揽在怀里。 指肚触碰到细腻的皮肤,轻轻地抚了抚。 “我不会对其他人这样的。” 她笑着,翻身将男人按在柔软的沙发上,把他亲到气喘吁吁。 桃花眼里多了一层水雾,谈若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如同掉进了一个叫人迷醉的梦中,似梦似幻。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疯啊。”时浅渡俯身,轻轻地笑,“就那么喜欢我吗?我沉默几秒,又或是说出那么几个字,你就都受不了了?” 谈若没答话,只在心里说:因为我喜欢您好久了。 他一手缠上时浅渡的脖颈继续索取亲吻,一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时浅渡按住他的手背,拨到一旁。 她懒洋洋地说:“你的衣服还是留着我自己动手比较有趣。” “你说呢?” 薄唇贴上了男人的耳廓。 热气喷洒在耳边,谈若心里一跳。 让他停下…… 是为了自己来,增添乐趣吗? 头脑中不由得幻想出了时总一颗颗解开他的衬衫与皮带的画面,极是…… 光是想想就有些受不住,身子不由得轻颤。 - 昨晚谈若挺高兴的,被亲到迷迷糊糊或者舒服到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尤其喜悦,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连睡着时都是餍足地靠在时总肩头入睡。 而今天一大早醒来,时总还睡在身边,没有把他丢在别墅里自己离开。 他终是成了时总的人。 也终是堕落到底,走上了陪.睡的路。 谈若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苦笑。 哭哭啼啼地发了一波疯,然后得到了时总的一点儿怜惜。 或许是怕他出事,所以安慰他的吧。 可是,不管怎样…… 他都是时总的人了。 他轻手轻脚地支起身子,垂首,轻柔而珍惜地轻吻在时浅渡的唇畔。 后颈被人捉了个正着。 他惊讶地往后躲了一下,却被圈住了腰。 “大早晨这么生龙活虎的啊。” 时浅渡抱住男人的腰,在床上翻了个身。 一下子就把人扣在了手臂之下。 “时总。”他蹭过去,下巴贴上时浅渡的颈窝,桃花眼轻轻地瞌上,“我把自己给您了,往后就是您的人了……您以后随时叫我过来。” 他病恹恹地笑了笑,嗓音很轻柔,就像外面的天一样云淡风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对自己彻底的失望了,也不指望时总能再高看他一眼。 或许过去,时总还能真的尊重他。 但昨夜之后,再无可能了吧。 他明白他昨天有多丢人。 时浅渡一下一下地抚在他的背脊上。 “那你以后搬过来住吧。” “……搬过来住?” 谈若怔住。 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嗯,搬过来吧。” 这跟他想象中的反差有点儿大。 谈若还以为,自己只能默默等待时总的信息,偷偷地掉眼泪呢。 难道是昨天的反应和表现都还不错吗? 他有点高兴,点点头:“好,我今天就去收拾东西。” 这绝对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吧? “不着急,今天可以多休息休息。”时浅渡亲亲男人的喉结,“昨天辛苦了,嗓子都喊哑了呢。” “……” 谈若的耳尖顿时红了。 时浅渡又说:“把你那边的工作辞了吧。” 谈若一顿。 他很久没有接待客人了,但毕竟要赚钱,就一直在店里做些其他简单的工作。 此时听着对方吩咐一般的话语,还有话语背后的意思,无声地扯动嘴角。 他低笑:“时总是要包.养我的意思吗?” 这是他想要的。 没错。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但悲哀之外,他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您是在可怜我吗?” 他不相信,昨天之前还不愿碰他的时总,怎么就突然改口了? 总归不能只是因为他……表现好吧? “不是要包.养你。” 时浅渡扯了扯嘴角,故意眯起凤眸,显得十分恶劣。 她在男人耳边低声开口:“是要奴役你。” “……” 谈若点点头:“噢。” 顿了顿,他又说:“没想到时总……有那方面的爱好啊。” 这回变成时浅渡沉默了。 她自然懂得“那方面”是哪方面。 她好笑道:“不愧是场子里出来的,玩法那么花啊。” “花吗?还好吧。” 谈若不喜欢那些,反而还有些反感。 但如果,这是唯一留在时总身边的方法的话…… 他愿意。 反正早已没什么自尊了。 更堕落一点儿,又有什么的呢。 他假意勾起唇角,故作不在意地慵懒笑着:“只要时总喜欢,我就喜欢。” 时浅渡将男人的双手钳制住,右手轻轻掐住他的喉咙,慢慢用力。 她感觉到,喉结在她的掌心快速地滑动。 “你喜欢?” 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谈若红着眼看她,有种病态的媚色,唇畔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柔声说:“没什么喜不喜欢的,讨您喜欢就好了呀。” “我喜欢什么啊。” 时浅渡松开手,狠狠地弹在他的额头上,白净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块。 男人似是真被她弄疼了,顿时用双手捂住额头。 嘁,净知道卖乖。 她白过去一眼:“我是想说,我的助理月底就要离职了,你不是早就不想做这份工作了吗?不如来给我当助理吧,每天加班,替我赚钱。” 谈若眨巴眨巴眼睛。 原来……“奴役”值得是资本家的奴役啊。 意识到自己真的误解大了,耳朵无声地红了大半。 他低咳一声,心中又是兴奋又是高兴,还觉得有些不自信。 给时总当助理吗? 他一个陪酒卖笑的人罢了。 但说真的,尽管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位置,欢喜还是像溢出了啤酒瓶的泡沫,咕嘟咕嘟地奔涌出来,连唇角的笑意都抑制不住了。 怪不得他跟时总“辞行”,说不做了,时总留都不留一句! 要是昨天他没有急得发疯的话,恐怕时总昨天就说起这事了吧。 时总早就想……把他带在身边了么? 像时总这样的大老板,肯定不会拿工作开玩笑。 一定是看到了他背后的努力,觉得他专业水平足够了? 想到这儿,他更高兴了。 “原来时总盘算着这么剥削我呢啊。” 他翻身,趴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遮住下半张脸,只余下一对漂亮的眉眼。 桃花眼满是缱绻,适当地拿了点劲儿:“时总觉得我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 时浅渡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她不正经地笑说:“白天卖命,晚上还要加班的那种。” 谈若唇上的笑容,却在听见“晚上加班”这种玩笑时落下去一些。 他苦涩地抿抿嘴唇,眼睛却一直弯弯的。 “生活助理吗?好啊,都听您的。” 时浅渡察觉出了他情绪的变化,把人往怀里圈了圈。 “不是生活助理。”她叹气,“好吧,怪我光开玩笑,没有顾及你的心情。” 她拽开男人的手臂,去吻那对柔软的唇。 果冻一样,软软滑滑的,极是诱人。 “就是工作上的助理。”她讲谈若弄地微喘,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你不是每次陪我出去,都求知若渴似的关注大家的聊天谈话,等回去之后还查资料做笔记学英语来着吗?我也认识你一年多了,你大概是个什么水平我是能看出来的,做助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谈若立刻回话。 心头那股热乎乎的冲动推着他勾上时浅渡的脖颈。 又一次把自己的唇送了过去,与她纠缠。 为什么呢? 为什么时总一直对他这么好呢? 他以为自己低贱的行径已经被判了死刑,可时总竟是依然没有厌弃他嫌恶他。 时总愿意给他助理的职位,还是那么……尊重他。 时总她啊,真的从头到尾,没有一次看轻过他的工作。 他气喘吁吁地问:“我如果做的不好呢,时总。” 时浅渡哼笑:“我要是点儿看人的水准都没有,早就破产了。” 她感受到男人浓重的依恋情绪,被勾得心中直痒。 谈若这人,细致耐心,办事有条不紊,还勤奋好学。 她这小两年的时间,抓住机遇,身价翻了几番。 公司要处理的事物难度和工作强度自然也不同往昔了,就像艺人爆红之后需要调整团队才能跟得上后续的宣传一样,她也需要更多的人才。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助理事赶事地崩溃过好几次,员工也有些在公司调整变动的时候领了三倍工资主动离开了。 谈若只是偶尔陪她应酬,但应酬可不是简单的事。 人情社会里,有些时候更显出门道来。 他永远能处事不惊,毫不露怯,完全跟上了她的成长,除去行业和业务问题,就连经济形势、国家政策、投资保险……甚至是酒庄古董高尔夫这些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又不会抢了老板们的风头,完全当一个“非常懂行的陪衬”。 这种人才,千金也难求的好吧。 天知道他背后下了多大的功夫去学习那些。 还得背下来,吃透了。 到后来,有些应该是助理陪她的场合,她也是叫谈若一起的。 每次,谈若都在陪她结束应酬后,开车送她回家。 如果赶上饭点,就给她弄点东西吃;如果喝酒喝多了,就弄点汤养胃。 最后再一个人一身疲倦地离开。 她总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他忙。 看他小心翼翼地脱下昂贵的西装,挽起衬衫袖口,露出性感的手腕。 他会站在开放式的厨房前,低垂着眼眸,特别好看。 她有时候真想把人圈在怀里,按在沙发上狠狠地欺负一通。 唔,话说回来,昨天倒是真把人给逗弄惨了。 让他脱,他就真脱。 明知是戏弄,却还是那么做了。 就那么……喜欢她的吗? 这男人藏得可真好,她先前只能感觉到他的好感,却没法确信他的喜欢,谁想,竟然已经喜欢到了那种程度了。 红着眼掉着眼泪求她啊…… 时浅渡又舔舔嘴唇。 好事多磨,这老话说的真没错。 不然也不会发现他哭起来那么美味。 她把男人环在自己身边,逗弄道:“馋你身子果然是对的。” 谈若讶异地挑起眉梢:“难道时总早就想对我……” 他忽而低柔地笑了起来,眼睛一弯,微肿的唇贴上她的耳垂,似勾似引。 “您怎么不早点儿动手呀。” “想跟你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那自然要遵守你的规则。”时浅渡耸耸肩膀,说的理所应当,“不破坏规则,合作才能长久。” 能有个合得来的合作伙伴太重要了,可遇不可求。 比起情情爱爱,还是事业更重要。 “……” 谈若难免失落,又觉得可以理解。 他笑道:“时总把事业放在我前面啊,真叫人难过……那我只能努努力,让您在事业上也离不开我了。” “就是因为离不开,所以才不会打破你的规则啊。” “那您为什么不早让我去做助理呢?” 谈若眯起漂亮的眼眸,尾音慵懒,有种威胁之感。 这像是在兴师问罪,又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抚上男人的脸,拇指在唇上轻轻地抚弄。 “天天见面啊……” “我可不一定能忍住不把你按在办公室里欺负。” 谈若目光流转,眼尾染上一股子熟透了的媚红。 他勾上时浅渡的脖颈,与她纠缠在一起。 “以后时总可以尽情这么做了。” 359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5-5 您不要我了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搬进别墅里后, 给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他按照时浅渡的喜好,把两人的东西好好收拾一遍,摆放整齐。 当翻到那件灰色的睡衣时,顿住了动作。 “时总。” 时浅渡正窝在沙发上用投影放电影。 扬头往后看去, 就见到身量修长的男人正拿着不属于他的睡衣走下楼梯。 她问:“怎么了?” “这件睡衣——” 谈若来到沙发前, 故意拉长尾音。 他在等时浅渡的反应, 希望她能主动丢掉这件困扰了他很久的睡衣。 要知道,他没瞧见一次, 心里就难受一次。 时浅渡眨眨眼:“睡衣怎么了?” “……” 谈若面上的笑容有些干涩。 红唇渐渐地抿紧,又缓缓地松开。 他眼角暗红,倔强地与时浅渡对视。 “介意?” 时浅渡从茶几上抄起水杯, 喝了两口果汁。 杯子掩盖掉了唇畔的笑意。 谈若点点头:“嗯, 有点儿。” “过来坐。”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男人把睡衣放在沙发边,自己坐到了时浅渡身边, 轻轻地靠了过去。 他还主动的亲亲她的唇角,动作虽轻,却满是亲昵。 时浅渡揽住他的腰,压低嗓音,在谈若耳边说:“那也不能丢。” 谈若承认, 心里在霎时间兴起了滔天醋意。 他不知道是哪个男人, 对时总这么重要,让时总即便有了他也无法忘却。 又或者, 他是那个作为替身的存在? 脑子里不知道涌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剪辑名场面。 他勾了勾红唇,笑问:“是什么人,叫您这么念念不忘啊?” “怎么,你想取而代之?” 时浅渡挑眉,懒洋洋地瞧着他。 她看见, 男人眼底除去痴缠,更多了叫人心惊的妒忌与哀戚。 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委委屈屈的埋怨。 她能瞧得出来,男人爱她。 所以想当她的唯一。 她勾了勾手指:“过来近一点儿。” 谈若听话地又靠近一些,侧耳倾听。 他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吹拂而来,听见时总说—— “你想当我爸?” “……” 他嘴唇轻微地抽动了两下。 染着红扑扑媚色的桃花眼立即嗔过去一眼。 他问:“时总,您真不是在敷衍我?” 从来没听说时总父母也住这里啊! “当然不是敷衍了。” 时浅渡憋了半天的笑,终于恶作剧成功一样地乐了起来。 她抱住谈若就歪倒在沙发上,动手动脚地欺负他。 “我爸妈虽然不常来,但各有一套睡衣放在衣柜里备用,你醋劲儿怎么这么大啊,看见一件男士睡衣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吗?”她与谈若鼻尖相碰,眯眼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从第一次帮我打扫房间时,就开始跟一件衣服吃醋了?” 谈若被说得面颊直发烫。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件睡衣难过那么久啊! 足足难过了八个月之多,实在……好笑了点。 他不答,想转移注意力,便主动地亲吻时浅渡的嘴唇。 身子也主动凑了凑,跟着往上贴贴。 时浅渡幼稚的劲儿上来,不依不饶。 “不能打岔,你好好回答我。” 谈若眼眸一垂,闪了闪,再抬眼看向时浅渡时,已经是笑意靥靥。 他似勾似引地柔声开口:“我要是非不答,时总难不成还要惩罚我么?” “那我想想罚你什么。”时浅渡眼珠一转,“罚你一个礼拜不能进主卧睡觉吧。” “……” 谈若眉心一跳。 “时总舍得浪费那么多……大好时光?” 他伏着身子上前,抬头吻上时浅渡的的嘴唇。 不深入,只在表面慢悠悠地逗弄勾引。 时浅渡被他勾得贼心四起,模模糊糊地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勾人的功夫倒是没少进步。” “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谈若轻咬住唇,双眼微眯的模样像是勾魂摄魄的狐狸精。 他笑得有几分糜艳:“只是时总以前没给我机会罢了。” - “云姐,我跟你八卦一下,时总跟谈特助之间……?” “就是亲密关系,有吗?”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偷偷问自己的前辈。 这话题一出,正在午饭休息的员工们立刻聚到了一起。 “特助跟时总配合很默契诶,关系肯定不一般吧?” “你……哎呀。” 有个女孩往旁边怼了下朋友,给她使眼色。 说不准又是个喜欢谈特助的年轻小女孩,当着人家面这么说,多叫人心里难受呀。 他们公司,在外人眼中有两个黄金单身金饽饽。 一个是时总,一个就是谈特助。 也有小道消息传闻两人的关系,但没人敢问,也就不了了之。 时总这个高度,自然是没有男员工敢觊觎了。 但谈特助么,总是容易招年轻小姑娘。 云姐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喝了口水,说道:“其实谈特助啊,背景很复杂,据说最初是做男公关的,但是被时总慧眼识珠看中了,很早以前就开始陪着时总去参加一些活动,让许多老板都很欣赏,想从时总手上挖人呢。至于时总他们的关系……据我所知,时总一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说谈特助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想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就是……没有有其他关系的意思?” 女孩满面欢喜,正巧看见谈若穿过走廊推开玻璃门经过这边。 她立刻从工位上站起来,小跑着来到谈若面前。 “谈特助,抱歉,虽然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现在是单身吗?” 谈若听过许多类似的问题了。 他温声笑了笑:“抱歉,我想先专注工作,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那太好了!” 小姑娘当场灿烂地笑了起来,把众人都笑懵了。 她开心地拍了下手:“这么看来,时总肯定是单身对吧?我那蠢哥哥还是有点儿戏的!不枉我刚留学回来就帮他来打探消息!谢谢你,谈特助!” “……” 谈若温柔的笑容扩大,如同七月灿阳。 他道:“你哥哥是?” “哦,就是李天维那个笨蛋。” 小姑娘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也不介意曝光自己的身份。 她耸了耸肩膀:“天天让我出主意打探消息,烦都烦死了,不过呢,我超喜欢时总,要是时总成我嫂嫂,我一百个愿意,就勉强帮他一下吧。” 谈若想起了那个总跟时浅渡示好的大少爷。 本硕都是世界一流大学,流利掌握四国语言,谈吐好教养高,自带沉稳气质。 长得也好看,用网上的话说,就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 自身条件都这么好了,人家家世也雄厚,普通人就是八百辈子也追不上。 这还只是时总的追求者之一罢了。 时总身边,已经不再是那些需要他去挡的“烂桃花”了。 个个都是优质得与时总比肩的男人。 而他,离开了那个行当,走到时总身边…… 只是更清楚了自己与时总的差距罢了。 谈若推门走进总裁办公室。 时浅渡正盯着电脑。 听见声音,抬眼瞥了一下:“你来了。” 谈若没立刻回话,俯身伸手撑在桌面上,偏头就亲上了她的嘴唇。 他一边动作一边似勾似引地唤:“时总……” “怎么了?” 时浅渡手上没有要紧的事,便把触控板推到旁边,手臂一勾把人拢到怀里。 她扬头,懒洋洋笑道:“心情不好,事情不好办?” “不是,事情解决了。”谈若垂眼,笑得温柔,“就是突然想您了。” 时浅渡把玩着男人的手指:“有心事就说嘛,怎么还跟我藏着掖着了?” 他的手指被捏几下,骨节就会变得粉红粉红的。 特别好看。 谈若一直低着头,安静地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他做任何事情,都能理智处理。 唯独碰到有关时总的事,总是头脑纷乱。 “时总。”他又唤了一声。 很多事情,很多想法,他都不敢跟时总说。 生怕他把那些心思都说出来,会叫时总觉得磨磨唧唧的,惹得她厌烦。 他只是个助理。 是个有幸窥得上流社会的面目,又被排除在外的人。 他深知他们地位上的差距。 他跟时总之间的牵绊,脆弱得好似一张纸。 轻轻一捅就破了。 他沉默许久,终于说:“我想跟您结婚。” 他说的非常直白。 直白到时浅渡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看他:“结婚?” 谈若看到她的反应,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时总从没考虑过跟他结婚。 心头酸涩,挤出的酸水几乎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弯了弯眉眼,几乎叫人看不出内心的煎熬与痛苦。 他装作看不懂她的意思,继续说道:“嗯,我会主动找律师写好婚前协议,如果日后分开就是我净身出户,不会贪图您一分钱财产的。” 其实,他已经找过律师拟好了婚前协议,时总可以在这基础上修改。 “你想的这么远啊。” “……” 谈若鼻尖都开始发酸了。 说起结婚,时总就这么的平静,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么? 他强撑着勾起唇角:“您就没想过结婚吗?还是……只是没想过跟我结婚呀?” 男人的嗓音很柔软,在人耳边低吟的时候,有种勾人的魔力。 总能三言两语就叫人心中发软。 “结不结婚……我觉得无所谓。” 时浅渡憋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耸了耸肩膀。 她搂着谈若,轻轻摇晃转椅,正儿八经地说:“你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开始想到以后分开了,既然结了婚也能分开,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但如果我不是过错方,法院一审不会判离的。” 谈若的眼圈发红,即便如此,依然倔强地与时浅渡对视。 说完,却又突然别开了脸。 是啊,法院一审不会判离。 然后拖个半年一年的,二审也说不定怎么样。 律师啊,肯定会抓住他以前的工作,说是他花言巧语骗了时总。 若时总真会厌弃了他,婚姻也没办法给他保证。 但是至少……能让他现在多一份安慰。 就算到最后真分开了,也能有个小本本,证明他们的过往。 时总不想结婚也好,可怎么也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吧。 “我最初来公司时,您说不透露我们的关系,免得大家带有色眼镜看我。” “您说的有理,我就全听您的安排。” “可现在都过了很久了,大家都认同我的工作能力。” 谈若低声说了几句。 他停顿几秒,才继续开口。 “您知道每次我看到有那么优秀的……” 他又闭了嘴。 无尽的苦涩与妒意都化在一声病恹恹的轻笑里。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再看向时浅渡时,眼眶里已经擒着一层薄雾。 睫毛轻颤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红润的嘴唇往上勾了勾,柔和倔强的笑容让人心碎。 “时总,您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吗?” 时浅渡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水珠。 没忍住,扬头亲上男人嘴唇。 这个男人,跟她熟悉了后,最擅长的就是半真半假地掉眼泪。 大抵是发现自己一眼眶发红,她就会心软,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没少这样。 那双桃花眼眨呀眨的,跟撒娇无异。 她特别吃这套。 不能算是骗人,只是能忍住眼泪的时候,故意不忍着。 然后挤出来一点儿泪光,叫她哄。 比如她每天忙工作忙到脚不离地,只把男人当成一个普通助理使唤,最多轻吻一下、忽略了他的感情需求的时候,又或者是有许多优质男人环绕身边,她与人谈笑风生你来我往,让他吃醋了的时候,他总会在晚上她不忙的时候用泪眼朦胧的方式跟她撒撒娇,腻味一会儿。 而且每次都特别好哄,抱在怀里说两句好话,亲亲他的耳朵和嘴唇,或者摸摸背脊安抚安抚,他就不再说什么了,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他挺小心的,不打扰她工作,也从来不抱怨。 有委屈也不会怪她,反而拼了命地工作,想让她需要他。 时浅渡能看出来,除非他心里太难受,是不会跑来跟她撒娇的。 每次掉眼泪,都是借着这种方式把情绪抒发出来,免得积压太多,最终成了恶魔。 她只需要稍微安抚一下,就能让他内心的躁动平息。 就像此时,抱着他亲昵一会儿,就能让他好很多。 她撬开男人的唇齿,动作极尽温柔。 谈若从来不反抗她的意思。 或者说,他的本能抗拒不了时浅渡的任何要求。 尤其是身体上的触碰。 他喜欢她,由内到外的喜欢,只要被她抱在怀里,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了。 人们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想到两个人的以后。 他就幻想过无数次以后。 为了那些,他什么难过痛苦都能忍受。 可他问起时总时,时总没有回答。 只是亲了他,饶过了话题。 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伤到了。 他被人拥着腰,按倒在了沙发上。 有细碎的吻落在脖颈间。 他乖乖地仰头承受,让自己放松,享受时总给他的一切。 过去,他嫉妒、不甘、甚至是产生出恨意的时候,只要让自己感受到时总对他的感情和喜爱,那股汹涌的情绪就能平缓地落下去。 这次却有些不对劲儿。 他止不住难受。 “为什么呢,时总。” 是时总先提出在一起的,却一直都是地下恋,不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他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围上来。 “如果就只能跟您这样偷偷摸摸的,永远也没有以后,那您何必给我希望呢?不交往也可以的啊,您就直说,我只是个情人,让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幻想不好吗?” “可你不止是情人啊。” 时浅渡执起男人的手,轻轻地亲了亲他的手指。 她笑说:“以前亲你几下你就迷迷糊糊的,今天怎么这么清醒?” 谈若勾了勾红唇:“我的问题让您那么为难吗?” 那他可以装傻,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浅渡撑起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让男人跨坐在她身上。 “为难倒是不为难。”她拍拍谈若的背脊,“你闭眼。” 谈若很听话地闭眼。 他感觉对方握着他刚才吻过的那只手。 然后…… 一个微凉的东西套在了手指上。 头脑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的一瞬间臌胀起来,惊得嗡嗡直响。 猛地睁开双眼,低头,就撞进了那双带笑的凤眸中。 他喉咙哽了哽:“您……” 心脏跳动地太剧烈了,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口才这么差。 时浅渡翘起唇角,又吻了吻他戴上戒指的手指。 她笑问:“喜欢吗?” 谈若的眼眶发热,抑制不住地去亲她的嘴唇。 就跟要证明他没在做梦似的,直到把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才抱着她的脖颈喘上几声。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以为您从来没考虑过我们的以后。” 时浅渡垂下眼眸。 她本来是没考虑过的。 她这人关注当下,看中工作,对结婚没有什么期待和想法,觉得跟谈若这样生活就挺好的,她多忙工作,谈若则帮她打辅助。 就算不领证,事实婚姻不也是婚姻么。 谈若不说,她就没多想过。 直到有天晚上,谈若帮她出去谈事,回家时醉醺醺的。 他不太能喝酒,多喝点儿就醉。 但他一般都很有分寸,不会在外面喝多了。 也不知是因为喝醉了所以大胆,还是为了壮胆而故意喝醉。 总之,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小沓纸,放在她面前。 “时总,我想跟您结婚。” 他白皙的面容因醉酒变得红润,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修长漂亮的手指把文件往她面前推。 她瞥了一眼,就瞧见最上面写着“婚前协议”几个大字。 “我其实早就找过律师了,婚前协议您看看,想怎么改都可以。” “请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贪图您的财产,如果分开,就是我净身出户,就算是您送给我的礼物,哪怕就是件衣服,只要是您出的钱,我都不会带走的。” 男人半趴半倚在她的腿上。 他唇畔始终带着好看的弧度,好似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 手指在文件上移动,指到下一条内容上。 “如果您喜欢孩子,我们就生一个,以后我照顾,我可以努力兼顾家庭和工作,如果您觉得我影响工作,我也可以离职,不会影响您公司的效益。” “如果您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生,协议里也写明了,如果我以后反悔,需要对您进行一定的赔偿,我绝对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去做伤害您的事,请您相信我。” “当然,我还是……” 他柔和的嗓音降低了一些,醉醺醺地笑了笑。 温柔背后,浮出一丝酸涩的期待。 “希望能跟您有孩子的,不是说非要孩子不可,就是觉着……有孩子能跟您亲近一些,就算以后分开,也能有理由多见见您。”他吸了吸鼻子,桃花眼往上一挑,“协议上也写了,要是生孩子,就跟您的姓。” 这男人,喝多了也还是那么有条理。 一条一条地给她说协议上的内容。 说到一些好的未来,他习惯性勾着的红唇总会再往上翘一翘。 痴痴而迷醉地笑,那么开心。 她摸着男人柔软的头发,趁着他少有的醉酒,故意逗弄:“可是我不想结婚,跟你也只是玩玩。” 她瞧见,男人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然后他笑了,特别明媚地笑了。 “您不要我了吗?”他声音柔和缱绻,暗藏娇态,“那我还不如去死。” 他的姿态看起来那么平和。 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种死寂一般的安静是极其可怕的,比发疯还让人背后阴凉。 他醉醺醺、病恹恹地看着她,好似下一秒就要同归于尽。 但他又笑了。 一边掉眼泪一边笑,窝进了她的怀里。 “我不舍得死。” 男人闷了很久很久,才从她怀里抬起头来。 他说:“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您了。” 他眼眶红扑扑地看着她,目光中尽是缠绵。 她没忍住,搂住男人的后劲和腰,把他推倒在床上折腾了一番。 她能感受到谈若的所有感情。 那种炽热的情绪不止让她心软,还有些心动。 会本能地想与他亲近,克制不住冲动。 想发狠地要他,又舍不得对他粗鲁。 她还是第一次对人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绝不仅仅是什么怜惜,或是单纯地身体吸引、寻欢作乐。 时浅渡看着谈若手指上的戒指,忽而回想起第二天,这男人一边做早餐一边揉腰、嘴里还疑惑地念叨难道是昨天晚上睡觉姿势不对的样子,没忍住低笑。 那时她就知道,谈若断片了,根本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 现在想起来,莫名的好笑。 “开心了?” 谈若点头,一洗刚才泪眼朦胧的可怜模样,桃花眼弯成了新月。 他起身,红唇轻轻柔柔地一勾,别有意味。 “小李总的妹妹在外面,我去帮他们指点指点工作。” 时浅渡拉住他的手腕:“这就走了?” 她刚才可有些是蠢蠢欲动。 “确实不应该这就离开。” 谈若眼中闪过狡黠,俯身在时浅渡面前。 他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时浅渡笑着白他一眼。 她亲上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吻痕。 “你永远是我的人,公布了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哦。” 谈若微怔,继而笑意扩大:“正合我意,您可不能反悔,时总。” 360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1 师父x徒弟…… 第三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谈若缓缓睁开了沉重双眼。 他看着房间中的一切, 有些懵怔。 他还活着。 喉咙的干涩喑哑,身体的痛楚虚弱,昭示着一切都不是梦。 他已经被废去修为, 削去仙骨, 沦为废人。 千余年来, 背负沉重的责任, 不负六界与苍生。 到头来,却换得如此下场。 “您醒了, 师父。” 清亮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一并响起。 时浅渡端着精心调制的丹药走到床边坐下。 她看见师父苍白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师父多年以来,以天下苍生为重, 一次次不惜牺牲自己来保全世人, 谁曾想,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心怀大爱之人,竟会因此遭人记恨算计, 背上了霍乱六界的罪名。 要不是她在感应到不对劲儿时立刻赶回来, 怕是连师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回想起师父被锁住双手、一身狼狈的情景,她恨不得立刻掀翻了整个仙界。 她将师父的发丝往一旁捋了捋,将丹药递过去。 “这个对师父的身体大有益处。” “又能有什么益处呢?”谈若虚弱地笑了笑,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时浅渡蹙眉, 态度强硬了些:“那也要吃, 至少身体能好得快些,不再这么虚弱。” 她把丹药塞进师父嘴里, 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嘴唇。 谈若无声地舔了舔唇。 他问:“能留我性命,渡儿做了交换?” “小事一桩,只是说,师父惹下的麻烦, 由我带人解决就好。” 时浅渡帮师父掖了掖被角,没把麻烦当回事。 她安慰说:“师父放心,魔神即便转世,对我来说也定不是什么难事,不管是魔神还是陷害师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谈若心中明白,他能被留下一命,全是因为他这位好徒弟。 他是心怀大爱、兼济苍生不错,但他徒弟天生放荡不羁,不服管束,却偏偏天赋极高,是千年一遇的天才,才拜师不过几十年,就已经成为翘楚。 如今,就更是横扫六界再无敌手。 恐怕是怕要了他的性命后逼急了徒弟,才会无奈作罢吧。 他侧头,淡淡地看着时浅渡。 只是,眼眸深处藏着某种无人知晓的狂热。 目光缓缓地划过徒弟的脸,从额头开始,扫过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把她捡回来时,她才七岁,是个小团子。 他看着她慢慢长大,了解她的一切,曾经在身后握着她的手腕教她剑法,也曾在她玩闹到精疲力尽后背着她回房间,在她生病时日夜看守。 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这个不服管束的小姑娘,要兼爱世人、大爱无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希望小徒弟那双装得下天下的眼中只有他自己。 一开始,只是嫉妒自家的徒弟整日整日不回来,就知道找别人去玩。 后来,他恨她渐渐成熟,有了担当,有了怜悯之心。 是他亲自教习了她一切,让她学会了尊师重道。 也是他率先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他厌恶有了那种恶心心思的自己。 身为上仙,他不应产生那样的感情。 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徒弟。 所以,上百年时光中,他恪尽职守,慎重其事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六界苍生为重,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从未越雷池一步。 他为了自己的责任,割舍情爱,从不曾亲近渡儿半分。 他是高高在上的上仙,他心境空明、心怀苍生。 他被无数的赞誉捧上神坛。 殊不知,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她到疯魔。 可那么多的克制,给他带来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了一切,成为一个废人。 他只剩下她了。 在遭受无尽刑罚的时候,他早已死心,对世间再无留恋,发誓若有来世,只想肆意快活地过这一生,再无约束管制,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他在最后一道能夺他性命的刑罚落下之前,最后的念头便是想见她一面。 他见到了。 他心中想,愿来世还能见面。 不想,无需来世。 他还活着。 他想换个活法。 他不想再克制对她的感情了。 可惜的是,他如今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连上仙的名号与地位都没了。 即便是从前,他都只能占个师父的名字,实力早就被她超越。 如今这般,恐怕更是只剩师徒的名分了吧。 他离她越发的远了。 他优秀的小徒弟,对彼时的他都不曾动心…… 又怎么会喜欢现在的他呢。 谁会顶着一世骂名,爱上一个废人。 谈若扯扯唇角。 他轻声地唤:“渡儿。” 接着,伸出一只手。 “师父,可有什么吩咐?” 时浅渡应声,顺着师父的意思牵住了那只手。 师父的手有些凉,受刑后虽然虚弱,却依然光滑柔软,握在手里像是上好的白玉。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连手指尖都生得这么好看,不愧是她的师父。 “师父的手好凉,我帮您捂一捂。”她双手一合,将师父修长漂亮的手掌握在其中,“您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牵我的手了,上次似乎还是……” 她想了想,由于时间久远,竟是说不准年份了。 “至少百年以前了吧。” 谈若勾了勾唇角。 往日里艳红的嘴唇,此时缺乏血色,不那么诱人了。 是啊,很久没有牵过她的手了。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后,再没有过了。 他脸上的笑容多出了几分诡谲,能看得别人心中发毛。 而目光又是极近缠绵的,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上。 “以后,师父便不是什么上仙了,也不再能为世人做些什么了。” 他掀起眼皮,再与时浅渡对视时,那抹微妙的笑意与痴缠的目光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虚弱苍白却依然柔美无双的面容上失落与怅然,仿佛他在乎的只有天下苍生。 身为徒弟,自是不忍心看见师父落得如此模样。 时浅渡蹙起眉头,想了一堆快刀斩乱麻的粗暴方式,而后舒展开眉宇。 她回过神,学着师父在她小时候安慰她的样子,揉了揉师父的头。 “没关系,等我为师父正名,师父自然会回归上仙之位。” 也正是在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师父比想象中瘦削许多。 师父把她带大,又是人人敬重的上仙,她总觉得师父身量宽厚。 不知是因为刑罚,还是本就瘦削,她觉得师父跟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也怪师父从来不让她接近。 说起来,这上百年来,师父从来不许她近身。 别人家师徒,师父摸摸徒弟的头,徒弟抱住师父的胳膊撒撒娇,都是常有的事。 她看见别人师徒之间那么亲昵,总是觉得师父对自己太冷淡了。 不过她从没怪过师父,毕竟她师父光风霁月、心系苍生,不是一般仙者可比,她心中虽然会不爽,但也算能理解吧。 如今师父落难,她倒是有机会跟师父多多亲近了。 这么想着,她重新握住师父微凉的手掌,颇为幼稚地一根根把玩手指。 谈若眼底浮出笑意。 小徒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幼稚。 “仙骨被废,再也无法成仙,即便你为师父正名,也无济于事。” 他眉目微敛,说话间已染上了淡淡的哀切之意。 过去柔和又淡然的桃花眼中,无声地浮出了一抹淡红。 不仅如此,还用微软的眼角睨了她一眼。 “那有什么。” 时浅渡又揉了揉师父的脑袋与柔顺的黑发。 她放低了声音,温声道:“等我找出害您那人,就夺了他的根骨。” 她说得轻松,就跟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好像夺人根骨这种为人不耻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她一边安慰,一边瞄了两眼师父的眼睛。 红扑扑的,莫名的……叫人心软。 她印象中,师父一直是仙门表率,从未露出过半点脆弱。 想来,这次被人构陷,遭受如此惩罚,定时让师父伤透了心。 师父真可怜。 她在心中低叹一声。 “胡闹,夺人根骨,实为不齿,怎么这么大了还叫师父不省心?” 谈若假意低斥一声,收回视线,手指微紧,握住了时浅渡的手掌。 他摇了摇头:“更不要说是为了师父这么做。” “您是我师父,我理当报恩,不为您着想要为谁着想?”时浅渡低哼一声,“而且,那人害您如此,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待真相水落石出,那人怎么说也是一死,倒不如死得有点用处,这个道理,就是天帝都不会反驳的,只不过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换做从前,若小徒弟说夺人根骨,谈若必定严加呵斥。 可经历了这么一番…… 他一心为人,又有谁会为他呢? 见师父不回话,时浅渡并不在意。 “您不用多想了,就算真有人骂我又怎样?总归是师父最大,我不会让您受委屈的。”她把谈若的手放在唇畔呼了呼,“师父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许是身子太虚弱所致吧。” 谈若听她愿意为自己背负骂名,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只是,渡儿依然唤他师父,也是拿报恩当成缘由。 他不喜欢。 他想要的是她的感情。 “身上也冷得很。”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光。 再开口,嗓音沙哑低柔,别有深意。 “不过,有渡儿帮忙捂着,感觉好多了。” 时浅渡蹙蹙眉头:“不然,我去为您寻来流火珠吧,如果那老头不愿意借我,我打他一顿抢过来便是,肯定能让您暖暖身子。” “……” 谈若沉默了两秒。 许是他上百年来从不跟小徒弟亲近的缘故吧,她倒是不会把他的话往歪了想。 不然,就以渡儿的聪明头脑,又怎么会看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也是,若是把他喜欢徒弟这事说出去…… 别说是从前了,就是现在他名声狼藉,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算了,渡儿,我出了这种事,就算有人有心帮忙,也必然不方便出面。”他又摇了摇头,端得是一副温柔淡然的模样,“别因为我跟旁人起了争拗,你是实力强,以一当十不是问题,但若真起了事端,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 然而话风一转,他柔声问:“你记得师父小时候怎么哄你睡觉吗?” 小时候,时浅渡这孩子调皮的很。 大晚上的依然精力旺盛,闹腾来闹腾去,就是不睡觉。 每次都是他把不大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让她窝在他的腿上,轻轻拍打她的背脊,慢慢地哄她睡觉。 “噢,记得。” 时浅渡了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不由得翘了翘唇角。 还是小时候跟师父亲近。 “师父,我本不应该对您不敬,但您如今身子不适,那徒儿就失敬了。” 她将师父轻轻揽在身边。 距离动作都颇为亲昵,却并不暧昧。 谈若心中低笑,很是自嘲。 尊师重道,都是他一点点教给她的。 把一个不服管教的张扬小鬼教养成如今这个样子,天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 他现在却想,如果当初没有一次次地严厉管教她就好了。 她若还跟最初那样张扬胡来,还敢拿石头砸他的头,说不准…… 更容易对他生出妄念。 他满身虚弱地撑起点儿身子,靠在了时浅渡的身边。 身体隔着衣料与她相靠在一起,被她搂在腰间,能感受到热意涌来。 鼻息间,还有她最爱的木质香气。 那香是他花费许多心力才制成的,就是为了讨她喜欢。 那时,他看到渡儿露出欢喜的笑容对他说谢谢,看到渡儿托着下巴坐在香炉前美滋滋地轻嗅……无数次想拥她在怀里,炙热而疯狂地亲吻她,希望能求得一些回应。 他的喉咙微哽。 鼻尖轻动,无声地吸入她身上的气味。 “难为你了,若是叫旁人瞧见你我师徒如此,指不定要传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他心中想的手上做的全是如何勾引,嘴上却满口师徒情分。 时浅渡拽了拽被角,把师父盖得更严实一些。 她的手臂搂住了师父的腰,才发现师父的腰可真细。 轻轻一揽,竟然就能被她圈在臂弯之中。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此时又这般虚弱…… 她怎么照顾都是应该的,断不能多想什么。 于是,她轻声笑了笑:“古有卧冰求鲤,这样帮师父也是应该的。” “……” 得,这是从师徒进化成父女了?? 嘴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谈若无声地笑,莫名的疯魔。 他想,若是渡儿知道这些年来,他都是怎么想她的—— 她会觉得恶心吧? 361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2 渡儿,你轻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抬手, 虚虚地落在谈若的额头之上。 淡金色的光由手掌渡向他的体内。 随着灵力没入,疼痛感削弱,冰凉的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心头亦然, 随着心情转好,暖烘烘的,真想偷笑几声。 而谈若闭上双眼, 掩去了因时浅渡愿意为他耗费心力而产生的的喜悦。 他缓声说道:“还是不要为了耗费灵力了,我如今修为尽废, 就是渡了灵力也无济于事,徒增浪费罢了,还会害你一身疲倦。” “师父, 我自有分寸。” 时浅渡轻轻地揉了揉师父的背脊, 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她垂眸看着自家师父依然苍白疲倦的面容,眉头始终蹙着。 师父已经在她这儿修养数日了,身体却依然这样虚弱, 就说这冰冰凉凉的身子,竟是几乎没有好转, 就算她频频渡了灵力都填充不了亏空。 应是再想想办法, 说不准, 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对症下药。 “唔。” 谈若喉结一滚,轻轻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师父?” 谈若摇摇头, 柔美无暇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轻声说:“没什么, 只是刚才心口有些堵,现在无碍了。” 时浅渡看着师父跟从前无异的笑容,便觉得心中难受。 她的师父啊, 千百年来一心正道,为天下苍生,性情温柔淡然,如今被人欺负得险些丢掉了性命,却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是不是师父……就只会呵斥她啊。 她不爽地撇撇嘴唇。 现如今师父身子虚弱,倒是一并对她温柔起来了。 她温声说:“师父如果有哪里不适,随时跟我说。” “好,若有不适,师父定会与你说的。” 谈若见小徒弟没有怀疑,垂眸,收回了视线。 什么心口发堵,随口一说罢了。 他只是瞧见渡儿在走神。 他希望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对了师父,这几日我大概要出去一趟,去寻些法子回来,说不准能让您好转起来。” 时浅渡牵住师父的手,还是那么凉,真像是上好的白玉。 谈若与她对视片刻,眼眶忽而红了一圈。 却又在浮出绯色的时候,别开了头。 他轻笑,柔声说:“让你为难了吧,本就事多,还要照顾我这样一个废人。” 这回,他没有自称“师父”。 漂亮的桃花眼往下一垂,别提多叫人心疼。 似是把苦楚尽往肚子里咽。 过去谪仙般的人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愁绪与破碎之感。 时浅渡见他如此,没忍住,摸了摸师父的头。 黑发似是绸缎一般柔软。 她心想,师父真不愧是师父,哪一处都这样完美。 而且,最近师父很少呵斥她了。 若是放在从前,她敢摸师父的头,早就被瞪了。 不呵斥她的师父,比从前更好了。 她喜欢这样的师父。 显得……唔,莫名乖巧。 不知是不是因为师父身体虚弱,所以没力气呵斥她,这才有了改变。 她突然大逆不道地想,若是师父一直这么虚弱也不错。 略微跑了几秒的神,时浅渡收回思绪,在心里呸呸呸几声。 哪里有诅咒自家师父的嘛。 她虽不是什么善茬,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她又揉了揉师父的头:“师父永远是师父。” 谈若牵起唇角,温柔的笑容之下,有两分微妙。 他不想永远是她的师父。 不过,不能操之过急,还需慢慢来。 他直视着时浅渡,低声问:“师父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不会抛下师父吗?” 时浅渡扯扯唇角:“当然,师父有我啊。” 她说完,冲自家师父挑起眉梢,颇为张扬。 “怎么,师父有我还不够吗?” 谈若知道时浅渡是在安慰他,以免他含冤至此心中难受。 他笑了笑,嗓音低柔,看似随意,却是出自真心。 “师父有你就够了。” 真的,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谈若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孩一步步走出房间。 温柔背后的痴缠与狂热终于汹涌地溢出。 要是渡儿不止是摸摸他的头就好了。 要是她提起膝盖抵在床上…… 他真想被她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 而不只是为他取暖,隔着衣裳虚虚地靠在她肩头。 可惜,至少现在,渡儿只当他是师父。 有怜惜,也只是对师父的心疼。 想要让渡儿这样的天才爱上他这么个废人,恐怕难上登天。 也就只能以师徒之情,把她捆绑在身边,死赖着她。 呵,他怎么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啊。 早知如此,就应该趁他风华正茂、万人敬仰,在他最光鲜亮丽的时刻对她示好,一点一点地接近她,就算被人臭骂不配为人师又怎样? 总也好过如今,只能独自痛苦。 他恨这一切。 除了她。 - 谈若就那样好生修养了数日。 每天都有小徒弟为他准备饭食和上好的丹药,以滋补亏空虚弱的身体。 时而,她还会将自身灵气渡给他,缓和身上的痛苦。 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丢失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很多。 世间能量果然是守恒的。 直到时浅渡离开为他寻找填补亏空的法子,平静了许久的心又重新有了波动。 偏僻的园中,就剩下个忠诚的小仙,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一天两天,八天十天,半月一月…… 时浅渡一直没有回来。 不是说只去几天的么? 怎么会一去不回! 就是过去他身体无恙的时候,渡儿都不曾这么长时间都不留信给他。 “上仙……!” 服侍的小仙追上前去,揽住谈若,不让他出门。 情急之下不小心唤了上仙二字,又自知说错,捂了捂嘴巴。 他说:“小仙被细细吩咐过,不能让您离开结界,若是您为人所伤,小人实在无法交代啊。” 谈若驻足,双手负在身后,淡淡注视小仙:“那你实话与我说,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渡儿为什么一直未归?” “这……” 小仙有些为难,不太愿意讲。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前段时间,魔神转世之事早已在六界传开,妖魔冥三界皆有异动,时姐姐离开时,正好赶上魔族妖孽霍乱人间,便与人一同前往铲除,确实耽误了一些时日,时姐姐晚归一些也是正常。不过请您放心,小仙听闻,事情早已顺利解决,想来时姐姐不日便能归来。” “时姐姐?” 谈若侧头,去看小仙垂下的脸。 他轻笑:“渡儿知道你背后不知礼数地这般叫她么?” “这……小仙为时姐姐所救时,姐姐说这般随意一些就好。” 谈若眉眼一弯:“噢……是么。” 他在心中默默记上了一笔。 “是,小仙绝无半句谎言。” 小仙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谈若缓步回到屋中,在廊下备好了茶水的矮桌前坐稳。 修长的手指扶住圆圆的茶盏,轻轻转动。 他静静地看着颜色浅淡却漂亮的茶水上浮出波纹,忽而低柔地轻笑:“你是没说假话,只是有事隐瞒于我罢了。” 说罢,端起茶盏,浅浅地饮了口茶。 温热而清香的茶水入口,划过喉咙,留下一道暖流。 他掀起眼皮,刚好与偷瞄他的小仙对视,把人吓得立刻低下了脑袋。 “我是被废去了修为不错,但我不是个傻子。” 谈若为自己又倒上了一杯热茶。 他将茶盏放在鼻下,闭着双眼轻嗅:“如实地说吧。” 小仙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人呵斥,心中有些意外。 他其实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谈若。 以前是听说这位上仙光风霁月,是个温柔随和之人,但时姐姐说自己总被师父呵斥,两种声音,他便更相信了时姐姐,没想到传闻才是真的。 “好吧,既然您执意要求,我也不敢隐瞒了。” 虽然上仙此时没了力量,但日后如何也不是绝对的。 就看上仙能一眼瞧出他有所隐瞒,就知道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了。 小仙敛了敛眉,实话实说道:“其实,时姐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小仙所隐瞒的,并非是时姐姐的去向,而是……许多外界的流言蜚语。” 他抬头瞥了谈若两眼,又收回视线。 “说罢。” “许多人都说,论时姐姐的实力与功绩,应是由她补上上仙之位,都是因为您的关系,她才依然停滞在原地,不受重用。” “有人还说……时姐姐一去便是一个多月也不见回来,只留下一道日渐薄弱的结界,定时不愿再照料您这个包袱了,或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谈若端起茶杯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轻轻放下茶盏,垂眼。 “胡言乱语。” 渡儿怎么可能会抛下他不管呢。 她说过永远也不会抛下他的。 “渡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嗓音淡淡,似乎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在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痕迹。 渡儿不会不要他的。 - 一月过去,又是一月。 时浅渡离开时留下的结界已经非常脆弱了。 如果不及时加固,可能再有半月,就会自动解除。 可她依然没有回来。 她最初离开时,谈若的身子在她细细的调养下,已经好了两三成,嘴唇恢复了红润,他也能时常走出房间,到院落中吹吹风,活动活动。 两个月过去了,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已经很少再出门了。 他总是窝在烧暖了的床上,想念那只拥在腰间的手臂。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渡儿终是厌倦了照料么? 他是不是…… 不应该装得那么过分啊。 他是难受,是虚弱,只是没有在她面前演得那么虚弱罢了。 在时浅渡面前的时候,他简直是柔弱到不能自理。 什么事都让她帮忙。 他深夜躺在床铺之上,心中酸涩难以言说。 呵,还想着以师徒之情赖上渡儿呢。 可惜压根就没有那个机会。 渡儿想走,还不是随时就能走了? 他毫无修为,就是找人的法子都没有。 只能等她回来。 一天一天又一天地等。 他想,如果渡儿都不要他了……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了她,他就只剩下残破病弱的身体,和无尽的恨。 他想她了。 特别想。 想被她抱在怀里,还想亲吻她的嘴唇。 想做一切压抑了上百年的事。 等她一回来,他就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气把想做的事情全都做上一遍。 之后,就是死,他也可以瞑目了。 暗红的桃花眼底冒出病态而决绝的笑意。 他似是想到疯魔了。 可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心里的疼早已超越身体上的虚弱不适。 谈若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眠—— 他已经这样有些日子了,夜里想人想得心脏发疼,睡不着觉,硬生生熬到天亮才渐渐入睡。 他撑起虚弱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拂入房中。 他怔住,鼻尖顿时一酸。 渡儿没有把他丢下。 “师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时浅渡半夜回来,本想偷偷地看望师父一眼。 没想到,却发现谈若坐在床边。 她轻盈地落到师父身前,目光一扫,就皱起了眉头:“师父,您怎么比我走时还瘦了?我不是叫人好生照顾您么,难道他没有上心?” 谈若没有立刻说话,在熹微的光亮中,直直地看着时浅渡。 眼尾染上薄红,给冷清平和的面容徒增一股脆弱。 他低声开口:“师父以为你不要师父了。” 总是柔和的嗓音多了一丝沙哑。 更叫人心疼了。 不知是夜晚的风太过旖旎,还是师父的眸光太过诱人。 时浅渡心下一软,半跪在床铺前,拥上谈若的腰。 男人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比她离开时要硌手一些。 他的腰那么细,几乎不盈一握。 从前那么强大的师父,如今没了仙骨与修为,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着实让人心疼。 她叹:“您永远是我的师父,我怎么会不要您了呢?我是听说一种上古灵草能对您大有裨益,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寻找,没能尽快回来,好不容易寻到之后,发现它与凶煞相伴相生,废了一些力气才成功取到,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为您用它炼制丹药。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这么长时间了。” 丰润的嘴唇在亲在时浅渡脖颈间的前一秒停下。 谈若眼底的猩红被他渐渐压下。 原来渡儿是为他去寻药,而非故意拖延,不愿见他。 若此时继续行动暴露了他的心思…… 那渡儿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日后真的再不回来了? 他缓而又缓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双臂环上时浅渡的肩膀。 他低头,嘴唇划过脖颈那片光滑的皮肤。 “师父只有你了。” 他轻声说。 语调明明那么平静,却莫名叫人心软。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时浅渡耳畔,她觉得有些痒。 圈在师父腰间的手臂拢紧了些许。 她想,师父的腰真细。 - 时浅渡不在的这两个月里,谈若夜夜无法入眠。 长此以往,有点儿留下病根。 说是病根,更不如说是填了新毛病。 非要时浅渡在夜里陪他,才能快速地入眠。 “师父,明日那丹药就要练成,我得亲自盯着去取。”时浅渡坐在床边,摸了摸师父的头,“您醒来若是不见我,千万不要着急。” 这段时间,她越发喜欢摸师父的脑袋了。 同时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别家的师父都喜欢这么对徒弟了—— 因为摸摸别人的头能获得一种很微妙的爽感! 尤其是对方并不反抗,十分乖顺地任凭触碰时。 看着虚弱的师父安静地盖着被子靠在床边,被她摸头时会无声地垂下眼眸…… 她心中的满足感无法用语言说明,简直想把师父抱在怀里揉上几下。 师父纵使没了修为,也依然仙姿秀逸,温柔无两。 唯一不同的,就是眉宇间多了一丝虚弱与愁绪。 他不再是仙法无边的师父了。 他是需要她保护的人。 她愿意永远保护师父。 她会永远对师父好。 “我知道了,你出门在外也要小心,不要与人起了争执。” 谈若躺在床铺上,睡前也不忘叮嘱。 他心满意足地牵着时浅渡的手,唇畔带着笑意。 “哎呀,知道知道,师父怎么到现在还这么不放心我?跟从前似的,每天对我不是叮嘱就是呵斥。”时浅渡说起以前的事,不爽地撇撇嘴唇,“别人家的师父对徒弟都可亲了,也就您,整天整天的训斥我。” 谈若无声地笑了笑。 拇指微动,磨搓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总是呵斥她,还不是怕他们走得太近之后,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怕一个冲动,就把自己低劣的心思暴露出来。 他怕她离开。 此时此刻也一样害怕。 “师父呵斥你,那是想要好好教导你,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怎么不应该。” 时浅渡的手掌落在男人的脑袋上,又渐渐地往脖颈间滑了一点儿,淘气地捏了捏。 她懒洋洋地笑道:“只是嘛,如果训斥我的人不是您,坟头草都有两尺高了。” “又胡说。”谈若低斥,话风一转,“这么说来,师父对你倒是特别的了。” 时浅渡垂眼,看着男人柔和淡然的面容。 她笑:“师父当然是特别的了。” 谈若心头一跳,喉结滚了又滚。 他手指穿过时浅渡的指缝,十指相握。 时浅渡的视线从男人的脸庞转移到手上。 她瞧见,师父白如美玉的手指不过磨搓那么几下,指节就蹭得泛了红。 特别好看。 这个看着她长大,知晓她一切过往,教习她剑术与仙法的男人啊…… 瘦削到能被她毫不费力地就揽在怀里了。 她从来不服管教也不认道理,却也是濡慕敬仰他的。 男人告诉她无数道理,什么仁义道德、忠孝节义、大爱无疆。 她一直都觉得很是无趣。 - 谈若在一阵不大不小的吵闹中醒来。 “上仙不会见你们的,请你们尽快离开吧。” “笑话!还上仙?他此时不就是个柔弱的废人么?” “我妖蛇一族的首领还配不上他吗!” 谈若快速捕捉到了“妖蛇”二字。 妖蛇一族当今首领,应是四百年前的妖蛇公主。 那位公主仰慕于他,曾在仙与妖两族交好之时,命人前来提亲。 那时,他虽还不认识渡儿,但心中只有正道与苍生,不曾想过儿女情长,就直言拒绝了。 听说公主十分受伤,妖蛇一族也觉得有失颜面。 谈若打理好衣裳,走出房间。 他轻声说:“你们是来寻我的吧,不要为难他。” “你就是谈若?” 身材曲线极佳的美女蛇妖微微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了几眼。 她颇为嫌弃地撇撇唇:“如此瘦弱,又失了修为,怎能配得上我蛇族首领?” “是配不上。”旁边的男妖认同,“不过既是入赘,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首领以后不喜欢了,就直接杀掉便是,倒也省事。” “入赘?” 侍奉的小仙惊讶地叹声。 怎能让失去修为的上仙独自一人去入赘妖族? 先不说有多危险,这分明就是侮辱! 他大声质问:“此事你们可问过上君?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们自然是先去拜会上君,才会来到这里寻人,这点基础的礼节我们还是懂得的。不瞒你们说,就是上君说,只要本人同意,他就不会多加干涉。” 男妖身上的妖力排山倒海一般压向小仙,顿时就让他跪地不起。 他冷哼一声:“一个喽啰,哪那么多废话。” “劝你直接跟我们走,与其留在这儿叫人嘲讽唏嘘,还不如乖乖入赘,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往后衣食无忧。”女妖也跟着开口,“首领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只要伺候的好,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谈若上前,扶了小仙一把。 什么有无感情的,此举不过就是羞辱与报复罢了。 他心知肚明,却从不动气,嗓音依然平静柔和。 “我有徒弟日日陪伴,不仅衣食无忧,且从来没人敢嘲弄我半分。”他顿了顿,红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若是不想受伤,就收起你们的侮辱,赶快离开。” 说罢,他不多停留,转身便要回到屋中。 反正有结界,他们伤不倒他。 “呵,你就那么忍心,耽误你徒弟一辈子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将谈若的脚步狠狠钉在了地上。 他走不动了,身子微微僵硬。 “你现在对时浅渡来说就是个累赘,她要帮你收拾残局,要保护你,还要照顾你,这有多累人你知道吗?你又能保证,她能这样照顾你多久呢?” “她若有了恋人,你又该怎么办?等着被她从这儿赶出门,还是自行乖乖滚蛋?” 呼吸随着一句句十分现实的话语变得粗重。 不算宽厚的胸膛起起伏伏。 血液好似凝结在一起了。 他身上愈发冰凉。 谈若沉默几秒,转身:“渡儿不会抛下我的。” 他说得还是那么温柔沉静。 “哈,你这未免太自信了吧?”蛇妖张扬地笑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天帝之子中意时浅渡,神族聘礼已经到了你们上君那儿吧?” 桃花眼无声地睁大一圈。 谈若发怔。 他双腿一软,险些没能站稳。 人类可历经磨难修炼成仙,可仙族却与神族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 就是修炼千百万年,仙也永远无法修炼成神。 唯有经由神族的允许,仙族才能受封成神,移居九天之上。 能与神族成亲就是得到了认可,可以直接飞升成神。 以时浅渡的资质,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就是成为上神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中意她的是天帝之子。 那她八成就会是未来的天后。 呵…… 谈若眼眶一热。 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他们真的越来越远了。 她无限地成长,而他则无限地坠落。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更加柔和:“她收了?” 什么帮他炼制丹药。 怕不是去看那些聘礼了? 男女两只蛇妖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然呢,留下来叫你耽误她么?” “……” 谈若扯了扯唇角。 他耽误渡儿。 是,他就是因为私心,才一遍遍地跟她说,他只剩下她了。 就是因为私心,才会时常故意惹她怜惜。 就是因为私心,才会无数次若有似无地撩拨勾引。 他只是希望她也爱他。 他有什么错呢? 要是一切都能没有顾虑地随口说出来就好了。 可他怕渡儿觉得他恶心,对他失望,觉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账。 他想亲近,又不敢。 他时常觉得痛苦,却安慰自己,能得到她的陪伴已经很幸福了。 “哪儿来的妖孽敢趁我去取丹药,跑来打扰我师父休息?” 在两只蛇妖打算强破结界时,时浅渡凭空出现在院落之外。 双脚落地,骤风四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右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轻笑道:“我倒数三个数,如果还不滚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改日踏平了你们蛇妖的老巢。” “三、二……” “一。” 话音还未落下,漆黑的长刀就已经出鞘。 剑气四溢,瞬间斩断了一人身上的坚硬鳞片! 鲜血不要命地喷涌而出,黑色的鳞片在空中散落,沾着鲜血落到泥土里。 两只蛇妖纷纷瞪大了双眼,疾退十余米之远。 他们的修为已经是同族中的佼佼者了,鳞片几乎坚不可摧。 可眼前这人……! 说她能横扫六界,恐怕不是玩笑。 时浅渡甩刀,血液随之被甩在地上。 她眯起凤眸:“滚。” 蛇妖再不敢多言,搀扶着伤者,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师父,我刚才……”很酷吧? 时浅渡扭头一看,发现师父早已不见身影。 她收好刀,快步走进房间。 谈若已经回到床上休息,盖好了软被。 一如既往的,他眉目温柔却恬淡,一头如瀑的漆黑长发散落在身后,身姿翩然。 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间捧着一本书,有发丝轻轻扫在纸上,发出微响。 师父还是那么好看。 时浅渡舔舔唇。 她坐到床边,大咧咧地说道:“还以为师父会看完我的英姿再同我一起进来呢。” “师父已经没了修为,不想再想起伤心事。” 谈若对答如流,似是从未被什么聘礼打乱过思绪。 “好吧,倒是我忽略了师父的感受。”时浅渡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男人手中,“师父,这是用那上古灵草炼成的丹药,您用了定能填补亏空,不再整日身子冰凉虚弱。” 谈若掀起薄薄的眼皮。 目光落在瓶子上。 他最初以为,渡儿为他寻上古灵草制药,只是因为心疼他。 现在看来……怕不是为了离开他前往神族? 心脏被人揪得生疼。 无数压抑的苦楚与爱恋在胸腔之中反复冲撞。 他险些没能忍住,抓着她的肩膀质问。 真想声嘶力竭地告诉她,她的师父,她眼前这个沦为废人的男人,他喜欢她许久了,他日思夜想昼夜不眠,满心的欢喜与痛苦全是因为她…… 好在理智尚存,谈若抿抿嘴唇,压制住了那些冲动。 他把书册扣在床上,但没有立刻接过瓶子。 “等师父的身体好一些了,你是不是要离开这儿了?” “您这是听谁说的。” 时浅渡好笑地往男人身边坐了坐,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您的,师父。” 她打开了小瓶子,不由得调侃两句:“快吃了吧,师父怎么变得跟我小时候吃药似的,还需要别人一遍遍地哄着吃啊?” 谈若接过瓶子,盖好盖子,放到了枕头旁边。 他明白,作为师父,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师父…… 都不愿意成为徒弟的累赘。 所有师父都会希望徒弟离开仙界,移居九天之上。 只有他不一样。 他自私。 他想独占她,他想得到她的喜欢。 他不想离开她。 “事情不是已经传遍了么,你会住到九重天上去,往后便成神了。” 谈若抑制住自己的疯魔,平静地说出喑哑的话语。 他勾起红润的唇,柔声笑道:“恭喜你,师父替你高兴。” 被她救起来时苍白到失了血色的嘴唇,如今已经这般红润了啊。 时浅渡注视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 半晌,往上移去。 只见瘦削虚弱的男人笑容温柔,好似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漂亮的桃花眼中擒着些许落寞与不舍。 好一副一心为了徒弟的好师父形象啊。 如果忽略了他眼尾那抹叫人心神荡漾的浅浅红晕…… 恐怕真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好师父。 这段时日中,与自家师父亲亲密密地早晚相陪,她若是再看不出来师父什么时候真心、什么时候假意,那她未免也太无能了。 但即便知道这幅姿态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她心疼与不舍…… 她还是没能控制住心绪,心头一阵酸涩。 特别想手臂一伸,把人死死地捞进自己的怀里。 见她一直没说话,谈若又问:“你……可是真的喜欢那人?” 他看起来在问所有师长都应该问的问题。 “师父既然已经祝福我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 谈若顿了顿,眉目柔软地垂下眼皮。 遮挡住了眼底的妒意与痛苦。 他温声笑了笑:“从小师父就教你一心为了天下苍生,也从未见你对谁动情,突然听说此事,难免觉得惊讶,若是你不懂得什么是七情六欲,便草草地与人成婚,师父怕你会吃亏。” “我懂啊,当然懂了。” 时浅渡瞧着男人的侧脸,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谈若红唇紧抿,脸颊轻轻抽动一下。 如同叫人硬生生撕裂了心脏一般,疼得难以忍受。 过去再多次受伤,也从未如此难受过。 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是谪仙一般的人。 干净,温柔,心中只有大爱。 而此时,隐去心底一切污糟的黑色脓液,勾勒起唇角,露出姣好的笑容。 他目光清澈,向她展露出一种柔和到极致的天真之感。 “你倒是比师父强多了,师父从未有过情爱,不懂那些。” “……” 对于师父在说假话这件事,时浅渡心知肚明。 她这段时间,一直心知肚明。 可叫她无奈的是,她每次定会被蛊惑。 与那双深埋了痴缠欲念,表面却纯净无暇、温柔至极的桃花眼对视,她的喉咙轻微滚动,视线一颤,扫过男人殷红丰润的嘴唇。 她伸手,轻车熟路地缠上男人的细腰,把人拥进怀里。 稍稍往前用力,就与之一起倒在了床褥上。 薄薄的唇贴上他的耳廓,拂出温热的呼吸。 她哑声笑道:“师父不懂的话……只能让我来教教您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让谈若心脏狂跳。 压抑地上百年的情绪几乎喷薄而出。 他是有意勾引渡儿,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更没想到,她这么主动。 他简直兴奋到战栗。 手掌摸索着攀上了她的腰。 “渡儿……” “师父。”时浅渡打断他的低喃,“您是不是很希望我像刚才那么说啊?” 身上的血液霎时凉了个透彻。 谈若清醒了。 慌乱冲上头脑,他连忙推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这太突然了。 恐惧袭来,逼得他头皮发麻。 混乱中,竟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知该如何说起。 莫非,她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早就知道他对她有非分之想,所以才在离开前拆穿了他的伪装? 他不知道渡儿会怎么看待他。 他不敢去想结果。 他怕自己会彻底失去她。 他,绝不能失去她。 即便被她恶心,被她厌恶,被她鄙夷…… 他也不能失去她。 他想要得到她。 如果不能得到她的喜欢,就得到她的拥抱与亲吻。 极其短暂的慌乱过后,谈若笑了。 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中氤氲着水雾,红润的嘴唇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与平日无异的柔和笑容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疯狂。 终于不再掩饰了。 他嗓音低柔湿软,重复她的话:“师父不懂情爱,渡儿教教师父?” 真是狡猾,不承认也不否认,还反过来勾她一番。 时浅渡扯动唇角:“我真是被师父心怀大爱的外表和维持了上千年的美誉给骗了。” “要不是这些天与师父朝夕相处……我还看不出,师父早就有了那样的心思呢。”她俯身,薄唇一张一合,蹭在男人的脖颈上,“怎么,师父还需要我教您什么是七情六欲么?” 温热的唇蹭在颈间,谈若不自觉地轻颤。 他幻想过太多次这样的画面了。 两人混乱的拥在一起,气氛微妙而有一丝旖旎。 让人不知道下一秒是无情的嘲弄,还是缠绵的亲吻。 “怎么不需要?”他扬头,嗓音婉转,“师父只要你教。” “……” 时浅渡呼吸微滞。 她轻而易举地抓住男人抵在两人之间的手臂。 稍一用力,就按在了他头顶上。 谈若此时比普通人类还要虚弱,哪里受得住她用力。 手腕被狠狠掐住,桎梏在头顶,疼得厉害。 他好看的眉头蹙起,忍不住轻哼一声。 “渡儿,你轻点儿。” 说话间,他还不忘用红扑扑的桃花眼睨她一下。 362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3 师父未免也太…… 第三百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渡儿, 你轻点儿。” 男人眉头轻蹙,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却并无旖旎之色, 根本不像陷入了欲念中,仿佛真的只是吃痛地低呼, 对她的行径感到不满。 偏偏出口的话叫人遐想连篇,跟那温润脱俗的清淡面容形成极大的反差。 时浅渡抿住薄唇, 将浮躁的气息压下。 她手上懈了些力道, 瞧见男人苍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痕。 真是敏感啊。 在把玩师父的手指时,她就发现师父的皮肤很容易红。 只是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敏感。 她收回视线,没有像谈若想象中一样立刻碰他。 “师父, 是您手把手地把我带大,教我修炼,教我剑术和仙法,教我要心怀众生……我这么多年来, 一直敬您重您, 认为您是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 尽可能地遵从您的教导……” 时浅渡每说出一个字,谈若的温度就凉上一分。 他明白, 自己让渡儿失望了。 没了修为,他成了废人,但还能不至于让她鄙夷。 这下好了,就是最后一丝遮羞布也被他自己亲手撕扯破碎。 他不再是渡儿敬仰的师父了。 众人口中光风霁月的上仙,若沦为万人嫌,也不过是短短数月的功夫罢了。 “真没想到,您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时浅渡没有再碰师父的身子一下。 她捉住男人长发, 手指轻轻地扫在发尾。 一搭没一搭的。 “爱上自己的徒弟,借着身子虚弱频频勾引……若不是这段时间与您的接触多了起来,我反复地试探确认,还不敢相信呢。”她垂首,看向师父,“真是被您给骗得好惨啊,您说,别人知道您这样的道貌岸然么?” 谈若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缓慢地扇动几下。 被最眷恋的人这样嘲弄,苦涩难掩。 可那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爱上了她,朝思暮想,想到肝肠寸断。 他忍了上百年,为了所谓的道义与苍生,从未接近过她一次。 “您还记得,您是我的师父,一字一句地教我尊师重道吗?” 这话就像是巴掌,抽在谈若的脸上。 他当然记得自己是怎样一点点地苦心教导这个女孩的。 正是他的教导,让渡儿再皮,也对他十分尊敬。 一直敬重的师父,是这样的嘴脸…… 很叫人恶心吧。 心中痛到极点,无暇的面容上并未露出绝望。 相反的,他的眉眼温柔又干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时浅渡。 半晌,眼尾绯红地轻笑了笑。 话到了这个份上,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他柔声说:“可师父就是爱你。” “……” 时浅渡玩弄发丝的手指一滞。 万万没想到,师父会突然这么直球。 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其实,早在发现失去力量的师父消瘦又乖顺的时候,她便开始怜惜了。 随着师父不断勾引,怜惜变了味,有异样的心思漫上心头。 “师父真希望,自己从未教过你什么尊师重道。” 谈若心知渡儿很心疼他的境遇,便隐去眼底的狂热的痴缠,只余下失落与苦涩。 他温声笑说:“如果是那样,或许你还有可能会生出妄念吧。” 透明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时浅渡觉得,自己清醒地迈入了师父的陷阱。 她知道师父是故意哭给她看的。 她也知道师父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惹她心疼。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可就是看不得师父难过。 视线中,消瘦而虚弱的男人窝在床上,衣衫不算凌乱,却足以让人遐想。 他面容柔和而清冷,唯有眼眶染着淡淡的红。 或许,他不知道她早就有了非分之想,只是在绝望中做最后的奋力一搏,希望用以前的情分和虚弱的身子博得一点儿可怜,让她不至于完全抛弃他。 又或者,他察觉了她的心思,所以故意这样引她上钩? 不管怎样,她是真的上钩了。 时浅渡轻叹一声,俯身将师父揽到自己怀里。 谁叫这是她师父呢? 气不得骂不得,只能宠着。 谈若微怔。 环住他的那些温暖,有些不真实。 他早就做好了被渡儿狠心咒骂抛弃的心理了。 他本想,没了仙骨,没了修为,再没了渡儿…… 活着实在没什么意义了。 被人拥住的一刹那,桃花眼中本能地一热,浮出水雾,再不是装的了。 渡儿果然还是心软,这样都不会狠心对他。 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跟渡儿见面吧。 背着时浅渡,淡然清冷的眼底抽出情丝,缱绻缠绵。 他真的好喜欢她,好想得到她。 到底怎样,才能让渡儿爱上他这样一个废人呢? “师父,您知道吗?” 时浅渡开口,打破了谈若的思绪。 她压低嗓音,附耳说道:“我啊,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 谈若心头一跳。 像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话语,他屏住呼吸。 难不成…… “我敬您重您,从不忤逆您,在外听您的话,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真的像其他人一样,真的把师父您放在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尊贵位置。” 她手臂收紧,把师父更紧地圈住,下巴亲密无间地搭上他的颈窝。 “我只是知道您对我好,所以,我希望师父高兴。” 突如其来的欣喜在大脑中横冲直撞,搅弄得头脑混乱。 谈若的胸膛起起伏伏,喉结滚动。 这是…… 愿意接受他心意的意思吗? 真像是做梦啊。 他缓了缓思绪,侧头,嘴唇缓缓划过她的脖颈。 “渡儿真的希望师父高兴么?” “当然。” 时浅渡轻笑,故意将气息吹拂在师父耳畔。 她瞧见,男人轻轻颤了一下。 师父未免也太敏感了吧? 真是诱人呐。 谈若才要开口,又突然想到刚才那句“您是不是很希望我像刚才那么说啊”,喉咙一哽,把带着炙热爱意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突然很想掉眼泪,害怕渡儿又只是在捉弄他,鄙夷他所做的一切。 说的越多,可能就越是叫她恶心。 他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哪句话了。 毕竟,他从不觉得如今的自己对身为天才的渡儿能有什么吸引力。 “你别离开师父,永远陪着师父,好吗?” 时浅渡还以为,师父会说出什么叫人血脉喷张的涩气之言呢。 她颇为失望:“就这样么?” “……” 谈若无声地低笑。 他夹在理智与疯狂之间,简直要被逼疯了。 一方面觉得,若永远得不到她的爱,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难道要看着她与旁人成亲么?可另一方面,他又想,那总比彻底地叫她厌恶、失去了她强啊! 他眼眸一垂,试探着问:“渡儿还想让师父说什么?” 罢了。 时浅渡心说,师父都已经那么直白地与她袒露爱意了…… 也该她主动一次,不能总是逼着师父。 她不舍得。 “那我听师父的。”她笑着亲上师父的脖颈,“我日日夜夜都陪着师父,好不好?” 薄唇在男人的皮肤上反复磨搓,几下,就让他红了耳根。 谈若忍不住轻哼。 低低哑哑的,好似下一秒,理智的弦就会崩断。 那股熟悉的兴奋感与战栗感又爬上了心头。 他眼底的狂热几乎掩埋不住,嗓音越发的柔。 “是师父想的那个日日夜夜吗?” “师父您想的是哪个日日夜夜啊。”时浅渡逗弄道,“我怎么知道师父所想?” 谈若掀起眼皮,第一次用满是病态痴缠的目光直视时浅渡。 他柔声说:“渡儿分明知道,因为师父爱你。” “……” 淦。 师父可太会利用各种神态了。 时浅渡险些被那抹难掩的痴缠旋涡吸引去,冲动地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她叹息着埋头在师父的颈窝:“师父……”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其实,你无需一直把我当做师父。” 谈若想说,渡儿可以只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 “那不行,师父永远都是师父。” 时浅渡立刻拒绝,还没等谈若失望,她就又不正经地开口了。 她说:“我想要的人……就是师父。” 她再清晰不过地听见,师父的呼吸变得粗重了。 谈若很是难耐。 积压了上百年之久的感情喷薄而出。 他恨不得强迫渡儿对他动手。 “那便不要浪费了如此时光啊,渡儿。” 他柔声说着,手掌再一次攀上对方的腰。 时浅渡摇头低笑几声。 唉,师父真是太诱人了。 要不是实在有事…… “师父,您先将我为您带回的丹药服用了,免得身子这般虚弱。”她安抚似的揉了揉师父的头,“我得先去找上君把话讲明了,总不能让那些聘礼就这么放着吧?” 说到聘礼,谈若才猛然想起来,渡儿拒绝的可是一个成神的机会。 他觉得抱歉,又自私地感到一阵暗爽—— 渡儿愿意放弃神位,只为了与他在一起。 但是……! 她竟是把他撩拨起了兴致,又突然说有事。 谈若有些不悦,嗓音渐柔,显得阴恻恻的。 “渡儿是故意的吗?不先去处理,故意中途打断……” “师父多虑了。”时浅渡掩住偷笑,一脸认真地解释说,“我是担心师父,所以才回来一趟,就怕您会多想,心中难受。” 谈若被她哄得心情缓和一些。 他眼底有笑意,却垂眸,不暴露出来。 “师父急这一时半刻做什么。”时浅渡在师父耳畔逗弄道,“等事情都解决了,就是一两个时辰也是它啊,您说是吗?” “……” 谈若的耳根被撩拨得直泛红。 他睨过去:“要去便去,你什么时候是万事都要与师父打报告的性子了?” 时浅渡笑着起身。 她打理好褶皱的衣裳,看着师父也起身坐在床边。 “那师父,我就先去一趟了。” 谈若看着她特意欠身行了一礼,继而转身离开。 故作淡然的双眸里终是浮出了失落。 他真怕渡儿叫冷风一吹,或是被上君劝上几句,又离他而去啊。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离开。 至少至少……也要亲一下再走啊。 就在此时,时浅渡突然回身,扶住师父的后颈,垂首亲吻下去。 她模模糊糊地好声哄道:“亲一下再走吧。” 舌尖撬开男人的唇齿,湿软地纠缠在一起。 她好似陷入了一个香甜的温柔乡中。 怎么就这么撩人心魄? 气息渐渐不稳。 她在男人柔软的唇上反复亲吻了几次。 “师父可别胡思乱想,乖。” 谈若的呼吸也早就乱了。 他红唇一勾,雾蒙蒙的桃花眼中浮出娇态。 “师父不胡思乱想。”他尾音微扬,像是带着小钩子,“师父只想你。” 363 时管局与结局番外6-4 那渡儿现在满…… 第三百六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他那时是刻意勾.引渡儿来着。 可这孩子定力真好, 到头来也没为他留下。 他有点儿失落,但也无可奈何。 时浅渡离开后,谈若从桌上拿起一本看了一段时间的书, 翻开一页。 他很想静下心来读书,可谁叫小徒弟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呢,时浅渡离开了多长时间, 他就走神了多长时间,一直没法不去想她。 迫不及待地期待她立刻回来见他。 那种有惊无险、失而复得的兴奋感盘旋不去。 他总觉得美好得像是幻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渡儿非但不厌恶他的低劣,不嫌弃他的虚弱, 还亲吻了他。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唇。 美好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他喜欢她的吻。 炽热湿濡, 你来我往的缠绵。 心脏满足得快要炸开。 比他过去偷偷想象的感觉……刺激多了。 渡儿也比他想象中侵略性更强。 温柔, 却三两下就强势地占有了他的一切思绪。 这时, 他头脑里突然蹦出了时浅渡埋在他耳边说的话—— 【我啊,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 所以…… 就那么凶巴巴地以下犯上么。 真是没大没小。 谈若手腕一翻,以手中的书本遮住了红唇上的弧度。 也不知是为什么, 渡儿说了那么多好听的情话,他却独独把这句记的格外清晰。 他甚至能想象出女孩说起这话时的表情—— 就像她每次拔刀时一样, 慢条斯理,似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英气的眉眼舒展, 薄唇漫不经心地往上一勾。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 此时被她锁定的不管是物还是人, 都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那句话背后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让他战栗。 他得意于渡儿那样的看中他,却也有些头疼。 因为他不知道渡儿是为什么而在意他,如果知道缘由, 他就能利用这点,永远地把他的渡儿勾在身边,他们永远在一起。 时间比想象中过的更快。 不知不觉间, 天色渐渐地暗了。 谈若没能把人等回来,生着闷气把书丢在桌上。 沐浴过后,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他知道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但也不至于在上君那儿待到这么晚吧? 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这儿……等着她回来。 心头闷闷地思来想去一阵,他决定,他这个师父应该摆摆架子。 即便没了修为,那总归也是师父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 算了,这个就不说了。 总之,要像从前一样,该罚渡儿时,就要罚上一罚。 免得她彻底地爬到他头上,一句话都不听了。 谈若侧躺在床的里侧,面冲着墙壁,不做声地装睡。 心中盘算着,就算渡儿回来,也绝不搭理她。 晾她一个晚上才好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面响起了细小的动静。 接着,有人推门进来。 她并未亮灯,而是借着月色摸黑前行。 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床铺前。 衣物被搭在了一旁。 她的膝盖压在了床上。 她掀开了软被。 她小心地爬上来,躺在了他身后。 她轻轻地伸出手臂,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灵力无声地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半晌,她又轻手轻脚地摸索到了他的手腕上。 温热的指肚轻轻压在腕间,探寻他的脉象。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最终,那只手臂圈住了他的腰。 温热的身体从身后包裹了他。 太温柔了。 温柔到他眼眶一热。 渡儿这是检查他有没有乖乖服下她带回来的丹药,看看他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忙碌了大半天,回来第一件事,还在关心他的身体。 要不…… 就不要计较那么多,装睡不搭理她了? 正当谈若这么想的时候,有细碎的亲吻落在了他的颈间。 温热,微湿,依然那么温柔。 他心中一跳,湿软的一塌糊涂。 被污蔑受罚的所有怨怼和恨意,都在这样的温柔之下烟消云散。 更别提对她晚归的那一点点不满了。 “唔。” 谈若低哼一声,翻身投入时浅渡的怀抱中。 他的嗓音有两分沙哑慵懒,像是刚睡醒:“这么晚才回来啊。” 还是小小地表达了不满。 “还……”他拉长尾音,“偷偷地爬师父的床。” 黑暗中,染着淡粉的桃花眼掀起,淡淡地睨向了她。 谈若神态语调明明很清淡,可时浅渡总是觉得,师父有种莫名的娇态。 她对这种感觉有点儿上瘾了,每回瞧见,都想拥人入怀。 然后,好好地疼惜师父一番。 这么想着,她也做了。 “我把师父吵醒了么?”她迎面将人拥住,轻声问,“还是说,师父一直醒着?” 谈若差点以为自己装睡被发现了。 好在他知道自己就算没有修为,闭气也不在话下,情绪上没有露馅。 他眼珠微转,岔开话题,低嗔:“本是想等你回来的,谁想你一直不回?” 时浅渡知道师父这是怪她呢。 就跟撒娇似的,真可爱。 师父怎么这么诱人? 她有时候都想,若是师父以前不对她那么严厉、不故意呵斥她不接近她就好了,越早跟师父亲近起来,就越早能发现师父人前人后不同的一面。 说不准,她早个一百年就跟师父同枕而眠,享受到师父的好了呢。 她心情很好,没有过多逗弄自家师父。 “好好好,都是徒儿的过,以后再也不这么晚归了。” 她一边哄,一边抚在男人瘦削的背脊上。 许是因为黑夜让人多愁善感,手上的触感忽而让她感慨良多。 “师父从前也这么瘦吗?我总是觉得,师父的肩膀很是宽厚,能把我背在背上,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要由我来保护师父了。” 说到最后,她语调微扬,有些小得意。 手臂渐渐收拢。 她埋进男人的颈窝,轻蹭两下。 “我保护您。” “只是保护么?” 谈若随着背脊上一下一下地抚弄,舒服得垂下双眸。 他别有深意地问:“对师父好,只是因为要反过来保护师父的责任吗?” “那——”当然不是。 时浅渡本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然而只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 呵,这是在套她的话呢吧。 她眯眼,反问:“师父觉得我应该怎样呢?” 薄唇不老实地啄上男人的喉结。 谈若喉咙滚动,不由得低哼一声。 身上慢慢地觉得热,但心头是有些失望的。 他想听见渡儿亲口说出对他的喜欢。 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真怕渡儿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安抚他这个废人。 可转念一想,至少她愿意安抚他,不是么? 他抿抿红润的唇,声音低柔婉转:“师父比你想象中贪婪多了,不只想要你的保护。” “不论师父想要什么,我自然都会好好奉上,叫师父满意。” 时浅渡微微向男人垂首,故意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意,一派尊师重道的虔诚模样。 而低垂的凤眸掀起时,却已是漆黑一片。 似是能将人活生生地吞噬。 谈若轻声地笑了。 在熹微的光线中,一双桃花眼盯着时浅渡,笑意浅淡却柔和到触人心弦。 就像过去的每个春日中,温而有仪地指点她一样。 他说:“那渡儿现在满足师父吧。” “……” 时浅渡在心中骂了句脏字。 师父红着眼眸故意勾人的模样固然勾人,但并不是最让人顶不住的,最要命的是他端得那副温润清冷的模样,语气淡淡地说出一些令人遐想的话。 着实是叫人招架不住。 她抗拒不了这个男人的蓄意勾.引。 她上前,先是细碎而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接着是耳朵、下颚。 手指插入他柔软顺滑的黑发中,转而拖住后颈。 温软的唇触碰到一起。 谈若早已主动张开唇齿,似是撩拨地轻吻。 “渡儿……” 他唤。 嗓音又柔又哑,情意难掩。 他梦到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以往,这些都是羞耻的,是难以启齿的。 他每次都在梦中得到欢愉,又在醒来后对自己无限地谴责。 他觉得自己愧对“师父”二字,也愧对渡儿,有时都不敢看她的双眼,生怕他眼中狂热的贪恋让她发现端倪,叫她觉得恶心。 而此时,一切都成真了。 她主动的。 她愿意予他欢愉。 “渡儿……” 他一遍一遍地轻唤。 低哑而饱含欲念的话语一次次地落入她的耳中。 分明只有两个字,却像是某种魔咒,念得她心肝都化了。 那像是在勾她,在引她堕落。 时浅渡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暴虐的冲动。 真想把师父…… 欺负到伏在她耳畔抽泣啊。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恶劣情绪被缱绻的低喃声唤醒。 待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快过大脑一步,把师父的双手紧紧钳制住,用力地死按在床铺上,弄得师父眉头敛起,好像还无声地抽了口气。 师父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了,且还是虚弱的,没能完全调理好。 她怎么能生出那种恶劣的心思呢?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稳住心绪,俯身安抚地在男人唇上反复亲吻几次。 她哑声地调笑:“对不起,我是不是把师父弄疼了?” “……” 谈若喉咙一窒。 - 两人都很擅长观察他人的情绪,几次亲吻,几句话语,很快就能从彼此的反应中察觉出对方喜欢什么,受不住什么。 谈若坏心思地一次又一次在时浅渡耳旁低喘着唤她“渡儿”。 当然,后果就是…… 他真的被欺负到埋在她耳畔抽泣。 对于一直心怀天下、孤寡了千余年的人来说,这着实有点过头。 好在这也让他把压抑太久的情感宣泄了不少。 时浅渡瞧见男人沾着水珠的睫毛和红扑扑的桃花眼,无声地舔了舔唇。 她没忍住,又侧头凑了过去,与他动作温柔地亲吻了几下。 谈若的呼吸很快变得不稳。 分开后,蒙着水雾的眼眸狠狠嗔她一眼。 毫无节制的小流氓、登徒子。 他在心中暗骂。 但骂得美滋滋的。 渡儿就那么……迷恋他的身子啊。 也应是极喜欢他的吧? 毕竟,他想象不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抵死纠缠的样子。 至少他接受不了。 他只愿意跟渡儿做这些。 “师父困了?” 时浅渡见师父一脸餍足与困倦,眼皮微瞌着,便不再多搞事情,默默地圈住他的腰。 她安抚一般缓缓地摸摸男人的背脊和后腰:“累了就睡觉吧。” “唔……” 谈若舒舒服服地低哼一声。 他没睡觉,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地扇了扇。 似是在琢磨什么。 片刻后,他状似并不关心地随口提起:“说起来,渡儿真的能舍弃成神的机会吗?” “还以为师父在想什么呢,原来是盘算着监督我的工作。” 时浅渡对自家好师父的心思门清。 她凑上前去亲男人的眼睛:“您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谈若别开脸,拿劲儿地不让她亲:“怎么,师父问一句都不可以吗?” 说的就跟是他逼她放弃的似的。 还不是她自愿的。 等一下。 话说回来,若渡儿以后后悔了,会……恨他的吧? 如果有一天,渡儿对他这个没用的废人没兴趣了,不想浪费时间精力照顾他了,开始对这段有些畸形的、见不得光的关系厌弃了……会恨他的吧,恨他把她引上了歧途。 到那时,他将成为渡儿心中永远的耻辱—— 她跟她那修为尽失的废物师父有过一段疯狂的过去。 他的鼻尖突然酸了。 许是因为晚上哭过许多次,眼泪又开始想往外冒。 酸涩的双眸湿湿软软的,浮出水光。 “师父当然可以问了。”时浅渡说完,又撇了撇唇,“先不说以我的实力,神不神的又能怎样,就算是成神对我大有益处,我也绝不会选择接受聘礼嫁与什么天帝之子的方式,我可不想叫人觉得我是靠着别人才能得到机会。就算要飞升九天之上,我也靠自己……” 说话间,她发现了异样,动作一顿。 师父好像…… 又要掉眼泪了? “师父,怎么啦。”她蹭去男人眼角的湿濡,“我刚才随口说的,不会丢下师父自己飞升的,我无论去哪儿,都会把师父带在身边,好不好?” 谈若无声地笑了笑,有几分苦涩。 如水温柔的双眼中藏着深深的眷恋和执拗,注视着时浅渡。 “渡儿,你会后悔吗?” 他得到过最好的最想要的,又怎么能忍受失去呢? 要么就别给他,要么就别离开。 他接受不了。 光是想想,就已经崩溃得要命了。 “后悔什么?”时浅渡挑起眉梢,“后悔跟您发生这一切吗?” 察觉到师父心中的压力,她叹了一声。 “才开始,怎么就去想结束了啊,师父。” 她摸摸男人的头,十分温柔。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渡儿。” 谈若最讨厌的,就是她话里的敷衍。 每次听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都要疼到碎裂了。 偏偏渡儿总喜欢这样。 他垂下了眼眸,掩盖住病恹恹的光:“你会后悔吗?有过一段这么叫人不耻的关系……” 要是渡儿说她会后悔…… 手指死死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单。 时浅渡捉住师父的手腕,将他用力的手指轻轻掰开。 男人很听她的话,慢慢地松开了手,转而与她十指相握。 她直言:“师父多虑了,我不觉得不耻,也不会后悔。” 停顿几秒,她重新把人拥进怀里。 “师父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都怪您我才会与您做出这些,其实,自从您受罚受伤与我住到一起,我早就察觉到了您的心思,之所以对您生出想法,也并非全是因为您的勾.引。” 说到这儿,她嗓音低哑地笑了起来,啄了啄师父的耳垂。 “当然,您的勾.引也功不可没就是了,谁叫我喜欢您那一套呢。” 谈若被说得眼下有些发烫。 他想得意地笑,又很想给这欺负他的徒弟来上一脚。 最终,他抿唇,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既然早就看出师父的心思,也对师父有了想法,为什么从不说呢?所以说,你就是故意耗着师父,叫师父难过?” 那小表情,看起来,如果她回答的不满意,他非得想方设法地狠狠惩罚她似的。 “当然是因为——” 时浅渡拉长尾音,买了个关子。 她弯弯唇角,懒洋洋地笑说:“我想听师父先说出来啊。” 双臂环住师父的细腰,颇为幼稚地抱着人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把男人压在身下,好声地哄道:“师父,再与我说一次,行不行呀?” 谈若被哄得心情很好。 不管心中多么不爽,总能很快被她哄好。 他似醉非醉地笑看着时浅渡:“渡儿就那么想听吗?” 说真的,他欣喜于时浅渡那么喜欢他的情话,跃跃欲试地想要撩拨她。 又怕自己撩拨过头了,让她又没完没了地折腾他—— 他是喜欢那些欢愉没错,但总归是要适度吧? 时浅渡点点头。 “师父……”谈若侧头,凑到时浅渡耳畔,“下次再说给你听。” 切。 时浅渡不爽地撇嘴唇。 “下次?明天吗?” “……” 谈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时浅渡立刻笑出了声,话语中尽是愉悦的笑意:“逗您的啦。” 她抱着男人,把脸轻轻蹭在他的颈窝。 说不出的亲昵。 就这么在黑暗中安静地相拥许久。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只余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半晌,时浅渡轻吻男人的脖颈:“师父,您别总是多想,我不会离开您的,真的。” “嗯。” 谈若瞌上了双眼。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她的话是真切的、毫不作假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感情。 他相信此时就是永远。 364 云予1 小狗变糙汉警告(也不算特别糙…… 第三百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对于自己在阴冷的监牢中醒来这件事感到了几秒钟的惊讶。 阴凉的低温让人迅速清醒。 她打量四周, 视线轻巧快速地转了一圈。 这是间见不到太阳的无窗牢笼,八成是在地下。 寒凉的气息仿佛要渗入骨髓,冻得她不适。 监牢四周的地上画着某种阵法,延伸出金色的锁链, 桎梏着她的双手双脚。 而头顶上时不时地传来地震般的巨大震动, 还隐隐听见厮杀与咆哮声。 地下的砖瓦碎石在震动下脱落, 好像很快就要坍塌。 她没能立刻弄明白眼前的境况。 好在阵法对她来说不难破解。 正当她打算挣开锁链时, 前方猛然响起一阵轰鸣声。 墙壁坍塌, 隆隆作响, 尘烟四起。 地牢被人手动开出了个能过人的大窟窿。 “大人,这儿这么阴森, 那老头肯定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两个人影随着说话声出现在时浅渡眼前。 说话的是稍矮一些的那个, 恭敬地跟在身量修长矫健的男人身后。 “诶, 大人,前面竟然关着个人类女人!” 他瞧见时浅渡,眼眸突然变了竖瞳,露出一股杀意。 前面的男人一头棕发,微卷, 显出两分野性。 他皮肤白净, 眼神却锐利, 气场极强。 裸.露的手臂上是匀称漂亮的肌肉,淡青色的血管透过皮肤,很是性感。 他青筋暴起的手中还抓着一个半死不活之人的脖颈,手臂一甩, 就将人狠狠地摔到墙上,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声,若是没有救治, 可能没一会儿就死透了。 可他的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就像碾死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 男人虽然跟记忆中软乎乎的小家伙相比高壮了许多,但…… 时浅渡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张脸是云予。 同一个人,却是天差地别的形象。 她反应很快,马上就把这张脸跟系统中说的,黑化后的云予联系了起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是未经她参与的十年后的世界。 眼前的男人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棕发随着动作微微浮起,又轻轻地落在额头上。 时浅渡瞧见,他额角有一块疤痕,是刀伤,一直往下蔓延,险些刮过眼睛。 许是因为掺杂了仇恨与阴霾,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不再清亮了。 “你还活着啊,时浅渡。” 他嗓音低沉,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时浅渡一怔,心头密密麻麻地泛起酸涩。 被这么称呼真是不习惯啊。 他记得她,却全然没有感情。 这个世界里,他们也是认识的啊。 “时浅渡?是过去的传闻中,被盛铭诚杀死的那个天才吗?”小跟班一只手无声地化为利爪,满是杀意地盯着时浅渡,“人类可真是喜欢内讧,这么大的威胁竟然一直被自己人关在地牢里,倒是便宜了咱们!大人,趁她没法反抗,杀了她吧,省的她与您作对!” 云予浅棕的眸子往身旁一睨。 眼神淡淡的,却叫跟班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抬起手指,还未做什么,身后便又响起一阵轰鸣。 一个扛着一把巨大长刀的男人从窟窿处落到地牢中,在尘烟中只余一个人影。 下一秒,锋利的银白色长刀冲破烟雾,直直地冲云予砍来! 云予毫不躲闪,修长有力的手指“啪”的一声按在刀刃上,硬生生地按住了对方的行动。 他手腕翻转,妖力喷薄而出,骤风如锐利的刀刃一般在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对方以长刀格挡,将妖力抵消。 烟尘散去,露出了那张不算精致却英挺霸道的眉眼。 盛铭诚的模样比时浅渡的记忆中沧桑了些,皮肤成了深一些的小麦色。 最让她惊讶的是,他少了一只手臂,只剩强健有力的左臂扛着比人还高大的巨刃,鼓囊囊的肌肉像是要爆炸一样叫人害怕。 “我还想问你那几个老头子躲在哪了呢,没想到你自己先找来了。” 云予的手掌化为利爪,露出尖锐的指甲,轻轻一蹭就能穿破人类脆弱的皮肤。 提到仇人的时候,锐利的眼底泄出深谙的杀气。 盛铭诚轻哼:“早就在父亲去世时,那老头子就很少跟我联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既然不与他们为伍,那你杀气腾腾地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与他们为伍,不代表要眼睁睁看着你对人类不利,放任你随意作乱!”盛铭诚眼神一如既往地凶悍,“那几个老头子怎么说也是如今实力最强的人类,若是他们聚集到一块儿,恐怕对你很不利吧?你怕他们齐心协力,所以才要趁他们没能达成统一,一个个地击破,对吧?” “他们能有团结的时候?” 云予扯扯唇角,桀骜的面容上浮出不屑。 “有倒是有,可是……” 强大的妖怪往旁边迈了一步,把身后时浅渡的身影露在盛铭诚面前。 他冷声笑道:“在对付她的时候,确实很团结。” “……!” 盛铭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嘴唇颤抖:“时浅渡?我不是叫你离开了么……?!” 一瞬间,种种思绪细密地爬入头脑。 他有些耳鸣,不知身处何处。 他假意杀了时浅渡,偷偷把人放走,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地下密室里,脚下还有对付强大妖怪时才会用到的束缚类法阵?! 这是那几个老头子共同出手,才能做到的程度。 他们就那么讨厌时浅渡、害怕她成长得太迅猛让他们失去地位么? 他以为时浅渡逃离了…… 不想,她却一直在这里受苦。 他眼底有恨意累积,双眼猩红。 压抑到几乎无法喘息。 云予一挥手,光芒闪过,时浅渡身上的锁链应声而碎,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他无言地离开时浅渡,又与盛铭诚擦身而过。 “老头子不在这儿,走吧。” “是,大人。” 小跟班快步跟上自家大人。 - 曾经岁月静好的城市,已是烽烟四起。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坍塌碎裂或是爆炸燃烧过的楼体摇摇欲坠。 曾经的妖管局早就荒废多年了。 有权有势的人类躲到城市中一个个的“保护区”中,长期有24小时的结界保护,身处底层的普通人在混乱环境中艰难求生,人管少有他们的死活。 十年前在网络上肆意吵嚷“驱逐妖怪”“不支持人妖共处”“应该开战”的普通人或是死了,或是凄惨可怜地苟且偷生,为一块过期的面饼与人大打出手到鼻青脸肿。 官方的除妖师组成强力的队伍与强悍的妖怪对抗,没有精力顾及普通人,而编外的除妖师则组成导师+学生+医护人员的小队,自行维护治安。 时浅渡跃上地面,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在双眼适应光线后,便见到了这满目疮痍的世界。 她早在云予跟盛铭诚的对话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云予黑化后的世界。 按照她的性格习惯塑造的身份,实力上与她本人不对等,虽说强悍,却不是无敌,便按照小世界的本来走向,被曾经妖管局的高层们束缚在了地牢之中。 “云予,你站住!” 盛铭诚最后来到地上,喊了一嗓子。 云予往后瞥了一眼:“怎么,你要拦我?” 说话间,一股妖力从身体中倾泻而出,将地上的碎石吹向四周。 妖力并不逼人,却也威慑力十足。 他眯起双眼:“凡是阻拦我复仇的人,都得死。” “你复你的仇,干我屁事?” 盛铭诚啐了一口。 就看那几个老头子对时浅渡做的事…… 呵,死有余辜。 云予闻言,转身便走。 他就知道,盛铭诚见过时浅渡,是绝不会妨碍他的。 说不准,还会助他一臂之力,提供些线索。 “喂,别走,我有话问你!” 盛铭诚又喊了一声。 这只半妖,是十年前被妖管局局长季子玉带回局里,以他的身份宣传人妖和平共处。 云予那时不算强悍,但聪明好学,人们大都会给季子玉一个面子,对他还不错。 盛铭诚跟云予有过一些接触。 据他所知,这只小半妖每天都在为了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努力。 勤奋、乐观、乖巧,大概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予就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回头。 干什么? 不过就是想为母亲报仇,杀死当年趁母亲虚弱进行围攻的人类罢了。 也为自己被欺骗的那几年……有个交代。 “让世界变成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 云予顿住脚步。 他回头:“笑话,我不过是抓走了欺骗我的季子玉,人类便自己出现了内讧,使妖管局零落瓦解,率先撕破了《人妖和平共处条约》,你却把这些都赖在我头上?” 视线落在盛铭诚还发红的眼睛上,又瞥了眼时浅渡。 身后毛绒绒的尾巴不经意地扫了两下。 他讽刺道:“你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阴险下贱的人类忠心多年,才甩锅给我吧。” “你……!” “我的目标只是杀母仇人而已,你应该问问那些老头子,在为了权力内讧时,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类该怎么办?在舒舒服服地苟且偷生时,有没有有过哪怕一丝怜悯之心?”云予眼眸眯起,有几分莫测的晦暗,“但凡有一点儿良心的人,早就为人类而死了,就像……你的父亲。” 盛铭诚瞪大双眼。 恨意飙升。 “又或者像那位天才捉妖师小姐一样,半死不活地被关在地牢中,不见天日。” 某种恨意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盛铭诚咬紧牙关,眼眶湿热了大半。 早年,他年轻气盛,也不认同人妖共处。 如今为人妖共处奔波了一年多时间,才意识到季子玉的艰难。 那些老古董,到底为人类做了什么贡献? 他想不出。 “大人!” “十分抱歉,情报有误,那老头子不在这。” 各色妖怪在云予出现后,向这边聚集。 他们身上染血,已然把这个上等人的专属“保护区”洗涮一遍。 看向这里唯二的人类时,目露凶光。 又有犬妖说:“但我在一些物品上嗅到了那人的气味,他肯定在这里停留过,不过在我们来这儿之前就离开了。” 云予挥挥手,妖怪们便垂首,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感觉到时浅渡一直在看他,他掀起眼皮,扯了扯唇角。 “怎么,为人类愤愤不平,想杀死我?” 他的声音低沉成熟,有些沙沙的,与可爱完全不沾边。 大抵是对人类这个种族失望透顶,语气总是带着几分嘲弄。 时浅渡眼皮一跳,心中说不出的不得劲。 云予成熟了,强悍了,身量修长,肌肉结实。 他身上多了疤痕,目光变得沉稳,光是强大的气场就能震慑小妖。 但他脸上的快乐失了。 狠厉与阴翳取而代之,攻击性极强。 他好像……不会笑了。 与其这样变强,她宁愿他一直是一只快乐的小妖怪。 可是,这也只是她的想法罢了。 她永远没有理由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 复仇也好。 在她的记忆中,是她带着云予扫平了妖管局。 这次就让云予自己动手吧。 “喂,既然你不满于现状……”她上前一步,提议道,“不如我们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吧。” 云予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动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时浅渡片刻,终于在开口时透出恨意。 “我不与人类为伍。” - “喂,你不会真的打算跟那妖王合作吧?” 盛铭诚脚踏树枝,向前飞蹿十余米,一下下追上时浅渡的脚步。 他背后背着巨大的剑刃,一脸不爽:“就他那样,都恨死人类了,还指望他能合作?你这么多年一直在里面,不知道外面变化有多大。” “他恨人类,也是因为反噬吧。” 时浅渡认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云予多么渴望融入人类。 她更知道,云予是个生性纯良乖巧的孩子。 “恨毕竟与爱只有一线之隔,以前有多么期待融入人类,如今就有多恨。”她指了指盛铭诚,“像你,他知道你正在努力推进人妖和平共处,而不想一味地杀死妖怪,所以根本没跟你动手。” “哼,他那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老子!” 盛铭诚恶狠狠地撇嘴。 说罢,他的眼神又闪了闪,沉沉地说:“一直厮杀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罢了,有钱人能雇高手保护自己,有的还能从战争中牟利,可普通人呢?死的死伤的伤,太惨了。”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盛铭诚又道:“其实,只要把那半妖给杀了,救出季子玉,事情的进展必定能加快许多。” “……” 时浅渡唇角抽动一下。 刚才的话当她没说。 “真行,你把人家儿子杀了,季子玉能高兴吗?” “啊?”盛铭诚愣住,“你说那只半妖一直在找的父亲就是跟他生活那么久的——” 时浅渡抿抿唇,原来大家还不知道啊。 她才想说什么,忽而双眼一眯。 在听见前方的轰鸣声时,握住刀柄。 只见巨大的冲击将一小片树林从中斩断,粗壮的树干应声坠地! 数不清的树干几乎同时落在地上,让大地都颤了三颤。 烟尘四起,弥漫了整片区域。 时浅渡嗅到了一丝血气。 她快速顺着血腥味寻了过去,冲破尘土。 眼角一瞄,发现竟是云予的肩膀上被刺了个口子! 混账,竟然敢伤她的小狗! 护犊子的心一下子飚到了顶儿,她狠狠皱起眉头,本能地拉住云予的手腕,将人好好地护在自己身后,黑色的长刃出鞘,杀气腾腾。 手腕一挑,黑刀与拐杖碰撞,发出悲鸣。 她此时心情不好,只想杀人,来往几下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随着重力向下,长刃直接把人钉在了地面上。 “时……时浅渡……!” 老者嘴角流血,瞪大双眼看着她。 尘烟渐渐地褪去了。 盛铭诚晚一步到来,站定在时浅渡身后。 老者大惊:“盛铭诚?!你怎么也……咳咳咳……” 这是发现他们一直把时浅渡关在地牢了么? 难道盛铭诚彻底背叛了他们! 盛铭诚眉眼阴翳:“哼,怎么发现自己做的烂事暴露,开始害怕了?” 过去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放走了时浅渡,以为她过上了快乐自由的生活。 那帮老东西也什么都没说,他便放心了,认为一切天衣无缝。 想到在地牢里看到的场景…… 他心头涌出恨意,眼眶发烫发热。 突然就有些理解了云予的感受。 时浅渡转身,看向云予肩膀处的伤口。 像是面对那只小妖怪一样,她问:“疼吗,需不需要包扎?” “……” 云予有短暂的愣怔。 在被时浅渡抓住手腕的瞬间,他差点反手用出杀招。 谁想她竟只是……把他护在了身后。 那种保护的姿态,他很久没见过了。 儿时,他每天都期待有人能像刚才那样保护他,盼了一天又一天。 后来季子玉把他带走、护着他,却也不是时时刻刻的绝对保护。 因为季子玉太忙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与他接触不算太多的人类,会那样坚定地站在他身前。 可惜太迟了。 他再也不需要有人保护了。 “伤口是我故意中招,想要引他露出破绽的。” 云予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身上的妖力就已经将伤口完好地恢复了。 他拧起眉头:“你们怎么来了?我的事不用你们人类插手,如果我刚才没能及时收手,要了你的命可别怪在我头上。” 时浅渡看着他转眼就愈合的伤口有些走神。 她更清晰地意识到,云予已经不是那个疼了会跟她撒娇的云予了。 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 缓了缓神,她道:“你就算没收住,也伤不到我。” 云予一顿,扯扯唇角。 呵,大言不惭。 “再说,我不是插手你的事,而是我本身也与他们有仇,你说呢?” 时浅渡指的是她被人关进了地下监牢的事。 见云予不可置否,她说:“你只想复仇那也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以后跟你一起。” “少凑近乎。” 云予在空中招了招手。 下一刻,小跟班便出现在了他身边。 他吩咐:“把人带走,给他医治,问问其他害了我母亲的混蛋都在哪。” “是,大人。” “你这半妖,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啊!” 盛铭诚见云予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骂骂咧咧地上前。 他嗓音粗犷:“要不是时浅渡这个混蛋非说不行,我肯定要了你的命!” 时浅渡一拳锤在他的脑袋上。 而转念想想,觉得盛铭诚唱白脸她唱红脸,倒也不错。 她哼声:“你继续自己去为了和平共处条约努力去吧,我要跟云予一起去寻妖管局的那些高层老头子们,我要让他们……全都给我付出代价。” 盛铭诚拧眉:“你让我自己离开,你跟他一起?” 他也被那帮老头子骗了很久啊。 竟不说带着他一起,时浅渡这个混蛋。 “不然呢?”时浅渡问,“你替我们杀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转头一看,却发现云予竟是独自离开了。 他不喜欢人类。 就算不是无差别憎恶所有人,他也不愿与人类同行。 - 世上地域辽阔,就算以妖力不停奔走,想要找人也并不容易。 无数自愿跟随云予的妖怪在世界各个角落收集情报,再收集传递过来。 云予根据手里掌握的消息,带着小跟班前往下一处。 他要亲手将人挖出来,亲手报仇,才算解恨。 由于战争不断,无数城市被摧毁,变成破败的废墟。 有时连绵数百里不见人烟,夜晚就在荒芜的废墟中歇脚。 反正两人都是犬妖,耐冷怕热。 他们在冬日里往北走越来越冷,也不影响。 “大人,那女人可真能跟。”小跟班找来食物奉上,“现下越来越冷了,您说她受得住吗?” 他心中暗戳戳地吐槽。 这个叫时浅渡的女人想报仇就报呗,自己不查情报,就知道跟着他们。 这不是白嫖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情报么! 更可恶的是,这女人似乎很了解大人,一路上频频说话,大人都被她搅得话变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身为大人最亲近的妖,都没跟大人在一天之内说过那么多话呢。 “随便她吧。” 云予眼皮都没抬一下。 甩都甩不掉,还能怎么办? “喂,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吃甜食来着吧?” 时浅渡将系统空间里的袋装糕点和饼干拿出来,分给云予。 云予拿眼角瞄过去。 在看到那几样零食时,动作微滞。 心里好似被人掐了一下,莫名酸涩。 那些都是他最喜欢的零食,在他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那几年里,每次攒下零用钱吃到它们,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就连尾巴都忍不住摇晃,别提多开心了。 想到那些时光,被仇恨掩埋的头脑竟是产生了波动,有几分怀念。 他的喜好,就是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季子玉都不知道。 季子玉太忙了,每天为了条约而奔波,而他那时只以为季子玉是好心帮他的时管局局长,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工作,也就从未提起过。 可时浅渡拿出来的竟然都是他喜欢吃的。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他收回视线:“我早就不吃甜食了。” “嘁,爱吃不吃吧,反正可好吃了。” 时浅渡知他防备心强,不强求,只不爽地耸了耸肩膀。 心中一阵阵地有点儿心疼。 这可是云予诶! 那个喜欢窝在怀里撒娇、用湿漉漉的眉眼看她,拿尾巴勾.引她的小妖怪啊。 可惜这次,在他最需要人陪的至暗时刻,她不曾出现过。 他们甚至没有多少交集。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就像她记忆中一样。 真希望她的小狗能尽快放下心防让她rua一rua啊—— 软乎乎的,被她摸摸喉咙里就“咕噜噜”地哼。 她还希望他能像她记忆中一样开心。 眉头微敛,垂下眼来。 最终,她把打开了包装的零食放在地上,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落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几包饼干和小糕点被孤零零地落在空旷的地面上。 香甜的气息传入犬妖敏感的鼻息中。 云予仿佛能感觉到它们或是酥脆或是柔软的口感。 他最快乐的几年啊…… 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时浅渡,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拧起眉头,“别跟我说是为了报仇。” 虽然“报仇”这点,也算是自圆其说。 但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这小妖怪……” 时浅渡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袋下面。 她叹:“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刨根问底啊。” 只是从前的刨根问底,问的是她喜不喜欢他。 “在乎你,所以想陪着你,不行么?” “……” 云予扯了下嘴角。 神色浮出嘲弄。 没有人类会真心在乎他的。 他知道。 连他父亲都只会欺骗他。 夜里,冷风顺着破败的砖瓦房屋吹进每一个角落。 一片片冰凉的雪花从空而降,随风飞舞。 云予睁开双眼,看着夜空中飘零的洁白冰晶。 他往旁边睨了一眼,见到时浅渡已经怀抱长刀睡着了。 她还像从前一样,那么珍惜自己的刀。 好像从未改变过。 沉默片刻,他无声地化为了一只数倍于普通犬类的巨犬,前腿交叠地垫在脑袋下面,皮毛柔顺的大尾巴在空中掀起,轻轻柔柔地落在了时浅渡的身上。 本想就此睡觉,眼角余光瞧见,时浅渡已被他的尾巴遮挡住视线。 他顿了顿,片刻迟疑后,张开了嘴巴。 粉嫩的舌尖偷偷勾起了一片饼干,卷入口中。 毛绒绒的耳朵轻轻颤动两下。 365 云予2 他没想到会这么舒服。 第三百六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半夜醒来。 身上毛绒绒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了。 咋一看, 还以为是毛绒绒的小团子回来了,挤着想要窝进她的怀里。 可她知道,这里是十年后。 一个月之内,云予摧毁了三座仇人藏匿的“富人城”保护区, 可惜对方都是些活了大几十年的老油条, 个个都像是泥鳅一样狡猾, 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不肯露面。 他们本身实力不弱,又刻意隐藏了身上的灵力,确实很难把人从混乱中揪出来。 所以, 三次行动,他们最终只成功复仇一人。 好笑的是, 每次坚不可摧的城池被攻破后,外面都会有数不清的底层普通人伺机而动, 等着妖怪离开后,去城里搜刮一番, 抢些钱财装备和食物酒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类与妖怪是一伙的呢。 和平年代里贫富差距就算大,也很少会爆发冲突。 混乱席卷全球、以前的秩序无法维继时, 才是真正展露人性的时刻。 时浅渡翻身一瞥,就瞧见巨大的犬妖前腿交叠地卧在一旁睡觉, 虽然没有窝在她身边靠着,但尾巴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 刻意变回巨犬的模样,在夜里帮她盖住身子取暖? 怪不得这一个月以来,天气一天天变冷,她晚上睡觉却从来都暖呼呼的。 也怪她没察觉到杀意时总会睡得很沉,竟是今天做梦惊醒才发现。 一时之间,心中泛起暖意, 十分感慨。 小狗就算过去受过无数伤害,在感受到他人的善意后,也会回报以同等的善意。 或许是因为她偶尔的投喂,又或是嘘寒问暖,让他感受到善意了吗? 她知道,让一直生活在人类谎言中的妖再次信任人类很难。 现在云予大抵还没有相信她,但还是愿意在寒冬的夜里为她取暖。 当然,如果是让她窝到小狗暖烘烘的肚皮上就更舒服了。 她握拳,发誓一定要睡到小狗的肚皮。 半夜醒来,有点儿睡不着。 她便跟骑着被子睡觉一样,把毛绒绒的大尾巴环在身下,有一下没一下地rua。 以前她rua过云予变大时的尾巴,所以很顺手。 她知道他喜欢的一切。 包括怎么rua尾巴。 一下、一下…… 黑暗中,云予的四腿和耳朵很轻微地颤了颤。 他很警觉,在时浅渡动身时就立刻清醒了,但一直凝神屏息不叫人发现。 如今浑厚的妖力能让他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从前他每天都比这个懒惰的人类起得早很多,从没被她发现过自己用尾巴为她取暖的事。 他不想让人类知道他背后地举动,就打算装成睡觉时不经意把尾巴扫到她身上的,明天早晨装作一概不知。 谁想,她竟然手脚并用地趴到了他的尾巴上。 真是可恶,这个女人竟然揉得他…… 这么舒服。 他拼命控制,才忍住让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不胡乱瞎动。 随便rua别人的尾巴,这是什么臭毛病? 唔,啊…… 他的眼皮抖了抖。 时浅渡略微一顿。 他醒着? 为了验证自己的发现,她又用力rua了好几下。 云予的喉咙滚了滚。 最终,实在没能忍住,一边装睡一边扫了下尾巴。 顺利地把时浅渡扫到了一旁。 时浅渡憋笑。 装睡啊。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啦。 她几步就窝到了云予的身子上,靠着他温暖的皮毛,就像躺进了一张上好的毛毯中,暖洋洋软乎乎的,那叫一个舒服。 “……” 云予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 要不是他不想暴露…… 这个女人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她难道感觉不到他对人类的排斥吗? 他正在腹诽,却感觉到女人伸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抚了抚。 像是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人类之间相互安抚,动作温柔而满是关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妖怪。” 云予的鼻尖动了一下。 谁是小妖怪? 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混账。 如今没人敢欺他。 甚至人类都不敢接近他。 也就这个女人…… 他总觉得,时浅渡不像是一个被关在地牢中暗无天日了那么多年的人。 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恨,跟他数年之前看到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随身带刀,随性中沾着点儿张扬,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的,又或是染着些不太正经的笑意。 要说恨意或愤怒,只有他故意受伤那次,她带着怒意拔刀,刀刀致命。 不多时,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女人睡着了。 窝在他身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无声地扫动几下。 他心中没来由地烦躁。 - 自那天之后,时浅渡每天都要求睡在小狗的身上。 好吧,不是小狗,是巨犬。 云予已经不是很听她话的小狗了。 他表情凶悍地拒绝了。 但每天等她睡着或假装睡着后,还是会用尾巴帮她取暖。 偶尔她窝到他身上取暖,他倒也不会赶人。 “大人,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再有几天就回到苏达山了。”小跟班跟在云予身侧,“我先行回去,让大家为您接风洗尘。” 苏达山,那个埋着他母亲的地方,如今成了云予的地盘。 那里常年有着他设下的结界,季子玉就被关在这里。 许多追随他的妖怪栖居在附近。 只是众人为他寻找仇人,大都散落在四处,在苏达山的只是少数。 “嗯,你先回去吧。” 接近了曾经的帝都,人气渐渐地多起来,有一些可以休息的城镇。 人类居多,算是个相对和平宜居的地方。 云予收起尾巴和耳朵,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无异。 隐去妖气,没入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 时浅渡饿了,便随意找了家人声鼎沸的小店坐下。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上来,她没客气,自己吃得开心。 “怎么突然想回苏达山了?” “那些老家伙太狡猾,回来找你们妖管局局长,让他多吐出点儿情报来。”云予并未隐瞒,说完睨向时浅渡,“还是说,你在妖管局那么久,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你想太多了,他们防着我还来不及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时浅渡把面里可怜的几小块不知是不是牛肉的肉丁挑出来,丢进口中。 她心中念叨,这年头,想大块吃肉都是难事了吧? “话说回来,你叫得真生分。”她懒洋洋道,“局长不是你的父亲么。” 云予的动作突然一顿。 脸上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季子玉跟他的关系,除去跟在他身边个别亲近的犬妖,就只有时管局的高层才知道,剩下的就是一些流言蜚语和传闻,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是父子。 时浅渡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连这都如此笃定。 “你还知道些什么?时浅渡。” 时浅渡动作微顿,眼珠微微转动。 她瞥见男人眯着眼睛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掌要她性命。 她耸耸肩膀,不见丝毫紧张地笑道:“我还知道他很在乎你。” “笑话。” 云予低嗤。 时浅渡始终不是很会安慰人。 她轻叹道:“不管你怎么想,他确实在乎你。” “哈……你知道什么啊?” 这是她在十年后的世界里,第一次见到云予笑。 他扯动唇角,嘲弄地笑到露出牙齿。 他浅棕色的眼睛里笑出了水光。 而看向时浅渡时,眼眸深处溢出了一种因为无人理解而深埋的痛苦与愤怒。 “这比你说你在乎我还要可笑。”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 你没经历过那些事,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他告诉我,等我长大了、有实力了,就可以亲自去找父母,他还告诉我,他们一定是爱我的,我那么心心念念地努力,又怕表现得太过心切让他感到难过,我不希望帮了我的好人会觉得我一旦找到了父母就会忘了他对我的好。” 男人神情染上恨意,愈发阴翳,死盯着她。 眼却眶无声地红了一圈。 “到头来,却发现我的父亲正瞒着我一切,正在跟我的杀母仇人一起共事。” 时浅渡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 她仿佛能切身地感受到他在说话时,心脏被撕扯得七零八碎。 一切声音好似都随风飘远,只剩下了他低哑的嗓音。 如果一只被人类伤透的狗狗红着眼睛看着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 她伸出手臂,将曾经属于她的小狗揽进了怀里。 手掌落在男人柔软的棕发上,温柔地揉了揉。 “他做的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 云予本想皱着眉头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掀翻在地。 可叹息般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他的鼻尖竟是一酸。 紧握成拳的手掌终是松开了。 那么多人憎恶他,质问他为什么恩将仇报。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应该生气。 有那么一瞬,心脏直发软。 真想就这么一直窝在她的怀里,偷偷地掉几滴过去吞进肚子里的眼泪。 他瞌上双眼,沉默片刻,又睁开。 强硬地推开了时浅渡。 “收起你的假惺惺,我不需要人类同情。” “……” 时浅渡瞪他,半晌,再一次抬手,“啪”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她笑骂道:“你这小妖怪,怎么还学会口是心非了呢?” 以前白白嫩嫩可可怜怜的,她不舍得打。 现在她还不舍得打吗? 云予额头蹦出一条青筋,桀骜的面容上露出凶横的怒意。 妖气瞬间飙升,强大的威慑感顿时把四周的食客们吓得屁滚尿流,直接逃跑。 与从前不同,他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隐忍了。 “你这混蛋……” 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对待他了! “好啦,我知道你本质上不是不可救药的坏蛋。” 时浅渡摸摸男人暴露出来的毛绒绒耳朵,以他最喜欢的方式揉捏在指间。 耳朵上毛细血管丰富,是小狗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云予肩膀微僵。 一种微妙的舒服感觉仿佛有电流划过,激得他喉咙一紧。 差点暴露出犬妖的习性,发出“咕噜噜”的嗓音。 “你这……呜。” 季子玉不喜欢看他的妖怪形态,他又在人类群中,总要合群。 所以那几年里,他极少在人前露出耳朵,更别提亲近到让人摸耳朵这种事了。 从出生到现在近三十年光景,还是第一次…… 有人揉捏他的耳朵。 他实在没想到会这么舒服。 没想到自己这么强大了,也躲不过犬妖的本能喜好。 他往后躲,还伸手用上妖力拍走她的手掌。 时浅渡难得见到长大了的小狗这么僵硬,强硬地跟着上前。 她有点儿恶劣地笑道:“哎呀,你的脸怎么有点儿红?” 云予有些羞恼:“时浅渡,别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混账女人,不要以为说了几句让他心软的好话,他就不会动手。 从前他已经忍她很多次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来,他可没什么好脾气! 他手腕翻转,木桌瞬间翻转,毫不留情地猛然砸向时浅渡。 同时妖气外泄,如同一道道尖锐无比的剑刃,无形地随风突刺而去! 时浅渡拇指一推,长刀出鞘几寸。 黑刀无需全部拔出,缠了灵力的强大剑气就将木桌劈了个七零八碎! 她左手握着刀鞘,将黑刀竖于胸前,出鞘的五寸刀刃随着重力落回了鞘中。 铮的一声轻响。 “你伤不倒我的,小妖怪。” 时浅渡勾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张扬。 然后在心里默默给这只小妖怪记了一笔账,以后得好好地讨回来—— 他竟然跟她动手! 这能忍? 看在她的小狗是因为伤心难过才爆发脾气的份上,给他判个缓刑吧。 云予眯起双眼,没有轻举妄动。 他不算发怒,只是生气地想要警示时浅渡一番。 可没想到,她竟轻动一根手指头就轻易地抵挡了他的妖气。 这不是普通捉妖师能做到的。 该说她不愧是传闻中的天才吗? “哼,你若是连这都抵挡不住,实在愧对你天才的名号。”他沉声说完,转身走向门外,“以后你……少跟我动手动脚。”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耳朵诡异地红了一截。 他才不会喜欢被别人摸耳朵呢。 时浅渡跟上男人的脚步。 她说:“其实,你能理解季子玉是忍辱负重地跟那些人一起共事,为的就是让世界和平吧。” 云予顿了下脚步,又继续前行。 自他抓走季子玉之后,人类在一年之内就开始内讧,率先打破条约,自然证明了季子玉在其中斡旋占了多大的功劳,为人与妖的和平共处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理解? 他当然可以理解。 可那又怎么样。 有的事情,虽然不能理解,但可以接受。 而有的事情,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 理解跟接受根本就是两回事。 “他为他的大义,我为我的母亲,和……我自己。” 男人驻足。 扭头,用那双失去了灵动软糯的浅棕色双眸看向时浅渡。 “你知道追求多年的期待破灭是什么感觉吗?我知道。”他嗓音沙哑低沉,轻嗤一下,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要让他体会一下那种的感受。” “你若想要拦我,就看我们谁能活下来吧。” 说到最后,他的眼底泛起戾气。 “我不拦你,但你要是继续这么看我,别怪我打你。” 时浅渡双臂抱胸,要是别人这么看着她,她保证对方活不过三秒。 她与云予并排走着:“总之,欺骗你是他的错,你想杀了那些老头子报仇没错。” 云予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他别开了脸。 眼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时浅渡rua了一把他毛绒绒的脑袋。 云予的鼻尖莫名酸软。 他一直都不是软弱的人,从小就不是。 那么艰难的过去他都能熬过来。 可他这次,竟是有了一瞬的软弱。 时浅渡这个女人,到底图什么呢? 跟他一同南来北往数日,从不排斥妖怪,对他也很好。 他从小到大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儿时受尽欺凌,眼里全是丑陋的嘴脸。 后来跟着季子玉,因他局长的身份连带着被人多了两分虚情假意。 再后来成了实力强悍的妖,人人惧他怕他,敬而远之。 像时浅渡这样对他如此平和亲昵的,几乎从未有过。 她好像在十年前就是这样,性子散漫、爽朗又张扬,很难想象这几个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就是出现了。 她一直是个很奇怪又很招人喜欢的人。 这些天的相处中,有几个瞬间,他会想如果一直这样也不错。 可是啊,他再也不想相信人类了。 他再也不想…… 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给别人了。 虽然说,听到他过去那么那么想听到的话语,心间还是会泛起涟漪。 总是想要去相信,有人真的愿意永远站在他的身前。 他看向时浅渡:“你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放心吧,小妖怪,一切都有我呢。” “……” 酸涩的情绪被“啪”的一下打破了。 云予攥了攥拳头。 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 北方的山峰大都一样,到了冬日,尽是枯黄。 冷风席卷,吹起落叶与枯草。 时浅渡远远地就瞧见了那座灰黄色的山峰。 苏达山不算高,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因是妖怪的地盘,接近山脚时,就几乎不见人烟了。 可奇怪的是,就是妖怪的气息都没有多少。 “你回来了,都没人出来迎接的吗?” 时浅渡总觉得这里给她的感觉不太对劲儿。 云予走在前面,面色忽而一沉。 四周金光乍起,无形的利刃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来! 空气被刺破的声音猎猎作响,哪怕万分之一秒的迟疑都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眉头一蹙,还未发威,却突然感到手腕一暖。 一个人影毫不犹豫地护在了他的身前。 他微微一怔。 又是那样。 她又站在了他面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一次爬上指尖。 她真能做到永远站在他身前吗? 时浅渡的反应极快,几乎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就已经拔刀出鞘。 漆黑的长刀带着无尽的灵力,挥出一刀便是一股极强的威压! 光芒散尽,烟尘落地。 只见两人四周几乎被布下了天罗地网。 几位曾经的时管局高层带着各自的捉妖师队伍组成联盟,他们一副誓要将云予绞杀在此的架势,气势汹汹,杀意凌然。 “时浅渡,我早就觉得你心术不正,现在果然跟搅乱了整个世界的妖怪混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老者眯起双眼,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他们。 他手中的拐杖猛地戳在地上,强悍的灵力顿时将四周的石块尽数捻碎! 另一人沉声呵斥:“半妖云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我之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看,我没说错吧?” 时浅渡懒洋洋地抬抬肩膀,怼在云予的身上。 云予不答,神色微沉。 回苏达山一事,是他临时决定的,知道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 能提前召集这么多人手在这儿截杀他,不用问就知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而且是故意将他的消息告知于人类。 栖居苏达山的妖怪们…… 他拧眉,问道:“附近的妖怪呢?” “呵,妖怪?”老者冷声哼笑,“你觉得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 云予抿唇。 怒意在胸膛中积压。 深骇的妖气一点点蔓向四周,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开战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数不清的捉妖师奋勇上前,将这片空无人烟的地域搅得飞沙走石。 时管局的几个老者都不是善茬,年纪不小,实力却不减。 他们都是认识了一辈子的老熟人了,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不好找出破绽。 时浅渡倒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 那个叫陈舒的中年人以及那个最坏的地中海老头,不在人群之中。 她眯起双眼,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于是在混乱中杀出了重围。 另一旁,云予面对仇人,从不会手软。 寻找许久的仇人一下子集齐在眼前,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就是叫来这么多人布下天罗地网又如何? 他跟时浅渡,谁都不是好惹的。 正在他马上就要给一个仇人致命一击时—— 亲手设置在季子玉四周的结界破了。 不仅如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季子玉受伤了。 去到山里的人,不是为了营救。 他们想杀了他。 云予大脑空白了一秒,动作停滞,缺了防御。 眨眼的犹疑,由灵力铸成的金色长刃便狠狠地从背后刺进他的身体,又从身前刺出。 鲜血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地。 他思绪飞乱,剧痛的穿透伤都没能让他立刻回神。 他们要杀了季子玉。 或许是为了扰他心神故意这么做的。 可,他们要杀他唯一的亲人。 他是恨季子玉隐瞒了一切欺骗于他。 可他不希望他死。 他从未想过要让他死。 云予心头闪过短暂的慌乱。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抬头去寻找时浅渡的身影。 身上这点儿伤根本不算什么,仇他可以自己报,不用劳烦别人。 但他希望时浅渡能帮他一把,不要让季子玉死掉。 可眼前漫漫人海,是数不清的敌人和刺目的鲜血。 唯独没能瞧见时浅渡的身影。 鼻子动了动,真的没能嗅到她的气味。 时浅渡趁乱离开了。 或许…… 她就是泄露了消息的人。 她最终还是选择跟人类一同对付他么? 呵。 说好的一直陪着他呢。 说好的一切都有她在呢。 都是骗人的。 366 云予3 扬头亲吻上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皮毛上沾满了粘稠血液的巨犬腾空而起, 落在了山间。 仅是四爪落地,就已经震翻了几颗百年老树。 浓重的血腥气随之扩散向四面八方。 极度的愤怒催使他杀得双目猩红, 处处杀招, 风卷残云一般将阻拦他的捉妖师纷纷击败,死的死伤的伤,与他无关。 他只想赶快出现在季子玉的身边将人救下—— 就算要杀死季子玉, 也只能由他动手! 旁人算是些什么东西? 若是有人害死了那人…… 他必定让所有参与这次围剿的人类全都付出代价! 尤其是背叛了他的人和出谋划策的人,必不得好死! 前面有季子玉和时浅渡两人的气味, 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浓郁血腥味。 他心脏发紧, 脑海里有画面难以抑制地浮了出来。 以那女人的实力, 若想杀死如今的季子玉,恐怕是轻而易举。 她不仅欺骗他, 还要对他唯一的亲人动手么! 被人欺瞒背叛的怒意无限地狂飙,冲破了头脑。 然而, 在他带着腥风血雨的杀气来到结界处时,却是一愣。 只见时浅渡将受伤昏迷的季子玉护在身后,右手持刀, 轻轻地一甩腕。 刀尖上的血迹溅到乱石地面上。 四周倒下的人,与他们身下的血泊昭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竟是……没有丢下他么。 原来她只是预见此刻, 来保护季子玉了啊。 她没丢下他。 她真的会像她说的一样么。 一直一直地…… 他滚了滚喉咙。 两只前爪并排按在地上。 震惊之后便是一种难掩的欢喜,从心脏深处密密麻麻地往上爬。 好像有什么横在其间的桎梏阻拦被冲垮了。 抬头四目张望瞧不见时浅渡的时候心中有多么失望与愤怒, 此时就有多么喜悦。 还有点儿害臊。 他错恨了时浅渡几分钟时间。 时浅渡扬头, 与巨犬浅棕色的双眼对视。 她瞧见, 眼眸中的灰暗怒意跟杀气渐渐地消散了。 眼眶好似还有点儿红。 她伸出左手, 轻轻落在了他微微发湿的鼻子上。 “我就知道你一个人足够对付他们了。” “……” 体型巨大的犬妖慢慢地缩小了身形。 就那么被她抚着鼻尖,等比缩小成了普通大型犬的大小。 紧跟着,化为一个浑身是血的桀骜青年。 他轻哼:“自然是足够了。” 停顿两秒, 他蹭了下鼻尖,又有些别扭地低声开口。 “倒是你,还以为你怕了,临阵脱逃。” “怎么会,我只是知道季子玉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过来帮忙而已。” 时浅渡挑起唇角,似是看出了云予的想法。 她勾勾手指头,在他耳畔笑道:“而且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妖怪。” “……” 他真不是小妖怪了。 云予又一次在心中嘟哝。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上有了变化,这回他竟是觉得…… 她口中的“小妖怪”有种亲昵的逗弄感。 他毛绒绒的耳朵没忍住,轻轻地抖动了两下。 他抿抿唇,颇为张扬地低哼:“我不在乎,也不需要。” 嘁,她的小狗真是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时浅渡撇嘴,以为她看不出来他突然出现时杀气多重吗? 想来是觉得她又满口谎言地欺骗他了吧。 云予这小家伙啊,真是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 “真的不在乎吗?” 时浅渡抬手捏上男人软乎乎的耳朵,反复rua上几下。 指肚清晰地感觉到,毛绒绒的耳尖抖了抖。 她调侃道:“你真没在背后骂我?我都被人骂得打喷嚏了。” “……” 云予本能地往后躲开耳朵上的揉搓。 他眼下微烫,出口反击:“你这性子,有人会骂你难道不正常?” 话音未落,他手掌向后一翻。 根本无需回头,就一掌将身后的偷袭者击飞出十余米远! 出手精准,力道非凡。 他垂首擦去指甲上的血渍:“连身上的气味都不隐藏,真以为我们犬妖的鼻子是个摆设吗?” 时浅渡落在刀柄上的拇指收了回来。 小妖怪真是长大了啊。 已经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你先……”云予神色复杂地睨了季子玉一眼,“带他离开这里吧,我来正式与我母亲的仇人,做个最后的了结。” 时浅渡挑眉:“求人办事就这么敷衍的吗?” “……” 云予抿唇盯了她一阵。 片刻后,头顶上的耳朵轻轻扇动两下。 他扭头,颇为别扭地说:“拜托你,时浅渡。” “你还是叫我阿时吧。” 时浅渡摸了摸男人微卷的浅棕色短发。 云予敛着眉头躲开,似乎仍不习惯有人太过亲昵地碰他。 他没有应声。 但在时浅渡转身离开时,他问:“从前是有其他犬妖这么叫你吗?” 她摸人脑袋和捏他耳朵的动作未免太熟练了。 还有她这么多天,一直与他同行,安慰他,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总是感觉很微妙,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问出这句话,终是觉得揪准症结了。 时浅渡顿住脚步。 肃杀血腥的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她听见她的小狗在她身后说—— “他真幸运。” 他的嗓音低沉,略带一丝沙哑,早已不似她记忆中那样可爱绵软。 也正是因此,她的心脏蓦的酸软下去。 她解释说:“我不认识其他小狗。” 云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身后的尾巴无声地摇晃起来。 看上去越发地欢快。 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在心中暗骂:他不是小狗! - 在去见时浅渡之前,云予把身上的血渍都清洗干净。 染了血的尾巴用清水细细冲洗了好久,才彻底恢复原本的颜色。 而身上的贯穿伤,由于太重,以妖力也无法立刻愈合。 翻开的皮肉还渗着血珠,看起来血淋淋的。 “小妖怪,过来包扎一下。” 时浅渡冲他招了招手。 云予拿起绷带:“我自己来。” 他随意在身上缠了几圈。 也不抹药,把还在渗血的伤口裹起来就算完事。 “你倒是上点药啊,笨蛋。”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前。 真是让人操心,怎么还没小时候会照顾自己了? 还是乖乖小狗更可爱! 男人没抗拒,站定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垂首看她。 “只是小伤,从前比这严重的伤都是常事。” 时浅渡垂眼。 也是啊,他从前被除妖署追杀过很久,几次濒临死亡。 后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温声说道:“这次我怕季子玉出事让你难过,就没能两边都顾上,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他出事我难过什么。” 云予沉声反驳。 停顿片刻,他又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能你确实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吧。” 时浅渡手指勾出一小点儿白色的药膏,轻轻抹在伤口上。 应是很疼,但那片紧实的肌肉却颤都未颤一下。 “但不需要和不想要是两回事啊。” 云予心头一跳。 酸软酥麻的感觉莫名从背脊蹿起来,弄得他呼吸乱了两分。 时浅渡为什么那么了解他? 他的确,从小就盼着有人能拉他一把,能像时浅渡每次做的那样,把他护在身后。 盼了好多年。 时浅渡见他不答,又开口说:“对了,你的小跟班……” “我知道。” 云予接茬,语气沉沉,眼底藏着阴霾。 小跟班提前回来,惨遭灭口。 他无声地要紧牙齿,又缓缓地松开:“我已经知道是谁出卖我们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时浅渡问:“不是我吧?” “你还不知道不是你么?” 云予总觉得,面对这个女人时,会有一种无力感。 好像怎么也说不过她,只能被她气。 时浅渡又说:“这回是妖怪背叛了你?” “……” 云予没答话。 嘴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所以,不管是人是妖,都要好有坏。”时浅渡将药膏收好,抬头看他,“坏的是某个人某个妖,而不是整个群体,你说是吗?” 那双不再清亮的浅棕色双眸与她静静地对视。 男人身量高大,一身漂亮的肌肉,额角有了难掩的伤疤。 他经历了太多她不知道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眉眼软下来时,却跟从前一样,像是被人抛弃的幼兽。 只需看上一眼,就叫人心中直难受。 他别开脸,低声说:“在遇见你之间,不是。” 他从未真心感受到人类对他的善意。 他是宣传人与妖和平共处的工具,是人们因为局面面子而好言相对的异类。 是被父亲欺骗了的孤儿。 他失望过太多次了。 他憎恶人类。 在地牢中与时浅渡相见后,不过是因为她身为人类却遭同类排挤而给她些好脸色。 他早就不想再与人类扯上任何关系了。 可如今,他怕自己会……走上母亲的老路。 他不是小孩子了,能分辨自己的感情。 哪怕只是细微的波动。 他想用尾巴扫一扫时浅渡的手指。 他想跟她说,别叫我失望。 但在动作之前,他发现,自己再没有相信人类的勇气了。 他不想走母亲的老路。 所以,他抿抿嘴唇,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时浅渡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用力,就像铁钳一样令人无法挣脱。 “小妖怪,你过来一点儿,我有话跟你说。” 云予的心脏一下下跳动得愈发剧烈。 他仿佛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好似没有。 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不该回头。 但他挣不脱。 都怪他没法挣脱时浅渡的钳制。 他回头,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侧耳等着时浅渡跟他说话。 时浅渡扶住凑到了自己面前的脸颊。 她手指一弯,勾住了男人的后劲,扬头亲吻上去。 抓着他腕子的右手缠到腰间,顺势将人推到在了破旧却干净的沙发上。 云予要紧牙关,不愿张口。 可时浅渡太了解他的喜好与敏感之处了,不过几秒钟,就让他低哼着卸去了力道。 湿软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她带领指引他,亲自教他怎样获得愉悦。 她感觉到,毛绒绒的尾巴扫过她的腿与腰。 男人的喘息低沉,浅棕色的眼眸浮出薄雾与水光,湿漉漉的样子好看极了。 凶悍卸去,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粉。 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不管是羞赧的感觉还是心中的抗拒都让他想要逃离。 但那一点儿此生从未体会过的甜腻却拉扯他,让他眷恋地妄图继续。 头顶毛绒绒的耳朵已经用力绷了劲儿。 他伸出手掌,僵硬地推在时浅渡的的肩膀上。 他哑声问:“这算什么?走开。” 时浅渡轻笑,他果真还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牵住男人抵在她肩膀上的手,俯身亲吻他的耳朵。 “我说话算话,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唔。” 云予的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呜咽。 不似幼兽,多了丝沙哑,更显得性感。 若不能就此分别…… 那总归不能在这等事上输了面子。 被一个人类强迫着予取予求算什么妖怪? 他红着耳朵,不再把时浅渡往一旁推,而是生涩地搂住她的腰便想要翻身调换位置。 才一发力,时浅渡就看出了他想要做什么,直接先发制人,反应飞快地以手指在虚空中比划几下,暗金色的光顿时将男人的手脚桎梏在了地摊上。 紧跟着,她反手上前,掐住了他的命门。 “呜……” 云予本能地往后一缩,双眼猩红地低喘着看她。 强悍的妖气猛地爆发而出,却没能挣脱时浅渡落在他身上的束缚。 他的脸上浮出了一种受制于人的不甘。 “时浅渡……!” 把他这样绑着算什么? 侮辱他么!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这样对待他了。 还指望一个人类真能对他有多好呢? 他眼里溢出了失望。 “你不乖了。”时浅渡敛了敛眉头,“我不喜欢有人妄图控制我。” 云予扯了扯唇角:“所以我就应该被你控制,是吗?” 呵,他该死的对一个人类有了心思,却被这样对待。 果然他就不应该流露出情绪的。 就是半点儿都不应该。 “……” 时浅渡感受到了他的受伤和失落。 脑子里天人交战,在“就这样故意摆出冷冰冰的脸继续强制.爱”和“温柔一点对待小狗把他哄开心了”之间犹豫了好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 选择前者。 反正小狗很好哄的,温温柔柔地说些好话,云予就会乖乖黏黏地贴回来。 虽说眼前的男人跟过去的他有些不同,但面对在意的人…… 总归是一样心软好哄的。 这么想来,她可真坏啊。 借着云予本性中的善良心软欺负人。 她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按在身下的强健男人。 视线缓缓扫过他泛着红的眉眼。 看起来可—— 真是招人怜惜啊。 歪头,薄唇勾勒出微凉的弧度。 她恶劣地笑道:“是又怎么样?小妖怪。” - 云予想不明白,自己那么强大的妖力,怎么会挣脱不了时浅渡的桎梏。 他越是想要挣脱,便被桎梏的约紧,几乎丝毫不能动弹。 不能主动地要求什么,只能被动等待她的给予。 这么说来挺可恨的,但她又让人恨不起来。 他以为时浅渡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羞辱他,嘲弄他一只强大的妖怪反而被人类玩弄在股掌之间,笑话他生涩的反应。 基于这样的想象,他的怒气值已经拉到了顶儿,就差爆发。 可结果是,她温柔撩人到他恨不得求她多继续个两个小时。 她好像对他特别了解,知道他的所有喜好,随便怎么一动,就能让他整个人魂儿都飞起来。 什么被羞辱的愤怒,什么被桎梏的不满,在过程中一概被抛到了脑后。 甚至身上束缚他的暗金色光芒什么时候消失的,他都不记得了。 他就只记得…… 自己好多次哼哼唧唧的,丢死人了。 他黑着脸窝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将紊乱的呼吸调理平静。 短暂的休息过后,便忍着身体的疲倦起身。 手指一捻,以法术瞬间换好了一身新衣。 他就像是个自己餍足了就把人打发走的渣男一样,沉声说道:“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只是成年人正常的冲动而已。” “……正常的冲动?” 时浅渡眯起双眼,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云予以前从来不会掩饰内心的喜欢。 想她就一瞬不顺地看她,喜欢就直接扑上来。 然后跟她腻腻乎乎地告白。 云予拿眼角睨她。 沉默几秒,他收回视线:“嗯。” 他不想再在人类面前暴露出他的情感了。 就算见到她就感到开心,就算希望她可以一直陪在身边,就算真的沉溺于那些亲吻与触碰…… 那又怎样。 他不想步母亲的后尘。 更何况,时浅渡她心里…… 有另外一个人吧。 大抵也是犬妖,跟模样他相似。 他低头,慢慢地扣好领口的扣子。 鼻尖酸软了一点儿。 367 云予4 他喜欢与她亲近。 第百六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抬掌拍在沙发上:“站住, 你这么就想走了?” “怎么,你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了吧?” 云予侧过身,看向她时, 神态中依稀有种似笑非笑的嘲弄。 他语气不善地开口:“还是说, 你还想绑我?” 他都已经被她那般随意摆弄了, 她还想怎么样? 难道要因为对她有丝喜欢,就心甘情愿地无所保留地付出感情么。 在她显然心中有其他人的情况下。 呵, 蠢死了。 “刚才你那样绑我, 我还不曾找你算账,不然现在我们算个清楚?” 他手指握紧, 关节处发出“噼啪”的响声,满是威胁。 时浅渡深呼吸两次, 把心中莫名的窝火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 小狗现在对人类不敢轻易付出感情,她应该心疼才是, 绝对不能怪他完事就走也不能怪他动不动就威胁她…… 是啊,他只是被伤过太多次了。 “不绑你, 绑你做什么呀。” 她把云予拉回身前,勾住他的腰,把人重新揽回怀里。 许是动作温柔得让人没法拒绝, 男人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她的身边。 他不似记忆中那样瘦弱,手臂与腰腹间的肌肉线条流畅,雕刻一般完美好看,不用力时微软而充满弹性,皮肤上还……有着她留下的印子。 但有些习惯可能真的是与生俱来的。 他还是被她一抱,就忍不住轻轻摇晃尾巴, 昭示了他的心情。 时浅渡不由得无声轻笑,用指肚反复碾在一块红痕上。 她懒洋洋调侃道:“那么着急走干什么?温存一番才是最舒服的。” 云予没有立刻应声,也始终没有主动抱她。 一直是被动地接受她的拥抱。 房间中安静了一阵。 他突然开口:“他喜欢跟你在事后温存吗?” “嗯?” 时浅渡挑着眉头抬头。 刚好与他对视了。 浅棕色的眼眸露出些许自嘲的笑意。 男人轻嗤,故意说得粗鲁:“不过是为了高兴上个床而已,哪那么多事。” 他耸动肩膀,把时浅渡往一旁推。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边听话地被她抱着坐回来,一边又摆出抗拒的姿态,行为矛盾的很。 “……” 时浅渡这人,不喜欢有人跟她叫板,更不喜欢憋屈。 她又一次深呼吸两次。 可惜这次没管用。 她扯动唇角:“你说得对,那我还没尽兴……” 如雷霆一般的动作又快又准,宛如暴雨来临,乌云压境。 她眯起双眼:“就劳烦你多多受着吧,小妖怪。” 云予心下一酸。 又这么叫他。 他们熟悉起来的时候,他早就不是小妖怪了。 他抬手,遮挡在脸上,也遮住了眼底的红。 红润的嘴唇张开,他说:“你滚。” 那嗓音沙沙的,好像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即便是说出这么决绝不客气的话,不仅不会让人生气,反而叫人心中一阵难受与不忍。 时浅渡的动作顿住,低头看着遮挡住自己双眼的男人。 他不乖软也不听话了。 可脆弱起来,还是那么挠人心肝。 她想起在她之前用法术将云予控制住时他眼里的受伤和失落。 本来是打算强制之后好好地哄哄他的…… 怎么又开始新一轮了啊。 可能是因为……强制这事吧还挺让人上头的。 她无声地叹息一下。 垂首,温柔地轻吻在男人的唇上、脖颈间。 “抱歉,是我做得有些过火了,不应该总是那么对你。” 她模模糊糊地说着,好声地哄。 还不忘轻吻了吻男人遮住眼睛的那只手。 她啄在了他的掌心。 云予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他心中低哼,这女人说得倒是好听。 “以后不会了,别生气了。” 时浅渡察觉到男人身上紧绷的肌肉有所放松,便知道他不再那么抗拒了。 她不禁低笑,小狗果然还是那么好哄,几句好话就能哄回来。 正因为是这样…… 她更不应该总是欺负人家啊。 她搂住男人精壮的腰身,安慰一般轻轻地抚了抚。 薄唇反复亲吻在他的皮肤上,不重,叫人觉得痒呼呼的。 “我只是看你总对我那么凶,有点不开心,没有别的意思。” 云予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哼声。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 “我是真的在乎你,希望你能相信,以后不管过多长时间,我都不会背叛或者把你抛下的。” 时浅渡说的很认真。 她希望云予可以过得开心快乐。 跟她记忆中一样。 她瞧见,小狗毛绒绒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他眼下好似红润了一点儿。 多大的人了啊,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她无声地笑了笑。 又垂头,温柔怜惜地掀开他的唇齿,引他与自己纠缠。 直到把人亲得有些缺氧,她才离开一点儿,蹭了蹭他的唇。 “我去烧些热水,一会儿还是冲个澡吧。” 说罢,她撑起身子。 “你不是还没尽兴么?” 云予毛绒绒的尾巴却勾上了她的腰。 他垂眼,哑声说道:“快点儿吧,别磨蹭。” - 事后温存温存是挺舒服的。 云予不禁在心中感叹。 尾巴在空中轻轻地左扫一下、右扫一下。 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餍足。 他窝在床上,很享受被时浅渡从身后搂住、轻轻亲吻后颈的感觉。 有时太舒坦了,他还会低低地哼上两声。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时浅渡知道,他虽然没什么都没说,但总归是被她的好话哄得越发放下了心防。 小狗真是好哄啊,她以后再也不能让小狗失望伤心了。 她凑到云予的耳畔,问:“喜欢这样吗?” “……” 云予抿了抿微肿的嘴唇。 他怎么好意思说喜欢。 他没立刻说话,耳朵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过了一会儿,他说:“还行吧,不就那么回事么。” 时浅渡心里“呵”地笑了一声。 被他气笑得牙直痒痒。 为什么小狗现在这么嘴硬了! “也是,反正也就这么回事。”她磨了磨牙齿,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只是成年人正常的冲动而已。” “……” 云予心知这是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 可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酸软了。 手掌握成拳,用力道手背青筋暴起。 可很快的,又渐渐地卸去了力道。 他哑声说:“我知道。” 说话的同时,眼眶酸涩了。 湿濡的睫毛颤了颤。 “知道个屁。” 时浅渡翻了个白眼,伸手就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她再傻再笨,也能感觉到小狗的喜欢啊。 更何况,她一点儿也不傻。 她有些无奈:“你就不能说喜欢吗?” 云予的喉咙滚了滚。 有水光无声落到抱枕上,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过了那个喜欢就摇着尾巴大声说出口的阶段了。 要是在小时候就与她亲近起来该多好啊。 可惜,那时候,她许是有其他犬妖陪伴吧。 那时的他也只是只不起眼的弱小半妖。 他听见身后的人轻轻叹了一声。 她的手臂缠上他的腰。 她用力,把他揽到自己怀里。 她吻了他的耳朵。 她说:“没关系,慢慢来吧。” 云予扭头,一只眼睛埋在了已经微微湿润的抱枕上。 宽厚的肩膀轻轻颤抖。 她真坏。 总是说这种让他心软的话。 让他总是想靠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把藏在心底的喜欢说给她听。 -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没脸认下你,也怕让你失望,所以才会选择瞒着你。” 季子玉年轻时为了人与妖和平共处奔波劳累,又与亲生的孩子反目,被关押了数年,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世界陷入混乱,痛苦得苍老了许多。 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能都怪云予。 或者说,任何人都可以责备云予,只有他没有资格。 他苦笑道:“我本想带着秘密进坟墓,没想到被你发现,还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对不起。” 云予敛起眉头,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冷着脸说:“不是放你走了吗?哪这么多废话。” 在得知那帮人要杀季子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恨也割舍不断。 何况,那抹恨意在时间的推移下,渐渐减淡了很多。 他从最初只记得季子玉的隐瞒欺骗,开始能回忆起他的好。 是季子玉把他从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拯救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为了日后能找到父母而努力生活”的那些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每天都那么充实,心中有念想有目标,因为有坚持,也不会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 如果能瞒他一辈子,就算最终有失落,也不会太过痛苦。 另外,母亲的死归根结底怪不上父亲。 他杀了仇人,也毁了人与妖怪的和平,算是全都报复回去了。 恨了那么多年…… 他现在想偷偷地再相信时浅渡一次。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他睨了季子玉一眼:“让你体会体会期待破灭的滋味,我们就扯平了,你走吧。” 季子玉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想来他也是活该。 他试探着说:“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 云予拧拧眉头。 他没应声,也没拒绝。 季子玉无声地松了口气。 没拒绝就是还有机会的意思。 正打算离开时,视线不经意地瞄见了云予衣领下面露出了一点儿的红痕。 他一怔,不由得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真为云予开心。 有了喜欢的人,想必能给云予带来很多快乐吧。 云予也怔了一下,顺着季子玉的视线,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他立刻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耳朵顿时一红。 “谁叫你乱看的。” 再怎么说,眼前的男人都是他的父亲。 被父亲瞧见这种痕迹,他更是忍不住臊得慌。 他轻轻推了季子玉一把:“快走吧,别让我反悔。” 季子玉抿抿嘴唇,掩去一点儿老父亲的笑意。 孩子这是害羞了吧? 真好啊,希望他们一直都好。 目送着季子玉离开,云予垂眸,手指反复地抚在自己脖颈的吻痕上。 想到时浅渡昨晚的行径,他脸上又黑又红的。 末了,牙齿咬咬嘴唇,低哼一声。 就当她是太喜欢了,才会那么欺负他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他敛了敛情绪,把衣领往上扯了扯,转而去见时浅渡。 刚找见人,就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 “喂,时浅渡,你说你仇也报了,怎么就还非得跟这半妖混在一起?” 盛铭诚身后背着那把巨刃,左手随着说话不断挥动。 他似是被时浅渡气着了,语气听起来一点就炸。 “现在季子玉也没事了,他被他那不听话的好儿子放出来后,打算重新召集人手建立妖管局,大多数普通人都不愿意战争继续,想来推进起来阻力不算特别大,但你也不能甩手不管吧?建立了妖管局,以你的实力和资历,怎么也能占个有实权的位置,想怎么改革都好商量——” 声音戛然而止。 他离开原地的瞬间,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坑。 “云予!” 他拔出巨刃,在空中缠斗几下,又分开。 双脚稳稳地落地,激起一片尘土。 “你这半妖,不打算用你在妖怪中的影响力帮忙就算了,阻拦我算什么事?”他面色不善,“还想控制时浅渡,让她也无所作为吗?” 云予的脸颊抽动一下。 他知道自己不应阻拦时浅渡。 可他不想她离开,希望她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更不希望她跟眼前这个男人一起共事。 他知道盛铭诚一直喜欢时浅渡。 所以他讨厌盛铭诚。 “时浅渡不愿意帮你,你少纠缠她。” “我纠缠她?”盛铭诚气得上头,“明明是你这半妖没完没了地纠缠她!” 他真想骂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他也应该参与其中的! “是吗?” 云予一手按着脖颈,活动活动筋骨。 故意借此把脖子上清晰无比的吻痕露给盛铭诚看。 他扯扯唇角,沙哑低沉的嗓音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我就是喜欢在晚上纠缠她,你能怎样?” “你……!” 盛铭诚气得眼红,拔刀就上! 这个可恶的半妖!! 两人一触即发,毫不留情地大打出手。 杀气四溢,尘土飞扬。 时浅渡就那么坐在原地喝茶。 还是离开的季子玉听见动静折返回来,硬生生把两人拉开了。 他连拉带扯地拖走了气头上暴躁无比的盛铭诚。 云予扬头,一连张扬地冲盛铭诚摆了摆手。 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中,他低哼,回到了时浅渡面前。 “你都不知道为我说句话。” 男人的声音沙沙的,不满极了。 但怎么听怎么像是撒娇。 时浅渡放下茶杯,笑道:“因为你吃醋打架的样子很可爱。” 小狗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吃醋啊…… 而且,喜欢气盛铭诚这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比她记忆中更会挑衅了。 “……” 云予的脸色沉了一点儿。 耳尖悄悄地转红。 他颇为不爽,却控制不住想靠近时浅渡的心。 于是在她身边坐下,打开了一听气泡水。 淘气的尾巴不自觉地在时浅渡身上蹭了又蹭。 时浅渡侧身,搂着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抱。 她低声笑道:“我好像听见你说……喜欢在晚上纠缠我啊?” 云予心头一跳。 该死,他不小心把喜欢说出了口。 怪他瞧见盛铭诚就来气。 他应了一声,故意很糙地敷衍说:“喜欢跟你上.床而已。” 说完了,马上觉得后悔。 他有点儿怕自己总说这种混蛋话,总有一天亲手把时浅渡推远了。 她会一直跟他说“没关系,慢慢来”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没关系”啊。 她总会有失望的那一天。 可他又想,如果时浅渡真的喜欢他的话…… 应该能明白他的不安,也能包容他带刺的浑话吧。 他一边接近她,一边不敢说出自己的情感,一边又希望她能理解。 他心中越发觉得烦躁。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浅渡捉住了没完没了地蹭在她身上的尾巴,柔软温热的手感很好。 她笑眯眯地说道:“我没听清,你要不再说一遍?” “……” 云予的喉咙滚了滚。 其实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因为不想表露感情而故意说浑话了。 每次的结果么……都是大同小异。 她会生气地把他按在床上欺负一通,在他情迷意乱时故意停住,逼他说出喜欢的话。 等事后,他再故作冷静地说,不过是床上的胡言乱语。 其实他每次都不是不能忍。 他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或许时浅渡也发现这点了,才会频频在那种时候问他。 算是体贴地给了他一个发泄般说实话的机会吧。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太软弱了。 也就时浅渡才会这么好、这么任凭他嘴硬吧。 可他真的…… 太害怕重蹈覆辙了。 现在这样,如果真有她离开的那天,他还能随意说上一句—— 我们就是图高兴,随便玩玩。 说不准,就是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云予沉默着,眼眶红了一点,别开了脸。 “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时浅渡撇撇唇,松开了他的尾巴。 她说:“你最近的情绪好像没有从前那么稳定,对谁都很有攻击性……” 说话更带刺了,行为也变冲动了。 尤其是面对盛铭诚的时候。 “……嗯。” 云予蹭蹭鼻尖。 尾巴才被松开,就不受控制地重新蹭在时浅渡身上。 从她的手臂开始,慢慢地蹭到大腿上。 “我……”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别了开脸。 再开口时嗓音很低。 “发.情期。” “……” 怪不得。 妖怪身上是会留有一些本能的,就像他们会喜欢被人rua耳朵、挠下巴一样。 成年之后,自然也会不定时地躁动。 她调侃:“很想?” “也没有。” 云予皱皱眉头,总觉得在时浅渡面前很是丢脸。 他低声否认:“又不是真的动物,控制不住自己,就只是……” 很喜欢蹭人罢了。 更何况时浅渡是他喜欢的人。 就会很想用尾巴蹭蹭她。 也算是,唔,故意勾引她吧。 他心中左思右想,依然很烦躁,没法平静下来。 脑子里还在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浑话。 虽然话题岔开了,但他越来越觉得,如果自己总是跟时浅渡说浑话,从来不回应她的好,不敢表露自己心中的感情……她早晚会受不了他的脾性。 毕竟感情是相互的,是需要有来有往的。 但凡是有点儿担当的人,也不应该让对方一位地付出。 “时浅渡。”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嗓音干涩。 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了,他想,应该鼓起勇气稍微往前迈一步。 就像他终于去面对他的父亲一样。 时浅渡揉了揉男人柔软的棕发:“哎呀,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叫我了?小妖怪。” 谁想,男人的眼眶瞬间变红了。 他像受了委屈的幼兽一样,红着眼地看她。 眼底好像还有不甘与愤怒。 “我不是小妖怪。” 云予纠正。 他从前总觉得说出来太矫情了。 这回,实在有些忍不住。 一句话,让他心里一口气中了两刀。 他感到特别委屈,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就那么对那只“小妖怪”念念不忘么? 她知道这些天,陪着她跟她相处的都是他云予吗? 他突然起身,冷声说道:“我永远不会那么叫你,你死心吧。” 尾巴有力地一扫,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打翻。 玻璃狠狠地摔碎了一地。 “啪”的一声响。 - 时浅渡第一次“做家务”。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了。 别说是过去身边是“乖乖小云予”的时候,就是如今,两人在一起生活所需的琐碎家务事,也都是云予处理的,因为他不喜欢叫别的妖怪掺和到他们的生活里。 她头一次拿起扫把,将地上的玻璃碴子扫进簸箕。 看到玻璃上面沾了血,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来到房间前,发现门锁了,便敲了敲门。 “开门,摔了杯子,就别让门在坏掉了。” 房间里没人回声。 她手指在门锁上一弹,瞬间就将其破坏了。 房门打开,她看到男人趴在床上,尾巴无力地垂在一边。 裸露在外的脚趾上还在滴血。 他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大狗狗,抱着枕头生闷气,不好哄的那种。 莫名显得很是可怜。 云予背对着时浅渡,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水光,并在心里暗骂自己长这么大还掉眼泪。 他哑声冷硬地说道:“你还是去找你的小妖怪吧。” “我的小妖怪就是你呀。” 时浅渡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尾巴。 她说:“你的脚还在流血,至少给自己止血吧?” “不劳你费心。” 男人嘴上这么说着,却用红扑扑的眼瞥了她一眼。 好像欲迎还拒地让她说两句好话。 他越想越觉得不爽,也觉得委屈。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说出他的喜欢和期待…… 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妖怪”,勾得她如此念念不忘。 明明她都有他了。 他酸溜溜地拿眼角睨她。 “走啊,别管我。” 时浅渡被他瞧得,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男人终于开始跟她撒娇了。 过去那些日子,云予总是很沉默。 他不似小时候那样爱说话,不仅是不喜欢表达喜欢,就是委屈难过之类的也从来不说出口,更不会跟他软乎乎地撒娇,主动接近她。 这回暴躁是暴躁了一点儿,但撒娇也是真撒娇。 她歪歪头,起身,作势要走。 “那我真的走了?” “……” 云予沉默,一肚子的酸涩难过,还有些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还是很怕又一次错付。 在房间中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他终是没忍住,冲动之下开了口。 “时浅渡,你喜欢我吗?” 时浅渡顿住脚步。 她回头,看到男人坐在床边,总是锐利的双眼早就软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面容有了棱角,不似小时候带着封印那般幼态稚嫩。 他早已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但他依然会因为她喜欢与否而难过。 然后红着眼睛问她喜不喜欢。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我在乎你现在喜欢的是谁。” 云予双手按在床边,微微用力,指肚泛白。 他的睫毛无声地湿润了,浅棕色的眼眸前浮出水光。 时浅渡被他瞧得怪心疼的。 哎呀…… 都委屈哭了。 他长大后可不怎么爱哭了。 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哭出来。 她走回床前,揽住男人的后颈,轻轻圈进自己怀里。 “喜欢的就是你啊。” “每次在床上想的都是我吗?”云予的额头抵在她的身上,“没有看着我却想着别的什么小妖怪吗?” 时浅渡答得肯定:“没有。” “……” 云予许久没有说话。 停了一阵,他才说:“我们犬妖的直觉都很准的。” 就像他能从相处中发觉季子玉有事瞒着他,然后扒出了一切。 时浅渡好笑道:“但就是没有啊。” 她其实能感觉到,云予在跟“小时候的他”吃醋。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她总不能说,她是从过去来到这儿的吧? 听着更像是敷衍了。 她温声哄道:“习惯叫你小妖怪,只是一种亲昵的称呼而已。” 云予拧拧眉头,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满意:“那为什么对阿时这个称呼情有独钟?” 时浅渡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 她只是很喜欢云予这么唤她而已。 她逗弄道:“吃醋了?” 云予扯扯唇角。 他胸腔浮动几次,说不好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 有是酸涩又是嫉妒,还很迫切地希望她知道他的一切心情。 他想确认他们的关系。 半晌,他闭上双眼,哑声说:“我也不想吃醋,但我喜欢你。” 终是说出口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平静地说出来。 也没想到,心中竟是莫名的放松,好像得到了某种解脱。 终于不再需要说些违心又难听的话了。 他知道不应该说那种话,也不想让她不开心。 他笑了一声,睁开双眼,红着眼眶又重复了一遍。 “时浅渡,我喜欢你,你感觉得到吗?” “……” 告白来的太突然了。 他的习惯真的不曾改变,如果表白,就直白地说出来。 从来没有拐弯抹角,看着她的眼睛说喜欢。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 她能明白,对于如今的云予来说,吐露真心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无需大脑控制,她便弯腰俯身,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我一直都知道。” 男人没有拒绝她的亲吻。 他就坐在床边,仰头接受一切。 时浅渡捧住他的脸:“我也特别清楚,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我永远不会透过你去看什么别的人,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是你而已。” 卸下心防的云予太好哄了,只需几句话就被哄得很高兴。 身后垂头丧气的尾巴终于有了活力,轻轻地摇晃起来。 许是发现自己这样表现太过明显,又强硬地克制住了摇晃的尾巴。 他面色沉沉地问:“没有作假?” 时浅渡盯着他的尾巴看,憋笑地摸了摸鼻子。 狗狗真的是太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情了。 “没有。”她抵上男人的额头,笑道,“你不是直觉很准么,还察觉不出我说没说谎?” “……” 唔。 云予心中低哼一声。 他确实觉得时浅渡此时没有说谎。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但我……” 他敛着眉头,低声嘟哝一句,脸上表情有些不爽。 更多的是一种委屈。 他那种微妙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原本桀骜张扬还带着点儿狠厉的面容盯着她,浅棕色的眼眸中,过去仇恨的阴霾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剩下了醋意和撒娇一样的倔强。 就那么眼神凶悍、眼眶却红润地一瞬不瞬看着她。 好像把“给你几秒钟赶快哄哄我摸摸我跟我好好保证不然我们同归于尽”写在了脸上。 怎么就……这么招她喜欢呢?? 时浅渡心里被他瞧得软乎乎的,还被激发出了某种想狠狠欺负人的变态冲动。 大狗狗这样看着她跟她撒娇,她怎么受得了? 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你这样看别人,是要吃亏的,知道吗?” 云予耳根一红,嘴上却重新带上了刺,颇为自嘲地开口。 “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吃亏。” 他就是不长记性。 明明在受伤之后,早就发誓过,再也不要相信人类了。 明明在喜欢上时浅渡之后,决定永远不要表露感情,把脆弱暴露在她面前。 明明早就知道,不能再傻乎乎地跟人说喜欢了。 他眨眨又开始酸涩的双眼:“可我就是好喜欢你。” 时浅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用力。 有那么一瞬,她真想二话不说就把人推倒,用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法表达感情。 但他还在难过,总归不能让他觉得她那么做只是想转移话题敷衍了事。 她拥住男人的腰,叹道:“我该怎么让你知道我只喜欢你呢?” 云予被落在耳畔的那声叹息弄得腰上直发软。 他把脸轻轻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偷偷地亲吻她的脖颈。 他喜欢与她亲近。 特别喜欢。 “想要证明没有的事情真的没有,未免太难了,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证明给你看。” 时浅渡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感受到脖颈间小心翼翼的亲昵的吻,唇角往上翘了翘。 他还是这么喜欢蹭到她脖颈间亲亲贴贴。 她温声笑问:“我用余下的半生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云予的尾巴欢快地扫了扫。 他垂眼,高傲又娇气:“看你的表现吧。” 368 陆苏北1 男主受过辱,不洁预警!介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陛下, 这个女人千真万确就是曾经的呈国少国主时浅渡,臣万不敢欺瞒于您。” 低调却不失格调的大殿中,站着几位衣着相对华贵的男人。 其中一人指着时浅渡, 掷地有声地说道:“她这般费尽心机潜入宫中,必定是暗藏祸心,请陛下明查!” 时浅渡睁眼时, 就已经被人按着跪倒在地了。 她最是讨厌受制于人, 更不喜欢跪人。 听着耳旁乱糟糟的话语,眉头一皱, 直接把压制着她的两名内侍推得后退数步之远。 官员大惊,大声呵斥道:“你这逆贼,在陛下面前还敢胡来!快来人……!” “住手。” 前方传来低沉的嗓音, 殿中的人顿时都不动了。 男人轻敲了敲座椅扶手,发出均匀的声响。 “怪不得孤瞧着有些眼熟, 原来是曾经的少国主殿下, 你们怎能这般无礼?” 众人面面相觑, 全垂下头,无人吭声。 他们已经预料到, 他们的陛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了。 时浅渡站直身子,把沾了灰尘的衣裳弹了弹。 如果没看错, 她穿的应是宫女的衣服。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她抬眼, 就在大殿前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陆苏北。 他的年纪比她记忆中年长一些,面容依然俊美,眉眼精致英挺,身量修长精壮。 只是相较于从前,眼里多了几抹阴郁的戾气, 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他身着龙袍,身份昭然若揭。 那对红润的嘴唇轻抿着,带笑却沉郁的双眼如同鹰隼般凶狠尖锐。 只需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刚才的话绝非好话。 “听闻殿下早就战死沙场,看来是情报有误。” 陆苏北走到时浅渡面前,微微垂首,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双冷漠阴沉的眼眸近距离看,更是渗人。 “没能让少国主殿下你到地下陪着亲爱的父王,是孤的不是。” 呈国早已覆灭在他的手下,他却依然以少国主之名称呼时浅渡。 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说不好到底是羞辱还是什么。 时浅渡坦然地与他对视。 但没有回话。 她在细细打量他。 这个过去属于她的男人。 陆苏北站定在原地,与她对视片刻。 不一会儿,他突然笑了。 面对他还能面色不改,这女人倒是淡定。 “呈国少国主殿下潜入孤的宫中,有什么目的呢?” 修长的手指玩味地抚上她的脸。 从额角往下,抚到下颚,接着是脖颈。 如今正是冬日,天气很冷。 他穿着厚实的衣袍,但手指依然凉得要命。 时浅渡突然想到,曾经呈国宫中的老太医在为陆苏北诊治时,列了好长一溜病情,她还记得系统资料中写着,登基后的陆苏北疾病缠身,身体常年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日日难以入眠,也因此更加喜怒无常。 也是,被她留在身边的陆苏北都有那么多病症呢。 更何况是受辱受虐、独自一身爬上皇位的他。 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上后,反复地在同一个位置磨搓。 像是冰凉的蛇尾缠上了她的脖子。 她已经意识到男人下个动作,必然是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她不急不缓地回答说:“家国覆灭,我没有一技之长,也就对宫中之事熟悉的很,不过是随意混口饭吃罢了。” “哦?” 陆苏北牵起唇角,食指轻轻地勾起了她的下巴。 他动作很温柔,如果没有笑得那么渗人的话,真像是在抚摸恋人。 “可我怎么听说,殿下武功盖世,单论功夫,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呢?” 时浅渡停顿一下:“可能是吧。” “别可能啊。”陆苏北笑了笑,“不如这样,明日把孤最爱的小宠物们带出来给少国主殿下过目,看看殿下的功夫到底如何,如果它们表现得好,还能添些吃食,整日饿着它们,孤也是会心疼的。” 他话音才落,就有朝臣立刻躬身应“是”。 小宠物,也就是那些被饿上了数日的虎狼一类。 许多不听话的臣子,都是这个下场。 他垂眼:“殿下以为如何?” 时浅渡耸耸肩膀:“那如果陛下的小宠物表现得不好呢?” 她盯着陆苏北,唇角上扬。 “陛下又当对我做出什么承诺呢?” 这还是第一个敢跟他提条件的人。 陆苏北脸色有变,眯起的双眼中露出不悦。 他手指微动。 这一瞬间门,时浅渡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陛下是否每日身体酸痛难忍,整晚整晚地夜不能寐,痛苦非凡?” 陆苏北的手指一顿,没有掐上她的脖颈。 他笑:“怎么,你有法子?” “确实有,今晚就能让陛下睡个好觉。” - 时浅渡从系统空间门里翻出了随手屯的止疼药和安眠药。 她自己不怎么用这些,但喜欢以防万一,所以有不少随手丢进去的。 正好她每次都不看牌子,所以有好多不同品牌的药,还能轮换着吃减少耐药性,省的吃着吃着就不管用了。 细细看了看,大多数都过期了。 但没关系,反正系统空间门是真空空间门,过期了也吃不坏人。 嗯……应该吃不坏人吧。 她摸摸下巴,最后还是把药扒拉出来,装进了两个小瓷瓶里。 “时姑娘,你可以进去了,请吧。” 负责陆苏北起居的内侍冲时浅渡欠了欠身。 时浅渡点点头,走进寝殿的里间门。 整个皇宫的装潢都非常简洁,不见任何奢欲。 就连寝殿中也是一样。 除去必需品,几乎没什么装饰。 陆苏北称帝后,还真是像系统资料里说的一样,痛恨穷奢极欲的生活。 要说寝殿里唯一奢侈些的,就是地上烧着的暖炉。 几个暖炉把房间门烤得暖烘烘的,不似冬日。 陆苏北身穿朴素的里衣,半靠半倚在床铺上。 他阴晴莫测地看着时浅渡,没动声色。 因为剧痛每时每刻都在侵袭着身体,他面色阴沉,心情很差。 夏日里,身上的痛楚他还能习惯,可以面色不改地忍着。 可一到冬天,尤其是夜晚,他身上的肌肉、关节以及征战留下的数处旧伤就疼的格外厉害,经常性的肿胀发僵,几乎每天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夜晚疼得难以入睡。 就是把房间门里烧得再暖和,也不太顶用。 他这样已经很多年了。 过去南征北战没有时间门调理,反而经常受伤。 如今登基称帝,听太医的法子调理了一阵,还没能见效。 全国上下的名医,他见过不少,还没碰见能很大程度减缓疼痛的。 时浅渡说她能让他睡个好觉……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有什么好法子。 时浅渡冲他笑了笑:“陛下。” “上前来吧。” 陆苏北微眯起双眼。 时浅渡上前,一眼就看到床上随意放着一把长刀。 他不避讳,也不隐藏,就把刀明晃晃地丢在那。 看起来是对自己的武功极其自信,就是再厉害的刺客上前,他也能轻易把人制服。 正因为如此,才会这么轻易地让时浅渡上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收回视线,从怀里拿出装着止疼药的瓷瓶,递了过去。 “陛下只需吃一粒这个,就可以止疼至少半日。” “止疼?”陆苏北把小瓷瓶拿在手里把玩,“治标不治本,这就是你的法子?” “我说的是可以让陛下一夜安眠,又没有说药到病除。” 时浅渡摊手,一副我又没骗人的表情。 她又道:“再说了,我要说药到病除,陛下您信吗?当然了,慢慢调理的法子我也有,我可以把方子写下来,到时候给您泡药浴、敷泥灸。” 陆苏北没有立刻答话。 他将药片倒出一粒,递给身边的内侍。 阴翳的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扫了扫,晦涩莫测。 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笑出声来,又会在什么时候暴怒如雷。 时浅渡这个女人,他之前听说过。 但因为时间门相隔太久,记不那么清楚了。 只依稀有印象,人们都说她骄纵跋扈,武功高强但没有脑子、缺乏谋略。 这般,才会中了奸人的计俩,惨死沙场。 但她没有死,反而出现在宫中,也不知是幸运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 单从她今天在大殿上那淡定的反应来看…… 倒不像是传闻中那么蠢笨无脑。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会凭着武艺在殿中对他动手呢。 不一会儿,拿着药片离开的内侍回来了,在陆苏北耳畔低语几句。 陆苏北先是拧了拧眉头,又很快恢复如初。 这药无色无味,宫中太医竟然都分辨不出其中药材? 呵,倒是新奇。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平平无奇的小瓷瓶,过了许久,终于开口:“孤从前怎么没听说,呈国的少国主殿下还懂医术?” “我会的还多着呢,陛下多了解了解,不就知道了?” 时浅渡笑着从身边内侍的托盘上取了一杯热水,递给陆苏北。 她瞥了一眼药片:“陛下大可以放心试试,就算我入宫真是藏着祸心,想要复兴呈国,也得自己先活着,不可能做出毒害您叫人当场抓住这等蠢事,您说是不是?” “你倒是能说会道。” 陆苏北收回视线,没做犹豫,便将药服用。 他抬手,就有内侍把杯子收起。 时浅渡说:“大概半个时辰,药就能起效,到时候陛下就能睡个好觉了。” “那你就在这儿陪着孤,直到起效吧。”陆苏北睨着她,“到时候若是没有效果……” “怎么可能没有效果呢。”时浅渡答,“我陪着陛下便是。” 她可是在许多种药里挑来选去,才选中这个看起来最有效果的。 就不信包含着现代科技的西药会对陆苏北没有效果。 陆苏北扫了管事的内侍一眼。 那人了然,欠了欠身:“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寝殿中的一众内侍都随之离开。 时浅渡随着他们的身影看了两眼。 这是…… 故意让她自己留下,给她刺杀的机会? 借此试探她一番? 她偷摸地撇撇嘴唇,心说果然经历了那么多成了皇帝,必然疑心重重。 从前的陆苏北是个多么简单、忠心的人呐,至少从来不会算计她、怀疑她。 就算是她让他死,陆苏北都不会犹豫半分。 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重合在一起。 她心中颇为感慨。 但她明白陆苏北会改变是必然的。 任谁经历了同他一样的遭遇,不被逼疯或是逼死已经难得了。 他还能凭着坚韧的毅力和无尽的恨意走到今天…… 实在是很不容易。 时浅渡没亲眼见过他那些悲哀而充满痛苦的过去,但只需想想,就能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与□□,就能明白他心中的屈辱与仇恨。 这还只是心理上的痛苦,被那么□□,在身体上也必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损害。 再加上那些跪罚与鞭笞、受冻挨饿、征战留下的伤痕…… 可想而知,他的身体差到了什么地步,需要长期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她无声地叹了一下,问:“陛下是哪里最容易疼痛,不然我给您看看?” 陆苏北淡淡道:“腿疼。” 他靠在软枕上,等着时浅渡上前。 那些旧国的王公贵族们,早就被一声令下杀个干净了。 这么算来,时浅渡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旧王族。 也不知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少国主殿下,为了达成她的目的…… 能不能做到降贵纡尊,恭恭敬敬地把他伺候好了。 他啊,只是奴隶出身。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些身世显赫的贵族们是怎么把他骂得猪狗不如的。 在那些人眼里,他就算登上帝位,也只是一个该死的蝼蚁。 回想起过去种种,他无声地牵扯一下唇角。 笑容跟他手指的温度一样凉薄。 时浅渡倒没想那么多。 她心里没什么等级观念,从不觉得奴隶天生低人一等。 更何况,陆苏北是她的人,她有感情。 瞧见他难受,她也不会高兴。 她撩起厚实的软被,自来熟地直接坐在床上。 纵使陆苏北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也是微微一怔。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上他的龙床的,时浅渡还是头一份。 真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了? 看来“假死”流离失所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改掉那高高在上的习性啊。 他没说什么,讥诮地看她动作。 时浅渡则动手,把他的裤腿拨到了膝盖以上。 她看到,男人的膝盖肿胀的厉害。 手指轻按上去,浮肿的皮肉就会陷下一个小坑。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过去看到过,陆苏北跪得青紫发黑的膝盖。 那时一定都跪得麻木了,不歇上几天都很难站起来走路。 此后数年,他不知又被迫长跪不起了多少次,膝盖反反复复受了多少伤。 这得多难受啊。 她心下一软,有些酸疼。 “很疼吧。” “……” 陆苏北看着眼前的女人把手缓缓抚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动作很温柔,比为他看病的太医动作都要轻。 他竟是在时浅渡的脸上看到了怜惜。 好像她真的是在心疼他。 要知道,呈国可是他揭竿而起后,第一个消灭的国家。 呵,呈国的少国主殿下对他怜惜? 真是天方夜谭。 他脸上闪过玩味,讥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做戏。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演技真是不错。 竟然连他都察觉不出虚假。 但若说这一切不是虚情假意,谁信? 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冷漠地瞧着时浅渡,淡声道:“孤早就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时浅渡白他一眼,“要是能习惯,陛下岂不是早就能轻易睡着了?” “……” 哈,时浅渡竟然冲他翻白眼?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陆苏北觉得,这位少国主殿下的性格跟传闻中所说的骄纵张扬有些相似,但又不全相似,倒是比他以为的要有趣一些。 他自诩很会看人,可他到现在为止,还看不出时浅渡的真实用意。 究竟是……为什么做这一切呢? 他神色莫名地注视了时浅渡半晌。 看着时浅渡把手搓热,轻轻地覆盖在他冰凉地膝盖上。 触感温热而柔软。 他不自觉的有些走神。 不知是仅过了须臾还是过了一时半刻,他忽而回神,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重酸痛的身体轻盈了不少。 那些每时每刻都逼得他烦躁无比的痛感竟是…… 消退了大半? 虽然还能感觉到酸涩,但程度很是轻微。 时浅渡这药效当真是神奇。 他实在是太久没有体会过身体轻盈的感觉了。 结郁已久的心情顿时大好。 陆苏北微敛的眉头舒展开了,探究的目光也一并收回。 他心中思忖,还是留着时浅渡一条性命吧。 至少,在弄清楚这药的方子之前,先把人留在宫中,绕她不死。 他没有多想,躺下,盖上了被子。 时浅渡问:“陛下,可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闭嘴。” 陆苏北眉宇间门闪过阴翳。 身上难得舒服一回,觉得能睡个好觉,却有人叽叽喳喳的。 着实让人烦躁。 时浅渡动作一顿。 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上一秒她还觉得男人心情极好呢,下一秒就开始骂她了。 她扯动唇角,用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要不是这男人身子实在不好,真想给他胖揍一顿涨涨记性。 可谁叫陆苏北是她的人呢。 不舍得胖揍,就只能给他记记账了。 她挥手,三米开外的烛火应声而灭。 陆苏北的眉头动了一下。 这回没再呵斥。 时浅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无声地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 她垂眼,在晦暗的光线中看着男人的脸。 他比那时年纪大了不少,又经过数年折辱与数年征战,看上去不再年轻了。 眼角与眉间门多了细纹,也多了倦意和疲态。 痛苦的生活和流逝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即便是闭着眼休息,她都能在他脸上感受到阴郁的气息。 有些难以想象,在她面前沉默而乖顺的男人,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自己抗下了所有苦难。 时浅渡敛敛眉头,无声地叹息。 她还记得,男人无数次红着一双眼睛,求她多抱他几次。 他说,就算她有了别人,只要没忘了他就行。 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他啊。 时间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不觉间门,房间门中已然静谧了许久。 陆苏北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一直没有动静。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时浅渡悄无声息地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 她发现,就连男人的头发也不似过去那样柔软了。 大抵是身体受损严重所致吧。 知道他这么多年身体愈发差劲,与疼痛为伴,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叫她怎么能不心疼? 要是她真的懂医术就好了。 可惜她在时空管理学院时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输,便用不着学习医术。 她自己也确实不需要,只是没想到日后会有在意的人出现。 手掌反复在陆苏北头上摸了摸。 指尖蹭过他的眉眼。 男人没什么大的动静,但呼吸上那一瞬的短促,让她发现了。 原来,这人一直都没睡着啊。 暗地里观察她要做什么? 亏她一直动作小心没有出声,怕惊醒他。 她不由得想,这样不会累吗? 做了一国之主,但需要处处防备,不得安宁。 会很累吧。 时浅渡停顿两秒,忽而唇角一勾。 不是观察她吗? 那有些事,主动告诉他也无妨。 她双手撑在床铺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陆苏北掩盖在软被下的手指无声碾了两下。 他倒要看看,时浅渡想做些什么。 若是像那些愚蠢的刺客一样,那就别怪他下手狠了。 他感觉到时浅渡倾身过来,一点点地弯腰垂首。 气息交织,然后…… 她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一股由心到身的生理性反胃汹涌而来。 怒火与恶心喷薄而出,杀气四溢! 他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眼,瞬间门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二话不说把她拉到床上,用力扼住咽喉,漆黑的眼底满是阴翳与憎恶! “原来呈国的少国主殿下喜欢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投怀送抱啊?” “就那么喜欢令人作呕的苟且之事吗?嗯?” 因为恶心,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嗓音沙哑而压抑着滔天的厌恶。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他! 那等事究竟有什么好? 尽是痛苦和污秽,肮脏不堪! “呵……” 他低笑,劲风一般的话语突然变得柔和。 常年握刀而满是薄茧的冰凉手指缓缓抚过时浅渡的脸颊,接着落到衣服领口。 他阴恻恻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孤便成全你,如何?” 369 陆苏北2 快过来让我抱抱。 第三百六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既然你这么喜欢, 那孤便成全你,如何?” 话音才落,外面的内侍便连忙聚在门口。 “陛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苏北眼珠都没动一下,依然死死地盯着时浅渡。 他开口,沉声道:“你们退下,不准进来。” 时浅渡再怎么样也没想到, 这人的喜怒无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还是说,她亲那一下,是踩了他的雷? 她伸手, 在男人掐着她的手臂上拍了拍。 “我数到三, 你若是再不松开……” 因为被扼住了喉咙,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这辈子她还没被人这么对待呢。 她心中暗想, 既然是你陆苏北率先提出要行**之事,那你今晚……惨了。 “你在威胁孤?” 陆苏北看着眼前这张姣好的面容。 在王宫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女人,即便流离在外数年之久, 皮肤依然光滑细嫩, 眉眼张扬, 自带高傲不羁的气质, 仿佛被按在床上的人并不是她。 看来,过去那些年她在外过得不差,或许背后还有势力, 在暗中潜伏等待时机。 他思忖两分,神情依然阴沉。 掐在时浅渡脖颈上地手指往上滑动, 抚到脸颊上。 动作温柔,手指冰凉。 “你可知道过去那些妄图爬床的人,都是些什么结果?” 想要爬床的男男女女, 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有的是为了高官显爵,有的…… 则是为了杀他。 总之,人们厌他恨他敬他畏他,却不会爱他。 他知道,就是朝臣,除去与他同为奴隶出身、与他征战至今的小部分人,真正敬重他的人不在多数,更有迂腐者,认为尊他这般低贱出身的人坐上皇位,是奇耻大辱。 而被他灭了国的旧王族时浅渡…… 能是什么态度呢? 钱财、地位和他的人头,她又能图什么呢? 既然她胆大到寻来宫中,那就由不得她后悔了。 眼底浮出狰狞的血色,他右手一翻,不知从哪拿出一柄匕首。 没有任何镶嵌的最普通的匕首,但刀鞘上隐约能看到血迹。 “什么结果?” 时浅渡一眼就瞥见了那些血迹。 她突然回想起今天在宫中观察到的种种,比如宫中无一嫔妃,加上陆苏北对她亲吻的过分反感,结合他过去受辱的悲惨经历…… 一个微妙的猜想突然跃上心头,并且越想就越觉得这猜想没错。 她眯起双眼,试探着问:“你不会……不行吧?” 下一秒,带着寒光的锋利匕首猛地刺入了她脖颈边的床褥中。 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躲闪。 陆苏北的动作在她眼里不算快,她知道这一刀碰不到她分毫。 “我说对了?” 她瞧见,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单纯是愤怒与恨意。 许是回想起了那些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回想起了从身体到心理的一次又一次践踏,他额头冒出冷汗,喉咙滚动,像是在忍着某种作呕感。 当然,也少不了对她这等冒犯而流露的杀意。 应该是很想一刀将她杀之而后快,却因为她的药而强忍着没有动作? 系统资料里寥寥几笔,就将他悲惨的过去带过了。 可对陆苏北而言,那不是几行字,而是几年,是无数个日月。 是无尽的摧残。 在他身心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他本可以不经历那些的。 他如果不受那些苦,未来的路,本可以完全不同的。 他需要的……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有人搭把手。 她的记忆中,尽是陆苏北对外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对内羞涩沉默忠心耿耿的模样,跟眼前阴晴不定、乖张暴戾的样子对比起来,更叫人痛心。 时浅渡想抬手:“你……” “你不要以为自己掌握着药方,孤就对你毫无办法了。” 微凉的刀刃缓缓往下,轻轻地抵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只要往下一按,就能嚯开皮肉,鲜血横流。 陆苏北扯动唇角:“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宫里多得是,你应该不比孤懂的少才是。” “我知道,但你不会伤害我,至少现在不会。” 时浅渡笑了一声。 任何威胁在她眼里都不是威胁。 她向陆苏北伸手试探。 见他没有躲避也没有用刀伤人,她便撑起身子,继续向前。 双臂轻柔地揽住了男人的腰。 没怎么用力,搂着他慢慢地往前,倒在了被褥之间。 “那些日子,你受苦了。” 落在腰间的手没有乱动,只是轻轻抱住男人,脑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 她的脑海里浮出陆苏北方才的表情,浮出浮肿的双腿…… 恐怕她没见到的地方,藏着更多伤痕。 本来,她是真的想把男人强硬地索取一番的。 因为他的态度,还会故意多逗弄逗弄他。 毕竟她是喜欢他的,会对他有想法未免太正常了。 现在见他身心受到这样的打击,便一点儿也不舍得伤害他了。 若是连她都强迫他……他得是多崩溃啊。 最终,时浅渡把人圈在怀里,轻声叹息。 “好生调养,身子总会好的。” 至于心里上创伤么…… 或许比身体更难愈合。 “……” 陆苏北本可以一刀就刺进这女人的心口。 但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动。 过去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无不是恐惧又鄙夷,可时浅渡呢? 他竟是又从时浅渡的动作和语气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怜惜,比之前更甚。 她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他不适似的。 真是好演技啊。 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他恐怕都会被欺瞒过去。 想来外面煽动百姓的乱党,也有她的势力吧,说不准宫中也有人接应。 她不惜名节地亲自赴险,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喜欢以色.诱之? 那便让她服侍,看她能忍辱负重到什么时候。 陆苏北掀起唇角,脸上浮出讥嘲。 “今晚,你就留下来陪孤吧。” - “别动,大冷天的,再多睡一会儿。” 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把脑袋埋到他温热地颈窝处。 动作之熟练,就像做过千百次。 她也确实这样做过千百次。 在陆苏北日日陪在她身边求她怜惜的日子里,总是这样的。 尤其是冬日,陆苏北很喜欢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所以,她几乎是习惯性的,抬头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陆苏北僵住。 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时浅渡可以演得这样真切。 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对,好像她真心喜欢他在意他。 自打发现时浅渡旧国王族的身份,从初冬到初春,已经过了几个月了。 他那晚把时浅渡留在寝宫里,单纯是为了羞辱她,故意让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金贵王族躺到他的身边,看她不得已上了一个“奴隶”的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是感到折辱破口大骂,还是为了大计隐忍不发、面带抗拒心如死灰? 总之,她只要跟他同床共枕一个晚上,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必定传得满城风雨。 她背后的势力得知这样的消息,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否会按捺不住,直接暴露了目标? 还是真就把时浅渡一个女子抛进最危险的深宫里,不管不顾? 他期待得很。 况且把人留在身边,才能更好地观察她。 留心她的举动,总能扒出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时浅渡压根不曾介意与他同睡。 她第一天留在他身边时,就睡得特别香。 他还未曾睡着,时浅渡就靠着他的肩膀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手臂还圈上了他的腰。 就像现在一样。 亲昵的、温柔的…… 时浅渡好像从未把他当成一个奴隶出身的下贱之人,对他受辱之后就废掉的身子也并无嘲讽,最多只是叹息,眼底是一种他似懂非懂的神情。 那眼神意味着什么他不懂,但每次瞧见,他都会垂下眼,心中微漾。 实在是可笑。 还没发现时浅渡的异动,他却有些习惯了那些拥抱了。 习惯真是个比情爱还可怕的事,就像温水煮青蛙。 然而醒来时的亲吻,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时浅渡好像越来越放松大胆了。 他却并不生气。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陆苏北面色沉沉,低斥道:“你刚才是干什么?” 时浅渡被吵到,揉了揉迷迷糊糊的双眼。 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她一向起床气比较重,抬眼撞进了男人阴郁的眼底,就更是不高兴了。 “大早晨的,这么凶干什么?” 她眯着双眼,语气不悦。 抬起手指,碾在他的眉宇间。 将褶皱碾平了。 接着,又重新窝到暖洋洋的被子里,手臂环上了男人的腰。 她顺势要去亲亲他的唇作为打一巴掌后的安慰。 在触碰到陆苏北的嘴唇之前,略微停顿一下。 刚才她迷迷糊糊地亲过去,他好像没有像最初那样反应剧烈? 这是……慢慢地转好了? 为了实验,她扬头,又一次亲在男人的唇上。 她能感觉到,陆苏北的身体僵硬了,情绪阴沉却没有暴怒。 他面色不善:“还来?” 紧拧的眉头,有种威胁之感。 时浅渡哪管他威胁不威胁的。 她心中一喜:“你现在已经不讨厌被亲了?” 过去那些天,她知道陆苏北会因为亲吻而反胃,便从未吻他。 最多抱上一下,在习惯性亲吻之前,硬生生地停下动作。 这下不抗拒亲亲了,岂不是说明…… 她很快就能更进一步了! 陆苏北抓住她的手腕:“注意你的言辞。” “好好好,我的陛下。”时浅渡笑着应声,抱着男人的腰又躺下,“陛下,离早朝还有点儿时间呢,多让我抱着睡会儿呗。” 陆苏北总觉得时浅渡在哄他。 她一直是那种无所畏惧的模样,不怕他生气,也不怕他动手伤人。 她在他暴怒的边缘反复试探,一点点地扩大了他的底线。 两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别得寸进尺。” 他撂下话,撑起身子。 而时浅渡一个翻身,双腿圈住了他的腿。 她那股不正经的劲头一上来,什么起床气啊,早抛到脑后了。 “陛下,难道您不知道吗?” 她手臂一抬,就勾住了男人的脖颈。 语调变得愈发不规矩了。 “越是这样拒绝,就越容易勾起别人的兴趣啊。” 天知道,她有多想撬开他的唇齿侵略一番—— 每天跟这个男人睡在一起,她能回忆起无数旖旎的纠缠,就连他喘息的模样和声音都好似近在眼前,可她却只能禁.欲、禁.欲、再禁.欲,这真的要人老命了。 陆苏北低斥:“松开。” 他心道,时浅渡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让她这般无法无天可还行? “别动。” 时浅渡按住了他的手腕,下巴搭在男人的颈窝上,薄唇刚好贴上他的耳廓。 她笑说:“陛下,您知道与喜欢的人同床共枕却没法把人吃到手里的感觉,有多抓心挠肝吗?” 陆苏北明白,她又在试探他的底线了。 可低哑的嗓音洒落在耳畔的瞬间,他的耳朵开始发烫。 他第一次听到时浅渡对他说这种露骨的话。 一种与过去被侮辱时不同、却同样很微妙的感觉窜上心头。 那感觉不太真切。 还未抓住,就有其他情绪将其掩埋。 “喜欢?”他扯动唇角,露出讥讽的笑意,“你是喜欢孤领兵灭了你的家国,喜欢孤这样下贱出身的人辱你清白,还是说……” 陆苏北抓住时浅渡的手腕,直接往自己身上按去。 他眼底闪过某种狰狞,嘲弄暴露无遗。 “你当真品味独特,喜欢这儿没有反应的?” “……” 她是变态,她好喜欢这种喜怒无常的。 莫名带感怎么回事? 时浅渡自我反思了几秒。 她抿抿嘴唇,轻咳一声,正经问道:“我父王是你杀的?” 陆苏北低笑一声,故意刺激她道:“你可能还不清楚实情,你父王是被你那亲叔父时钧野一刀刺死,若不是你的好叔父,或许你父王还能苟延残喘地逃跑,现在与你相见呢。” “这样啊。” 时浅渡回想起老人对自己的好,沉默片刻。 继而,轻声地笑了笑。 手掌毫无避讳地往上勾去,直到隔着衣料,轻轻抚上男人的腰。 她说:“你杀了时钧野,也算是为我父王报仇了。” 至于国家么…… 整个帝国回到她手里就好了呀。 “……” 陆苏北没想到她思路如此清奇。 不过,逻辑上确实没毛病。 “至于什么辱我清白还是口味清奇——”时浅渡拉长尾音,懒洋洋地笑道,“陛下怎知,是你辱我清白,而非是我,辱您的清白呢?” 陆苏北猛地拨开了她的手掌。 他翻身坐在床边,冷冷地狞笑一声。 “孤……” 早就没什么所谓的“清白”了。 可不知为何,他根本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时浅渡知道,他在呈国、被那个畜生…… 哈。 充斥着丑陋、污秽与痛苦的记忆开始翻涌。 彼时,她还是呈国高高在上的少国主殿下。 而他被人倒卖几手,关在如同囚牢一样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任凭人亵玩侮辱。 他们应是很接近过。 因为他记得,有一天听说少国主殿下来那人府上赴宴。 那时一身脏污的他,跟时浅渡大抵只有几墙之隔。 陆苏北忽而觉得,这一切都十分讽刺。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他浑身发凉。 他胃里翻江倒海,感到作呕。 在无数次类似应激反应之后,他竟是又填了新的毛病。 他的眼眶开始发热发软。 这时,一双手臂从身后伸过来,把他抱进怀里。 她温柔地吻了吻他的耳垂。 陆苏北肩膀轻颤。 但没有回头。 - 止疼药治标不治本,长期服用不止容易出现耐药性,更会对身体产生副作用。 为了让陆苏北日后不再被疼痛所困扰,必然要帮他调理身体。 所以每隔两天,都要他泡一次药浴。 药浴安排在睡前。 没有人比陆苏北本人更希望免除身体的痛苦了,他很配合治疗,少有拖延。 多数时间,他会尽早处理完当天政务,早些回到寝殿。 也有个别时候,政事实在太多,忙到深夜才回。 每次,他都能远远地瞧见寝殿中的光亮。 就像今天一样。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时浅渡还在等孤?” 掌灯的内侍嘴甜,笑着答道:“是,时姑娘听说您要回来了,立刻安排人加热了药汤,已经在寝殿里备好了,就等着您回去泡呢,想来啊,心中是极在乎您的。” 他战战兢兢地陪在陛下身边一年有余了。 自从时姑娘住进寝殿,陛下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好,他都不必像从前那样担惊受怕。 “你下去吧。” “是。” 陆苏北走进寝殿,背手将门关好。 走进里间,就能瞧见屏风后面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木桶。 时浅渡坐在床上,见陆苏北回来,冲他招了招手。 她笑着逗弄:“陛下今天怎么这么晚?真是辛苦,快过来让我抱抱。” “……” 陆苏北象征性地拧拧眉头。 心中并不真的恼火。 时浅渡没少这么胆大包天地调侃他。 他最初厌恶至极,厉声呵斥,还威胁地与她动过手。 后来么…… 他走到床前,张开双臂。 “替孤更衣。” 与其说是替他更衣,更像是张开手臂把自己袒露在她面前。 给了她一个随意抱他的机会。 时浅渡抿唇轻笑,手很快,几下就帮陆苏北把外袍褪下。 春日的衣裳不算厚重,她随手丢在旁边。 接着手臂一弯,就搂着男人的腰,把他拥进怀里。 他身体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身子结实得很。 若他不说,根本看不出平日会有多疼。 “陛下好像瘦了。” 陆苏北眉眼未动。 他看着时浅渡那么亲密无间地抱住自己。 只是温热却灼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说心里话,他挺喜欢被时浅渡抱着的。 不管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他都喜欢。 她总能让他觉得,他是珍宝。 是她的珍宝。 任何人都喜欢被人珍视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玄妙太诱人了。 时浅渡到底喜欢他哪里呢? 他完全想象不出。 他唯一能得出的结论跟从前一样—— 这个女人的演技太好了。 若是他再进一步,让她更全面地好生伺候,她还会愿意吗? 她还能演得这样好吗? 她还能把他当成捧在掌心的珍宝吗? 陆苏北走神片刻。 回过神,他冷声说:“好好更衣。” “是是是,好好替陛下更衣。” 时浅渡好声哄着,解开扣子,便更不老实了。 余光瞧见,男人的喉咙轻动一下。 她无声地笑,站起身,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帮他将上衣褪下,露出了精壮却留下不少疤痕的皮肤。那些都是陈年旧伤了,瞧见伤疤,她就能想象出当年流了多少的血,会有多疼。 上面百分之八十的伤,她记忆中都是没见过的。 每为他“更衣”一次,她心中就会难过一次。 而脖颈上的痕迹她见过。 是身为奴隶,被主人用烧红的铁烙下的印记。 何其残忍。 她轻车熟路地帮陆苏北脱掉上衣后,往屏风后面比了个手势。 “去泡药浴吧,早泡完早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真想当个勤政的皇帝,那是真的累。 一天到晚,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这点倒是挺像“从前”的。 她是皇帝,整日吃喝玩乐读书看戏,不太需要把精力放在正经事上。 而陆苏北是她“上得战场下得床榻”的陆大人,每日帮她处理政务,忙得飞起。 现在跟那时相比,好像只有名分上的差别。 她总是觉得自己依然是处尊养优的皇上,嘴里不疼不痒地唤陆苏北几句“陛下”而已。 只是男人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那时调养得当,每天忙碌还没什么问题。 如今身体本就不好,整天熬着哪儿行? 所以,她整天催陆苏北早点休息。 她推了推陆苏北:“快去,别熬到下半夜了。” 陆苏北站在原地没动,垂眼看她。 他眉眼平平,没有狠戾也没有阴郁,若说有什么的话…… 或许是一丝看笑话般的讥笑? 他说:“继续。” 时浅渡的眉梢微微一挑。 这是让她……继续脱? 要知道,过去那么多天,陆苏北只让她脱到上衣,剩下的他自己到屏风后面去解决,从来不需要她伺候着泡药浴的。 “陛下,您确定?” 她抬眼,跟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对视了。 陆苏北脸上的讥笑更甚了。 他重复:“继续。” “……”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370 陆苏北3 你……放肆。 第三百七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陆苏北被抱着磕上浴桶边缘的时候, 以为腰上会一疼。 然而一只手掌抚到腰间,为他挡去疼痛。 皮肤与眼前人的衣料摩擦,温热,微涩。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本是为了羞辱试探时浅渡, 却在被她服侍着褪去里衣后…… 让她抱着腰身, 推搡着跌在了装满了药浴的木桶上。 近在咫尺的黑亮凤眸盯着他。 里面是他看不太懂也看不真切的情绪。 却看得他心脏发涩。 “陛下。” 时浅渡轻唤, 嗓音又低又哑。 任谁在喜欢的人身边躺上几个月却动不了手,都得憋得够呛。 她可不喜欢柏拉图,只是不想伤害陆苏北,才一直忍耐。 “今天是您先招惹我的。” 药浴热气蒸腾,白雾蒙蒙。 她将人按在木桶边, 湿热的气息笼罩了他们。 在旖旎的气氛中,手掌抚上男人的脖颈。 一点点地往上抚去, 缠上陆苏北的后脑, 往下轻按。 薄薄的唇贴了上去,轻车熟路地撬开他的唇齿。 她看到, 男人的眼睛睁大了些许。 “唔, 你……放肆。” 嗓音渐软,染上了湿热的气息。 柔软的触感美妙无比, 温柔得叫人无法抗拒。 他不断沉沦。 他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 被人强迫与侮辱的时候, 是不会有亲吻的。 那畜生只是喜欢折辱人的感觉,只是喜欢对他施虐以获得快.感而已。 所以在他身上留下的, 尽是令人作呕的污糟与疼痛。 他还是第一次…… 与人亲吻。 他没有反感这样亲密的接触,反而异常喜欢。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由自主地与时浅渡抱得更紧。 明明身上只是被水蒸气弄得湿濡,不曾泡入水中,他却觉得似是要溺毙了。 空气愈发稀薄,他按在木桶边缘的手指用力, 按到指甲发白。 “嗯。” 他低哼了一声。 似是呜咽。 时浅渡抵着他的额头,唇齿分开。 陆苏北被她亲吻时,还是跟从前一样乖啊。 真可爱。 终于毫无保留地亲吻了一次,她心情极好,低喘着把男人抱进怀里。 薄唇亲了亲他发烫的耳朵,温柔又耐心,一点点地吻。 “会觉得不舒服么,陛下?” 陆苏北睁开双眼,早已是水雾迷蒙。 他想让时浅渡继续,又不想表现出喜欢。 沉默片刻,他冷然道:“现在你又不催着孤泡药浴了?” “……” 时浅渡伸手,往木桶里撩了撩。 好在现在天不那么冷了,水还是挺热的。 她叹了一声:“好吧。” 她抬头,看向陆苏北阴沉的双眼。 亲亲他的眼皮,亲亲他的鼻尖,最后又亲亲他的嘴唇。 “陛下,这次是你欠我的。” 陆苏北心头一漾。 险些把最本能的冲动说出口。 他真想说一句“继续”。 继续亲他,继续抱他,继续给他那种腰间发软的愉悦感。 片刻,别开视线。 他低哼:“孤欠你的?笑话。” 他踏入木桶,坐下闭上双眼开始泡药浴。 头轻轻搭在木桶边缘备好的手巾上,舒服得很。 “退下吧。” “陛下真愿意让我退下?” 时浅渡双臂搭上木桶的边缘,把男人的脑袋圈在臂弯之中。 只需一垂头,就能轻轻地吻在他的额头或是唇畔。 在湿热的水气中,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微微发凉。 陆苏北睁开双眼。 暴露无疑的性感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说:“那就留下来伺候吧。” 两人距离极近,不过一寸。 只需稍微一抬头,就能触碰到对方。 他压抑住自己想扬头亲吻的冲动,没有表示,但心中已经做好了被她亲吻的准备。 谁想,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歪头,薄唇落在男人的耳畔。 “泡着药浴,陛下还是不要气血太旺比较好。” “……” 陆苏北没来及伸手,她就转身离开,消失在屏风后。 他嘴唇轻抿,露出几分沉沉的不悦和…… 不满足。 是了。 他方才在木桶之外被亲吻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再被她亲下去,恐怕会被发现。 期待、喜悦、冲动和一种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本能驱使着他想要与她更近一步,却又害怕那事。 太害怕了。 他想象不到那种事还有什么别的感受与体验。 他能回忆起来的,都是痛苦。 至于夹杂其中的那一点点欢愉,比起巨大的痛苦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宁愿不要那点欢愉。 要是时浅渡只喜欢亲他就好了。 亲吻也很舒服啊。 他不由得舔了舔唇。 耳根莫名发红。 - 热水变温后,陆苏北起身迈出浴桶。 他擦净身上的水珠,为避免凉气入体,快速换上了新衣。 几步就能越过屏风,而他少有的有了犹疑。 希望时浅渡醒着,又怕她还醒着。 他不自觉地屏息,抬眼,看到时浅渡靠墙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认真研读。 听见脚步声,她往这边看来,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 两个字,愣是被她说出了一种暧昧的氛围。 又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总之,陆苏北心跳忽而加快了几下。 他走到床边坐下:“孤还以为你早就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行。”时浅渡把书往旁边一扣,“我得把陛下欠我的收回来才行。” 她揽住男人的腰。 他才泡完药浴,身上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陆苏北不躲不闪,任凭她抱着。 英挺的眉目没什么情绪,淡淡看她。 “孤什么时候欠你的了?” “陛下若不肯承认也没关系。” 时浅渡不正经地挑起唇角,笑容显得狡黠。 她吻在男人唇畔:“那我多给陛下一些,可好啊?” 陆苏北的喉咙再次急促地滚动。 头脑因为她莫名暗昧的话空白片刻,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放倒在了床上。 他们唇齿相依,气息纠缠。 他被勾住脖颈,扬头与她亲吻。 算下来,时浅渡已经陪他小半年时间了。 她每天给他止疼的药,督促他泡药浴、敷泥灸,逼他多休息。 有时候,还会亲自给他按按双腿。 每当他把自己有些浮肿的腿脚暴露在时浅渡面前时,都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心疼,还有他泡药浴之前,看到他身上那些疤痕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很喜欢看她心疼他。 也只有她会心疼他。 用了止疼的药,没有了疼痛的困扰,再也不会夜不能寐。 这段时间他睡得很好。 已经有几年时间,不曾睡得那样好了。 尤其是每天早晨在时浅渡的拥抱中醒来,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从最初的厌恶,到拥抱、轻吻,再到现在这样…… 这一切不仅仅是习惯。 “陛下,您这都能走神啊?” 时浅渡在男人的嘴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她低笑:“下次再走神,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话间,细密又温柔的吻落了下去。 陆苏北手指蜷缩。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好像他是时浅渡捧在掌心的珍宝。 那种珍惜,是他闭着双眼都能感觉得到的。 他一边沉溺于此,一边忍不住产生怀疑—— 这真的只是她的演戏吗? 可是,如果这不是演戏,又能是什么呢? 他是奴隶出身的贱民,是被纨绔随意亵玩的污秽之人,是许多人口中阴郁暴虐的篡权夺位之人,是配不上至尊之位的莽夫,是疾病缠身的废人。 时浅渡出身贵胄,究竟……能看得上他什么呢? 他这半生痛恨权贵,从未有过自卑之情。 这一刻,却突然觉得自己渺小至极。 温热的掌心触上他的腿。 他猛地回神,一下子将时浅渡推开了。 身体在轻轻颤抖。 因为对此事的抗拒和恶心,还因为…… 他怕时浅渡知道他肮脏的过去。 他怕被她看出来,怕被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此等事如此厌恶,身子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直到被她这样耐心又温柔地对待,才有所好转。 “还是……会反感吗?” 时浅渡发现男人的肩膀在打颤。 她叹了一声:“算了。” “……” 陆苏北听出时浅渡话里的失望了。 他心脏一窒,继而变得酸软,又涌出莫名的怒意。 时浅渡不过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女人罢了,还真当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少国主么! 不过是抱着目的接近他的骗子,反倒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给谁看? 与男人亲亲我我的那么熟练……谁知道过去养过多少男宠? 说不清是对自己那污糟过去的逃避,是出于突如其来的自卑,还是因时浅渡并不青涩的动作而嫉妒万分,他太生气了,怒火冲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强烈的情绪。 “滚出去!” 暴喝声骤起,吓得门外候着的内侍抖了一下,瞬间清醒。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满脸的恐惧。 时浅渡的表情凝固了。 她盯了陆苏北一阵,唇角终于抽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 陆苏北猛地甩手,房间中少有的装饰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他声音嘶哑:“孤让你滚出去!” “很好。” 时浅渡笑了一声,凤眸黑压压的,极是吓人。 她面对陆苏北,第一次真正的生气。 “看来是我一直以来的脾气太好了,是吧?” 她二话不说,膝盖一顶,就掰开了陆苏北的腿。 再是上乘的衣料也遭不住撕扯,只听“咔嚓”几声,就被弄得破烂。 她全心全意地为陆苏北考虑,为了他一次次地把心头的念想压下去,就是在今天这种由他牵头的情况下,也依然首先为他的身体情况考虑,最后只换来一句“滚出去”? 真当她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是吧? 时浅渡不再客气,也不再留情。 像是雷霆骤雨。 陆苏北一身武艺,在这个时候偏偏施展不出了。 被铁链拴住的记忆涌上心头。 厌恶、屈辱、憎恨…… 他本应该暴怒地反抗这一切的。 他没被栓着手脚,完全拥有反抗的能力。 可他偏偏清楚,眼前的人是时浅渡。 心中竟是升起了一股念头,希望她就这样继续,强硬地抹去他身上被他人留下过的屈辱印记。 至少把那些记忆中的人,都换成她。 他真是疯了。 不可救药。 他竟然想用一段屈辱与掩埋另一段屈辱。 好像只要强迫他的人是时浅渡,他就心甘情愿。 太好笑了。 在意识到自己心中那荒唐的想法后,他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说不清的悲凉与讥讽漫上心头。 他恨这样的自己。 他恨自己会有这样自轻自贱的念头。 时浅渡瞧见了。 她看到,男人的眼眶是红的。 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她无声地叹息。 陆苏北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阴晴不定的。 他那么乖顺,给一点甜头,就那么忠心而充满卑微的爱意。 这不全是他的错,她不能像其他混蛋一样伤害他。 她又说了一遍:“算了。” 垂首,轻轻地吻了吻陆苏北的额头。 “吓到你了。” 透明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鬓角。 陆苏北自己都说不好,究竟是什么在推动着他的动作。 他在时浅渡松开桎梏的那一瞬,疯了一般抽出藏在枕头下面的短刃,将时浅渡按倒在床上的同时,狠狠地刺入了她……耳畔的床铺上。 因为恐惧,才会暴怒。 他是怕了。 杀人的刀剑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时浅渡眉梢轻挑:“怎么,你要杀我?” 陆苏北死死盯着她,满脸戾气。 胸膛中却有什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紧握着短刃的手在轻颤。 她就是个心怀鬼胎的骗子。 凭什么让他日思夜想,凭什么让他惶恐无措,凭什么让他落泪…… 凭什么让他这么难过啊。 只要杀了时浅渡,就再也不会有人乱他心神了。 他就能永远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他拔出短刃,高高举起,对准了时浅渡的脖颈。 可最终,金属落地的声音响彻寝殿。 他眸色沉沉地讽笑一声。 在笑他自己。 时浅渡好像看到他的睫毛湿濡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情绪崩溃而不忍,想好声安慰他。 又气不过这人的态度。 若他次次发飙都要她忍着,那她成什么了? 陆苏北会有这样的性格,固然错不在他本身。 但她就应该承担全部吗? 她垂眼:“你的情绪不太稳定,今天就分开睡吧。” 穿上鞋,她起身往外走去。 “……” 陆苏北瞧着她的背影,胸腔中的闷痛感再难抑制。 好像她今天这么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 他不想看她的背影。 此前的大半生,他都陷在淤泥里,没被爱过,也没爱过旁人。 情爱不是低贱的奴隶该考虑的事,也没时间考虑。 他们只懂得什么是欲.望。 所以,大多数人只会在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生命中及时行乐,像牲畜一样用本能行事,粗暴不不堪,下流至极。 他从小就厌恶那些。 他不想像其他奴隶一样浑浑噩噩地生,浑浑噩噩地死。 于是他逃出藩篱,走到了这里。 可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情爱。 但他觉得,他应是喜欢时浅渡的。 大概从时浅渡搂着他的腰,像珍宝一样轻哄着吻他的唇角时,他就喜欢她了。 他绝不应该喜欢上旧国的王族。 他无措,甚至是恐惧。 可又一想,既然知道时浅渡入宫必定有所图谋,那满足她不就好了? 他半生如此,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时浅渡。” 他嗓音嘶哑地低唤。 时浅渡顿住脚步,回头。 只见男人坐在床铺上,幽幽地看她。 “都是孤的错。”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留下来陪孤吧。” 371 陆苏北4 真怕他吃不消。 第三百七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陛下还是好好冷静冷静吧。” 陆苏北想着这句话, 睁眼到了大天亮。 他忘不了时浅渡冷淡的语气和表情。 他当时想追出去。 然而,一是时浅渡态度决绝, 气头上多说无益;二是他身为皇帝, 因情爱之事乱了方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就算心乱,也不能叫外人看出来。 这便硬生生地煎熬了一宿。 时浅渡的话语和模样一遍遍地在头脑中重复。 他忍不住责备自己, 怎么就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 把她追回来。 熬了几个时辰,终于熬到天边微亮。 两名内侍颤颤巍巍地入殿,侍候他洗漱更衣。 他张开双臂,入目的是谨小慎微的内侍,头脑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时浅渡喜欢在他张开双臂时, 笑着把他搂到怀里。 “时浅渡在哪?” “回陛下, 时姑娘应是在藏书阁, 您……” 内侍想问些什么,顿了顿,还是把疑问都憋了回去。 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啊。 陆苏北道:“孤去见她,你们不必跟着了。” “可陛下,早朝……” “叫人传下去,休沐一日。” 正好已经一月都未休息了, 想比朝臣们也早就怨声载道。 陆苏北吩咐完,便独自去了藏书阁。 果不其然,在藏书阁一楼的桌案前看到了想了一夜的身影。 时浅渡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翻过书册。 陆苏北无声地走到矮桌前,长长的阴影遮挡在她身上。 “时浅渡。” 他拧着眉头,一脸不好惹的阴沉之相。 负在身后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张捻了捻。 他沉声道:“孤已经说了,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也晾了孤一个晚上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说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 时浅渡掀起眼皮,笑看他。 陆苏北莫名松了口气。 他心中发笑,时浅渡果然是有所图谋的。 这下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也好,利益交换,能使关系更加稳固,不是么? 好歹他能知道,究竟用什么可以留住她。 “孤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那好,以后陛下与群臣议事,再做改革时,需得由我决策。”时浅渡从不客气,张口就说得直白,“现在许多政策也不合适,得改,当然一蹴而就不太可能,需要慢慢调整才行。” “……” 陆苏北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面对这明目张胆的狼子野心,他应该愤怒。 他却只是笑了,满面讥讽。 哈哈哈,时浅渡啊时浅渡,真直白啊。 恐怕她从最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接近他的吧。 想占他的位置,架空了他的权力…… 还是怎样? 可笑,当真以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让他把江山皇位拱手让人的地步了吗? 他双眼猩红,盯着时浅渡平静的脸。 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那么坦然,直截了当。 张口就跟他要权力。 要他的权力。 若他真将脚下这位置给了时浅渡,那他呢? 难道继续做一个任凭人侮辱鞭笞的下贱奴隶么! 难道她会喜欢一个奴隶? 她不会。 她怎么可能会呢。 他可以给她很多,唯独不能让给她江山社稷。 他就应该杀了时浅渡,跟她一样毫不留情。 可他昨夜就知道了,他做不到。 陆苏北沉默了许久,终是压下了胸膛中翻滚着柔软水汽的愠怒。 没有应下也没有否认。 他问:“你想做什么改动?” “看来,冷静了一个晚上的效果不错,我说的这么直白,陛下都没有生气。”时浅渡笑着说了一句,冲他招招手,“过来,这边坐。” 晾了这男人一个晚上,看他也不会太好过,这次就算了。 陆苏北无言地坐下。 下一刻,便被人揽住了腰。 跟从前一样温柔。 他不自觉扯了下唇角。 这个女人变脸真快。 昨日还那么冷淡,听闻他愿意予她权力,立刻就恢复了惺惺作态。 更可笑的是,他沉溺于这种虚假的温柔。 “昨天很晚才睡?” 时浅渡瞧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近来几个月,陆苏北不受疼痛困扰,睡得安稳,状态很好。 所以一看便知,他昨晚没睡好。 她抿抿唇,掩去面上的笑意。 哎,就这么没了她不行啊? 她调侃道:“难不成是孤枕难眠?” “……” 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陆苏北忽而觉得委屈,酸溜溜的,又气又难受。 他沉着脸否认:“呵,难不成想你么?” 时浅渡笑意更甚了:“我可没说陛下会想谁,您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苏北被噎到,脸色变了又变。 他才想说什么,被抢了先。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把人栓在身边,拿出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拿给他看。 她温声说道:“我听闻,陛下太过严苛,导致朝堂死气沉沉,百姓万马皆喑,□□苛政皆不可取,长此以往,不是良策。” 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苏北眸中闪过阴翳:“你也觉得孤做错了?” 时浅渡摇摇头,表达了理解:“我知道你过去是奴隶,见过太多不公,才会眼里容不得沙子。” 在她说到“奴隶”二字时,陆苏北心头一跳。 像被他最爱的人揭开了遮羞布。 强烈羞耻和自卑感让他差点暴跳如雷。 也就是昨夜的事历历在目,才让他勉强将暴怒的情绪压抑下去。 “你没有做错。”时浅渡继续说,“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我知道陛下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陆苏北嗤笑,好似这么反击能降低他心头的自卑。 “孤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亡国之人教孤做事?” 时浅渡在男人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作为惩罚:“陛下,我希望您能知道,如果不是喜欢您,我根本不会多嘴一句。” “……” 陆苏北的喉咙一滚。 这已经不是时浅渡第一次跟他说喜欢了。 每说一次,他心头就狂跳一次。 他垂眼,遮住那点小喜悦。 “准你继续多嘴。” 时浅渡被逗笑了。 她笑着摇摇头,心说当了皇帝真是会摆谱。 “好好好,谢陛下恩准。” 她好声哄了一句,偏头吻吻男人的嘴唇。 陆苏北忽而觉得,他们的相处很奇妙,好像昨天根本没有争执。 他靠在时浅渡身边,能隔着衣料感受到她的体温。 温嘟嘟的,跟每晚被她抱着的感觉一样。 他喜欢这种浅淡却温馨的拥抱,总能让他的心很静。 陆苏北还是容易手脚冰凉,时浅渡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把他发凉的手掌握在双手之间。 陆苏北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心中一烫。 若说时浅渡对他的好都是装的,可这些装得出来吗? 他真不愿相信,时浅渡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现在与他说起的这些变革改动也是,根本看不出她的私心。 更像是怕他因为民怨,成了众矢之的。 他从底层一路爬上来,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自然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时浅渡想要变革,不是为了争夺权力,而是…… 为了他吗? 他是这样感觉的,又怕是他自作多情。 “陛下?”时浅渡见他走神,晃了晃手臂,不爽地眯起双眼,“看着我做什么,不会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吧?” “孤有在听。” 陆苏北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 他手腕一翻,牵住时浅渡的手。 既然时浅渡开诚布公地说起这些,他也没必要弯弯绕绕。 于是他问:“你想要权力吗?” 时浅渡一顿:“我喜欢权力,但不喜欢责任。” 所以,那时她身为皇帝,却把很多事情都丢给她信任的陆苏北去做。 陆苏北敛起眉,着重地问了一次。 “孤问你,想要权力吗?” 时浅渡想了想,摇头:“不想。” 只要陆苏北听她的,不就等于天下都在她手里了吗? 如果他真有厌恶背叛她的那天…… 她再动手也不迟。 “……” 陆苏北怎么也没想到,听到否认的答案,他没有高兴。 如果对权力没有执念,她想要什么呢。 等她得到了想要的,岂不是就走了? 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进时浅渡的眼底。 他问:“那你想要什么?” 他有的,都可以给她。 只要她愿意留下,留在他的身边。 时浅渡与他对视片刻,轻声地笑。 她反问:“陛下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见男人表情未变,她抬手,动作轻柔地勾住了他的下巴。 拇指暧昧地抚弄在那对红润的唇上。 她歪歪头,懒洋洋地笑:“我想要的,一直都是陛下您啊。” 陆苏北依然直勾勾盯着她。 他没信。 一切都是为了他? 呵,他有什么能吸引到她的地方么。 若时浅渡说的是想要羞辱他,他倒觉得可信度更高一些。 就像她昨晚生气,突然对他强硬起来。 那时他看得很真切,时浅渡眼底充满了暴虐的欲念。 陆苏北抑制不住地回想起了自己秽浊不堪的经历。 许多旧贵族都喜欢玩弄奴隶。 许是他这种有了权势的,更叫人兴奋? 他眉眼阴郁,自嘲地笑道:“你是喜欢……像昨天那样对孤动强吗?” “那不是我本意,我也不是非想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时浅渡无奈敛眉,叹息了一声。 她缓声说:“只是,当你喜欢一个人,跟他坐在一起,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嗅到他身上的气味,就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想与他亲近……” 她停顿几秒,英气的眉宇软下来一点儿,露出温柔的笑意。 “我怎么可能不想碰您呢,陛下。” 陆苏北喉结滚动。 别说了。 他在心中低叹。 他没能忍住,第一次主动亲上那对薄唇。 突如其来,但又有迹可循。 他控制不住本能的悸动。 很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与她亲吻。 到了着迷的地步。 当唇舌纠缠的那一刻,他浑身都酸软了。 身心有内到外变得愉悦。 两人坐在桌案前的软垫上。 时浅渡双手懒洋洋地撑在身后,体态慵懒。 陆苏北则向前倾去,追寻着她。 他率先变得呼吸不畅,低低地喘。 时浅渡扶住男人的脖颈,舔舔他温软的唇。 她笑:“陛下如果依然反感,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勾我了。” 陆苏北没说话。 他又一次凑上前去,亲上她的嘴唇。 喜欢,想要得更多。 他想了她一个晚上。 早晨也没能在她的臂弯中醒来,没能被她亲,没能在更衣时被她抱进怀里。 他要补回来。 他才是皇上。 他想要的时浅渡应该给他。 她得给他。 没理由允许时浅渡说出那么撩他心弦的话,却不准他动.情吧? “昨夜不是说要多给孤一些么?” 他扶住时浅渡的背脊,让自己贴了过去。 排斥与渴望各占一半。 他头脑中依然全是痛苦与肮脏的回忆。 但他想,如果是时浅渡,他愿意。 就是痛苦远大过欢悦,他也愿意将自己交给她。 她能开心就好。 她能……留下就好。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时浅渡在男人嘴唇上反复吻了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苏北身体期待,心理却十分抗拒。 他紧闭双眼,强忍着排斥,等待煎熬惨苦的到来。 然而,痛苦一直没有出现。 反倒是断断续续的细碎低喃没完没了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 他想咬住手臂杜绝那些声音,却被时浅渡抢先轻吻。 “陛下若是反感不适,就与我说。” “……” 陆苏北怀疑,时浅渡这么说是故意逗弄他的。 睫毛被生理性的泪珠染湿,不断轻颤。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感受到过去那些痛苦。 只有悠长的愉悦。 他从未想过竟会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水里,随水波轻漾。 一闪一闪的。 思绪浮在空中,跟着晃荡。 肌肉紧绷了许久,终于渐渐舒缓。 时浅渡见他失神,不由得笑,别提多愉悦。 她垂首,又缠上了男人温软的唇齿。 “嗯……” 陆苏北本能地低哼,嗓音又湿又软,跟讨饶似的。 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还要诱人。 这是几个月以来,陆苏北第一次对她露出软弱。 细碎的吻落在唇畔、脸颊与脖颈间,拉回陆苏北的思绪。 他缓了缓,餍足地翻身,手臂缠上时浅渡腰。 但没有说话。 就只是轻蹭在她的脖颈间。 时浅渡揶揄:“陛下怎么还开始黏人了?” 她倒是乐得一见,偏头不断地吻在男人的耳廓上。 突然,动作停顿。 她听见陆苏北在她耳畔说还要。 两个字,就让她呼吸微窒。 只是陆苏北这外强中干的身体吧…… 她真怕他吃不消。 “陛下身体抱恙数年,如今还未调理好,不然还是……” 没等她说完,陆苏北就打断了她。 “继续。” 他想让时浅渡把他身上的一切印记都抹去,都换成她给他的。 他想彻底拥有她也属于她,每一处都被她留下痕迹。 - 陆苏北小憩了不知多久,在时浅渡怀中慵懒地醒来。 他方才太倦了,又舒服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 醒来时,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手掌落在头顶。 拇指轻轻地抚弄,蹭着他的脸颊。 他沉默片刻,微微偏头,啄了啄她的指尖。 这才发现,身下已经不是藏书阁的软塌,而是寝殿的床铺。 他……有睡得那么沉吗? 时浅渡一顿:“醒了。” “孤身上发疼。” 陆苏北往她身上凑了凑,面色沉沉,却莫名像是撒娇。 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的娇惰:“疼醒的。” “我就说不要过度吧?” 时浅渡笑话他,但还是掀开被角。 “哪里疼?” “跟那没关系。”陆苏北立即否认,“是昨晚泡过药浴后,没有吃止痛的药。” 只是否认过后,耳根忍不住有些泛红。 回想起激烈的种种,他都不好意思去看时浅渡的脸。 时浅渡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会啊? 若说没想到这事没有痛苦让他很意外,那舒服到那种程度…… 就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切痛苦的回忆,好似都随着时浅渡的亲吻和触碰消退。 就像竹简上的字被人刮掉,又刻上了新的。 旧有的一切,都被她的温柔一点一点地抹去了。 他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皮肤上的红痕。 那些都是时浅渡给他的。 他打心底里愉悦不已。 他欢喜于时浅渡没有嫌恶他过去低贱的身份,又嫉妒于她那过于娴熟的技术与手段。 时浅渡拧起眉头:“现在不吃止疼药,还跟以前一样难受吗?” 各种方法好好调理了小半年时间,一丝丝都没有好转? 不应该呀。 就说由冬转夏,也应该不那么疼了才对。 “比往年这个时候的症状轻一些。”陆苏北摇摇头,又道,“但还是会疼。” 这点儿疼他能忍住,他早忍习惯了。 但在时浅渡面前…… 他不想忍着,想说给她听。 “现在要吃药吗?” “不吃,你给孤揉揉。” 陆苏北指了指自己的腿。 犹豫两秒,又点了点自己的腰。 “嗤。” 时浅渡继续笑话他,故意笑出声让他听见。 她坐起来,给他揉了揉腿和膝盖。 陆苏北抿抿嘴唇,用阴晦的目光盯住时浅渡的脸:“时浅渡,你是在嫌孤一意孤行,没有从前的男宠听你的话么?” “什么男宠?” 时浅渡抬手就拧在男人的大腿根上。 用力不小,摆明了是威胁。 “唔。”陆苏北闷哼一声,低斥,“别乱动。” 他真怕时浅渡再给他…… 他敛敛神色,垂眸看向一旁:“身为少国主,难不成还没有几个乖巧听话的男宠么。” 说这话时,嗓音好像变得闷沉了些许,醋意浓重。 时浅渡唇角一翘:“怎么,陛下这是吃醋了?” “……” 陆苏北真想狠狠地咬在她笑盈盈的薄唇上,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他低哼:“孤是要感谢他们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说是感谢,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这就是陛下您有所不知了。”时浅渡掐了掐男人地脸颊,“过去在呈国,我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美色,自然也就没养过什么男宠了。” 不等陆苏北接茬,她就又开口了:“话说回来——” 她拉长的尾音微微上扬,不太正经。 “会给陛下带来这样的误会,是因为让您太喜欢了吗?” “……胡言乱语。” 陆苏北红着耳尖呵斥一声。 他偷偷松了口气。 真怕时浅渡刚才画风一转,问起他的过去,又或是问他为何会那般抗拒。 他没法回答,不敢让时浅渡知道遭受过那些污糟之事。 他怕时浅渡会看不起他,会嫌他脏。 思及此,他的肩膀轻轻颤动。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是时浅渡的人,身上都是她留下的印记。 他会把过去都咽进肚子里,再也不提起。 腰上传来了舒适的按揉感,让他的喉咙滚了滚,差点哼出声音。 陆苏北无声地闭了闭双眼。 半晌,又睁开。 暗黑的双眼无悲无喜。 “时浅渡,既然是你先招惹孤的,就别妄想着离开。” 他问不出时浅渡到底想要什么,也问不出时浅渡为什么对他好。 那便不问了。 他只希望她一直不要走。 要演,就给他一直演下去。 演一辈子。 修长有力的手指大力抓住时浅渡的手腕,薄茧磨在皮肤上,微微刺痛。 他想用上全部力气,又怕弄疼了她,叫她不悦。 “别走。” 那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阴郁,充满戾气,却又莫名缠绵。 他似乎只想要她一个承诺。 哪怕只是骗他。 时浅渡执起男人的手掌,放到唇畔轻吻。 “陛下,我不会离开您的。” 372 司清1 上床待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 您请回吧,合作的事真不是司教授可以决定的……” 研究所的小助理一脸为难,张着手臂拦在时浅渡身前。 可惜他拦不住, 又不敢用强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 时浅渡推开门:“司教授, 我们谈谈呗?” “对不起司教授, 我实在拦不住时总。” 小助理连连道歉。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抬起头。 他生着一双桃花眼, 却没有一丝应有的娇媚多情,眼底冰若寒霜。 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从头至尾没有一丝波动, 情绪全无。 像冬日的霜雪。 不,像是千年的玄冰。 时浅渡眉宇微动:“看在以前是校友的份上, 给个聊聊的机会嘛,司教授。” 司清淡淡地看着她, 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对小助理说:“你去吧, 我处理。” 小助理如释重负:“哎,好的好的, 那我就先走了, 辛苦司教授。” 他一刻不停,为司清关上门就跑路了。 时浅渡没客气, 拖着把椅子, 就坐到了办公桌前。 就跟这是自己家似的,一点不见外。 她笑道:“想见司教授一面可真难啊。” 司清推了推简洁干净的银框眼睛, 矜贵又冷淡。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 仿佛身处真空,接近的人都会感到不自在。 这么多年,凡是有接触的人, 都知道他不仅人冷,心也冷。 但凡是识相的,都自觉地不上前纠缠他。 正因为如此,虽然他是医药圈子里最最优质单身男性,无论是外貌、身材、头脑、学历、事业、财力都是万里挑一,却几乎没有人敢上前接近。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永远醉心事业,从不谈感情。 别说是男女之情,就是亲情都从未提及过。 许多人觉得可惜,这么优秀的人,研究的专利造福万民…… 却是个铁石心肠。 “在所里,我只管研究,不管其他事宜,时总找错人了。” 司清没搭理时浅渡拉关系的话。 他看了时浅渡两眼,便重新低下头去。 “但据我所知,只要是司教授你主导研发的项目,最终的决定权基本在你。” 时浅渡伸手,捂住了司清正在看的材料。 她故意开口试探:“我知道你们目前的选择是金岁言家的公司,那个混蛋小子在高中时那么欺负你,你把项目给他合作干什么啊?” 她细细盯着男人,却发现他还是那样—— 就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司清答:“这是所里的决定。” 他的嗓音跟从前一样好听,如玉石相撞。 但冷的透彻。 “但这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时浅渡一手按在办公桌上,“司教授,我们时宜的对手,不,想跟我叫板的人,最后下场都不会很好,你们还是慎重选择合作对象吧。” 司清掀起眼皮,冷漠地与她对视。 “时总的意思,我没听懂,也不想掺和你们的事。” “……” 时浅渡背地里直磨牙。 装,真能装。 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方设法地报复金岁言吗? 眼前这人,恐怕已经想好了既能把自己摘干净、又能置金岁言于死地的方法了。 她不想让司清的手上沾血,也不想让他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 “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对金岁言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今天就说得直白一些吧。”她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搭在大腿上,“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你还记仇,想顺便报复他一下的话,不如跟我合作,你可以随便问,我这人商誉极好,说话算话,包你满意。” 司清平视着她。 半晌,他开口:“请你离开。” “……” 时浅渡又一次气得磨牙。 这个冰山扑克脸! 她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俯身靠近司清。 男人一动未动,冷漠如初。 她把司清手中的钢笔抽了出来,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数字。 接着,将便签纸放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考虑好了,司教授随时与我联系,我的承诺永远对你有效。”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 司清垂眼,看着那张浅蓝色的便签。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跟时浅渡本人一样张扬。 时浅渡啊。 他当然记得时浅渡。 那个在兰林高中时最耀眼、最受人瞩目的存在。 跟他刚好相反。 若说时浅渡是人人追捧,他便是人人喊打。 谁不高兴了,都可以找他的茬。 最后,老师不敢得罪人,只能跟他说一句,你忍忍,你太不合群了。 他没想过,十余年后,会在这种情况下跟时浅渡相遇。 她还要,对付金岁言。 他们两个高中时确实不合,不过怎么说…… 两家企业,还是合作会更有效益才对。 - 在一次比较正式的长谈后,司清思考再三,还是接受了时浅渡的提议,与时宜合作。 时浅渡就算要对付金岁言,也不过是商业上的手段,最多让他们穷困潦倒、或者因为一些经济罪蹲个几年牢房。 这点儿哪里够呢? 他要让金岁言和纵容这个混蛋、助纣为虐的家人付出代价。 唯有死亡,才能对得起他惨死的奶奶,才算给这个不公的社会打个响亮的耳光。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有钱有权有地位,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总有人会制裁他们,比如他。 出国读书深造、回国搞研究、不断地往上爬…… 都是为了能有那一天。 有头脑、有财力、有方便行动、容易遮掩的社会身份,才能更加稳妥。 只要能在时浅渡那里得到资金的支持,能获取他需要的情报与资料,就足够了。 至于时浅渡,大概不会知道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吧。 司清坐在时宜集团与研究所合作的发布会上,在双方领导签字合照后,礼貌性地在无数媒体、记者面前,与时浅渡握手。 时浅渡笑道:“以后合作愉快,司教授。” 她差点说成“司律”。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 “合作愉快。” 司清淡淡回了一句。 “发布会就此结束了,辛苦各位媒体朋友记者朋友,马上就要到晚上的饭点了,请各位移步隔壁的自助餐厅,每位来到现场的朋友都可以直接用餐,酒店会按照人头计算数量报给集团,提前祝大家今晚过得愉快!” “哇,时总真是大方!” “谢谢时总!” 这种高端酒店的自助餐,少说也要四五百块一位。 不是说吃不起,但对多数打工人来说,也不是天天都舍得吃的。 台下不由得响起低低的欢呼声。 时宜的高层向司清发出邀请:“走吧,司教授,我们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 司清拒绝的很干脆:“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没等人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这……” 研究所的领导“嗐”了一声:“司清一直那样,不喜欢社交场合,见谅。” 像司清这样优秀的人才非常少见,要不然,就以司清这种性格,真是很难混出头。 司清从发布会会场离开后,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还没进门,就有人从阴影里猛地蹿了出来。 要不是他反应速度快,非得一拳杵在他的脸上。 “司清,现在有能耐了,了不起了啊!” 金岁言已经跟着父亲着手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但一身混混做派还没改掉。 他撸起袖子,一副要司清好看的模样,恶狠狠地盯着司清。 “我跟我爸都夸下海口,说十拿九稳了,结果你转脸就放我鸽子,故意摆我一道是不是?真是能耐了,忘了以前你他妈就是老子一条狗了?” 他张口就是脏话,抓向司清的头发。 看样子,像是想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司清往身侧一晃,躲过了金岁言的手。 他一手揣在西裤口袋中,站的笔直,一脸冷漠地看着金岁言。 “小金总,请你注意影响。” 他微微侧头,扫了眼走廊里的摄像头:“要是让令尊知道小金总不仅没和研究所达成合作,还在时宜的发布会上惹出乱子上了热搜,得不偿失。” 金岁言狞笑:“哈哈,你想太多了,那个摄像头都坏了一周了。” 他眯起戾气满满的双眼,把指节按得咯嘣作响。 “今天老子就来教育教育你,不是有点能耐就能随便招惹!”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司清挥拳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旁加入,一脚就把金岁言踹得后退好几步。 他被踹得不轻,骂骂咧咧:“我草,谁啊!感踹老子!” 时浅渡牵住司清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她扯扯唇角:“踹的就是你!金岁言,十几岁时犯浑打闹也就算了,你这人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啊!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四百多个月的大宝宝呢?” 金岁言在家里怎么作都有人惯着,三十好几了,情绪就没稳定过。 要不是家里替他花钱遮掩,恐怕家.暴的事早传遍大街小巷了。 “时浅渡?哈,我还想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金岁言高中时就跟时浅渡不合,没有闹得太厉害,但谁也看不过谁。 他不爽道:“你们集团怎么发展我管不着,但你抢老子的项目,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倒挺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时浅渡挑眉,大咧咧地往四周看了一圈。 正巧,有人从这边路过,多瞄了他们好几眼。 她摊开手:“在这儿打人吗?” “你……呵,行,你行。” 金岁言总算有点脑子,没真概不论地打架。 要把时浅渡掺和进来,两家为了抢生意动拳头,说出去都是笑话。 他指着时浅渡道:“你等着,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把人送走后,时浅渡抬头看向司清。 “他没真伤到你吧?” “没事,我可以解决,不用劳烦时总。” 司清两句话就跟她撇开关系。 他目光往下一扫:“麻烦你松开。” “……” 时浅渡松开了他的手腕。 她说:“公司高层都想跟你聊几句,顺便去吃点东西吧。” “不必了,时总还是回吧。” 司清活动活动手腕,没再看时浅渡,转身进了卫生间。 高档酒店的卫生间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把自己关进隔间,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漂亮的喉结滚了又滚。 不会有人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冷情冷性、波澜不惊,可刚刚在面对金岁言时,藏在口袋里的手早就颤抖的厉害。 他是强压着本能,才保持着与平时无异的冷静。 高中经历了那三年之后,他每每看到金岁言的脸,都会本能地恐惧。 不止如此,就连在网上看到校园.暴力相关的报道,甚至只是“校园.暴力”或者“校园.霸凌”这几个字,他的心跳速度都会加快,身上控制不住地发抖。 最初,他还会害怕得恶心、呕吐。 还是后来偷偷地看了几年心理医生,才减缓了症状。 时隔许久直面金岁言,还是一样的感受。 他压抑颤抖的厉害,直到…… 时浅渡突然出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护在身后,隔开了他与金岁言。 他到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手腕上的温度。 温热,又坚定。 她是一个很靠谱的合作伙伴。 今天得感谢她。 司清在格子间里平复心跳,深呼吸好几次。 这种狭小的空间,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就像高中时,为了躲开金岁言,他会躲到图书馆地下一层积了不少灰尘的书架之间,一呆就是几个小时,读书、学习,可以安静地做点事情。 金岁言他们不知道那里,也不会喜欢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蹭脏他们名牌的衣服。 过了许久,他在镜子前洗手、吹干。 打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裳。 确认脸色没有异样,他走出卫生间。 不想,一转身就跟时浅渡那双总带着笑意的凤眸撞上了。 “……” 那一刻,纵使他心如冰封荒原一样的死寂无波,还是感到一股微妙的尴尬。 时浅渡刚才一直在门外听着? 他敛了敛眉头:“时总还没走。” “万一金岁言那个混蛋再回来找你麻烦呢?” 时浅渡习惯性想牵男人的手腕。 闻言,司清心头略过一丝难言的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口袋,避开时浅渡伸过来的手掌。 “谢谢,我没事,如果时总是想继续劝我去聚餐,还是算了。” “不去就不去,去了避免不了被起哄喝酒。” 时浅渡见他这么生疏,实在是不习惯。 她走在司清身边:“你喝不了酒,不去也好,我送你到酒店门外吧。” 司清微不可察地一顿。 时浅渡竟然知道他喝不了酒。 她倒是出乎意料的……是个很贴心的人。 一点儿也没有集团总裁的架子。 直到坐上出租车,两人之间都没有再说几句话。 基本是时浅渡说话,他静静听着,偶尔冷淡地应上一声。 他不想跟时浅渡有太多工作外的交集。 尽管她是个不错的人。 或者说,正因为她是个不错的人,他更不应该多跟时浅渡接触。 万一他做过很多法律不容的事情后,东窗事发,至少不要牵连到对他有过善意的人。 司清隔着车窗,看着酒店门外冲他挥手的时浅渡。 出租车启动,他收回视线。 距离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跟当时校园里最受瞩目的人走在一起,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光看现在,谁会知道他们曾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高中的事,他一点儿也不想回想起来。 但若说唯一一抹亮色的话—— 便是时浅渡顺手帮过他一次,还冲他懒洋洋地笑了。 那时,他无数次远远地看着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人群中的时浅渡,心中想,他以后也要成为像时浅渡一样的人,强大、耀眼,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 或许跟这也有关系吧,他才会在几翻思索之后,改变最初的计划,与时宜合作。 他现在做到了。 但过去的梦想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只想向不公的社会复仇。 话说回来,如果跟时浅渡这样的人做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就像当年的赵令曦一样。 可惜他从来没有朋友。 - 到了下班时间,众人离开实验室,关系好的单身人士三三两两地约着去吃饭。 小助理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没看几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去!司教授申请的预算已经批下来了!” 此话一出,立刻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起来。 “真不愧是大集团,近亿的资金这么快就批下来了???” “这说明时宜的高层相信司教授的水平呗!” “那也挺……你看我们这边,两千万的预算审核了多少天啊,也是大集团!” 研究所的项目种类很多,是跟不同公司进行合作的。 除了时宜,也不乏一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 “就是就是,越是大公司审批流程就越复杂,以前跟司教授合作的也多了去了,哪个像时宜这么痛快过?每次时总都二话不说直接通过审批,这哪像是申请资金啊,这是有求必应!” “时总不会是喜欢司教授吧?” “哇,用支持事业的方法追司教授?虽然有人用过这招,但这么有钱的还是第一个!” 司清听见同事的八卦,冷然扫过去一眼。 目光所到之处,都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众人顿时闭了嘴。 还是别触司教授的霉头了吧。 司清无声地收回视线。 时浅渡喜欢他?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八卦。 时浅渡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而已。 相信他,相信他的项目,所以批款迅速。 他不经意地想起签约发布会那天,在卫生间外,被时浅渡抓住手腕拉到身后的画面。 那时,时浅渡一幅保护的姿态,掌心温热。 还有后来几次会议,都是时浅渡帮他把公司股东和高层的话反驳回来;庆祝时有人敬酒,也是时浅渡帮他挡了回去,一直护着他。 从小到大,除了奶奶,也就只有她会这么护着他了。 莫名让他有种……明明他已经不是个落魄小鬼,却依然把他当成缺爱小孩子保护的错觉。 偶尔,她会有点儿自来熟,顺手牵他、搂一下他的腰或者肩膀。 但他知道,时浅渡八成没有恶意。 他也算不上反感吧。 相反,他一直知道时浅渡不是金岁言那种有钱就为所欲为的混蛋。 走神片刻,司清垂下眼眸。 可到底,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仅高中时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是了。 他回到办公室,将提早准备好的小只药剂瓶装进休闲西装的口袋里。 在实验室搞了这么多年研究,自然不只是做项目而已。 到今天为止,跟时宜的合作已经持续半年之久了。 跟他预料的一样,时浅渡只是用商业手段打压金岁言家的公司而已。 若想要他们去死,必须靠他自己。 金岁言一死,再扯出丑闻,公司股价必定狂跌。 顺便,也算是帮时浅渡一个忙吧。 司清根据收集了几年的情报,来到一家高级连锁酒店。 金岁言时不时地会来这家酒店,聚众做一些不敢让家里知道的勾当。 他为了这番行动,已经筹划了许久,反复做过测算,以确保万无一失。 正巧碰上今天房东临时让他搬家,连来酒店住的理由都有了。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他在前台开了房间,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他往外看去。 在瞥见警犬身上“缉毒犬”的字样后,瞳孔微缩。 怎么会这么巧合? “封锁酒店,排查完毕前禁止出入,每个房间都要仔细检查……”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他心知是出不去了。 万一让警察发现他身上带的…… 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应对方式,却独独没想到,会正好赶在他行动的时候,有警察会封锁酒店,挨间搜查。 不知道缉毒犬会不会对他带的东西有反应。 很多东西是不能带出实验室的,更别提是他还私自搞研究。 一旦被发现东西是他带来的,先不说对他会不会有惩罚,一切计划都至少要搁置许久。 还是先想一想怎么处理比较好。 走廊里都是摄像头,必然不能随意丢弃。 只能到到房间再说了。 司清稳住心神,在警察进入酒店前,率先乘电梯去了自己房间的楼层。 他快步穿过走廊,在经过一个房间门前时,突然有人打开了门。 时浅渡一把抓住司清的手腕,把人拽进的房间里。 “司教授,你怎么来了?” 她眉头拧起,在男人身上扫了几眼。 发现男人虽然表情如旧,但比平时略显紧张一些。 还有他穿过走廊时脚步很快…… 再结合她从系统资料里早就知道的事情,便立刻意识到他这番过来是要做什么了。 司清一怔。 难道是时浅渡报的警? 心头不由得微愠,但他依然理智,还记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身上的东西处理掉。 他冷声说道:“时总就不必管我了。” 时浅渡算是资方,他自然也不能让她发现端倪。 他转身要走,却被时浅渡拽着推到床边。 “我这儿不会被查,你放心好了。” 时浅渡手臂一抬,便见到她手指间夹着那只药剂瓶。 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她摸了出来。 合作这么长时间,这个男人就知道给她冷脸。 这回,总该她好好捉弄他一番了吧? 她扬扬头示意,笑道:“脱了上衣,上床待着。” 373 司清2 今晚陪我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的视线从时浅渡手指间的药剂瓶划过。 沉静的, 波澜不惊的。 好像从未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 他平铺直叙道:“时总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实验室里的东西吧?” 时浅渡手指微动,玻璃制的药剂瓶在修长的手指间滑动, 叫人心头直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到地上,摔得碎裂,溅上一地。 她半靠半倚在酒店的桌子上:“如果你不承认, 我可以去申请做同一批次鉴定。” “没什么好隐瞒的。”司清不否认, “时总的意思是?” “我哪有什么意思啊。” 时浅渡手指一卷,就把药剂瓶用干净的纸巾包起来, 塞进口袋里。 实际上,是顺势塞进了系统的空间中。 她往前逼了两步:“虽然你擅自把实验室里的东西带出来, 但我可以不追究。” “你说。”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她是铁了心的想要逗弄司清一番, 凑到了他的耳畔。 她笑道:“所以,乖乖去床上, 我可以帮你掩盖过去,怎么样?” 司清的眉轻敛一下。 他故作不知,神情淡漠地与她对视:“掩盖实验室的事, 需要去床上?还是说,这是时总不予追究的前提。” 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不容易上当啊! 时浅渡手臂抱胸, 别有深意地说:“我想司教授这么急匆匆地上楼,恐怕是另有原因吧,比如, 外面蜂拥而至的警察, 这药剂瓶里装的,是被严格管控的成分吗?还是说,比这还严重啊?” 司清不答。 “你听我的, 我让你留在这儿。”时浅渡指指脚下,“这个房间不会被查。” “……” 司清沉默地看着她。 走廊里,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脚步声。 时浅渡在威胁他。 一种……近似戏弄的威胁。 他没有回话,走到临近窗户那侧,坐在床边。 从后面看过去,背脊挺直。 出师不利,但为了以后能顺利,他不介意付出一点什么。 毕竟,想要有收获,就必然要有付出。 他相信,世上的一切都是守恒的。 如果不守恒,那就自己努力创造守恒。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了。 时浅渡去开门,与来人笑道:“吴队,今天挺辛苦的吧?” 吴队一愣:“你今天也在这儿啊,不是故意过来凑热闹的吧?” 他抬眼时不经意地瞧见了床边的身影,连忙收回视线。 “头儿,那边518房间的住户不在。” “奇怪了,那位先生是刚上来的啊……” 跟着上楼的经理低喃。 吴队拧了拧眉头:“我去看一下。” “不用了,人在我这儿。” 时浅渡摆摆手,往里指了一下。 司清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哦对,好像就是这位先生。”经理往里面看了一眼,“那怎么还……”订两间房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客人的**还是不要随便提及比较好。 至少不能由她这个酒店经理问出口。 “这不是——” 时浅渡眼珠一转,拉长尾音。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想让人知道么,妹妹帮忙保密哦。” 说完,唇角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冲经理眨了眨眼睛。 她属于笑起来很好看的类型,眼眸一弯,靠在门框上自带一股慵懒的气质,英气的眉眼都多出了两分俏媚之感,很是撩人。 经理不到三十,按说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但还是不由得脸上一红。 吴队也跟着轻咳两声。 时浅渡侧身,让出门口的通道:“吴队带人进来查一下吗?” “时总这里就不用了,我们去别的房间。” 吴队摆摆手,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 时浅渡关上了房门。 “我说话算话,人走了,司教授。” 司清从床上起身,垂眸抚了抚袖扣。 他嗓音冷淡:“其实根本不必那么说,时总无非是戏弄我罢了。” 没必要让他坐在床上,也没必要两人在一间房内,更没必要说刚才那些有的没的。 若是真心想帮他,只要帮他存了东西,放他回自己房间就可以了。 时浅渡今天做的这几件事,完全是多此一举。 不过,他无意探究时浅渡这么做的原因。 他无所谓了。 “……” 时浅渡盯着男人白净如初的耳朵。 盯了许久,才挪开视线。 虽然司清从小就不是个容易让人接近的性子,但以她的了解和记忆来说,换成从前的司清,她故意骚操作一番,早该羞得耳朵红透了,皱着眉头低斥了。 现在可真是冷淡啊…… 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高中经历那么多,好不容易逃脱魔爪,奶奶的病也有了希望,却遭受那么大的变故。 他独自一人抗下了失去唯一一个亲人的痛苦。 才有了希望却迎来绝望,恐怕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了吧。 奶奶车祸去世时,他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学生,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可想而知,当时他是多绝望多无助。 没又了奶奶,再也没有人站在他身边了。 从小到家,就没有过什么幸运。 最后一点儿快乐也被剥夺。 时浅渡无声地叹息。 就算司清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羞涩地笑、软乎乎地撒娇…… 她也希望司清能够过的快乐。 当然了,她不信自己拿捏不了这个男人。 “时总如果没别的事,等解封了我就离开。” 司清说完,走到窗台,淡淡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围观的群众,川流不息的行人,天边的夕阳。 他想,时浅渡似乎没有发现他此行的目的,应该只是觉得他私自从实验室里带出了东西,被她抓住了把柄。 只要她不向所里举报,就对他没有什么影响,此后也可以继续行动。 唯一麻烦的就是…… 今天金岁言他们被查,不知道日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动。 本来这次是万无一失的,都是因为时浅渡横插一脚,才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冷清的心中浮起一丝烦闷。 “司教授这么大的把柄被我抓在手里,还欠了我一个人情,不会觉得只是这样就完了吧?” 时浅渡也来到阳台,扒在栏杆上,懒洋洋地侧头。 她一手托住下巴,那笑容怎么看都不算正经。 司清垂首看她:“时总的意思呢?” “今晚陪我吧。” 话一出口,司清的动作轻微窒住。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轻佻面容,眉宇不易察觉地一动。 露出两分凉薄的讽意。 在他最羞涩也最困顿的时期,他羡慕时浅渡。 他曾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他觉得,时浅渡直爽大气,讲义气有善心,从不靠着家里作威作福,平易近人,不显摆不炫耀,跟学校里许多家中富裕的纨绔不一样。 那时他总是想,他好好学习,以后成为成功的人以后,也要跟她一样善气迎人。 在今天,在此刻之前,他的想法也一直没变。 他没想过,时浅渡有一天会要挟地跟他说出这种话。 他以为,过去几个月,时浅渡偶尔扶他的腰或者肩膀一下,只是因为太自来熟了,就像她高中时就喜欢吊郎当地跟人勾肩搭背一样,不怎么正经。 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如此。 会议和庆功宴上护着他,都是有目的的。 无聊又好笑。 睡他? 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有必要么。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失望感。 像是最后一丝支撑的崩塌。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永远正直而有原则的富家子弟吗? 还是说,时浅渡踏入社会之后,也变了。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张让他失望的脸。 “应该有许多人挤破了头想陪时总吧。” “唔,应该是吧。”时浅渡牵住他的手腕,“但我只瞧上你了,司教授。” 见男人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磨了磨牙齿。 她故意很渣地威胁道:“如果司教授不愿意,我只能跟研究院提起今天的事了。” 可男人连气都不生一下。 真·没有一点情绪。 司清淡漠地扫她一眼,神情愈发凉薄了。 多年以前在心中留下的好感消散殆尽。 往后,她跟其他人并无区别。 私自实验这样的处分,在履历上是重大缺陷。 他若想继续计划,需要实验室的工作。 就随时浅渡的好了。 反正所谓的“瞧上他了”,不过是觉得睡他这样的人比较有趣吧。 也就是征服欲作祟,到手了也就无聊了。 轻易地答应,兴许还能让时浅渡失望。 于是,他淡淡应声:“好。” 冷冰冰的桃花眼垂下,讽意无声地划过。 - 将近深夜十二点,夜市中,依旧人声鼎沸。 暖黄或冷清的灯光照亮了一个个摊贩,食物的热气在灯光下汩汩升起。 香味飘散,吆喝声活力四射。 偶尔有让人眉头一蹙的臭豆腐味夹杂期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有谁在大块朵颐。 司清被时浅渡拉着手腕,在人流中穿行。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陪她”是这么个陪法。 夜场游乐园、游乐园旁边的溜冰场,还有这个夜市。 时浅渡拉着他玩了一路。 而且,玩的都是他少时想玩却至今也不曾玩过的项目。 就连在夜市买的吃的,都是他喜欢的。 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的过去与喜好。 可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真的跟时浅渡的喜好……那么高度重合吗? “哎哎哎,司教授,这边有捞金鱼诶,我感觉有好多好多年没见过捞金鱼的了,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在庙会上捞过,现在别提了,就连庙会都不那么多了,年轻人也没那么喜欢去逛了。” 时浅渡拉着男人的手腕,就往一个小摊面前窜。 她用手机扫二维码支付后,拿起老板递过来的捞网给司清。 “喏,你捞几个嘛。” 司清被塞了捞网,手指碾在柄上。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冷清的眉宇微微软了一点儿。 时浅渡也三十好几了,但好像跟从前没变化。 她永远笑得那么轻松自如,有点儿小幼稚却很有感染力。 就像她高中翘课溜出校门看电影,晚自习偷溜回来时,跟赵令曦相视而笑,幼稚又张扬,让人看了就觉得,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他几次在自习时坐在教室里,看到时浅渡牵着赵令曦的手快速穿行过窗前。 有时候,他会在心里想,翘课翘自习真的很有趣吗? 可惜他从没翘过。 时浅渡从未改变,倒是他,错以为她想要…… 睡他。 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 他因为自己会有那种想法而懊恼。 不过,身为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想歪了也算正常吧。 只是面对时浅渡还能想歪了,不太正常。 那可是时浅渡啊。 她单身未婚,漂亮聪明,性格好事业强,不知道多少人妄想着被她包.养。 不管她想要什么样的年轻男孩,都少不了人前仆后继。 他没什么优势。 性格无趣,生活也无趣。 除了脸还行,专业能力强,再没别的了。 “愣着干什么,司教授。”时浅渡怼了司清一下,“快点儿捞。” 司清回神:“抱歉。” 他习惯了实验室无菌的整洁环境,不喜欢鱼腥味。 但还是顺着时浅渡的意思,捞了好几次,成功捞到了两条小金鱼。 小摊老板拿出透明塑料袋,灌了两杯水,把金鱼放了进去。 他利索地把袋子系了结,递给司清。 “老板,你等一下,我再拿个袋子套一下吧。” 时浅渡从旁边的小摊要来一个袋子,撑开了把金鱼袋子装了进去。 这才递给了司清,还递给他一片清洁湿巾。 司清默默接了过来。 时浅渡一定是发现他不喜欢碰到泛腥的水,才会多套一个袋子的。 不得不说,她一定会是个很好的伴侣。 平时不怎么照顾人,但她很细心,如果不关注,一定是因为不在意。 反过来说的话……时浅渡在意他吗?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由得摇了摇头。 “走吧,时间还早,我们随便多逛逛吧。”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腕。 这回他没躲。 长长的夜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月色下,仿佛走不到尽头。 有食物的纷杂香气,有烧烤特有的炭烤味,也有油质子的腻人臭味。 却走到哪都是活生生的生活的气息。 “司教授很少来这种地方吧。” 司清应了一声:“嗯。” 自从决心复仇,就很少会出来没有意义地闲逛了。 他以为时浅渡这种大老板,也不会来。 “你知道吗,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里写——[有些人从未呼吸过充满臭屎味又活力四射的空气,他们对生活一无所知]。”时浅渡舔着一直没吃完的冻酸奶,“我也说不好是怎么被打动了,总之就觉得,像今天我们这样走一路玩一路,人挤人地凑凑热闹,吃一点肯定不干净的垃圾食品,再在月亮下面懒洋洋地压压马路,才算是好好地活过一次。” “……” 司清也说不好是怎么被打动了。 他的眼眶蓦的一热。 又在微凉的风中,无声地归于平静。 时浅渡说的,不就是最最普通最最平凡的生活么。 原来上市集团的大老板也跟他没什么不同。 他依然没回话,被时浅渡牵着手腕,跟在她的身边。 这片夜市中有一颗百年老树,被许多人当做许愿树。 随着夜市兴起,便有摊贩在老树旁支起摊子,提供木牌和马克笔。 时浅渡走到小摊旁,扫码支付。 “司教授,来许愿吧。” 司清拒绝:“我就不用了。” 如果许愿能有用,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时总相信许愿吗?” “相信啊。” 时浅渡没有非拉着他许愿,自己在木牌上开始写字。 她边写边说:“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我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她说话总是那么笃定,好似理所应当、天理如此。 让人听了就想相信。 司清也是一样。 他想,是啊,时浅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她可是时浅渡,同学口中无所不能的时浅渡。 他默默看着时浅渡写完愿望,挂到树上。 临走时,看了眼时浅渡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捏住在风中转动的木牌。 他快速瞥了一眼。 只一眼,心头微窒。 木牌上面写着—— 希望司清开心快乐,生活顺遂。 他说不好是个什么感受。 心中莫名有些乱。 理智上而言,这不过是年轻人追喜欢的人所用的小把戏罢了。 挺幼稚的,他这个年纪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可,时浅渡喜欢他、追他? 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边有菠萝气泡酒诶。” 时浅渡吃完最后一口冻酸奶,把垃圾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扔。 接着就颠颠地小跑了过去。 不出一分钟,又拿着两罐冰的菠萝气泡酒回来了。 她拿着气泡酒往司清脸上一冰:“给你。” 司清被冻了一下,脸上也没什么波动。 他拒绝:“时总,我不喝酒。” 时浅渡哄道:“随便喝一点儿呗,难得出来高高兴兴地逛一逛。” 她这几个月,没少听说司清的事,也就知道了他那异常乏味枯燥的生活。 大概,凡是休息时间,都被他用来思考怎么报仇雪恨了吧。 他过去明明…… 那么渴望普通的快乐的生活。 她希望司清能开心一点,所以根据她多年以来的了解,拉着他逛了这么一大圈。 最后,回想起了她第一次带着司清出校门时的事,故意买了酒回来。 喝了酒就哭哭啼啼的小家伙呀—— 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今天晚上放松了舒服了,也该让她高兴高兴了吧? 时浅渡没忍住,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把酒塞进男人的手里:“喝醉了还能短暂地忘掉不高兴的事,我可以把你送回家,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司教授。” 是啊,时浅渡对他图谋不轨做什么呢。 若想图谋不轨,晚上就直接待在酒店里不出来好了。 司清心头还是微微发乱。 明明挂木牌许愿什么的,是再幼稚不过的事情了。 他却一直记着那一幕,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今天确实是他十余年来最放松的一天。 偶尔放肆一次,不是不行。 就让他忘了有关时浅渡的烦心事吧。 一顿酒后,再无其他。 时浅渡跟他,不是一路人。 从来都不是。 以后更不可能是。 他没再拒绝,接过菠萝气泡酒,拨开易拉罐,浅浅地饮了一口。 清爽的口感划过喉咙,在微潮的空气中带来一丝凉爽。 冷清的月光下,男人的耳朵少有的浮出些许绯色。 他拎着罐子,走在马路牙子边上。 身子微微晃动,不太稳。 却没有任何迷糊到摔倒或是哭哭啼啼的迹象。 “……??” 时浅渡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个男人喝酒的样子也不一样了! 是这十来年里练出来了吗? 还是说…… 记忆里的他之所以能安心地表露脆弱,是因为她陪在身边? 司清还是一点儿酒精都不耐受,很上头。 可即便是面色泛红,也改变不了他冰冷冷的气质。 刀刻般完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桃花眼静如止水,冷心冷情。 尤其是独自走在路边、没入黑暗的时候,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也不需要别人,独自前行。 时浅渡试探问:“喂,你还好吗?” 司清又没有说话。 他已经三十好几了,身量修长,清瘦清瘦的。 精致的眉眼依旧,只是多了一丝细纹。 平日里,一身清贵冰冷的精英模样羡煞旁人。 唯有这次,他走在前面,身上散发出一种中年人的疲倦感。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时浅渡却觉得他要哭了。 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快乐。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嘛。” 男人依旧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修长漂亮的手指拎着那罐菠萝气泡酒。 再也没喝过一口。 他一直不搭理时浅渡。 在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时浅渡。 那双在时浅渡记忆中总是红扑扑擒着水光的桃花眼依旧冷清,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眼尾多了一丝红润,似笑非笑,似泣非泣。 没有她印象里司律师成熟稳重却踔厉的姿态,反而满是疲倦。 “时浅渡,我以前很羡慕你。” 前面是绿灯。 夜生活丰富的城市里,车流涌动。 不停地有人与车从两人的身后或身侧穿行而过。 影影倬倬。 不知为何,时浅渡的眼眶蓦的软了。 他没有那么多光环,只是一个半生悲苦、无依无靠的男人。 在数千年来最和平最富足的年代里,从未见过父母,与奶奶相依为命。 又看着奶奶惨死,却无能为力。 他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大人。 真是见不到司清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想抱他。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细瘦却有力的手臂一弯,勾住男人清瘦的腰。 没用多大力气,就把醉了酒的司清抱在了怀里,手掌抚上他的背脊。 男人不会像从前一样,在她的怀里展现脆弱。 许是醉的厉害,也没有推开她。 时浅渡叹了一声:“抱歉,我来迟了。” 男人依然没动,被她轻轻抱着。 她能感受到司清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酒气。 就连他一呼一吸的节奏,都那么熟悉。 她侧头,轻轻地吻了吻司清的唇角。 - 酒店事件后,金岁言果然被拘了一阵子。 但也没多久,听说是因为情节较轻,就被放了出来。 许是因为这次事件在网络上造成不小的舆论风波,导致金岁言家里公司的股价暴跌,影响很大,家里管教变得严格,他再也没去过酒店搞事情。 这让司清很是头疼。 金岁言若是不去比较公开的场合,他很难行动。 怪时浅渡报的那个警,扰了他的事。 想到时浅渡,他沉寂的面容闪过一丝波动。 不是愠怒,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又忍不住想起“陪她”的那天晚上了。 想到树上挂着的木牌,想到木牌上“希望司清开心快乐,生活顺遂”的字样。 想到十字路口前,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 落在唇畔的那个吻。 轻轻柔柔的。 他记得不是很真切。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有工作上的碰面,他都会止不住地想起那些。 而时浅渡再没有像在酒店时那样,故意说些暧昧的话逗弄他,两人交谈都是正事,虽然依然在会议上护着他、跟他统一战线,却再也没有不经意地扶一下他的腰,或是揽一下他的肩膀了。 除此之外,私下的联系也减少了。 他莫名的……失落,尽管只有一点点。 若那个吻真的存在,时浅渡不会是这个态度的吧。 难道是他醉酒后失态,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 司清坐在办公桌前走神几秒。 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他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对时浅渡抱有好感。 但那不过是因为羡慕过她的生活,想要成为她那样自由自在的人而已。 若不是时浅渡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说要跟他合作项目…… 他早就把那些忘了。 可她偏偏出现了,让他回忆起,自己有过那么单纯的梦想。 高中时,他只是想跟奶奶一起过得开心顺遂。 就像时浅渡写在木牌上的一样。 呵,那天晚上,他看着时浅渡把木牌挂到树上时还想,时浅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现在看来,如果让他开心真的是她的愿望…… 这个愿望大概会成为时浅渡唯一一件做不成的事情吧。 金岁言死了、像金岁言一样钱可通神的混蛋死绝了,他才会高兴。 凭什么他奶奶死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却还能好好地活着呢?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不是么。 “我的天啊!” “你们过来看看,这这……我没看错吧?” “什么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卧槽,我没看错吧??” “这是……司教授吗,我的天呐……” 办公室外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好像还掺杂了他的名字。 司清往玻璃门外看了看,果然看到同事们正挤眉弄眼地看他。 他敛了下眉头,众人立刻齐刷刷地收回了视线。 但八卦之心,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平息下去的。 过了一阵,跟他最熟的小助理被同事们推了出来问话。 小助理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脑袋几乎夹在缝里。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司教授,你和时总……?” 司清掀起薄薄的眼皮:“怎么了。” “微博热搜,司教授你看了吗?” 小助理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司清不怎么关注热搜。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立刻就在热搜上瞧见了时浅渡的名字。 作为时宜集团总裁,她身上的关注度不亚于明星。 点进去,是他跟时浅渡在酒店阳台的照片。 是一个记者为了拍缉.毒行动碰巧拍到的,当时不想让娱乐因素影响到那次严肃事件的发酵,不想让网友们转移注意力,所以直到现在才把相片曝光出来。 照片上,他们两人都靠在栏杆上。 她眉眼弯弯地侧着脸看他,笑得特别好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 正是她说“今晚陪我吧”的时候。 他蓦的想起了那个似梦似幻的轻飘飘的吻。 还有时浅渡系在许愿树上的愿望。 “司教授,你们那天……也在酒店啊。” 还在一个房间里。 不会是真的在谈恋爱吧……? 小助理虽然什么也没问,只是描述了一句事实,却能让所有人都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脸上笑容八卦,就差没“嘿嘿嘿”地笑出来了。 司教授铁树开花,那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想要教授要么一点声没有,要么直接进展飞速啊。 两人对视片刻,司清冷淡地垂下眼去。 他很不喜欢回应感情相关的问题。 最多否认一句。 这次,不想解释,也不想否认。 他脑子有点儿乱。 一时之间,说不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只淡淡说:“都是成年人了。” 比起解释,更像是……承认了。 而且承认的不是恋情。 像是承认了一种很随意的关系。 “那司教授今天晚上是不是也愿意赏光陪我呢,嗯?” 不着调的调侃语调在门外响起,瞬间把小助理吓了一大跳。 司清快速抬头,迎面撞进了那双满是笑意的凤眸中。 他少有的感到尴尬,喉咙轻微一滚。 心脏的跳动一声比一声清晰。 眼里只剩下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这一刻,他确信了自己有一点喜欢时浅渡。 真是讽刺。 让他这种人有了喜欢的人,这究竟是上天唯一的垂怜…… 还是又一次捉弄。 374 司清3 时浅渡把他按在床上。 第百七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 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心照不宣。 他们拥抱、他们亲吻。 他们就像那些着急偷.情的男男女女一般,进了酒店房间不多时,便纠缠着摔倒在大床上, 唇齿触碰,气息交织,皮肤相贴。 窗外夕阳高照,火一样烧红了天边, 燥热了傍晚。 鸟儿落在阳台上, 叽叽喳喳地叫。 他上网刷帖不多,却也经常看到一些看似有道理的话。 比如,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还有,人这一辈子, 总会死心塌地轰轰烈烈地爱过一个人。 再比如,人这一辈子, 总要疯狂一次。 以前觉得这种话挺好笑也挺中二的。 他想,大概只有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被这种话感动或刺痛吧。 他没想过, 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也会有完全不按照常理地出牌的疯狂的举动。 直到被时浅渡按着腰身躺倒在床上,他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接着, 那张笑意淡淡却撩人的脸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眼里便满是她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人到中年的某种…… 悲哀的疯狂。 他没有表情地扬头,凭借本能吻上时浅渡的嘴唇。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是所谓的黄金单身汉。 但其实,按照这个不公平的社会对女人的称谓来说,他只是个—— 老处.男。 高中的回忆只有学习和霸凌,大学时为奶奶的手术拼命攒钱。 至于后来的事, 他不想再多回忆了。 他半辈子从来没把心思放在男女感情上过。 唯有这次。 他承认自己喜欢上了时浅渡。 他愿意与她如此。 只是……难免会生涩。 最初是他主动的,最后却是由时浅渡主导。 他不由自主地黏上她。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了。 他忽而感觉,眼前的所有都很不真切。 换做高中时的他,怎么敢、怎么会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与时浅渡发生这一切呢。 他们云泥之别,连喜欢她、肖想她都是一种侮辱,惹人笑话。 他只会远远地望她几眼,暗暗努力,想成为个成功的人。 可现实就是让人难以预测。 他喜欢上了时浅渡。 而时浅渡把他按在床上。 许是荷尔蒙的作用吧。 他心中才冒头不久的小火苗,在亲吻中烧成了燎原之势。 潮湿的空气,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发了情。 直到他不住颤抖,精疲力竭,才真正停息。 目之所及早已一片狼藉。 他无声地喘息,被时浅渡吻在唇畔,心头便泛起酥麻。 被她触碰的每一次都是那么愉悦。 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情。 他想主动回应,却又硬生生地克制了冲动。 时浅渡搂住男人的腰,把他圈进怀里。 薄唇安抚似的亲吻了他几次。 司清微瞌着双眼,随着她的力道而挪动。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唯有眼下与耳尖的红,还有细密的轻喘昭示着一切。 他不会在事后蹭到她的颈窝,用湿软慵懒的嗓音埋怨或娇嗔。 就只是侧躺在她身边,任凭她抱着轻吻。 然后冷淡地垂眼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漫不经心。 就连在过程中,他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尽管眼底不受控制地浮出绯色与水光,呼吸也变得灼热,偏偏神态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喉咙频频滚动,喉结性感得很废鼻血,却从来不会哼出一声。 也不知道是故意克制,还是常年的压抑让他彻底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表达情绪了。 时浅渡不喜欢看他这样,又莫名喜欢看他这样。 说来奇妙,原来性情冷淡的人被…… 是这么个感觉啊。 男人这模样,真的很容易勾起人某种不良的控制欲.望,反复停顿,故意逼哭他,逼他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为止。 可惜她不希望这是一锤子买卖,觉得日后徐徐图之更好一些。 害得她废了不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非常恶劣过分的念头。 “司教授。” 司清眼珠微动,但没有看她。 语调已经变得平稳了。 “什么?”他问。 “没什么。” 时浅渡把男人的腰圈紧了,脸蹭在他的脖颈上。 她笑说出自己早就知道的事。 “我们好像很合拍。” “……” 司清始终没有主动抱她。 他随意应声:“嗯。” 时浅渡笑了笑,又道:“常来?” 司清搭在床上的手指紧了紧。 他听见自己顿时乱如擂鼓的心跳声。 半晌,他哑声说:“好。” 过程中没怎么用嗓子,他却哑的厉害,听着别有意味。 特别的……性感撩人。 时浅渡有点儿被撩拨到,捉住他的下巴,又亲了上去。 男人很配合,顺势张开唇齿,让她随便亲。 待亲到心满意足了,她逗弄说:“司教授的嘴唇比想象中软多了。” “……” 司清看见时浅渡舔了舔嘴唇。 她看起来……很喜欢亲他的样子。 他心中微动,因为时浅渡的态度而感到高兴。 想问上一句是否“喜欢”,又觉得矫情。 想来,时浅渡以后愿意常来,必定对他是满意的吧。 又兴奋又疲倦的大脑是混沌的,运转比平时要慢。 不知过了多久,他掀起眼皮,刚好跟时浅渡对视了。 在突如其来的疯狂纠缠后,第一次跟她对视。 喉咙不由得滚动,眼角耳廓全烫起来了。 他有点儿害羞。 于是垂眼,故作冷淡地避开了视线。 他心想,时浅渡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一直没怎么变过。 “司教授不会是害羞了吧?” 时浅渡的用手指缠上男人发红的耳朵,轻轻地把玩。 接着,插进他因为汗水而微湿的黑发间。 司清自然没回答她的话。 她又道:“一起洗个澡吧。” 男人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 他点点头,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 “好。” - 他们洗澡洗了很久。 一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十点了。 比起说单纯的洗澡,司清觉得,这更像是……“售后”。 不着急也不激烈,亲亲抱抱,稍微走点儿火。 就像摇曳在天边的夕阳,拉长了整个傍晚的余味。 他被时浅渡箍着,漫漫悠悠地用五星酒店专供的洗护套组洗了头、护了发,拿磨砂膏将皮肤彻底清洁一遍,用沐浴露清洗,最后在身上抹了一层身体乳。 做完这一切,又被她牵住手腕,轻轻一扯就拉到了温软的怀里。 他听见时浅渡在他颈窝间嗅了嗅,鼻尖轻轻触碰着皮肤。 无需说话,就让他脸颊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他喜欢这个晚上。 “司教授。” 时浅渡把吹风机递给他。 司清接过来,打开开关,用手在前面试了试风的温度。 他站在时浅渡身后,两人对着镜子。 抬头能看到时浅渡的脸,垂首能瞧见她白皙的脖颈。 手指拨起黑发,从发尾开始,一点点往外吹。 指肚几次不小心碰到时浅渡的皮肤,又连忙立刻离开。 总觉得这会儿碰到她,有某种暗示似的。 时浅渡的头发不算长,大约分钟就吹得基本干透了。 他却莫名不舍。 很想放下吹风机,从时浅渡身后这么拥过去。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那种感觉一定很好,不是因为抱了她,而是因为,那样会有一种……可以在她身上短暂依赖一会儿的错觉,让人觉得安心。 沉默几秒,他到底是放下了吹风机。 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没有上前去抱她。 时浅渡摸了摸头发。 她问:“饿吗?要不要点个外卖。” “不饿。”司清摇摇头,“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闻言,时浅渡翘起唇角,笑容变得有些不正经。 她眉眼弯弯:“司教授这是累了?” “……” 司清淡淡地嗔她一眼。 他不喜争辩,撩起被子,这时才突然发现,被褥枕头换了一套。 动作诡异地一顿。 时浅渡发现了,解释道:“你不是先一步进去洗了吗,我就叫人帮忙换了一套新的,省的沾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湿乎乎的不舒服。” 司清的唇角动了一下。 意识到让外人看到了一些…… 唔,怪不好意思的。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爬上床,也给时浅渡掀开一边被角。 “我习惯早睡,就先睡了。” 这话不是作假,司清确实每天十点半就准时睡觉。 他背对时浅渡的方向躺下,盖好被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时浅渡也窝进薄被下面,从身后抱了过去。 轻轻地圈住司清的腰,把他拦在怀中。 她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 “晚安。” 司清静了两秒:“晚安。” 他关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 背后传来的温度和落在耳畔的呼吸在黑暗中更显得清晰,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这样的温度和呼吸声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心脏跳动的比平时快些,略不习惯,却也是喜悦的。 他忽然觉得,若是能有一个人日日相伴也不错。 若是……能有时浅渡日日相伴。 呵,属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身后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时浅渡睡着了。 反而是他,到了每天准时睡觉的时间,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一丁点儿倦意都没有。 他有些胡思乱想。 他想,如果一起逛街的那个晚上,时浅渡真的留他在酒店,发生了和今天一样的事,他会不会在那时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她有了感情? 结果不得而知,但他猜测不会。 他应是……在那天晚上的同游之后,才对她生出这种情绪的。 从前就只是羡慕而已。 时浅渡真的是个很让人羡慕存在。 各个方面都是极好的。 就连作为伴侣也是极好的。 回想起今天落在他耳畔的似撩拨又似低哄的话语,还有那些极致的感受…… 他死水一般的心脏涟漪四起,身上可耻地燥热了一小会儿。 越是夜深人静,就越容易回想起来那些。 这真不是个好的本能。 说来也好笑,他没逃过学,没跟她看过电影。 却在这样一个艳阳天,以谈工作为由,翘了班…… 跟她出来上.床。 那时,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起走出研究所,不知怎么的就进了酒店。 他甚至觉得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 明明是才发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 他跟时浅渡,谁也没有提起两人的关系。 想来,时浅渡是不把开房这种事放在眼里的,也不想跟他真有什么实打实的关系。 只不过是因为他颇为主动,又觉得他条件OK,便同意了。 这些都没关系。 他不需要时浅渡喜欢他,也不需要得到名分。 其实,他今天已经非常沉沦了,理智几番险些压不住奔腾的情感。 可他不敢让时浅渡看出他的喜悦,看出他的动情。 他这样的犯罪分子预备役,就不应该耽误别人。 与她沾上这样似亲非亲的关系,已经算是自私一回了。 他不能奢求更多。 只要时常因为工作关系与时浅渡见见面,偶尔像今天一样,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半天时间亲吻温存一番,一起度过一个晚上。 只要装作正在和她谈恋爱就好了。 也算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 等到时浅渡觉得他太冷淡、太自私无聊时,自然而然地就会离开他了。 刚好算作他这段感情的终结。 司清轻手轻脚地翻过身,伸手环住了时浅渡的腰。 他垂首,像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画面一样,轻轻地吻在她的唇畔。 便假装那是现实吧。 他理应回一个吻。 375 司清4 不能辜负司教授的主动。…… 第三百七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还没做好下一步的计划, 就有爆炸性消息蹬上了热搜—— 金岁言惨死在了自家郊区的别墅中。 他看到视频上警察拉开警戒线,把别墅前的小院子圈了起来。 里面具体的情况和画面, 记者就拍不到了。 但从来往警察们严肃的表情和紧张的气氛中, 可以知道别墅里的情况一定非常恶劣,甚至说是耸人听闻。 他坐在新租的房子里,拿着手机, 轻微发怔。 怔了许久,把手机放在桌上。 视线移到了旁边的小鱼缸上面。 鱼缸不大, 里面只养了两条小金鱼。 是那天晚上在夜市上, 他跟时浅渡一起捞的。 搬家时都没舍得扔掉。 金红色的小鱼时而凝固般停滞在水中,时而猛地调转方向, 往前游上一寸的距离。 他盯着鱼缸发呆。 说不出的解恨与空虚感同时漫上心头。 他想,果然是恶人自有天收。 可不是他亲手报仇,多少有些可惜。 他真想看到金岁言临死时的表情…… 沉默半晌, 他又拿起手机,开始翻微博评论。 【是前几个月吸.毒被抓的那个人吗?】 【草, 我爸买他家好多股票,之前暴跌赔不少, 还想过半年能少赔点,现在完蛋了!】 【我吃瓜听说, 他这回出事就是跟之前xd的事有关系,可能是得罪了人】 【活该!有钱就不学好,不是活该是什么??】 【黄赌毒真的是哪个都不能沾, 在此播放一首拒绝黄赌毒!】 之前闹得挺大的,在微博上挂了一天的热搜。 没过几个月又出人命,人们纷纷跟那件事联系起来。 司清突然回想起那时在酒店,他心中一闪而过的小疑问—— 一个缉毒队长, 怎么会认识时浅渡? 缉毒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因为她是时宜老板而免除了搜查? 当时他心里装着其他事,虽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 现在细细地想起来,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时浅渡跟那次行动有联系,且联系不止如此。 她在整件事中的地位,明显很高,甚至比吴队还高。 难道时宜集团背后也参与其中了? 司清想得越多心中就越不安稳。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拎起衣架上的外套披上。 直接出门去找时浅渡了。 时宜总裁办的助理已经认识司清了。 这位研究所的司教授,不仅是项目的负责人,还跟时总…… 咳咳,是上过热搜的关系。 “司教授,请进。” 她帮司清拉开总裁办的门。 “谢谢。” 司清一进门,就看到时浅渡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优哉游哉地摇晃着座椅,一览众山小般将大半个城市的景色都收入眼中。 听见司清的声音,时浅渡转了半圈。 她笑道:“司教授主动来找我,真是少见。” “时总。”司清敛敛眉,“金岁言的死,还有那次行动,跟你有关系吗?” “……” 这男人说的可真是直白啊。 他们保持关系很久了,依然冷淡。 时浅渡坐在原处没动:“司教授来找我,就只是说这个啊。” 她冲司清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司清走到她身前。 但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伸手过去。 也没有让她抱。 “我是问认真的,时总。” 他的嗓音很冷清,没有任何旖旎之色。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这么严肃干什么呀,又不是我对他动的手。” 时浅渡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 她一手撑着脸颊,目光落在两人纠缠的手指上。 薄唇轻撇了撇。 她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解气呢。” 司清确实觉得解气。 虽然也有点可惜,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但他的死,跟你有关系吧。” “唔,这倒是。”时浅渡抬头看他,笑道,“好吧,也没什么可隐瞒你的。” “跟他这种级别客户对接的毒.贩子,不会是最基层的小喽啰,只要顺藤摸瓜地扒出来一些线索,提供给警方,没过多长时间,整条线都捣毁了,正巧金岁言拘几天就出来了……只要嫁祸给他,后面的事不用我们自己动手,自然会有人替我们解决。” 她停顿几秒,又耸了耸肩膀:“只是没想到,他直接死了。” 因为家里的人脉和钞能力,金岁言无论犯什么事,都能比普通人罚的轻。 这次也是提前出来的,正因如此,才容易嫁祸。 算是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一个无视法纪为所欲为的人,死于一贯的小聪明,不是很有意思吗?” 时浅渡将男人的手牵到唇畔,轻轻地吻了吻。 她语调轻缓,慢条斯理的,更让人感到一股难言的阴凉。 “以后他再也没办法欺负你了。” “……” 司清理智上认为,眼前的时浅渡很让人心冷后怕。 可感性上,心头不禁一阵温软。 是因为他,才会在打击对手的时候下了点儿狠手吗? 他以为时浅渡只会用商业手段的。 “时总怎么会有线索?”他敛敛情愫,淡声开口,“怪不得吴队没有搜查我们的房间。” 说完“我们的房间”,他后知后觉地露出些赧然。 耳尖无声地红润了一点儿。 “自己调查啊。”时浅渡摊开双手,“总不能指望别人送到我面前。” 司清微张的唇慢慢地合上了。 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死盯着时浅渡,巨大愤怒与焦躁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头。 上次有这样极度的愤怒,还是奶奶去世的时候。 “时总,你自己调查毒.贩子的情报?”他嗓音冷得要命,气压骤然降低,“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都不知道牺牲过多少!” 要是她的调查被发现,要是她出事了…… 他怎么办? 再经历一遍奶奶出事时的痛苦么! 他不自觉地把生命中最惨痛的失去与眼前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气息不再平稳,冷然的眉宇间少有的溢出不安。 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时浅渡自然发现了。 她心中喜悦又微微发软。 稍一用力,就把男人搂进了臂弯中。 “抱歉,之前没有跟你提起过,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处于危险中的。” 她不是一般人呀。 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司清的眉头抽动一下。 他担心的是这个么? 大抵是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开口时,语调已经一如往常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抬起手掌,想要揽住时浅渡的脖颈。 犹豫片刻,还是无声地收拢身后。 他垂眼:“太危险了,时总应该多考虑自己的安危。” 时浅渡笑道:“好,我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她拍拍自己的腿,表情很不正经。 “司教授,来坐嘛。” “……” 司清眉宇耸动,没有坐下。 但他弯腰,主动啄了啄时浅渡的唇。 下一秒,果然被人按住了脖颈。 他好像越来越上瘾了。 几个月了,非但没有腻味,反而越来越期待。 每天都在期待,可以与她见面,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可以做很多细碎平淡却那么诱人的日常小事,可以共度良宵。 真的就像时浅渡说的一样,他们很合拍。 各种意义上的合拍。 她喜欢的,恰好也都是他喜欢的。 渐渐地陷得太深了。 他不舍得离开她。 他想得到一个……正式的身份。 真是荒谬的期待。 时浅渡怎么可能真看得上他。 他又怎么能耽误了她。 肺里的空气逐渐稀薄,湿软的唇齿分开。 司清眼眸低垂,无声地细喘。 他发现,时浅渡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变了。 那双凤眸黑漆漆的,酝酿着风暴。 “要不要在这儿试试?” 时浅渡勾起唇角,指了指脚下这间办公室。 她过去没少在这个地方欺负司清。 而司清么,虽然嘴上不说,但能看出来,他也是觉得刺激的。 司清明白了她的意思,喉咙不自在地滚了下。 他就知道,时浅渡那么看他,准没好事。 “算了。” 他拒绝的很干脆。 “好吧。”时浅渡撇撇唇,“那……今晚我去找你?” 一边说着,手掌一边在他后腰上捏了捏。 司清没再拒绝:“好。” - 司清坐在书房,抬眼看了看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时浅渡的工作比较弹性,而他在实验室基本可以准时回家。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时浅渡来他家找他。 他把手中的笔记本合上,放到抽屉的暗格中。 上面一行行的字迹与一张张剪报,记录的都是他收集的情报,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跟时浅渡在一起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以前坚定了。 尤其是金岁言出事,胸膛中的恨意一下子就消退了许多。 许是美好的生活软化了他。 有时他会冷不丁地想,反正带给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其他那些仗势欺人的混蛋,本质上跟他并无关系,还有必要为了无关的人动手杀人.犯罪吗? 可是,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制裁那些混蛋…… 就会有更多跟他一样痛苦的人,不是么。 心中无数次犹疑,行动力也变差了。 他很多次想主动离开时浅渡,但始终舍不得。 如果这时候时浅渡提出正式的交往,他更不可能舍得拒绝了。 好在她从未提起过。 他想,关键时刻逼自己一把就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不可挽回地迈出第一步,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到时候,无论怎么犹豫、怎么不舍,都没关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划,做好了下一次的准备。 这个周末就可以按照计划执行。 等成功后……就跟时浅渡分开吧。 不舍得也得舍得。 总归不能耽误了她。 门铃响起,他回过神,合上柜子。 “想我了吗,司教授?” 时浅渡一进门,率先勾住男人的脖颈,啄了啄他的唇。 她这两天好多好多事,累得肩膀酸痛。 “我发了消息你没有回,要吃点东西吗?” 司清一如既往,没有回答时浅渡不正经的提问。 他家里有新鲜的蔬菜,随时可以少油少盐地煮点鲜汤,不需要太多时间。 时浅渡在门厅换了鞋:“不用了,今天在公司吃的可饱了。” 她懒洋洋地揉了揉颈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好累,就早点休息吧。” 司清动作一顿。 本打算在分开之前…… “今天不行吗?” 他语调平平,好似不经意地一问。 时浅渡低笑:“司教授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她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替换衣物,又拿出一条毛巾。 “那我先洗个澡。” 司清上前一步,牵住时浅渡的手腕。 薄薄的唇张了张。 他嗓音沉沉:“一起吧。” 反正他们到现在一直是不清不楚的炮.友关系。 说得直白一些,也没什么的吧? 时浅渡颇为意外地挑起眉梢。 她反手勾住男人的腰,不正经地往下探了探。 “好啊,总不能辜负司教授难得的主动。” 司清没有因为她的调侃脸红。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平常,似乎只是人一生中最平常的一天。 时浅渡跟从前一样喜欢调侃他,语调轻松。 可他的生活啊…… 会从这么最平常的一天,突然就烂掉了。 - 这天的司清格外热情。 他没有暴露太多的情绪,顶着那张冷冽的脸,一次次地吻上去。 向他喜欢又依恋的人最后放肆一回。 最后时浅渡都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 敢情他不主动不那么费力气是吧。 【过程已经用-给过滤掉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锁啊我真的不理解,没亲没抱没动作连感受都没有,就说男主的样子看起来很涩气都不可以吗(痛苦)(阴暗地爬行)(大哭大闹)】 可他就那么微瞌着眼皮,少有温度的桃花眼染上薄红,冷冷淡淡地哼一声…… 越是这样就越涩气,谁懂? 这副模样,真是能把人给熬疯。 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被司清拿捏了。 最后,男人趴在柔软的床褥上,依然背对着她。 他总是这样,事后从不面对她。 这算是经历打击后,跟从前的他差别最大的地方。 一路顺风顺水的司清,更喜欢乖乖软软地腻在时浅渡身边。 就算对外再冷淡,在她面前却总是撒娇。 时浅渡往他那旁凑了凑,从身后覆过去,圈上他的腰。 她亲亲男人的后颈:“想什么呢,一句话没有。” 司清淡声答:“没什么。” 经过长久的停顿,他翻身躺平。 “今天时总很忙吗?” “是啊,宏远那家总是故意找麻烦,烦都烦死了。” 时浅渡胳膊搭在男人身上,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抚弄他红润的嘴唇。 她懒洋洋地嘟哝:“你说怎么办好?” 司清的心跳速度一下子飙升起来。 他快速掀起薄薄的眼皮,又很快冷淡地垂下。 “时总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但他知道,宏远的老总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也正是他下一个目标。 “也是,我的司教授就好好地搞研究。” 时浅渡缓而又缓地描绘过男人如雕刻般的眉眼,最后在他唇畔轻啄一下。 她红唇一勾,笑意盈盈道:“其他烂摊子就交给我去做好了。” 司清的喉结滑动两下。 什么就“我的司教授”啊…… 不要再诱惑他了。 平日里引以为豪的意志力,在时浅渡面前太薄弱了。 他别开脸,又翻动身子,重新把后背留给时浅渡。 随着他的动作,一只手臂揽过来,温柔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心头一软。 真好啊。 时浅渡现在还对他这么温柔。 若是她知道,他心中一直充满仇恨,想用杀人的方式报复…… 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还好,在她知道之前,他们就会分开了。 - 在司清做好万全准备执行计划的前一天,宏远老总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很长时间后好不容易留住了性命,但也成了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没过几天,他被从小受到冷落与暴力的未成年女儿拔了管子。 事情就像做梦一样,莫名其妙地像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人都没了,自然就无法继续什么所谓的计划。 司清又开始列了下一个计划。 结果,又跟上次一样,在他正式行动之前,人没了。 这回是仇家他杀,警方介入调查。 如果说,一次巧合真的是巧合,那两次、三次呢? 算上金岁言的事,已经是三次“巧合”了。 他实在没办法不把这几起事件跟时浅渡联系起来。 心头的猜想,让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他简直不敢细想。 要是因为他而害了时浅渡,他这辈子恐怕都会活在悔恨中。 她怎么会帮他做那种事呢? 他们就只是那点儿…… 身体上的关系而已啊。 可如果不是她,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得跟时浅渡问清楚了。 当时浅渡解开电子锁回家时,司清正坐在沙发上。 他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看起来,他是从天还大亮时就一直坐在这里了。 “怎么不开灯?” 她顺手打开清亮的灯光。 司清握住自己还在轻微颤抖的手指。 他不动声色地问:“时总一直是这么打压竞争对手的吗?” 时浅渡换衣服的动作微微顿住。 她扫了司清一眼,淡淡地笑:“是啊,怕了?” 可他知道不是的。 司清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起身,抓住时浅渡的手腕:“你偷看了我的笔记本,对不对?” 时浅渡笑了笑,拍拍男人的手背。 “松开,换衣服呢。” 司清不放:“时总,我请你回答我。” “你不用担心,不是我动的手,我最多就是……”时浅渡掰开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用一些小方法,没想到他们最后都丧命了。” 小方法? 想来是跟对付金岁言差不多吧。 司清胸膛起伏几次,终是压下了躁动的情绪。 他冷声问:“为什么做这些?” 时浅渡看他:“你又是为什么呢?” “……” 司清的耳廓瞬间红了,眼下发烫。 他突然不敢看时浅渡的眼睛。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揭开了他最丑陋的那一面。 他动动嘴唇,言语淡淡的随意说道:“我从小贱命一条,什么都没有,烂了就烂了。” 他没有抬眼看时浅渡,清冽冰凉的嗓音掺了淡淡的哑。 毫无表情的精致面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放留下阴影。 “但时总你不一样。” 司清心中五味杂陈。 他回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想起高中的羡艳,和这一年快乐的时光。 不知为何,眼眶莫名的开始酸软。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时浅渡为他付出? 跟她相比,他只是街边的野草。 他开始后悔。 “我有什么不一样?” 时浅渡抬起男人的下巴。 她看到,那双在床上都没浮出过水光的桃花眼蒙上了雾气。 司清的脸依然冷淡,根本看不出表情。 唯有偷偷沾在睫毛上的细小水珠暴露了他的心绪。 他重复:“你不一样。” “可能对你来说,我是不一样的,但在别人眼里,我也只是个很普通的人。”时浅渡怜惜地叹了一声,拇指轻轻蹭在男人的眼角,“你觉得你自己没什么好的,但在我眼里,你也不一样。” 手掌落在司清的腰间,温柔地将人搂到怀里。 她学他,缓慢而清晰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你不一样,知道么?” 温热的气息喷撒在耳畔。 司清浑身好似失去了力气,只能赖在对方的身上。 他第一次抱住时浅渡,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不论高中还是大学,又或是后来的工作中,他从未向其他人露出过脆弱。 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在一把年纪的时候…… 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无声地抽泣。 过去独自一人忍下来的所有苦难,好像都汇聚到一起在等着今天,等着有一个人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也接受他的无助的脆弱和肮脏的恨意。 时浅渡颈窝处的皮肤,被他蹭得痒痒的。 她忍不住笑道:“司教授,你这算是在跟我撒娇吗?” 司清没回应她揶揄的取笑。 只背着她抿了抿嘴唇。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究竟有哪里值得时浅渡喜欢。 他知道自己半点配不上她,也知道面对她的付出,他应该内疚的。 可是,他止不住高兴。 那种细密柔软又欣悦无比的情绪一点点地挤进心里,占据了他的全部。 他忍不住地想笑。 明明不该笑的。 “以后不要自己扛那么多了,好不好?” 时浅渡低哄,手掌抚在男人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偏头,刚好能吻上他有些发烫的耳尖。 “我说过要让你开心顺遂的,我的愿望从来都不会落空。” 说到最后,她尾音上扬,有一点儿小得意。 司清心头轻轻一跳。 原来,那时候许愿的木牌,不是什么追人或者戏弄人的小把戏。 而是她……真正的愿望么。 他低声说:“以后不要再为我做那些了。” 停顿几秒钟后,他又补充了两个字。 “不好。” 时浅渡笑话他:“我的司教授,你还知道不好啊?” 其实在她看来,倒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有些败类除掉就除掉了。 就像时管局下达的任务一样。 只是对于这个小世界的法律来说,确实不好。 她不会看着她家司教授走上回让他自己都感到痛苦的路。 她知道司清是个正直的人,一直都是。 “还是……付诸法律吧。”司清垂着眼,“让法律给他们带来公正的判决。” 时浅渡一愣,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到底还是回归了法律啊。 跟她记忆里一样。 她笑答:“好,都听你的。” 司清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冷清的眉眼终是软了下去。 他现在确信了,让他喜欢上时浅渡…… 一定是上天唯一一次垂怜。 376 宋时泽1 我是对你另有所图。 第三百七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艺娱乐坐落在帝都最大的文化园区中, 占了A区的三分之一。 回字形的五层楼中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不少手中拿着几页剧本的男男女女一边熟悉台词,一边紧张地溜达几步, 或是给自己打打气, 稳住心态。 也有相识的演员相互聊上几句, 以转移紧绷的注意力。 “你说咱俩这次会不会又是同个剧组?” “那敢情好,你以前面过大小姐的片子吗?听说选角很刁钻。” 年轻的男生把双臂舒展开。 在紧张的时候舒展身体,可以有效地缓解状况。 因为时浅渡时艺娱乐的千金, 所以大家更喜欢用“时总”称呼她。 “没面过, 不过时总要是不刁钻, 也不可能个个是爆款啊。” “唉, 也是,只能祈祷这次超常发挥了呜呜!” 观众看电影,最多的是关注导演和演员。 但圈子里对制片人的关注也不少。 一些眼光独到狠辣的制片, 就算换了题材换了导演,也能保持很稳定的水平, 甚至是在没有知名主创的情况下, 打造出以小博大的小成本爆款。 时浅渡回国已经回国五年多了,平均一年一部片子。 其中许多都是中小成本的, 成本不超过五千万, 却能博到六七亿以上的票房。 票房是成本的三倍,制片方基本可以回本, 她这是赚的盆满钵满。 她走的不是大众商业片路子, 第一部片子时,圈里人大都觉得她就是玩票性质,反正家里有钱又有资源,就随便拍拍玩呗。 尤其是她曾在饭局上说过大爆ip《摘月亮》纯纯赔本, 让许多人笑话很久。 就算这ip能大爆有不少营销的水分,但也圈了许多粉,怎么可能赔本? 结果一年以后,市场和政策等各方面原因之下,《摘月亮》果然亏损厉害,让抢到ip的公司一整年的财报都相当难看,后续得缓上几年才行。 而时浅渡投资的第一部小成本片子就赚了三个多亿,不算多,但已经是大赚了。 况且评分在7.5分上下浮动,在国产电影中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一连几年下来,她算是在业内打响了知名度。 别说是不知名的演员,就是有些二三线演员也愿意自降片酬参演。 “经纪人跟我说,要是能拿到这个角色,以后片酬最少最少翻一番。” “这么夸张的吗?我就吃过她投资那个奇幻动画片的瓜,说当时那个片子的制片人不确定片子会不会赔,就没有考虑做周边,时总听说了,看片之后给片子选了档期,还自掏腰包投资,加急找人设计了周边,结果片子一上映就大爆。” “哈哈哈我也听说过这个,这算是第一次正版周边比盗版出来的早吧?” “真的,别人还在考虑赔不赔本呢,时总一眼就看出来能赚更多了,厉害厉害。” 两人聊天,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真想快点到我啊,可惜连我的角色都没到。” 男生忍不住多往旁边看了一阵。 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一楼的透明落地窗里,正有人在试镜。 铺着木地板的练习室非常宽敞,其中一侧坐着导演制片等人。 一个摄像机架在桌前,直对着试镜的演员。 另有一位选角导演手持单反,跟着演员的表演录像。 时浅渡作为这个项目的制片人,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她拿起桌上的冰咖啡,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 “下面该谁了?” “时总,这个。” 助理递上来一份资料。 名字上写着—— 宋时泽。 她心头轻轻一跳。 目光落在演员照片上,盯了几秒。 直到前方传来温柔的嗓音。 “各位老师好,我是宋时泽。” 她抬眼,刚好与男人那双如有水波的狗狗眼对视了。 他留着清爽的短发,刘海没有打发胶做造型,柔软地搭在额前。 当年被称为“神颜”的干净面容依然未变。 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内敛,同样的……带着憔悴的破碎感。 好像只有年龄从他们最初相识的31岁变成了38岁。 导演让宋时泽开始表演,而时浅渡有点走神。 她忍不住想起他们过去的相处。 那些美好到叫人一想,心里就冒出甜水的往事。 那时,宋时泽总会羞涩而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明明害羞得要命,却还是会向她告白。 可惜在这个世界里,她跟宋时泽只是擦身而过的路人关系。 最多算是“认识”,上过同一个节目。 当年的《心跳计划》,她在开启第二阶段前离开了。 只是露个面玩一玩,可以说跟宋时泽一点不熟。 天知道在经历过那样一番恋情后,只能隔着桌子看到宋时泽站在这里试镜,她有多么抓心挠肝,不仅仅是很想快速把人拐到手,还想赶紧用自己的力量给他洗清了那些污蔑。 “时总。”导演连着叫了她两声,“时总?” 叫完了,还不忘在她面前挥挥手。 “嗯?” 时浅渡回神,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瑞士糖丢进嘴里。 她一看,原来宋时泽已经表演结束了。 男人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时浅渡他们提问。 不管国内其他剧组团队是不是导演中心制,但在她这儿,就是彻彻底底的制片人中心制。 所以,是否敲定一个演员,主要看她的决定,等她的发话。 软糖很快就化在了口中。 她问:“谁有烟吗?” 众人微怔。 导演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吩咐。 “小赵,隔壁有烟跟火机。” 时浅渡起身,食指与中指虚虚地夹住烟卷。 助理拿着打火机,“咔嚓”一声。 烟草染上了橘红。 她吸一口,便彻底燃了起来。 不过没吸进肺里,只是将缭绕的白烟吸入口中。 她就这么懒洋洋地夹着烟,走到宋时泽面前站定。 微微弯腰,缓而又缓地将向他吹出一口气。 浓烈的白雾弥漫着卷到他的脸上。 “咳咳。” 宋时泽轻咳两声,喉音夹杂着细碎的呜咽。 低沉柔和的声音在这时更是好听。 烟雾散去,那双狗狗眼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眼尾染上叫人心悸的薄红。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时总?” 语调有两分犹疑。 小心翼翼的,掺杂着不解。 时浅渡低头看他。 看着这双再熟悉不过的泛红双眸。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真想把人抱进怀里啊。 亲亲他的唇,告诉他一切都有她在。 她沉默地伸出了手。 在手指快要碰到男人脸颊时,还是忍住了不合时宜的冲动。 稍微一拐,勾住了宋时泽的后颈。 轻轻掐住他的后颈,让他用红润却柔和无辜的眼睛直直地面对选角团队。 她回头看向导演:“怎么样?”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 将烟雾吹到脸上,是剧本里一场重头戏。 来试镜的演员拿不到全部剧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戏。 但宋时泽的本能反应都非常非常地贴合角色。 这无疑是适合的,但…… “还不错。”导演作为代表开口,“可是……” 他刚跟公司解约不久,还在混乱的撕逼中,网上全是骂声啊! 就算是时浅渡,也不得考虑一下风评问题吧? “那就定下来吧,宋时泽。” 时浅渡转身,几步走到了桌旁。 把烟碾灭在了众人面前。 她笑眯眯地问:“大家觉得有问题吗?” “……” 都这样无声地威胁他们了,他们还能咋样? 谁不知道时浅渡眼光好脾气臭啊,她最烦的就是有人怀疑自己的选择。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用绝对赢家的身份打脸并嘲讽回去。 全场没人说话。 选角导演憋了几秒,硬着头皮凑到她面前,避着宋时泽小声说:“时总,咱们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舆论问题?再高的评分也抵不住黑粉刷分啊。” 有些流量虽然黑粉不少,但粉丝更多,分数其实不太受影响。 但宋时泽这样的,忠粉少得可怜,却得罪一堆男女艺人…… “舆论问题我会解决的。” 时浅渡终结了这个话题。 宋时泽听见了,脸上划过一丝意外。 他腼腆地眨眨眼睛:“谢谢时总能给我这个机会。” 还以为这次试镜,又要因为他糟糕的路人缘而失败。 时浅渡确实跟外面传的一样有魄力。 真是没想到,当年在恋综里随心所欲的大小姐,转眼就成了金牌制片人。 时浅渡笑道:“这不是你应得的吗?” 宋时泽张了张嘴唇,又闭上。 最终,他只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谢谢时总。” - 试镜那天,时浅渡本想把宋时泽留下。 但是试镜才到一半,总不能撂下工作去谈情说爱拐男人吧。 本着负责的态度,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任凭宋时泽离开了。 反正等到剧本围读时,就又见面了。 不急那一时半刻的。 演员的角色很快就全部定好,过一遍合同,就算彻底敲定。 不是大制作片子,所以前期准备没有用太长时间。 很快就到了剧本围读的时间了。 时浅渡在这段时间里,已经了解到了宋时泽这些年的情况。 三年前,他父亲、继母和弟弟在家中自.杀身亡。 经过警察探查,没有任何他杀痕迹,很快就结案了。 他也不用再被一家子吸血鬼吸血。 而去年年底,他终于熬到20年,成功跟公司解约。 但解约后,双方依然是剑拔弩张,前公司没少给他使绊子。 网上的黑粉之多就不用说了。 前公司喜欢拿他跟其他艺人碰瓷炒热度,最初是跟女艺人吵,后来网上耽改流行了一阵,又开始让他碰瓷其他男艺人,惹得网上谁家粉丝都怕被他沾上。 被强行碰瓷过的,更是无时无刻都在喷他骂他。 其中有一个相关消息吸引了时浅渡的注意—— 一中学生在网上的疯狂言论被淘气的同学扒出来,并在课间时投屏到班级的大屏幕上,让所有同学老师都瞧在眼里,最终导致她自.杀坠楼身亡。 在网上搜一搜,还能零星地找到几张当时被投屏的图片。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快草我!】 【好想舔呜呜呜呜!】 【宋时泽这种贱.货再碰瓷就应该找人轮了他再给他阉了傻逼玩意!】 【嘻嘻嘻你家割割怕是屁.眼都被人捅漏了吧滚回去舔屎吧!】 【哥哥睡粉吗啊啊啊草死我都愿意!!!】 【拿我妈一千块钱给哥哥买数字专辑,我妈竟然说我,她怎么不死了算了!】 就这些还不是全部。 因为投屏内容都是些容易被屏蔽的,很多图都搜不到了。 可以想象,这个十三四岁的学生被人在班上投屏了这种话…… 会是个什么结果。 不仅是社死,老师、同学、家长全知道了。 学生们的侮辱、家长的责怪咒骂,逼得她从学校天台一跃而下。 时浅渡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但她没有太过同情。 看到这些评论,她就只有一个感受——真疯啊。 投屏别人的言论固然不对,但不过是把一个人在网上说的话重复一遍,怎么就受不了呢? 许多人本来就知道说那些话是错误的,所以只敢像臭虫一样在网上肆意发泄。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也不应该是恶臭滋生的温床。 “时总,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围读了。” 有人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时浅渡回神:“好,我这就过去。” 她把电脑收拾好,正准备离开,突然瞥见了一条热搜。 是宋时泽前经纪公司老板李康的爆料。 所有自愿或非自愿被李康潜.规则过的艺人,还有他妄图强.奸未遂的,以及一些出轨的或是多人运动的局都被爆料方用拼音首字母曝光出来,附带各种视频、图片、语音以及聊天记录。 爆料人细致有条理,一条一条证据充足,有理有据到让人无法反驳。 微博一发,无数吃瓜人、营销号闻风而来。 到现在才发博半个小时,热搜词后面就已经带上了[爆]字。 已经有无数人开始围攻李康和公司官博了。 爆料人还表示,这只不过是个开场。 因为桃色新闻更容易吸引眼球,才会先发这个。 时浅渡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爆料人一定就是宋时泽。 可惜对方的ip地址转到国外,还加了很多层密,就算是她也没能立刻破解。 这次的桃色新闻也好,跳楼自.杀的学生也好,都掀动了舆论,就连宋时泽父亲一家人的自.杀,好像也是因为长期被指指点点、在家门口泼屎泼尿,最后走到了极端。 应该,都是他煽动的吧。 本想亲手还给宋时泽清白,没想到他自己先动手了。 更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柔又疏离的男人,已经成了个黑心的。 她心中不太舒服,酸酸涩涩的,还有点儿难过。 因为他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他本来那么善良柔和,即便自己憔悴,对别人温柔体贴得要命。 但没有人帮他,他只能自救。 用极端一点的方式自救。 被她当做珍宝捧在手心的人,却被那么多人的恶意包围,不断践踏。 一下子就是十年时间,也亏他还能坚持下来。 她生气又心疼,简直想立刻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地哄。 可惜他们现在只是“认识的人”,直接动手未免太不正常了。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见时间快到了,拿起iPad离开了房间。 参加围读的演员们差不多都到会议室了。 而宋时泽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低头看手机。 时浅渡穿过走廊来到会议室,一眼就瞧见了他,便上前往他手机上瞥了一眼。 可惜手机上贴了防窥膜,除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时总。” 宋时泽反应很快,立刻把正在翻看的□□PDF剧本退出了。 剧组给到演员的PDF剧本上,都印着演员名字的水印,防止传播。 只有时艺娱乐才有无水印版的剧本。 其实他早在试镜之前,就已经读完全部剧本了。 不然,长得再年轻也是奔四的人了,还能动不动就眼红么? 时浅渡搭茬:“怎么不进去?” “还有十分钟,有的演员还没到。”宋时泽收回视线,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我想大家都不太喜欢我,还是等正式开始再进去吧。” “我也等人齐了再说,不然得一遍遍打招呼。” 时浅渡靠在窗台边,捧着草莓奶盖茶用力吸了好几口。 她问:“你去年跟公司解约,现在还没签新公司吧?” 宋时泽很内敛地笑笑:“是,没有公司愿意签。” 他没有避讳,嗓音低柔,态度平和。 就好像,他从来不恨前公司、不恨咒骂侮辱他的人。 “那你直接来我们时艺呗。” 时浅渡就更不避讳了。 她现在就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男人圈到自己身边,给他贴上专属于她的标签,让那些欺负宋时泽的人全都给她付出代价。 如果他需要的话,她会把能告的人都给他告到社死,再也没脸见人。 宋时泽略顿了两秒,似乎在思考时浅渡的意思。 他搭在窗台上的手指缓慢地相互摩擦几下。 半晌,略显疲倦的狗狗眼弯了弯。 他用玩笑的口吻说:“时总是觉得我有发展价值,还是……另有所图?” 时浅渡拖着下巴,勾起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男人。 在她心里,宋时泽就是她的人。 “当然是……二者兼有了。”她眼珠微转,没停歇地主动输出,“不过若只能选一个的话,说心里话,我是对你另有所图。” 宋时泽这次,是真的微微一怔。 377 宋时泽2 勾着男人亲了亲。 第三百七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与时浅渡对视片刻, 垂眼收回目光。 他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指,轻轻地掀起唇角。 “时总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经过七年多时间,压迫他的父亲弟弟和公司都离他远去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轻度抑.郁, 社恐也好了许多, 待人接物更稳重了。 看起来成熟了,但也丢了些未经风尘的少年感。 唯一不变的是那种淡淡的破碎感与氛围感。 只要他垂下眼怅然地低笑一下,就叫人想把他抱在怀里保护起来。 至少时浅渡很想那么做。 “你没误会。”她直白道,“你以后跟着我吧。” 宋时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这是要潜他的意思? 多年以前,参加《心跳计划》时, 时浅渡对他不好也不差,没什么特别的。 结果几年之后,突然来说潜.规则他,未免有些离谱吧。 难不成是这几年时间,这位大小姐的口味变了? 他本就打算在拍摄过程中想想办法, 从时浅渡手里多搞到些资源的 没想到,时浅渡率先起了头, 要潜他这个人到中年的、一身骂名的糊糊。 而且,还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他有些意外。 不过身处在大染缸中深受其害,碰到多离谱的事也不会大惊小怪。 人么,不都一个样。 看时浅渡明目张胆、驾轻就熟的模样,恐怕不只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过去这几年里,他吃过男艺人主动往她身上贴的瓜, 但没听说过时浅渡会潜别人。 保密工作做得倒是不错。 他想, 等围读结束后, 要黑进时浅渡的电脑挖挖料。 说不准,还能拿到一些可以当筹码的东西。 见宋时泽没有立刻回答,时浅渡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流言蜚语, 就等片子杀青p剧照公开项目的时候,说你没有签公司,先因为片子的宣传问题由时艺的经纪部代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公司了,不会有太大的舆论影响。” 宋时泽看着身边比自己小了九岁的小姑娘。 哦,恋综时她还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现在也有小三十了。 不算是小姑娘了。 若是过去的他,一定会觉得害臊又难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不准,还会很尴尬很好心泛滥地劝时浅渡不要这样。 他抿抿嘴唇,做出一副局促不安的尴尬模样。 “时总怎么会跟我说起这些?” “以后你就知道了。” 时浅渡知道现在说出喜欢一字,男人肯定不会相信。 那就先退而求其次地把人利诱过来吧。 她用哄人的语调说:“就听我的嘛,不会亏待你的。” “……” 若只看时浅渡的语调和行为,谁会想得到她是要潜他呢。 宋时泽一时间,不知该嘲弄还是该觉得好笑。 他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嗓音低柔好听,有淡淡的疏离感:“如果我说不,时总是不是要把我的角色换掉了?” “这两者又没什么关系,角色是你应得的。” 时浅渡心说,就算宋时泽直接因为这提议生气,她也不会使绊子啊。 她撇撇唇:“你情我愿的事,你如果实在不想,我还能强迫你啊?” 宋时泽还真没少碰到“强迫”的事。 以前李康总是想让他去饭局上陪酒,不然就不给他安排工作。 他为了反抗,自己不管严寒酷暑,一个个地跑组。 可惜他的路人缘太差了,在没有公司花钱花人情去疏通关系的情况下,除去那些下三滥的低俗剧组愿意用他这样的演员炒作,正经剧组没人乐意用他。 何况他背着公司自己出来跑组,用了他就是跟他公司作对了。 他被晾了几个月,几乎没有任何收入,大冬天都不舍得开空调。 最后整天在晚上菜摊收摊时,买最便宜的白菜回家炒饭,才算熬过去。 这还只是李康那个一流公司呢。 换做时浅渡背后时艺这样的大公司,分分钟把他封杀。 他一点儿话语权没有,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淡声开口:“强迫人的法子多了,时总应该知道的不比我少吧。” “那——”时浅渡凑到他耳畔,不正经道,“你给我支支招,怎么才能强迫到你服软?” 她知道,宋时泽的原则性很强的。 要是一上来就答应她的提议,反而不正常。 带着懒散笑意的语调没入耳中。 温热的气息更是随着她的呼吸吹拂而来,耳朵痒痒的。 宋时泽心中轻微一跳。 时浅渡是在……调戏他? “时总想多了。”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自己搭在一起的手指上。 漂亮的拇指在反复抚在指节上。 他勾了勾唇角:“我也不是什么原则性很强的人。” 淡淡的话语里有种不太显眼的自嘲与落寞。 “……” 她刚想宋时泽有原则,就啪啪打脸是吧。 时浅渡“哦”了一声:“是吗?”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 宋时泽的意思是,反正都黑进别人的电脑,搞出一堆事情了。 一脚踏入不道德的行列里,还怕什么发烂发臭呢。 下限拉低过一次,后面就都不是问题了。 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什么都好说。 什么清者自清,什么恪守本心。 在这个社会上根本是放屁。 谁管你人品到底如何啊,只要不要脸,总能赚到钱,总能活得自在。 哪有什么福善祸淫。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 也失望得透彻。 时艺的大小姐,怎么也比酒桌上那些不怀好意的混蛋强。 等他借着时艺的资源赚到足够的钱,就离开华国。 再也不回来了。 他心中打好了算盘,但故意说得有两分怅然。 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浮出水光,又很快转而不见。 给时浅渡看得怪心疼的。 当然也…… 咳咳,很想暴虐地把人欺压个透彻。 她最是受不了宋时泽那双狗狗眼湿漉漉的样子了。 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年轻了,温柔地一垂眼,神色淡然却特别杀人。 哦,主要特别杀她。 “这样是哪样?”她耸耸肩膀,调侃道,“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还是花骨朵,未来长着呢。” 落在她的手里,就从花骨朵绽开了。 她喜欢看那个绽开的过程。 “我不会亏待你的。”她重复了一遍。 宋时泽笑了。 风轻云淡,又带着淡淡的哀凉。 他说:“好啊。” - 剧本围读,其他演员们看到宋时泽入座,果然神色各异。 许多人都怕被他沾上,忙不迭地坐远一些。 正好把宋时泽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了。 时浅渡一瞧,这不给她腾位置呢吗? 她美滋滋地在宋时泽身边坐了几个小时,搞得先行选座跟宋时泽拉开八百米远的演员暗自咬牙、悔不当初。 等围读结束,艺人们纷纷离开。 时浅渡路过卫生间时,正碰上两个男生边聊天边往外走。 “我真是服了,怎么会真的有宋时泽在啊。” “他们脑子进水了吗?找他那性子,拍摄期间就能把剧组搞臭吧。” 两个青年刚一出门就撞上了时浅渡。 顿时,脸上纷纷闪过尴尬。 “你们有想法,没有问题,请你们去办公室找我,当面跟我说清楚,而不是背地里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抱怨万分,你们如果不愿意上我的戏,就把机会让给别人。” 时浅渡真的很不喜欢有人背后议论纷纷。 念着两人年纪都不大,她没说太狠:“宋时泽之前那样是因为公司不干人事,捆绑炒作不是他的本意,你们没看到今天他们公司的热搜吗?” 有个男孩还算聪明,立刻踩着台阶就下。 “我们一直在讨论剧本,还没来记得看热搜什么的。” 时浅渡摆摆手:“行了,没事就回家吧,明天继续过来围读。” “是,那时总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再不多说,连忙相互拉扯着跑了。 没心眼的小屁孩两个。 时浅渡摇摇头,往办公室走去。 她拿出手机低头打字:今天来我家吧。 拇指一动,就把消息发送给了宋时泽。 与此同时,卫生间中“叮铃”一声。 时浅渡脚步微顿,笑了笑,但没做停留,去办公室忙手头上的工作。 【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先去吧,电子锁密码是0579】 【地址】 【我想吃菠萝古老肉、糖醋小排】 【嘶溜.jpg】 宋时泽洗净手,抽出厚纹纸巾擦干水迹。 他听见时浅渡对他的维护了。 但心中没有一点儿波澜,反而觉得好笑。 身为头部公司的副总和圈内知名制片人,果然对李康和他前公司那点破事了如指掌,也知道他这么多年里经历了什么。 到头来,却还是跟李康一样,对他做着同样的事。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又比谁好呢。 他厌恶极了娱乐圈。 借着时浅渡的资源赚几笔快钱,就再也不会跟娱乐圈沾上边。 不,还是要沾边的。 他要把那些见不到人的勾当,全都爆光出来。 他打开微信,就看到了时浅渡颇为幼稚的表情包。 看起来很馋的样子。 说起来,当年恋综的时候,时浅渡也是所有人里吃他做的饭最多的人。 这点倒是压根没变。 宋时泽看时浅渡发来的地址是个别墅区,就先在文化园附近的超市买好了需要的菜肉,除去微信提到两道菜,他还买了几年前《心跳计划》录制时,时浅渡喜欢的几样菜。 他拎着几个塑料袋从超市里出来,迎面被寒风吹得头脑高冷。 这时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又不自觉“体贴”起来,就连八年前时浅渡的喜好都记得。 要知道,那会儿的时浅渡只是个跟他不熟的路人罢了。 他拎着蔬菜,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从前讨好人太久,三年了,习惯都改不过来。 真是再也不想…… 愚蠢到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了。 他在超市外面站了一阵。 半晌,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也罢,反正最近要把时浅渡哄高兴了,才能换来好的资源。 - 时浅渡打开家门,就闻见了一阵香气。 她脸上一喜,换了鞋,电脑往门口一放,就跑到了厨房。 宋时泽做饭时真是跟以前一个模子。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台面旁,身量很高却有些消瘦。 身上系着蓝色的围裙,袖口整齐地挽起。 听见开门声,他抬头:“时总回来了。” “你……要不别叫我时总了。” 时浅渡扒在男人对面,别扭地敛了敛眉头。 她还是喜欢听宋时泽叫她时小姐。 过去啊,婚后两人越来越熟悉了,宋时泽在相处中慢慢改口叫得更亲昵,但在**时还是会跟从前一样唤她,还有在媒体面前也是,用很乖的口吻称呼她“时小姐”。 那会,很多粉丝都会善意地调侃他,结婚几年了,怎么还跟刚认识似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忆起从前,走神了两秒才缓过来。 “叫我时小姐好了。” 宋时泽动作顿住。 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或者xp吗? 在这个比其他行业稍微混乱一些的圈子里待久了,他倒是知道有些人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莫非时浅渡私底下有特殊的爱好? 那他这资源…… 赚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他收敛起面上的微妙情绪,垂首,将锅里闷着的小排盛到盘子里。 接着,又把刚炒熟的菠萝古老肉装好盘。 “时小姐,你点的两样都好了,我再炒两个菜,很快就好。” 时浅渡非常满意。 虽然心黑了,但还是跟从前一样乖嘛。 她心中明白,宋时泽这么好说话,肯定是在她这里有所图。 但没关系,图她什么她就可以给宋时泽什么呀。 宠他! 反正要相处很久呢。 她坚信自己能把人追回手里。 已经成功让他喜欢过一次了,还怕第一次么。 至于在宋时泽最需要资源和经纪团队的时候威逼利诱他一通…… 卑鄙是卑鄙了点儿,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几个菜很快就全上齐了。 宋时泽一如既往的很全面,还煮了一小锅汤。 他给时浅渡盛了一碗:“先喝这个吧,外面天冷,胃会不舒服。” “……” 时浅渡动作微顿,鼻尖酸涩了一瞬。 以前宋时泽就总喜欢提醒她这个,像个长辈一样唠唠叨叨。 他总喜欢把她当成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宋时泽。 男人比那时候年纪大了,经历的更多,不像过去那样心中干净明亮。 可她总是觉得,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温柔是很难改变的。 她喝了口热汤。 跟从前完完全全一个味。 就这个情况,她怎么可能…… 不频频想到从前啊。 “我最近在写一部剧本,到时候你出演男主吧。” 宋时泽正在小口吃饭,像小仓鼠一样腮帮子微动。 听见时浅渡的话,稍微噎了一下。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掩唇将口中的菜咽下了。 他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呢,时浅渡就主动给他男主演了? 这可是时浅渡的男主,还是她自己写剧本啊。 这算什么。 亲自写剧本捧他? 真不懂,这是在给他画饼,还是正在潜了他的兴头上。 八成是在画饼吧。 他垂着眼,道谢:“那我先谢谢时小姐了。” “谢什么,以后不用总跟我说谢谢。” 时浅渡美滋滋地夹了一块菠萝古老肉塞进口中。 酸甜的味道顿时在嘴里炸开。 她忍不住模糊不清地说:“你做饭还是那么好吃,我可真是太有福了。” 宋时泽以为她说的是当年的《心跳计划》。 他假意露出腼腆的笑容,温声道:“时小姐喜欢就好。” 时浅渡忙完工作回到家时已经不早了。 吃点东西,就超过了八点。 宋时泽要在厨房收拾碗筷,她便道:“我还有点事,到楼上工作去了,家里的东西你都随便用,房间也可以随便进,都没关系的。” “好,我知道了。” 宋时泽点点头,认真把厨房收拾干净了。 不止如此,还顺手打扫了客厅。 他从小就为了得到父亲的夸奖,独自一人包揽了所有家务。 对于家务,他再熟悉不过了。 把整个别墅的一层收拾干净后,已经九点半了。 他上楼,敲了敲时浅渡的房门。 得到回应后,走了进去。 他把手中的牛奶放到桌上:“我热了牛奶,晚上喝会很舒服。” “谢谢。”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把他拉到身边。 手臂顺势圈上了宋时泽的腰。 很多男艺人容易在奔四时发福,忽略身材管理。 但宋时泽没有,他的腰就跟初见时一样纤瘦而有力,抱在臂弯中刚刚好。 她不由得回想起最初揩油的趣事。 那会儿是在射箭俱乐部,这男人不想脱衣服又不好拒绝,被逼得眼眶红了一圈。 那时做不愿意的事,是因为讨好型人格,也因为起哄的压力。 如今做不愿意的事,被她抱在怀里…… 是因为有所图谋。 唉。 她心情有些复杂。 但管他呢,反正是到她怀里了。 没道理嘴上说明白了,一点油水不捞啊。 这么想着,时浅渡的手指从腰间不断往上,抚在了他的脖颈后面。 她扬头,同时把人往下轻轻一按。 温软的嘴唇触碰到一起,轻轻柔柔的。 她发誓,她一开始只是想碰碰宋时泽的嘴唇。 可那股太熟悉的气息在鼻息间涌动,纠缠在一起…… 她张开唇齿,勾着男人亲了亲。 没吻得太深,只亲了两秒。 宋时泽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一十多年,要说他有什么不懂的,那纯粹是装蒜。 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换资源,便不会端着藏着。 心早就冷透了,他不在乎这些。 他以为他自己真的不在乎了。 然而被时浅渡撬开唇齿的那一刹那,心中还是一阵悲哀与苦涩。 一十多年前,刚入圈的他,有想过自己三十八岁时名声狼藉、入不敷出,权衡之下选择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样随意对待吗? 他很想笑,不需要声嘶力竭,轻轻地笑一下就好。 挺好的。 从现在开始,他跟那些恶心的人也没什么不同了。 尽管他是为了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圈子。 短暂的亲吻过后,他直起腰身,别开脸。 正好瞥见了时浅渡电脑屏幕上正在写的剧本文档。 文档名是《偏爱》。 呵。 宋时泽无声地扯动唇角。 偏爱,真是个诱人的词啊。 他半生时间,只看到过别人得到偏爱。 与他无缘。 可笑的是,时浅渡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让根本不熟的男人住到自己家里的人,也能写出所谓的“偏爱”么。 378 宋时泽3 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当年《偏爱》的剧本, 是有那位cp粉编剧主笔,后由时浅渡修改完成的,算是两人共同的作品;而现在的情况是,从未有过cp粉的存在, 编剧自然也就写不出那样的故事, 就只能是时浅渡自己照着记忆重新呈现出来。 距离当年的拍摄已经时间久远, 记忆模糊在所难免,要想把剧本中的高光情节都展现出来,还得把两位主角的年龄调整到现在的, 得耗费不少精力。 时浅渡亲了亲宋时泽的唇角后,便没再圈着他不让走。 “我还差个收尾,得再忙一会儿。” 这会儿正写到一个关键的节点,还是一口气写完比较好。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大早还得去剧本围读。 她说道:“你先去洗澡休息吧。” “好, 那我先去洗澡。” 宋时泽点点头,把冒着热气的牛奶往前推了推。 他提醒道:“忙完了记得喝牛奶,别浪费了。” 时浅渡笑了笑:“我知道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啊。 果然人无论经历过什么事, 总会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宋时泽离开书房, 拿了毛巾和睡衣,独自去了浴室。 他脸上始终没有太多情绪, 细密的长睫遮挡住眼底的神色。 热水是早就烧好的。 打开开关,散发着热气的水流倾泻而下。 几秒钟就湿润了他的一头黑发。 时浅渡家里的个护产品都是大牌,随便选哪个出来都不会便宜。 他在最辉煌的时刻,也是被这种迷人眼的国际大牌环绕其中,代言、广告不断。 但他从未被迷了眼睛。 他以为,只要自己恪守住本心,结局就会是好的。 挤出洗发液, 搓出浓密的泡泡,在头发与头皮上按摩一阵。 接着用热水冲掉,短发随着水流背到脑后。 宋时泽仰着脑袋,在蒸腾的雾气中闭上双眼。 他的面相骨相都是极其优越的。 就连衰老这种常事,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 年近四十,依然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漂亮的下颌线,在朦胧中连成完美的侧颜。 就只有眼窝比年轻时加深了些,显得整个人更加深沉忧郁。 他循规蹈矩地洗净了身子,有些走神。 现在时浅渡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若是没睡着,可不好办。 不知道她是否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反正,让他叫“时小姐”真的挺奇怪的。 宋时泽脑子里有些胡思乱想。 但怎么也没把这件事跟他在《心跳计划》中的几句礼貌称呼联系到一起。 他故意在浴室中多磨蹭了一会儿,好好地用沐浴露洗净了身上的每一处。 然后拿毛巾擦干,又吹好了头发。 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他便去了时浅渡的卧室。 屏息,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 在看到时浅渡抱着枕头睡着的模样后,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宋时泽垂眼,视线扫过时浅渡放在床头的电脑。 他都记得,她在恋综时就喜欢睡前抱着电脑去卧室,果然一直没变。 总是显得柔软的狗狗眼蒙上淡淡的晦涩。 他从楼下的背包中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不多时,就驾轻就熟地黑进了时浅渡的电脑。 扒人秘密这件事,他已经做得很顺手了。 指肚敲打在键盘上。 黑暗中,不断传出“哒哒”的声响。 时浅渡电脑中的大小文档很快就过略了一遍。 他以为会扒出一些有关时艺、有关时浅渡的猛料,就算没有猛料,也总该有几个加密文档吧? 可事实是,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空空如也,除了正经工作内容,什么都没有。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技术。 难道是他水平不到家? “噼里啪啦”地又搞了二十分钟,依然一无所获。 宋时泽无奈,只能合上电脑,装回包里。 也把时浅渡的笔记本放回原处。 视线在她的身上睨了一眼,神色复杂。 一个那么无所忌讳地说要潜.规则他的人,能有那么干净? 他难以相信。 兴许是存在了其他台式机或者硬盘里。 今天浪费了一些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先休息吧。 反正来日方长,他还有的是机会。 宋时泽掀开被角,躺在床上边边角角的地方,没有靠近时浅渡。 他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半晌,闭上双眼。 - 时浅渡第二天早晨醒来时,都快日上三竿了。 要不是她定闹钟习惯一定就是一溜,铃声轮番地响,恐怕还睡不醒呢。 她揉了揉沉重的脑袋,回想起昨天,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在写完收尾内容后,把还温热的牛奶一口气喝光了。 接着,回到卧室,刚躺上床没多久…… 就睡着了。 不,应该说是睡死了。 后面身边任何动静,她都没听过。 但今早看床上的痕迹来说,宋时泽在她身边躺过。 想来想去,不对劲的地方应该在那杯牛奶上。 她没有立刻给宋时泽的行为下定论,而是特意利用系统回看了影响。 果不其然,是他在热牛奶之前,放里面丢了药片。 显然是安眠药之类的。 好啊。 她直接气笑了。 不想从她那就直说呗,竟然给她下药。 而她因为过于相信这只温顺的小绵羊,一点儿防备没有,第一次中了这么低级的招式。 以往她再是粗心,也不至于被安眠药给放倒了啊。 果然,人就不应该过于相信谁。 ……可那是宋时泽啊! 时浅渡一拍大腿,真是又气又无奈。 结婚好多年,她再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也把人放心里了。 何况那宋时泽多少年来,都跟刚同她在一起时一样温柔又顺从,连谎话都没说过一次,要说唯一一次隐瞒她,还是某次结婚纪念日,他偷偷买了点新鲜的情趣.用品,怕她知道疯狂隐瞒。 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怀疑宋时泽。 时浅渡在二楼洗漱好,走下楼梯。 宋时泽正在厨房做早餐。 男人的演技极好,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楼梯。 清透的狗狗眼一弯,眼尾下垂,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就好像他昨天从来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时小姐,你醒了。”宋时泽动作麻利地把煎蛋翻了个面,“早饭马上就好。” “唔,你怎么没早叫我啊,再晚点起没准就围读迟到了。” 时浅渡走到宋时泽身边,伸出手臂就搂住了他的腰。 一点儿不客气地在上面摸了摸。 能感觉到,男人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 宋时泽把注意力放在早餐上,温声答:“我看时小姐睡得很沉,想着应该是最近筹备新片太累了,就没有早叫你。” “是么。” 时浅渡凑近他,牙齿咬上男人的耳垂。 轻轻地、缓慢地撕磨。 她笑:“不是因为那杯牛奶里有安眠药吗?” 宋时泽喉咙一滚。 心脏霎时跳动得飞快,头皮发麻。 要不是定力好,恐怕会把木铲脱手而出。 他没有立刻回答,先缓神两秒。 接着笑道:“时小姐未免疑心太重了,肯定是最近太累,才会睡得沉吧。” “是疑心病还是你真的动手脚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时浅渡用薄唇流连在男人的耳朵与脖颈之间,时而轻吻触碰,时而用牙齿细密地啃咬,“不愿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宋时泽被亲得背脊僵硬。 在热气垂在耳边时,没忍住抖了一下。 他关上燃起,手掌撑在台面上。 那只手已经撩起了围裙,肆意地作乱。 他知道时浅渡是故意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敏感。 他调整气息,说道:“时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不愿意。” 低沉柔和的嗓音夹杂着不稳的呼吸声。 喉结滚动,他抿住红唇。 说话间,天生显得无辜又可怜的狗狗眼微微发软,凝结出一点儿水汽,眼尾已然红了。 都不用盯着时浅渡看,只需低垂眸敛眉,一副把委屈与苦闷憋进心里的样子…… 就足够叫人心中直呼不舍了。 “真的,时小姐。” 许是原生家庭长期压抑性格的关系,他从小养成了人前讨好与顺从的习惯,直到现在开始反抗报复,他也不喜欢跟人正面冲突。 或者说,他本能地抗拒正面冲突,所有报复都是隐藏在背后狠狠进行的。 可这样一个人,却在过去,为了她跟家人硬碰硬地起了争执,撂下狠话。 时浅渡回想起从前,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她在男人腰上轻掐:“你不用嘴硬,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 宋时泽心中打鼓,不知道她了解他的行踪到什么程度。 据他的观察,别墅里没有安装家用摄像头啊。 难道,他从时浅渡身上获取资源的目标,这么早就失败了吗? 早知如此,昨晚还不如就…… 毕竟没有什么事比他拿到钱离开华国更重要。 他与时浅渡对视。 以为下一句话,会是她让他滚。 “宋时泽,你知道么。” 时浅渡靠在他身上,轻声地笑了一下。 她说:“其实在我这儿,你永远可以选择拒绝。” 宋时泽微顿,嘲弄的心思一股脑地往上窜。 他敛敛神色,半开玩笑似的开口:“昨天时小姐威逼利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个男人的气质太温柔也太脆弱了。 不管说什么,都看不出攻击性。 好像只是在略显怅然地轻叹一声,像水蒸气一样在空中消散了。 时浅渡勾起唇角,双臂一勾,就把宋时泽的细腰圈进自己怀中。 她往前用力,半抱半推地让他后退了三五步。 两人一同撞在了身后的冰箱上。 她搂的比较紧,身体相互依贴着。 扬起头,距离男人的那张柔和无辜的面容不过一寸。 “你有拒绝的权利,但我有利诱的权利。”她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稍微往前凑了一点儿,就啄在宋时泽的红唇上,“是你自己乐意被我利诱。” 她笑得有些小狡黠,又有些小得意。 凤眸弯弯,显得灿烂而简单。 “……” 宋时泽心脏轻轻一跳。 不似时浅渡说“怎么才能强迫到你服软”时,听见调戏的那种意外之感。 而是,耳根控制不住地染上了薄红。 这个小姑娘,比他小了那么多,怎么这么会撩人? 也怪他没什么恋爱经历,这点调戏都扛不住。 眼前的人脸再一次拉近。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温乎乎的。 他感觉到时浅渡又一次撬开他的唇齿。 身前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昨天亲都亲过了,再亲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他来不及回应。 湿濡的唇齿在时浅渡的强势攻略下纠缠在一起。 宋时泽不知道为什么时浅渡没有因为他下了药的事而生气或斥责他,他只知道他们的吻缠绵悱恻,甚至能感觉到时浅渡的……温柔。 她明明那么强势直接,却又那么小心翼翼,一点点地带领着他。 时浅渡捧着男人的后颈,渐渐与之分开。 额头相抵在一起。 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嗓音低哑:“你不该给我用安眠药,知道吗?” 宋时泽在细喘。 嘴唇被亲得红润,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眼尾也染上了撩人的绯色。 她太会亲了。 不是他能招架得住的。 他当然知道偷偷给时浅渡下药是不对的。 但他依然没有承认,只低声道:“你误会了,时小姐。” 他的腰还被时浅渡抱着,两人腻味地贴在一起。 除去背脊靠在冰箱上泛着凉意,其他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热的。 “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想就说想,不想就说不想,不论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也可以拒绝。”时浅渡又亲亲男人的唇角,“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我说明白了吗?” “嗯,说明白了。” 宋时泽别脸,避开了她的亲吻。 他低声说:“不想亲了。” “……” 这男人气死她算了。 时浅渡二话不说,掐住宋时泽的下颚,又一次亲上他的唇。 这次比刚才还要强势,侵略性极强。 不出几秒,就把人亲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闷哼。 “唔。” 她对宋时泽太了解了。 他身上的一切敏.感与喜好都是她亲手摸索开发出来的。 几个不轻不重的法子,就弄得男人靠在冰箱上直颤。 “嗯……” 尾音不自觉地拉长了。 有些婉转。 可真是好听。 时浅渡暗自赞叹。 她舐去男人唇角滑落的银丝,又吻吻他发红的眼尾。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委屈又嗔怪的眼神。 他被她欺负之后,总是这副模样。 真是什么时候都没变。 只是这回么…… 若有似无地隐藏着一丝羞恼与恨意。 可能在厨房这样对他不太合适,欺负的有点过头,让他觉得被羞辱了。 宋时泽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时浅渡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还不是全是屁话。 心中想的不好听,但脸上不显,被亲的过于红润的嘴唇抿了抿。 他嗓音已经变哑了:“时小姐刚才还说,我可以说不想呢。” “你可以说不想,但我也可以强迫你啊。” 时浅渡理直气壮,还不忘颇为嚣张地扯了扯唇角。 她用手指抚在男人的嘴唇上:“宋时泽,你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就是我的人了。” 卖给她了? 宋时泽的胸膛起伏了几次。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地攥紧。 呵,好吧。 是他主动同意开始这段关系的,又怨什么别人呢。 又当又立,活该他受着。 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做过不少坏事了,怎么还叫人睡一下都不愿意。 分明是各取所需的事情而已。 反正能赚到钱就行吧。 赚钱,离开,然后曝光更多恶事。 不把这混黑的社会搅到天翻地覆不罢休。 这才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他掀动唇角,才想故作风轻云淡地说一句“今晚在床上等你,别忘了给我安排资源”,却在开口之前,听见时浅渡在他耳畔低低地叹了一声。 “你是我的人。”时浅渡轻吻他的耳垂与脖颈,“以后只有我能这么欺负你。” “……” 原来那句话的重点,在“就是我的人了”上面么。 宋时泽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讥诮与恨意,莫名随着她的话消散了不少。 可能是这么多年,太期待有人能坚定地跟他站在一起了吧。 父亲打他骂他,带着一家子人吸他的血; 公司不仁不义,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他从来没有切身感受过所谓的“偏爱”。 就连曾经的粉丝田清悦,在跟真实的他相处一个多月后,便扬言让他不要再祸害人。 有时候他就想,或许真的是他太糟糕了吧。 才会遭遇这么多不幸。 而此时此刻,有个比他年轻太多的姑娘抱着他的腰,跟他说这些。 呵,他们就只是各取所需的不正当关系而已。 不愧是老板,真会给人画大饼。 可能她跟每一任潜到的对象都这么说的吧。 她只要给到资源就可以了。 他又不求跟她谈恋爱或是什么的。 更不会纠缠她。 宋时泽没把时浅渡的话当真。 他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时小姐还欺负自己人吗?” “谁叫我还是想亲你呢,不欺负你还能怎么办?” 时浅渡抬起头,直直盯着男人的凤眸一弯。 双臂渐渐从腰间往上滑动,勾住了宋时泽的脖颈。 “难不成……”她喉咙里溢出笑声,不太正经又格外撩人,“你喜欢我求你呀。” 宋时泽微微一怔。 不等他反应,便有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 接着,柔软的唇蹭在了耳朵上。 他听见时浅渡哑声地哄:“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漂亮的喉结上下一滚。 她在跟他**。 379 宋时泽4 要不今晚留下来过夜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要是还拒绝, 时小姐就又转而强迫了吗?” 宋时泽问问题还是很刁钻的。 比起从前彻底的温柔平和,他能多说出些相对犀利的话了。 “怎么会呢,你不喜欢的我就不做, 怎么样?”时浅渡勾住男人脖颈, 笑道, “我最多也就是墨迹你一会儿, 说不准你就服软了,不再抗拒了呢。” 她咬着宋时泽的耳朵,在他最敏感的地方留下细密的吻。 果然成功地让他不可抑制地轻微战栗起来,喉结快速滚动, 性感的要命。 “你要是不反对的话, 我就亲了噢。” 薄唇从颈间辗转到他的唇畔,在宋时泽还未开口时,轻轻地啄了一下。 在柔软嘴唇的表面吻过, 动作很轻, 与激烈不沾边。 不是只有深吻才能体现出深刻爱意的。 很多时候,清浅的亲吻就足够让人感到愉悦悸动。 开放式厨房一片清朗干净, 却莫名叫人觉得充满了流动的蒸汽。 仿佛有温热细密的气流在身边涌动, 拂过光滑的皮肤。 时浅渡垂下凤眸, 反复亲吻男人的嘴唇。 她的眼睛有些内双,垂眸时, 刚好能让人看到眼皮上两道浅浅的褶皱, 与低垂的睫毛搭配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宋时泽的视线在近在咫尺的面容上迅速扫过。 许是荷尔蒙本能的反应,他竟是有一瞬的心悸,背脊酥酥麻麻的。 他闭上了双眼,没再拒绝。 把他逼到喘不过气的深吻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嘴唇上突然疼了一下。 时浅渡咬了他。 红润饱满的嘴唇上出现了个小小的口子。 流了一点血, 但肿的比较明显。 宋时泽不解,吃痛地蹭了蹭嘴唇:“时小姐。” 难道时浅渡的特殊癖好是咬人? 他确实听说过有种特殊的xp就是在咬人和被咬时才能发泄。 时浅渡不知道男人干净温软的面容下藏着这种离谱的猜测。 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别管他现在抗不抗拒。 拇指缓缓抚过宋时泽发肿的唇。 她笑道:“这下大家就都知道你名花有主了。” “……” 宋时泽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他淡声说:“时小姐放心好了,除了你,整个围读会上都不会有人想跟我沾边。”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时浅渡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盖过戳了,就是我的人了。” - 宋时泽最终把时浅渡对他做的一切归为戏弄。 他白天跟着剧组安排,一起研读剧本; 晚上就回到别墅准备晚饭,接着继续在微博上爆料前公司的脏事。 他在之前的公司呆了20年,前前后后无数艺人来来去去。 有不少艺人在离开公司后爆红,或者成了影帝影后,社会影响力非同小可。 可他们还是个小艺人时,在公司没少遭到不好的待遇。 他就借着这些艺人的名气,选择性爆料一些不会太多影响他们反而能引得粉丝关怀、还能引发巨大舆论事件,一条条连事件带证据地甩上去。 其中笔墨不多地夹杂了自己多年以来的遭遇,看不出偏袒。 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特别有说服力,让不少攻击他多年的黑粉大为震惊,议论不断。 没过两天,还有多年老粉在微博上注册了新号,用跟他一样缜密的逻辑,把所有他被迫碰瓷、奶新人接烂剧、不陪酒就没有工作等等被无良公司压榨的辛酸历程整理出来,一条一条地发了微博,让他的名字在微博热一上挂了整整一天。 大多数吃瓜网友们震惊无比,自觉错怪了宋时泽。 也有一些人不相信当年红遍亚洲的超级偶像会被公司欺压至此,但公司被爆出那些事在先,许多影帝影后当红流量都被李康或欺负或排挤过,让人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半个月内,爆出这么多事,演艺协会也发文痛批行业乱象。 涉及违法的部分,也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宋时泽在爆料之后再一次走进会议室时,嗡嗡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好似时间暂停,所有同组演员都尴尬地看着他。 想来,是因为过去对他态度不好,而感到很是抱歉。 “那个……泽哥。”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没事,不用在意。” 宋时泽坐到自己这几天固定的位置上。 他没有要跟这些人当朋友的意思,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可是……” “好了,人齐了吗?” 时浅渡进门发话,打断了其他人想跟宋时泽攀谈的心思。 她坐到宋时泽身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摸在他的大腿上。 “人齐了就正式开始,别聊那些有的没的。” 众人纷纷垂头去翻剧本。 没人再讨论热搜了。 宋时泽面色淡淡,眉眼柔和,一直跟着大家的节奏参与讨论。 只是目光么,没少看捏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 他想说,既然不能聊有的没的…… 能不能也别摸有的没的啊。 自从那天之后,一连几天,时浅渡真像她说的一样,没强迫他做过什么,但也没少在他做饭时动动手脚,或者睡前抱着他调侃逗弄、亲上一亲。 像这样一边读剧本一边揉捏他的腿,也算是常事了。 他放松腿上的肌肉,时浅渡就捏面团似的揉捏。 他若绷紧肌肉,时浅渡就用手指轻轻地戳。 围读结束了,还会附在他耳畔调笑着夸一句“保养的真好。” 总之,她没个正形。 相处越多,宋时泽就越觉得时浅渡是个没心没肺还幼稚的家伙。 在此之前真没想过,全国知名的金牌制片人私下里是这样。 剧本围读过程中,众人相互讨论剧本,意见一致时,会即兴地表演上一段对手戏;意见不一致时,也要即兴地来一段,看看谁的理解更加合适更加具有表现力。 最后再根据所有人的反馈,在剧本上做出一些微调。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就过去了。 时艺为他们都准备了健康餐,在正式开机前保持状态。 “中午了,餐一会儿就到,大家自行在公司里放松放松吧。” 时艺娱乐的占地面积不小,有专门的休息区和健身区。 回字形的建筑中间,也有草地和座椅之类的。 平时外人不能进入公司,任何艺人在公司内部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休息,都不会被打扰。 宋时泽过去的数年时间里,常年盯着电脑学习。 看剧本时间长了,眼睛很不舒服。 于是,他到楼下的草地旁溜溜弯,让眼睛多看看绿色。 冬日里,外面挺冷的。 他走在小径上,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歌。 把世间一切纷杂都摒弃在外。 突然的,后背一重,让人用力地推了一把。 他完全没防备,惯性之下往前走了两步才停稳。 好在没有趔趄摔倒。 他敛起眉头,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奶了很多年的梁枫。 当年十九岁的少年,如今已经二十七岁了。 尽管当年全国最热的ip《摘月亮》被他搞砸,招了不少骂声,但架不住背后有人捧,各种大热剧的男一号就没有断过,PUA了一批忠实的脑残粉。 放眼整个娱乐圈,他家粉丝也能列为最疯狂的之一。 “泽哥,真是你啊。”梁枫眨眨眼睛,“没想到会在时艺碰到你,今天好像没有试镜吧?” 他看到这两天的热搜了。 几年前他就换了公司,这事按理说对他没有影响。 可许多网友都猜出了宋时泽奶的新人是他,让他遭了许多路人的骂。 虽说他粉丝战斗力极强,骂战就没输过,但还是让他很不爽。 宋时泽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梁枫出道前几年踩着他上位,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梁枫自己出的主意。 不仅一肚子坏水,还特别最贱,很多次故意在他面前炫耀羞辱。 就这,还因为一些作秀的拍摄,被粉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要是粉丝知道梁枫这么多年来都是靠卖屁股上位,还坑过不少合作演员,吃着人血馒头走到今天,会是个什么反应?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是哑巴了吗?” 梁枫笑着开口,小太阳一样的面容下,说出的话却十分难听。 他打量宋时泽几眼:“听说你跟公司解约到现在都没有工作,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这回过来是要谈一个古偶的男一,你正好可以演我身边的哑巴护卫。” 宋时泽淡淡睨过去一眼:“好好演你的无脑偶像剧吧,我就不用你费心了。” 他这么温柔的性子,说出这种话已经算是很少见了。 “你……!” “宋时泽,别总是跟无关紧要的人废话。” 楼上传来清亮好听的女声,打断了梁枫的话。 两人抬头看去。 只见时浅渡趴在自己办公室的窗边,正看着他们。 她说道:“餐都快凉了,还不快上来吃?一会儿围读你要是迟到了,让大家等着你自己吗?拿着饭过来找我。” 听着像是斥责的话,瞬间让梁枫白了脸。 总所周知,时浅渡制片的项目,从来不在杀青前官宣。 保密工作做的也好,只会联系选角团队为每个角色选出来的备选演员,问他们是否愿意过来试镜,而不会对外公布组讯,省的被无数人拉关系打爆电话。 就连他,也是听了这话才知道时浅渡的新项目要开机了。 “你面上了时浅渡的片子?已经进入到围读阶段了?” 他难以置信,刚才的得意全被打消了。 继而变得愤愤而不甘,他还在演偶像剧,而宋时泽演过那么多烂片之后,竟然都开始接触奔着获奖去的片子了! 而且他好多次拜托金主爸爸帮忙联系时浅渡,都被时浅渡给拒了。 难道他还不如宋时泽么? 宋时泽根本没回他,回头往楼里走去。 独留梁枫自己被回形楼里的无数工作人员隔着窗户笑话。 而他转身的瞬间,红唇不自觉地勾起。 他笑了。 因为时浅渡对他的袒护。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种…… 被人好生护着的感觉。 他上了三层,在敲门后,走进时浅渡的办公室。 迎面而来的,是柔软的触感。 时浅渡把新买的羊绒围巾围在宋时泽颈间。 她绕了两圈,好好地给他系好。 “天这么冷,你又不耐寒,怎么也不知道系个围巾?” 宋时泽答:“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他瞥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新开的大牌盒子。 想来,是时浅渡这几天看他没系围巾,怕他受寒,所以特意给他新买的。 多少年不曾有人关心过他饥饱冷暖了。 就连他父亲,都是从小都不曾给他系过围巾。 他低头看着时浅渡的动作。 眉眼不可抑制地软了下。 他要说“谢谢”,就在此时,时浅渡缓拉拽围巾,让他微弯下腰来。 柔软的薄唇轻吻在了他冻得发凉的嘴唇上。 又轻又柔,带着某种叫人心悸的温度。 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两下。 他垂眼:“谢谢。” “别跟我客气呀。” 时浅渡拉着他的手,坐回沙发上,把饭盒往前推了推。 “我另准备了午饭,阿姨刚做好送来的,一起吃吧。” 宋时泽应声:“好。” 他以为时浅渡会抱着他亲上一阵的。 她很喜欢亲他。 没想到今天没有。 有点意外。 “快吃啊,刚出锅的,别放得不好吃了。”时浅渡打开他面前的食盒,“虽然没有你做的那么合我口味,但也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嗯,这就吃。” 宋时泽抿抿唇,把微乱的心绪收了收,不再想时浅渡。 他状似无意地问:“梁枫跟公司签合同了吗?” 时浅渡随口道:“应该还没敲定吧。” 她猜,这男人是想报复梁枫了。 “他以前跟我一个公司,人品不太好,风险大,容易暴雷。” 宋时泽嗓音柔和,很难让人看出他心中的恨意。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笑。 她果然没猜错。 这是怕她们时艺的项目被搞黄了做赔钱买卖? 看来,宋时泽心里还是挺有她的嘛。 “嗯,我知道,我这就告诉导演别用他了,待会他下楼时我能从电脑的监控系统里看到,我带你卡着点出门跟他碰一面。” “……” 时浅渡真的也挺坏的。 宋时泽有点想笑。 但他只说:“时小姐,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不用为了我这么做。” “不是因为你。”时浅渡喝了口气泡水,“他本来也不合适。” “……” 宋时泽又沉默了一下。 胸口有点闷。 “是我想多了,让时小姐见笑了。” “呵。” 时浅渡没忍住笑,想凑过去亲亲他,却因为两人正吃东西而作罢。 她揉了揉宋时泽柔软的黑发:“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宋时泽微怔。 一时之间,不知道时浅渡哪句话是真的。 真是因为他而放弃跟梁枫合作吗? 宁愿放弃那么大的流量,也会选择他吗? - 剧本围读后,电影很快就正式开机了。 两人一个是制片,一个是主演演员,各自事情都很多。 因为是小成本电影,预算不算宽裕,没有钱拿来瞎胡闹。 每天的拍摄进程都很紧张。 宋时泽从白天拍摄到晚上,拍摄期间都跟演员导演待在一起,时浅渡也会坐在导演身边跟着控制拍摄质量,协调创作问题。 而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她还会跟导演在晚上审看样片,确认是否需要补拍。 看完样片,又要审查剧组当天的花销与预算之间是否有出入。 要想一辈子都给宋时泽最好的,她得在圈里坐稳了地位。 所以,工作是绝对不能疏忽的。 她每天忙完,都已经很晚了。 宋时泽第二天又需要保证状态地拍摄,必须早睡早起。 就只能找机会背着人亲亲抱抱。 宋时泽拍摄完一天的戏,刚回到酒店房间就被吓了一跳。 他瞧见时浅渡坐在他的床上玩手机。 他一怔:“时小姐?你怎么进来的。” 背在身后的手指顺势反锁房门。 “别担心,反正没人看得见。” 时浅渡抬头,懒洋洋地笑。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快点儿过来。” 宋时泽脱掉厚重的外套。 现在还是冬天,一身的冷气。 在搓了搓手掌后,他才顺从地坐到时浅渡身边,任凭她抱住自己的腰。 眼眸没有跟对方对视,不会被人看出他的情绪与心思。 时浅渡满意地啄在男人唇角。 她撇唇:“一会儿还要去审片,想跟你单独待会儿都找不到时间。” 宋时泽眼眸微动。 这么……想他的吗? 冷寂的心头冒出某种隐秘的喜悦。 很淡很淡,却真实存在。 从最初住到别墅到现在,已经小两个月了。 他有一点点喜欢跟时浅渡相处。 因为跟时浅渡在一起时,真的很放松。 她对他好,处处体贴保护。 了解她越多,就越能清晰地明白,最初时浅渡强逼着亲他,说他“卖给她了”,确实只是故意恶劣地逗弄他,想叫她脸红地嗔她,想……把他据为己有。 但她不会过问他任何事,也不会管着他,只会在他拍完感情戏后狠狠地亲他。 亲到他心尖都开始发软。 他没动声色,温声道:“等拍摄结束就好了。” “那还得大半个月呢。” 时浅渡“嗐”了一声。 她过去就不喜欢两人各自的工作期。 不同的组,每次都要很久见不到面,除非特意飞来飞去的碰面。 好在那会宋时泽黏她,天天主动打给她,隔三差五地空出时间来找她。 虽然老男人嘴上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黏人。 现在倒好,全靠她主动。 宋时泽压根不主动找她亲亲抱抱。 宋时泽笑了笑:“时小姐说的,好像度日如年似的。” “怎么,难道你喜欢被我在众人面前见缝插针地偷偷动手脚?”时浅渡挑起眉梢,浑不正经地看他,“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啊。” 宋时泽浅浅地嗔她一眼。 不像她记忆中那样情绪丰富,但越发的相似了。 “时小姐总是故意取笑我。” “哪有。”时浅渡嬉笑着勾住他的脖颈,“我是太喜欢你了嘛。” “……” 宋时泽心脏一跳。 不真切的微妙感从胸口慢慢溢出。 时浅渡不是第一次说喜欢他了。 最初说喜欢时,他暗地冷笑,觉得这种喜欢很可笑。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他会因为时浅渡的一句话而心悸。 无数次缠绕在一起的气息近在咫尺。 他有些想亲吻上去。 或许是时浅渡发现了他的想法,她一偏头,就碰上了他的唇。 湿濡的唇舌相互纠缠,气息逐渐炙热。 他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倒在了床铺之上。 视线渐渐迷蒙,狗狗眼中浮出了湿红的水雾。 心尖又被时浅渡亲得发软。 他承认自己喜欢她或强势或温柔的吻。 就像现在,被她覆在身上,托着后颈,溺在被褥中仿若失去了力气。 他知道这多半只是荷尔蒙的作用。 但身体本能他抗拒不了。 在肺中的空气彻底用尽之前,唇齿缓缓分开。 时浅渡手指穿过宋时泽的发丝,拇指在他的眉眼间抚过。 目光扫过已经湿软的双眼与眼尾的红。 那对狗狗眼低低地垂着,不好意思看她,显得有两分冷淡。 她心中发笑,真好看。 不愧是她的老男人,怎么还年纪越大越有魅力了? “我得去审片了,不然会拖累导演他们一起熬夜。” 她颇为不舍地亲了亲男人的嘴唇。 宋时泽心头蓦的空了一下,从那股迷蒙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搭在床上的手指紧了紧,又缓缓地松开。 他喉咙干涩,突然很想说…… 要不今晚留下来过夜吧。 380 宋时泽5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第三百八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宋时泽在头脑昏沉中, 牵住了时浅渡的衣袖。 她整理好了微乱的衣服,正要离开。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狂跳。 好像要冲出胸膛。 “嗯?” 在时浅渡回头看他那一刻,混乱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张了张口, 却没能把刚才的冲动说出口。 时浅渡笑了:“怎么, 不舍得我走吗?” 她线往他身上一扫,唇畔的笑意顿时扩大不少。 看得宋时泽的脸蓦的开始发烫。 “看来确实是不舍得。” 她提起右膝抵在床上,手肘搭上男人的肩膀, 把他的头圈在双臂之间。 弯下腰, 薄唇碰上宋时泽的耳垂, 轻轻地啄了啄。 她笑问:“你现在怎么这么敏感了啊?” 宋时泽避开视线。 他怎么知道。 自从他会因为时浅渡的话而心悸开始, 就越发的敏感了。 被她亲亲抱抱时蹭到,或是动手动脚几下,就会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今天是比平时更严重一些,就有些露怯。 “自己处理一下, 还是我帮你……” 他仰头, 在时浅渡说出什么让他羞涩到没法见人的话之前, 堵住了她的言语。 这好像让她有点误会,而他……并不介意这样的误会。 总之, 他顺着时浅渡的力道躺下,没有反抗也没说什么。 闭上双眼默认了自己的选择,默认了她做的一切。 也默认她可以顺势留下来过夜。 如果她想的话。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被人潜.规则这种事, 竟不觉得悲哀愤恨。 甚至有点儿主动。 有点儿期待未知的一切。 不多时,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在身旁的枕头上, 指肚用力,按出凹陷。 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他陷在被褥中细喘。 那一刻,他明白, 时浅渡没有选择留下来跟他过夜。 其实,身为总制片,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亲力亲为的。 许多事丢给执行制片就可以了。 像时浅渡这种事事上心、亲自把控的反而是少数。 想必对她来说,工作应该更重要吧。 他只是她工作之余的一点调剂。 时浅渡目光晦涩,把宋时泽眼尾绯红不住细喘的模样好好欣赏了一番。 她在男人身前弯腰,啄在他的额头与薄薄的眼皮上。 “今天的拍摄很耗费情绪,早点休息吧,以后还很多时间相处。” 宋时泽的喉咙滚了滚。 每次她哄人的时候,可真像是…… 情侣之间的相处啊。 温柔的安慰,无限的宽容,和用不完的耐心。 时浅渡对每个潜.规则的情人都这么好吗? 他点头,嗓音微哑:“嗯,你也早休息。” “好,我尽早。” 时浅渡瞧着男人眉头微敛的模样,心里直发笑。 真像过去她晚上出去应酬,他嘴里嘟哝“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的样子,暗戳戳地暗示她不要在外面留宿,盼着她回家。 真是个可爱的老男人,她没法不喜欢。 时浅渡离开后,宋时泽躺在刚才的位置上没有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却,想让时浅渡留下的冲动已经散去大半了。 没说出口是正确的。 人家“金主”还没说非想睡他呢,主动提起…… 反倒显得他特别愚蠢。 不论是最初的抗拒,还是真的对时浅渡生出了一点儿情绪,都显得很蠢。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被潜被包.养的艺人都会对金主产生真心实意的好感与依赖感,但想一想的话,碰到时浅渡这样温柔体贴大方的金主,又怎么可能不会有好感呢。 时浅渡从来没跟他生气过。 就连重话都没说过。 总是散漫地笑着哄他。 这让他在黑进时浅渡的电子设备时,会冒出一种罪恶感。 他是想,还是把别人的把柄捏在手里的感觉更好。 就算日后时浅渡变了脸,也不至于让自己一点筹码都没有。 现在这样,他总觉得……对不起她。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罪恶感了。 就连听说父亲一家自杀身亡,都没有过。 因为他们恶事做尽,他们对不起他。 可时浅渡没对他做过任何坏事。 因为剧组繁忙,直到现在也没睡他,反倒是先给他安排了两档很适合他的常青综艺节目当飞行嘉宾,用网上的的爆料搭配着综艺中的提问,让他上了几次热搜。 热搜内容和评论走向都是正向了。 许多曾经脱粉的粉丝回来了,还吸了些新粉。 因为时浅渡本人就是制片人,去录制综艺也不用他跟剧组请假。 她会在安排日程时就给他把时间空出来。 真是……体贴的要命。 宋时泽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动。 周身温热旖旎的气息已经消散干净了。 冬日里,微凉。 他用手捂住了还红着的眼睛。 半晌,又翻过身,躬身侧躺着,把软乎乎的被子抱在了怀里。 脸颊埋在软被上,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有些……不想离开她。 - 电影正式杀青官宣的那天,时艺借着这次的合作,宣布宋时泽加入时艺娱乐。 宋时泽飞回帝都后,刚落地就看到了时艺娱乐@他的欢迎微博。 他在出租车上,盯着那条微博看了许久。 直到到了别墅区,还是司机师傅提醒他到了,才回神。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拎着新买回来的蔬果蛋肉。 走进家门,先把空荡荡的冰箱填满了。 他一边做事、收拾两个多月没人住的房子,一边还是有点走神。 没想到就这么轻松地加入时艺了。 这可是绝大多数艺人都想挤破脑袋进入的公司啊。 他以后的资源想必能源源不断。 如果趁着翻红的热度经常参加综艺,不出一年就能赚到他需要的钱。 然后就能离开华国了。 目标即将达成,他却没有想象中那种高兴的感觉。 如果他一言不合突然离开的话,时浅渡会很生气很失望吧。 她是这四十来年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还对她…… 宋时泽垂下眼眸,收敛起神色。 开始给自己做晚饭。 剧组是现场收音,杀青后演员基本没什么事情了。 而制片和导演等人还有的要忙。 尤其是制片,从前期项目成立、筹备再到最后后期、宣传都少不了事情。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帝都。 要等几天才回来。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 莫名会觉得孤单。 有点儿…… 想让时浅渡尽快回来。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怪了,也明白大抵不该这样。 可是,在接到时浅渡的微信电话时,还是抑制不住地高兴。 他敛敛心绪,接通电话:“时小姐。” “这几天想我了吗? 时浅渡带着笑意的声音传递过来。 宋时泽唇角翘了一下,但没承认。 他淡声回:“还好。” “哦。”时浅渡板着脸“哦”了一声,“那我今天下午是不是不应该回去?” 宋时泽心头不由得轻跳。 终于要回来了吗? 他们都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擦在一起。 他正经道:“这是时小姐的家,当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不管怎样,都不想暴露自己想她的事实。 时浅渡托着下巴:“我一点的飞机,估计五点左右能到家。” 好几天没见,见面了就又能亲亲抱抱她家宋时泽啦。 宋时泽用很淡的口吻,只回了一个“好”字。 之后,他们快就挂了电话。 好像他也没有多期待时浅渡回来。 行动上,他却特意坐车去采购了一波,买了许多时浅渡喜欢吃地东西,路上还列出了菜单,选了几种时浅渡最喜欢的菜,又搭配了几道清淡的。 免得她吃太多甜口的菜觉得腻,对身体也不好。 刚杀青,他没有安排新的工作,所以时间很宽裕。 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晚饭。 肉要小火慢炖,虾要一点点挑去虾线。 酱汁也要细细地熬,熬上两三个小时才会更入味。 一切都做的很细致。 他在最灰暗难熬的那段时间里,看过不少做菜的视频。 许多厨师、尤其是日本的大师都说,要怀着感恩的心或是充满爱意地处理食材,才能做出最顶级的料理,这是很玄学的东西,类似于“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吧。 他感恩每一顿饱饭、感恩每一种食材,却从未怀抱着什么爱意过。 这回,他生出一种很矫情的心态。 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出最让时浅渡喜欢的饭菜来。 他从天亮忙到了天黑。 等到基本做好时,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晚上七点了。 初春时节,天也暗的早。 现在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时浅渡只要开车回来,立刻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 宋时泽坐在沙发上,往外望了几眼。 他想,可能是飞机延误了。 但他并没有去查看航班信息。 七点钟,正是晚饭的时间,一十分钟内,有几辆车从别墅旁的路上开过。 没有一辆停在了他们这栋别墅前。 他给时浅渡发了一条信息。 【时小姐,晚饭快做好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微信成功地发送出去了。 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宋时泽暗地里雀跃兴奋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沉寂了下去。 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也渐渐冷却了。 他有些不安,又多了一丝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情况。 这几个月来,时浅渡总是秒回他的消息。 就算是正在忙,也会秒回。 又一次他碰巧听见了,时浅渡给他的账号设置了特殊的消息提醒音效。 其他提醒概不抬头,特殊的音效一响,她就会去看手机。 那天他心情愉悦了一整个晚上。 好像他是特殊的。 第一天早晨见面时,都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时浅渡从来不会弧他的。 他担心出事,打电话过去,却发现对方没有信号。 打了几个,才终于被接通了。 他唤:“时小姐。” “我看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时浅渡那边有点水声,“这边的信号不太好,我之前都没有接到电话。” “哦,信号不好啊。” 宋时泽心情放松了些,手指轻轻揪着抱枕。 他问:“到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正在郊区呢,有个什么主打天然无污染的农舍酒店,信号不太稳定。我不是五点多就给你发了信息吗?突然有事,今天得晚一点才能回了。” 时浅渡奇怪地打开聊天记录看了看,发现自己发的消息旁边有个小红圈。 包间里的3g信号怎么连消息都发不出去?? 没出4g的时候,也没觉得3g这么拉,一点消息都刷不出来。 她记得小时候就连2g都照样跟人聊天,没碰到过发不出去的情况啊。 现在在洗手间,倒是3g变4g了,消息列表最上面的圈转啊转。 停止转动的时候,蹦出来几个群和十来个人的消息。 靠,她还以为自己刚结束一个项目,没人找她呢。 “这样啊。” 宋时泽淡淡回了一句,抿抿嘴唇。 “今晚……还回来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颤了几下。 而电话那头传来几道声音,盖过了他低沉的嗓音。 “时总,大家伙都等着你呢,快来。” “这是跟谁打电话呢,新叫的红酒都吸引不动我们时总啦?” 有些混乱的声音,男女都有,听着醉醺醺的。 这样的情形,宋时泽也见过很多次。 时浅渡笑道:“我打完电话就过去。” 宋时泽心中有些不满。 为什么不告诉那些人,是跟他在打电话? 但他没把这种无理取闹的话说出口。 时浅渡又转而温声对他说道,“我晚上当然会回去了,不过可能不会太早,这地方远,你别等我了,早点休息吧,明天给你一个惊喜。” “……” 宋时泽无声地笑了一下,略显苦涩。 “我知道了,你少喝一点儿。” “放心吧,不会喝太多的。” 两人最后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宋时泽抿抿嘴唇。 他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他知道时浅渡事多,也理解突然有饭局聚会,这是挺平常的事。 兴许就跟哪个项目有关,听说想合作的导演或者演员正好在帝都,他们平时经常到处飞,很难找到时间碰面,正巧有机会,绕过去一圈太正常了。 他就是…… 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在时浅渡的眼里还不如工作后,心中很难受。 尽管他也没什么难不难受的资格。 在沙发上沉默地坐了一阵后,他起身,把已经冷掉的饭菜处理一下。 剩下了就没法吃的,他自己盛出来当晚饭; 回锅一下会更香更入味的,就装在餐盒里放进冰箱。 看着那些盘盘碗碗,他扯了扯唇角。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自己吃完了晚饭。 又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 时间也不早了,将近十点。 他洗漱一翻,抱着手机上了床。 以往睡在这张床上,时浅渡喜欢与他聊聊天,调侃逗弄、说上几句好听的情话,然后再抱着他的腰睡觉,这几天一直是自己睡,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心情浮躁,便刷了刷朋友圈。 看到前一阵参加综艺录制时加了微信的节目导演发了小视频。 视频里有许多男男女女,大都非常年轻,不过一十出头的年纪,打扮精致漂亮。 其中几个男生他眼熟,应该是去年参加街舞节目时小火了一阵的选手。 除此之外,还有……时浅渡。 她这样身份的人,果然坐在中间的位置上。 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 小视频播放了两遍。 宋时泽把锁上手机屏幕,放到一旁。 他想,他年轻时跳舞也挺好的。 以前也是挺多人追捧的呢。 其实现在也不差。 就是年纪比从前大了点。 基本功还是在的。 稍微练练说不准比那些小年轻跳得还好。 毕竟他舞台经验丰富,以前好多巡演。 他胡思乱想了几秒,侧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空气凝滞许久。 他突然睁开双眼,眨巴了好几下。 时浅渡是不是……慢慢的对他没什么兴趣了啊。 是因为他从来都不主动吗? 还是在剧组擦枪走火那回,让时浅渡觉得他不太行? 人不会对一个情人永远保持热情的。 更何况是他这种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 还哄他说会回来。 乐不思蜀还差不多吧。 一想到时浅渡今晚很可能会醉醺醺地跟别的男人一起过夜,他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难受,又酸又涩,怎么也静不下来。 宋时泽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手机,又打开了那只小视频。 视频里的包间温度显然很高,有的男孩穿着美式无袖背心,手臂一动就能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从侧面看过去,应该还能瞥见胸腹间的纹理。 他抬起手臂,用力,也浮出了一样的漂亮线条。 而且他天生白净,奶白的皮肤之下,血管清晰可见。 跟磨皮了一样,毫无瑕疵。 那些人还不如他呢。 之前时浅渡不是还喜欢捏他大腿来着吗? 他也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又戳了戳腹肌。 他保养的真挺好的。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天擦枪走火不尽人意让她觉得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宋时泽躺在床上,面色沉沉地皱眉许久。 不愿意承认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事实的事实。 忍不住羞惭,还有些自卑。 不由得嫉妒那些年轻活力的大小伙子们。 反正翻来覆去了半天也睡不着觉。 他终是红着脸抿着唇,豁出去一般用手机打了个车。 然后,大晚上裹着厚实的毛呢大衣,带着口罩呵墨镜,全副武装地坐车去了趟离别墅区最近的24小时药店。 司机大哥怪热心的,一个劲儿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不好意思地闷了半天,只说自己睡不着觉,买瓶褪黑素。 回到别墅后,他没忘忘撕掉药瓶的包装,丢在燃气灶上烧个干净。 最后把药放在床边柜子中隐蔽的角落,还放在床头一杯清水。 做完这一切,他的脸烫得能闷熟个鸡蛋。 只要时浅渡还没有彻底嫌弃了他,兴许就还有表现的机会。 他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很上头地红着脸想了一阵之后,又因为自己上赶着让人潜而感到羞愧。 他喜欢她,就算知道只是情人关系……也想要继续。 听起来挺可笑的。 他知道。 他也挺看不起自己的。 大晚上的从外面冻一圈回来之后,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慢慢有点儿困倦。 迷迷蒙蒙的半梦半醒间,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几分钟后,是洗漱的水声。 宋时泽有心事,睡得很轻。 在水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大半。 时浅渡还真回来了。 倒是说话算话。 不知道她身上……会不会带着别人的气味。 他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四点多了。 这是跟别人尽兴了之后,又睡在他的身边? 心头滋生出一股酸意。 正犹豫着要不要吃点药,今晚稍微主动一点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他就跟被人发现他买了药似的,猛然心虚地闭上了眼。 时浅渡进屋特意放轻了手脚。 她喝的有点多,换了衣服,身上还是有酒气。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就着熹微的月光,缓缓再男人身前弯下腰。 宋时泽能感觉到,一道漆黑的阴影遮挡了自己。 淡淡的酒气随之传来,并不难闻,反而有两分醉人。 他眼皮动了一下。 时浅渡一手撑在床头,轻轻地吻在了男人的嘴唇上。 那一刻,宋时泽心脏噼里啪啦狂跳起来。 某种难以言说的冲动倾泻而出,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窝在床铺上扬起头,张开唇齿,用舌去与之纠缠。 他尝到了刷牙后也未能全部掩盖掉的酒味。 应是上好的葡萄酒吧。 不然怎么会让他如此上头呢。 时浅渡被他勾着半倒半倚在了床上。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间段后,宋时泽第一次对她这么主动。 她心中愉悦,按着男人亲到他发出难耐的低哼。 “这么晚还没睡吗?”她问,“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宋时泽见她没有抗拒亲吻,便放心了大半。 他应该还有机会吧。 时浅渡好像对他还有兴趣,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主动吻他。 还是在他假装睡着的情况之下。 回想起自己今晚的种种煎熬心情,没有再把挽留时浅渡的话咽回去。 眼下不由自主地发烫,惹人怜惜的狗狗眼尾染上媚人的绯色。 他忍住羞赧,逼着自己克服掉内敛与退缩。 也把坚持了多年的自尊踩在了脚下。 “时小姐,你……还想睡我吗?” 381 宋时泽6 对其他情人也这么好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小姐, 你……还想睡我吗?” 男人陷在床褥中,眼尾下垂,泛着熟媚的红。 他说完, 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了一瞬的自卑与怯懦。 他是那种很内敛很内敛的人,问出这种话已经是极限。 时浅渡半跪在床边, 垂首看着宋时泽。 该怎么让这个男人明白, 她不仅仅是想要睡他? “宋时泽,我……” 宋时泽别开了脸:“你只说想不想就好。” 一个抹开自尊的问句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他没有精力再听其他的话了。 他只想得到答案。 “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了, 没有那些年轻小伙子……” 时浅渡笑了一声, 没再说话,撑起身子俯过去,撬开男人的唇齿。 他很顺从,小意地讨好她。 自己也很快就沉溺到了灼热的情绪之中。 双臂不由自主地缠上时浅渡的脖颈。 直到被人轻轻扼住命门,宋时泽才猛地从迷醉中清醒过来。 慌乱的情绪肆意飞蹿,他后颈背脊直发紧, 想要停止眼前这一切。 手掌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时浅渡顿住动作:“怎么了?” 她垂首亲了亲男人的喉结。 “……” 宋时泽略显尴尬地张了张嘴唇。 他忘记吃药了, 就怕…… 叫她嫌弃。 视线偷偷地往旁边的柜子上瞥了一眼。 就差一点,当时如果少纠结二十秒就好了。 时浅渡顺着他的视线也瞥过去一眼。 她按住男人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了床上。 “看什么呢。”她笑着咬住宋时泽的耳垂,“别看了,看我。” 宋时泽喉咙里轻咽了一声。 他掀起眼皮看向时浅渡, 又在与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对视时快速挪开了视线。 耳根红了一小片。 时浅渡被他的反应逗得直乐。 老男人怎么这么可爱,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她故意拖延时间,垂首在他耳畔哑声问道:“这次可是想好了,心甘情愿的,不会后悔吗?” 宋时泽扯了扯唇角, 有自嘲的笑容一闪而过。 喜欢她,所以想尽可能的有机会多跟她待在一起。 不想被她抛下。 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嗯,不会后悔。” - 宋时泽大早晨的天一亮就醒了。 他慵懒地窝在时浅渡身边,手臂还亲昵地圈着她的腰。 所以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 她的长相属于很大气的那种,精致而不失英气。 尤其是眉眼,目光不躲不闪不游移,坚韧又笃定,笑起来自是春暖花开,然而不笑的时候,却有一种森然的冷感,让人不寒而栗。 那双眼唯有看向他的时候,才会多积分旖旎,拉出丝来。 回想起凌晨时,时浅渡死死盯住他时那黑漆漆的的目光…… 他腰间酥麻了一下。 奶白色的面容上也是绯红乱窜。 他伸出手指,抚在时浅渡的眉眼上。 轻轻地、细细地描绘。 从眉眼再往下看,则是高挺的鼻梁与红润的唇。 还有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她的鼻子很优越,跟下颚线一样,英挺硬朗。 偏偏嘴巴生得偏小,嘴唇略薄却红润而有光泽,柔和了整张不好惹的面容。 不满地撇唇时更是,嘟起来徒增几分幼稚,倒像是孩子王。 在手指点在那抹红润之上的时候,时浅渡忽然蹙了蹙眉头。 宋时泽连忙把手指收回。 观察几秒,见她没醒,才放下心来。 时浅渡喝不少酒,又熬了大夜,还耗费了体力,这会儿睡得正香。 不应该打扰她,怎么也得让她睡够八个小时才好。 他没再多做什么动作,就静静地看着对方。 狗狗眼弯了弯,露出清浅的笑意。 时小姐可真好看啊。 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怎么发展。 他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吗? 宋时泽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表现的应该还算不错。 不然时浅渡应该不至于按着他欺负那么长时间,弄得他今天…… 身上怪不得劲的。 大早晨的,又一次想到那些令人兴奋的画面,他的呼吸紧促了几秒,身上有点热。 咳咳,果然不应该在大早晨的随便想那些。 言而总之…… 他细细回想回想,没发现时浅渡在看他时有什么嫌弃之类的。 有的就只有想要欺压他的恶劣。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红透了的耳朵埋进了枕头。 照着凌晨时的情景来看,他是不是……不用吃什么药? 昨天大晚上的出去一趟,应该是白跑了吧。 他在床上磨蹭了一会,还是蹑手蹑脚地起身了。 然后很小心地走到柜子旁边,小心地打开柜子,小心地从角落里拿起药瓶。 打算跟今天要扔的垃圾一起,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反正是不能让时浅渡发现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当了多年演员,他对镜头对人的视线还是很敏感的。 于是回头。 跟侧躺在床上、表情惺忪的时浅渡来了个完美对视。 “……” 他猛地把药瓶藏到身后。 药片跟塑料罐子相互撞击,“噼啪”直响。 给时浅渡彻底吵醒了。 就宋时泽这副模样,她只在结婚纪念日他偷偷买了情趣.用品时见到过。 现在他们才第一回接触,必然用不到那些。 再联想上他昨天有点自卑地提起年轻小伙子,刚开始的时候又往那个柜子瞥了两眼…… 她冲男人慢慢地挑起了眉梢:“活血的?” “……” 宋时泽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她说的活血必然不是平时的那个活血啊! 他脸上又红又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连该说点什么好都不知道,彻底地卡壳。 一辈子很短,是不是忍忍就过去了? 时浅渡直到自己猜对了。 为了不让男人太尴尬太难看,她别过脸,用拳头遮住了嘴巴。 然后闷声笑了几下,肩膀抖动。 宋时泽红着脸抱起枕头砸在她身上。 “时小姐……!” 疯了。 他真是被自己丢尽了一张老脸。 没脸见人了。 “噗……哈哈。” 时浅渡没忍住笑了两声,边笑边冲男人招招手。 “过来,让我抱一下。” 宋时泽丢脸的不行,但看都看见了,总不能扭头就跑吧? 以后还是得一直相处。 他紧抿着唇,乖乖地坐到了床边,被时浅渡一把捞在腰间。 “我看看。”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上,搂着他的腰,把药罐在手中晃了几下。 她故意逗弄道:“要不然,下次你真吃点试试?” “……” 宋时泽羞红着脸,嗔她一眼。 就知道到了时浅渡手里准没好事。 她怎么就那么幼稚。 他怎么就被这么幼稚的小姑娘迷了心窍。 还莫名其妙的担心怀疑自己不行。 时浅渡憋笑:“别这么看我啊,说不准对你来说,有不一样的感觉呢。” 红润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宋时泽就差咬牙切齿了。 “不必了,我们昨天……哪里需要。” “是是是,不需要不需要。” 时浅渡见他脸色不好,好声哄了一句。 “对了。”她往旁边凑了凑,枕在宋时泽的腿上,“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今天有惊喜吗,跟你说,我给你争取到去那个街舞节目当队长,你当年偶像出道,跳舞那么好,现在肯定也没落下吧?” 说话间,手指也不忘揩油,轻轻地戳在男人纹理分明的腹肌上。 宋时泽一愣:“昨天……” 时浅渡临时改变行程都是为了这个? 怪不得,有那么多街舞选手。 “这是高兴傻了还是压根不高兴啊。”时浅渡掐掐他的脸,“你不想去吗?” “我……” 宋时泽喉咙有些干涩。 眼睛也跟着酸涩了。 他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却还是在开口时露了馅。 平日里温润低沉的嗓音染上了湿濡。 “那个综艺的四个队长不是早有预选吗?” 作为录制了四五年的老牌王炸综艺,队长人选不是一成不变,但变动不大。 想要让他跻身进去,就算节目组还没跟艺人方接洽好,也是很难的事。 时浅渡掰着男人的手指把玩,每说一点就蜷起他一只手指:“节目组那边很容易啊,一你以前的实力毋庸置疑,二你现在热度很高,自带流量,三你的考古视频现在在b站上大火,许多观众也希望看到你参加类似的节目,同意我的提议总比让你去竞品节目要好吧?四么,当然是看出我们时艺很重视你,到时候一定会非常配合宣传,哪个节目组不喜欢这样的啊。” “至于艺人那边,他们本来就还没确定,还在谈,只要条件开得好,什么都好说,这种事说白了也就是利益往来。” 宋时泽呼吸短暂地窒了一下。 “利益往来”四个字小小地刺痛了他的心脏。 是啊,就连他跟时浅渡…… 也就是利益往来罢了。 打在床上的手指用力,抓出几道褶皱。 有那么几个快乐的瞬间,他竟然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忘了自己只是一个被潜.规则的地下情人。 “你……”以前对其他情人也这么好吗? 时浅渡应声:“什么?” 宋时泽本想问出口,转而一想,怕时浅渡想起其他男人来。 于是咬了咬嘴唇,避而不谈了。 “没什么,有点饿了,我去弄饭吧。” 时浅渡拉住他的手腕:“亲一下再去嘛。” 宋时泽平淡微沉的脸上又露出笑意了。 至少现在时浅渡是极喜欢他的。 他俯身,在时浅渡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亲。 这是第一次主动亲吻,他十分小心,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讨好一般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反复辗转,希望她喜欢。 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他从心底翻涌出来的情感。 更何况是当事人时浅渡。 她手指一勾,拉住宋时泽睡衣的领口:“喜欢我?” 宋时泽背脊一僵。 露馅了这个,比刚才被时浅渡撞见拿药还慌乱。 “我……” “想跟我谈恋爱?” 时浅渡接着开口,红唇一翘,笑意慵懒。 她跟宋时泽距离不过一寸,呼吸交织。 宋时泽脸色变了又变,苦涩得鼻尖直发软。 难道才睡过他,就想把他踹了吗? 要是知道他心存妄想…… 他这半生,除了有幸有过一些坚定不移相信他的粉丝,再没有过什么幸事发生。 所以习惯性地便往坏处想了。 他眼眶有点湿,在真正浮出水光之前,别过了脸。 “没有,时小姐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他顿了顿,嗓音微哑地轻声问道,“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好吗?” 男人眼尾湿红,一脸受了委屈却强撑着的模样,有种让人想狠狠欺负他的破碎感。 还有那能掐出水的声音…… 时浅渡爱死。 这个老男人失落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看。 她本想让宋时泽知道她不只是想睡他来着。 现在看么,既然他这么问了…… 她笑道:“好啊。” - 街舞综艺没过多久就正式开始录制了。 其他三位队长还保持着去年的阵容,而唯一改变了的席位则被节目组作为x队长,跟观众们买了个关子,要直到第一期上线时才会正式官宣。 所以,选手们也都不知道x导师到底是谁,在正式录制之前没少聊天讨论。 “不知道今年换了谁,其实我还挺喜欢Niki队长的。” “我也是,不过节目组换的人肯定不会差啦。” “也是,哎,你们前一阵吃瓜了吗?就是宋时泽被公司压榨那些事。” “说起这个就生气!我当年就是因为泽哥太帅了才去学跳舞的!” “他现在不是签了大公司吗?你们说会不会是他来当队长?” “卧槽,不是吧,要见我童年偶像吗?!” 十多年前,宋时泽还站在顶峰做全能偶像时,因他而开始跳舞的粉丝不少。 一说起这个,选手们的讨论变得热烈起来。 这时,一道凉凉的嘲弄响起:“切,他就是靠陪.睡才能签到时艺拿到资源的,在那之前他连工作都接不到,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众人立刻扭头看过去,纷纷怒目而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粉丝挺多的那个叫梁枫的?” “哦哦,就是当年摘月亮那个被骂惨了的男主?” “我吃瓜听说,泽哥当年被公司逼着奶的新人就是他!要不然他能拍那么多剧?” 男生看偶像剧比较少,很多人眼熟却认不出来。 一些女选手认出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 梁枫的脸顿时气红了。 拍摘月亮时有多心高气傲,播出后被骂的就有多惨,虽说他没少借着这事卖惨,但骂声铺天盖地的谁也受不了啊。 跟别提这些人还说他是靠宋时泽奶才能火的。 “我还需要他奶?他那点人气算什么!” 梁枫想到宋时泽上了时浅渡的戏就气的牙痒痒。 本来计划正式录制才摘帽子露脸的,可听到那么多人夸宋时泽,他没憋住。 他不屑地扬言:“要是他来,我直接退赛!” “那你退赛吧。” 时浅渡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句话插了过去。 选手们等待的时间也会录制下来,剪辑过后放在花絮或先导片里的。 就算梁枫公司不让剪,总有选手会把这事津津乐道地说出去。 就看这个梁枫最后打不打脸。 梁枫脸色一变,抬眼,果然看到了时浅渡跟宋时泽。 这段时间,他眼看着宋时泽越热度提高,资源升级,都有超过他的架势,早就坐不住了。 他能把人踩下去一次,就能踩下去第二次! “哇,真是宋时泽!” “到底是队长还是选手啊,要是选手岂不是碾压?” 在众多选手的低声欢呼中,他冷声哼道:“瞧瞧,跟着金.主一起过来了。” “金.主?” “那不是时艺娱乐的时总吗?” 时浅渡没少出现在各大娱乐版面的新闻上,有很多人都眼熟她。 梁枫的话让他们有点蒙,难道加入时艺和后面的资源,真的是靠……睡? 宋时泽没想到这么冤家路窄。 大庭广众下,被人戳穿自己跟喜欢的人不过是金.主与情人,心里堵的厉害。 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攥紧,手背上露出青筋。 “梁枫,在场这么多人证,你再这么造谣,就法庭上见吧。” “我造谣?”梁枫大笑了一声,彻底撕破脸皮道,“我都看见你大晚上的进时浅渡那栋别墅了!找金.主就找金.主呗,还非得嘴硬,笑死人了。” 宋时泽心中一紧。 他名声狼藉了十几年,怎么被人骂都能视若无睹。 但这次,却被深深刺痛了。 他啊,就只是一个只能偷偷摸摸出现在时浅渡家里的人。 他发现自己早就不满足于这样的身份了。 人真是贪心啊。 “我们……” 他很想说,他们是在正常谈恋爱。 可这太无耻了。 选手见面也一直有录制,加上这么多人看着,他说的话肯定要被传出去。 说不定今天晚上微博热搜就爆了。 这就像逼婚豪门一样让人发笑又可耻。 况且一旦说出了口,时浅渡会生气的吧。 就连情人都做不成了。 从他选择答应时浅渡以这个身份住进别墅的那一刻,他在时浅渡心里的形象就已经固定了吧,是个可以为了资源同意□□的下贱货色。 在她面前说出任何解释或反驳的话,都显得很可笑。 宋时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他只是无助又依恋地看向时浅渡。 心里有一丝妄想般的期待,希望时浅渡能看在这几个月的情分上…… 在他如此难堪的时候,帮他说句话、做做戏。 时浅渡看到,男人的狗狗眼泛起了薄红。 湿漉漉的,小心翼翼的。 有一丝祈求,还有难以启齿的情感。 她笑着招招手,宋时泽便乖乖地来到身边给她抱。 手臂缠上男人的腰,拇指毫不避讳地抚了抚,揩了几下油。 “他一直跟我住在一起,谈恋爱犯法啊?” 她偏头,当众亲在宋时泽的唇畔。 几乎是立刻的,他的耳根红得像是烧了起来。 “倒是你,梁枫。”时浅渡扯动唇角,“那片别墅不是你能买得起的吧,你大晚上的又是去找谁了?” 众人吃瓜的心一下子被引到梁枫身上。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长长吹了个口哨。 梁枫被反将一军,脸色登时变得刷白。 “你们……” “你不是说宋时泽来节目就退出吗?” 时浅渡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拿他的话堵了回去。 见梁枫脸色更差了,她笑得愉悦。 “希望你说话算话,这么多人看着呢,可别打脸。” - “时小姐,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宋时泽抿抿唇,略显局促。 “谢谢就免了。” 此时公共化妆间里没有人,正好可以让他们休息。 时浅渡靠在桌上:“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宋时泽喉咙滚了滚,解释似的小声说:“我只陪你睡过。” 时浅渡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自卑了。 她又道:“还有呢?” 宋时泽跟她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而后自嘲地移开了视线。 他这一生挺可笑的吧。 不论是在家庭里,还是在圈子里,都受尽了苦楚。 他痛恨这一切,想离开浑浊,远走高飞。 却又因为生出了感情而越陷越深。 即便做情人也想留在她身边。 就像是诈骗集团给孤寡老人送温暖以诱导老人受骗一样,时浅渡给他的,都是他过去最想要,却从来没得到过的。 那些关怀、宠溺、最好的资源,还有把他捧在手心一般的……偏爱。 他明明能察觉到自己慢慢陷进去了。 先是开始期待她的吻,接着认真照顾她的起居,后来会失落会吃醋。 再后来,心甘情愿地以情人的身份陪她过夜。 他可以选择在任何一个阶段停下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变得跟那些为了利益可以无限出卖自己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还比不上他们。 人家是为了赚钱,他是纯粹的想倒贴。 回首半生,他做过很多错误的选择,也在很多时候当断不断,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他以为自己吃了够多的苦,做过了狠心的事,会长记性也会成长的。 没想到还是这样愚不可及。 尝过了甜就把苦忘了。 他可能就是一辈子待在泥沼里的命。 都是他自找的。 有时候他想,就算是昙花一现,也想要得到她的爱。 总好过生命终结时,发现想不到几件幸事,想不到一个让他快乐的人。 至少过去几个月,他已经见过最好的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敛去讥诮,眉目温柔。 “以后也只陪你睡。” 长久的沉默。 他的睫毛颤了颤,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堪。 一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上赶着陪人睡觉,兴许弄得人挺嫌弃的。 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么。 他往前凑了点。 轻吻在时浅渡唇畔。 “好吗?” 就让他一直陪着她吧。 他话少,能忍,吃醋也可以好好憋着。 不会打扰她。 时浅渡坐在化妆桌上,比宋时泽高了小半头。 手掌自男人额间往下轻抚,帮他擦了擦睫毛上的水珠。 指肚碾过眼尾的红,又划过鼻梁。 最后落在他红润的嘴唇上,很柔软。 每多过一秒钟,男人就会多上一分局促。 兴许是比从前又经受了太多苦难,他动感情后,看似变得主动,话语也变得大胆,但实际上是更加怯懦了,甚至都不求一段正经的恋情。 她有时会疑惑,宋时泽难道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她的感情吗? 竟会以为她的一切包容和宠爱都是因为潜.规则。 但又一想,也正常。 没得到过爱的人,是不懂什么是爱的。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亲了亲他的耳朵。 她叹息,温声说:“我们结婚吧。” 382 宋时泽7 我……有你都快吃不消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眨了眨眼睛。 那模样, 好像时浅渡说的是鸟语。 他没听懂。 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笑说:“时小姐别逗弄我了。” “不是逗你。” 时浅渡这回没再多戏弄他,而是看着那双红扑扑的狗狗眼, 态度很认真。 她温声说道:“我是说认真的,不开玩笑。” 宋时泽不自觉地张开嘴唇,怔怔地看她。 就这么看着看着,不多时,眼眶中浮出了一片雾气。 他问:“你图什么呢。” 图他听话还是图他话好掌控? 总归不是图他年纪大吧。 时浅渡笑着亲他,嘴唇摩擦在一起。 “你希望我图你什么?嗯?” “我不知道。”宋时泽小声猜测,“因为我听话, 不多打扰你吗?” “我倒恨不得你多打扰打扰我,多黏一黏我。” 时浅渡轻轻打在男人的手背上。 从前的宋时泽从不“管着”她,但也绝不会遮遮掩掩什么事都自己憋着,晚上催她回家呀、酒会上希望她别被年轻小男生勾走呀之类的,都会暗戳戳地主动跟她提起。 两人磨合两年后, 热情非但不减,反而越来越亲昵了。 “不是所有关系都是越忍耐越好,偶尔有些小性子、耍嘴皮子吵个架,不一定是坏事。” 宋时泽回想起, 自己小时候每次使小性子都会被骂, 父亲还会把酒瓶子狠狠摔碎在他脚边;要是他难过极了跟父亲吵嘴, 很可能下一秒就被狠狠抽个嘴巴。 他扯扯唇角, 心里不认同时浅渡的话,但依然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 “……” 他这明显是不知道啊。 时浅渡哭笑不得,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她见宋时泽比较沉默, 从桌上跳了下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你要是还没想好可以仔细考虑,不是必须立刻回答。” 宋时泽见她要走,身体快过大脑一步,牵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我……” 他才一开口,时浅渡就嬉皮笑脸地猛然转身,手臂一个用力,就把男人推到桌前,从他腰两侧伸过去,撑在化妆桌上,将人桎梏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她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是不是?” 宋时泽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对自己令人耻笑的心意认了命。 他轻声应:“我是喜欢你。” 很喜欢。 特别喜欢。 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不吃醋也不干涉时浅渡。 他不知道等时浅渡对他没兴趣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时,会不会歇斯底里,又或者像八.九年前时一样,开始抑郁,经常莫名其妙的不太开心、不想说话。 到底是得到了再失去更痛苦呢,还是从未得到过更痛苦呢。 他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另一个选择的结果。 “但我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老实。” 他通过电脑和网络做过一些坏事。 就连亲生父亲和继母弟弟死亡,都有他推波助澜。 前段时间,李康也不堪重负,自.杀身亡了。 他不知道时浅渡知道后会怎么看他。 如果日后时浅渡厌倦了他,他会由爱生恨吗? 他会……伤害她吗? 他现在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也希望永远是否定的。 “我也没有很大气,给你当情人时,看到你跟别人走得近了都会吃醋。” 时浅渡挑起眉:“怎么,你这意思是,以后我肯定会出轨?” 她往前挤了一点儿,表情很有威胁感。 “这个圈子……诱惑比较多。” 宋时泽笑了笑,都是圈里的老人了,谁也没必要装什么小白兔。 正因为见过太多尔虞我诈、撕逼背刺和混乱的关系,他才会这么厌恶这个圈子。 也拼了命的想逃离。 他理智上是可以理解的。 谁的一生可以只爱一个人呢? 一个俊男美女环绕的圈子,一个财富地位傍身的人……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会主动来到时浅渡身边。 “哦?诱惑比较多啊。”时浅渡眯起双眼,“说说你过去都被谁诱惑过?” 宋时泽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反到自己身上。 他不由得紧张,解释道:“我真的只陪你睡过。” 因为他的性格缘故,亲近的人挺少的。 而且,越是了解他真实性格的人,就越不会喜欢他。 他确实太闷了,又很优柔,会让人觉得很累。 带过他的几个经纪人都会这么觉得,所以在他闪闪发光能赚到许多钱的时候,还有人看在钱的份上愿意尽心尽力地带他,而在他没有商业价值了之后,就时常听到人吐槽了。 “这还差不多,给你一点奖励吧。” 时浅渡扬头,撬开男人的唇齿,细细地吻过每一个角落。 分开时,他红着耳根,低低地喘。 “宋时泽。” 他低喘着应了一声:“嗯。” 嗓音有点哑,有点湿软。 “我们结婚吧。” 时浅渡语调平稳郑重,嗓音温和,又重复了一遍。 她缓缓舐在男人的唇上:“我会一直对你好。” “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图你什么,碰到喜欢的人就想跟他在一起,我能因为他每天开心,也希望他跟我一样,不用胡思乱想,不用战战兢兢,不用自我怀疑。” 宋时泽心中软成了一滩水。 真诱人啊。 他抗拒不了她的温柔。 他闭上双眼:“好。” 一个字,彻底放弃了离开华国的坚持。 自愿把自己栓在了她的身边,自愿跟这个圈子永远沾上了关系。 不知前程,不知福祸。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胸膛中翻涌着喜悦。 - 时浅渡的效率一直很高,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 第二天,就绑着宋时泽把证领了。 前一天晚上的时候,两人的事被梁枫给粉丝直播时模棱两可地说了出来,没有明说是潜.规则,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往这个方向指。 宋时泽最近热度本来就高,正是吸粉的时候,突然曝出这种事,微博直接炸了。 无数对家、黑子和觉得被欺骗了的新粉都蜂拥而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草,才粉上就给我来这出,以前贴着美女吸血都是真的吧?】 【哈哈哈笑死,你们还不知道宋时泽的尿性吗?】 【我就说他那么烂的人怎么能突然爆红?原来是靠睡的啊!】 评论区乌烟瘴气,让人没眼看。 好在他家老粉这么多年看过他被黑太多次,早就不相信乱七八糟的谣言了。 他们心如止水,不慌不忙地举报投诉,拿梁枫被宋时泽奶了很多年、最近刚被时艺拒了个角色的瓜解释说这一定是报复。 当时在现场的选手们也有帮忙说话的,明确说明时浅渡说的是“谈恋爱”而不是其他的。 关系受法律保护之后,时浅渡拍照片发了个微博。 @时浅渡V:好不容易把人拐到手,你们要是给我骂跑了我挨个托梦跟你们算账[大怒] 她玩微博很多年,粉丝不少。 刚一发博,就有不少粉丝或路人摸了过来。 【姐你结婚了??[震惊]】 【恭喜姐姐!不过我得多骂他几句,这样姐姐是不是就托梦来找我了嘿嘿】 【啊啊啊啊啊我的姐你不要糊涂啊!不要恋爱脑!我们搞事业好不好!】 【我去,不是什么潜.规则,是持证上岗啊!!】 【那梁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阴阳怪气害的泽哥被骂一晚上!!】 【那不也是靠女人上位?就是手段高明点,把女人骗到手了,啧啧[挖鼻]】 当两个财力权力不对等的人在一起时,难免被人吐槽。 就连时浅渡也被粉丝害怕是恋爱脑,耽误了事业。 不过这么一澄清,整体评论比起昨天的一边倒来说好多了。 睡前,时浅渡窝在床上刷微博。 她那条官宣微博下面已经有了上万条评论,就挑着回了回。 宋时泽陪在她身边,安静地看时浅渡把靠前的“钻粉”“金粉”都回复一遍,心里是有一点小小的吃醋的,心说,一个制片人,比当红爱豆都宠粉。 看时浅渡回到“终于抱得美人归啦”的时候,脸上突然一红。 他低声说:“时小姐,你说得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时浅渡勾着他的腰,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明明是实话实说嘛。” 宋时泽顺从地轻轻靠在她身上,目光闪了闪:“话说起来,时小姐,你真的不介意我一开始自甘堕落愿意用那种方式换资源吗?” “你不是给我下安眠药了吗?” 时浅渡调侃一句。 男人不禁逗,想到两人最初的互动,眼下发烫。 他抿抿唇:“我那时……我错了。” 又当又立,比大大方方“献身”还叫人下头。 什么都想要,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也就是时浅渡纵容他。 “说实话,你要是陪别人,那就是品行败坏。” 时浅渡说的并不留情,眼看着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了。 她掀动薄唇,颇为自恋地说:“但找我就是眼光好。” 宋时泽眨眨眼:“时小姐有点双标。” “对喜欢的人双标一点怎么了。”时浅渡不以为然地撇撇唇,“你从没同意过别人的要求,却独独同意了我,这也是命中注定了你要被我拐跑了。” “……” 他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命中注定。 宋时泽主动上前一点,吻了吻她的唇。 他一向内敛,这么主动可不多见。 时浅渡逗弄说:“哎呀,大晚上的这么主动可不太好哦。” 就是晚上才要主动一点啊。 宋时泽没开口,只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一句。 别过头,目光快速在时浅渡的手机页面上瞥了一眼。 他嗓音低柔地转移话题:“时小姐真宠粉。” “嗤,网友的醋你也吃啊?” 时浅渡被他逗笑,总觉得这个男人在跟她撒娇。 她把手机丢到一旁,缠上宋时泽的腰:“那不宠粉了,换宠你?” 宋时泽依然别着头,看向跟时浅渡相反的方向。 一双耳朵却偷摸摸地红了。 - 半夜,宋时泽放轻力道,揉了揉身上酸涩的肌肉。 许是跟领证这件事对他来说太不真切了,他今天有点放纵,一心就想着多感受她的触碰和亲吻,多感受她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弄得最后他累到睁不开眼睛。 好在心里装着事,就算累得直接睡着了,也在半夜成功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到床边,发现自己身上干爽一片,老脸一红。 过去他心中牢记自己的情人身份,从来不会麻烦时浅渡,乖乖的自己去洗澡。 也就这次他过火一些,不小心睡着了,没想到…… 想到时浅渡怎么抬起他的身子帮忙擦拭,他恨不得把脑袋埋地里装鸵鸟。 独自尴尬了一阵,宋时泽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电脑。 住在别墅的这段时间,他都是夜里或者时浅渡不在的时候用电脑“干坏事”的。 他不想自己的另一面被捅破了。 梁枫三番五次地找茬,若不报复回去,他对不起自己跟时浅渡。 他已经把挖到的证据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只是捧梁枫的人确实不好惹,必须得万全一点,避免被人查到是他发的料,就耽搁了一段时间。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保证梁枫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黑暗中,电脑屏幕散发着莹莹光亮。 敲打键盘的声音不算大,断断续续地响着。 他很快就沉浸其中,全然把身边的一切都抛到脑后。 在碰到了一点瓶颈的时候,动作慢了下来。 他拧拧眉头,安静地思考下一步。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时浅渡的脑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个角度,刚好能把屏幕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时泽猛地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头皮麻的厉害,背脊也是一片冰凉。 他清晰地感觉到,额头上有冷汗划过,痒痒的。 时浅渡醒了多久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意识到……他做过的事了吗? 他一动都没敢动。 一点点呼吸声,再这样的沉寂中都特别明显。 他急着要解释:“时小姐,我……” 时浅渡双臂从他腰两侧环过去,手搭在笔记本键盘上。 手指飞快地敲打滑动,替宋时泽把他纠结的问题做出了选择。 “今天就先这样吧,别熬夜了。” 说着,她就合上电脑把它丢到枕头旁边,搂着男人的腰就往躺了回去。 “……” 宋时泽有些呆滞地被她按到床上。 时浅渡的水平很高,一定能看得出来自己的电脑被他动过。 可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也没有责怪他。 他喉咙干涩:“为什么……?” 时浅渡睁开双眼。 她动作柔和地把男人的头揽到自己颈窝,轻轻地揉了揉。 “在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留后手也没什么错。” 说话间,她的肩头湿濡了一点儿。 男人的背脊在轻轻抖动。 他在偷偷地、小声地啜泣。 “对不起。” “你过去受过很多苦,会不信任人很正常,所以我可以理解。”她有些困倦,所以嗓音偏轻,“只要你没有过先动手伤害我的心思,也没做过伤害我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但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希望你以后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我,好吗?什么事都不要隐瞒我,我们一起解决。” 宋时泽快速点了点头。 他吸了吸鼻子,真想把自己现在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嗯,我发誓,今后绝不会怀疑你半分。” “很好。”时浅渡调侃着夸他一句,“我家老男人怎么这么乖?” “……” 宋时泽抿抿唇,心中有一丢丢不满。 他低声说:“也没有很老吧。” 时浅渡笑了,模模糊糊地亲在他的嘴唇上。 “嗯,不算很老,正值壮年呢。” 可是壮年也听着很老啊。 宋时泽无声地眨巴眨巴眼睛,默默想,自己果然没法跟小年轻比了。 以后得好好健身、好好保养,免得让时浅渡看多了不喜欢了。 “好了,早点睡,别乱想了。” 时浅渡蹭掉男人眼角的水珠,好声地哄他。 她搂住手感极佳的细腰:“听话。” “嗯。” 宋时泽窝在她身边,乖乖地点了点头。 - 时浅渡跟宋时泽两人结婚的两年来,一些争议就没断过。 尤其是一直做电影的时浅渡宣布制作电视剧《偏爱》并且亲自出演的时候,就像在圈子里投下了一颗炸弹,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时浅渡谈恋爱这两年,电影质量和口碑不降反升,但拍电视剧就难说了吧? 何况还是自己当演员,简直是离了个大谱! 【服了,现在的恋爱脑为了捧自家男人都这么拼命了吗?】 【一个三十岁的制片人和一个马上就四十的中年大叔到底能拍出什么好看的电视剧来啊!】 【其实中年人谈恋爱是有看头的,就看怎么拍了。】 【救命,这也太吓人了,女人果然还是别谈恋爱了】 【我真的告辞,一看就是扑街的命,到时候我要是给这种破剧贡献播放量我就是狗!】 【大姐,宋时泽现在综艺和电影都发展挺好的,真不用你再这样了……】 宋时泽在街舞节目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参演的电影也一举拿下了最佳男配。 黑子和无良营销号没法从实力上喷他了,就把炮火转移到时浅渡身上。 从《偏爱》立项,到拍摄,到播出,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争议不断。 就连刚开播时,豆瓣也是半小时涌入上千条一星差评。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酵,嘲笑的黑热搜慢慢变了味。 反倒是过去那些嘲笑的话成了人们如今的笑点。 【呜呜呜呜呜呜太好磕了,好甜好甜,这是两个人本色出演吧!】 【明明也没什么,但就是有种拉丝感!】 【我什么时候能找一个跟宋时泽一样的男老婆!!】 【看了剧我终于知道我姐为啥跟宋时泽结婚了[泪目]】 【靠靠靠,我承认我是狗,我刷了三遍呜呜】 【我好爱姐姐啊啊啊,可以拍个男小三上位的剧吗,方便代一下(bushi)】 随爆款剧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剧本邀约。 如今的宋时泽跟时浅渡记忆里不一样。 过去,他每年都争取拍更多好的作品、拿更多的奖项,希望与她比肩。 如今他不是很喜欢工作,只挑最精、最喜欢的一两个。 工作量不大,时浅渡就亲自兼任他的经纪人了。 把递到手里的剧本扫过一遍,很快就选出了两个还不错的。 在回到家里后,递给了宋时泽看。 宋时泽接过剧本,放到茶几上。 他表情很认真,温声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时浅渡拿起男人提前帮她准备好的凉茶,喝了两口解暑。 她很少见到宋时泽这么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话。 宋时泽抿了抿唇,认真之余,脸上显出两分犹豫。 但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我想退圈。” 时浅渡一愣:“退圈?在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不想继续当艺人了。”宋时泽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轻声解释说,“很多人很多事,让我真的觉得很累,直到遇见你,才稍微好上一点,觉得不那么疲倦了。” “但……还是不喜欢,心里膈着,很不舒服。” “演艺生涯就这么戛然而止也挺好的。” 戛然而止总比晚节不保强。 虽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晚节不保。 时浅渡敛了敛眉。 倒不是非想强迫他,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宋时泽是个全面发展的好艺人。 以实力来说,绝对可以发光发热到演不动了。 “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问到这个,宋时泽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点儿。 他快速瞥向时浅渡,又收回视线。 “我在家里帮你处理工作以外的事,你觉得可以吗?”他说完,赶在时浅渡开口前补充,“我在家只用电脑也可以赚到钱,没有当艺人赚的多,但不会吃白食的。” 他可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辅助她的事业,让她后顾无忧。 只要她需要,就永远耐心地陪伴在她身边。 时浅渡心里轻轻一跳。 有点软,还有点想抱住老男人欺负欺负。 她笑着问道:“家庭主夫?” 男人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 时浅渡会不会觉得他不上进? 或者觉得他想当米虫让她养着? 他心中忐忑。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欺负人的冲动,缓声说:“但你要知道,在婚姻中没有稳定的事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哦,就算不是不赚钱,万一出了情况,也会很弱势。” 宋时泽掀动唇角,温柔的眉眼弯了弯。 他故意问:“时小姐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 时浅渡搔搔头:“比如你趁我工作不在家把别人带回来被我抓奸在床?” 话音没落下,她就被老男人在腰间掐了几下。 “胡说,我……有你都快吃不消了。” 宋时泽瞪她,但那双狗狗眼怎么瞪人都不显凶。 “原来我家老男人都吃不消了呀。”时浅渡露出不正经的笑容,扑过去环住他的腰,“那以后是不是得多节制节制,照顾你的身体?” “又拿我打趣。” 宋时泽被她扑倒在沙发上,眉宇间有些无奈。 他的时小姐总是有点儿幼稚。 但关键时刻又很靠谱,撩拨他心弦。 他别有深意地嗔过去:“你别嫌我年纪大,往后出去偷吃就行。”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一阵低笑,轻轻吻在男人的眼皮上。 她笑说:“怕我偷吃还当家庭主夫,万一真吃亏了都没人说理去。” 宋时泽问:“你会让我吃亏吗?” “我哪里舍得。” 时浅渡叹了一声,轻轻摩擦他温软的唇。 她怎么舍得让宋时泽难过呢。 宋时泽得到想听的答案,露出浅淡却满足的笑容。 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中浮出依赖与眷恋。 “所以我愿意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 383 秦砚1 你不听话后果自负。 第三百八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写正文时, 设定时姐这个角色原本的走向是被弟弟弄死,为了能让番外进展下去, 就改成囚.禁了, 前面也会修改,写在前面告诉大家一声QAQ - 四周是漆黑的。 没有风,没有声音。 没有空气的流动。 她好像浮在真空中, 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虚无感让人迷茫又恐惧, 不知身处何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她被束缚着,动惮不得。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仿佛不存在。 或许只过了一天光景,也可能过了十天半个月。 终于, 突然感受到了光线。 时浅渡睁开双眼。 刺眼的白光让人难以立刻适应, 皱着眉头缓了好长时间。 与此同时,她嗅到血腥气, 听见了沙哑的声音。 “时浅渡,别来无恙啊。” 她心头一跳。 这是秦砚的声音, 但更为低哑一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那段时间不是被困在了系统故障中,而是如同秦砚当年被污蔑通敌时一样,被剥夺五感,囚禁在最高级的监牢之中。 眼睛终于适应了微暗的光线。 她眯着双眼,往声音的来源之处看去。 只见秦砚一身利落的军装, 身披斗篷,威风凛凛。 他身量高大,肌肉强劲,目光锐利而染着杀意, 气势逼人。 常年训练磨出茧子的修长手指上沾着殷红的血渍,他侧头注视着时浅渡,撩起斗篷,慢条斯理地将粘稠的液体擦拭干净。 身后,几名类似副官的军.人身姿笔挺,目不斜视。 没有秦砚的命令,不会多看时浅渡一眼。 “老话讲,风水轮流转。”秦砚扯动唇角,“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轻慢地哼笑一声。 语气里除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还有些得意。 说话间,刚擦拭掉血迹的手指,抚上了时浅渡的脸。 手上还染着铁锈味,如铁钳般捏住下巴,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就那么捻动了几下。 “五年前,殿下与我跟现在的位置刚好相反,不知道殿下还记不得——” 秦砚“哈”地低笑,嗓音沙哑,报仇雪恨的快意喷薄而出。 他凑到时浅渡耳畔,故意缓声地说:“我们基因匹配为100%这件事?” 时浅渡的触觉已经被解放了。 粗糙的茧子磨在脸上,力道不小,有点疼。 这男人的力气一贯的不小。 从前他每次想尝试“翻身”的时候,都会跟她“掐架”,又硬生生地被她压制下去。 偶尔在掐架过程中,也会跟互殴似的弄得身上有几处青紫青紫。 特别的野。 至于眼前的情况么…… 她记得,这个小世界的原本走向,是“她”被白切黑弟弟囚禁起来,夺去了帝国的位置,而秦砚获取了敌国的信任,大权在握。 后来他灭掉了几个国家,弑君称王,创造了自己的国家。 想来,应该是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了。 在秦砚因为罪行和腿脚不便而受制于“她”的时候…… 好像没少被“她”奚落刺激。 以秦砚的性子,肯定记恨死她了吧? 时隔多年还记得基因匹配,一听就知道他没憋好事。 反正都记恨她了,那就多气气这个脾气爆炸的男人吧。 正好秦砚生气骂人的时候,才是他最带劲的状态。 好吧,这样确实有点坏。 但也很有趣不是么。 时浅渡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身上的桎梏对于恢复了五感的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没有立刻破坏掉,保持原状,扬头看向男人。 “记得又怎样?怎么,现在想明白了,主动过来为我延续血脉?” “时浅渡……!” 秦砚脸色一黑,眼眸中的杀意若能具象化,早就把她千刀万剐了。 他手掌猛地用力,扼住时浅渡的脖颈。 连续几年的东征西伐,男人的皮肤晒得黑了一点。 与时浅渡白净的皮肤相称,手背上的青筋更显得无比骇人。 好像下一秒就能拧断她的脖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贱啊,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女殿下吗?” 时浅渡好似从未感受到威胁。 她勾了勾唇角,没答话,懒洋洋地冲他笑。 狭长的凤眸在秦砚的面前一弯,自带嘲讽效果。 秦砚的唇角抽动了一下。 他永远也忘不掉,自己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被人架到时浅渡府上时的狼狈模样。 更忘不了,时浅渡就是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 真可惜,你也没跋扈多久嘛,就沦落到…… 只能给人配.种了。 她的表情总是慵懒又张扬,声音不需要抬高,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就轻而易举地达到最嘲讽的效果,好像他就是一头猪,一头被人呼来喝去的种.猪。 那时,帝国让他在受到污蔑的情况下,与这么多年针锋相对的死对头匹配,培育出他们两个的孩子,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强制性住进时浅渡的私人宅邸中后,每一天都是煎熬。 双腿没有知觉,无法走路。 强悍的身体算废了多半,就是几个瘦弱的医护人员都能按住他。 取.种这种事,压根不需要时浅渡亲自监督。 她只需要在每次完事后听人汇报情况,偶尔观摩几眼。 目光淡淡,高高在上,浑不在意。 她甚至都不曾看一眼他的脸,不曾看过他抗拒、愤恨又悲哀的眼神。 就只是那么隔着夹层玻璃,无情无欲地看着他的身下。 等基因匹配处的人公事公办地弄得他狼狈不堪后,她便转身走了。 那时,他觉得自己不是人,就是个物件。 一个能帮助高贵的皇族延续优质血脉的工具罢了。 他反感愤怒到恨不得杀光所有人。 秦砚面色沉了片刻,忽而低低地一笑。 他并没有像时浅渡预想中一样愤怒地骂出声来,而是重新直起身子。 故意当着她的面拿出手帕,擦了擦掐过时浅渡脸颊的手指。 “既然你我的基因百分之百匹配,浪费了总归是不好。” 他经历过巨大的欺负与波折,比过去沉稳了一些,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带脏字了。 至少时浅渡没能立刻让他暴跳如雷,骂骂咧咧。 秦砚笑了笑,眼底埋着深重的阴翳,又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他吩咐:“把时浅渡带到我那,找人好好洗干净。” 时浅渡从前不是羞辱嘲弄他么? 呵,那他便羞辱回来。 “自从研究出体外培育技术,已经几百年没有过自然孕育了吧。”他在时浅渡身前慢悠悠地弯腰,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特意唤她为“殿下”,“就劳烦殿下亲力亲为,好好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 时浅渡挑眉。 野。 这男人想的可真野。 现在两人的地位确实倒转过来了,可从前“她”也没逼秦砚“亲自”安装人工子.宫生孩子啊。 报复心倒是挺重。 心思太野可是容易被欺负惨的。 她面色不改,又笑道:“怎么,你暗恋我?” “……” 秦砚差点气得骂人。 他额头上崩出一道青筋,突突突的直跳。 “时浅渡,你也就现在还能嘴硬了。” 他说罢,瞪了副官一眼:“还不快去安排?” “是。”副官连忙低头,又抬头问道,“需不需要限制她的行动?” “哼,不用了。” 秦砚在时浅渡身上扫了几眼。 目光在几个旧伤处停顿,又很快移开。 “就算腿脚再不方便,我还会怕一个满身旧伤,又被关在这种地方几年的女人不成。” 那些伤,都是时浅渡过去为国征战时留下的。 不得不说,作为皇女,她很合格。 就是嘴太欠也太招人恨了。 他忘不了被取.种时的屈辱,还有她看笑话一般的眼神。 所以,一定要千百倍地还回去。 绝对。 - 不知道是她那句“你暗恋我”糊弄了秦砚手底下的人,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总之,整个华丽的巨型别墅中,所有人都对时浅渡十分恭敬,没有一点怠慢。 她被安排着在浴室中洗了个很舒服的澡,又好好地吃了顿饱饭。 从那把囚.禁着她的椅子上面离开后,她才发现这具身体已经颇为虚弱了。 不仅很容易觉得疲惫,而且身上酸软,缺乏力量。 大概是正如秦砚所说,她旧伤太多,又被囚禁许久,才会如此。 如果不是她来了,肯定很容易受制于人。 好在她行动并不全依赖身体的机能。 就是身体本身稍弱一些,也不影响她能把心思很野的秦砚按在地上摩擦。 等那人得意洋洋地想来欺辱她报复她时,她突然发作的话,一定很有趣。 可以想象,他一边咒骂,一边挣扎的得有多好看。 时浅渡喝光最后一口咖啡,舔了舔唇角。 跟秦砚相处了好多年,她现在能清晰地想象出男人反抗她时的表情。 可惜了,就算这人心心念念的,无数次想要反过来压制她…… 也是从来没成功过。 她一不小心想的很远。 忽而回过神,又觉得故意逗弄欺辱他会不会有点过分? 她回想起,男人吩咐好事情离开时的背影。 他安装了精密度最高的机械铠,但走路还是有点坡。 看起来一晃一晃。 听说是为了追求机甲中的精密操作,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改装,用药物维持状态,虽然在几年中可以亲自带队作战,且战无不胜,但也留下了病根,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从一个众叛亲离的叛徒身份,一步步成为开国之人,其中艰辛不用多说。 一上来就对他下狠手,肯定很伤人。 毕竟秦砚是给她带了好久娃的男人。 一边带娃,一边被她调戏逗弄。 唔,想一想,秦砚赤.裸着精壮饱满的上身,又暴躁又小心又无奈地哄孩子的模样…… 还真是可爱。 她不算喜欢孩子,但喜欢这个男人给她带孩子。 时浅渡正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回头,就看到高壮的男人走进房间,微扬着头睨视她。 “殿下不愧是殿下,粘板上的鱼肉,却还能这么淡定。” 秦砚已经换掉染血的衣裳。 大概是洗过澡了,身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清爽味道。 “好吃好喝,为什么慌乱?”时浅渡背脊靠在桌边,调戏道,“怎么,我的态度也是你py中的一环吗?” “……” 秦砚心里的火气飙升,额头青筋又突突几下。 这么多年,还是碰到时浅渡就气的牙痒痒。 他冷厉地低哼:“你态度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她会变得理智全无。 就像他那时候一样。 “你知道那时候基因匹配处的人,是怎么对我的吗?” 说话间,手指已经攥紧。 那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屈辱的事情之一。 他不是个人,不是战功卓绝的上将,而是因为反抗和不服从,被用了强效药,以一种荒唐又恶心的姿态,一次又一次榨尽的种.猪。 身体上,只有那玩意有价值,就连活下去都要依靠这个。 时浅渡当然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她还亲手做过。 但她还是问:“怎么对你?不就是……” 视线往秦砚身上瞥了一眼。 不说这个话题还好,一说起来…… 咳咳,这男人是真的很辣。 跟她骂骂咧咧的同时,也不会避讳自己爽到了的事实。 反正就,谁能受得了他那个样子? 秦砚感受到她的目光,脸颊抽动:“你当然不以为意,你从来没正眼关注过一次。” 他面色微沉,提到过去,再怎么淡定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最恨的,就是时浅渡漠不关心的态度和轻飘飘的话语。 言语远不如他们针锋相对时犀利,让他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在时浅渡的眼里,已经不配作为人了,在他身上多浪费一丝情绪,都是没有必要的。 无需多言,就已经是嘲讽味十足了,何况她的话比态度更加伤人。 她大抵是天生有一种不用费力就能伤得人遍体鳞伤的能力。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关进她的府邸,受尽侮辱,她却表现得如同他本该如此。 好像给他留条性命,让他做一只合格的“种.猪”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他知道贵族们想来看不起他们平民。 看不起就算了,还要把他们一次次地踩踏在脚下。 再用坚硬的鞋跟反复碾过。 他恨那一切。 所以,在他国家中,没有贵族平民之分。 他还会让所有人都看见,时浅渡,这么一个几年前还遥不可及的皇女,如今不过是阶下囚,只能看他的脸色行事,只能乖乖的跟他角色互换,成为被逼迫的那一个。 “那你想让我关注什么……?” 时浅渡开口,觉得头脑莫名有些昏沉。 她眨了眨眼睛,手掌撑住额头。 脸上开始发烫,身上也散发出不正常的热量。 她蹙了下眉头:“你……” 秦砚扯扯唇角:“药效开始发作了啊。” 他掐住时浅渡的下巴,笑意冷然。 “还得多亏了你的好弟弟,封住了你的五感,才能这么顺利地让你体会到我的感受。” 早在还未解除时浅渡五感时,就已经有药气混入空气中。 现在,刚好可以发挥效用。 他态度强势而恶劣,借着身高的优势,垂首睨视时浅渡。 “殿下过去顺风顺水,高高在上,从没求过人吧。” “求人?” 时浅渡身上热的越来越厉害。 她心中气笑。 可真是一份大礼啊。 自己把自己送到她面前来,这么主动的吗? 亏她还在想,一上来就“折辱”这个男人会不会太伤人。 既然他先动手脚,那就怪不得她了。 时浅渡按在餐桌上的手臂有点打颤。 “难不成求你吗?” “殿下知道,基因匹配处的强效药,会让人变成什么样吗?” 秦砚讽刺地扯扯嘴角,为了强制延续所谓的“优质基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些人,就没把他当人看过。 他故意用温热的指肚抚过时浅渡的脸颊与脖颈,见到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得意地扯了下唇角,继续动作,在她的耳朵上缓而又缓地磨搓。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身体绵软无力,只有欲.望在叫嚣。 像他那时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多能做到咬破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求人。 换做时浅渡面对同样的情况,想必很有趣吧。 “再过上两分钟,殿下就只能求我了。” 秦砚哼笑,眼底除了阴霾,更多的是快意。 报复成功的快意。 “不过么。”他话风一转,故意说得有两分厌恶,“我对你不感兴趣,也不是很想碰你,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原谅过去的事……兴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房间里有全息录像。 他不信时浅渡愿意被他侮辱,愿意自然受.孕,跟他生孩子。 不管她选择什么,丑态都会一丝不差地录制下来。 “跪下来求你?” 时浅渡压了压自己不正常的呼吸,手掌死死按在桌上。 要不是这样,她恐怕已经对人狠命动手了。 “秦砚,你真是越来越野了。”她自然不会示弱,不正不经地勾勾唇角,“我也给你个机会,想办法给我解除药效,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然,后果自负。” 身体中的热意越发汹涌了。 这真不愧是强效药,她自认为定力相当优秀,还是一次又一次想要动手。 脑海里无限回想起男人爽得直飙脏字的样子…… 实在是太妙了。 尤其是两人有了孩子之后,怕孩子睡觉时被吵醒,就只能捂住他的嘴。 带到最后松开手掌时,他会埋在她耳畔一边喘一边无意识地呼出几次沙哑的“草”字。 嗓音拐上好几个弯…… 抑扬顿挫,没听过的人不会懂。 “时浅渡,我知道你过去是帝国的骄傲,但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就你那旧伤累累的身体,还能发挥出以前的几成实力?”秦砚眯起双眼,“还是说……你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他是对时浅渡没有兴趣,但这不代表他之前说的只是唬人。 就算他不亲自碰时浅渡,也有无数种方法让时浅渡当着他的面被人用科技方法“配.种”成功。 他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的狰狞。 “跪下道歉,我倒数三个数。” “三、二……” 在“一”出口的瞬间,秦砚带着怒意上前。 时浅渡这个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时浅渡也不再按捺,不再克制,放任自己用最凶也最强势的姿态开始出击。 秦砚过去没少在床上为了争夺主权而跟她干架。 所以,对付这个男人的方法她很熟。 她欺身而上,带着一身不正常的温度,不过一会儿,就把男人死死地扼制在了身下,因为药物的作用,触碰到他相较之下凉润的皮肤,心头更是翻涌起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立刻把人扒干净疯狂地据为己有。 “时浅渡,你给老子……” 秦砚腿伤之前,还是上将的时候,与时浅渡大打出手过几次。 他们的单体作战能力所差无几,平分秋色。 所以,他才认为旧伤缠身、身遭幽禁又中了特效药的时浅渡绝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受制于人的场面,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桌上的盘碗在两人互不相让的争斗中摔落,碎成数半。 桌椅翻到在地,发出重响,一室狼藉。 他已经尽力反抗,却还是被看似虚弱的时浅渡给死死按倒在沙发上。 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时浅渡对他动手,别无他法。 这跟数年前,被强制取.种时又有什么不同?! 羞愤、屈辱的记忆搭配着眼前不可反抗的无力感,一同涌上心头。 “时浅渡,你这个混蛋!” 抓在他身上的手又软又烫,所过之处,都能让他一阵乱颤。 恼怒之余,愤怒的目光瞪向时浅渡,却被其中令人恐惧的压迫感与侵略感看得喉咙一滚。 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 他过去被人喂下药后,有这样的强烈的情绪吗? 好像是,没有的吧。 他顺了顺胸膛的气息,故意扯扯唇角,嘲讽道:“呵,我还以为你们那帮混蛋有什么不同,一点儿药而已,就让你理智全无,扒着你过去连取.种培育后代都嫌弃万分的低贱平民……嗯……!” 话说一半,他猛地咬住了下唇。 喉咙里还是溢出了一声低吟。 刀削般冷硬的面容已经憋得满脸绯红,眼尾发烫,胸膛剧烈地浮动。 “我说过,你不听话后果自负。” 耳畔传来时浅渡低哑的嗓音,还有她灼热的气息。 她压着嗓子的声音很好听,弄得他又颤了颤。 “你他妈……故意戏弄老子!” 秦砚破口大骂。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骂人。 时浅渡一顿。 心说这味太对了,就得骂人才是秦砚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药效下的强烈冲动在男人骂出声时达到了顶峰。 她忍不住低笑,唇角一翘,笑容变得愈发张扬恶劣了。 管他会不会觉得侮辱,会不会觉得难受呢。 反正是这男人先对她用的药,她不下手岂不是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 她俯身,咬住秦砚的耳朵:“我怎么会戏弄你?” 薄唇在他最敏感的地方逗弄,男人果然一颤。 他本能地咬住下唇,以免发出什么声音。 “我是得求你啊。”时浅渡用手指抚住他死咬的嘴唇,轻笑着哄道,“求你别咬着嘴唇不肯吭声,来给我哼两声听听,好不好啊?” 说话间,一个巧劲儿,顿时让男人眼眶浮出了媚红与水雾。 更多的是一种要杀人的浓重恨意。 “我草,时浅渡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啊……!” “哈,你……草!……” 384 秦砚2 时浅渡这个臭变态。 第百八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嗯, 老子……老子饶不了你!” 秦砚的嗓子嘶哑的要命。 不知道是骂了多久,才把声音喊劈成这个样子。 他满面红.潮, 漂亮的喉结不停滚动。 不算白净的皮肤早已在情绪的推动下透出薄薄的粉色, 一阵挣扎,却只惹得对方更加兴奋,死死按住他的手腕, 压住他精壮的大腿,直到手腕都留下受人桎梏的狰狞痕迹。 他咬住嘴唇, 恶狠狠地瞪向时浅渡,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可视线撞上那对漫着缱绻的暗色凤眸, 看到她轻喘着冲他露出懒洋洋的笑…… 他心中暗骂了一个“草”。 真他妈撩人。 这是时浅渡过去从未露出过的表情。 过去,她再怎么笑,眼里也永远是冷静的。 笑容从不达眼底。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女人眼中看到旖旎之色, 竟是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一种时浅渡对他感兴趣、对他有男女之情的错觉。 可他知道,时浅渡看不起他的平民身份。 就连根据基因匹配培育后代, 她都不是特别高兴。 会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完全是因为基因匹配处惯用的特效药吧。 真不知道是他计量用多了,还是时浅渡对这种药格外不耐受? 能让她头脑不清地跟他这个“贱民”纠缠也就算了, 怎么还让她有这么大的能量? 竟是让他一丝一毫也无法反抗! 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明明是想羞辱时浅渡,却反被她羞辱! 他因为几乎忍耐到极限,身体颤抖的厉害,接近抽搐:“时浅渡,你给老子松开……!哈,啊……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在这就插翅难逃,只有一死!” “那你现在下令吧。” 时浅渡怕这野男人咬她,便一直没有亲他的嘴唇。 薄薄的唇一直流连在秦砚脖颈间最怕她触碰的地方,轻轻一笑, 呼出温热的气息。 “让你手下的人都看看,你秦砚是怎么被我按着……” “啊,草……” 秦砚实在没能忍住,脑袋拼死地往后仰去,脖颈青筋凸起,红的厉害。 他的嗓音很低,尾音不自觉地拉长,与沉重的呼吸融为一体。 心中厌恶至极,但不得不说…… 是真的爽快。 时浅渡这混蛋太会了。 时浅渡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得低笑。 她垂首在男人耳畔,夸奖道:“你好像比以前更带劲了。” “……以前?” 秦砚从长久的沉默中回神。 他喘息着,声音哑然。 头脑中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时浅渡隔着夹层玻璃神色淡淡地看他的样子。 他们“以前”的交集,除了打架,也只有这个了。 时浅渡觉得他以前很带劲吗? 难道她隔着窗户看他,不是因为故意羞辱,而是…… 喜欢看他?? 想到这儿,一对耳朵“蹭”地红了起来。 他目光凶悍,羞恼至极。 心中不由得又想,或许时浅渡这句话,才是对他的又一种羞辱。 “你够了,时浅渡!” “碰到你,怎么会有觉得够了的时候呢?” 时浅渡勾起红唇,笑晏晏的,眼底漆黑,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有点想亲这男人。 要知道,秦砚过去是很喜欢亲她的。 尤其是他迫切地说出“草,你赶紧亲我啊”的时候。 骂骂咧咧,凶神恶煞,又诡异地红了耳尖。 最后被亲到舒服得直哼哼。 等亲完吧,他又一抹嘴唇,埋怨她把自己亲得喘不过气来。 说他要是憋死了,这就是谋杀亲夫。 但她真觉得,现在的秦砚会咬她。 而且是往死里咬的那种。 “秦砚。” 她在男人面前轻轻地叹。 手指扶上他的嘴唇。 “我想亲你,你别咬我,行不?” 她说的太过直白,让秦砚为之一愣。 他还沉浸在愉悦中低喘,嘴唇上被手指碾过的触觉格外清晰。 想亲他? 那好啊,正好可以咬死她。 咬断她的舌头,让她再也没法说出气人的话。 他扯扯唇角,说的与想的完全相反:“你要是能把老子伺候舒服了,亲就亲呗,咬你干什么?” 时浅渡笑了。 她俯身,温软的薄唇缓缓覆上了秦砚的。 先是在表面辗转轻碰,继而去撬他的唇齿。 不出两下,男人就张开唇齿迎她侵略。 然而下一刻,他在时浅渡的舌探入口中的瞬间,狠狠咬牙。 于此同时,时浅渡猛地掐住了他的脸,手劲儿之大,把他的双颊按得深深凹陷,完全合不拢嘴,自然也是没能咬到她半点。 他双眼一瞪,口齿不清:“唔,时甜度你……” “呵……”时浅渡喉咙里发出笑声,“我信你才怪。” 她死死钳制着男人的脸颊,看他不得不张开唇齿的样子,笑容越发灿烂。 “乖,让我亲一下。” 她轻而易举地侵略了男人的唇舌。 用过去秦砚最喜欢的方式,一点点地**过去。 他一开始死瞪着时浅渡。 后来眼尾发软。 再后来喉咙里低低地哼。 最后…… 胸膛起起伏伏,在时浅渡离开他的时候,湿濡的舌不由得往外跟了一下。 好像不舍得她离开,在拼命挽留。 太草了。 为什么时浅渡这么会。 他觉得自己从腰窝开始,向四周扩散,身体一点点地酸软了下去。 心中不爽,但身上却爽到家了。 即便他无论如何都很不愿意承认。 拜托,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很享受被时浅渡强迫啊! 而且今天是他打算侮辱时浅渡来着! 于是,他嘴上破口大骂:“时浅渡,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一下不好吗?”时浅渡故意不正经地笑了起来,“你看我,被你下了药,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不也欣然接受了?” 她故意加重了“被你下了药”这五个字,提醒秦砚,眼前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 秦砚直接气抖冷。 这混蛋的意思就是,要不是因为特效药,她才不会碰他呗! 呵,他就知道,时浅渡怎么也不可能对他感兴趣。 时浅渡在他唇畔反复吻了吻,逗弄道:“还是说,你觉得我的技术不行?” “你的技术垃圾死了,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秦砚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他立刻满脸嫌弃地狠命瞪她一眼。 因为口是心非,耳尖冒出一点点薄红。 时浅渡舔过那抹绯色。 男人抖了一下。 她笑得别提多得意了。 “那正好,我多练习练习,你如果觉得有进步,就哼一声好不好?” 说话间,已经又开始新一轮侵略。 秦砚都没来得及骂人,喉咙里就短粗地“嗯”了一声。 声音落下,他羞愤得想立刻把时浅渡碎尸万段。 - 秦砚在一阵沙哑的低吼低哼声中醒来。 他揉揉困倦的眼睛,语气很凶:“谁在那哼的那么骚……” 横眉立目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正在播放的全息录像。 这个房间有录像,他本想录下来羞辱时浅渡。 可最后被一分一秒录下来的,是他被时浅渡欺压的全过程。 而“哼的那么骚”的,就是他本人。 一股羞恼的热气从脚底涌到头顶,胀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时浅渡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还在津津有味地看! 看他这样…… 他抬眼,睨了全息影像几眼。 影像中的他红痕遍布全身,面色红润地破口大骂。 只是那骂声,威慑力不够强,怎么听都有点软。 就跟要掐出水来似的。 然后下一刻,真的被掐出水来了。 他睫毛都染上了湿濡,在一段无声的停滞之后,恶狠狠地瞪向时浅渡。 他以为自己瞪得杀意满满,现在看到影像才知道…… 自己当时的眼神到底有多么涩气撩人。 怪不得时浅渡又跟发了疯一样欺辱他很久。 该死的。 他现在好像都能回味起当时的感觉。 大早晨的还让不让人过了。 “醒的这么早,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竿。”时浅渡暂停了影像,摸摸秦砚的头,温声笑道,“昨天辛苦你了,承受那么久。” “……” 时浅渡你他妈闭嘴吧! 怎么说出来的话,听着都那么欠欠的? “你闭嘴!” 秦砚越是这么说,时浅渡就越是不会随他的心愿。 伸手一指,就指在了全息影像的进度条上。 “你看,我掐头去尾地把开始前和睡觉后都剪掉了,还剩了个小时呢。” 秦砚的脸颊抽动一下。 草,怪不得他现在腰酸背痛,肌肉酸疼。 昨天是爽了…… 他手掌撑床坐了起来,发觉手腕一疼。 低头瞥去,发现因为昨天时浅渡狠命桎梏他,他又拼死想挣脱,导致手腕一圈青紫的厉害,就跟被人将双手用最结实的绳子绑在身后很久似的。 让手下的人看到,都得是以为他被绑架了的程度。 他怒道:“把这个视频给老子删了!” “别删啊,留着以后看呗。” 时浅渡死不正经,在秦砚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的时候,回身拥住他的腰。 她抱着男人一起倒回到床上,薄唇贴上他的嘴角。 “亲一下好不好?”她笑嘻嘻道,“昨天我本想多亲一亲,可惜你体力不支睡着了,看不到你被亲到喘气的样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你能不能给我闭嘴,少他妈再说了!” 秦砚这些年,已经把骂人的口癖改掉了很多。 可碰上时浅渡,习惯又给气回来了。 他想,时浅渡就是来羞辱他的! 这个混蛋! 他气极,又突然诡异地一顿。 等等。 时浅渡还想……亲他? 他昨天满心嘲讽地被逼迫时,想着时浅渡今天清醒过来,一定会很厌恶他们之间发生的这一切的,并且以此为一生的耻辱。 最后累的半梦半醒之间,他还打算醒后以“殿下昨晚可是缠我缠的要命呢”嘲讽她来着。 甚至还可以拿全息影像给她播放看,看她自己有多喜欢他这个“低贱平民”的身体。 万万没想到,竟是他看了影像先受刺激了。 秦砚气地直磨牙。 他平时冷静,暴跳如雷的情况真的不多。 也就只会被时浅渡频频气成这样。 他敛了敛情绪,冷冷地扯动唇角,嘲讽道:“没想到殿下竟然会这么痴迷我一介平民的身体。” 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好像时浅渡离不开他的身体,依恋于此。 “是很喜欢。”时浅渡很轻地吻他的唇,“喜欢到每天都想把你按在身下。” “……” 草。 他刚觉得自己小胜一筹。 时浅渡这个混蛋! 换一种表达方式,立刻就让人觉得,他才是吃亏的那个人了。 他明明爽的很。 就算是被迫的也不吃亏! 秦砚在心里骂骂咧咧。 回想起一些酸爽的桥段,又不由得头皮酥麻。 一猜时浅渡就是个穷奢极欲的家伙,不然怎么就那么会? 他觉得自己更气了。 刚要冷声开口,他听到耳畔又响起了时浅渡微哑的嗓音。 “乖乖让我亲一下。” 她在哄他。 昨晚就没少这样,哑然的声音随着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耳边。 他在一片浑浊凝重又无比热烈的气氛中,徒然颤动。 秦砚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意识到时浅渡是真的想亲他。 而没有嫌弃他。 难道因为他用了那强效药而让两人有了一个,唔,还算美好的晚上吧,时浅渡就真的一改从前,对他的平民身份毫不在意,也忘了两人从前掐架的经历了? 他才不相信时浅渡会是这种人,打死他都不信。 那……难道时浅渡一直都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他吗? 他知道有很多人在碰到喜欢的人时都喜欢欺负对方的。 年纪逐渐长大,就针锋相对,不肯输给对方。 他狠狠皱着眉头,眉宇间的褶皱能掐死一只苍蝇。 小麦色的脸上面色沉沉,特别凝重,还有几分微妙的狐疑。 视线往时浅渡脸上一扫,瞥过时浅渡带着调戏般笑意的凤眸。 蓦的,就回想起了时浅渡昨晚看着他时,晦涩又缱绻的撩人眼神。 他腰上一软。 时浅渡这个混蛋…… 不会是有点喜欢他吧?? 这么想的话,“你好像比以前更带劲了”这句话也可以得到了解释。 她过去真的喜欢隔着玻璃看他……他妈的。 时浅渡这个臭变态。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真是变态。 秦砚一连在心里骂了好多句,把时浅渡给骂的狗血淋头。 锐利的双眼也狠狠地瞪向她,恨不得把人刺个窟窿。 时浅渡被他这眼神看笑了。 真是喜欢看这个男人气她又干不掉她、还忍不住沉溺在她身下的感觉。 她没再说话,按住秦砚的肩膀,俯身亲吻他的嘴唇。 “你……唔。” 秦砚被她带着扬头亲吻。 他在生气的时候,真想一口就这么咬下去。 给时浅渡这混蛋报复回去。 但由于被她亲实在是很舒服,他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舒服的感觉作对。 让她好好地“伺候”他还不好吗? 想来想去,还是作罢。 反正是时浅渡缠着他的,又不是他离不开时浅渡。 两人亲得空气逐渐升温,变得腻腻乎乎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声敲门声。 接着是管家的苍老的声音。 “先生,早餐送进房间吗?” 他知道秦砚昨晚命人带来了一个姑娘,所以特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准备早餐。 先生还是第一次把女人带回来,还过了一整夜,想必是特别看中的。 就算很多人说他们的是死对头…… 但根据他昨晚不小心听到的声音来看,实在不像是。 秦砚还没回话,倒是时浅渡先开口了。 她扬声说:“早晨先放门外,麻烦你拿跌打损伤的药膏一起送进来。” 管家诡异地顿了顿。 见秦砚没出声,他答:“我这就去拿。” 秦砚的整张脸都憋红了。 他心中明白,管家不知道他才是需要药膏的人…… 可他就是莫名的心虚。 他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被时浅渡强按着那么久毫无反抗之力啊! 丢人丢到他脑瓜子嗡嗡的。 “脸怎么这么红了。”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手指蹭了蹭他发烫的脸。 秦砚哪好意思承认脸红。 他当即躲开,低喝:“你少碰我!” 时浅渡冲他缓缓地挑起了眉梢。 “少碰你?” 她轻笑,越是轻飘飘的表情,越是流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昨晚我看你恨不得求我多碰吧?” 尾音微微地上扬,有种调戏之感。 手臂缠上男人的腰,她翻身就又把人按倒在下面。 “男人可真是口是心非,以后我是不是得反过来理解你的话了?” 早晨本就敏.感,秦砚耳根顿时红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样。 他对时浅渡怒目而视:“你他妈给我松开,别乱碰!” 时浅渡笑意扩大:“哦,那就是千万别松开,到处多碰一碰,对吧?” 她看着男人又气又享受,最后被她和他自己气的暴躁无比的样子,别提多想笑。 这人真的是,生气暴躁的样子也太太太容易勾起人欺负他的冲动了吧? “你……你完了时浅渡,啊哈——” 在“啊哈”两个字出口的同时,门被人从外敲响了。 然后,房间内外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秦砚都可以想象得到,管家把手僵硬住的画面。 他真他妈的是没脸见人了。 都怪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停顿好几秒,管家才说:“时小姐,你要的药膏拿来了。” “好,我去拿。” 时浅渡应声,在秦砚愤恨的眼神中,笑着亲了亲他的唇。 还差点被他张口咬了一下。 唔,真不乖。 但是她就喜欢看他野。 她走到门口接过药膏,还把早餐车停到了房间里。 回到床边坐下,她冲秦砚伸手。 “过来,手给我。” “你干什么?” 秦砚没给她好脸色。 他不需要抹药。 他没事。 他身体好得很,才没有酸疼难受! “我还能害你不成?” 时浅渡瞪回去一眼,强硬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正好掐在淤青上,他的手指不由得一抖。 “呵。”时浅渡没忍住笑,“你昨天挣扎的也太狠了,很疼吧?” “……” 秦砚的脸色更黑了。 所以,全怪他挣扎的狠咯?? “少给我装好人!” “别动。”时浅渡皱眉,又瞪他一眼,“我给你上药。” 她挖出一点药膏,小心地涂在他的手腕上。 动作由轻到重地揉了一阵,想慢慢借着药膏让他好的快些。 要不然…… 下次再想对他下狠手时,还没好可怎办啊。 秦砚垂眼看她。 瞥见时浅渡动作温柔的模样,抿抿嘴唇。 她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柔和。 以前总是针锋相对,甚至是兵戎相见的。 难道是作为皇女,不能在贵族面前展现出对一介贫民的重视? 手腕上传来轻柔的力道,药香随之散开。 他有些走神,胡思乱想。 忽而,手指上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时浅渡吻了他。 他心中一跳,同时暗戳戳地骂了好几句“我草”。 时浅渡以前,不会真的暗恋他吧? 385 秦砚3 总到他一雪前耻的时候了吧?…… 第百八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老大, 老大?” 几声呼唤拉回了秦砚的思绪。 他一手撑着下巴,抬眼,将长桌前的一切收入眼底。 修长的手指微动, 遮挡住了紧抿的薄唇。 小麦色的脸颊上浮出一丝可疑的薄红。 自从有了“时浅渡可能暗恋他”的想法, 他总是动不动就走神。 一走神,就会想起时浅渡隔着玻璃看他被取种的模样,还有前些天,时浅渡在药效的作用下面颊微红、目光缱绻的表情。 然后, 烫着一张脸回过神来。 她真变态,还幼稚。 要是喜欢他就直说呗, 跟他打架、看他取种算是什么啊。 嘁,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他在心里没少骂时浅渡,但最初那股恨意, 不知什么时候消退了许多。 只觉得帝国的皇女也挺怂的嘛, 大大方方地表达又没什么的。 半个月下来,时不时走神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 反而越来与离谱。 他竟然会在一场十多号人参加的重要会议上, 因为有人提到时浅渡的名字, 就轻易走神了。 秦砚蹙蹙眉头,心中暗骂一声。 这实在是离谱。 他掩去眼底的神色,沉声说:“时浅渡怎么了?” 众人相互瞧上几眼, 有些摸不准秦砚的意思。 传闻都说秦砚与时浅渡不合, 但如今时浅渡却没被下狱, 而是住在秦砚家中。 这难免会让大家多有猜测, 担心国家的安危与未来。 沉默中,一位颇有威望的老者率先开了口:“虽说如今几大帝国已经合而为一,可时浅渡毕竟是从前开特帝国颇有威望的皇女, 留下她,恐怕是个隐患,您可不能因为过去一同为帝国效命,而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是啊。”有人附和,“她作战能力也是极强,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听说您与时浅渡基因100%匹配,是很难得,不如尽快完成培育,也好没了后患。” 众人的意思是,尽快让人培育出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对时浅渡赶尽杀绝了。 两人还真是相互调换了位置,就连有了孩子就得死这点都一模一样。 秦砚得意又嘲弄地轻哼一声。 她的小命还不是握在了他的手里? “你们要是见过她,就知道她身上的旧伤已经撑不住她长期驾驶机甲了,能出什么岔子。”他语气不屑,一副“我还治不了她”的模样,“一个虚弱成那样的女人,你们觉得老子看不住她吗?” 说的挺横的。 脑子里却抑制不住地翻涌起自己被时浅渡强按着的情景。 耳根微红,牙齿紧咬,他发誓绝对给她压回去。 “这……” 众人都了解秦砚的性子。 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也确实从未出过岔子。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管怎样,您跟时浅渡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还是应该尽快进行培育。” “年纪越大培育效率就越低,我会尽快为您安排。” 会议解散,与会人员一个个地离开会议室。 副官带着文件留下来,还为秦砚端来一杯水。 “老大,对仇人心软不是您的风格,您是打算留着时浅渡日夜折磨吗?” 他跟随秦砚多年,知道自家老大以前在时浅渡那吃过不少的苦头。 秦砚扶住杯子,拇指在玻璃上轻轻摩擦。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日夜折磨? 那当然了。 他要一雪前耻,让时浅渡在他身下哭着求他。 总不能从前被她看笑话,现在复仇而来,还被她欺压吧? 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指肚发白。 他低哼,点点桌面:“东西就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就看。” “是。” 副官应声,放下东西转身要走,动作一顿,又折了回来。 他关心道:“老大你一口气忙了半个月了,还是要劳逸结合,适当休息。” 秦砚睨他:“劳逸结合?” 副官点点头:“是啊,事情是永远处理不完的,老大也该休息几天了。” “休息啊。” 秦砚敛敛眉头。 自从那天想欺辱时浅渡反被欺压,他来到办公室处理政务,就再也没回去过。 主要是每天的事情太多,弄得他分身乏术,没那个时间处理私人事务。 总之,跟时浅渡本身如何没有任何关系。 时浅渡见他不回去,就时不时地给他发消息,言语懒散不正经,没少调戏他。 他偶尔挑着不气人的消息回复一两条,更多时候就当做没看见。 省的被这个女人给气的半死。 现在,既然副官都提醒他休息了…… 那回家两天也不是不行。 秦砚用一天多时间处理完了手上比较重要的事物。 第二天下午,他就回了家。 到家时,时浅渡正优哉游哉地坐在露天阳台上喝下午茶。 他心中暗讽,真是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不成? 秦砚死皱着眉头上了露天阳台。 时浅渡见他推门而入,冲管家招招手:“管家,帮忙准备点没有咖啡.因的奶茶吧。” 秦砚听见了,心中微微一动。 莫名有一点儿得意。 他扯扯唇角,坐在时浅渡对面的椅子上。 “连我平时喝什么都知道啊。” 啧啧,这个混蛋还挺了解他。 果然是暗恋他吧。 时浅渡手执茶杯,动作优雅地浅饮一口。 她轻笑了笑:“那当然,山猪吃不了细糠嘛,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时浅渡,你他……” 秦砚被气得上头,刚要破口大骂,看见管家回来,又憋了回去。 身为整个国家的领导.人,他情绪稳定是必须的。 这么几年下来,他也确实一天比一天情绪稳定。 直到碰见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才频频被气到爆粗口。 他深呼吸一次,沉着脸,看管家把不加糖的奶茶放在桌上。 然后自己端了起来,酒桌上喝酒一样,一口闷了。 时浅渡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她问:“今天怎么还回来了。” “老子的房子,回来还要跟你打报告吗?” 秦砚瞪她,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这个时浅渡,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 就这性格谁会喜欢? 反正他才不喜欢这种人呢。 “当然不需要跟我打报告。”时浅渡别有深意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不敢回来了呢。” “我不敢?老子怕你不成。” 秦砚“哈”地大笑一声,他有什么不敢的? 倒是时浅渡……得仰人鼻息地生活。 他沉着脸威胁:“今天的会议上,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尽早培育出你我的孩子,然后取了你的性命以免除后顾之忧,要不是我堵住别人的嘴,你就应该待在监牢里等死呢,再对我这个态度,老子直接顺了他们的心意,把你丢进牢狱里去。” 催孩子了啊? 时浅渡眼珠一转。 “怎么还主动提起孩子了,你现在愿意跟我有个孩子了?” 她冲秦砚弯弯唇角,调戏般懒洋洋地一笑。 “以前不是不想跟我有孩子来着么。” 秦砚脸颊抽动了两下。 废话,他当然不想跟时浅渡有孩子了。 谁会想跟这种女人有孩子啊! “呵,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想跟你有孩子呢。” 他嗓音低沉沙哑,满脸嘲弄。 好像跟时浅渡有孩子,是多么令他不耻的事。 “这样啊,我瞧见今早有人送来无菌杯,以为是你吩咐的。” 时浅渡想起秦砚求她一起要个孩子的模样,垂下了眼眸。 这个男人啊…… 那时应是喜欢极了她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会低下四地求她。 求她允许他们有个孩子。 想到那些,她的眉眼软了软。 秦砚把时浅渡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 他确信,这女人的眼神软了。 于是心中又是一动。 搭在腿上的手指碾了几下。 时浅渡真那么喜欢他吗? 听见他说不想跟她有孩子,这么难过。 他沉着脸看了时浅渡许久。 “你想要孩子?” 时浅渡收起了思绪。 她不太喜欢孩子,但要是秦砚带…… 那也不错。 她知道秦砚这人骂骂咧咧的,看起来粗手粗脚,但照顾孩子意外的细致。 因为她多看两眼孩子而跟她吃醋的时候,也格外可爱。 想到从前,不由得笑了笑。 她冲秦砚弯起眉眼,笑意温柔。 “要一个也挺好的。” “……” 秦砚跟她对视,好似在那双笑盈盈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他抿抿嘴唇,心中“唔”了一声。 瞧把她给高兴得。 这么想跟他有个孩子啊。 难不成,过去时浅渡说嫌弃他的平民基因,真是口是心非,身为皇女有所顾虑? 他是不喜欢时浅渡,也不想跟她有孩子。 但既然时浅渡喜欢他,他们基因匹配度又那么合适…… 那共同孕育培养个孩子也合情合理。 “无菌杯你放哪了?” 秦砚拧着眉头开口,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冷哼:“昨天刚在会上提起,今天就差人送来了,赶紧打发他们算了,你……到了合适的日期,也记得去一趟基因匹配处。” 时浅渡有些意外。 好家伙,这么主动啊。 天还没黑呢。 她放下茶杯,起身道:“跟我来吧。” “……” 秦砚莫名有点脸红。 他板着一张脸,跟时浅渡回到房间。 时浅渡从柜子里拿出无菌杯。 目光扫过男人染上绯色的耳朵时,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男人嘴上不情愿,实际上期待的不行吧。 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可爱。 她调侃道:“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期待的?” 秦砚矢口否认:“早点完事,省的让他们总是催我罢了。” “那行吧,这个给你。” 时浅渡把无菌杯塞进秦砚手里,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她不正经地勾勾唇角:“你说,我是应该走,还是应该留下?” 秦砚的眉角抽动一下。 这个时浅渡,竟然还问他这个? 他不悦:“还不快坐下?” 时浅渡摆摆手:“不用不用,既然想让我留下,我在这儿观摩就可以。” “……” 他妈的。 秦砚实在没忍住,在心中大骂一句。 还观摩? 这是人说的话么! 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气人的? 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你还不过来伺候?” 时浅渡挑眉:“我伺候你?” 她心中发笑。 说想让她帮忙,喜欢被她碰,那就直说呗。 还跟她拐弯抹角的。 “你不伺候谁伺候?” 秦砚瞧见她的态度就来气。 他分明是见时浅渡想要孩子,才看在基因匹配度高的份上同意的。 再说,之前她还缠着他的身子那么喜欢呢,这才半个月,就对他没兴趣了? 没兴趣还跟他要什么孩子! 这个混蛋女人真是太奇葩太气人了。 她到底有没有自己正在寄人篱下的自觉啊。 还是说,这是故意欲擒故纵? 他心中很不爽,沉声说道:“时浅渡,你要知道,现在你的国家都被你弟弟给折腾没了,你现在最多就是个无家可归、连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家伙,是我大度,才会不跟你计较,让你住在家里,吃老子的白食。” “你想表达什么?” 秦砚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凉凉地扯动唇角。 他笑得快意张扬:“你伺候我是应该的。” 时浅渡抓住他的手,侧头亲了亲。 “你确定要我伺候你?” “……” 秦砚看着她轻吻自己手指的模样,喉咙滚动。 说不好为什么,他总是能从这个动作上,感受到时浅渡对他的感情。 上次也是,牵着他的手在唇畔吻一下,他便觉得她爱他。 弄得他心里怪是酸软的。 当然,也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因为时浅渡喜欢他。 那可是时浅渡。 不可一世、没少怼他、看他受苦却无动于衷的时浅渡。 就算喜欢他,不还是对他那个臭样子。 他才不会因为时浅渡喜欢他,就心软地原谅她做过那么多伤他的事,说过那么多伤他的话。 秦砚冷脸道:“必须你来伺候。”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笑。 既然这男人非要口是心非,变着法地说什么“伺候”…… 想从口头上占他的便宜,那这主意可打错了。 她会“好好”地把人给伺候舒服的。 “行啊,没问题。” 秦砚看着过去睥睨一切的女人坐在自己身边,主动为他开解开衣裳。 他大咧咧地张腿坐着,抿抿嘴唇,呼吸紧促了一点儿。 在隔着衣料被触碰的瞬间,胸腹紧了紧。 一阵报仇雪恨般的快意不停地汹涌翻腾。 与此同时,又有什么温软的、热流一般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么高傲又耀眼的女人,如今愿意帮他做这种事…… 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如此屈尊受辱,她竟都愿意。 思绪正混乱着。 忽然被时浅渡啄了啄耳垂。 他一顿,气息不算平稳:“怎么了?” “你没回家的这些天……”时浅渡压低嗓音,温声笑问,“自己弄过吗?跟别人有过吗?” “……干什么?” 秦砚脸上一红,瞪了她一眼。 这混蛋真是不害臊。 难不成是怕他有别的女人? 他故意说:“我跟谁发生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时浅渡气他那么多回,总该他气回去了吧? “你误会了。” 秦砚扯扯唇角:“我误会?那你问这个干什么,喜欢老子的人多的是,老子爱跟谁做就跟谁做,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但基因匹配处要求取种前禁.欲七天的。” 时浅渡特意把无菌杯上的字拿给他看。 “……” 秦砚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红了。 纯纯是气红的。 这女人到底能不能一次性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啊! 时浅渡憋笑,凑在他耳畔轻轻地吻。 她嗓音中染着笑意:“所以,这些天到底有过吗?自己动手也算。” 细密的亲吻温柔湿软,弄得人心里直发痒。 可她说出来的话,真的太气人了。 秦砚觉得,自己跟时浅渡待久了,肯定得被气出病来。 指不定哪天就急火攻心了。 恰逢时浅渡故意捉弄他,稍微掐了一下,他喉咙一滚。 原本就紧促的呼吸,更加不稳了。 他他妈一连半个月都在处理堆积的政务,上哪有心思搞那些有的没的啊! 况且上回被时浅渡欺压那么久,弄得肌肉酸疼,腰都不舒服好久…… 他是军.队出身身子还算硬朗,但也禁不起那么放纵吧! 可海口都夸下了,还能反悔说自己啥事都没有? 他都能想象得到时浅渡笑话他的样子了。 秦砚沉思几十秒,忽然抬手,一掌拍开了时浅渡手里的无菌杯。 杯子还未摔落到地上,他便动作迅猛地翻了个身。 转瞬之间,就将人狠狠按倒在沙发上。 “既然不符合要求,今天就不用取了。” 他凶悍地眯起双眼,虎狼般直勾勾盯着时浅渡。 “但我正在兴头上,总归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话间,略显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 上次时浅渡因为药效那么反常,弄得他没有反抗之力。 这回,总到了他一雪前耻的时候了吧? 他低声哼笑,故意说得吓人:“你听话一点儿,老子不会太惨无人道的,不然……可不保证会把你怎么样。” 时浅渡也不着急,只缓声道:“秦砚,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啊。” 过去,这男人就不甘心次次受制于她,番五次地想要反抗。 他们没少因为这个在床上打架,最后么……都是秦砚一脸餍足地骂她。 然后他下次还敢。 果然,不管经历了什么,人的某些习惯和做法都不会改变。 秦砚见她不慌不忙,狠狠欺负回来的心情越发浓重。 他嗤笑:“长记性?这次没了药效,你这虚弱的身体还能做什么?” 宽厚强壮的肩膀往下垂了垂,他俯身在时浅渡的耳畔。 牙齿咬在她的白净的耳朵和脖颈上,故意呼出温热的气息。 “这次是要你好好长记性了。” 他想,绝对要把时浅渡弄得天下不来床! 他心中一横,铁钳一般的手掌猛地去撕时浅渡的衣裳。 就在这时,时浅渡终于跟着动作。 两人速度力道都是极强的,你来我往了好几下。 时浅渡显然更胜一筹,用同样的方法把人死死按倒在了身下。 她跨坐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 凤眸一弯,懒洋洋地与男人震惊又愤怒的双眼对视了。 “你打算怎么让我长记性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砚不可置信地瞪她。 这个女人的身体明明全是旧伤,还被封住五感一动不动地关了那么久,纯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医生检查都说她身体虚弱,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难道他的腿伤已经影响到整体的实力了吗? “我怎么回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时浅渡桎梏着男人的手腕,腾出右手缓缓地抚在他的嘴唇上。 动作缓慢又温柔,带着某种暧昧的意味。 “倒是你你所谓的长记性,是打算再好好地多哼几声,让我印象更深刻一点儿吗?” 她笑得灿烂,学着刚才秦砚的样子,俯身轻轻咬在他的耳朵和脖颈上。 嘴唇稍一用力,就在他的颈子上留下了一点红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乐意至极。” 秦砚本想在她的动作下忍住声音,但还是“唔”了一声。 性感的喉结滚动,别有一番风味。 他想起在全息影像中听到的“骚气”声音。 太草了,他才不想被时浅渡弄成那样呢! 就算是挺舒服…… 他难道就只有被时浅渡欺辱的份吗? “乐意个屁!”他用力挣扎,骂骂咧咧道,“你问过老子乐意吗?!” 时浅渡被他逗笑,忍不住亲亲男人的嘴唇。 她真是越来越坏了,怎么就那么喜欢看这人生气? “我管你乐不乐意,反正么——”她拉长尾音,故意用嘲弄的口吻说,“我看上次你好像挺满足的,我的技术应该挺不错的吧?” 确实一本满足的秦砚涨红了脸。 “时浅渡,你他妈……软饭硬吃!混蛋!” 386 秦砚4 老子还养不起你吗? 第百八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任凭那个软饭硬吃的混账赖在他家里许久,还不把人赶出去让她滚蛋。 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还在家里一副小霸王的姿态。 家具怎么摆, 中午吃什么, 积蓄怎么花,什么事都得听她的。 这些也就算了, 都是身外之物,他这人也不太在乎什么钱不钱的。 就当他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吧,好点差点在他心里没太大区别。 最让他忍受不了的, 是自尊心受到的伤害。 他在床上讨不到一点儿便宜。 每次被时浅渡折腾到肌肉酸软时,都会忍不住怀疑人生。 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凭什么一直被她欺压? 凭什么养着她还要被她掌控被她玩弄? 舒爽到浑身发软的同时, 他总是发誓,要把时浅渡从家里赶出去, 丢到监牢里,培育出孩子就让她去死,为这段被人软饭硬吃的屈辱报仇雪恨。 可是, 一看到时浅渡眉眼柔软地吻上他的唇, 听她在耳畔轻叹,他就又消气了。 就那么颇为餍足地享受着被她从身后拥住的温暖感觉。 他想, 也就是看在时浅渡喜欢他的份上, 他忍一忍。 但老管家却乐呵呵地说, 他这是喜欢时浅渡。 他喜欢时浅渡? 无稽之谈。 明明是时浅渡没完没了地缠着他。 想到这儿, 他有点得意。 遮在手掌之下的嘴唇弯了弯。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老大, 是我。” “进来。” 秦砚收敛起唇畔的笑。 他不苟言笑地问:“结束训练了?” “是,刚结束。” 副官的短发微微湿润,刚洗过澡。 现如今世道太平, 没有了大规模征战,但训练是不能停的。 身为秦砚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几名副官每周会错开时间段训练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今天在训练基地碰到了时浅渡。” 秦砚动作一顿。 他拧眉:“谁允许她进去的?” 训练基地隶属军部,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 就是刚进入军团的高校毕业生都不会立刻拥有权限,只能在拥有军衔的负责人的带领下才能进入进行集体训练,对于人员的把控是很严格的。 “一个本该进牢房的人,如今都能随意出入训练场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副官颤颤巍巍道:“老大,她……是刷你的卡进去的。” “……” 秦砚在身上摸了摸,卡真不见了。 时浅渡早晨是跟他说借张卡用来着。 他以为是要花钱,看也没看就说随便用。 怪他疏忽了。 他脸色难看:“怎么没人跟我汇报?” “可能是因为她拿的是您的卡,大家就没敢多问,而且……她实力确实还挺强的吧。”副官抿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观察秦砚的表情,“两场模拟训练就把大家都折服了,很多人都想让她帮忙指点,我按照她说的方法学了一下,真的立刻……!” 没说完的话,掐灭在了秦砚看死人一样的眼神里。 秦砚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佩服她?” 垂在桌下的手掌,掐了掐自己的机械铠。 他再也没法驾驶机甲了。 时浅渡过去是整个帝国最出色的军.人,战无不胜。 就算他实力出众,也不得不承认,时浅渡才是最好的。 每年新兵指导,她都会引得无数人崇拜。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的焦点。 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也就是当年一念之差对弟弟心软了,如今才会沦落到他的手里。 他看到时浅渡身上有那么多旧伤,还以为他们一样。 原来就算伤成那样,她还能保持一样的水平啊。 可他呢,走路都有点坡。 他知道背后有些旧贵族没少拿这个笑话他。 帝国早就不复存在,没有了皇族贵族与平民的区别。 秦砚过去在那些人面前从来不觉得自卑,在时浅渡面前也不会。 这次,竟是突然冒出一丝说不出的难受。 副官被秦砚看得心里发毛。 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让老大难受了。 “老大,对不起。” “哼,对不起就免了。”秦砚垂下眼眸,“她的确是最好的。” 按在机械铠上的手指用力。 指肚发白。 气时浅渡的胆大妄为,气他身体的不争气,气他们之间…… 直到如今,还抹不掉的差距。 这时,副官的通讯器“滴滴”响了两下。 他接通,应了两人,抬头问:“老大,基因匹配处又来人了……让他们进吗?” “他们?”秦砚挑眉,“来一个不够,还成群结队地过来不成?” 基因匹配处这个月已经来过两次了,他没让人进门。 “应该是重视接班人问题吧,毕竟像您这样骁勇善战的……” “打住,少拍马屁。” 秦砚瞪他一眼。 “老大,真不是拍马屁。”副官又说,“而且,能达到100%匹配的数百年来都是少之又少,好好培养一定是国之栋梁,基因匹配处反复催促也是正常。” 秦砚摆摆手:“行吧,那让他们进来。” 人家都来次了,一直不让进门总归不合适。 不多时,两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负责人走进办公室。 他们举止尊敬,冲秦砚稍微欠了欠身。 “想必您是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就不多客套浪费时间了。”其中一人率先开口,苦口婆心道,“现在的培育技术的确越来越高了,但培育难度、培育质量、成功率等等都跟年龄有很大的关系,最佳时间是在25岁左右进行培育,35岁之前也可以保持较高水平。” “唔。” 秦砚随意应了一声。 两分钟前还在跟时浅渡置气,被人提到培育后代,思绪本能地跑偏了些。 许是因为时浅渡太会了,他心中升起一丝旖旎,又很快压了下去。 “可一旦超过35岁,质量就会以很快的速度逐年下滑。超过45岁,再好的技术,成功率也无法超过20%了,孩子的基因水平也很难得到保证,很容易浪费了优质基因的传承。” “有些东西是科技没有办法弥补的,您和时浅渡的年龄都已经超过35岁了,越早做打算越好,毕竟培育时间也需要将近一年,等孩子出生才能检测基因水平。” 他解释完多次催促的原因后,另一人便开口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您跟时浅渡和我们走一趟,在基因匹配处完成准备工作,免得一拖再拖。” 秦砚听明白了,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 他说:“今天恐怕不行。”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亲自过来请人都不行吗? 他们真是操尽了心啊。 “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就不会总是打扰您了。” “那也不行。”秦砚一手托着下巴,掩去了耳根的红,“不是七天之内得禁.欲吗?” “……” 两人一愣。 他们没听说过秦砚跟哪家的女孩走得太近啊? 难不成……是跟时浅渡?? - 时浅渡在训练基地浪了一天,虐菜无数,傍晚了才回家。 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一眼就看到,秦砚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地看她。 “怎么这么看着我?” 时浅渡随便擦了几下头发,就把毛巾丢到了一旁。 她坐在秦砚身边:“因为我去了训练基地,所以生气了?” 秦砚扯了扯嘴角:“你还知道不该去吗?” “不该去吗?” 时浅渡笑着搂上男人的腰。 秦砚皱着眉头躲开,不让她抱。 “你真不觉得,不让我去,实在是暴殄天物吗?”她还是强硬地把男人圈到自己身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省的我在家,你总是说我软饭硬吃。” “……” 染着水汽的沐浴露香气涌入鼻息,湿漉漉的。 秦砚心情复杂地瞪了她一眼。 他回家前,在内网上刷了一圈,时浅渡刚去这一次,就已经不少迷妹迷弟了。 从前也是一样,别说是粉丝,就是梦男梦女,都多的数不清。 要是让时浅渡经常去训练基地…… 他抿抿嘴唇,莫名不爽。 “怎么,老子还养不起你吗?” “我这么好养活,你当然养得起了。” 时浅渡察觉他的醋意,嘴角满意地往上翘了翘。 她牵住男人的手:“但整天在家太无聊了,总得让我找点儿乐子吧。” 秦砚没有把手抽出去。 他垂眼,静静看着被时浅渡把玩的手指。 “你是找乐子了。” 弄得他心里很不得劲。 但要说为什么,又说不出来。 就觉得别扭。 不想让时浅渡结识太多的人,有太多势力。 怕她有了自己的关系网,转脸就跑了。 他越想越不爽:“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在外面野得不回来了?” “这么怕我不回来找你的吗?” 时浅渡往他身边又凑了一点儿。 肩膀挨着肩膀,热乎乎的。 秦砚面上发烫,又瞪她一眼:“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你本来是应该被丢到牢房里关着的,是因为你基因跟我匹配合适,这才允许你住在我家,当然不能让你随便乱跑了!要是你从我这儿跑没影了,最后被苛责的可是我!” 他的语气又凶又冲,但说出来的内容,怎么看都像是在挽尊。 就像是骂骂咧咧地跟她解释:老子不是离不开你,只是职责所在! 时浅渡还能不懂他的心思吗? 真是不坦诚。 不过算了,又不是不坦诚一天两天的了。 “有吃有喝……”她顿了顿,笑看着秦砚,“还有男人,你说我跑什么?” “哼,这还差不多。” 秦砚满意了,尤其是满意那句“还有男人”。 他气顺了不少。 心说,时浅渡今天还算听话,没跟他叫板。 平时真是没少给他气道半死。 “我知道你们都在防着我什么,我过去是皇女没错,但既然转眼间就天翻地覆了,现在世界和平,老百姓们都安居乐业,我总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故意挑起战争,弄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时浅渡本质上是时管局的员工,对各种各样的身份没有很多归属感和代入感。 她没有什么皇族的骄傲,也没有对底层的蔑视。 “……” 秦砚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坦白地说这些。 他威胁似的拧拧眉头,凶巴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要是故意挑起战乱,我就算腿彻底废了也要想办法带人把你摁死在外面。” 时浅渡从前,是有名的爱民如子。 虽然头脑里有阶级之分,但对国家的百姓都还不错。 像是一种……上位者的怜悯? 他说不好。 但他知道时浅渡不是随便就掀起战争的人。 “你能摁死我?”时浅渡撇撇唇,“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秦砚气差点上来:“你……!” 然而在一只手抚上他的机械铠时,掐灭了话语。 他看着时浅渡将掌心搭在他的膝盖上,拇指轻轻地磨搓。 看起来很温柔。 跟他被亲吻手指时一样,有种被人珍惜的错觉。 “要是不上战场,就不会经受那么多痛苦,也不会坡吧。” 因为无数次改装机械铠和使用药物,秦砚的腿留下病根。 时浅渡已经好几次看到他被疼得满头冷汗了。 人体太精密了,很多损伤都是不可逆的,他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痛苦,走路坡的越来越厉害。 秦砚侧头看她。 看着她眼底淡淡的温柔和关怀。 她是在……心疼他吗? 他心中软下一点儿,嘴上却道:“现在开始嫌我坡了?” “你觉得呢?” 时浅渡抬眼看他,不出意外地对视了。 她一如平常,眼里带着笑意,温柔中夹杂着一丝调侃。 脑袋一歪,用反问的方式把皮球踢了回去,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觉得我嫌你坡吗?” 秦砚的喉咙滚了滚。 那只手还搭在他的膝盖上,拇指轻轻地磨搓。 刚才不觉得,现在突然感觉有种…… 说不出的暧昧。 在时浅渡那染着笑意的目光中,他心头冒出一股冲动,没有任何掩饰,直接侧头上前,吻上了她的嘴唇,用舌撬开唇齿,去与她纠缠。 肌肉强健的手臂圈住时浅渡的腰,将她抱在怀中。 他就是突然很想亲她,说不出太明确的缘由。 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刻,信了管家的胡话。 他可能是有一点喜欢时浅渡。 气息交缠,不出一分钟,空气都变得暧昧。 时浅渡感受到男人的热情,喉咙里溢出笑声。 她轻啄秦砚的脖颈,手掌无声地往他腰间探了过去。 “停。” 秦砚压下喘息,死死抓住时浅渡的手。 他有些可惜:“今天不行。” 时浅渡没个正经:“来姨妈了?” “……” 秦砚闭上眼睛,在爆出粗口之前,深吸一口气。 他妈的,跟时浅渡相处,太练脾气了。 恶狠狠地瞪了时浅渡一眼后,他哑声解释说:“今天基因匹配处又来人催我了,等过几天要我带着你一起去那边一次性搞好了,省的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以后不好培育了。” 所以算上昨天,还得再忍上六天。 虽然说,也可以今天破戒,从明天开始算七天,但早弄完早放心。 跟时浅渡有个孩子……也挺好的,一定会很聪明吧。 “我其实不用去。” 时浅渡记得,过去身为皇室成员,都会在成年之后做好保存的,以便日后日使用。 基因匹配处录入了无数人的基因情况,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就算是战火纷飞,一般也都会刻意避开这里,把宝贵的记录留下来。 她解释说:“基因匹配处在战斗中没有被破坏来着吧?那边应该有我的存档。” 秦砚心情变差了一点儿。 他还以为,那天可以跟时浅渡一起去呢。 “所以说,要是总培育失败,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年纪太大了。” “……” 秦砚本就变差的心情彻底沉下去了。 这跟质疑他不行有什么区别? 他黑着脸,就差破口大骂了:“时浅渡,我看你就算你没嫌弃老子坡,也是嫌弃老子年纪大了不行吧?” 时浅渡差点没憋住笑。 她勾住男人的脖颈,亲亲他的嘴唇。 “我可没说你不行,只是说年纪大了质量容易下降而已,这不是基因匹配处的人提醒你的吗?怎么能把锅扣在我脑袋上呢?” “他们能这么说。”秦砚低哼,“你不行。” “这么双标啊?” 秦砚没答话。 说来也怪,那两人跟他说这些,他觉得没什么,不过是自然现象,又不是单他自己这样。 可时浅渡一提起,他就觉得……自尊心有点受辱。 不想时浅渡说起这些。 “好好好,我以后不说了。”时浅渡笑着哄道,“亲一下给你赔罪?” 温软的唇落在秦砚的嘴唇上,他喉咙滚了滚。 真是受不了时浅渡用这种口吻哄他。 当他是小孩子吗? 他心里美滋滋,脸却拉得老长:“这几天你别故意撩我,就知道使坏。” 时浅渡心里“嘿”了一声。 天地良心,今天可是秦砚主动开始的,反而提醒她别撩人?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她瞪回去:“那你还主动亲我?” “亲你又怎么了,又不像你,动手动脚的。” 秦砚不爽,按住她肩膀继续亲了上去。 他说:“你别乱动就行,亲两下又不会擦枪走火。” 时浅渡眼底闪过恶劣。 行。 亲两下不会擦枪走火,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那就多给他亲几下吧。 - 自从因为亲了几下就DNA动了,最后不得不冲了半个小时凉水澡之后,秦砚一连六天没有接近时浅渡,就连被她笑嘻嘻地故意抱一下,都会甩开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又得冲凉水澡。 硬生生把想法压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无情无欲的几天时间忍了过去。 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物后,就在傍晚时分去了基因匹配处。 “你们找到时浅渡在帝国时期的存档了吗?” “找到了,储存的都很完好。” 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把新拿出来的无菌杯递给秦砚。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房间:“去那边取就可以。” 在基因匹配处工作多年,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些,什么都见过了。 于是,说话时没有一点羞涩,十分直白。 “设备里有分好类的影片和图片,可以自己选择。” “唔。” 秦砚应了一声,耳根冒出点红色。 他过去被基因匹配处强制取种过,按理说也应该有存档。 但那时有个贵族喜欢时浅渡,差人暗中调换了。 当时他听说这个,挺兴庆自己不会跟时浅渡有孩子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万一真的不好培育,岂不是说明他…… 现在质量确实不行了?? 想想就叫人气恼。 若是出了什么状况,又要被时浅渡笑话了。 那个混蛋。 他来到密闭的房间,关好门。 一眼就看到了虚拟屏上面那些,嗯,让人血脉喷张的影像。 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净网的古地球时期了,是男是女没几个人没看过这些。 就是正在自动播放的这个吧……感觉一点儿也不带劲。 他拧着眉头,按照分类看了看。 看到“女强”这一栏时,手指诡异地顿了顿。 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时代变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方面纯粹由女人主导的片子还是占比不高,女人特别强势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栏下面,竟然许多都是偏艾斯爱慕的类型。 就没有那种女人强势但不捆.绑不带手铐也不扇巴掌不抽屁股的吗?! 他正一个个地翻看片子,通讯器响了起来。 往旁边一瞥,就看到“时浅渡”个大字。 秦砚的背脊顿时一直,脸上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红。 就跟被人给抓包了似的。 他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在心中暗骂两声。 又不是什么纯情小男孩,脸红个屁啊。 他抿抿嘴唇,接通了语音电话。 “喂,什么事?” “你已经到基因匹配处了吧,几点回来?” 时浅渡正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一晃一晃地晃着摇椅。 她逗弄道:“嗓子怎么有点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个房间的气氛自带暧昧感。 秦砚听见时浅渡的声音,手里还拿着无菌杯,很难不往歪了想。 他舔舔薄唇:“打扰倒算不上,要不你……” 他本想说“要不你把咱俩那全息影像发过来”,说到一半顿住,想起了别的。 这都打上电话了,反正都是成年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眸色逐渐暗沉,呼吸无声地重了一点儿。 他哑声说:“要不你跟我打视频吧。” 387 秦砚5 没想到你这么会玩。 第三百八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要不你跟我打视频吧。” 话音落下许久, 通讯器对面一直没传来回话。 只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秦砚硬生生地憋红了脸。 他手指用力,就差把无菌杯给攥变形了。 “时浅渡,别就知道笑!愿不愿意的, 你倒是回个话!” 时浅渡压下笑意:“好啊, 你都这么主动了,我要是嫌弃, 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 她动动手指头,给秦砚打了视频过去。 “你敢嫌弃。” 秦砚冷哼,接通视频, 画面上立刻跳出了时浅渡的脸。 她正坐在花园的躺椅上,手里端着咖啡杯。 跟时浅渡那双漂亮的凤眼对视,心脏不由得跳快乐两下。 唔。 莫名有点害羞是怎么回事。 他蹭蹭鼻尖。 时浅渡揶揄:“嫌弃是肯定不会嫌弃, 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会玩。” 秦砚的脸上更烫了。 他骂道:“什么会玩不会玩,真人都见过好多次了, 害怕隔着屏幕看看吗?又不是什么傻白甜小年轻的,老子想看你就直说,有什么不好的?” 时浅渡就喜欢听他特别直接地骂骂咧咧。 她附和:“也是, 真人都见过了, 还怕隔着屏幕吗?那就开始吧。” “……” 秦砚哽了一下。 确实是面对面都扒光了好几次了,可为什么通过视频这么让人害臊啊。 他想到自己要隔着屏幕, 面对时浅渡扒了衣裳做那种事…… 就觉得怪的很。 小麦色的面容下透出薄红。 他嘴硬:“嘁, 开始就开始。” - 隔了二十分钟, 秦砚擦过身上, 洗过手, 红着一张脸从房间里出来了。 这个时浅渡,调戏起他来,简直是一套一套的。 他也是, 总是上她的套,被弄得又害臊又忍不住想笑。 实在是可恶。 男人从这种房间出来,无非就是那么一件事。 在这儿工作的人早就习惯了。 负责人伸手:“您出来了,给我吧。” “……” 秦砚觉得这里的一切事情都透露着一股尴尬。 唔,要是时浅渡能配他来就好了。 他拧着眉头,把无菌杯交给负责人。 “辛苦。” “您客气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负责人抬头客套了一声,瞥见秦砚那张明显黑红的脸,微微一怔。 在这种地方见人脸红,也是见怪不怪,毕竟有些人腼腆。 但他还真没想到,整个国家的创建者,战场上神挡杀神的秦砚,竟然也会脸红。 好像还害臊的挺厉害。 他不由得多看了秦砚两眼。 秦砚瞪过去一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自己私下里解决一下需求,跟所有人都知道他过来干这个…… 两者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啊! 还不允许他不自在了? 负责人“刷”地收回视线。 就这恼羞成怒的劲儿,肯定是真害臊了。 “没什么,我们明天就开始正式培育。” “嗯,好。”秦砚应声。 他有权限可以进入国家任何地方,就跟着负责人来到库中。 负责人把无菌杯的内容物处理好,放到一个加密柜子里,跟另外一只容器配了对。 秦砚双臂抱胸,问:“另外那个是时浅渡作为皇女时留下的?” 在满是精密仪器的地方看到这些,就不会觉得害羞,也不会总是胡乱瞎想了。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孩子的模样。 想到小小的孩子会叫他爸爸,叫时浅渡妈妈,他胸膛中就会浮出一种隐秘的欢喜。 是一种不愿被别人窥探到,却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味的感觉。 他承认时浅渡比他好看一点,实力也比他强一点。 所以,孩子最好多随随时浅渡。 负责人一百个耐心地储存好之后,才开始回答:“是的,当时的帝国比我们现在更重视尖端人才和子嗣的培育,所以时浅渡自成年之后曾几次来过基因匹配处,一定能与您培育出最优秀的后代。” 秦砚颇为满意地“嗯”了一声。 时浅渡跟他的孩子,当然会是最优秀的了。 他有一点点兴奋。 “对了,当年时浅渡还是皇女时,跟您高度匹配后,在培育过程中好像留下了一些日志之类的东西,战乱中也在咱们匹配处保留了下来,您需要吗?” “电子日志吗?”秦砚挑起眉梢,“给我看看。” 时浅渡那会没少偷看他。 让他好好瞧瞧,这个女人当时都写了些什么。 会不会在日志里留下些对他说的只言片语……? 他这么想,心情越发的愉悦。 就连总喜欢板着的脸上,都露出笑意。 “好,那您跟我来。” 秦砚跟随负责人走进旁边一间储藏室。 这里是专门存档用的房间,许多还没到销毁时效的文件都整整齐齐地保留在这里。 他接过负责人递过来的存储器,打开,发现里面设置了密码。 “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看看。” 他摆摆手,轰跑了负责人。 时浅渡的东西,他不想给别人看。 至于密码么…… 他试了时浅渡的生日,又试了自己的,都不对。 还试了试时浅渡家人的,也不是。 他又思考了一下时浅渡喜欢的东西,在输入草莓的英文时,成功地通过了。 平静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呼吸不由自主地发紧。 他已经想好了,回家之后要怎么揶揄时浅渡了。 里面是一篇篇类似日记的东西。 标明了日期,和一些简短的感受。 新历3587年5月18日 虽然不喜欢强制性的基因匹配,但身为皇女,还是需要以身作则。 这可能就是荣誉加身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新历3587年5月24日 看秦砚取种,他很抗拒,挣扎的很厉害。 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真头疼。 新历3587年5月31日 为什么要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生孩子呢? 秦砚吵吵嚷嚷地说不想要我的孩子,我还不想跟他这样的人有孩子呢。 谁还看不起谁啊。 新历3587年6月6日 秦砚太粗鲁了,以后孩子出生千万不要随他。 不然难以管教。 “……” 秦砚的大脑空白了好一阵。 脸颊不自觉地抽动。 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就觉得心里酸酸的,鼻尖酸酸的,眼眶也酸酸的。 苦涩的感觉排山倒海一般压向了他,瞬间就把他压弯了背脊。 喉咙干涩,呼吸有些困难。 手指微动,把日志往上滑了好几页。 内容大差不大,虽然没有特别露骨的咒骂或者嘲讽,但处处透露出对他的厌弃和不悦。 原来时浅渡一直都讨厌他。 更没想过跟他有孩子。 还嫌弃他太粗鲁,怕孩子不好管教。 什么暗恋他喜欢他,不过是他太过愚蠢,自己脑补出的大戏。 “呵。” 他扯动唇角,嘲弄地轻笑。 说不好是气的还是因为太难受,肩膀轻轻颤抖。 这显得他开开心心地过来取种、特别主动地想要培育他们两人的孩子这件事情,特别的可笑,特别的自作多情。 还有刚才也是,他取就取吧,还主动跟她通视频,让她看完了那可笑的全程。 而且还真的因为被她看着、被她逗弄几句,就动情的厉害。 时浅渡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他呢吧。 原本羞涩赧然还有些小期待的雀跃情绪骤然改变,一腔的怒火,还有…… 说不出的难受。 他压抑得快要没法呼吸。 除了今天这遭,他还忍不住主动亲过她。 亲那么几下而已,就被弄得把持不住。 这些都是让人取笑的素材。 既然讨厌他,不喜欢他,那还按着他做那么多次干什么? 羞辱他么? 羞辱他就那么有意思么! 说不过时浅渡就算了,相处中听她的就算了,在床上都没有主权也算了。 就连刚才在房间里找片,都想的是她那样的。 他看似很凶,说一不二,但其实处处都听时浅渡的。 就好像…… 不知不觉间被她驯服了,习惯了她的掌控。 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场笑话。 说的也是,他过去跟时浅渡对着干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喜欢他了呢。 高高在上的皇女,必然喜欢听话又优雅的贵族子弟吧。 秦砚手掌握紧。 沉默了许久,又松开。 原来时浅渡过去没有喜欢过他啊。 可是…… 可是那不代表她现在不会喜欢他,是不是? 说不准时浅渡现在就是换口味了。 就喜欢他这样的。 他虽然长得凶了点,皮肤黑了点,性格暴躁了点,脏话多了点,脾气差了点,腿脚还不太好之外……他怎么这么多不好的地方啊混蛋! 他能理解,时浅渡那样天生就该闪耀无比的人,看不上他也挺正常的。 但看不上就别撩他啊! 别整天对他笑,别温柔地亲他,也别跟他做那么多亲密的事。 别在他耳畔喃喃低语,别在清晨抱着他醒来…… 反正,他现在喜欢上时浅渡了,都赖她。 她得对他负责! 他咬了咬牙齿,黑着一张脸,风风火火地夺门而去。 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跟时浅渡这个混蛋问个清楚! 他现在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还怕她不成? “哎,您……” 秦砚没搭理负责人的话,大步流星地走出基因匹配处。 他心中积压着滔天怒火和无尽的屈辱委屈,就想立刻跟时浅渡来一场骂战,或者直接动拳头打上一架也可以。 总之,要把事情问个明白,把心中的感受给发泄出去。 谁想才迈出基因匹配处的大门,就被人迎面抱了个满怀。 温软的触感,熟悉的怀抱。 还有草莓软糖的味道。 是时浅渡。 他一愣。 时浅渡竟然主动过来找他了。 还是特意在门外等着抱他? 怒火从心中化开,屈辱与委屈几乎同时喷薄而出。 他冷着脸问:“时浅渡,你来这儿干什么?” 时浅渡抱住男人的腰。 秦砚的腰不算细,肌肉结实,倒是弹性十足。 她顺毛似的摸了摸秦砚的背脊,不由得轻笑。 “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啊。” “哼,油嘴滑舌。”秦砚不信,“你不是讨厌我,嫌我粗鲁,不想跟我有孩子吗?” 他不爽地扒开时浅渡的手臂,想跟她拉开距离。 省的被她哄上几声、抱上两下,就弄得心里软下来。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时浅渡死活不放手,把人抱得更紧了。 她盯着秦砚:“嗯?” “少装糊涂了,时浅渡。”秦砚不躲不闪地瞪回去,“帝国覆灭之前,我被强制取种的时候,你那日志上写的清清楚楚!你要是讨厌我,就少他妈假惺惺地过来抱我,也少碰我亲我,老子不稀罕!” 他本来想说,既然对他下手就给他负责到底的。 可火气一上来,嘴上就没个把门。 “不稀罕”三个字一秃噜出来,他就后悔了。 他喜欢时浅渡。 内心里是不想跟她分开的。 他也想要他们的孩子。 “你要是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我!” 天色早就暗了。 时浅渡把人按到基因匹配处旁边无人的小巷中。 她笑问:“但一开始,不是你给我下药的吗?” “……” 秦砚扯了下唇角。 气势汹汹的语气忽然变得平稳,略带自嘲。 “所以,你是因为我给你下药才会碰我,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想要报复我,才一次次用同样的方式欺辱我的吗?每次……都只有我会沉溺在欢愉里出不来吗?” 他以为那些都是时浅渡对他着迷的表现。 原来他最初觉得侮辱的感觉才是对的,是吗? 时浅渡美滋滋地笑:“原来你每次都会沉溺到那种程度吗?” 秦砚在心中讽笑一声。 现在是不是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徒增笑柄? 他忍下眼眶的酸涩,强撑着打肿脸充胖子,粗鲁道:“少自作多情了,就是个小玩具都能爽,何况喜欢我的女人多得是,你算什么……唔……” 时浅渡掐住他的脖颈,没有用力,掐着人让他垂头。 男人有一米九多,她微微仰头,亲上那对口出狂言的嘴唇。 唇舌长驱直入,很快就把他搅弄得呼吸不畅。 喉结滚动,直发出引人遐思的哼声。 “时浅渡……!”秦砚好不容易把人推开,喘了两声,“你少碰我,我恶心!” 他才不会再给时浅渡欺辱他耻笑他的机会! “恶心?那看我能不能把你亲吐啊?” 时浅渡又一次用力,把男人死死抱进自己怀中,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按住他手腕的手指用了不少力气,恐怕又要勒出红痕。 草。 这他妈的。 亲吐是不会亲吐。 但会给他亲到DNA忍不住动了。 他刚从那房间里出来啊! 秦砚被人按在小巷的漆黑阴影中,亲到眼眶酸软。 他越是挣扎,就被按的越紧。 身体相拥,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摩擦生热。 他很可耻地想让时浅渡碰他。 时浅渡这次……不会是想要在外面对他做什么吧? 这里虽黑,但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屈辱感不断升腾。 那些甜蜜的幻想放到此时,更显得可笑。 亏他这几天一直在想他们的孩子。 “时浅渡你混蛋……!” 许是发现了秦砚身上的变化,时浅渡终于松开了他的嘴唇。 她圈住男人的腰,薄唇落在他的耳畔,嗓音低哑。 “以后还提什么小玩具和其他女人吗?” “……” 秦砚的喉咙滚了滚。 这,时浅渡不会是吃醋了吧? 时浅渡用指肚蹭去男人睫毛上的湿濡,动作温柔。 “小玩具能把你亲哭吗?” ……混蛋! 他秦砚不要面子的吗! 秦砚恼羞成怒:“你他妈不是不喜欢我吗?轮得到你管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时浅渡张口,咬住他的耳朵,轻轻地摩擦,“以前是以前,从前你不是也很讨厌我?说跟我基因匹配培育孩子,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秦砚心里美得上天。 时浅渡果然跟从前品味不一样了,开始喜欢他这样的了吧! 这才对嘛,他这么多年都能喜欢上时浅渡,凭什么时浅渡不能喜欢上他啊。 但他表面没显露,冷硬道:“谁想跟你这么讨厌的女人有孩子啊!” “那你还这么主动过来取种?” 时浅渡发笑,故意拆穿他的小心思。 她压低嗓音:“我看你刚才视频时……挺享受也挺乐意的嘛。” 黑暗中,秦砚的脸红了。 他有些羞恼,想到时浅渡不讨厌他,又有些欢喜。 “大晚上的,你到底是为什么过来啊?不会就是为了调侃我这个吧?” “是也不是。” 时浅渡亲亲他的唇角,并不隐瞒自己会被诱惑、也会起贼心的事实。 她笑着开口:”你在视频里的样子太性感了,所以很想见你。” 草。 秦砚压了压不稳的呼吸。 他很不自在地别开脸:“你是不是变态啊,喜欢看那些。” 时浅渡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不甘示弱地回击:“你是不是变态啊,主动邀请我看那些?” 秦砚抿抿嘴唇,没再说话。 他看到时浅渡会兴奋,被时浅渡看也会兴奋。 还不是因为喜欢她么。 他低头,主动缠上时浅渡的嘴唇。 “我们回家吧。” - 不管是过去的秦砚还是现在的,嘴上不爱多说,实际上都很喜欢缠她。 就跟时浅渡记忆里的一样,忍过七天之后,终于可以放纵了。 眼看着男人有些打颤,她按住秦砚的肩膀,从他脖颈处缓缓亲吻上去,在发烫的耳朵上反复流连,哑声开口:“秦砚,我喜欢你。” “唔——” 秦砚肩膀与腰腹轻轻打颤,闭着双眼蹙眉许久。 小麦色的皮肤上,处处透着绯色,还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胸膛起伏,轻轻地喘。 他瘫软地躺了一会儿,圈住时浅渡的脖颈又去亲她。 他说:“你再说一遍。” “说多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时浅渡笑着拥人入怀。 安抚一般轻吻男人的嘴唇与下颚。 “但我想听。”秦砚拧着眉头开口,顿了顿,又道,“算了。” 逼着人家说喜欢,磨磨唧唧的,讨人烦。 反正说过了,等下回再说也一样。 他往时浅渡身边凑了凑,缠上了她的腿。 机械铠在被褥中裹了好一阵,早就温热温热的了。 就是机械材料硬邦邦的。 胳膊和腰也贴过去一些。 他把时浅渡的腰圈在臂弯之中。 温软的感觉让他打心底里感到熨帖。 充斥着一种……总带着强烈冲动的喜悦感。 想抱她,想亲她。 还想跟她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他亲在时浅渡的脖颈上,故意留下一道暗红的吻痕。 自己好好看了几眼,满意地点点头。 他嗓音又低又哑,说得霸道:“时浅渡,往后你只能是我的人。” “看你表现吧。”时浅渡睨他,“别惹我生气就什么都好说。” “……?” 秦砚直接气笑了。 他语调硬了一点:“我惹你生气?每次都是你惹老子生气吧,混蛋。”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这女人气他的时候还少么! 秦砚本身困倦的厉害,说到这个都精神起来了。 他眼珠微动,道:“你现在就在惹我生气。” “呵。”时浅渡笑了,抱抱男人的腰,“好好好,那今天想让你舒服舒服,不气你了,行不?” 她好声哄了两句,又稍微撬开秦砚的唇齿,浅浅地亲了几下。 “这还差不多。” 秦砚被亲的舒服了。 他喜欢时浅渡亲他,每回都能亲得他心里都是舒坦的。 事后温存温存,真是没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了。 他餍足地沉默许久,突然说:“时浅渡。” 时浅渡挑眉:“嗯?” 秦砚本想说,他从来都不是个看中感情的人,也不会因为感情而难过,更不喜欢在感情里处于弱势、像如今这样被她欺负,会莫名其妙地变成这样,都要怪她,所以她得负责。 但想来想去,觉得未免太矫情了些。 反正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 相处模式虽然跟从前想象的不一样,但他蛮喜欢,也不觉得别扭。 所以他抿抿嘴唇,只道:“你都这么欺负老子了,就别再想着欺负别人去了。” 停顿两秒,他又说:“就你这样的,别人都受不住的。” “但我可以对别人温柔一点啊。” “……” 妈的。 他发誓,他刚想好好跟时浅渡说几句话。 秦砚睁开眼,凶神恶煞地瞪她:“你是不是不听我骂人就难受啊?” 时浅渡憋了憋笑,最终还是没忍住,环住男人的腰扑到他身上。 她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现在就好你这一口,别人算是拐不跑我了。” 秦砚又被她把毛顺下去了。 他哼声:“真的?” “真的。”时浅渡亲亲他的唇,“你不信?” 秦砚跟她笑意盈盈的眼对视了两秒。 耳根莫名有点儿红。 他低嗔:“哼,臭变态。” 388 沈青1 竟然还勾引她。 第三百八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清君侧, 时小将军真是好大的阵仗。” 沈青坐在高位之上,垂首看着被按在大殿中央的女人。 她一身兵甲已经染得满是血污,撕裂的布衣染上鲜血, 凝固在嚯开的伤口上。漆黑的长发已经散落下来, 也沾着泥土与血渍,看上去十分狼狈。 “只可惜, 在你入京之前,与你联络的几位将军就已经自愿归顺本官。” 时浅渡没心情听沈青说话。 她被伤口疼的够呛,恨不得龇牙咧嘴。 天知道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的刀伤, 一睁眼就被砍成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了? “时小将军聪慧,想必现在已经明白了, 他们请你领兵赶回京城,根本没有什么大义可言, 不过是想借本官的手除掉你罢了。” 时家早已渐渐没落,算上奴仆,将军府上也只有十余口人了。 没有背后的家族助力, 没有人在京中斡旋关系, 却一直在先皇面前坐稳了地位。 先皇几次想要赐婚,却都被时浅渡以保家卫国无心儿女私情为由拒绝了, 反而更得器重。 不管发生什么事, 先皇必定询问时浅渡的意见; 时浅渡也争气, 次次都能漂亮地解决一切。 这更显得她鹤立鸡群, 将其他所有人的光芒都掩盖了。 只要有她在, 朝堂上的武官们就少有用武之地。 久而久之,众人纷纷视时浅渡为眼中钉肉中刺。 沈青也跟时浅渡有过多次交集,觉得她是少有的天才, 能笼络则笼络,不能笼络,就绝对不能让她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为其他人所用。 可惜了,时浅渡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召集了几位手下的将军,带兵而来与他正面冲突的武将,还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他又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心中阴冷,他嘴上却说得好听:“时小将军从十二岁就随父亲踏上战场,为国效力十多年光景,从来不争不抢,反倒遭人记恨,算计至此,就是本官瞧见了,都为时小将军感到不值。” 时浅渡渐渐适应了身上的痛感。 她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他老了一些。 这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许是经历了太多,太过操劳了吧。 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心事。 真想立刻把人抱进怀里。 又或者躺在他腿上,看他一边心疼地埋怨,一边细致地给她处理伤口。 她对沈青挺上瘾的,那种时时刻刻想把人捞在怀里蹭的上瘾。 她隐去面上的神色,问:“所以,沈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没兴趣给人当刀使。” 沈青轻哼,从坐上起身,缓步走到时浅渡身前。 他双手负在身后,垂眸淡淡地睨她。 细细看来,时浅渡的睫毛纤长,鼻子和嘴巴都长得小巧精致。 要不是身上杀戮太重,应是早就让人联想到女子身份。 隐瞒身份在军中十几载,骁勇杀敌,怎么都能称得上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若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的很。 “可驻军无诏不得入京,时小将军做出悖逆之事,别说是文武百官,就是天理也难容。” 时浅渡笑看着他:“可现在,沈大人不就是天理么?” 沈青哼笑了一声。 他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倒是能说会道。” “大人,皇上来了。” 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在殿外通报。 沈青对年仅十岁的小皇帝没有十分恭敬,就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没有装一装。 他没有欠身,只冲身着龙袍的男孩颔首:“皇上。” 小皇帝人不大,但还算沉稳。 他问道:“沈大人,这位就是守护北疆屡立奇功的时小将军吗?” “是她。”沈青的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可她不仅女扮男装欺上罔下,还率军无诏回京,都是杀头的大罪,若为她开了先例,日后如何服人?” 小皇帝咽了咽口水。 他照母后教他的说道:“北疆异族野心勃勃,都是因为时小将军带兵驻守,这才能有几年安稳,如果时小将军的事传扬出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北疆就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还请大人为了北疆的百姓着想,给时小将军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青知道小皇帝是受太后指使,来为时浅渡求情的。 想要江山稳固,必然少不了威慑四方的将才。 可他又不求江山稳固。 他就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自己高兴了就足够。 “时小将军好福气,不仅被先帝重用,就是犯下如此大过,依然有皇上亲自求情。” 他站在时浅渡面前,凉薄又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还故意提到其他武官的妒忌。 “真是羡煞旁人呐。” 时浅渡也笑盈盈地阴阳了回去,语调半真半假:“沈大人过奖了,要是能得到大人的看中,才是真正的福气。” 沈青微微眯了下眼睛。 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磨搓、轻捻,心头忽而冒出一个折辱人的法子。 他不会容得下时浅渡,但可以给她提供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一个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机会。 不必杀人,也能杀鸡儆猴。 不用她死,却让她更加生不如死。 往后再把皇上亲自为时浅渡求情的事传出去,又能让那些嫉妒她的武官把炮火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让那帮人自己内部四分五裂。 “皇上。”他唤了一声,“臣如今四十有余,身旁却还未有个体己人,不如皇上为臣赐婚,日后臣必定与时小将军齐心,为皇上分忧。” 他神色淡淡,唇畔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有几分凉薄与讥讽。 “至于时小将军的家人和麾下的兵……” 他看向时浅渡,唇角轻微地翘了翘。 “臣定会好生照顾。” 时小将军喊着“清君侧”策马而来时,可是英武潇洒的很呢。 把这样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侮辱…… 想想就觉得解恨。 “……” 反正就是威胁她、羞辱她呗。 可惜沈青不知道,时浅渡心中的第一反应是—— 还有这种好事?! 要知道,之前她一直没有对外拆穿女子的身份。 在外人看来,她跟沈青的关系颇近。 但那种情形之下,没法真的对外公布关系,更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 沈青为此没少在深夜里难过,胡思乱想的,缺乏安全感。 要是成亲,那倒是正好给她家沈大人打上标记了。 - 沈青娶亲,成了这个冬天种最轰动的大事。 为清君侧而来的时小将军不幸中计战败,被曝出是女儿身不说,还在皇上的赐婚下,被迫与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沈青成亲。 消息一出,原本康健的时老爷子气的晕死过去,身子骨一下子弱了不少。 别管是高官还是平民,茶余饭后总少不了提起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有人讽刺沈青一介阉人痴心妄想惹人耻笑,有人感叹时浅渡戎马半生御敌无数,到头来却遭到如此侮辱,要嫁与一个没了把的臭太监。 在太监娶亲这件事面前,时浅渡是女子这件事的冲击力都减弱了不少。 结亲这件事本身,从来都不是沈青的重点。 他只是想羞辱打压人,在满是文武重臣的宴席上以儆效尤,彰显自己的地位。 所以,婚礼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排场。 他只叫府里的人简单收拾收拾,草草准备一翻就算了事。 不止布置的简单,许多流程也能省则省,尤其是有着“早生贵子”类似寓意的,全都直接免去,几乎只留下了晚上的正席酒。 时浅渡不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更不喜欢繁文缛节 古代贵女们看中的,正是她所嫌弃的。 她同意结亲,不过是因为过去沈青想要罢了。 时老爷子对于简单的婚事也没有任何意见。 自家姑娘跟个太监结亲,他巴不得连个婚礼都没有,别把事情闹大。 可惜,朝中的重臣还是都收到了请柬,必然要弄出些动静了。 没过几天,就到了婚期。 以沈青如今的权势,就是小皇帝都亲自前来,更别提其他官员权贵了。 众人先是拘谨,后来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正常了些。 除去还是没有人敢在沈青面前说一句不是,一切都正常无比。 灯火通明的宅院,热闹非凡。 乍一看,跟普通人家结亲也没什么不同。 时浅渡从来就没沾过家务,不喜欢热闹纷杂的环境,也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浪费口舌。 但她馋酒。 今天府上可都是好酒,酒香飘得到处都是。 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两坛酒,自己赖在软塌上喝。 别说,有权有势就是好,如今沈青家里的物件,可比她记忆里的少说好上一倍。 这酒水,这软塌,就那么舒舒服服地一呆,别提多美了。 沈青离开宴席,来到喜房中。 他看到时浅渡正侧躺在窗前的软塌上,望着窗外,提杯饮酒。 酒坛就放在塌边,有月光洒下,显出几分惆怅。 第一次见到英姿飒爽的时小将军穿上女儿家的衣裳,又这样姿态慵懒地躺着,竟是褪去了战场杀敌的肃杀,多了一些撩人之感。 他牵起唇角,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这是在借酒消愁么?” “借酒消愁愁更愁。” 时浅渡闻言,把酒杯往旁边一放,扬头看向沈青。 他身穿着较为简陋的喜服,摇曳的烛光之下,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 她家沈大人真好看,老了一些更好看了。 “我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喝酒,比如大战告捷。” “大战告捷?时小将军,话不能乱说。”沈青低低地哼上一声,“若被有心人听去了,还以为时小将军是要在我沈青的府上做点什么呢。” “我们时家人少,但主仆一家子和我麾下的兵人命可是不少,我怎么会在沈大人这里挑事?” 时浅渡从软塌上翻身而起,轻而易举地拎起很重的酒坛。 她往两只杯子里都倒上了酒,笑道:“沈大人,可要行合卺之礼啊?” 沈青是真的一点不重视这婚事。 就连喜婆都没有。 她把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大人。” 沈青没动:“时小将军的心态不错,如此,本官就放心了。” 他拍拍手掌,门外就有脚步声渐进。 “大人,水来了。” “放进来吧。”沈青淡声吩咐,“放好了就走吧,有时小将军伺候本官沐浴。” 他就是故意羞辱这个跟他作对的好将军。 时浅渡不由得挑起眉梢。 是她想的那个伺候吗? 喜欢她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让她碰,俩人在一起腻腻乎乎好长时间之后才给碰,现在对她没感情了,反而随便碰的意思?? “时小将军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么?” 沈青勾起唇角,笑看着时浅渡。 他的脸属于干净温和的类型,填了讽意后,变得刻薄。 呵,刚才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什么合卺礼呢。 时浅渡摆手:“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意外。” 她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走到沈青身后:“我为大人宽衣。” 沈青“唔”了一声。 他双眸微瞌,心中低哼,这时浅渡还真是能屈能伸。 被侮辱至此,竟还能主动给他宽衣。 时浅渡这不是第一次为她家沈大人宽衣了。 不过,以往都是半拥半抱着,沈青也喜欢慵懒地靠在她身上。 做过许多次的事情,很熟练,但她故意放缓速度。 手指缓缓地解开扣子,“不经意”蹭过了沈青白净的脖颈。 除去监军被陷害那一遭,他处尊养优了二十多年,皮肤细腻柔软,保养的很好,直到四十多了,脖子上才有一点浅浅的颈纹。 指肚抚过去软乎乎的,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过去哄沈青时轻吻在上面的触感。 她唇角微扬,染上了笑。 真想就这么从背后抱过去啊…… 可惜,她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要是强硬地对他,恐怕就永远地失去他了。 再说了,她哪舍得做出让沈青不高兴的事情啊。 身边就是热气腾腾的木桶,热水散发着蒙蒙白雾,在冬日里带着不一样的温度。 她碰到沈青的手,发现凉的厉害。 大抵是在外面应酬时冻到了。 双手捂过去,把冰凉的手掌握在掌心,换来沈青的一瞥。 “时小将军这是做什么?” 他要抽回手。 时浅渡笑着往他手上垂了垂热气:“沈大人的手好凉,我可以帮你捂捂。” 过去,大都是沈青这样对她。 冬天里大冷的时候,烧着地龙也还会凉,他就默不作声地帮她捂着发凉的地方。 等她说句谢谢,或是调侃一句“我家大人真好”,他便不自在地嗔瞪她一眼,警告她再多调侃,就再也不帮她捂了。 然后下次还继续给她捂。 “这就用不着时小将军费心了。”沈青冷淡地抽出手,“宽衣即可。” “好吧好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时浅渡撇撇嘴唇,但没真的生气。 她一点点地帮沈青褪去了衣裳,只剩下洁白的里衣了。 “沈大人,还需要我继续吗?” “等本官叫你时再来。” 待时浅渡退到屏风之后,沈青褪去衣裳迈入桶中。 温热的水流自四面八方涌来,把他包裹其中。 冬天汗少,婚事当天,他也没有太多劳累,身上并无多少脏污。 沐浴只是为了将他们阉人身上容易留下的骚味清洗干净。 他将身上简单擦洗一遍后,用一块手巾遮在身下。 手指敲了敲木桶边缘。 “过来伺候吧。” 时浅渡闻言,深吸一口气。 提前给自己念叨了几句:不能瞎看不能冲动不能起贼心! 为了以后,现在得先忍住,博得她家大人的好感。 说真的,她那么喜欢沈青,沈青就像是她家猫主子,每天就跟吸猫一样上瘾,可以说是大早晨抱着他就不想起床、见了人就想找机会揩油亲两下的程度,要是能“坐怀不乱”,看着沈青洗澡都不想动手动脚,那还真就挺难的。 她来到沈青身后,便听他说:“为本官沐发。” 应酬一晚,身上沾染了不少酒气,长发也是,微乱而染着淡淡的气味。 她抽去发簪,如墨一般的黑发便散落下来,十分顺滑。 沈青年岁大了些,但没有生出银丝,头发还如同从前那样漆黑。 她将长发浸了水,用宫里边御用的胰子帮他洗发。 淡淡的香气随之扩散,与热气一同蒸腾。 沈青靠在木桶边缘,闭上双眼,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动静。 他颇为享受,出口的话不知是夸赞还是羞辱:“本官看时小将军行军在外,还以为必定是粗手粗脚,没想到伺候人的活儿,时小将军做的也是这般顺手。” “沈大人觉得舒服就好。” 时浅渡心说,她当然会伺候沈青了。 那么多年,向来都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唯独沈青,她愿意亲自动手帮他宽衣沐浴。 当然,很多时候是两人一起沐浴,一遍动手动脚一边给人洗洗。 每次一起沐浴,都能弄得沈青羞恼地嗔她,又忍不住发出舒适的低哼。 沈青就是她家猫主子。 没别的,她就是特别喜欢看沈青瞌着双眼享受的样子。 眉眼慵懒,带着淡淡的冷与淡淡的媚。 眼皮稍微掀起来一点儿,就能撩拨得人心神荡漾。 要是在舒服地低低哼上一声,就更是把她彻底拿捏住了。 她站在浴桶旁边,透过反射着烛火的粼粼水光,隐约瞥见一点儿白皙的皮肤。 往下是看不到更多的,但往上,可以瞥见沈青微凸地喉结和沉静的面容。 他闭上眼时,那些阴毒、狠厉与刻薄全消失了。 看上去就是个有些阴柔的中年男人。 但就是特别深得她心。 时浅渡有点儿走神,想起了他们最初的亲吻。 那时沈青也是在沐浴。 她还不太会帮别人洗头,不小心扯到了沈青的头发,气得他回头就骂。 然后就被她按在浴桶边缘亲了半天。 亲到嘴唇都殷红殷红的了。 他们就是那时候正式在一起的。 从那往后,沈大人就属于她一个人了。 时浅渡被笼罩在热水散发出来的湿热气息中,气氛绵密而暧昧。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真是……叫人想有样学样地亲一下啊。 “一直盯着本官做什么?” 闭目养神的沈青突然出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似笑非笑:“本官的脸有那么好看么?” 时浅渡一愣。 沈青过去问过她一模一样的话。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笑道:“大人特别好看,从前没有人这么说过吗?” 沈青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 面白无须,阴柔的模样让人一瞧就知道是个阉人。 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讽道:“看来时小将军品味独到,伺候本官这么个阉人刚刚好,往后哪里都不必去了,日日伺候本官便是。” 时浅渡轻笑了一声。 “好啊。” 沈青以为自己是在羞辱她。 殊不知在她看来,这是羊入虎口。 沈青早晚都是她的。 也只能是她的。 沐浴过后,沈青自己擦净了身上,换好里衣。 对于跟女人同住这件事,他没什么感觉,甚至是不太喜欢。 但为了好好地羞辱时浅渡一翻,他还是跟时浅渡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他要让整个京城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即便是赫赫有名的时浅渡时小将军,与他做对的下场,也是被皇上亲自赐下亲事,不得不与他这个阉人成亲,与他这个臭太监同床共枕。 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恐怕是生不如死。 他率先上了床,道:“天色已晚,时小将军也尽早休息吧。” “大人这般期待与我同床共枕么?”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起来,小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太正经。 她走到床边,面色如常地脱掉外衫,只剩里衣。 沈青在宫中三十余年,再是腌臜龌.龊的画面也见过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毫无感情,就淡淡地看着她的动作。 并在心中低哼一声:看她能强撑到几时。 时浅渡掀开软被,爬上床去。 刚坐稳了,就被沈青搂在了腰间,紧密无间地抱住,直到轻轻靠在他身上。 她一愣。 等等,别这样。 她已经很克制了,竟然还勾引她! 万一她把持不住怎么办? 以沈青的性子,万一她在这个阶段一个不小心把人给办了,结果只可能是被他恨之入骨,以后可能怎么哄都哄不过来了。 她可不想刚在法律意义上让沈青成了她的专属,还没体会到法律保障的好,就搞吹了好事。 沈青发觉她身上发僵,凉凉地掀起唇角。 现在开始觉得恶心,觉得后悔了? 呵,晚了。 与他作对“清君侧”那会儿,怎么没为以后做打算呢? “时小将军日后就是本官的人了,光伺候本官更衣沐浴肯定是不够的。”他嗓音阴柔,略带嘲弄,故意别有深意地说,“我劝小将军还是早些习惯这些为好。” 说话间,还故意在她腰间抚了抚,好似心中酝酿着坏事一般。 他只是抱她,没有亲吻,没有更亲密的触碰。 他知道那些,但是没做过,也不喜欢。 对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女子来说,睡在一张床上抱一下,已经是奇耻大辱。 但在时浅渡眼里不是那么回事啊。 “沈大人说的是。” 时浅渡感受着腰间熟悉的温度,伸手覆在了沈青的手背上。 泡过澡后,他的手指干燥温暖,跟从前无异。 她稍微用力,手指滑进了沈青的指缝之间,把他握在手心。 与此同时,侧过身子,靠在沈青身边,薄唇与他脸颊的距离不足三寸。 昏暗的月色之下,她能看到对方轻轻颤动的睫毛。 她笑着逗弄道:“那大人,现在要不要履行一下夫妻义务呢?” 389 沈青2 慎入/沈大人有一丢丢漏n 第三百八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大人, 现在要不要履行一下夫妻义务呢?” 时浅渡俯在沈青身侧,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扫到他的脸颊上。 她眉眼带笑, 望着与自己同床同枕了许多年的男人。 哦对, 用沈青自己的话说,他算不得男人。 他向来是喜欢自贬的。 沈青因她调戏意味太过明显的话语眯起了双眼。 而这赤.裸裸的调戏, 放在他的身上,更像是一种讽刺。 嘲弄他是个身下没东西的阉人。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出言刻薄又难听:“时小将军这是在军营中隐瞒身份的时间太久, 憋坏了不成?本官倒是不知,原来小将军这么放浪,迫不及待地想被人要了身子。” 他一掌拍开时浅渡的手。 夫妻义务? 呵, 与他作对,又被许配给了他这阉人, 还妄想着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成? 跟了他,就等着守活寡一辈子吧。 他心中暗讽,嘴上也不诚惶多让, 越发的尖酸。 “想让本官伺候你爽利……你也配?” “我怎么敢劳烦沈大人伺候我呢。” 时浅渡脸上笑意不减, 压根没把沈青的嘲讽当回事。 反正这人迟早是她的,现在让让他也无所谓。 “但我可以伺候大人啊, 您说是不是?” 手指插入沈青的长发之间, 细细地轻捻, 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暗昧。 她覆在男人耳畔, 懒洋洋地笑:“我必定把大人伺候舒坦。” 沈青耳根终于冒出一丝暗红。 不过不是羞赧, 是气愤。 他又怎会不知他们这等人怎么才能“舒坦”。 时浅渡说这个,无非就是羞辱他罢了! 都已经沦落到他的手上了,竟然还如此放肆。 真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主么? 他抬脚就往时浅渡身上踹去。 时浅渡反应快, 一把就按住了沈青的小腿。 还放轻力道,在他腿上轻轻地捏了捏。 她忍不住发笑,好声哄道:“大人别生气,动怒容易伤肝。” 她不止是第一次被沈青“踹”了, 沈大人含蓄,每次被逗弄过头了,都会羞恼地把她往床下踹。 那轻飘飘的力道,在她看来,跟娇嗔无异。 而她这人不正经,嬉皮笑脸的,最后总能把她家大人半推半就地按在怀里揉搓。 沈青眯起双眼,冷笑道:“时小将军尽管嘴上逞能,本官倒要看看,你那些亲兵会不会像你一样有皇上亲自求情。” 时浅渡必然不可能单枪匹马杀回京城“清君侧”。 那些随她而来的将士,是生是死甚至是诛九族,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时浅渡抿抿嘴唇。 现在的沈青,不像从前那么好逗弄爱炸毛,也更心狠了。 她相信,这人是真会一声令下让京城血流成河。 “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知道您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而且,他们都是戍边的精兵强将,大人把他们赶回北疆去,让他们将功赎罪岂不是更好?” 沈青见她终于服软,薄唇勾出一抹弧度。 果然,什么都不如威胁来的有用。 他掐住时浅渡的下巴,声音阴柔低冷:“那就要看时小将军的表现了。” “……” 能不能别掐她下巴。 这种动作会让她很想亲上去的。 时浅渡又抿了抿嘴唇。 “我一定会让沈大人满意。” 各方各面的满意。 “哼。” 沈青低哼一声,收回了手,翻身睡去。 他应酬一晚,是真累了,不再做声。 时浅渡掀起被角,轻手轻脚地给沈青盖了盖。 - 时浅渡住在沈青府上,从未被苛待。 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住的,供给她的都是上好的。 府上服侍的小太监应是得了沈青的话,不多看她,也不议论她;听她的吩咐,但也处处盯着她,在沈青不在府中时留心她的动静,到沈青回府时再统一汇报。 而沈青本人,平日里忙的很。 以前负责宫中要事,还能偶尔换班有一日休沐。 现在又添了政事,就更加忙碌了。 几乎一天到晚,他都忙的脚不离地。 宿在宫里是常事,回府的时间反倒是不多。 夜幕已深。 沈青终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府。 寒风呼呼作响,一下马车,就被吹得满身寒凉。 服侍沈青的小喜子上前:“大人,热水已经备好了,先沐浴吗?” 他跟在沈青身侧,小步随着上前。 “嗯。” 沈青淡淡应了一声。 他已经在宫中用过晚膳,沐浴后就可以歇息了。 “时浅渡呢?” 小喜子老实答道:“时将军正在用晚膳。” 沈青敛了下眉。 又在吃。 这些日子,时浅渡给他留下最大的印象就是,好吃懒做。 每天不是吃甜点就是出去喝酒听戏,什么骁勇善战,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立下那么多战功的。 他还以为,时浅渡在他府中必定不老实,偷偷的搞些小动作呢。 谁想到,她比谁待的都自在,可这劲儿的花他的钱。 听手底下的人说,她都学会在外赊账了,每次都说记沈大人账上。 说的就跟……他们真是寻常夫妻一般。 沉默两秒,他淡声说:“让她立刻来本官房里伺候。” “是。” 小喜子垂首。 他是府中老人了。 自从沈青回到京中、重新站稳脚跟,他便代替了惨死的小福子,跟在沈青身边伺候。 与沈青的关系走的近些,说话也就比旁人稍微大胆一些。 他小心地说:“大人似乎对时将军很满意,已经许久未让小的伺候了。” 这些天,每次大人沐浴更衣,都是时将军伺候。 他一开始以为,别管是大人还是将军,都坚持不了几日,毕竟大人很挑剔,一般人伺候,肯定会被骂出去,只有用惯了的人,才能让大人满意。 没想到一下子这么多天过去了。 沈青一顿,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捻。 确实,他这么挑剔的人,竟然挑不出时浅渡的毛病。 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她都能照顾的好好的。 好像知道他一切习惯与喜好。 一个武将,恨不得比他伺候人还细致,真是稀奇。 难不成是长期在男人堆里隐瞒身份,练出了细致的心思? 他敛敛神色:“算了,让她吃完了再来伺候吧。” 小喜子眨眨眼睛:“是。” 大冬天的,没必要天天沐发。 沈青自己将身子洗净,就算结束。 可时浅渡一直没到。 直到他自己擦净身子,换好了里衣,才见她姗姗来迟。 沈青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睨她:“时小将军,本官放任你这么一次,你还真摆上谱了,等着本官亲自将你请过来不成?” “大人说笑了,分明是今日大人沐浴速度太快,才显得我来迟了。” 时浅渡来到床边,没有立刻坐下,等着沈青发话指使人。 “哼,强词夺理。” 沈青忙了一整天的政事,身上很是疲累。 他没心思跟人斗嘴,便不再揪着这事,而是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他吩咐道:“为本官揉肩。” “好。” 时浅渡扬扬头,跟他示意。 “大人趴下可好?” 沈青神色淡淡地看她一眼。 没说话,顺着她的意思趴在了床上。 时浅渡瞧着他趴在床上的背影,闭眼,深吸一口气。 每次晚上跟她家沈大人相处,简直就是惩罚。 不是让她伺候沐浴洗发,就是让她伺候更衣,现在又多了个按摩。 难道是她过去嘴贱太多次了,所以上天罚她如此? 她无声地叹气,爬上床,跨跪在沈青身子两侧。 常年握刀的手落在肩膀上,给他轻轻地揉。 “伺候”沈青的活儿,她什么都会。 按揉身上也是手到擒来了。 毕竟以前她没少嬉皮笑脸地帮他揉捏。 那会儿啊…… 有时候是心疼他公事繁忙,忙的一天到晚连口热乎饭都来不及吃。 但更多时候是她把人折腾过头了,只能边哄边给他放松放松。 “唔。” 沈青这肩膀被揉的舒坦,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 他薄薄的眼皮瞌着,姿态慵懒。 “时小将军的技法……倒是不赖。”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 真是求求了,别再而三地勾引她了。 这话,这哼声,都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好不好? 眼眸垂下,长睫遮挡住眼底满是侵略性的光。 她注视着沈青白皙细腻的脖颈,别有深意地轻笑了笑。 “沈大人喜欢就好。” “你行军在外,不曾在时老爷子身边伺候,又是从哪儿学的?” “……” 时浅渡默了一下。 她家大人绝对不想知道,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她糊弄过去:“不过是在军营里,训练之后随便相互揉揉酸累的肌肉罢了。” 沈青没再说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时浅渡在他府上还挺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他费心。 要是能一直这么顺从,日后稍稍对她好点也未曾不可。 疲累一整天了,这么力道适中地按摩一会儿,困意慢慢上涌。 他低声道:“本官要休息了。” 时浅渡松开捏在肩上的手,撑在他耳畔的床上。 她俯身,借着沈青困倦的劲儿,问道:“大人可要我留下?” 沈青原本闭上的双眼又睁开了。 他刀过去一眼:“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沈大人是什么想法?” 时浅渡赖在他身边没动。 已经好些天没能跟她家大人亲亲抱抱了。 现在醒着的时候不行,但沈青睡着了之后,她还是可以操作一番的嘛。 舒舒服服地抱上一宿,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美滋滋的。 “时小将军,不是本官对你和颜悦色些,就是允许你蹬鼻子上脸了。” 沈青双眼微眯,面色不悦,透出显而易见的阴翳。 他嗓音很淡,却是在呵斥:“还不快退下。” 时浅渡歪歪头:“真不需要我留下?” 换做从前的沈青,定要砸东西过去了。 而现在,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时浅渡,连话都没多说一句。 “……” 时浅渡知道,他要生气了。 现在的沈大人实在难哄,可真难办。 - 是了,时浅渡在府里住下,舒适自在,可以说是神仙生活。 只是自成婚那天之后,沈青就不与她同住了。 他从来都不是好色之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成婚当日与她同住一晚,不过是为了弄出传言,杀鸡儆猴罢了。 事情也确实像预料的一样,他们同床共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中。 走在大街小巷中,处处能听到有人低声讨论。 就连时浅渡这样劳苦功高的能臣都被沈青羞辱至此,还有谁会明晃晃地跟他作对? 敢以死明志的言官早在时浅渡进京前就掉了脑袋,剩下的,再无人敢言。 罢官的罢官,肃清的肃清。 还留在朝堂上的,都以沈青马首是瞻。 不过是个把月的时间,沈青就彻底地坐稳了位置。 下朝后,他被溜须拍马的官员们围在中间,垂下眼眸。 “沈大人,我们已在春香楼订下了酒席,不知大人可否愿意赏脸?” “大人,还未有机会与您同桌共饮……” 大权在握的感觉,原来是这般感觉。 再没有人敢对他们这等人下手,不会有人不管好坏只因是太监就被投进牢中受尽鞭挞,更不会有人死后还被扒光了衣服悬于闹市,让万人观赏,受尽嘲讽唾骂。 虽然背后必定有无数人恨他入骨,骂声连连,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滋声。 他扯了扯唇角:“既然诸位大人盛情相邀,那本官怎能辜负此番好意。” 此话一出口,官员纷纷喜上眉梢。 一个个的,恭恭敬敬地欠身请他上前。 “沈大人,请。” 沈青不喜放纵,也不重口舌之欲。 对于美酒,避之不及。 就连成婚那日,都不曾沾过几滴。 而这天,彻底肃清了朝堂,他少有的多喝了两杯。 他酒量不太好,一杯下肚,眼前就有了重影。 两杯下肚,便觉得自己好似浮在了空中。 醉眼朦胧间,他想,时浅渡说得对。 酒是高兴时才喝的东西。 他再被人唾骂又怎么了? 到头来,整个朝堂还不是落在了他这么个阉人手里? 他高兴啊。 他怎么不高兴呢。 时浅渡从没见沈青喝过那么多酒。 印象里,他只有在戏楼时喝醉过一次,身体轻摇,眼神迷蒙。 喝的不多,第二天就已经断片断的彻底了。 但那时他的神志好歹还算清醒,这回呢,看着都醉到不省人事了。 “大人。” 她见小喜子扶人进门,拧着眉头快步上前。 手臂一弯,便接过了人,把沈青圈到了自己的怀里。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事情繁多,身心俱疲,沈青在马车上就醉醺醺地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有点儿知觉,但沉沉地闭着双眼,不动弹也不说话。 他就那么乖乖地靠在时浅渡的怀里,让她搂住细腰。 小喜子哪敢自作主张让时浅渡抱沈青啊。 见状,他连忙伸出手,要把人捞回来。 “时将军,还是让小的扶大人回房休息吧,就不劳烦将军了。” “没事,反正他什么都记不住。” 时浅渡一口回绝,语气笃定,说一不二。 她问:“大人喝了多少?” 小喜子答:“大人今日高兴,便喝了两杯。” 时浅渡勾起唇角,温声道:“呵,还是一点儿就醉。” 她往小喜子身上一扫,眼神淡淡,可就是把人吓得背脊挺直。 没有什么比杀人练出来的戾气更叫人心惊了。 “今日我在房中照顾即可,你们备了热水便下去吧。” “这……” 小喜子不敢应下。 往日他们大人都是清醒状态,今天不一样,已经醉酒睡着了。 万一大人出什么事,有了个三长两短的…… 许是被两人的话语吵到了,沈青敛敛眉头,突然微醺地出声吩咐:“本官头疼,叫时浅渡过来伺候,她伺候的好,伺候的舒服。” 时浅渡轻声笑了。 就这么离不开她的么? 别管是什么习惯,只要是养成了某种习惯,日后就都好说了。 最好是越来越离不开她,整日想让她陪伴左右。 双臂搂紧沈青的腰,嘴唇凑到他耳畔,在小喜子看不见的角度轻吻了吻。 她低声哄道:“大人,我在这儿呢。” 沈青的眉头舒展开了一点儿。 大约是真的头疼,脑袋在她身上蹭了一下。 比醒着的时候可亲昵多了。 时浅渡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她看向小喜子:“这下就不必拦我了吧?” 小喜子欠身:“是,小的在外面候着,时将军需要随时唤小的就好。” 时浅渡力气大,将沈青抱起来,大踏步便走进房间。 来到床边,又轻轻地把人放下。 她将沈青的外衣与棉靴褪去,给他盖好了软被。 许是因为寒意消散,温暖包裹了全身,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略带着酒气。 那张白净的面容上染着些不正常的红。 淡淡的,应是显得起色红润才对,却莫名让人觉得疲倦。 想来是最近太累,心事太多了吧。 时浅渡将他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手指从眉眼开始,渐渐地往下,最后落在唇上轻碰了碰。 狭长的凤眸已经是一片晦暗。 “知道自己容易醉酒还喝成这样。”她取笑道,“那便只能便宜我了。” 她家沈大人啊,住在宫里的日子比回府的日子还要多,性子也比从前冷硬许多,都不喜欢跟她斗嘴了,照这样下去,得是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拐到怀里来啊? 还得是借着醉酒,来添点好戏才是。 可不能错失了良机。 她弯弯唇角,翻身上床,圈着沈青的腰把人搂进怀中。 他的身子温软,醉梦中比平时不知道要乖多少倍,顺从地靠在她的肩头。 时浅渡偏头,吻了吻那对微凉的唇。 - 沈青的生物钟非常准时。 日复一日的宫中生活,让他不论几点睡,都能在早晨同一时间醒来。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他就睁开了双眼。 房间中灰暗一片。 他伸出手指,揉了揉微沉的头。 这么一动,便发觉了腰间的重量和温度,还有颈窝处毛绒绒的触感。 他微怔,往旁边一瞧—— 时浅渡这个女人竟把他像抱枕一样抱在了怀里! 昨天他是多喝了点儿酒,记忆有些空缺。 可他知道自己的脾性。 不论怎样,他都不可能让时浅渡陪他睡觉的。 竟然私自与他共宿一处,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位时小将军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该说她荒唐至极,竟然主动跟他这么个阉人同床共枕。 他当即拧紧眉头,心中不悦,又嘲讽连连。 他没管时浅渡是不是还没睡醒,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 “时小将军,松手。” 时浅渡睡得正香,感觉到动静,下巴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 手臂也跟着用上力气,在他腰间抱的更紧了。 昨晚喝下肚的酒,到现在过了几个时辰了。 肚子有点胀。 他们这种人下面没了把,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身。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常年在下面垫上软布,免得弄脏了衣裳。 被人称作“臭太监”也是因为这个。 被时浅渡这么猝不及防地在腰间一抱,身下顿时湿濡了点儿。 “……” 沈青心中恼火,面色由红转青。 恨不得把人立刻拖出去斩了。 他冷硬地唤:“时小将军。” 时浅渡皱了皱眉头,动了两下,终于打着呵欠睁开双眼。 她开口,嗓音有点儿哑:“大人,早啊。” “松手。” 沈青懒得跟她多废话。 冬日的被窝里异常的暖和,任谁都会想多赖几分钟床。 尤其是怀中的人,温温软软,搂着舒服极了。 时浅渡哪里舍得立刻放手。 她没动:“时间还早,外面那么冷,大人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多休息一会儿?呵,你替本官擦身么!” 沈青的声音突然抬高,语气阴冷。 在宫里这么说句话,准能吓得小太监们齐刷刷跪一地。 他说完,又凉凉地笑了一声,故意羞辱道:“也罢,正巧时小将军伺候人也是一把好手,那今日就由小将军亲手为本官清理吧。” 他加重了“亲手”两个字,盯着时浅渡的双眸满是阴翳。 时浅渡微微一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跟沈青生活多年,不碰上这种情况是不太可能的。 沈青为把自己打理干净花了不少心思,天天换里衣和软垫,省的脏污到她面前来。 若是实在不小心弄脏了,他就偷偷地擦洗,生怕她闻到异味。 其实就沈青那股在意的劲儿,干净的很。 闻也是闻不见的,又不是真尿裤子了。 但他心里作用大,总是觉得自己脏的要命。 有时沈青病了,躺在床上不方便自己清理,她就顺手帮忙擦擦身。 每次都能要了沈青老命,明明坦诚相见过无数次,还是不愿意让她帮这个忙,非得她一边哄一边亲,才能成功地给他擦一下。 其实拿着浸了温水的手巾擦擦又怎么了呢? 沈青浑身上下哪没被她摸过把玩过啊,真没什么可嫌弃的。 这人还真是,喜欢她的时候死活不愿意让她碰。 等不喜欢的时候,倒是不跟她害臊了。 归根结底,他觉得这是个脏事。 他不想把自己最恶心的地方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 时浅渡收回思绪,无奈地一叹。 她点点头:“好。” 沈青见她叹气,扯了扯嘴角。 既是羞辱,那让她做这世上最脏的事是应该的。 心头不由得冒出了一股扭曲的快意。 府中的小太监一早就备好了温水,在门外候着了。 时浅渡叫人将木盆放在屋中,自己拿了手巾,浸了温水,拧干。 她来到沈青身边,去撩他的衣裳。 沈青坐在床边没有动,柔软的黑发垂在肩膀上。 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按在床上的手指微紧,指肚发白。 时浅渡发现了。 她轻笑:“大人放心,我不看。” “……” 被人说中心事,沈青心里一颤。 他没应声,就那么低垂着眉眼,看眼前的女人规规矩矩地别开脸,掀开衣裳,帮他擦拭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腌臜之处。 温热潮湿的手巾覆上去,在冬日里烫得他脚趾微蜷。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将床单揪扯在掌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他遭到多少骂声都是活该。 时浅渡身为女人,辛辛苦苦隐瞒身份十余载,替死去的兄长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是国之重臣,却被他这么个阉人羞辱到如此地步。 他可真是恶事做尽。 等到死的时候,能留个全尸么? 哦,对。 他从六岁那年开始,就已经留不了全尸了。 沈青白净的面颊抽动了一下。 看着时浅渡把手巾放到木盆中,又给他取来小喜子新备的干净软垫。 眼眶突然就酸了。 他无声地讽笑。 做恶事的是他,眼眶红了的是他。 觉得自己不得好死的还是他。 一种说不出的讥嘲与凄哀盘旋在心头。 久久不能散去。 他这样的人,必定是不得善终吧。 呵,他倒要看看,自己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时浅渡动作轻巧地给他垫好。 一抬头,微微怔住。 只见沈青神色淡淡,红唇勾起微不可察的嘲弄弧度。 薄薄的眼皮微瞌,眼尾却染上了绯色,像是被人描了眼尾红。 或许,还有一丝没能浮出的水光。 青丝散乱,遮住了些许面容。 暖色的烛光映在脸上,轻轻地闪,明明灭灭,似掩非掩。 隐隐有种疯狂之感,又藏着深切的哀凉与憔悴。 时浅渡从没看他露出过这种神情。 好像要独自走向毁灭,直到万劫不复。 她心中一软,没能忍住。 双手撑在沈青身子两侧,向前探身。 轻轻地吻在了他红润的薄唇上。 390 沈青3 本官的人。 第三百九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温软的唇瓣触碰到一起, 轻轻地摩擦。 是她熟悉的感觉。 沈青不躲也不动。 好似一尊雕塑。 时浅渡从他的唇上离开,抬眼就瞧见沈青神色如常地注视着他。 没有慌乱也没有羞恼,而是擒着淡淡的讥讽。 “看来时小将军真是在军中憋的太久了, 连本官这么个阉人都要勾引。” 沈青似乎完全不觉得那是个吻。 他低声笑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怎样, 嗓音阴柔,一听就知道不是正常男子。 “还是说, 时小将军方才没摸够,没能发觉出异样来?” 时浅渡去牵沈青的手。 他想躲,但没能躲过去, 被她抓住了。 她笑看着沈青,又像成婚当晚一样,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如果我说刚才确实没摸够,大人是还要我继续吗?” 沈青的脸色变了变。 他终于发作, 猛地甩开时浅渡的手。 “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温毛巾覆盖在身上的感觉好似诡异地重现了一次。 时浅渡低垂着眉眼、帮他擦身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觉得身下有点热。 他面色阴沉地瞪了时浅渡一眼。 负手而去。 时浅渡转身,向前跟了一步,牵住了沈青的手腕。 她抱过去, 率先打破横两人之间微妙的制约感, 将男人搂在怀里。 沈青比她高一点,但没有太多。 他掌权多年, 也没有富态, 消瘦的腰刚好能被她圈住。 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稍一侧头, 便能轻啄耳垂和脖颈。 “大人, 我若是真的勾引你,你会中招吗?” 薄唇张张合合,说话时, 刚好会轻轻蹭上申请的皮肤。 她嗓音低哑,尾音微扬,听着撩人。 沈青垂眼,丝毫不为所动。 他阴恻恻地开口:“放手。” “大人真的不考虑考虑就直接回答吗?” 时浅渡要是乖乖立刻松手,那她就不叫时浅渡了。 她不仅没松,还搂的更紧了些。 双臂落在沈青的腰间,没有胡乱动,而是老老实实地搂着,免得沈青不自在。 她垂首,鼻尖蹭在他脖颈的皮肤上。 轻轻地嗅了嗅。 还是熟悉的味道。 人的记忆当真是跟气味有很深的联系。 就像吃到熟悉的菜,就会想到家。 还像她闻见沈青身上的味道,就能想到许多美好的回忆。 她轻声地叹:“我会一直像过去这段时间一样,好好地对待大人的。” 沈青的心脏蓦的紧了一下。 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只要他在府上,时浅渡便陪他用膳、跟在他身边插科打诨。 他吩咐什么,她就笑着顺从,给他沐发、更衣、按揉身子。 还像刚才那样,给他擦身。 更可怕的是,她脸上一丁点儿嫌弃都没有。 是的,可怕。 连他都看不穿时浅渡的伪装。 只能说,这位时小将军实在是能屈能伸。 他心中乱了几拍,又很快恢复如初,归于平静。 “本官岂会在乎你的所作所为?”沈青低哼,“放手。” “……” 行吧,勾引不到。 时浅渡松开双臂,做投降状。 她家大人啊,现在还真是软硬不吃。 她退而求其次:“那我替大人更衣吧。” 沈青动作微顿。 时浅渡伺候的确实是相当之好。 可经过今天一早这些事,他预感再这样下去,定不是个好兆头。 于是,他冲门外道:“小喜子,你进来伺候。” “是。” 小喜子一个激灵。 他连忙低着头走进房间。 见备好的衣裳在时浅渡手中,向她伸出双臂。 “时将军,衣裳就给小的吧。” 时浅渡抿抿嘴唇,没有一味地追着哄沈青。 她手腕一翻,把衣裳用力的放在小喜子的臂弯上。 紧跟着,招呼也没打,直接离开了房间。 看都没看沈青一眼。 沈青背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 他气笑,无声地掀起薄薄的唇角。 好啊,都敢不打招呼地离开了。 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就是没叫她更衣么? 就这么想给他更衣、想伺候他吗? 小喜子心中忐忑,细细观察着沈青略显阴沉的面容。 他小心翼翼道:“大人,抬些手臂,小的为您更衣。” 沈青收回思绪,也收回了视线。 他张开手臂,沉声问:“昨晚谁允许时浅渡与本官同住的?都让她摸到本官的床上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喜子的脸色变了又变。 有点儿害怕,还有点儿委屈。 他小声说:“是大人您说让时将军伺候的,您还说时将军伺候的最舒服。” “……” 沈青的脸更黑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无意识时说的话,自当是心里话了。 他现在都已经把时浅渡放在那么贴心的位置上了么。 他捻了捻手指,心情复杂。 时浅渡一个一十多岁的大姑娘家,虽说这个年纪嫁人是晚了些,她也不似许多闺阁小姐一般知书达理温柔内敛,但若是正常婚配,这镇国大将军的荣耀,就足够京中无数富贵人家将时家的门槛踏破了。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真心实意、毫无目的地伺候他? 被迫跟他结亲、被迫伺候他、被迫与他同睡一晚,闹得满城风雨…… 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让他沈青给玷污了。 时浅渡不可能不恨他。 更何谈什么伺候与勾引。 前些日子,他还奇怪时浅渡怎么这么会伺候人。 那时想,可能是因为常年女扮男装隐藏身份,性子便细致了。 现在看来,恐怕是为了日后嫁人或招婿,才会特意留心着学习一些。 毕竟时家如今就剩她一个女孩了,必定需要结亲生子的。 如今一切都被他给打乱了。 要说她心中没有旁的想法,就甘心在他身边呆一辈子,谁会相信呢? 亏他之前想过,若时浅渡一直听话顺从,可以对她稍微好些。 实在可笑。 时浅渡低垂着眉眼帮他擦拭的模样,又在他脑海中闪了又闪。 她眉眼平静,动作温柔,比他自己擦拭时还要温柔。 还有那个轻柔的吻。 他是后知后觉地冷下心来,方才觉得可笑。 但不可否认,在猝不及防被亲吻的瞬间,他的心脏狂跳了几秒。 脑海里全是时浅渡笑着伺候他、跟他说好话时的样子。 刚才她还抱他,说的情真意切。 呵,情真意切。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不遂了她的愿? 往后,还真就多叫她伺候,日日叫她过来擦身。 看她到底能装到几时。 享受一位威名远扬的大将军为了结亲而练出来的细致活儿,享受了其他高门子弟本应有的待遇,他多有福气啊,不是吗? - 自那天之后,沈青只要回府,都让时浅渡贴身伺候。 擦身自然也是找她。 时浅渡乐得多跟他接触。 每次相处,必然逮住机会就多多逗弄沈青一翻。 她过去与沈青相处数年,知道他的性子。 即便现在他有所变化,也很快就被她摸清了情况。 偶尔说上两逾距的话,撩拨起沈青的脾气,又在关键时刻给人好声地哄回去。 这样反复数次,沈青在她面前时,终于多了些情绪上的波动。 但还没有像最初相遇时那样,动不动就拿东西砸她便是了。 她喜欢看沈青有情绪的样子。 而非是死气沉沉,连生气都罕有。 又是一日清晨。 时浅渡在熹微的光线中睁开了双眼。 跟在沈青身边,没可能养不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过去,她是每天早晨都跟她家沈大人亲亲抱抱一阵,再送人去早朝。 现在呢,是时常被小喜子叫起来,为沈青擦身,伺候更衣。 宫里出来的人,睡觉都老实,几乎一动不动,特别规矩。 所以,沈青不是每天都需要擦身,只是偶尔。 她在床上左右滚了两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已经有七八日没有被叫去擦身了。 就算只是偶尔,也有点久了。 那可是唯一一个能与她家大人那么亲密的机会啊。 比沐发、更衣什么的亲密多了。 每回都能让她逮着机会调戏几句,上次还把人给弄得红了耳尖。 也不知是真的害羞,还是生她的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 就连伺候沐浴的频次都慢慢降了下来。 时浅渡敛敛眉头。 她醒了就没能再睡,直接起身了。 走出房间,正碰上府中负责浣衣的小太监端着木盆从沈青房里出来,她视线那么一扫,便知道,沈青今早必然是擦过身了。 但是,没有叫她。 得,看来上回是生气了。 今天等沈青回来了,得好声哄哄他,顺顺毛。 可这一等,就是三日光景。 沈青一直没有回府。 他过去生气闹别扭时,一直都是这样的。 故意宿在宫中几日,不见她也不回府,非要等她摸到宫里,把人堵在墙角才算作罢。 半推半就、半嗔半羞的,就那么被她亲着哄着拐回府里了。 说实话,她还挺乐此不疲的。 也算是他们俩的小情趣了。 时浅渡掐指算了算,觉得沈青的气应该消的差不多了。 于是打开系统,确定好沈青的位置,打算去突袭一番,给人哄回来。 沈青此时正在京中一家酒楼之中。 想来是又有应酬。 她家沈大人现在是应酬越来越多了。 不过也是,所有朝臣都围着他转,都想讨好他嘛。 她避开府中的耳目翻出府去,不出半刻钟,就来到了酒楼。 此时正是酒楼中最火热的时候。 人来人往,笑语喧阗,小一忙到停不住脚。 时浅渡立在沈青所在的雅间门外。 眼珠微转,思考自己怎么才能制造个惊喜。 沈青这人,有点爱面子,还是有虚荣心的。 数名朝臣都在,她得给她家大人挣些面子才是。 正在门外思索着,还未能听见沈青的说话声,便被几句醉醺醺的刺耳荤话夺去了注意。 “这女人啊,越是不好管教就越是刺激!” “你想想,像她那种带刺似的女人,压在身下得多带劲啊,是不是?” “啧啧,真是可惜了,被那么个阉人娶回家了。” “恐怕他一点儿滋味都尝不出吧!” 一连几个月,这么个轰动京城的大事竟是都没能消停下去。 沈青成亲的事直到现在,还是人们私底下谈论的对象。 无数人痛骂阉宦,无数人可惜时小将军叫人侮辱。 也有一小部分下流之人,恨自己没能把英武的女将军娶回家中。 沈青身后那隔间里的男人大概就是后者。 那人声音很大,恨不得一连几个房间都能听见。 时浅渡听了,嗤笑一声。 正准备自己动手教训,却听隔间传来了酒杯摔碎的炸响。 顿时,吓得沈青周身的官员们不敢多言。 “沈大人。” “大人,这……” 听见了“沈大人”三个字,四周几个雅间全静了下来。 口出狂言的男人已然喝醉,被同伴捂住了嘴。 一片死寂中,沈青面色沉郁地起身。 雅间与雅间之间,并非都是以墙壁隔开。 有些地方,只用幔帐垂下。 他慢条斯理地撩起幔帐,白净的面容之上,浮出一丝冷然的笑意。 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握紧成拳。 “本官的人,你们也敢说三道四,活得不耐烦了么?” 他嗓音凉薄,掺杂着一丝阴柔。 声音不算多大,淡淡的,却叫人心中发毛。 附近的客人早已禁了声,小一瞧见这种情况,也早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远方疾射而来—— 一把利箭直直刺向了沈青! 沈青瞳孔微缩,刹那之间就明白了,那口出狂言者不过是钓鱼的饵。 而他,则是躲在背后之人要钓的大鱼。 可惜明白了也没有用。 他意识到这些的瞬间,长箭已经到了眼前。 或许人死之前,一切都会变成慢动作吧。 他眼睁睁地瞧着那道黑影刺来。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大抵会直接穿透了他的颅骨。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泛着银光的尖利箭刃堪堪停在了他的面前。 再往前看,那是一只熟悉的手掌。 无数次落在他身上、为他细细按摩的手。 也是因常年握刀而张了薄茧的手。 虚惊一场带来的疯狂心跳,与其他什么情绪混乱地掺杂在一起。 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畔懒洋洋地轻声调笑。 “原来大人这般在乎我啊,真叫人高兴。” 酒楼中早已因为变故而乱成一团。 伪装成食客的刺客们露出了真面目,拔出刀剑一哄而上! 沈青手底下的人纷纷陷入混战,厮杀声不断。 时浅渡摸摸沈青的头:“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她的话语平和温柔,可在说话的同时,箭羽在手中翻转一圈。 眼也不眨地深深刺入了身后偷袭之人的身体。 血溅了她一后背。 沈青眼看着那男人瞪着双眼,无力地滑倒在地。 他一直都知道,时浅渡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 所以,才会以她身后无数人的性命作威胁,若他出事,那些人都活不了。 然而直到这时,才叫人最真切地意识到…… 那个在他府上温声伺候的人,是战无不胜的骁勇将军。 她杀人无需眨眼。 震天的杀声中,他被人轻轻牵住了下巴。 面前那张淡笑的脸逐渐放大。 她侧头轻吻在了他的唇畔。 跟那日在床前时一样。 温柔,柔软,似乎饱含着情绪。 他的睫毛颤了颤。 “大人,乖乖在这儿等我。” -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整个京城戒了严。 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转眼间就换了一副面孔。 除去重兵,再见不到行人。 酒楼被掀了个底朝天。 不论是放暗箭的还是吐荤话的,以及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持刀刺客,一个不少的被抓捕了起来,若是有没抓捕的,便是被时浅渡一刀砍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青坐在酒楼里少有的整齐座椅上,用帕子掖了掖鼻子。 他摆摆手:“先压下去吧,好生看管着,本官明日再细细审问,别叫人死了。” 手下的人向沈青垂首:“是。” 他抬眼撞上时浅渡的目光,忍不住颤了颤。 身为京中的中卫军,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时小将军的身手。 实在是……叫人心生畏惧。 “等等。” 沈青又出声,拿眼神指向口吐荤话那人,唇角凉凉的一扯。 他笑说:“本官与他很有眼缘,让他进宫享福吧。” 此话一出,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大人,大人,我只是拿钱办事……” “大人,饶命啊!” 讨饶声一下大过一下,沈青却像没听见一般,慢条斯理地起了身。 “回府。” 话音落下,小喜子立刻在前面引路。 他布置好马凳,为沈青撩开马车的车帘。 沈青蹬上马车,犹豫片刻,回头看向时浅渡。 “时小将军也一起吧。” 时浅渡咧嘴笑了:“沈大人还想着我,真是不容易啊。” 她几步就瞪进马车里,坐在沈青的对面。 外衣上染了不少的血,她一进马车,就把外衣脱下,丢到了一旁。 沈青微不可察地敛了下眉。 他收回眉眼,没有再看向时浅渡。 马车不算狭小,但到底是个密闭的空间。 车壁隔开了外界的一切。 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他神色淡淡,然而搭在软垫上的手指稍稍用力。 心绪混乱,头脑也跟着混乱。 他竟是莫名觉得,这间车厢里气氛微妙。 弄得他呼吸有些发紧。 时浅渡已经是第一次吻他了。 光是回想那个画面,他的喉咙便滚了滚。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被扰乱了心绪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气恼—— 时浅渡这人,是怎么做到在战乱中还有心思亲他的? 她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么! 知道时浅渡懒散,但没想到这么心大。 要是她每次上战场都是这样,那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他敛敛神色,将乱他心神的事情抛到脑后,公事公办地说:“今日倒是多亏了时小将军,不然本官怕是难逃此劫了。” “大人不用谢我。” 时浅渡慵懒的嗓音中夹杂了美滋滋的笑意。 她愉悦地开口:“要不是沈大人因我而生气,又怎么会给了歹人可乘之机呢?” “……” 沈青嘴唇动了一下。 没说话,只勾起了个嘲弄的弧度。 是了,他早就听惯了侮辱。 就算被人当面指着咒骂,也只会摆摆手,把人拉下去处理掉便是。 又何必动怒,何必撩起幔帐与人当面对峙呢? 不撩起幔帐,就不会直面那几乎致命的一箭。 更不需要时浅渡救他。 可若是时浅渡不救他…… 他又想到了那个吻。 落在唇畔,温温软软。 “大人。” 一声低唤,唤回了沈青的思绪。 他抬眼,便撞上了那对染着笑意的漆黑凤眸。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哒哒作响。 时浅渡双手往前一撑,便按在他身子两侧,把人圈入逼仄的空间中。 她笑着往前凑去,拉近两人的距离,几乎吻上他的唇。 动作却在真的相互触碰到之前停顿下来。 车厢昏暗,气息交织在一起。 随着晃动的马车一同沉浮。 “沈大人一直在外声称,我是您的人么?” 391 沈青4 亲自伺候你一回。 第百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大人一直在外声称, 我是您的人么?” 沈青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 时浅渡离他太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铁锈味可不是什么好闻的气味。 但一想,那都是为保护他才留下的, 心中就忍不住发软。 腥锈的味道好似都不那么叫人厌烦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淡声说:“你我之间,是皇上亲自赐婚,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不论在谁面前,你也是本官的人。” 时浅渡撇唇。 这人找借口真是一把好手。 “如今谁人不知, 所有话语权都在大人手里死死握着,旁人能决定什么事?”她笑了笑,“皇上赐婚, 也不过是大人你……” 她故意拉长尾音,在沈青耳畔哑声说:“想同我成亲罢了。” “……” 沈青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股热意往脸上涌, 又很快被他镇定地压了下去。 呵,巧舌如簧。 什么话到了时浅渡嘴里,好像都变了味。 他冷冷地睨她一眼:“看来时小将军, 是永远也学不会管住嘴了。” “是啊, 确实学不会。”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 沈青以为她承认了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整天胡说八道。 他低哼一声, 刚想嘲讽两句, 却在马车的颠簸中, 又被人啄了下嘴唇。 “面对大人, 怎么也管不住嘴。”时浅渡更进一步, 圈住了沈青的腰,在他耳畔音色撩人地轻叹,“这可怎么办呐?” “……” 好一个管不住嘴! 沈青心中快速一跳。 挺直的背脊靠在车壁上, 不由自主地软了一瞬。 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用力,直到指肚发白。 很身上很热。 一定是因为马车里空气不流通,他才会闷成这般。 好似周身的空气,都被眼前的人夺去了。 明明他们的亲吻,那么浅,那么浮于表面。 他低斥:“放肆。” “呵……”时浅渡低低地笑出声音,“偶尔放肆一点儿,大人可还喜欢?” 她又往前凑了凑,撩拨般碰了下沈青的嘴唇。 见他微微避开了脸,故意又追着蹭了两下。 “大人四处说我是您的人,总得适当履行履行义务。” 沈青此时端坐着,却也早被她牢牢地圈住了腰身。 薄唇抿住,调整自己有些不正常的呼吸。 他嗤笑:“呵,要本官喜欢你的羞辱么?” 一个从模样到地位都无可挑剔的女人,这样对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他总归不会自恋地以为,会有人喜欢他这么个四十有余的老太监。 呵,几次说要履行什么义务…… 他这种人,怎么履行? 她分明是明知他的情况,却频频戳他的痛处。 “我不是羞辱大人。” 时浅渡没再逗他亲他,把人抱入怀中,手指轻轻地抚他的背脊。 一下一下的,动作温柔,颇有韵律。 “大人可不能这样污蔑我,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冬日里相拥在一起,更多了几分暖意。 沈青真想立即甩开她,可落在背上如轻哄般的动作似是一下下拍打在心脏上,抚得他内里尽数坍塌酸软下去,本能地想陷的更深。 时浅渡,一个名字就能吓退上万蛮族的女人,正在搂着他哄。 或许除了他,再没人感受过这样的温柔了。 他突然想问,你想称帝么? 成为旷古未有的女帝,施展抱负。 不然又怎会与他这样纠缠不清。 但他终是什么也没问,顺着时浅渡的力道,靠在她身上。 轻轻地瞌上双眼。 马车颠簸,轻轻地晃。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抱着沈青。 他没有躲开,没有拒绝,也没有呵斥。 就这么乖乖让她抱着,还是第一次。 这算是……默认了? 沈青这种性子,几乎不会主动,生怕主动会受伤。 如果没有反对反驳,那就说明成功了多一半。 难得有这种两人独处还如此熟识温馨的时候。 所以手臂不由得用上些力气,把人搂的更紧一些。 不知是路程太短,还是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间,马车就停下了。 小喜子把马凳放在地上。 他恭敬道:“大人,到府上了。” “嗯。” 沈青应声,推开时浅渡,率先冷淡地起身。 就像刚才的搂抱全不作数。 只是负在身后轻捻的手指,暴露了他不能平静的内心。 时浅渡窥见了,红唇一勾,偷偷地笑。 她家大人就是太内敛了。 果然还是得找准时机,多撩拨撩拨进展才快。 小喜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扫了几次。 他跟在沈青身旁,问:“大人,可要立刻沐浴更衣?” “嗯,沐浴。” 时浅渡牵住沈青的手,笑道:“我伺候大人?” 沈青睨她一眼,目光微敛。 他说:“时小将军击杀刺客,身上染了不少血,还是先洗净了自己在说吧。” “这岂不是正好。”时浅渡不正经道,“要不……我们一起?” 小喜子嘴唇一闭,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这……是他能听的吗?? “……” 沈青脸颊一动。 耳根红了些。 他恼羞道:“胡言乱语。” 时浅渡莫不是在军营里被一帮大老爷们耳濡目染太久了? 怎么还在旁人面前说起这种荤话来! 他心中暗暗呵斥,头脑里却抑制不住地冒出了两人共处同一浴桶之中的画面,那画面里,时浅渡还淡笑着凑到他的面前,侧头吻他。 真是疯魔了。 呵,事实上呢,她若真看到了他的身子与疤痕…… 又怎么可能还会把他当人看,又怎么还会好声好语地对他。 她大抵会与其他人一样面露嫌恶吧。 沈青抿抿嘴唇。 无声讽笑了一下。 让时浅渡伺候自己,早已不能让他感受到最初羞辱人的快意了。 他开始觉得不自在。 他开始思来想去,过分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他开始……怕她关注他的身体,窥见那腌臜的疤痕。 他再不愿意让时浅渡伺候他沐浴了。 可他又会不自觉地想她。 所以才会一连几日不曾回府,与她拉开距离,又频频在宫中骂小喜子伺候不利。 其实小喜子做的挺好的。 他全都知道。 可惜在宫中住也住了,给小喜子骂也骂了,却没能消散那抹淡淡的情绪。 反而因为今天混乱中的一个吻,撩起了更汹涌的念想。 这算什么呢? 他个臭太监非要结亲的报应么。 沈青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看着时浅渡。 半晌,薄唇一挑,染上自嘲。 嘲弄自己那不可说的贪婪与妄念。 “等你沐浴完了,来本官房中伺候。” 他想,他死后定会下地狱吧。 - “大人。” 时浅渡已经清清爽爽地洗好了澡。 推门而入,发现沈青正坐在桌前,由小喜子帮忙擦拭头发。 她便道:“我来为大人擦头发,你出去吧。” 小喜子看了沈青两眼。 见沈青摆摆手,他便退出了房间。 时浅渡拿起手巾,熟练地把他的长发裹在里面轻轻地擦。 她对这人太了解了,已然参透沈青是因为什么才不让她继续伺候沐浴的。 但她还是故意问道:“大人怎么不让我伺候沐浴了?” 沈青刚沐浴完没多久,身上略带潮湿与温热。 他目光平静地望着铜镜中挨在一起的身影。 “本官做事,还要与你汇报么?” “大人自然不用跟我汇报。” 时浅渡故意用手指勾过沈青的耳朵,又暧昧地在他敏感的地方轻轻抚过。 见那微凸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她忍不住低笑。 视线往沈青的身上扫去。 发现他今日把里衣穿的格外的……规整。 沈青平日里就是个规矩的人,让他披头散发或是沥沥拉拉是不太可能的,但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也是少见。 过去时不时的就叫她帮忙擦身,现在反而裹得这么严实。 这人还真是越喜欢就越不愿意袒露自身啊。 大抵是因为自卑吧。 想尽力在她面前,保持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怕她窥见他自己都不愿看到的丑陋身体。 “你看什么呢?” 沈青语气不善,有些羞恼。 时浅渡竟然一直……从上往下看他的身子。 他身上可没什么“可看”的吧。 “噢。”时浅渡回神,“有点走神,不是在看大人的身子。” “……” 真是此地无银百两! 沈青被她气的窝火。 他阴阳怪气地自我嘲解:“是,反正再怎么看,也是没什么可瞧的。” “大人此言差矣。” 时浅渡见头发差不多干透了,就把手巾放到一旁。 她从身后圈住了沈青的脖颈,轻轻靠在他身上。 “我家大人可是叫人百看不厌的。” 反正,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她都没看腻过。 沈青哪里会信她的鬼话。 反而是不动声色地敛了敛衣裳,把自己裹的更紧了。 他起身,走到床边:“既然时小将军这么喜欢本官,那今晚就留下来□□吧。” 这话,故意说的满满的讽刺。 而实际上,他心中微紧,略带忐忑。 他还是第一次主动留人在他房中过夜。 生怕说了这种话,就让人看透了他那些隐秘的心思。 时浅渡定定地看他几秒,忽而笑道:“沈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从头到脚,就属嘴硬。” 让他承认是自己希望她留下来,恐怕得要了他的命。 沈青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沉着脸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讽刺他! 呵,终于…… 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死死的握紧。 他面色阴郁地盯着时浅渡。 而时浅渡还真给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沈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从头到脚,就属嘴硬。” “……” 沈青的胸膛起伏了几次。 他不是单纯的生气,而是气恼中掺杂着酸涩。 弄得胸腔之中有什么搅得人难受。 他扯扯嘴角,心里越是难受,说出的话就越带自嘲:“本官就是个阉人……” 没等他说完,时浅渡就嬉笑着上前搂住他的腰,把人往床上带去。 同时一下一下地轻吻他薄薄的嘴唇。 “大人嘴太硬了,得让我多亲一亲,亲软了才行。” 沈青被她推抱着倒在了已经铺好的床上。 被褥柔软,但比不上他蓦然发软的心脏与腰腹。 他不知道时浅渡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两句话而已,就能弄得他在短时间内经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被这么一句话就哄好了。 被哄得腰上都发软。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他们这种人,身体上是没多少欲求的。 要说有什么念想,大都是心理上的。 只是有些人心中不平衡,久而久之会变得扭曲,热衷于欺辱女子。 而他是从未想过那些的。 时浅渡抱着沈青的腰,薄唇抿上他的耳垂。 “大人说的□□,是指哪种睡呢?” 沈青垂下双眼,没去看她。 他沐浴前吩咐时浅渡来房里伺候的时候,是想着他既然早已恶事做尽,那便做个彻底,把他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都彻彻底底的得到。 既然瞧上了时浅渡,那便让她真成了他的人。 可沐浴时,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那可怖又丑陋的残缺之处,忽而觉得一切都是枉然。 他就是个裤.裆里没东西的阉人。 非要办那事,除了在时浅渡心中加强了他是个阉人的印象…… 还能得到什么呢? 心理上的满足? 呵,心理上能满足什么啊。 提醒他他只能借助别的玩意还差不多。 有心无力,徒增笑柄。 他在没感情的时候,觉得那种事太过无趣。 有感情了,又觉得自取其辱。 什么“彻彻底底地得到她”啊…… 他永远都得不到她。 沈青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他淡声说:“本官倦了。” 时浅渡熄了房间中的烛火。 掀起被角,把两人都盖在软被之下。 沈青感觉到,那只手臂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旁边带去,靠在了她的身上。 他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接着是温柔的亲吻。 那对温软的薄唇反复辗转于他的眉间、耳廓与嘴唇之上。 小心地亲吻他,哄他,弄得他身上密密麻麻地泛起酥麻之感。 很舒服,却又觉得有点儿不够。 那种微妙的感觉好似引着他像船只一样浮在水上,时而被水流漫过一点儿,时而又落下去,一晃一晃地漂浮。 可惜她始终没有撬开他的唇齿,更深地纠缠。 他觉得,时浅渡应是不愿那样的。 能对他这么个臭太监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可是他想。 于是他动身,想强迫地与时浅渡亲吻,末了再很难听地撂下一句“谁叫时小将军非要勾引本官,吃了亏就自己憋着”,免得他那些小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 然而还未待他动作,时浅渡便停下动作,在他耳畔说:“大人,晚安。” “……” 他喉咙哽了哽。 别开了脸。 - 沈青时常觉得,他与时浅渡就像是寻常夫妻。 她会陪他用膳,帮他梳头,给他揉肩,与他一起睡觉。 然后,一同在清晨醒来。 除了从未有过床事,也没什么不同。 他喜欢时浅渡每天早晨与睡前的亲吻。 她总会亲昵地搂着他的腰,吻在他的脖颈或嘴唇上。 但他也怕这些。 因为他越来越容易被那些低哑的情话与温柔的亲吻哄到腰间发软了。 那种酸酸涩涩的微妙感觉从腰腹涌出,从心中涌出,从头脑中涌出…… 汇聚到一起,却没有发泄的出口。 他喜欢那种感觉,亦苦于这种感觉。 他想跟时浅渡自然而然地发生些什么。 有时候他想,他可以学着把人伺候舒服了。 反正伺候人的活儿,他最擅长了。 所以他数次在亲吻时张开唇齿,偷偷地希望能吻得更深一些。 可时浅渡总是在这个时候与他分开。 几次下来,他就全明白了。 也正好,省的他伺候人时太在意,暴露了他那可笑的情愫。 他有时候望着时浅渡,会想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不曾像他心中隐秘的期待一样,与她更进一步,但生活总归不错。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直到开春时节,北疆异动。 铁骑踏破了他的美梦。 蛮族得知时浅渡在年前嫁给了一个太监,囿于深宅之中,便集结兵马,大举来犯。 守城军队不敌,一连丢了两座城池。 沈青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眼看着国土崩塌、百姓流离而无动于衷。 他得到战报,觉得这大抵是上天来给他警示,告诉他—— 你该放时浅渡走了。 让她拿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被他这样的人圈在府中,日日受辱。 此番她率军离去,必然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日后即便回京,也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免得被他威胁。 或许,还能有筹码反过来威胁于他。 沈青从浴桶中出来,将身子细细地擦干,换上里衣。 他略微有些走神。 今日只有他得知了北疆的消息。 等到明日清晨,便会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叫时浅渡带着亲兵出征。 他们也相处不了多久了。 至多今天一晚。 面对迟早会有的分离,他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只是心中的酸涩细密地自胸口往四周蔓延,压抑得他呼吸微沉。 他想,不是他的,终归不是他的。 “大人今日回来,怎么都不让人叫我一声?” 时浅渡看到房中的烛光,推门而入。 每次沈青一回府,准定立刻摆出架子来,叫小太监把她薅到自己面前。 像他这么爱摆谱的人,不差人去找她,反倒是稀奇。 沈青坐在床边,神色淡淡地看向她。 他抬手,点了点身边的位置。 “过来。” 时浅渡笑问:“怎么了?” 她站定在沈青面前。 没有坐下,而是弯腰,轻轻地啄了啄他的嘴唇。 沈青沉默地让她亲吻。 然后又一次张开唇,并在时浅渡偏头避开之前,按住了她的脖颈。 他此前暗戳戳地做过许多次,却是第一次真的亲到她。 不顾她的意愿,用舌强硬地去撬她的唇齿。 已经羞辱过她许多次了,不在乎再多羞辱一次,再多让她恨他一点。 反正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个不得善终的阉宦。 他搂住时浅渡的腰,往床上按去的同时,提起膝盖抵在她的身边。 掩在袖口中的手指攥了攥,还在不自觉地颤。 他知道他混蛋。 可说到底,他就算想,也对她做不了什么。 就只是想好好地伺候她一回罢了。 也算是了结了他心中那可笑的念想。 “本官今日心情好。”他垂眸注视着时浅渡,“可怜你守活寡不容易,就……” 背在身后的手指反复磨搓,用力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亲自伺候你一回。” 392 沈青5 大人打算怎么犒劳我? 第三百九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沈青的年岁不小了, 算算也活了大半辈子。 他从不觉得自己能寿终正寝,指不定哪天就轰然殒命。 说不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所以, 他允许自己放肆一次, 在分别之前,做点他们这种人敢想但不敢触及的事, 就算事后叫人嘲笑一个阉人还妄想着烟花风月之事,他也全认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看到时浅渡就那么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勾起唇角, 冲他轻笑了一声。 心头像是被人用尖刀狠狠地挖了一块。 花了半生光景好不容易一点点重新构建起来的尊严,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原来,只需要一声轻笑, 就能被人伤得这样透彻。 那些为掩饰自卑而刻意出口的高高在上的话语,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可笑。 他努力忽略掉笑声, 没再去看时浅渡的脸,俯身去亲吻她的嘴唇。 却被时浅渡抵住了肩膀。 嘴唇在碰到她之前被迫停顿下来。 他喉咙哽了哽,压下心头的酸涩, 扯动唇角。 “怎么, 怕本官伺候的不够好?” 时浅渡真的很想笑。 从前跟沈青相处那么久,沈青虽然背地里暗戳戳地去找小倌学习伺候人的法子, 却从没在嘴里亲口说出来过, 更是从来不肯承认, 他想把她伺候好了。 说都没说过, 更别提像今天这样主动动手了, 能不叫她想笑吗? 抵在沈青肩头的手掌缓而又缓地抚了抚。 颇有些与他调.情的意思。 她笑道:“我自然知道沈大人伺候人是一把好手。” 视线扫过时浅渡撑在他肩头的手。 再瞧瞧她脸上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的笑意…… 呵,这是在笑话他只能“伺候”人么。 他有想过被拒绝,有想过时浅渡会不愿意与他做那等事, 却没想…… 被她拒绝会这么的难受,鼻尖都在发涩。 分明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却还是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伺候她也不行吗? 他已经——姿态这么卑微了啊。 他本能地想用讽刺的语调去消解被人拒绝的尴尬。 于是他凉薄地掀起唇角,说道:“这是什么表情,平日里不是总喜欢凑过来抱着本官亲么?不过是伸了舌头,就让你暴露本性,不乐意了?” 时浅渡又轻声笑了一下。 手掌从沈青的肩膀渐渐上移,抚上脖颈。 另一只手慢慢地摸上沈青的腰,把人勾得贴倒在她的身上。 “大人这么主动地把自己送到我面前来,我有什么可不乐意的?” 说话间门,她微微扬头,轻慢地亲上他的嘴唇。 不似沈青那么青涩,她就显得熟练多了。 温柔地亲着哄着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齿,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哼声。 实在是诱人。 她不由得吻得更深一些,弄得沈青有点儿受不住。 换做了她掌控一切,便抱着怀中的人在床铺上翻滚。 不知不觉间门,就将人压在了身下。 她终是与沈青分开,额头与他相抵。 薄唇反复舐在他微肿的唇上。 “我乐意至极。”她语调不快,慢悠悠的,别有意味,“只是吻太深的话,我就会想做的更多,在大人面前会忍不住的,所以就只能浅尝辄止了,你懂吗,我的沈大人?” 沈青被亲得脑子里乱极了。 他懂了一切,却又没有全能明白。 但直觉告诉他…… 有一点不对劲,有一点危险。 喉咙无声地滚动了几下。 房间门里烛火摇曳,暖橘色的空间门自带暗昧。 漂亮的凤眸中染上欲念,黑漆漆的,侵略性快要溢出来。 她从嘴唇吻到耳朵,细细地摩擦。 手掌在两人的喘.息中,隔着衣料覆上那道疤痕。 沈青被亲的云里雾里,这时却突然惊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心脏剧烈地狂跳,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 没有说什么,却能让人实打实地感受到他的抗拒。 时浅渡轻笑:“大人从前让我帮忙擦身的时候,可不像现在一样忸怩。” “……” 沈青难堪地别开了脸。 那时只觉得爽快,现在再想起他曾让喜欢的人为他做过那种脏事,触碰过那等腌臜之处,知晓他的身子……那么污秽恶心,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希望过去从未那么羞辱过时浅渡,他再也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残缺了。 他没有松手,微凸的喉结滚了滚。 “本官……这儿没用,用别的法子伺候你。” 他直勾勾看着时浅渡不动。 强撑之下,神色一如既往的凉薄。 眼下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一直努力隐藏的自卑,快要溢于言表。 他实在是怕。 怕时浅渡真的揭开他的伤疤,嘲笑他空荡荡的身子。 就连最后一层纸糊的自尊都被人捅穿。 时浅渡俯身与他对视。 那藏着自卑的不安神情,看得她忍不住将沈青抱在怀里轻抚。 这表情她看到过许多次了,就是两人在一起相处了很久很久之后,沈青偶尔被她瞧见了身子,还是会略带自嘲地低笑一声,带着这样的眼神别过脸去。 沈青知道她坦然接受了他的一切,知道她不嫌弃,却还是会自卑。 而且,只会在她面前自卑。 他越是喜欢她,越是爱她到不可自拔,那抹自卑就越是深刻。 不论她的态度有多好,也没办法弥补残缺。 所以,他时不时的会小心地讨好她,虽然嘴上不曾承认。 她能做的,只有一次次地用行为告诉沈青,她对他有多么上瘾。 现在又看到这样的眼神了。 她埋在沈青耳畔轻叹:“大人。” 这嗓音有些哑,喟叹声格外撩人心绪。 只是被她这么唤了一声,沈青的腰就像化了一样酸软了。 他或许……是希望时浅渡碰他的。 至少他的本能是希望的。 可他咬了咬嘴唇。 还是没松开手。 前段时间门,沈青几次制止过她试探一般的触碰。 时浅渡便觉得,或许还差一点儿。 此番气氛到这儿了,她又压着嗓子哄了一哄。 “我伺候大人,好不好?” 沈青觉得,自己过去四十年算是白活了。 被人几句话就哄得五迷三道。 他这回是铁了心的想在最后时刻能与喜欢的人有点儿什么,但只是想单方面地伺候时浅渡舒服,却绝不想暴露自己的残缺。 还有比让她瞧见那可耻的、无能的证明更加丢人的事情吗? 他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尊了。 他想在时浅渡面前尽可能的保持体面。 思绪混乱之中,时浅渡撬开他的唇齿,很快就把人亲得大脑缺氧。 沈青喉结微动。 他暗地里无声地笑了一下。 呵,不让他碰身子,那便不碰吧。 让她……玩弄开心了就好。 过去他那么多次羞辱时浅渡,总该让她羞辱回来。 他终是松开了时浅渡的手腕。 眼眸一垂,轻颤的睫毛遮挡住了神色。 “去,去把灯熄了。” 没了灯火,应是看不太清晰吧。 好歹还能保持一点点颜面。 可时浅渡覆在疤痕之上,直接拒绝了熄灯。 她笑说:“别啊,有灯才能把大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 沈青的鼻翼扇动。 鼻尖酸的要命。 就非要羞辱他到如此地步吗? 他偏头,将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 也掩去了哀切。 - “嗯。” 沈青喉咙里溢出低哼。 他拧拧眉头,睫毛上的水珠已经被他偷偷地蹭掉,但还是湿润的。 那双总是高高在上的、目光凉薄的双眼早已染上绯色。 他往时浅渡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像是在打偷吃的孩子。 “给本官揉轻一点儿。” 时浅渡正帮他把酸涩紧绷的肌肉揉开。 她取笑道:“大人总算是不见外了。” 沈青的耳根有点发红:“就你话多。” 他低垂着眼眸,被舒舒服服地揉捏按摩时,时不时餍足地低哼一声。 身上过分舒适的同时,心中思绪复杂又混乱。 他有些分不清时浅渡对他是羞辱还是真的…… 在好生伺候他。 烛火到现在依然亮着。 在细微的气流吹拂之下轻轻地晃动。 也弄得房间门中的光亮不住地闪。 时浅渡瞧见他的所有。 也包括那代表着卑贱的伤疤。 那时他觉得什么都完了。 他做好了被时浅渡嘲讽羞辱的准备,可那些在想象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时浅渡没有嫌弃他,没有侮辱他,没有故意调侃取笑他的残缺。 她对他的一切都那么温柔,就像那日被他羞辱擦身时,初次亲吻他的嘴唇。 非但没有对他骂出污言秽语,还在他耳畔无数次地夸他。 说她家大人真棒。 “……” 混账。 总觉得这是另一种污言秽语。 羞意好不容易褪去,可沈青一回想起落在耳畔的夸奖,又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脑门。 到底有什么……可棒的啊。 他分明什么都不是,一个下贱阉人罢了。 “哎,大人,放松一点儿,肌肉别太紧绷了。” 时浅渡拍拍沈青的腿。 她好好地帮人放松肌肉,可真没胡乱瞎动手。 倒是她家大人……这是想到什么了? 她出演调侃道:“大人不会是背着我偷偷想什么有的没的呢吧?不如与我讲讲,我好也知道大人最喜欢什么,记住了以后才能对大人更好。” 沈青羞恼:“时小将军,你少说两句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他心中暗暗地骂:他才不喜欢时浅渡夸他呢! 沈青自从完事,就不好意思正面面对时浅渡,所以一直背对着她。 她从身后瞧见那只发红的耳朵,抿唇憋了憋笑意。 她家大人啊,还是这么不坦诚。 但是她喜欢。 她手劲儿大,但刻意控制着力道,给沈青揉捏酸累的肌肉刚刚好。 从上到下地按揉过来,估计明天…… 不,估计今天早晨,不会太过酸疼,显得她很冲动过分。 沈青年纪是不小了,但没什么坏习惯,保养的不错。 过去那么多年,他长期在宫中四处走动,平均每天两三万步都是往少了说的,运动量在这儿摆着,不仅没有发福,反而体脂不高,身材匀称。 尤其是那双长期走动的双腿,生的修长,线条漂亮。 去势之后吧,雄.性.荷尔蒙减少,还没什么“毛裤”。 赏心悦目,干净的很。 时浅渡的目光在沈青腿上盯了一阵,又无声地收回。 她敛敛神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大人肯定困了,不用管我,先休息吧。” 沈青估摸了一下时间门,大概得是四更天了。 这是折腾了大半宿。 他跟时浅渡这回真的是…… 想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荒唐。 脸上的温度也跟着提升。 他嘴上还是没一句好话:“唔,你少跟本官说话,本官就睡着了。” 口口声声说睡觉,但过于兴奋的大脑停不下来。 他也不是很想睡,毕竟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时浅渡就需要去整顿兵马,尽快出发。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跟时浅渡有这么近距离的、亲昵的相处了。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温度。 心中偷偷地想,好在今日拿到战报、对时浅渡有了心思之后,大半天一口水没喝。 要不然,就今天这样没完没了地折腾,难免会露怯。 现在这样,结局还算不错。 至少在他看来,把今天当做分别,已经是很幸运了。 - 沈青心里想着不睡觉,但还是因为疲累,窝在床上小憩了一阵。 再次醒来时,时浅渡已经抱着他的腰睡着了。 他也…… 感受到了身上的酸软,还隐隐作痛。 怪不得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主动帮他揉了那么久。 他活了大半辈子,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因为这事儿而“下不来床”的一天。 没真的到什么下不来床的地步,却也很懒得动弹。 莫非是因为当时正在兴头上,所以感觉不到身体的极限? 下回要是再这样,可得多注意了。 他这么想着,忽而一顿。 接着低低地讽笑出声。 什么下回啊。 哪里还会有什么下回。 呵,体验一回这么个感受也挺好的。 对于他这样的人,也该知足了。 虽然不知道时浅渡到底为什么对他还不错,又为什么愿意与他做这种事,也不知道时浅渡这些举动究竟是羞辱玩弄他还是怎样,但此番她带兵离开,又怎么可能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是个女人,就不会希望留在一个太监身侧吧。 还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太监。 沈青太过自卑了,无论如何也不觉得时浅渡会喜欢自己。 所以把最明显也最合理的解释自动排除在外。 他不觉得还会再有机会与她缠绵。 初春的日子里,他第一次赖了会儿床。 躺在时浅渡的身边,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目光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凑上前去,轻轻地吻在她的唇上。 自入宫之后,他就没想过自己此生会有情爱。 如今能得到一点欢愉,体会过爱人的滋味,算是圆满了。 只是,还是会感到不舍。 不想跟她分开,想永远地霸占着她。 想每天都能被她搂住腰身,轻轻地亲吻。 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他一个这么大岁数的阉人,凭什么觉得时浅渡这种处处优秀的女人会瞧上他啊? 难不成是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做黄粱美梦了不成。 他沉默了一阵,又亲了亲她,便悄声起身了。 - 北疆的战事将整个朝堂震了三震。 毫无意外的,朝臣们纷纷请求让时浅渡领兵出征。 一道圣旨下去,时老爷子病中惊起。 病了几个月的身子,突然就利索了起来。 由时浅渡一手带起来的亲兵们更是欢腾一片。 任谁知道打仗不是好事,但还是忍不住因为时浅渡脱离苦海而高兴。 将军虽是女人,但依然是他们最敬重的人,岂是沈青那等阉宦能够指染的? 只恨将军因为他们而被威胁,不得不与一个阉人虚与委蛇。 “将军,都怪我们,害你被那阉人威胁。” 赵梓天恨恨的咒骂不止。 他已经好多天没能见过时浅渡了,想关心地看看自家将军状态怎么样,又突然想起将军是女子,这么赤.裸裸地盯着人家看,属实不合适,又连忙收回了视线。 “那阉人没对你怎么样吧?早晚有一天,我跟兄弟们要砍了他的脑袋!” “沈大人待我还不错,别这么说。” 时浅渡不喜欢有人说沈青。 不过她也知道,赵梓天是关心她才会这么说,便没有呵斥。 赵梓天有点委屈:“将军,你怎么还替那阉人说话。” “赵将军可是对本官有什么意见?” 一道阴柔的嗓音横叉进来。 紧跟着,只见沈青排场十足地走进营房之中。 赵梓天眉头一皱,怒目而视。 他呵斥道:“沈青,你又想干什么?北疆战乱还得靠着我们将军冲锋陷阵,大半个家国都是我们将军带兵浴血奋战保下来的,蛮族的铁骑可不会跟你玩阴谋讲道理,你最好识相些,少纠缠将军!” “呵,本官缠着时小将军?” 沈青微敛着眉头,不急不缓地走到时浅渡身边。 一伸手,便轻轻地圈住了她的腰。 做得是一副亲昵的姿态。 “你们将军本就是本官的人,何谈纠缠?”他睨着赵梓天,勾了勾唇角,“噢,也是,纠缠一词倒也不算错,毕竟日日纠缠,夜夜纠缠,无休无止。” “你你你……!” 赵梓天被这种阴阳怪气别有深意的话气的直磕巴。 你了好几声,都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 时浅渡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整顿队伍吧,我跟沈大人说几句话。” 赵梓天愤愤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他不得已,只能听话地退出了营房。 同时,在沈青的示意下,两个小太监也退了出去。 这间门营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在外说我是您的人啊。” 时浅渡推着沈青往前,直接把他逼到了一张木桌之前。 双臂一伸,就撑在了沈青身子两侧。 沈青袖口中一直紧握的手掌终于松开。 他看着淡定,其实一直在心中祈祷,希望她别当着旁人的面,把他甩开。 毕竟事到如今,他没多少筹码可以威胁时浅渡了。 他不应该来的,但他太想见时浅渡了,就偷偷地来了军营。 本来只想远远地看她几眼,看她出征,可听见赵梓天的话…… 又没忍住,蹦出来自我欺骗地证明时浅渡是他的人。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敛了敛眉头,拿着劲儿说:“本官说错了么,你不是本官的人?” “这个不算大人说错。”时浅渡调侃,“可大人说什么日日纠缠,夜夜纠缠,无休无止……?” 沈青脸上有些发烫。 他别开视线:“本官气他一句,不行么?” “我还以为,大人真是这么想的。” 时浅渡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 她掐上沈青的腰:“昨晚大人确实很会缠人呢。” 沈青被她掐得身子稍稍一软。 这才不过大半天的时间门,还远没能缓过劲儿来。 他低哼,嗔瞪过去:“少跟本官胡言乱语。” “大人昨晚可不是这么凶的。”时浅渡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唇,“我这一大早被圣旨吵醒,却一直没见到大人,还怕是大人昨晚被我弄生气了,故意不愿见我呢。” 她抱着沈青的腰不放,笑道:“但大人果然还是舍不得我,主动过来见我了。” 沈青哪愿意被时浅渡知道,他就是特意过来看她一眼的。 他抿抿嘴唇:“少自作多情,本官是来慰劳将士。” 时浅渡低声笑了笑:“噢,慰劳将士啊。” 心说这人真是万年不变,浑身上下就嘴硬。 在她的笑声中,沈青的耳根莫名红了一点儿。 看得时浅渡心中更是愉悦。 她在沈青耳畔轻啄:“那等我班师回朝,大人打算怎么犒劳我?” 393 沈青6 他还没下贱到那种地步。…… 第三百九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那等我班师回朝, 大人打算怎么犒劳我?” 沈青心中一涩。 他暗想,等时浅渡班师回朝,还能与他和善? 她在京中这几个月来, 对各种事宜想必了如指掌。 若说上次回来, 是急着拨乱反正救圣上于水火,又被心存妒忌的同僚暗算, 这才百密一疏地落入他的手中,可这次领兵而去,得胜后再带军马而归, 怕是直接大军压境,将他这等阉宦逆贼困于京城之中,不取他首级不能罢休吧。 现在有了兵权, 还对他虚与委蛇…… 想必是怕他不让她离京,在正式出征前出什么岔子。 沈青心中有自己的掂量。 越是多想, 就越是难以平复。 好在他最是擅长耍嘴皮子的功夫,即便心中难受,嘴上还是低低一哼。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时小将军身居高位, 若还愿意乖乖回来, 本官自会好生犒劳。” 时浅渡一听,暗自偷笑。 她问:“大人这是怕我跑了就不要您了?” 沈青背在身后的手掌握紧。 他阴阳怪气道:“时小将军放心, 不管你怎么选又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跑了, 本官死后, 定会叫人安排与你合葬, 就算只是衣冠冢,你的名字,也在史书中永远跟本官绑在一起。” 说完这话, 竟是有一种莫名的痛快,好像只要这样,他就真是赢家。 就真的……得到了时浅渡这个人,也得到了她的垂爱。 可他知道,他死后,怕是会被人掘墓鞭尸吧。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噢,我竟是不知,大人这么喜欢我,就是死后都离不开我啊。” “……” 她是听不出来这不是好话么? 不知道与个太监合葬,是多大的侮辱吗! 沈青很少能被人堵的说不出讽刺反驳的话来。 一定是因为时浅渡这混账的脸皮太厚了! “时小将军可真是没脸没皮。” “我是不是没脸没皮,大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时浅渡牵住沈青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他戳了一下。 沈青的手恐怕是浑身上下保养的最好了,柔软修长,干干净净,触感极佳。 她不由得夸赞:“大人的手保养的真好。” 沈青刚想冷哼一声,说伺候先帝二十多年,能不把手保养好了么? 毕竟他过去最重要的活儿,就是伺候和照顾先帝,手上哪怕是一丝倒刺都不会有的。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便见时浅渡吻在他的指尖上,轻轻地抿。 莫名暧昧,看得他喉咙一滚。 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时浅渡一用劲儿,就攥紧了他的手。 发觉沈青想逃,她满意地笑。 “……” 沈青敛了敛神色,却止不住耳根的红。 他不由得暗骂自己。 什么时候,就连这点儿撩拨都受不住了? 身为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过去没少有人想要讨好他,美人美酒没少送。 几十年来,想方设法勾.引他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又没那欲念,每次都能不动如山。 现在却…… “不逗大人了。”时浅渡把玩着沈青的手,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开心,“我这一去,不知道要走几个月,可能再回来时都春去秋来了,一直见不到大人可怎么办?” 沈青明知时浅渡大抵不是真喜欢自己,但还是因她一句话就在心中乐开了花。 他止不住的高兴,低咳一声,板起脸来。 “说得好像你想天天见到本官似的。” “那当然了。”时浅渡笑问,“不如大人随我一同北征?” 沈青的身子一僵。 脸色也跟着变了又变,沾满嘲弄之色。 笑话他自己那可笑的感情。 先前他在北疆做监军之时,主帅不就是时浅渡么。 可他却被那些蛮族逼到绝处,坠下悬崖。 此后一切苦难,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沈青死死盯着时浅渡,眼眶一点一点地变热、变烫。 他看着那对带笑的眉眼,看着他爱慕的人。 真想恨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就只是想落泪,想欺骗自己,时浅渡从来没有害他的心思。 他扯动唇角,凉薄地低笑:“本官去了北疆,恐怕是有去无回吧?” “大人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么?”时浅渡把沈青的手按在他身后的木桌上,“只要大人在我身边,我必然会护大人周全。” 沈青淡淡地看她。 心思发乱,摸不清时浅渡究竟是不是虚情假意。 “时小将军这么离不开本官啊,就是行军打仗,都想带家眷随行。” 他故意加重了“家眷”两个字的读音。 这为的是故意膈应侮辱时浅渡,但时浅渡听了反而高兴。 “可不是嘛。”她故意说得有几分暧昧,“路上寒苦孤寂,也就只有沈大人才能为我排解一二了。” “……” 沈青被说得脸颊又开始发烫。 两人才一起过了一晚,免不了总是想到。 何况对于他这么个阉人来说…… 那种事在脑海中更是记忆深刻。 他低斥:“污言秽语,胡说八道。” 时浅渡可太喜欢看沈青红着耳根嗔斥的模样了。 明明心里想的不少,非要口是心非。 她勾了勾唇角,想摸沈青的脸,被他一下子拍开了。 “大人不会真生气了吧?”她见好就收,又开始好声哄他,“刚才不过是情人之间调笑的玩笑话罢了,大人别生气啊,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好了。” 情人……? 沈青实在是服了他自己了。 两个字就能把他哄好。 他抿住嘴唇,嗔瞪时浅渡一眼,没再说话。 时浅渡继续哄道:“北疆之路车马劳顿,就是坐马车出行,也得把身上的骨头颠得散架,随军而行又苦又累,还时常打打杀杀的。大人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坐马车,我又怎么舍得让大人随我去吃这份苦呢?” 她亲吻沈青的嘴唇,再开口时,嗓音模模糊糊的。 “大人在京中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沈青心头稍微紧了一下。 他们阉人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长期坐马车。 在车上颠久了容易弄脏了衣裳。 时浅渡这话,究竟是真心的为他好,还是暗戳戳地夹枪带棒、讥讽嘲弄? 他难以分辨清晰。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时浅渡的吻。 当她的嘴唇覆上他的,熟练地撬开他的唇齿时,他的头脑就转不动了。 他这个奸宦的结局自有注定,反正是不得善终的。 还不如及时行乐。 就算时浅渡只是哄骗于他,也要多做几次让他高兴的事。 手臂勾住时浅渡的脖颈。 他轻轻瞌上双眼,把这次的吻当成最后一次去享受。 这是他爱慕的人。 他在与喜欢的人接吻缠绵。 这种想法在心头漫开,就已经让他身子软了大半。 只是身上各处的肌肉还很酸疼。 但不打紧,他过去被打的皮开肉绽或者断了骨头都能忍下来。 他在混乱中不自觉地抬腿,大腿蹭上了时浅渡的。 时浅渡伸手扶住了他的腿。 他心头一跳。 然而,时浅渡在下一刻却与他分开了唇齿。 她细喘着把她家大人抱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大人好好修养,别累坏了身子。” “……” 被她……拒绝了啊。 他们都不是什么小白花了,无需多言,仅是简单的互动和话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沈青因为自己抬腿的动作,感到羞耻。 一个太监主动勾.引不喜欢自己的人,挺滑稽的吧。 但他不算后悔。 甚至有那么几刻,想把“再来一次吧”说出口。 但他抿抿薄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还没下贱到那种地步。 时浅渡闭着双眼,把沈青抱了许久。 果然,每次被她家沈大人勾.引时她都兴奋的不行。 沈青这人,贼好面子,让他主动一次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过去那么多年的相处,基本是她主动,沈青就心满意足地受着。 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大致的频次。 偶尔有时候,她事多耽搁了,没从前那么主动了,沈青不是怕她变心、怕她被哪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勾走了,就是怕自己年岁大了让她腻味了。 每到这种时候,他心里惶惑了,就会拼命放下脸面,想点勾.引她的法子。 只要是沈青主动,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吸引。 可惜昨天她家大人是第一回经历,她又有点过分,实在不适合再来。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鼻尖轻轻地蹭在沈青脖颈的皮肤上,一呼一吸间,都是那股好闻的气息。 熏香会与人的皮肤产生化学反应,所以,不同的人熏同一款香,气味也不全然相同。 她最爱的就是沈青身上的气息。 “大人,乖乖等我回来。” “……” 沈青垂下眼眸。 没有应声。 - “大人,大人!” 小喜子快步穿过长廊,走到书书房门前。 沈青抬头,蹙了下眉头:“干什么呢,没个稳重。” “大人。” 小喜子拿着信封,双手递到沈青面前。 他语气欢快:“是时将军的信。” 自从时将军率军出征后,大人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发呆走神的情况也多了起来。 他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直到大人这是……真的喜欢时将军。 沈青一愣,接过信件。 他想立刻拆开,又顿住,抬头腻了小喜子一眼。 “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喜子偷笑:“是。” 大人明明高兴的不得了吧? 看来,时将军也应是在意大人的。 房门关上,只剩下独自一人时,沈青才小心地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熟悉的笔迹,他过去多次看到过时浅渡的字迹,这一看就是亲笔手书。 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翘。 【大人,转眼已过了五日,本想天天与大人信件往来,但战事欲来,资源紧缺,又路途遥远,因我与大人的私事折腾人频繁地来来往往,实在不好,所以现在才为大人写信。 不知道大人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修养身体?有没有时常想我? 过去两个月,基本日日能见到大人,与大人同枕共眠,能亲亲抱抱,现在突然离京,身边没了大人,很是不习惯,真想赶快结束战争,班师回朝,与大人相见。】 五日而已,时间很久么? 这已经是很浪费人马了好不好。 沈青心中暗自呵斥,唇畔的笑意却一直不减。 指肚轻轻落在黄麻纸上,抚过水墨留下来的凹凸痕迹。 光是看到纸上的字迹,他都能幻想出时浅渡猫在他耳畔,亲口把这些话说给他听的声音和语调。 都离京了,还这么想着他,莫不是真对他有了感情? 就这么想一想,他心里边就热乎的要命。 他把这封简短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手背顶在腰上,轻轻地按了按。 身子已经不再酸软了。 唔,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上次折腾的他够呛。 虽说……他当时也觉得十分欢喜吧。 他在心中暗骂,但回信上却写:本官身子骨好的很,你以为你能把本官怎么样?这等小事,就不劳时小将军费心了,你还是好好盯紧战事,战场上刀剑无眼,别到时候回京的只有一捧白灰。 沈青的嘴一向很毒,写信也是如此。 这么一口气写完了回信,他才看着“白灰”两个字,心中猛地一抖。 呼吸瞬间沉重了许多。 若真是这样…… 他就想了想那么个情景,鼻尖就已经开始酸涩。 时浅渡若真是死了,他还怎么过? 还不如让时浅渡再回来清君侧,亲手杀了他呢。 想要撕了回信重写,可又一想,还不知道时浅渡回来之后是敌是友呢。 而且,是友的几率……接近于不存在吧。 他垂眸,沉默了好一阵,终是没有重写。 但在最后又添了一句:万事小心。 两日之后,时浅渡在行军途中收到了沈青的回信。 她把信纸对着火光看了看,发现最后四个字的墨色和其他的略有不同。 一看就知道,这是沈青觉得自己说重了话,后悔了,才后补的。 她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打在“你以为你能把本官怎么样”这句话上。 她家大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嘴也一如既往的硬。 等她这番回去,看看到底能把沈青怎么样。 - 窗外,一片染黄的叶子从树上飘落。 已然入秋了。 沈青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 桌上是十余封时浅渡的来信,他每封都看过不下百次。 想她时看一看,担心她时看一看,有捷报出来时再看一看。 看着看着,就会开始发呆,想到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转眼间五个月过去了,从前发生的好的坏的都好似黄粱一梦,不那么真切了。 唯一让他印象深刻,每日都比前一日记忆更深的,就是时浅渡的亲吻。 她很喜欢吻他,轻的重的,深的浅的,逮到机会就会亲他一下。 他没少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心脏乱跳。 手指无意识地在信纸上轻抚。 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想她,可信件却一天比一天少。 一开始是五天一封信,后来变成十天,再后来半个月二十天…… 到了今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信了。 就连打了胜仗都没有给他报喜,只有宫中的一封捷报。 想来,她终是逗腻了他吧。 腻味了他这个说话尖酸刻薄的老太监。 微凸的喉结急促的滚动了两下。 他揉了揉酸软的双眼。 凉薄的薄唇一扯,无声地笑。 他有时候真想过去找她,把话问清楚,问她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每次兴起这样的念头,过一会儿又会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没了根子果然就是没有骨气。 却了女人还能活不了了还是怎么样? 过去四十多年,孑然一身,过得不是都挺好的么。 可时浅渡跟旁人不一样。 他就是断不了自己的念想。 怕她战败,怕她受伤,时时刻刻为她担忧。 心中一切思绪都被她牵着走。 尤其深夜时分,人就会变得矫情,无比想念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终是知道了什么是孤枕难眠。 他几次在夜里睡不着觉了。 拼命的想她。 还背着人,偷偷地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在自己身下摆弄几下过,想发泄掉想她的情绪。 但一切都是徒劳,他就是想她。 不知不觉间,他在窗前坐了半个时辰了。 日暮西山,烫金的霞光照在脸上,才回过神来。 沈青好好地收起了信件,贴身收好,走出御书房。 他摒退了身边要跟上的小喜子,自己去花园中溜达溜达。 服侍先帝多年,他脚步很轻,完全不会发出声响。 沿着花园小径向前,忽而听到有人在前方聊天。 “我听说,时将军已经把蛮族赶出三百余里了,打得他们几年之内都没有进犯之力。” “时将军好厉害,既然已经打了胜仗,是不是马上就要率军回京了?” “你们说,时将军还会……回到沈大人府上吗?” “嘘,你小点儿声。” “时将军本就是高门贵女,又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本能有羡煞旁人的好亲事,被赐婚给大人,想来是不情愿的吧,虽然咱们跟沈大人没差,都是苦出身……” “我有次不小心听见来宫中议事的官员说,将军对咱们大人恨之入骨,回来是要兵刃相见的。” 细小的对话声一直没有停下。 沈青握紧双手,面色阴沉的厉害。 他可以一声令下,把背后嚼舌根的人全都杖毙。 但那也挡不住事实。 他甩袖,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大战告捷的喜报传入京中这段时日以来,已经有许多官员蠢蠢欲动,开始算计着如何站队,又或者保持中立,思考才能留下全家性命。 时浅渡虽有数万大军,但沈青在朝中三十余栽,关系错综复杂,必定会造作打算。 两人谁能胜出,实在是未有定论。 或许会□□,又或许会分庭抗礼。 总之,所有人都以为,时浅渡与沈青之间,一触即发。 就连沈青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不由得将发了黄的信纸握在手中,反反复复地读,反反复复地触碰。 半月后,时浅渡就率先锋军回京了。 沈青下令,大军只能驻守城外,在二百里外扎营。 时浅渡必须只身入城。 “将军,沈青那阉宦就是想要你的性命啊!” 赵梓天跟在时浅渡身后,神色紧张,半步都不肯离开。 他又气又怒:“独自一人进城,怎么看都没有好事!不如将军你直接一声令下,直接杀进去解决了他!兄弟们必然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将士也跟着大喊:“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军直接带我们杀进去算了!” “对!咱们还怕他一个阉宦不成!” “要是直接动手,与禁军交锋,到时城中肯定大乱,伤亡众多不说,百姓们也会民不聊生。”时浅渡冲他们摆摆手,“我独自进去,你们还在外面驻守着呢,沈大人肯定知道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必然拼了命也会为我报仇,他那人惜自己的命,肯定不会伤我。” “就算不会伤您,也定是有想方设法地侮辱囚禁了您!” 军营中都是过命的兄弟,全都对时浅渡十分敬重。 时浅渡心中暗暗笑道,谁“侮辱”了谁还不一定呢。 她拍拍赵梓天的肩膀:“放心吧,我心中有谱,已经有对策了。” “这……” 听时浅渡这么说,众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时浅渡独自骑马进了城。 有专人上前接她进宫,颇为威风。 无数百姓在街边翘首相盼,就为了看一眼威风凛凛的时将军。 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街边,冲时浅渡欢呼赞颂。 直到入了宫,声音才渐渐从耳畔消失。 “时将军到——” 殿外的太监扬声通报。 文武百官纷纷向殿外看去。 小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也跟着张望。 而沈青则立在一侧,神情十分淡漠,看起来对时浅渡没有丝毫关心。 而心脏却已经跳动得快要冲出胸膛了。 酸酸涩涩,又想见她,又怕见她。 时浅渡会对他什么态度? 会跟他说些什么? 这番回来……是为了要他的命吗? “臣时浅渡,拜见皇上。” 真正听到时浅渡的声音那一刻,沈青的头脑就乱了。 已经想好了的拿捏时浅渡的法子,也没有按计划在大殿之上抛出来。 他本是想,就算让时浅渡恨他一辈子,也不想与她分开。 可他真受得了时浅渡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他吗? 他觉得自己完全受不了。 所以,他在大殿之中与时浅渡共处了两刻钟,却一次也没有抬头看她。 真的很想见她,可更怕她的眼里带着恨意。 毕竟他……那么多次羞辱时浅渡啊。 她恨他是应该的。 他怕自己只要一抬眼,就会在眼中露出软弱,露出对她的感情。 对一个恨他的人露出爱慕,多么可笑又令人难堪啊。 所以,尽管他日日盼夜夜盼地盼了几个月时间,欣喜若狂地想要见到时浅渡,但他还是在退朝之后逃跑了,没有单独留下来见她。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这样落荒而逃。 总之很难受。 有点儿喘不过气。 他扶着墙壁,尽可能快地往平日里休息的耳房走去。 正踩上一阶台阶时,被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脚下一崴,疼得眉头一紧。 可他全顾不得了。 “沈大人不仅防着我,还躲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时浅渡按住沈青的肩膀,掀动唇角。 她很少对亲近的人露出这种表情。 薄薄的嘴唇往上那么轻飘飘一挑,似笑非笑。 凤眸弯弯,却在白日里让人觉得阴冷。 她一步步向前,一步步地把人逼到了墙角。 沈青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他忽而想起,那日在酒楼中看过时浅渡的身手。 她就是这么笑着,眨眼间就将人杀死在眼前。 果然…… 是轮到他了啊。 他没觉得害怕,就是一遍往后退,一边看着时浅渡,眼眶有些发软。 直到背脊磕到了墙壁上,冰冷冰冷的。 他到现在都喜欢她。 眼睛看到她的脸,就挪不开了。 她真好看,笑时好看,不笑时也好看。 温柔时好看,杀人时也好看。 要是能再跟他说一遍喜欢……那该多好。 沈青压下嗓子里的哽咽。 他用最恬然的语调,淡声说:“你回来了,时小将军。” 时浅渡注视着沈青饱含着情愫的眼睛。 那双眼染了绯色,浮出些水光。 就那么贪恋地看着她,还带着淡淡的哀切。 好像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到死”都这般爱她么? 一句重话没有,也不喊人。 假装淡定地跟她说话。 她家大人怎么就这么……叫人心动啊。 “是啊,我回来了。”时浅渡说,“回来就见大人防着我,躲着我。” 她又往前逼近两步,彻底让沈青退伍可退了。 她伸手,抚上了沈青的脖颈。 手指轻轻落在突突跳动的脉搏上。 冷冷地轻笑。 沈青叹息一声,微扬着头,闭上了双眼。 大抵是听不到她的轻声细语,也听不到她说喜欢了吧。 藏在袖口中的手指,缓缓地抚在那不知道摸过多少次的黄麻纸上。 除了几封信,时浅渡什么都没给他留下过。 他便把信件日日带在身边,想她了就看一看。 然后欺骗他自己,那些纸上的话,都是时浅渡真心的。 在他等着脖颈上传来痛觉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一声愉悦的笑声。 下一刻,被人搂住腰身与脖颈,勾进怀中。 猝不及防,暖得让他微怔。 温软的嘴唇亲上他的耳朵,低哑的嗓音随之响起。 “说好我回来,就好生犒劳呢?”时浅渡惩罚般咬住沈青的耳垂,缓缓地磨搓,“我对大人脾气再好,见大人从未相信过我,也是会生气的。” 394 沈青7 慎入/大人漏啦 第三百九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 沈青的眼眶蓦然热了。 死里逃生的感觉, 让他的头皮一阵酥麻。 一时之间,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 像是一个…… 午夜梦回时,会幻想出来的场景。 耳垂上的吻慢慢滑落到了脖颈, 细密又温柔。 继而辗转到唇上, 强制地撬开了他的唇齿,极富侵略性。 好似带着惩罚, 又似带着想念。 没有思考的时间,没有开口的时间,也没有犹疑的时间。 以最直接的方式安抚了沈青的惶惑不安。 沈青想念这样的亲吻很久了。 头脑被巨大的喜悦占据, 冲得他来不及思考其他,在身体本能的推动下死死地与之纠缠。 手臂勾住了时浅渡的脖颈,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她的身上。 那么多的思念、难过、痛苦全都化成了热切地行动。 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 只想跟她亲吻缠绵。 他往前靠, 想让她抱的更紧一些。 时浅渡发觉他的小动作,搂在腰间的手往下滑去, 落到他的腿上。 像先前在营房里那样,轻轻地搂着。 拇指微动,动作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暗昧。 沈青明白她对自己还有那个意思, 腰间登时一软。 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晚上了。 时隔五个月, 时浅渡依然没有嫌恶他的残缺吗? 那天烛火很亮,肯定能看的真切清晰。 他还以为, 她只是一时兴起, 玩弄他一番。 他不明白, 自己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可吸引时浅渡的。 真的……喜欢他吗? 心中泛起了某种欢喜, 和急迫的期待。 真就跟中了药一般, 满脑子都是些不可描述之事。 希望时浅渡用行动再给他好好地证明一次。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 她调侃:“大人今天真热情。” “……” 沈青垂首,低低地喘。 方才的动作分明很主动,现在却别开脸。 汹涌的情绪被他按下去一些。 “时小将军就算想念本官, 也未免太过猴急了。”他语气淡淡地开口,就跟刚才把身子往时浅渡身上靠的不是他一样,“还在外面呢,别叫人瞧见。” 这语调听起来,除却喜悦,好像还有两分得意。 得意于时浅渡一回来就把他亲成这样。 “被人瞧见又怎么了?” 时浅渡又按住了沈青的脖颈,反复亲他。 没几下,就把那对薄唇亲得艳红。 “嗯……” 沈青低哼一声,气息不稳。 明明已经被亲到发软,嘴上还是没好话。 他嗔:“没脸没皮的。” “大人太好面子,就只能我主动一点儿了。”时浅渡缓缓磨搓着他的背脊,“所有人都知道大人是我的才好呢,省的有人暗中作梗,想要欺负大人。” 沈青无声地咬咬牙齿,心中略显苦涩。 他哪里是好面子。 他就是……自卑罢了。 试问,有哪个阉人敢相信,时浅渡这样的女子会喜欢自己? 说出去,都得是贻笑后人的程度。 不过…… 好吧,可能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面子。 他轻哼:“本官能被谁欺负?也就你,如此胆大包天。” “哪里是我胆大,分明是大人从不反抗,我还客气什么?” 时浅渡鼻息间又闻见了熟悉的香气。 她笑了起来:“大人今早是特意沐浴熏香了吗?” 沈青听见她低嗅的声音,脚趾不由得蜷缩了一下。 他的确是特意在早晨从头到脚好好地洗了一遍,又熏了香。 就算时浅渡与他为敌,他也想…… 在她面前保持干净整洁的样子,期待能被她喜欢。 他抿抿唇,不肯承认:“少自作多情。” “大人有心了。” 时浅渡才不管他承不承认呢。 五个字,就说得沈青的耳尖红了两个度。 别提多可爱。 每每看到他露出赧然的神色,她总会变得更想欺负人。 于是又一次掐住沈青柔软的后颈,亲了上去。 沈青端得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动作却是非配合。 时浅渡才亲上去,他便已经张开唇齿准备好了。 可惜时浅渡这回没叫他如愿,才勾起他的心思,便分开了。 “分别这么久,我想大人了。” 她哑然低笑:“沈大人有想我吗?” “……” 沈青没有回答,头往前凑过去。 却被躲开了。 时浅渡是故意亲到一半就停下的,不给他继续亲。 她吊着沈青,手指按在那对温热的嘴唇上,不正经地挑起唇角。 “大人,你要好好回答才行。” 沈青的喉结滚动。 他哪会看不出时浅渡是故意的。 他压下喘息,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不想亲便算了,本官还有事,不多奉陪。” 时浅渡手臂用力,把人一把抱的更紧了。 她气笑道:“沈大人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浑身上下就嘴硬,说句想我又能怎么了?” 这人真是的,眼底的贪恋都快溢出来了,亲得也那么热切…… 怎么就一句“想你了”都不肯说? 不说也就罢了,还一副“反正我也不相亲”的样子。 真是能气死个人。 沈青被她这么说过好几次了。 现在是知道时浅渡不嫌弃他的身子了,可听到这种调侃,心里还是会涩涩的不舒坦。 他抿抿薄唇,面色不善地回击道:“若不是嘴硬而是别处,本官早就依着父母之命娶妻生子了,哪里还轮得到让你来这样糟践欺辱!” 故意这样说完,又忽而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 他收敛神色,避开了时浅渡的视线。 “呵,大人是不是特别想让我好·好·地欺负你一番,才故意这样气我的?” 时浅渡倒不是真的生气。 她早就对沈青的神色变化了如指掌,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后悔了。 她眯了眯双眼,说道:“本来我都要忘了大人对我处处防备的事了,谁想大人故意气我,非想让我气上加气,大人你自己说……要怎么惩你才好?” 沈青心说,你这可不像是在生气,倒是…… 咳,倒是像为了接下来不做人的行为找借口。 耳根莫名有点红。 他睨了时浅渡一眼:“时小将军好大的口气,本官轮得到你来罚?” 果然,一句好话不说的才是她家沈大人。 时浅渡暗自偷笑。 落在沈青腰间和腿上的手掌突然用力,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然后,在他微惊的目光中,啄了下他的嘴唇。 “没资格惩罚大人,那去耳房伺候大人,总归有资格吧?” “……” 沈青心中一跳。 羞得想给她一掌,又想当即亲上去别让叫她说什么羞人的话。 - 沈青不喜放纵,不太喜欢表露自己的内心。 就连在最激动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出什么羞人的胡话。 眼眸微红地低低哼上几声,已经是很难得了。 可这次,他比时浅渡记忆中的所有都要热烈一些。 不知是想确认时浅渡是否真的不介意他的残缺卑贱,还是想安抚自己这五个月以来的不安,他频频故意将自己最丑陋的疤痕在她面前展现。 然后略带凉薄与自嘲地看着她,神色淡然,却又充满期待。 等着她去安慰自己。 他大抵不知道,这样子对时浅渡来说,比蓄意勾.引还要撩人。 她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用行动告诉沈青答案了。 五个月不见,时间有点久,再加上沈青的行为…… 她着实没能忍住。 所以她有一点点过分。 真的只有一点点。 在沈青仰起头时,她俯身垂首,将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脖颈之间。 又轻又柔,像是落在耳畔的低哄。 沈青颤了两下。 薄薄的眼皮微瞌着,眉宇舒展开。 他喜欢时浅渡与他亲亲抱抱,做些亲密的事。 尤其喜欢她用那种侵略性极强的缠绵眼神看着他。 能看得他心中战栗。 微凸的喉结滚动,他在迷蒙中,偏头想与时浅渡索吻,却被一种湿漉漉的不正常的凉意惊得猛然睁开了双眼,大脑空白,冷汗连连。 搭在床褥上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哈。 他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 发红的眼底浮出水雾,又渐渐地消失。 只剩下无尽的自嘲。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时浅渡的表情。 也不敢看,是否蹭在了她身上。 太可笑了。 他就是个随时随地都可能露怯的阉人。 就连办事时都不例外。 这还只是第二回,就这样了。 谁会想在这种时候被弄得一身脏啊? 再好的兴致,再是不嫌弃他,也不会接受吧。 可这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他没办法啊。 要是能管得住,他们又怎么会被人称作臭太监了。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从胸腔中涌出。 他的鼻翼动了动。 真的很想落泪。 整颗心脏已经被压得只剩下悲哀。 好不容易等回了时浅渡,好不容易绝处逢生,让他对未来有了期盼。 还没高兴多久呢……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他没脸见时浅渡,也不敢看她。 他怕她不要他了。 可是能怎么办,已经这样了。 道歉能有什么用呢? 别说是以后办事,就是以后再看到他的脸,肯定就会想起这种恶心的经历…… 沈青的肩膀开始打颤。 胸膛起伏,呼吸声越发的不平稳。 极度的自卑自责在惶恐之下变成了一种自我防御。 他轻颤着说:“你伺候的很好,下去吧。” 好像只要这么说,就不是时浅渡厌弃了他,而是他先摒退的别人。 “沈大人,你就这么过河拆桥啊?” 时浅渡挑起眉梢,搂住沈青的腰,把人往怀中揽。 “别动!别过来!你……” “给本官滚!滚啊!” 沈青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他眼眶里终于浮出水光,嗓音发湿,快要哭了。 肩膀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无地自容。 但他的力气哪有时浅渡大,还是被她强硬的按进了怀里。 腰间被人搂着,一片温热。 有温柔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不停地安抚。 还有只手上一下下地抚在他的背脊上。 他明白时浅渡的意思。 她没嫌弃他。 可他嫌弃他自己。 鼻尖酸涩的厉害,他终是把脸埋在时浅渡的颈窝,声音染上水汽。 他双眸湿软,喉咙却干涩:“脏……太脏了……” 他就是个恶心人的玩意。 又丑又脏。 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恶心透顶,挣扎着想推开时浅渡。 “你……你就不能离开,让本官自己静静么……!” 时浅渡没有立刻说话,去撬沈青的唇齿。 他不张嘴,她便反反复复地亲他。 沈青身上的颤抖渐渐停息。 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但更像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他不看时浅渡,神色淡漠又凄然。 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要是我真的离开,大人怕是要难过死了吧。” “……” 沈青还陷在自厌情绪中出不来,没有立刻回话。 但脑子是动的,试想一下,时浅渡抛下他自己独自离开…… 他受不了。 他可能会求她留下。 这么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时浅渡的衣角。 他怕她留下来看着他的丑态,也怕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弃他而去。 他真事多,真矫情。 时浅渡动作没有停,手掌依然一下下地抚在他的背脊和腰间。 见沈青没说话,她又道:“大人不是让我帮忙擦过很多次身么,现在怎么还这样了?” 沈青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酸涩后悔。 后悔侮辱她,后悔今天弄成了这样。 他抿抿嘴唇,闷了一阵才道:“那能一样么。” 擦身那只是漏了一点儿,还被软布吸去了。 这是光秃.秃地漏出来…… 他这么想着,又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怎么就这么恶心啊。 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好不容易止住的酸涩情绪猛地回来了。 他吸吸鼻子,只想嘲笑自己的无能,眼底讥诮更甚。 要是隔三差五的就会这样,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落得个干净。 “大人别多想,又不是次次都会这样。”时浅渡温声安慰,“就算不是阉人,普通人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纯粹是你的问题。” 她说的都是实话。 过去跟沈青那么多年,可以说意外屈指可数。 而正常人也确实不能完全避免。 “这才两回,就已经这样了,你怎知不是次次——” 沈青把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神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旁人也会有这种情况?!还有谁也被你弄成这样过?” 他身为宫中内侍,长期伺候先皇和嫔妃,还无数次夜晚候在殿外听那些抑扬顿挫,恐怕再没有什么人比他们太监知道更多别人的秘事了。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时浅渡怎么会知道?? “……” 时浅渡动作一顿。 得,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立刻否认:“大人可不能冤枉我,我只有大人自己,没有别人。” 沈青磨牙,刚才的自厌自弃诚惶诚恐一下子被怒意压了下去。 又觉得丢人,又嫉妒的要命,忍不住的拈酸吃醋。 他死死瞪向时浅渡:“你是不是觉着本官又老又没了那玩意,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跑到你那军营中胡乱去搞旁人去了?好啊,满满一军营的年轻男子,够你选妃选到美了吧!” 时浅渡见他不再那么难过,低声笑了出来。 她环抱住沈青的腰,轻轻地帮他揉了揉。 “大人怎么能这么想我,独宠我家大人都宠不过来呢,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你……嗯。” 沈青今日勾人勾的有点过。 这么一被揉腰,喉咙里闷哼一声。 他脸上浮出薄红,咬了咬嘴唇:“本官不信你那花言巧语。” 时浅渡挑眉:“怎么,大人又不信我了?” “……” 沈青闭嘴,敛了敛神色。 他才在时浅渡班师回朝后那么防着人家,结果她并没有厌弃他,也没与他为敌。 可能是应该多给时浅渡一点儿信任。 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总归不会是趴别人床底下听见的吧! “那你给本官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真是为难时浅渡了。 这时代的人全都保守,就算真有那情况,也肯定不会到处宣扬。 可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网络上那么多有的没的,她能不知道吗? “其实——”她想了想,故意拉长尾音,说得特别暧昧,“我之前为了多学学伺候大人的法子,翻阅不少图册话本,上面有提到过一嘴,我便记下了。” “……” 这回轮到沈青沉默了。 他回想起时浅渡那各式各样伺候他的法子,腰上一紧。 顿时,一张白净的面容就烫了起来。 他嗔道:“净知道胡扯,污言秽语。” “我做那些都是为了大人,竟然还怪我。” 时浅渡成功把事情糊弄过去了,心中松了口气。 她摸摸沈青的头:“我心里真的只有大人。” “哼,巧舌如簧,整日就知道哄骗于我。” 经这么一闹腾,沈青心底的自卑略微缓和了些。 但还是很难为情,怕时浅渡表面上不说,实际会在意、心里留疙瘩。 他顿了顿,低声道:“本官……以后办事前少喝水,不会再恶心着你的。” “我知道这只是意外,大人不要多心。” 时浅渡叹息一声。 忽而想到了什么,低声一笑。 “大人记不记得,你在信上给我回过一句[本官身子骨好的很,你以为你能把本官怎么样]?”她手上稍稍用力,在沈青的腰间一掐,“我当然能把大人怎么样了,大人以后再挑衅,一定要慎重。” 沈青的脸色变了又变。 心中暗戳戳地怀疑,时浅渡不会是故意让他出丑的吧? 可这种事吧…… 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更不是别人能控制的。 思来想去,没个定论。 他磨了磨牙齿。 憋了大半天,骂了一句“混账”。 不像骂人,倒像是娇嗔。 他心中有点羞,有点气,还有点软。 总之是被时浅渡搅的五味杂陈,却又爱意更甚。 真的一点也离不开她了。 沈青靠在时浅渡身边,眼眸低垂。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依偎片刻,渐渐平复好心情。 他撑起疲倦的身子,略带难堪地说:“本官叫小喜子去备水。” “大人歇着,我去吧。”时浅渡牵住沈青的手腕,“我抱大人进屋时,小喜子瞧见了,那孩子聪明,肯定已经提前备好热水了。” 沈青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蹭” 的一下蹿起火来了。 所以,小喜子知道他俩过来干这个了……? 他险些气笑,尖酸刻薄的话出口之前,被时浅渡亲在唇畔。 她懒洋洋笑道:“一起吧。” “……” 沈青眉头颤了一下。 神色不变,但脸色无声地转红了。 想骂人,又因心头的赧然,没能骂出口。 395 沈青8 沈青面上直害臊。 第三百九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泡在温热微烫的水中, 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仰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冲沈青招手。 “大人怎么杵在那不动?过来啊。” 沈青“唔”了一声:“这就来。” 他身上裹着衣裳, 磨磨蹭蹭的。 “不会是害羞了吧?”时浅渡趴在浴桶边缘上, 拖着下巴不正经地一挑唇角,“该看的不该看的, 该碰的不该碰的,我反正是全欣赏了一遍,大人现在开始害羞, 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本官有什么可害臊的。” 沈青睨她,故作高傲地低哼。 可直到没入水中,他才把身上裹着的衣裳丢到一旁去。 然后敛着眉头, 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 靠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惹得时浅渡直乐。 沈青红着耳尖瞪她:“你笑什么?” 抬手就在时浅渡腰间门掐了一下。 “别闹。”时浅渡捉住他的手,按到一旁, “大人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勾.引我吗?” “少自作多情,本官勾引你做什么。” 沈青嘴上这么说,手上倒是乖乖地不再乱动了。 在水下相拥的感觉……确实很微妙。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 空气静默了一阵。 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立刻开始清洗。 而是静静地偎在一起, 谁也没动。 时浅渡搂着沈青的腰, 手掌缓缓抚在他的背脊上,时而又捏捏他的脖颈。 她家大人乖起来的样子, 懒洋洋的, 也是别有意味。 半晌, 沈青问:“为什么后来不给本官写信了?” 他的语调很淡, 不像是质问。 细细咂摸咂摸的话, 反倒是有一丝酸涩与赧然。 不愿提起旧事,但又实在想问问为什么。 “到后来战事吃紧,容不得疏忽。”时浅渡温声给他解释, 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且我很想我家大人,自然会想要尽快打了胜仗,回到京城了。” “你就拿这种好话哄本官吧。” 沈青低嗔,理智上觉得这不过是哄他高兴的话罢了。 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冒出丝丝喜悦。 “我可都是出自真心。”时浅渡扶着他的肩膀坐直,“水变温了,我帮大人洗洗吧?” 沈青眼下一烫,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垂下眼,隔着粼粼水光,看着那只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往下滑去。 薄唇轻抿,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 他怎么总觉得……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 沈青窝在已经换新的软被中,疲惫之余,脸上还冒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恨之感。 说有不太好的预感,那确实是预感的没毛病。 时浅渡这个杀千刀的混账,无耻! 现在都爬到他头上,不听他的话了,以后还不得反天了? 他抿抿嘴唇。 看到时浅渡一边擦头发一边过来,冷着脸扭头到一旁。 被子把脑袋遮住一半,怎么都不多给她一个眼神。 “大人怎么还瞪我。” 时浅渡把手巾放到一旁,随手拿起簪子簪起长发。 她坐到床边,去撩沈青的被子。 沈青没好气:“不瞪你,难不成还要夸你么?” 这混账嘴上说着帮他洗干净,实际上摸着摸着就不干人事。 今天都已经过火到他…… 唔,总之是,他已经够丢人的了,还非要折腾他。 不过么,换个角度想想,就是即便他不小心弄出那么叫人嫌弃恶心的事,时浅渡也还是对他很有兴致,倒也……咳。 他的脸色无声地缓和了一些。 “我还以为大人当时也很享受呢。” 时浅渡咂咂嘴,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声。 叹得沈青面上直害臊。 她掀开被子:“大人,你头发还没干透,过来擦擦,不然容易头疼。” “唔。” 沈青的眉头敛了一下。 但什么也没说。 时浅渡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就发现沈青右脚的脚腕已经肿大了一圈,青紫青紫的。 她也皱起眉头:“什么时候扭到的?不会是刚才在木桶里……” “本官还不至于办那事叫你给扭成这样。”沈青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一直很平淡,没把扭伤当回事,“先前在外面扭了下脚,不多严重,想必是泡了热水,就显现出来了吧。” “这还叫不多严重,都肿成这样了。” 时浅渡在沈青额头上点了一下,翻出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她问:“怎么不早说?拖到现在得多疼。” 沈青半靠半倚在床上,一直没说话。 他还不是…… 怕时浅渡知道他扭伤了,就不碰他了。 几个月前被她撩拨起了四十余年从没有过的欲念,又日思夜想她那么久,他再是个阉人,也会有想法的啊。 在时浅渡帮他揉脚腕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把腿往后缩了缩。 他别开脸,不愿意被她伺候这种事:“脏,本官自己来吧。” 时浅渡捉住他的脚腕,没有松手。 她笑道:“拜托,大人你要不要自己好好看看,你都在水里泡发了,怎么可能脏。” “……” 沈青被小小的噎了一下。 他低嗔:“你才泡发了。” 微凉的药膏涂在皮肤上,用掌心的温度和力道缓缓揉开。 沈青很能忍着疼,再怎么揉,眉毛都没动过一下。 他靠在软枕上,侧目瞧着时浅渡的动作。 面色不变,而细小的喜悦从心头一点点地破土而出。 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蜜里。 时浅渡待他真好。 从不生他的气,处处护着他宠着他。 他最近脾气都渐涨。 长此以往,都要叫她给宠坏了。 他愈发觉得身上酸软,就跟要化了似的。 目光黏在她的身上移不开。 他唤了一声:“过来。” “嗯?” 时浅渡抬头,往沈青那边凑了凑。 被他在唇畔轻轻地啄了一下。 她笑道:“大人怎么开始学我了?” 沈青是亲完忽而觉得不好意思,被她调侃,更是赧然。 他挑起眉梢:“本官也喜欢这样,不行么?” “噢,原来以前每次我这样亲你,大人都是嘴上不说,心中欢喜不已啊。” “……” 沈青拿起一旁的新衣丢到时浅渡身上。 “多嘴,换好衣裳就走吧。” 时浅渡眼珠一转:“大人这是……默认了?” 这可真是难得。 她心情颇好,又逗弄地在沈青唇上亲了好几下,才算作罢。 “大人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沈青换上小喜子送来的新衣,扎到腰带时,故意放慢了速度。 他瞧了时浅渡两眼:“没别的事,怎么了?” 他是知道时浅渡今日回来,特意提早把政事处理完了。 时浅渡看出他的示意,勾起唇角,帮他扎腰带。 手指用力,存心勒紧些,换的沈青一瞪。 “那岂不是现在就能回府了。”她帮忙系好腰带,“大人脚伤了,我背你去马车上?” “本官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哪有那么矫情。” 沈青偏瘦,腰细,被她略微系紧了腰带,有种说不出的张力。 他顿了两秒,见时浅渡没动,又道:“还不快蹲下一点儿?” “嗤。”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声音。 她在沈青掐在自己腰间门之前抓住了他的手指。 “大人怎么这么可爱?” 沈青故作不悦:“别拿那些夸阿猫阿狗的词形容本官。” 但他动作诚实的很,双臂圈上了时浅渡的脖颈。 “累了就说,别逞能。” “要是走不动了,也是因为之前大人缠我太久……” “收起你那些污言秽语!” “哎,大人别掐我呀……” - 时浅渡跟沈青两人关系这么好,但旁人不知底细。 有传闻说,瞧见时浅渡对沈青极好,两人关系亲密无边,但相信的人很少。 人们只知道,时浅渡又住进了沈青府上。 人人都以为又是沈青胁迫了时浅渡,但好在二者之间门并没有像他们预想中一样针锋相对,城外驻扎的大军也顺利入城,论功行赏,没有任何风波。 官员们见到无需站队,没有性命之忧,也就彻底放下心了。 至于其他事,没有必要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们不想多掺和。 要说心急如焚的,也就是时家老爷子和军中关系好的兄弟们了。 傍晚时分,天边晚霞似火。 时浅渡按约定来到酒楼,在小二的指引下去了包间门。 推门而入,便见到了头发花白的时老爷子。 她冲老人点点头,坐下:“祖父。” “渡儿,你与那沈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老爷子见她神色平平,毫无羞耻之意,神色不悦。 他语气比平时严厉:“得胜归来,手握兵权,到最后竟然还是被他威胁,住到他府上去!” 时浅渡神色自如地饮了口茶:“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老爷子咳嗽几声,气的就差拍桌子了,“你被迫被赐婚给他,与他有过那段不清不楚的事情,就已经不好再寻亲事了,这次回来,竟然不提出把你们那婚约解除,竟然又一次住到他那,你是非要让万人耻笑、让列祖列宗蒙羞么?你好好的一身军功,本来纳婿入赘都是一句话的事,不知多少才俊愿意考虑,这下好了,就是嫁出去都难上加难,还怎么给时家留后?” “……” 时浅渡过去女扮男装一直保持着男子身份时,就知道自己这祖父一直想让她生孩子。 想让她扮男人攒取功名,又想让她光耀门楣后回来生孩子……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她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低笑一声。 笑得隔间门的沈青心中一紧。 他在拿到情报后,就立刻叫人包下了附近几间门雅间门。 马上就要听到时浅渡的真心话了。 握着茶杯的手指稍稍用力。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不会生孩子的,就算没有沈青也不会,您不要找他的麻烦。”时浅渡双手交握在一起,俨然一副大佬姿态,语气不容人质疑,“需要我当男人上战场时,我就得乖乖装男人;需要我回家生孩子时,就要乖乖给人生孩子,祖父,您不觉得很荒谬吗?” “你……!” 时老爷子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脸色很难看,心中却也知道,让时浅渡女扮男装上战场对她很不公平。 一直以来,确实是他们亏对了他这个孙女。 他退而求其次道:“你这……先不说女人生子乃天经地义,有什么事不能和家里好好商量?就算是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也不能因为闹脾气,就跟一个阉人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啊!至少要找个名门正派的夫婿再商量其他吧?现在守活寡你就高兴了?” 沈青握着茶杯的手指更用力了。 难不成,时浅渡真是因为不想嫁人、不想生孩子,才顺势跟他在一起? “闹出这么一茬,你知道后世会怎么说我们时家么?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时浅渡眼中闪过淡淡的不悦。 “画饼”这回事可真是从古至今都没变过啊。 说什么找个夫婿再商量其他,还不是找了之后就使各种法子让人怀上?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女人着过这种道。 她打心底里讨厌有人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后世如何评价我,我不关心。”时浅渡拧着眉头说道,“做事不是为了死去的先人,也不是为了后人的评价,而是为了活着的人。” 她将茶杯放下,抬眼看向时老爷子,发现他微微怔住。 苍老的面容动了一下,神色复杂。 她接着说:“只要当今的百姓能念我的好,享太平盛世,就足够了。” 时老爷子有些被她的胸怀镇住。 他盯着已经孙女,千言万语噎在嘴里酝酿。 半晌,终是叹了一声。 “你能文能武,又有这样的胸襟和报复想要施展,可你想没想过,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地入京,缺少与人对峙的筹码,就算想要大展身手,沈青那厮把持着朝政,能给你发挥的机会么?” “这个祖父大可放心。”时浅渡笑了笑,“沈大人什么都听我的。” 隔间门的沈青眉头一动。 联系起前面的话,再听到这种颇为得意的语调,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是不是在时浅渡的眼里,他就是个随意叫她玩弄的蠢货? “要是他实在放不下面子么——” 时浅渡的声音又响起了。 她摸摸下巴,笑道:“我在床上多哄哄他。” “……” “……” 时老爷子被惊得差点摔杯子。 沈青也差点摔杯子。 他耳根“刷”的红了个透彻。 脚趾因为她一句话不正经的话蜷缩起来。 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跟外人说的吗? 虽然别人大抵不知道是他被欺负的那样惨…… 可他还是臊的厉害。 那旁时老爷子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你是在太让我失望了!” 不出十分钟,时浅渡就把一直想让她生孩子的老爷子气跑了。 她耸耸肩膀,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沈青在隔间门听见脚步声渐远后,才沉着脸推开门。 不想,抬眼就看到…… 时浅渡正眉眼带笑地靠在门边看着他。 他心里惊得一跳。 面上还算冷静,没太大变化。 他淡声说:“时小将军,你也在这儿。” “大人可别跟我说,没听见我们在隔壁的对话。” 时浅渡歪歪头,语调里满是逗弄之意。 “听见了又怎样?”沈青神色不变,薄薄的唇角往上嘲弄地一勾,“本官倒是很想问问,时小将军难不成是为了躲避逼婚生子,才跟我这么一个没了把的阉人在一块儿的吧!” 负在身后的手指一点点握的越来越紧。 他明明紧张的够呛,却还是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呵。” 时浅渡盯着他,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她将沈青半推半抱地拥入房间门,堵在桌前。 “沈大人,你可真是太懂怎么让我生气了。” 沈青双手撑在桌上。 他嘴硬道:“怎么,本官说的不对么?” 时浅渡与他的距离不过三寸。 她笑起来的时候,淡淡的气流吹到他的脸上。 “我要是说大人说得对呢?” “……你敢!” 沈青立刻瞪了她一眼。 他不满道:“给本官重新说。” “我家大人怎么越来越霸道了?”时浅渡好笑地看着他,调侃两个大字都快写在脸上了,“真是不讲理,说我为了躲避逼婚生子的是大人,让我重新说的也是大人。” 沈青低哼:“本官这辈子就没讲过理,现在才发现?” 他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时浅渡永远会包容他哄着他。 对于那些拈酸吃醋和胡思乱想,她总是好声地解释给他听,从来不生他的气。 他真是要被这人给宠坏惯坏了。 至于嘴上说的那些……本质上根本算不得生气吧。 那些根本只是她想方设法欺负他的理由。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晚了。” 他坐在桌上,高高在上地垂眸睨视时浅渡。 “重新说给本官听。”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让时浅渡哄他的意思。 时浅渡拨开沈青的腿,跻身过去。 手臂搂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抱。 微扬着头,直接亲上他的唇。 “将军……!” 刚跟时老爷子碰过面、得知时浅渡在这儿的赵梓天一路找来,呼出声的那一刹,声音吓得直接掐灭在了嗓子里,瞪大的双眼露出几分惊恐慌乱。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将军把沈青抱到桌子上强吻? 手臂还死死按着他的腰? 这姿势……未免也……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吧! 他怎么觉得,自家将军才是那个把沈青狠狠拿捏了的人? 赵梓天一直跟随时浅渡南征北战,视时浅渡为偶像,因为学她一直没有结亲。 撞见这么个画面,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脑门,不知作何反应。 时浅渡没松开沈青,抬脚就关上了雅间门的门。 感觉到身前人一瞬间门加快的心跳,还有身上升高的温度,心中一乐。 她模模糊糊地哄人说:“不用理他,没什么大事。” “……” 对她来说是没什么大事。 丢人的可是他! 沈青在家里,没少被时浅渡抵开双腿挤进来抱。 关起门来怎么都没事,他也挺喜欢的,可被人看见…… 肯定要叫人私底下传开了。 他报复一般咬了下时浅渡的嘴唇。 “唔。” 时浅渡蹙眉。 咬的不重,但也破皮了,有点疼。 “大人竟然咬我。” 沈青扫过她唇上的血珠,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咬完就后悔。 但嘴上是不可能承认的。 “谁叫你不知道关门。” 时浅渡问:“怎么,大人不愿意让人知道吗?” 沈青默了默,表情变化不大,只有眼眸垂了下去。 他一个玩弄权柄的阉人,早就被人骂许多年了,那些骂声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叫人知道他们怎么相处也没关系。 只要时浅渡高兴,其实他怎么都没事。 他抬眼,直视着时浅渡:“只要你别玩弄了本官,转脸又找旁人好上,其他的事本官都可以依你。” “我家大人这么好……”时浅渡否认,“我当然不会跟其他人好了。” 沈青心中一烫,手指蜷缩。 他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 全天下恐怕只有时浅渡这么夸他了。 他低低地哼:“谅你也不敢。” 时浅渡唇角翘了翘。 唇上的血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 沈青瞥见了。 那对红唇近在咫尺。 他淡淡地垂着眼眸,伸出舌,轻舔了一下。 可能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但在时浅渡眼里,简直涩到爆炸。 她往前凑去,捉住沈青的下巴亲了又亲。 湿濡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直到他有些喘不过气,她才不舍的松开。 沈青手臂搂着她的脖颈,低低地喘。 那双不喜欢正眼瞧人的眼眸染上了些许绯色。 他却板起了脸,淡声说:“本官哪里好?” 值得她这么好生宠着、哄着,引得她没完没了地亲? 时浅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但她就是对沈青十分上瘾。 她想了几秒,只说:“大人哪里都好。” 沈青自戳痛处地强调了一遍:“本官是个阉人。” “我知道,我看的次数还少吗?” “……” 沈青的脸红了一点儿。 他又道:“本官年岁不小了,还是个老太监。” 时浅渡直视着他:“我也知道。” 而且她还知道,她家大人年纪越大越叫她上瘾了。 “是你先招惹本官的。” 沈青的神色一直不太浓重,但又莫名缠绵。 修长漂亮的手指抚上时浅渡的下巴,碾过她的嘴唇。 要不是最初那个吻…… 他可能不会动心。 都怪时浅渡,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思前想后、惶惶不安。 但也……得到了无限的欢喜。 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 “既然害的本官离不开你,就得乖乖的给本官负责到底。” 时浅渡搂着沈青的腰,把人亲密无间门的抱紧在自己怀中。 动作温柔,满是无需用语言去说明的情意。 “我都听大人的。” 396 顾英和1 不会是没亲过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总?你说的是时盛的时总吗?” 高壮的男人一边洗手, 一边多看了顾英和两眼。 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剑眉星目,放在人群中的话,很是亮眼。 “你是这两天新来的?” “嗯, 新来的。” 顾英和点点头, 通过镜子, 看着男人。 他依然留着半长的发, 四六分的刘海搭在额上,露出光洁的额头。 后面的头发没有梳起来, 而是散在肩膀上, 更显得柔和。 男人笑了一声,说不出是嘲笑还是调侃。 他对着镜子打理打理头发, 说:“想来这种地方吊富婆的不少, 你这么直接的倒是不多, 不过我劝你还是换个目标吧,时总这么多年有没有谈过正经男朋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跟会所里的少爷接触不多,也很少主动来这种地方, 一般都是合作的人在这边定房间, 她直接过来谈事, 谈完就走,不会叫人陪着的。” “不过么……” 他顿住, 细细多看了顾英和两眼。 巴掌大的脸,精致柔丽的五官,温婉好听的嗓音。 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柔美无害的气质。 跟许多温柔型、白幼瘦或者女装大佬的美感都不同,他白净偏瘦, 但没有幼态,没有过分的阴柔感,也没有那种灿烂的阳光少年气,就只是……特别漂亮。 无需伪装或者刻意地凹姿态,像是无性别的天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无暇的美感。 “我印象里是没有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去找时总,你试试也不是不行。” “你们俩,商哥到了,领队叫你们收拾好了立刻去试房。” 有人在门外往卫生间里望了望,叫他俩过去。 试房,也就是排着队地让客人看一遍,被选中的就留下陪着。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男人回了一嗓子,又扭头拍了拍顾英和的肩膀。 “商哥喜欢你这种白白净净的男生,他的癖好有点变态,不过给小费特别大方,一晚上能赚平时半个月的,看你接受程度能有多少了,要是不那么需要钱,就别表现的太亮眼。” 两人形象气质相差很多,不会成为竞品。 所以男人多说了几句作为提点。 “谢谢。” 顾英和道谢,两人一去往包间走去。 自从离开了精神病院后,他改了名,一直伺机而动,想办法报仇雪恨。 但以他的情况来说,报仇是难上加难。 他大三下半学期就被迫进了精神病院,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更没有工作经验,加上当年铺天盖地都是抄袭的新闻,就算想从基层开始做起,也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扒出过去。 只要不整容,就没有再进入这个行业的可能,设计师的路已经彻底走不通了。 在精神病院中的八年,他的时间好像停滞了。 除去睡觉,每天能去的地方,就是餐厅和活动室。 活动室里有电视,护士播什么就看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 更不可能给他机会学习知识,只能虚度时光。 他只擅长建筑设计,没有其他的特长。 就算想像一些电视剧里一样高智商犯罪报仇,也没那个知识储备。 就只能在出院后慢慢地计划。 反观当年抄袭他的几个人,虽然自英兰城项目之后,再也没有过亮眼的设计,但还是凭借着他英兰城的设计在业界混的风生水起,最多被人说几句江郎才尽。 他们现在都在时盛集团的下属公司任职,大赛的相关负责人也基本还在时盛。 就连一些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记处分的老师和落井下石的同学,都跟时盛有着合作。 还有当年连跟他见面都不肯的时浅渡。 那场抄袭舞弊的所有主要人员,都跟时盛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他想,既然不能再当设计师了,就选择一个最方便打探各种消息、也最容易接触到时盛的总裁时浅渡的职业,先摸透了情况,再慢慢筹划以后。 八年时间很长,他过得不好,长相变了一些。 就算是以前相识的老同学,恐怕都要多看几眼才能想起是他。 好在当年时浅渡没与他见面,只让手底下的人处理这件事。 没见过他本人,没听过他的声音,应是认不出来吧。 顾英和胡思乱想的,很快就到了地方。 他快速环绕四周看了一眼。 跟他一起走进包间的,都是些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包间中的客人有好几位,中间那位看起来最有话语权。 那应该就是别人口中的商哥。 商哥翘着二郎腿,挨个把“少爷们”瞧了一遍。 他笑问:“新来人了是吧。” “是啊。” 领班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方的客人。 至于爱好变不变态什么的,又不是他陪人,与他无关。 他挨个给商哥介绍一遍,最后说到顾英和:“最旁边叫顾子轩,今天是第一次出台。” 顾英和为了名字不太过出挑,就换了个最普通最常见的。 被叫到姓名,他的眉眼动了一下。 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礼貌地点头示意。 这种地方,太主动了不行;完全没反应,也不行。 要是太过冷淡,反而更容易惹祸上身。 “你们这是哪找的人,年纪看着大了点儿,但模样……啧啧,真不赖。”商哥细细地看了他几眼,抬手点了点,“今天就他吧。” 顾英和确实没想到,第一次出台都能正好被癖好变态的给瞧上。 他这辈子,尤其是跟面容相关的事,就没幸运过是吧? “我……” “你什么你,你还想得罪了商哥不成?” 领班看出他的意思,连忙在顾英和开口前,背着人掐过去一把。 他低声呵斥道:“不得罪人还能有钱拿,得罪了人,不仅拿不到钱,还没有好果子吃。” 顾英和抿住嘴唇,想找些话与人商量。 奈何在精神病院八年,他没多少跟正常人交流的机会,思维语言都退化了。 一时之间,就是连理由借口都想不出合适的。 他眉头抽动了一下。 心说算了。 既然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报仇,碰到个变态又怎么了呢? 兴许还能借着这位瞧着颇有地位的客人得到些好处。 至少是大把的钱财。 住院八年,都是小姨每个月给精神病院打钱,还特意多打些,让医护人员对他好一点,还给他增添了额外的零食和水果。 不然,他那段时间肯定过的更差,说不准都坚持不到现在。 他查过了,他那家医院,一个月就要两万块。 八年就是近二百万。 小姨家有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怎么也得在复仇事发之前,把钱赚回来还给小姨。 虽然小姨不在身边,但世上就只有小姨在意他了。 正当他做好决定,打算说出“好”字时,听见外面有人说—— “时总,您这边请。” “那边是商总的包间……” 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没了阻隔,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时浅渡扶着门把手,靠在门框旁边,往包间里看。 她眉梢往上一挑,招呼道:“商总。” 商哥“哎哟”一声,语调显然很浪:“稀客啊,在这儿碰见我们时总,怎么,不会是特意过来找我签约的吧?我还以为这回又得我求爷爷告奶奶的一趟趟往您办公室跑呢。” 看样子,是跟时盛有不少合作,关系还可以。 时浅渡便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是来谈别的事情。” 顾英和侧头看着时浅渡。 又一次见到她了。 这个在八年前被他当做救星的人。 可惜,那时她低头看着iPad上的文档,连头也没抬,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被保安拦住腰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颗充满期待的心脏,也一点点地死了。 后来这些年,他在电视新闻上见过时浅渡几次。 但若是说现实中,只是第二次见面。 来会所之前,他了解过时浅渡的情况。 传闻都说她是个冷漠的人,工作上在商言商,对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有过多关注。 就像她当年不会亲自过问赛事,而是让负责人调查一样。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这是她秉承的原则。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每次来会所,她也只是谈工作。 从来不会主动点少爷。 八年前时浅渡不会成为他的救星…… 现在应该也不会吧。 顾英和没抱有希望。 但为了能给时浅渡留下些印象,还是开了口。 “时总。” 干净柔和的声音不大,却在房间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众人纷纷扭头过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瞧见是顾英和,有人低嗤一声,表示嘲讽。 新来的果然都想攀个大的,这刚被商哥点了,就主动去攀时浅渡? 又碰了钉子,又惹恼了商哥,实在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时浅渡也循声看去。 看到那张熟悉的柔和面容时,眼底染上了笑意。 她就是为了顾英和,才会推开这间房门的。 目光在男人身上扫视了一遍。 大三时入院,八年后出来,如今应该二十九岁了。 他的脸更成熟了些,没了那股子少年气,也没了大学时的朝气。 日复一日的精神病院生活让他精神状态不算特别好,就算每天都在护士的看管下按时上床睡觉,也经常会睡不着,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用药才能入睡。 但他上了薄薄的妆,遮住了黑眼圈,还微微扫上一点眼影。 更显得柔美漂亮了。 她故作不认识,问领班道:“这是……新来的?” 领班快速扫了商哥一眼。 知道两人之中,时浅渡的地位更高些,便点了点头。 “是的,时总,他今天是第一次出台。” 时浅渡笑了笑:“让他过来陪我吧。” 短短七个字,说得整个包间的人都愣了。 这可是时总第一次主动点少爷! 顾英和也是一愣。 只是试探性地唤了声“时总”,竟然真帮他挡了一劫? “时总您今天怎么有兴致了?” 领班心里高兴,时浅渡可是大客户啊,背后集团数百亿资产。 这个姓顾的小子还真是幸运,第一回出台就这么抢手。 他赔笑地看向商哥:“商总你看,时总好不容易有了个中意的人……” 商哥没太介意,摆了摆手。 来这种地方玩,也就是图开心。 还是事业更重要。 他看向时浅渡:“时总,我已经点了他,这下你把人带走,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到时候谈正事了,给我手下留点情,别一回回的让我跑了,成不?” “商总爽快人,我就愿意跟爽快人合作。” 时浅渡说完,笑着冲顾英和招招手。 她说:“过来,跟我去隔壁。” 顾英和冲领班稍稍点了下头,走到时浅渡身边,被她搂住了腰。 他心中微微一跳。 高中好好学习不谈恋爱,大学又出了那种事,直接进了精神病院。 这么多年,除了跟精神病打架,真没跟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忽而被搂住,很不习惯。 身体本能的紧张,肌肉紧绷。 时浅渡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在他腰上摸了几下。 腹肌的纹理非常明显,能摸出巧克力块块。 手感不错。 她回想起顾英和给她生孩子的时候。 他大着肚子,身材走样,还抑郁复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怜巴巴地黏在她身边。有时候胎儿压住某些神经,他自己伸手够不到,只能哭着求她帮忙纾解。 她手掌之下平坦的小腹中啊,曾经孕育过他们的孩子。 她不算喜欢孩子,但顾英和产后抑郁治好后,十分珍惜。 他觉得那是她爱他的证明,允许他用孩子永远地把他们连接在一起。 不管以后如何,他都是爸爸,她都是妈妈。 顾英和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可这些年,他受了不少的苦。 孤苦无依地在精神病院中过了那么多年。 肯定很绝望吧。 好在目前为止,还不算黑化的彻底。 他现在就是想报仇讨回公道,但还有理智。 如果她今天没有把人带走,那才是真正血腥的开始—— 刚从精神病院中出来的顾英和,因为长期按时服用药物,精神比较平稳。 在他进入会所工作后,没能一直准时吃药,再加上会所的工作环境、不同的客人、烟酒的促使,抑郁和其他精神问题一起涌了出来。 从前他抑郁时自.残伤害自己,而此后,转变成了对其他人的攻击性。 工作时,他是柔美听话的少爷; 而休息时…… 成了杀人的魔鬼。 血腥无比地残杀所有与八年前事件有关的人。 时浅渡无声地叹了一下。 她可不想她家小顾变成那副模样。 “来,随便坐吧。” 她把人带到了自己赴约的包间中。 为了见顾英和,她来的比约定时间早。 对方还没来,房间里没人。 她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顾英和很顺从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工作经历,一直与精神病人为伍,社会历练很少。 所以待人接物,很多时候还像是个大学生。 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有种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青涩感。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明明年龄不小了,依然保持着某种稚拙。 甚至因为极少与正常人交流,比大学时还要笨拙一些。 八年时间,或许都快忘了怎么在生活中跟正常人沟通了吧。 时浅渡这么想着,不免有些心疼。 她想对顾英和好点,见他笨拙,又忍不住逗弄。 她笑问:“很紧张吗?” 顾英和点点头,坦诚道:“是有点。” 眼前的,是冷漠忽略过他一次的时总。 他不觉自己能立刻搭上她,以为有机会在会所中历练历练。 谁想到突然就跟时浅渡单独来到包间里了。 难免会紧张。 他低着头,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时浅渡安静地看了他一阵。 这个男人话少、内敛、面色沉静。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顾英和现在还在抑郁中。 许时间改变了他,不再喜欢用笑容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面容沉沉,微深的眼窝带着一点忧郁之感。 成年人才有的忧郁美感与行为上的生涩放到一起,莫名有些可爱。 “过来一点儿。” 既然已经用这个身份跟顾英和搭上关系,那没必要装得清心寡欲。 时浅渡在男人往自己身边凑的时候,右手搂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左手搭在他的右腿上。 稍一用力,就搂着他的腿,让他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 顾英和哪里经历过这些。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身体本能也还是嫩得很。 才跨坐上去,就不自觉红了耳尖。 “时总。” 他唤了一声,嗓音低柔。 时浅渡靠在沙发背上,用双臂圈着他的腰。 手臂收紧一些,就能让男人往前靠,更紧密地贴上她。 瞧见顾英和藏在长发下面的耳朵泛出粉红,她唇角往上一翘。 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真可爱。 记忆中,顾英和二十九岁时,已经是全国顶级的建筑设计师了,那时他已经卸货,生下孩子,在她的陪伴下做完产后修复,身体和心理状况都恢复的不错。 网络上对他有过一些嘲讽,但更多的是正面的支持和鼓励。 生孩子没影响他的事业,还给他带来了忠实的粉丝和更多机会。 他就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生活悠然自得。 可以说二十九岁就到了人生巅峰。 那时他每天的笑容都很多,抑郁也在没有复发过。 相比现在,开心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时浅渡相信,她这次也依然能陪顾英和走出坎坷,变成最快乐的人。 落在男人腰间的手掌慢慢往上。 抚过他的背脊,捏了捏他柔软的脖颈。 男人似乎已经想得通透,十分顺从,任凭她这样动作。 他垂着头,黑发随着动作散落,遮挡住一点面容。 为那张柔美精致的脸增添了一股朦胧的氛围。 她的手掌往下按,他便乖乖地跟着低垂一些。 和过去一样的乖巧听话。 只是这次,是因为她是客人。 不过没关系。 反正顾英和只会有她这一个“客人”。 时浅渡微扬起头,轻车熟路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过去她无数次这样做过。 顾英和喉结滚动,依然没有躲开。 眼眸低垂,眉宇轻轻敛着。 内敛又温顺。 说真的,他这个气质忧郁地垂眸任凭人亲吻的姿态…… 实在是撩人。 时浅渡又一次抬头,嘴唇碰上了他的。 先是细细地摩擦亲吻,再用牙齿轻轻地舐咬。 手掌之下,能感觉到他腰间越发紧绷。 紧张的不要太明显了。 她不由得低笑,用舌去撬男人的唇齿。 顾英和一开始微僵,但很听话,乖乖地让她侵略。 湿濡的唇舌触碰到一起。 他不太会,便完全随着她的动作走。 时浅渡刻意把动作放的温柔。 她知道顾英和半生坎坷,到现在还留着初吻,便一点一点地引导他、带领他,把最温柔舒适的感受带给他,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男人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哼声。 她慢慢分开,吻去他唇角的水光。 顾英和被亲得脑子有些晕沉。 荷尔蒙的作用强大,又是第一次体验,被弄得背脊发软。 他双臂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漂亮的眼里蒙了层薄薄的水雾。 丰润的嘴唇晶亮,一张一合的,细细地喘。 竟是…… 比记忆中的还要涩气。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又在男人唇上轻吻了几下。 她故意调侃:“这么青涩,不会是没亲过吧?” 顾英和心中一紧。 是没亲过,就是不知道说出来有没有人相信。 他低喘着缓了一阵,脑子清醒了,才低声反问。 “刚才是初吻,时总相信吗?” “是吗?”时浅渡笑盈盈地跟他**,“那真是第一次出台?” 手掌托住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还轻抚了抚,弄得这人肌肉更是紧绷了。 顾英和点点头:“嗯,第一次接触这个。” 时浅渡故作不知地问:“看你也有二十大几岁了,现在突然出来做这个,是有什么变故?” “没什么变故,就是缺钱。” 顾英和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 眼前这位,可是曾经与他擦肩而过都不多看一眼的时盛集团时总。 而他这个刚出院的“精神病”,竟是被她抱着亲上了那么久。 “我听说时总从来不点人,怎么突然点我?” 时浅渡直勾勾地看了顾英和半晌。 忽而一笑,环抱着男人的腰,轻吻在他的耳畔。 她刻意压低嗓音,半真半假地逗弄道:“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397 顾英和2 今晚跟我回家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跨坐在时浅渡的腿上。 以这个姿势, 比她高上一头还要多。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一点一点地看过去。 时总比他大一点,百度百科上写的是三十四岁。 但保养的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在笑起来时,眼角才会有一个小小的笑纹,微微往上翘起, 跟她笑的一样好看。 年轻漂亮,事业有成,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可在他的心底,时浅渡的样子从不是眼前这样。 顾英和对她的印象停滞在了八年前。 她拧着眉头,从他身前冷漠地穿行而过。 夺去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身为集团总裁,时浅渡不可能事无巨细地亲自过目。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恨她。 可他就是恨她。 看到她,他就想起了那时深重的绝望。 想起铺天盖地的辱骂, 想起割在手腕上的伤口和满目的红。 还有他八年浑浑噩噩的时光。 他头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眼前虚焦又聚焦。 最终定格在时浅渡的脸上。 他浅笑了笑:“时总是不是对每个想泡的男人都这么说?” “你不是才说过么,我以前不喜欢叫人陪的。” 时浅渡背靠沙发,按住男人的背脊,让他慢慢地软下身子, 依在自己身上。 她很享受那种, 有个干净柔软的男人窝在自己颈窝的感觉。 在没人瞧得见的地方, 顾英和攥紧了手指。 他一开始不好意思一点力气不用地趴在时浅渡身上, 便不自觉绷着劲儿, 看似靠在她身上,实则保持着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但没多久,身上的肌肉就酸的厉害, 他不得已,偷偷地一点点卸去力气。 彻底地把自身重量全都靠在了时浅渡的身上。 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笑得他面颊上微微一烫。 被发现了。 下一刻,柔软的触感缠上了他的耳朵。 突如其来的吻让他蓦的软了腰,控制不住地赖在时浅渡怀里。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距离了。 他能透过衣裳感受到对方的温度,甚至是心跳。 温热的气息随着细碎的吻,吹拂在耳畔,无限暧昧。 “以后别在这儿工作了。” 时浅渡附在他的耳畔,反复亲吻舔舐。 顾英和的耳朵还是跟从前一样敏感,亲几下就一身的不自在。 她对怀中男人的反应特别满意。 顾英和咽了下口水,调整自己紧张的呼吸。 他低声说:“但我要赚钱,需要工作。” 时浅渡笑道:“我有钱啊。” “……” 顾英和有些想笑。 他想,时浅渡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她口中的“一见钟情”很可笑。 她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话语更像是一种羞辱? 他还想通过时浅渡顺藤摸瓜地摸清每个仇人的情况,便没有得罪人。 他撑起身子,玩笑似的问:“时总是不是没追过人?” “是啊,从前都是别人追我。” 时浅渡依然靠在沙发上,漂亮的凤眸坦然直视着顾英和。 手指撩起他凉丝丝的黑发,放到唇畔轻吻了吻。 她笑得极是好看:“第一次碰到看一眼就觉得喜欢的人。” 顾英和神色不变,不为所动。 从没追过人,情话还这样张口就来啊? “时总是想包我吗?” 时浅渡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停顿几秒后,温声说道:“我刚才的话,好像让你误会了。我是因为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所以不愿意让你在这里陪别人,也愿意给喜欢的人花钱。” 修长漂亮的手指落在顾英和脸颊旁边,一挑,便将他一侧的黑发别到了耳后。 “但如果包.养是最快占有你的方法……” 手指往下落,意味深长地碾在男人丰润柔软的嘴唇上。 她轻笑:“那没错,我想包你。” 顾英和的心里跳了一下。 他经历了那么多,算不上善男信女,自然不会被什么“一见钟情”或是“喜欢”撩拨心弦。 可即便如此,在时浅渡说到占有的时候,被她侵略性极强的目光注视…… 他还是胸腔发紧。 许是气氛太撩人,或是姿势太暧昧了吧。 弄得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眨眨眼睛,不遮不掩也不装小白花,说得很明白:“时总,你知道的,我会来这儿工作,就是为了钱,谁点了我,我就是谁的。” 时浅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卡,塞进他的口袋里。 “出零花钱是应该的,不够再跟我说。” 说话间,她按住男人的脖颈,又勾上他的唇舌轻吻。 包.养关系也好,省的她还要循序渐进清心寡欲。 反正都是她的人,她好好护着宠着便是了。 顾英和对时浅渡的亲吻不算反感。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会讨厌跟他的“仇人”做这样的事。 被亲上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忍着恶心的准备,在心中念叨了几遍—— 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谁想,这感觉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时浅渡的嘴唇软软的,跟她这人的外表一样,干干净净,没有酒气什么的,只有淡淡的香甜气息,好像……刚刚吃过微甜的糖果一样。 动作也很温柔,单说感受,恐怕任何人与她接吻都不会觉得反感。 肺里的空气渐渐减少。 他微不可察地敛了下眉头。 时浅渡发现了,很快就与他分开。 她将微喘的男人圈在怀里,在他最敏感的几个地方轻轻逗弄。 还故意多蹭了他几下。 结果跟她猜测的大差不差,顾英和现在肯定一直在吃药,处于“没有世俗的**”这个阶段。 要不是药物作用,就算完全不喜欢她,被这样亲亲蹭蹭的多少也有些动静了。 手掌轻轻抚在男人的背脊上。 她算计着,要想办法带顾英和找最好的医生检查一下。 尽快让人从抑郁中走出来,免得他继续痛苦。 - 时浅渡跟人谈完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先送走了合作伙伴,接着回头,冲顾英和伸出手。 “今晚跟我回家吗?” “……” 顾英和实在没想过“接近时浅渡”这件事,会紧张如此神速。 他短暂地怔了下,把手放在她的掌心:“好。” 他父母双亡没有房子,高中大学都住校。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没有去处,这阵子都住在廉价宾馆。 能住到时浅渡家里去,可以接近她,还可以省去找房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有什么要从这儿带走的东西吗?” “这里没有。”顾英和摇摇头,“我在宾馆有些行李,今天很晚了,就别耽误时总的时间了,我明天自己去拿。” 时浅渡挑唇一笑,勾了下男人的下巴。 “你这是打算长期住在我那儿了?” 顾英和脸上顿时浮出一层薄红。 时浅渡问的是今晚,他却以为一直住在她那里了。 他尴尬道:“抱歉……” “正合我意。” 时浅渡打断男人的道歉。 亲了下他的额头。 这个时间,正是会所里人来人往人最多的时候。 时浅渡牵着顾英和的手,在一些人的侧目中穿行而过。 “时总包男人了?” “我去,谁这么幸运叫时总看上了啊。” “这么晚了不会是去开房吧?” “开房”两个字,刺激到了顾英和的神经。 他眼皮一跳,忽而想到,回到时浅渡家里应该是要…… 上床的吧。 他在精神病院里,没女朋友也没心思谈情说爱,不太在意那些。 无求无欲的习惯了,都快忘了抗抑郁药对他的副作用。 现在他这么个“不行”的状态,要是被发现了,时浅渡还会包他吗? 就算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也不会喜欢bq障碍的男人吧。 可这次反悔不去时浅渡家里,下次要是再提起,恐怕不是这么容易了。 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看看怎么才能躲过去了。 路上有一点堵车。 从会所到家里,用了大半个小时。 时浅渡作息稳定,这个时间就该洗洗睡了。 别墅里不止一个浴室,她便从柜子里翻出了全新的浴巾,丢给顾英和。 “浴巾是全新的,你去楼上洗澡吧。”她眼珠一转,故意逗弄说,“我这儿没有男式的衣服,你洗完就不用穿衣服了,直接来楼下找我吧。” “……” 顾英和的眼皮一跳。 果然,这是要…… 他也没有男士睡衣,没得选,只能点点头。 “好,我先去洗干净。” 浴室的热水连接壁挂炉,不需要烧水。 温度适宜的热水洒在身上,去除了一身的疲倦。 顾英和头发比较长,所以比一般男生洗澡要更耗时一点。 他洗了头发,又低着头抹护发素。 视线扫过下面,平和柔美的面容浮出一丝波动。 男生嘲讽男生的时候,也非常恶毒。 他从小就因为过分漂亮的面容遭受过数不清的恶语。 小学时还好,从初中那帮男生开始聚在一块看片开始,就变得越来越污秽,嘲讽他像片里的女主、造谣他喜欢被男人搞、跟喜欢他的女同学说他不行或者特别小之类的,就没怎么断过。 直到高考后,来到了大城市读大学,那种龌.龊的污言秽语才渐渐消失。 如今真因为吃抗抑郁的药物有了障碍,要是被时浅渡知道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也露出跟那些男生相差无几的表情。 他勾起唇角,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 回想回想,这辈子真是没有什么顺心的时候啊。 他把泡沫洗净,擦干身上的水珠,又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接着,又自己快速把替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晾在晾衣架上面。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时浅渡都说了直接过去,那就直接过去吧。 顾英和将浴巾围在腰间,习惯性地拿着随身揣在外套口袋里的药,打算接杯水吃药。 路过二楼时,顿住动作往时浅渡的房间望了望。 要是一直不停药,他的bq障碍就好不了。 今天糊弄过去,明天糊弄过去,但不可能天天糊弄过去吧。 他得抓住机会留在时浅渡身边,才能摸清更多情报。 他沉默地把药塞回了外套口袋里。 收好外套,转而走进了时浅渡的房间。 “时总,我洗好了。” “嗯,来吧。” 时浅渡还在敲电脑,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今天提早一个多小时去会所跟她家小顾亲亲抱抱,落下了一些工作。 还是睡前搞定了再说,不拖到明天早晨。 顾英和局促地抿抿嘴唇。 他决定下的利索,说当少爷就当少爷,说献身就献身,说跟回家就跟回家。 可他生涩也是真的生涩,让一个脱离社会八年时间还从没谈过恋爱的人一上来就陪人睡觉,怎么看都不可能无师自通。 他裹着浴巾坐上床,往时浅渡身边凑了一点。 时浅渡快速瞥了一眼,没多想。 “怎么还围着浴巾。” “……” 顾英和的嘴唇动了动。 他垂头,柔顺的黑发扫在时浅渡的肩头。 抬手掀开浴巾,叠好放在一旁。 这回轮到时浅渡怔住了。 嘶—— 她眨巴眨巴眼睛,接着低笑出声,手头的工作实在干不下去了。 把电脑合上往旁边一丢,勾着男人的腰就把他强硬地抱在了怀里。 手指故意戳了他几下。 她调戏:“你怎么这么实诚?” 说别穿了还真就不穿。 就这么过来找她,很容易让她误会呀。 羞意蹭蹭蹭地往顾英和脑袋上蹿。 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两下。 他喉咙微哽,平复了情绪才温声答:“时总给了钱,我就都听你的。” 时浅渡心里又长长“嘶——”了一声。 抖那两下,实在是……咳咳。 身为一个把玩过顾英和无数次的lsp,她见不得这个。 还是赶紧别多看了。 不然总想上手逗弄她家小顾。 她别开视线:“那过来让我亲亲。” 一个翻身,撩起了软被。 两人埋在软被之下,膝盖抵在男人腿间,一手扶住他的后颈。 唇齿间的动作还是那么温柔,轻轻地亲他。 这会是在床上,要是还那样亲,后续发展可想而知。 顾英和见势不妙,想推她的肩膀。 却听时浅渡在他耳畔哑声说:“亲几下就睡觉好不好?” 心情放松了一些。 虽然他莫名觉得,这话跟某些男人“我就蹭蹭”有异曲同工之妙。 温软湿濡的吻跟那时一样,还是能把他亲得身上发软。 但这次没有被亲到缺氧,只是轻柔地吻了吻,便与他分开了。 环在腰间的手臂把他搂到了怀中。 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感觉到自己光秃秃的身子蹭到了对方的皮肤。 面上忍不住一烫。 他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这样亲近。 时浅渡发现他的肌肉又紧绷起来了。 她轻笑,抚了抚男人的背脊:“不用紧张,我是喜欢你,不是想睡你。” 略微顿了一下,又补充:“虽然喜欢你也包括想睡你。” “……” 顾英和抿抿嘴唇,没说话。 他见时浅渡没有立刻碰他的意思,就顺从地靠在她的身边。 皮肤相互贴在一起,无需动作,就能混乱他的心神。 “别多想,在这儿住几天就习惯了。”时浅渡轻抚他的背脊,“睡吧。” “嗯。” 顾英和低声回应。 他头脑很乱。 对于时浅渡的态度,他不太能看得懂。 若真喜欢一个人的话,真的会说出包养这种话吗? 可若不是喜欢他,从来不点少爷的人,又为什么主动接近他? 他没有值得一个大老板主动接近的地方。 难道是看出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就是当年抄袭事件的顾英和了? 这也不对,要是看出来了,直接拆穿他便是。 何必大费周章,更没必要跟他这样……搞在一起。 兴许真是看中了他的脸? 他不信一见钟情,但他相信见色起意。 时浅渡逗弄他的动作那么熟练,一看就知道是情场老手了,指不定有过多少情人,想来以她这样的身份,每个情人也不会太长久吧。 他得尽可能的延长时浅渡对他的兴趣,好方便他行动。 若是真能叫时浅渡喜欢上他…… 算了,虽然这不失为一种报复方式,但他还没自大到认为时盛的总裁会全身心地爱上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就算是玩,他一个大学没毕业就进了精神病院的人,也玩不过商场天才吧。 没有机会通过会所在别人身上练习口才和心眼,他以后得少说话,免得说错或暴露。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的生活有了这么大的巨变。 思来想去的,更难以入睡了。 时浅渡闭目一段时间,睁开双眼,用手指抚平了男人眉间的褶皱。 她温声问:“睡不着吗?” 顾英和心头一跳。 还以为时浅渡早就睡着了。 他点点头:“嗯,有点不习惯,时总你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 时浅渡从枕头下面摸索出遥控器。 轻轻一点,房间中就亮起了很微弱的暖光。 “是枕头或者床不舒服吗?” 顾英和摇了下头:“不是,我睡眠本身就不好。” 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不吃药很难睡着。 基本要熬个三四个小时,直到天边微亮时才能入睡。 时浅渡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顾英和。 他面部线条流畅,眉眼柔美细致,略深的眼窝带着些许忧郁与疲倦,却更显得温柔。 暖光撒在脸上,勾勒出漂亮的弧度与阴影。 长睫轻颤,落在眼睑上的淡淡阴影也跟着轻轻扇动。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漂亮的面容背后,埋藏着血腥的种子呢。 在她看来,顾英和长期睡不好觉,也是他后期发疯的重要原因之一。 换谁十来年天天睡不着,都得疯个大半。 她叹了一声,往床的上方凑了一点,比顾英和高出二十公分的距离来。 手臂用力,把人勾到自己的怀里,按照从前的样子在他身上轻抚。 在顾英和孕期的时候,也是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身上难受,精神疲累,从身到心没一处好的。 因为怀着孩子,还不能吃药,只能靠自己硬生生地熬。 他为了孩子十分拼命,牺牲了很多,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见着自己喜欢的人一把一把的掉头发,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她也不太好受。 所以每天晚上,她就想各种办法哄顾英和睡觉。 开什么灯光,哼什么歌,手上怎么安抚…… 等等等等,她一点点地试,终于摸索出了她家小顾最喜欢的法子。 每次她好声地哄一哄,二三十分钟,他就慢慢地睡着了。 不过那会儿顾英和喜欢她,她的安慰应该会更管用些。 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能有几分的用处。 反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试试总比不试强。 时浅渡叹息,轻吻在男人薄薄的眼皮上。 “睡吧,我陪着你。” 他的眼皮一抖。 - 顾英和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抱着时浅渡的枕头,窝在被子里发怔。 久违的舒爽放松感自大脑一路扩散到了全身。 记忆中,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真不知道时浅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他没吃药也慢慢的睡着了。 她好像…… 一边轻抚他,一边给他哼歌,就这么哄了好久。 他们当总裁的都那么闲得慌的吗? 大晚上的不睡觉,反而哄他到……半夜。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少说也得是四五十分钟。 只记得落在身上的触碰很舒服,一下一下,搭配着落在耳畔的小调…… 还有温热的轻吻。 时浅渡总是亲他。 动作很轻,那种安抚一样的吻。 似羽毛落在身上,轻软微痒。 回忆起迷蒙困倦之中的那些感受,他抱着枕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脚趾蜷缩。 398 顾英和3 他真是个变态。 第三百九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手指缓缓扫过一排排书脊, 在感兴趣的书目上停下。 指尖一勾,把书从整齐的书架中抽出。 顾英和翻开书, 过一遍目录,又选择最感兴趣的章节,快速扫上几眼。 看到是自己喜欢的风格和想看的内容,就放进小推车里。 书店的饮品区源源不断地传出咖啡的香气,充盈了整个空间。 客人们大都安静,偶尔传来几句轻声细语。 舒适的环境让他感觉很好, 因抑郁而容易不稳定的情绪都变得舒畅。 当然,不用翻看价签和折扣随便买书的感觉也很好。 过去他是个靠奖学金生活的穷学生,小姨给他打钱,他不好意思花。 纸质书太贵,尤其是一些设计类和建筑类的,更是昂贵。 每次碰到喜欢的,看到价格, 就算再爱不释手,也只能在书店里翻一翻样本,拍些照片,然后眼巴巴地放弃,从来不舍得买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 他把以前想买的和现在感兴趣的书一本本地放进小推车, 摞了厚厚的一堆。 目测少说要几千块才能买的下全部。 虽然他以后八成没机会再做设计师了, 但还是像补偿心理一样, 报复性的想买很多。 也可能是因为没机会了, 才想多买一些偶尔看看, 留个念想吧。 “同学,你好?” 身边有人戳了戳他的胳膊。 顾英和扭头:“怎么了?” 目光淡淡的落在搭讪的女孩身上。 女生落落大方地笑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选了好多建筑学的书, 是隔壁同校的师哥吗?” “……” 顾英和抿抿唇,有暗讽一闪而过。 学校早就把他开除了。 他摇头:“不是。” 说罢,拉着小推车直直地往收银台走去。 可能是他的态度太过冷淡,也可能是人家本来就只是好奇地问问,没有搭讪的意思,总之,那个年轻的姑娘没有跟上来。 他把一本本厚重的精装书放到收银台上。 书店有寄送服务,太多的书不方便带走,可以选择让店里帮忙送到家。 他从柜台上透出笔纸,飞快地写下了别墅的地址和他的电话。 直到他留下工整的字迹,那一大堆书都才将将扫完码。 他拿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员。 “没有密码。” “一共是六千七百零四点五元,谢谢惠顾,这是您的卡。” 收银员的态度显然比平时要认真不少。 这年头,谁会一口气在书店买大几千的书啊? 真是太有钱了。 “麻烦寄到这个地址,谢谢。” 顾英和对别人的态度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很平淡,平淡到……略微显出一点儿压抑来。 不觉得高兴,也不会因为是金.主给的卡而觉得太过羞耻。 只有看到那一摞曾经那么想买,却舍不得买的书时,心头会窜出一丝微妙的爽感。 报复性消费也挺爽的。 到底是弥补了过去的不足。 被时浅渡包.养,到目前为止,好像对他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他有了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时浅渡不限制他的自由,想去哪就去哪; 白天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城市中穿梭,可以学习新的知识,也可以自如的为接下来的报复做准备;晚上则是在别墅中收拾收拾房间,等时浅渡回来,让她亲亲抱抱,然后被哄着入睡。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时浅渡包.养他是想干什么。 花了那么多钱,却反过来哄着他。 到现在也没有过非想跟他上床的意思。 他就是陪着人吃顿晚饭,再亲两下抱两下,钱就赚到了。 时浅渡奇怪到他这个被包的人都觉得自己这钱赚的有点理亏。 要说唯一的负面影响…… 就是他在晚上有些依赖时浅渡。 只有有她哄着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快些入睡。 他不知道时浅渡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对他特别熟悉,随便一碰一动,就让他特别喜欢,一切都刚好是他觉得最舒服的状态。 上午买好的书,傍晚时分就送到别墅了。 他坐在电脑桌前学了一整个下午,有些倦了。 刚好可以做点体力活。 巨大的箱子搬进别墅,一本本厚重的书籍被拿出来,拆掉塑封,整整齐齐地摆放进了还有空缺的书架上。 这是个听着简单,但做起来很累人的活儿。 他全都收拾好,又把垃圾收拾到箱子里丢出去时,天已经黑了。 他翻出微信,给时浅渡发了个消息。 【时总,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一般来说,时浅渡这个时候应该快回来跟他吃晚饭了。 他一边等消息,一边开始准备晚饭。 没过多久,放在柜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指尖滑动,解锁屏幕。 露出了微信消息。 【应该会比较晚,今天你早休息,不要等我了。】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嘴唇微动,沉郁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自嘲。 要是睡得着,他也想早休息啊。 他这些天看过时浅渡的行程,几乎每天的时间都排的很满,一通电话接着一通电话,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还要在受邀参加演讲之后,被一部分人在网上轻飘飘地说上一句“当富二代真爽啊”或者“我要也是天才就好了”,颇有一副换他他也行的架势。 殊不知,所谓的天才,很可能只是背后付出了更多努力的人。 但时浅渡的工作忙归忙,生活却很规律。 她总是会按时回来,清清爽爽地洗个澡,抱着逗弄他一翻。 从没见她加班过,这种自律叫人叹服。 像这样让他先睡,还是第一次。 看来今天她真的很忙。 顾英和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又坐在桌前学习了一阵。 直到晚上十点,他才抱着一本书上了床。 都说睡前读书容易酝酿出睡意。 在暖灯下读了半小时书后,还真有了一丝丝的睡意。 他连忙把书放到一旁,盖着被子闭眼睡觉。 那丝若有似无的睡意在脑海中盘旋。 他几次觉得自己游走在两个世界的边缘,马上就要睡着了。 可就是没法沉浸到那抹朦胧之中。 他感觉自己在微妙而浑浊的世界中不断地浮沉。 明明就差一点就睡着了,潜意识已经到了可以入睡的状态…… 他还是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几次快要睡着,又几次从朦胧中被弹出来。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心情越来越低沉。 他睡不着。 他的头脑嗡嗡作响。 已经很困很困了,大脑都超过了负荷,但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每一秒都比上一刻更加烦躁。 他猛地翻身,一拳锤在了床铺上,发出一声闷响。 跟在精神病院里一样,他太难受了。 睡眠,是人类以及那么多动物多么自然的生理活动啊。 怎么会又困又睡不着呢? 他怎么就连正常的睡觉都做不到啊! 刚体会过两周愉悦放松的睡眠,以为自己有了好转,又突然睡不着了,这带来的烦躁比平时还要更甚一些。 顾英和压抑地地点了点手机屏幕。 刺眼的光亮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到上面写着02:14。 十点半左右放下的书,现在快两点半了。 呵,又是四个小时睡不着觉。 他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为什么时浅渡还不回来? 她在忙什么? 又会不会遇上难缠的事情? 他……极度渴望她早一点回来。 像平时一样抱他亲他,帮他尽快入睡。 太想能睡个好觉了。 真是可笑啊。 他是个快三十了还需要人哄着睡觉的废物。 自厌的情绪无比压抑地从心头上涌。 他喘气,冒出一股冲动。 想狠命用刀子刺破他留下了深深疤痕的左腕。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打开了。 他的身子本能的一颤。 已经开始期待那股热源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感觉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果然,那个身影俯身下来,爬上床,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腰。 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由得翻身,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往她怀里凑了凑。 在彻底没入她怀中的那一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从心头涌出。 他身上软了大半,满是戾气的头脑也跟着变得轻松。 时浅渡一顿,手臂收拢:“还没睡着吗?” 她轻轻地拍打在男人瘦削的背脊上。 “我回来了,安心睡吧。” 说话间,细碎的亲吻落在了顾英和的耳畔。 他颤抖了一下。 眼角竟是有那么些细小的湿濡。 时浅渡真过分啊。 太犯规了。 从他最痛苦、意志力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让他在睡眠上依赖她、仰仗她。 就那么一点点地侵蚀进他的世界。 可怕的是,他真的已经开始依赖她了。 - 烈日炙烤大地,一连几天,气温居高不下。 下午四五点钟时,将近40度。 外面堵车,顾英和走了一段路,额间已经浮出薄薄的汗,脸颊也被晒的发烫,走进时盛集团的大楼,感受到空调房的凉意才觉得好一点。 他手中拎着防尘袋,里面是一身名贵的西装和几样简单的配饰。 时浅渡给他打电话时,跟他说叫个闪送送过来就行。 但他找了借口,说“被时总包了总要做点事”,就自己打车过来了一趟。 其实,他就是想见时浅渡罢了。 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而是…… 喜欢被她抱着,喜欢被她摸。 最初发现这点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被时浅渡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赚钱,努力地忽略那股微妙又十分舒适的的感受。 可时间久了,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他根本没办法忽略被她抱在怀里抚摸时那种安心的感觉。 只要被时浅渡抱着,他就觉得心脏好似被填满了。 既满足,又越发的感到依赖。 在网上按照相应的情况查了查,说是皮肤饥渴症。 可能是在精神病院里孤独太久了才诱发,也可能是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导致生理.需求压抑被诱发,还可能是在长期失眠后,每晚都被时浅渡哄着睡着,渐渐有了依赖。 他自己觉得,应该是抑郁和失眠的问题,让他变得病态。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五条常见的诱因里,他经历过四条。 这么一看,世界上比他还要惨的人,恐怕不多吧。 总之,他每天都处于很想见她的状态,白天的分别对他来说无比痛苦。 而且停药之后,他的病明显加重了些。 在电脑上学习久了会反应变慢,时不时的烦闷、急躁。 还总是想被她抱。 说出去会叫人觉得矫情恶心的吧。 还没准会觉得他这样很可怕。 年纪不大,泡在药罐子里许多年,睡眠障碍、bq障碍、还多了渴肤症。 不是精神疾病,就是心理疾病,看着正常,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除了一副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他就是只臭虫。 说不准哪天就死在无人问津的阴沟里了。 不过在死之前,他会拉着害他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一起下地狱。 顾英和拎着衣服,坐电梯上楼 电梯的镜子映出了他的脸。 白皙,干净,柔美。 难辨性别。 红润的嘴唇涂了一点唇膏,饱满又水润。 就是这张漂亮到不分性别的脸,让他大学前遭受了数年的霸.凌和身体羞辱。 直到现在,也会有些思想古板的男女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他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表情地扯了下唇角。 或许是很奇怪吧。 他就是这么奇怪的人。 他这样的人会有病也挺正常的。 “叮——” 电梯到了15楼。 他走到前台,举起手里的衣服。 “你好,我来给时总送衣服。” “噢,闪送吗?”前台小姐姐拿起电话,打给秘书,“陈秘,时总闪送的西装到了。” 顾英和摆摆手:“不是闪送,时总让我给她送到办公室。” 他的话,跟陈秘书那句“我没给时总叫闪送”一起响起。 小姐姐愣住:“诶?那你知道时总让人过来的事吗?不知道啊,好,我先挂了。” 她问了陈秘书两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陈秘说他不知道有人会来,你要不先坐在那边稍等一下吧。” 这话让顾英和梦回八年前。 那时候,他得到的就是类似的答复,说没有预约不能见时总,实在有事可以在旁边稍等一下。 等到时浅渡之后,在这个地方被保安架出去了。 没想到再次回到这里,依然被拦下了。 “不用等了,跟我过来吧。” 双开电子门打开,时浅渡上前牵住了顾英和的手掌。 顾英和心头猝不及防的一跳。 手掌上传来的亲密触感瞬间夺走了他大半的注意力。 温热又干燥,太舒服也太叫人满足了。 毒.瘾犯了似的兴奋感直逼心口。 前台小姐姐立刻起身:“时总,您还亲自跑一趟。” “当然要自己来一趟了。”时浅渡亲了亲顾英和的唇角,笑着给她介绍说,“这是我的小男朋友,认了脸下次直接让他进来就行。” 小姐姐眼里顿时冒出了吃瓜的光芒。 “啊,好的,认识了认识了。” “走,进去吧。”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带他穿过办公区,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不少吃瓜群众故作不在意,却不停地那眼角偷瞄两人。 顾英和看着眼前的背影,跟她走进公司。 要是八年前被保安拦下时,他能被时浅渡这样带进公司…… 结局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时隔了八年,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湿润了些许。 那时他多么期待能有转机啊。 现在牵着他的那只手十分坚定,大大方方的,不介意让别人瞧见他们的关系。 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不过就是……金主和包.养的少爷罢了。 还是个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少爷。 哈,好在时浅渡不知道。 他嘲弄地弯了弯红润的嘴唇。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时浅渡。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垂下脑袋,用半长的发遮住大半面容,省的个别老员工能认出他。 这样不与人们对视,却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怪不得时总最近半个月天天准时回家,加班都少了,原来是交男朋友了?” “虽然看不见全脸,但一瞥就知道是个美人!” 男朋友……? 时总以前不准时回家,而是天天加班吗? 微妙的感觉一闪而过。 他来不及多想,迎面撞见了商哥的脸。 心脏骤然一紧。 他还记得同行跟他说,这个男人的癖好很变态。 商哥一手揣在口袋里,语调里满满的调侃:“我还说呢,时总刚谈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敢情是去接自己的小情人啊。” “聊都聊完了,还这么多话。”时浅渡白他一眼,“陈秘,送送商总。” 她跟人摆摆手,就圈着顾英和的腰走进办公室。 “有人跟我说,商总的癖好有些……” 顾英和把防尘袋挂在办公室里,组织组织语言。 最终替换掉了“变态”两个字。 “特别。” 时浅渡笑了一声:“你刚才犹犹豫豫的是想说变态吗?” 她牵着顾英和的手坐到沙发上,男人便顺从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嗯……比较喜欢被别人看着。” “……” 顾英和微怔,眨眨眼睛。 难道当初那包间里的其他人就是做这个用的? 跟想象中的变态法不太一样,但确实也……挺难评价的。 这么想的话,他如今这样喜欢被摸,渴望被抱,看见时浅渡就想贴上去,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应该也很变态吧。 “今天这么主动地过来帮我送衣服,是想我了吗?” 时浅渡不想一直聊别人,就转移了话题。 她托住男人的细腰,向从前一样把他往自己怀里抱。 顾英和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身量很瘦。 即便个子很高,也一点不重。 他顺着时浅渡的力道,抬起长腿跨坐过去。 大面积的触碰让他内心满足到快要化掉,腰与背脊不由自主地软下去。 垂眼的同时,窝进她的怀里。 他喜欢用这个姿势被抱着。 虽然有些丢脸,但与人触碰的面积很大。 背脊微微的战栗。 太舒服了。 比第一次被她哄抱着睡觉的时候还要舒服。 是停药导致的,还是越来越依赖她了? 他不知道。 但仅仅是被人抱住就有这样的感受,是有多变态啊。 心中浮起更多嘲弄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他明白自己病了,病得更重了。 所以他不敢让时浅渡知道,也不敢跟她表达。 每次实在想被她摸,而她又不主动的时候,就自己忍着,咬自己的嘴唇或者手臂。 就像现在一样,胳膊环住时浅渡的脖颈,背着她偷偷地咬自己的手腕。 时浅渡轻抚在男人的背脊上。 她发现顾英和比从前还要顺从,似乎很依恋她。 每次她抱,都会特别乖顺地窝到她的身上。 温温热热,软软乎乎。 真叫人心情愉悦。 她偏头,去吻顾英和的下颚,接着是嘴唇。 男人垂首,很听话地给她亲。 湿濡的唇舌相互**在一起,只这么几下,就明显感觉他的身体更软了一点儿。 真是的,怎么比过去喜欢她的时候还要容易被亲软了? 她心中冒出一点微妙的不爽来。 被称不上喜欢的人都能亲成这样…… 虽然是她在亲,也只有她这么亲吻占有过顾英和,但还是很不爽。 怎么说都是与喜欢的人亲密才会反应更大吧。 办公室里落了锁,又是高层,不会有人瞧见。 她想不爽的惩罚惩罚怀里的人,便顺着他背脊肌肉的线条轻抚。 唇齿也比过去要强势粗鲁,把人亲到缺氧,直难受的哼哼。 这还不算,她故意掐住男人的鼻尖。 下一刻,顾英和便呜咽出声。 被弄得眼眶发烫,挤出了湿漉漉的水珠。 “呵,你这回……” 她笑出声,才想调侃一句,却突然闭了嘴。 异样的触感让她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本懒洋洋笑着的面容,一秒就变了脸。 时浅渡面色猛地沉了下来,翻身就把怀中的男人摔到沙发上。 她气得语气又直又硬:“你停药了?你为什么停药?” 顾英和正沉浸在病态的依恋中,突然被摔到一旁,简直是天堂到地狱。 他猛地清醒过来,因为“吃药”的事被发现,而瞬间落下冷汗。 “你……你怎么知道?” 时浅渡早就知道他抑郁了? 她一直知道他有病么! 恐惧将他吞没,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颤。 “废话。”时浅渡骂了他一句,“你那药盒上有字,而我刚好识字,你说巧不巧?” “……” 顾英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时浅渡什么都知道,也是因为知道他在吃抗抑郁的药,才没碰他的吗? 知道他有病,也……不嫌弃他,还愿意把他养在身边? 他莫名想到了穿过办公区时听到了那几句话。 还有“男朋友”三个字。 想起了时浅渡初见时说的一见钟情。 他肯定是更疯了,病得更重了,才会突然想起那些。 他直勾勾地盯着时浅渡。 脑子嗡嗡作响,嘴巴不听使唤地就开口了。 “时总不是说想睡我吗?” “我是喜欢你,也想睡你,但我……”时浅渡真恨不得把男人捆起来打屁股,“但我更希望你能健康,你能把病先治好,懂吗?” 她知道顾英和病得有多重。 当年有她陪着,他都病得那么重了。 在精神病院关了那么久,只可能比那时更重吧? 她已经跟从前的主治医生联系过了,医生最近在国外,下个礼拜就回国。 这是全国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人家回来就能带顾英和去看病了。 时浅渡拧着眉头,瞪向嘴唇被亲到红润的顾英和。 她知道这人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生病,才没有把事情挑明。 谁想他擅自把药停了。 “我已经约好了全国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下周就带着你去看病。”她俯身,语气比平时严肃很多,“你得乖乖地看病,以后绝对不能随便断药,不能讳疾忌医,要是再敢不珍惜自己……” 说着,她抬起手,作势要把这个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的男人暴打一顿。 顾英和闭上双眼。 倒不是怕时浅渡打他。 而是看她距离这么近,实在是……想抱她,想蹭过去腻在她怀里。 他几乎快要抑制不住那种冲动。 他真是个疯子。 是个变态。 对自己想要报复的人,都能产生这种没有底线的情绪和冲动。 他依赖她,渴望她,只有被她哄着才能睡着。 他是个令人耻笑的、丑态横生的垃圾。 指尖狠狠地抠在掌心,遏制住黏过去的冲动。 而时浅渡却牵住他的手腕,主动把他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耳朵上落下细碎的亲吻,他听见时浅渡在他耳畔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 声音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懊恼。 “算了,趁机先做一次吧。” 399 顾英和4 想被她占有,永远的独占。…… 第三百九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顾英和一直很自卑。 从小学开始就萦绕在耳畔的bdy shame早已深入骨髓, 任何一点一样的目光都能让他觉得不自在,想到那些铺天盖地的嘲讽谩骂。 直到后来, 在精神病院里待久了,彻底的自甘堕落了,才开始破罐子破摔。 笑话就笑话吧,看就看吧,反正他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垃圾。 所以,才能在第一天住到别墅里时, 面无表情地在时浅渡面前摊开浴巾。 可现在,在时浅渡的注视下,他又开始觉得自卑了。 想逃避掉她的目光,怕她会失望,会嫌弃。 “怎么不动了。”时浅渡按住男人的肩膀,“等着我帮忙吗?” 顾英和喉咙发紧。 病态的本能使他想不知羞耻的凑上去,自卑又让他退缩。 他果然是个变态, 是个怪物吧。 “没关系,我来也可以。” 时浅渡见男人不答,并不生气。 抓住他遮挡在眼睛上面的手,按到一旁。 她笑:“别挡着,让我看着你。” “……” 于是, 顾英和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在空调房里越发凉爽, 最后一点遮掩也从足尖上褪去。 身下是触感有些毛绒绒的沙发, 比皮质的亲肤, 稍微缓和了他的渴肌症。 他看到时浅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从发烫的脸颊开始, 慢慢的、不经意的扫动。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状态出现在时浅渡的面前。 她会满意吗? 会像过去的同学一样羞辱他吗? 他听见时浅渡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像是调侃,也像是嘲弄。 总之在他耳朵里,多半不是什么好意思。 他不由得并拢长腿, 不让她再盯着。 时浅渡却强硬地重新拨开,跻身到他面前,环抱住细瘦的腰身。 “你真好看。”她吻在男人的耳畔,叹息着夸赞,“真美。” 顾英和抖了一下。 柔美的面容因为喜欢拥抱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舒适的神情。 那些精神和心理疾病推使者他主动往时浅渡身前凑。 他明白自己是生病了才会这样,才会有如此病态的依恋。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不是意志力能发挥作用的领域。 身体越是不受控制,心中就越自厌自弃。 这不知廉耻的样子多丑陋啊。 有什么可美的? 他清了清发软的喉咙,柔声笑问:“时总跟所有人都这么说吗?” “只对你做这些,也只跟你这么说。” 时浅渡的吻落在男人脖颈的皮肤上,温柔地吻过。 顾英和对自身的容貌与身体充满着悲观与羞耻。 尤其是后者,只被许多男同学恶意诋毁羞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赞美。 夸奖和肯定对抑郁患者来说很有帮助,她便不吝赞扬,给他欢悦的同时一遍遍用低哑地夸他,告诉他他有多么撩人心弦。 “你怎么就这么……诱人呢?” 她不急不缓,慢慢撩拨,好拉长他的愉悦。 一点点地撬开男人的嘴唇,扫过牙齿,勾上他的舌。 他被亲过很多次,不似最初那样生涩,小心地迎合她。 唇齿间门温柔又强硬的索取让他头皮发麻。 “以后不准叫别人看到你这样,只能让我看,明白了吗?” 时浅渡咬着顾英和的耳朵,哑然的嗓音占有欲十足。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 下一刻,有水珠溅在了她的下巴上。 她微微怔住,继而低笑出声。 “真可爱。”她吻了吻羞到崩溃的男人,“我会温柔一点儿的。” - 男人的黑发有些潮湿,扫在她的肩膀上。 时浅渡颇为愉悦地与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对视。 美人就是美人,哭起来更好看了。 她只需看上几眼,听他在自己耳畔喘气,就已经足够要命。 更别提这个男人总是用那种病态的痴迷看着她。 弄得她满脑子都是想要把人搞坏的恶劣念头。 “很喜欢被我这样抱着吗?” 双臂搭在顾英和腰上,用一点力气,就能把坐在自己腿上的人抱个满怀。 这回不是她主动这么抱的,而是他沉默不语地爬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相处那么多年,以前的顾英和对这个拥抱姿势有特殊的好感。。 现在反而情有独钟。 顾英和卸下力道,软软地偎在时浅渡身上。 下巴搭着她的肩膀。 因为这样抱着接触面积更大,可以缓解他的皮肤饥.渴症。 只是他不想让时浅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心理问题,就没有作答。 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时浅渡而忘乎所以。 可事实就是如此。 不仅是他的病让他依恋上了不该依恋的人,就连身体都那么诚实地喜欢她的掌控。 也算是造化弄人吧,有些可笑。 他虚虚地瞌上眼皮,似笑非笑道:“时总这么会,没个身经百战,练不出来吧。” 顾英和在讽刺。 不是吃醋,是单纯的讽刺。 “你可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时浅渡挑起眉梢,在他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弄得他吃痛地缩了一下,“你现在满足了高兴了,就开始讽刺我了是吧?” 顾英和疼得敛敛眉头,心说自己确实是胆子大了。 面前的可是金.主,竟然敢出言讽刺。 大概是因为时浅渡平时对他太温柔了吧,就没有那种威慑感。 就连刚才的事,他见时浅渡因他停药而生气,以为自己会很惨。 不想却那么……唔,舒服。 还没开始就那么狼狈丢脸,也不见她嘲讽。 还夸他漂亮,夸他做得很好。 回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被时浅渡在耳畔笑了两声。 他耳根发红。 “没有讽刺时总的意思,只是说一个事实。”他嘴硬道,撑起身子用那张极致漂亮的脸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时浅渡凝着他:“你就这么希望我有过很多个情人么?” “……” 顾英和短暂地滞了一下。 心口混乱又泛着些许的烦闷,说不出感受。 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说,你懂那么多……总归不是无师自通吧。” “确实不是无师自通。” 时浅渡笑了笑。 她对顾英和做的一切,都是过去摸索出来的。 她了解他的所有。 手指从他脖颈上下滑,在他薄薄的腹肌上点了一下。 她勾起唇角:“但我知道的可不止那么点儿,我还知道……你怀孕时大着肚子求我把玩的时候特别涩气。” “……!” 顾英和喉头一滚。 什么怀孕。 他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脸上透出些诡异的红:“时总不要乱说了。” “哪里是乱说啊。”时浅渡笑着亲吻他的唇角,“乖,再让我抱抱,一会儿要去工作了。” - 医生回国后,时浅渡立刻抽时间带着她家小顾去做了检查。 拿了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用药、复诊。 顾英和这次蛮听话的,乖乖地接受治疗,谨遵医嘱。 每天在家按时把需要吃的药拍照片来发给她看,跟她报告已经吃过药了,绝对不叫她费心,竟是越来越有了被包的自觉了。 而且,时浅渡发觉男人现在特别黏她。 喜欢跟她靠着,喜欢被她抱在怀里,喜欢偷偷蹭她。 看来是因为八年精神病院中的生活,比过去填了些小毛病。 不过,都是让她喜欢的毛病。 那么大的人了,反而比大学时还会撒娇。 要不是他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高低得弄得她从此君王不早朝。 傍晚时分,顾英和下了出租车,在夕阳中走进大楼。 每到这个时间门,他就会来公司接时浅渡回家。 他上了十五楼,前台的小姐姐早就认识他了。 一看他这个点过来,立刻给他开门。 他还听见小姐姐在背后嘟哝:“时总的小男朋友真乖啊,羡慕。” 顾英和翘了翘唇角,心头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办公区,看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隙。 有些奇怪,轻轻地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办公室传来了不悦的低斥。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设计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给你的项目通过你心里没数吗,怎么好意思直接越级过来找我问啊?真当我整天闲的没事干呢吧。” 开门声有点明显。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看向门口。 顾英和本想说“抱歉打扰了”,却在跟办公桌前的男人对视那一刹,僵硬了背脊。 那人也是一样,拧着眉头回头,看到他的脸猛然顿住,脸色难看。 是张慕思。 靠着抄袭的作品进入集团、站稳脚跟的同学。 他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无数念头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头脑中快速闪过。 恐惧、愤怒等等情绪直逼头顶。 他几乎不敢呼吸。 怕张慕思当着时浅渡的面,拆穿自己是当初那个顾英和。 红润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愣着干嘛,快过来。” 时浅渡看出男人的情绪,冲他招招手。 顾英和猛地回神。 木木地忍着快要跃出心头的恐惧,走到时浅渡身边。 然后,被她搂住腰,按在她腿上坐下。 时浅渡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当着张慕思的面,亲在顾英和的嘴唇上。 她抽出纸巾,擦擦男人额头上的细汗:“这么热,不用天天来找我。” 这显得她刚才那句“真当我整天闲的没事干呢吧”特别没有说服力。 “……” 顾英和渐渐地缓过了神。 他发觉张慕思看着他的申请也跟他一样,充满了恐惧。 呵,怕他会把当年的事说给时浅渡听吗? 他稳住心神,猫在时浅渡耳畔说:“想你了,时总,没耽误你工作吧?” 时浅渡被他温温软软的一句“想你了”哄得很是高兴。 心知顾英和跟张慕思两人分别在顾虑什么,也知道顾英和是为什么故意在她面前这样,她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没耽误。”她扫了眼张慕思,“拿回去重做,以后找你的直接领导,不要越级来找我。” 张慕思的眉头跳动了两下。 他终是没说什么。 瞪视着顾英和的后脑勺,愤愤地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关好了。 时浅渡拖住男人的长腿,让他顺势跨坐在自己身上。 她往后一靠,办公椅随着重量轻晃了几下。 “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等弄完了就一起回家。” “好。” 顾英和轻应。 方才的后怕还没能完全落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说来可笑,他刚才不是怕自己被拆穿就没了报复的机会,而是…… 怕被拆穿后,没法继续留在时浅渡身边。 他现在过分的依赖她了。 病态的,疯狂的依赖着时浅渡。 只需要被她像现在这样拥抱住,强烈的满足感就已经充斥了内心。 他离不开她了。 时浅渡真是太讨厌也太狡猾了。 对他那么好,对他说那么多好话,陪他治疗。 从身到心地侵蚀了他。 他张开嘴唇,吻上时浅渡。 少有的主动伸出舌,去勾她的唇齿。 还好张慕思没有立刻说什么。 至少给了他准备的机会,没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暴雷。 他得在这两天想个合适的方法,把他的欺骗圆回来…… “嗯……” 他低哼,身体往前靠了靠。 “别着急,又不是不给你亲。”时浅渡好笑地抚在他的背脊上,故作不知地问,“今天好好吃药了吗?情绪怎么这么激动?” “吃了。”顾英和细喘,“就是很想你。” 他曾经很害怕被人知道他有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病症,尤其不敢让时浅渡知道。 那天在办公室里,被时浅渡突然戳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压着他狠狠地欺负了一通,竟是在强烈的情绪中,把那种惶恐和不安全都消减了。 他知道正常人不应该沉溺情.事。 但他不是正常人,他有病。 他沉溺于此,并从中获得满足感、成就感和被人深刻爱着的感觉。 还借此消除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总是能从时浅渡的亲吻和触碰中感受到她的珍惜,感受到她的喜爱。 让他知道,原来他这样的容貌与身体,会有人喜欢。 他什么都不用去多想,脑子里和眼中只剩下时浅渡一个人。 剩下她充满爱意的亲吻,剩下她暗沉的眸色和满是占有欲的侵略。 他受不了这些。 抑郁的情绪被推翻,他开始喜欢他自己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时浅渡轻吻着他的皮肤,夸奖他的美好。 说他精致,漂亮,可爱,说他是最完美的。 光是听她的声音,他的大脑中就是一片空白。 眼眶中积蓄了朦胧的水光,不住地呜咽。 淅淅沥沥个不停,好像要把过去那么多年在药物作用下的沉寂全都补回来。 开始看医生之前的那一个礼拜的空窗期,他从身到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沉溺于时浅渡的温柔,因为被她喜爱而填补了自卑的缺口。 - 顾英和在办公室里陪了时浅渡一个小时。 等她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们就一起开车回家了。 他被好好地养在别墅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时间门久了觉得不好意思。 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什么做饭、收拾家务之类的,就主动包揽了。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又窝在沙发上看了个电影。 时间门过得飞快,很快就将近十点了。 “去洗漱,早点休息吧。”时浅渡拍了下他的屁股,“养成早睡的好习惯。” “唔。” 顾英和喉咙里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时浅渡真的很喜欢拍他的屁股。 拍者无意,但他有心啊。 虽然知道时浅渡没有某种暗示,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脸上发烫。 他真是变态,明明现在吃抗抑郁的药,不可避免的又有了bq障碍,竟然还会胡思乱想。 就那么……渴望她吗? 他一边洗漱,耳根一边悄悄地红了。 别墅中不止一个卫生间,时浅渡很快就洗漱完毕。 而顾英和在卧室中的卫生间洗漱,一直胡思乱想着,比平时的速度要慢一些。 时浅渡推门而入,从背后靠过去,抱住他的腰。 她的呼吸落在男人的而后:“今天这么慢。” “时总。” 顾英和回过神,快速漱口,将唇畔的沫子洗干净。 接着,把洗漱用具在一旁整齐地摆放好。 “我洗好了。” “回头让我看看。” 时浅渡一吩咐,他就乖乖地回过头,被她亲了个正着。 轻而易举地撬开顾英和的牙齿,逗弄他的舌头。 顾英和被她用双臂桎梏在洗手台前,很快就被搅弄得不住低喘。 他眼中浮出水雾,隐约瞧见他们分开时勾出一道银丝。 又被时浅渡凑过去吻掉。 他红了一张脸。 “牙膏是芒果味的吗?真好吃。” 时浅渡靠在他身上,故意出言调戏。 什……什么啊。 顾英和被她逗弄得臊得慌,脸上绯红。 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复。 时浅渡不由得低笑,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轻声地叹息。 “总是想亲你,怎么办?” “……” 顾英和被她叹得心脏咚咚狂跳。 他真的受不了时浅渡这么直白地表达喜欢和占有欲。 听了就心里发痒。 他比时浅渡过分多了。 他……想做。 不是身体上的,毕竟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 就是心理上疯狂的想。 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不管是躁动的青春期,还是成年后的大学时光,再或者是精神病院里漫长的孤寂中,都不曾有过这种冲动,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疯狂地想让一个女人占有自己。 没有哪一天哪一刻,他那么希望自己的抑郁能快点治好。 早一天停药,他就能早一天被她侵略到忘乎所以。 他努力压下头脑中强烈的欲念。 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嗓音微哑。 “时总想亲就亲。” 时浅渡笑着亲他。 双臂抱着他的腰,把人推想身后的卧室床铺。 小腿磕在床上,男人便随着她的推动摔倒在上面,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两人相互拥抱着滚了上去。 唇齿纠缠,跟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过了许久,时浅渡才算亲够了。 她枕在枕头上,把顾英和搂在怀里,轻抚他的背脊。 卧室中的灯光调暗,调成适合他睡眠的光线。 她温声说:“睡觉吧。” 顾英和点点头。 忽而,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看一眼消息。” 他跟时浅渡说完,拿起床头的手机。 视线扫过短信,瞳孔一缩。 【顾英和,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你是时总在会所里认识的鸭是吧?改名换姓勾搭上了时总,真是够有心机的。别以为这样你就能把过去的事白的说成黑的,那时候证据确凿,就算你卖.身接近时总也没什么卵用。时总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你要是不想被拆穿,不希望你现在的好生活泡汤,就听话一点,给我按照时总的要求把我的设计稿完善完善,要不然,时总知道了你心怀鬼胎地接近她……呵,你觉得会怎么样?】 一瞬间门,他的指尖直发抖。 把短信结合今天时浅渡呵斥的话,这个混蛋,是想让他帮忙设计,继续剽窃他的成果么! 他又气又慌,胸闷气短,手指轻颤着快速回了他两句话。 【休想继续剽窃我的设计!】 【我会自己跟时总坦白的,不劳你费心。】 刚发出去,背后就有温度覆盖了过来。 他猛地锁上了屏幕。 时浅渡从身后圈住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 顾英和呼吸压抑,头脑微乱。 他把手机关机,翻身没入时浅渡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气息让他烦躁的心渐渐平缓。 但指尖还在颤抖。 他闷声问:“时总,要是我欺骗了你,你会讨厌我吗?会生我的气吗?” 时浅渡无声地笑了一下。 看来是张慕思的出现,让他开始慌乱了。 还以为今天亲亲抱抱看个电影,已经让他平稳下来。 她笑答:“要看你的欺骗对我有没有伤害了。” 顾英和的眉宇动了一下。 伤害? 欺骗人的感情…… 应该算是伤害了吧。 他鼻尖突然一酸,很想立刻跟她坦白一切,求她原谅。 可是,他张了张口,犹豫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怕他会立刻被哄出去。 他不想离开时浅渡。 他也完全离不开时浅渡了。 喜欢她的亲吻,渴望她的拥抱,也爱极了她温柔的低哄。 他彻底地依恋上她,想到分别身体就恐惧到发颤。 喉咙里不小心溢出了呜咽。 时浅渡见他轻颤,很想偷笑。 瞧给他怕的。 现在开始后悔骗她了? 真可爱。 每次看到他害怕、难过,她竟然有点愉悦,想更多欺负欺负他。 哎呀,她真的是太坏了。 她吻在男人的唇角,坏心思的好声哄道:“今天好好吃药了,怎么还情绪这么不稳定?有什么心事么,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可能就好了。” “……”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温柔。 看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也从来不觉得厌烦。 她对他一直都这么耐心有加,从不见烦躁。 她太好了。 是他不配。 他怎么说得出口啊。 本来他就配不上时浅渡,不一定能被她喜欢多久。 再加上这样的欺骗,更没有未来了。 他真的……希望能跟她长久啊。 他承认自己喜欢时浅渡。 并不是分不清依赖和喜欢,而是他确信自己的心情。 因为他的病,而对时浅渡有了病态的依恋,又因为她的耐心和温柔,因为跟她在一起轻松快乐的时光,彻底喜欢上了她。 “我没事。” 顾英和摇了摇头。 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坦白。 他往时浅渡的怀里挤过去,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肌肤相贴的感觉如同触电般窜入心脏。 他抖了一下,满足地深吸一口气,下巴轻蹭。 “我就是……心情突然很闷,时总你抱我。” “好,抱你。” 时浅渡笑着紧了紧手臂。 她感觉到男人往她身上多凑了凑。 真会撒娇。 多大的人了啊。 “别凑了。”她捏了捏顾英和的脖颈,低声说,“好好养病,以后再蹭,好不好?” “……” 顾英和面上一烫。 好像有什么密密麻麻地往心脏上爬。 痒得他难受。 在洗漱台前奔涌而来的欲念又一次翻腾。 想被她占有,永远的独占。 他想,他真是病的厉害,病得糊涂。 不然又怎么会突然如此恶劣地想用孩子捆绑住眼前的人? 想跟她有个孩子。 这样,他永远是爸爸,她永远是妈妈。 就算日后他再是被厌恶嫌弃,也能永远有名有份,有理由无耻地纠缠着她。 就算被万人唾骂,就算被孩子憎恨…… 他也不会后悔。 “要是我真的能生孩子就好了。”他嗓音嘶哑的厉害,带着微不可察的绝望哭腔,“时总,我给你生孩子。” 400 顾英和5 没有时总活儿好。 第四百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的喉咙“咕噜”滚了一下。 有些发干。 该说顾英和不论什么时候, 都是顾英和么。 这次他没有出国留学,也没接触到国外那些高科技, 却还是因为她过去的一两句逗弄,就真的冒出了给她生孩子的念头。 她心脏有些发软,突然很想把人按在身下狠狠地欺负一通。 直到他哭出声来求她,才能让她把那股火气消除。 她在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中盯着顾英和半晌。 喉咙滚了又滚,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侧头, 轻吻了吻男人软嫩的嘴唇。 顾英和现在没有杏需求,也缺乏快.感。 要是她非拉着人胡乱地蹂.躏一翻,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他。 真是的。 明知自己不方便,还非要说这种诱人的话。 她有些生气。 在男人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冒出了些许的血腥气。 “别胡思乱想,生什么孩子。”她语气不算很好,“别说你生不了了,就是真能生, 你知道对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吗?” 那会顾英和生孩子,孕期加上产后,一下子就是两年多的抑郁。 除去抑郁,对于刀口和身材的修复也用了两年时间。 这还不算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损伤。 他本就偏瘦的身体虚弱的厉害, 产后各种各样的药一吃一大把。 二十六七岁的他都那么艰难, 现在他马上就要十了, 身体机能只可能更差。 说实话, 虽然女人生孩子也不是一般的辛苦, 但他毕竟做的是违逆自然法则的事,损伤比女人生子还要更大一些。 天知道一个孩子把他压榨成了什么样子。 不可否认,孩子确实给她带来一些喜悦, 但那些喜悦顾英和也能给她带来。 她对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不喜欢带孩子,不喜欢指导教育,最多是偶尔玩一玩、逗弄几句,其他事情都是丢给顾英和去做。 见顾英和辛苦,她有想过帮帮忙,可惜人真的做不了太多不喜欢的事。 要是明知自己在孩子的事上很摆烂、知道顾英和会辛苦成什么样,她还让人生孩子…… 那她就是真的渣了。 所以她说:“以后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顾英和窝在她的怀里沉默了一阵。 为什么他说起一件不可能的假设,却让时浅渡反应这么大? 他心中不舒服,问:“你……是不想跟我有孩子吗?” “……” 果然,这男人又要钻牛角尖了。 他真是钻牛角尖第一名。 时浅渡无奈地叹,掐掐他柔软的脸颊。 这次她明说道:“我不喜欢孩子,不是不喜欢你的孩子,是谁的孩子都不会喜欢的。” “哦。” 顾英和低低地应了一声,语气还是有些闷。 时浅渡把他还没问的话都回答了。 真的是谁的孩子都不喜欢吗? 他想起公司里的传闻,又问:“如果是姚律师给你生孩子呢?” 听说这段时间,姚律师找时浅渡的次数都快赶上他了。 他醋,但只敢偷偷地醋。 谁叫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少爷。 “……” 时浅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她面露凶相,吐槽说:“我跟他连睡都没睡过,怎么就扯到孩子了?” 顾英和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不知是夜晚容易矫情撒娇,还是因为什么,他今天有点得寸进尺。 “时总,你都跟谁睡过?” 时浅渡挑起唇角:“想知道?” 顾英和点头:“嗯。” “那你凑过来一点儿。” 顾英和听话地把耳朵凑到时浅渡的耳畔。 身体也随着动作更深地陷入她的怀抱,被笼罩在温热的气息之中。 时浅渡满是逗弄的心思,薄唇蹭上他的耳朵。 手掌捏着男人柔软的脖颈,往下抚了抚,莫名暧昧。 她压低嗓音,尾音微扬:“睡过你啊。” “……” 热气喷洒在耳畔与脖颈上。 顾英和不自觉屏息。 这就是句没有任何深意的陈述句罢了,他们也不止有过一次。 可,怎么就……那么叫人羞涩呢? 他组织组织语言,想抬头说“时总别逗我了”,却被时浅渡掐着脖颈按在原地。 她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因为太喜欢,所以睡一次就想有第二次。” 垂首,嘴唇在男人的耳边轻轻地蹭。 她故意逼问道:“被睡得爽吗?” 顾英和脑子里“轰隆”一声,微妙的感觉直往上窜。 肩膀发颤,手指和脚趾纷纷用力蜷缩。 他长嘴,一下一下地喘。 好像就这么……在她的怀抱里,无声地达到了某种精神上的高.潮。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所谓的颅内高.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病才会有这种感受,又或者是身体受限所以全转移到了脑子里…… 可能他真的是个变态吧。 胸腔浮动。 无数诡异变态的念头在头脑中不停乱窜。 越想,就越是把他拖入黑暗的深骇。 道德感在某些心理疾病和偏执的妄想之下被碾成了灰烬。 他声音沙哑,喘息着说:“时总,你抱我。” 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把人更紧地抱住,给他想要的安全感。 呼吸落在耳畔,她又听男人开口:“摸着我睡,好不好?” 声音沙沙的,软软的,透着缠绵与依恋。 略带婉转,令人浮想翩翩。 “……?”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以前的顾英和可不是这么大胆奔放的人。 真是在精神病院被逼出了某些奇奇怪怪的因子? 她笑:“我家小顾这么涩的吗?” 顾英和说完时就已经清醒大半了。 他羞到脸上红透,推开时浅渡的肩膀,翻身背对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算、算了,当我没说,我刚才脑子不太清醒。” 时浅渡从他身后圈了过去,如他所愿地触了个实在。 怀里的男人轻轻一僵,又温温软软地陷入沉寂。 “我有病。” 顾英和咬着嘴唇,语调颓唐。 还染着些哭腔。 “我知道。”时浅渡亲亲他的耳朵,“积极治疗就会好的。” 顾英和觉得自己要被她宠坏了。 时浅渡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和耐心,哄他这么个疯子? 他低喃:“你别离开我。” “乖乖睡觉,就不离开你。” - 房间中漆黑漆黑的,光线极暗。 顾英和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了熟悉的说话声。 他胡乱地往身旁摸,触碰到一片冰凉。 骤然惊醒。 他揉揉眼睛,扫了眼身边的位置,果然已经没人了。 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他睡得很香,竟然才只睡了一个多小时么? “时总……” 他模模糊糊地唤了一声。 醒来后没能抱到人,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特别想立刻扑进时浅渡的怀里,黏着她。 他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的楼梯前。 探头往下一望,就看到时浅渡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她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 虽然看不见脸,但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算好。 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是不是每天他睡着之后,时浅渡都要再起来工作? 每天被他腻味着,恐怕耽误了不少时间吧。 顾英和心理抿抿嘴唇,很内疚。 没敢立刻上前打扰。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前你做过什么,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集团已经开始自查了,与其现在跑过来给我打小报告,不如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呵,你说这个啊……我一直都知道他是顾英和啊,你以为呢?” 顾英和的双眼徒然睁大。 他呆呆的站在楼梯口,保持着偷偷往下看的姿势。 双脚好像被什么钉住了一样,无法移动。 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一点点抓的越来越紧。 可惜原本小心翼翼的呼吸再也控制不住,一下比一下喘的厉害,几乎要没法呼吸。 时浅渡察觉到呼吸声,猛地抬头。 撞上了一双擒满泪水的眼睛。 男人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什么表情,就是眼泪潄漱地掉。 不过几秒钟,他就跟发大水似的,已经哭红了眼。 “睡得不安稳吗?半夜醒来还是第一次。” 她掐了电话,起身蹬上楼梯,往顾英和身边走去。 叫她家小顾听见了也好,就不多逗弄了,省的他总是胡思乱想。 顾英和是想跟时浅渡坦白自己的身份的。 但他绝没想过,时浅渡早就知道。 脑海里有什么崩掉了,浑身冰冷。 他想起过去的种种。 想起他们的初遇,还有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颤抖着问:“时总,你是知道了我当年是被冤枉的,觉得愧对于我,才说喜欢我的吗?” 时浅渡一愣:“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能胡思乱想。” 她走到顾英和面前,伸手去摸他的头。 顾英和猛地后退了一步。 他心都碎了。 不再相信时浅渡哄他的话了。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喜欢他,什么觉得他精致漂亮。 那么多情意绵绵的情话,都是骗他的对吧。 他说呢,一个从来不叫少爷陪的大老板,怎么就那么碰巧地看上了他,把他带到别墅里好好地养着,给他花钱对他好,不嫌弃他生病也不嫌弃他吃药吃得bq障碍…… 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被喜欢着,以为是因为喜欢,才能被她无限地包容。 他暗戳戳地打扮自己,因为时浅渡的赞美而喜出望外。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是当年那个倒霉的大学生,还装作不知,哄骗于他! 是不是等他病好了,就要跟他分手了? 那么多美好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喜欢在心头坍塌。 压抑的情绪一股一股地冲击着头脑和心脏。 近期控制得很好的情绪一下子溃不成军。 顾英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嗡嗡作响。 “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 他反正已经是烂人一个了。 无能狂怒地嘶吼也没关系吧。 他什么都不是。 尽管笑话他,尽管恶心他吧。 他就是死了也不需要时浅渡可怜他! 想……让她爱他,让她真的喜欢他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人。 可谁会喜欢一个烂人啊。 谁会喜欢一个一阵病的变态啊。 他竟然蠢到以为时浅渡真的喜欢他。 在最是痛苦不已的几个瞬间,他真想往楼梯下面一趴,头朝下地摔死在这儿算了,一了百了,死了清净,省的经受那么多痛苦。 情绪几乎一触即发。 然而,胸膛起起落落几次,又静了下来。 可他不舍得离开时浅渡。 他怕自己在她眼里真成了个不可救药的疯子。 他得努力表现得正常一点儿才行。 其实他只是病了。 他会治好的。 他会配合治疗,等病好了,他有没有可能…… 真的得到她的喜欢呢? 顾英和的嘴唇颤了颤,柔和漂亮的眉眼软了下去。 胆怯地犹豫几秒,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嘶哑开口,藏着淡淡的祈求。 “我要你爱我。” 时浅渡一瞬不瞬地看着脆弱得不成样子的男人。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这个男人他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啊! 不然她今天绝对能直接扑上去把人给办了,让他哭得昏天黑地,除了喘息什么都吐不出来。 顾英和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下想要哭喊发疯的念头。 他有些难堪地别脸,避开时浅渡直勾勾的视线。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可笑? 她…… 时浅渡出言:“你还想要什么?” 她缓步走到顾英和身前。 一手撑在他身后的门框上,歪头看他。 顾英和又有点怯懦地往后退了一点儿。 他除了一身病一无所有,但时浅渡却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大老板。 刚鼓起那么一丢丢的勇气,就又陷入自厌中了。 时浅渡挑眉:“非但不回我的话,还开始躲我了?” “……” 顾英和是自卑。 他怕以前的一些都是虚妄。 从天堂到地狱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 被咬得快要破皮的嘴唇扯了扯。 反正刚才已经胡乱说话了。 那就真破罐子破摔吧。 他自嘲地笑笑:“要你抱我。” 时浅渡顺着他的话,手臂轻轻一勾,就把人搂进怀里。 男人很顺从,只是身体还在轻轻地颤抖。 “还有呢?” 顾英和无声地喟叹。 他果然好喜欢她,喜欢她的触碰,喜欢她的拥抱。 仅是肌肤相贴,他就幸福的要命,好似心脏都被她装满了。 不想离开她。 他又开始情绪不稳地啜泣:“要你亲我。” 时浅渡侧头,轻吻他的嘴唇。 撬开唇齿,动作柔和地安抚了他一番之后,才开始又气又笑地问他话。 “你说,什么样的可怜怜悯,用得着我亲自对你这么好?” 顾英和伏在她身上,不住地低喘。 “要是可怜你,就给你钱给你房,雇个保姆护工的天天照顾你不就好了?”时浅渡恨铁不成钢地掐他的后颈,“你是生病,不是智商下降,怎么这么笨了?” 见男人贪婪地窝在自己身上不出声,她挑起顾英和的下巴。 “你说说,我可怜你为什么要让你跟我同吃同住,让你上我的床啊?” 顾英和发疯情绪来得快,被这么一哄,去的也快。 除了生理性地头脑晕眩和气息不稳,上头的情绪褪去了大半。 他突然有点不敢去看时浅渡的眼睛。 唔,好吧。 他知道时浅渡说的对。 可怜他凭什么还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啊。 可他刚才就是……突然很难过。 “怎么不说话?总不能是觉得你……”时浅渡恶劣地笑,“活儿好吧?” “……” 顾英和哪能听不出戏弄。 他怪委屈的,才哭过的眼睛嗔她。 湿漉漉的。 他低声反击:“没有时总活儿好。” “呵,都开始顶嘴了。” 这回时浅渡听出他的醋味了,不再是讽刺。 她轻笑:“看来你这是不难过了?” “没有。”顾英和垂眼,挡住眼底的赧然,“要多亲两下才能恢复。” 时浅渡舔舔唇。 这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大学时还能撒娇。 手臂勾着顾英和的腰,亲着亲着就把人带回卧室,按倒在了大床上。 “你怎么总是喜欢在用药期间勾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英和被亲得眼眶发软。 他垂眸,往自己胸膛上睨了一眼。 没回答时浅渡,反而道:“这儿也要。” 淦。 时浅渡觉得,情绪不稳定的人变成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手臂撑在男人身侧。 遂了他的意。 “嗯,时总,从头到脚都要。” 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顾英和的喉结就滚动了几次。 脑袋一转,就把脸埋在胳膊上,声音也被堵住大半。 “一会我……”他声如蚊蝇,“也给你亲亲。” - 顾英和本身不是情绪不稳定的人,只是因为生病,情绪起伏比较大。 他按照医生交给他的方法,尽可能的调节自己的情绪。 再加上药物的作用,病情基本稳定,往好的方向不断发展。 时浅渡在公司里掀起了一波内查,清理当年抄袭事件时从中牟利和不作为的管理层;与此同时,按照记忆整理了证据,又让顾英和尽可能地提供了些新的,交给姚楠去处理。 因为过去经历过一次官司,再来一次就显得简单许多了。 案子断断续续地拖了一年的时间,最终如她所料,成功胜诉。 顾英和的名誉得到恢复,也让张慕思一行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过时盛集团的信誉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好在这是由集团总裁主动提出的彻查,很积极地公开道歉,拉回一定的好感度。 股票跌了一阵子之后,又归于平稳,重新开始回升一点。 “时总,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顾英和掐指一算,这么一折腾,时浅渡身价跌的比他一百辈子赚的都多。 可他颇为内疚地说完,又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时浅渡掐掐他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股票这玩意又不是跌了就不涨了。 好好工作,努力搞钱,总会赚回来。 “做错了就应该纠正嘛。”她把手机丢到茶几上,“总比酿成大错时再幡然悔悟的强。” 她刚从外面回来,一身薄汗。 从柜子里拿了毛巾和睡衣,直接往浴室走去。 还不忘就此调侃了顾英和一句。 “一起么,我帮你呀?” “……” 顾英和耳根薄红,无声地咳了一下。 什么帮他啊…… 分明就是借机摆弄他罢了。 但他喜欢被时浅渡玩弄。 最好上下左右都摆弄个遍才好。 他嘴上没应声,但行为很诚实,也从衣柜里拿出浴巾和睡衣,抱在怀里走进了他俩卧室中那个雾气腾腾的浴室。 时浅渡已经洗完头,用蒸汽帽把头发包了起来。 听见声音,回头睨过去一眼。 “唔,来了。” 清清淡淡的一瞥,就把顾英和的看的怪害羞的。 他现在也是十出头的人了,竟然跟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似的…… 难不成精神病院里的那八年真是白活了? 都跟时浅渡洗过很多次了,怎么还会害臊了。 又不是没被碰过。 “我看看今天用哪个味道。” 时浅渡在好几瓶沐浴露之中挑了挑。 跟选妃似的,每天用哪个看心情。 顾英和打开花洒,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就草莓薄荷的吧,你不是喜欢吃草莓么?” 时浅渡心里轻轻一跳。 她家小顾都学会这样暗戳戳地勾她了? 她从身后把男人圈在怀里,扬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你是什么味道我都喜欢吃。” 顾英和无声地红了耳朵。 好在热水有点烫,蒸腾出热气,掩盖了不正常的颜色。 沐浴露打出泡沫,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泡泡抹在身上,滑滑溜溜的。 时浅渡把下巴搭上顾英和的肩膀,一脸正经。 她鼻尖动了动,将喜欢的味道吸入肺腑。 唔,这个调香做的真不错,甜而不腻的味道,真像她家小顾。 她洗的很认真,边边角角沟沟壑壑的地方全都仔细洗了个干净。 在泡沫的作用之下,触感非常有趣,更显得微妙。 顾英和抿抿嘴唇。 不由得局促地躲了一下。 “别躲啊。”时浅渡把人按了回来,“上周你去看复诊,医生不是说你治疗的很好,已经让你断药了吗?以后可没机会这么认认真真地给你洗干净了。” 顾英和心中有些失落。 他的抑郁确实在调理和用药之下治好了,但他没有跟医生说的是…… 他的渴肤症好像比从前更严重了,每天都忍不住希望被时浅渡拥抱亲吻。 两人分开一阵,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任何亲亲抱抱的机会,他都不想失去。 “为什么以后没有机会了?” “因为啊——” 时浅渡拉长尾音,凑到男人耳畔。 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耳朵,喉咙里溢出不正经的轻笑。 她说:“可能会越洗越脏啊。” “……” 顾英和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心脏突突直跳,本来没那么明显的情绪猛地蹿了上来。 他在时浅渡惊讶的目光中,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他声音很低:“好像已经越洗越脏了。” “你……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早说!” 时浅渡凶巴巴地瞪他。 “我不是已经暗示过了么。” 顾英和垂首,亲在了时浅渡的嘴唇上。 他已经说过今天用草莓薄荷味的沐浴露了啊。 他很少这么主动,张开嘴唇细细地吻她,怎么也不够似的。 最后把他自己弄得喘不过气来才啃松口。 双臂圈住时浅渡地腰,脑袋依然搭在她的颈窝处。 还不忘撒娇似的轻蹭了蹭。 可能是她平时太宠着了,他越来越喜欢撒娇。 “时总,你亲我。”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 早晨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 然后这一整天都陷入了期待。 他渴求时浅渡的亲吻与拥抱,渴求她的抚摸,渴求她的占有。 一年多以来,无数次希望能被她像从前那样侵略,彻底成为她的人。 病好了,停药了,但依恋却越来越强了。 某种意义上讲,他依然病得厉害。 他越是着急,时浅渡就越是慢条斯理。 她把人迎面抱在怀里,却不亲他也不碰他,没有一点逾距。 “还像从前那样,从头亲到脚吗?” “我是时总你的人,自然是按你喜欢的来。” 顾英和见她故意拖延,眼眸垂了垂,柔软的红唇吻上时浅渡的耳朵。 他故意压低嗓音轻轻地喘:“今晚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吧,时总。” “……” 太草了。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就学坏了?? 时浅渡眉头抽动,翻身就把人按倒在了浴缸中。 她眸色暗沉:“我劝你别后悔。” 顾英和勾起唇角。 他早就发现上次提起孩子时,时浅渡的神色变得压抑而溢出欲.念了。 只要能把她勾在身边,说几句骚话又怎么了? 他什么都可以说给她听。 401 纪清若1 男主不洁/打过胎 第四百零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一年一度的电影大赏的颁奖典礼如期举行了。 场馆外铺着红毯, 明星艺人们一个又一个地在一阵阵闪光灯和呼喊声中,与粉丝们互动着穿过红毯, 消失在尽头。 场馆内,已经有许多艺人导演或是大老板到场落座了。 人流涌动,伴随着细碎的交谈声。 人人脸上挂着笑意,或是虚情或是假意。 总之,不会有人在已经开始的直播镜头前做出影响自己形象的事情。 “学姐!” 清脆好听的男声在席间响起。 秦雪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时浅渡身边。 他双手害羞地背在身后, 乖乖软软:“你今天的妆容好漂亮呀。” “谢谢。”时浅渡冲他点点头,“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没有说太多,就在秦雪眼巴巴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毕业五年,秦雪还是很喜欢叫她学姐,在她面前总是乖软听话。 可她知道这位小少爷是个娇蛮的主。 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娇蛮却总能在她面前装得这么好,那真就是铁粉了。 她在僻静处, 避开其他人的目光,走进了楼梯间。 上了三楼,因为人们都在会场,非常安静。 这就让那道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明显。 她快步循声过去。 纪清若腿脚发软的厉害,几乎一步都走不动了。 身上不正常的温度和迫切的欲求让他从头到脚都胀痛的厉害。 头脑晕沉, 身体瘙痒。 手掌扶上冰凉的墙壁就再也不想分开。 他大口喘息, 用仅剩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快逃。 可身后电梯响动, 接着传来了脚步声。 那些人脚步轻快, 只要转个弯, 就能看到几乎直不起腰来的他。 他心中浮出恨意,还有一种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难道又要像从前一样,被人□□践踏了么。 那些暗无天日的、恶心的回忆在头脑中翻涌而出, 他觉得身上疼的厉害,刺痛感几乎让他当场晕厥在这里,额头上全是虚汗。 难熬的同时,又疼得刻骨,双腿快要站不稳,不住地颤抖。 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 头脑昏沉之际,他感觉那脚步声已经离他只有十几米了。 他恨得厉害,一拳就锤在了自己身上。 有时候真的恨自己的性别。 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就在他恨意越来越浓盛的时候,有一道黑影从楼梯间里快速出现,拦腰将他抱起来,转身几个大步带他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杂货间里。 男人在被她抱起来的瞬间就剧烈挣扎了起来。 好在时浅渡力气大,双手用力就把他给牢牢制住了。 没叫他发出声音,就成功地躲好。 杂货间里黑漆漆的,东西很多,刚一进去就被不小心磕到了。 但还算干净,没多少灰尘。 纪清若的恐惧在被人拖着没入黑暗时到达了顶峰。 他听见关门的声音了,虽然很轻很轻。 “你放开……唔。” 时浅渡把他按在墙上,猛地扶住了他的嘴。 另一只手将他两只手桎梏在身前。 她压低嗓音,自报家门道:“别怕,我是时浅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清若的喘息和颤抖都缓和了些许。 时浅渡……? 声音听着确实没错。 人过中年,他经历了很多,但唯一一个坚定站在他身边关心他的人,就是好友姜知白。 而时浅渡是小白十年如一日喜欢的演员,经常在他面前夸时浅渡的好。 他作为影视公司的大老板,各种各样的内幕也知道的不少。 时浅渡这人,专业硬,脾气好,绯闻少。 年轻时几乎没有绯闻,也就近几年,才偶尔蹦出一些,但从来没有过任何负面的新闻,更没听说过她出轨、pc、家暴、潜.规则之类的,被无数粉丝奉为圈中道德典范。 算是个很正能量、很靠谱的艺人。 这两条因素融合在一起,纪清若的反抗情绪和恐惧感都有所降低。 可药物原因,他身上空虚的太厉害,接触到时浅渡微凉的皮肤,立刻就想缠过去…… 与她求爱。 黑暗中,他伸手狠狠掐在自己不听话的破玩意上,想让那股邪念消散。 牙齿也狠狠地咬上嘴唇,尝到了血腥的气味。 只有这样,才克制住了自己往眼前这女人怀里钻的冲动。 “刚才我听见关门声了,快点找!” “他那个样子,恨不得立刻趴地上求人草,能走多远?” “那个杂物间给我看看!” “楼梯间也看看,别让人跑远了!” “杂物间”三个字一出,时浅渡明显感觉到男人的气息紧促了一下。 她在纪清若耳畔轻哄:“没事的,他们不会发现的。” 接着伸出一只手,从里面扶在了门把手上。 下一刻,外面的人按上了把手。 大力往下晃动了几下,纹丝不动。 “这个杂物间好像锁了,纪清若肯定进不来。” “行,那就是从楼梯间跑了,走走走,怎们快追!” 几个人的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 纪清若猛地松了口气。 紧张的情绪落下,那股难捱的感觉成倍的开始往上蹿。 他连忙用力推开了时浅渡,自己半靠半倚在墙边。 双腿打颤,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艰难地说:“你走。” 冷清板正的声音因为药物染上了欲念。 他双臂抱住自己,紧紧靠着身后冰凉的墙壁,以此获取一点慰藉,降低身上汹涌的燥热感。 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只是这样的凉意,根本无法缓解他的情况。 时浅渡非但没走,还往前上了一步。 她温声说:“我帮你吧,纪总。” “……!” 纪清若的心脏猛然一颤。 紧跟着,嘴唇嘲弄地一扯,讽笑出声。 什么“圈中道德典范”啊。 还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占他的便宜。 她是艺人,应是害怕这种丑闻被曝光才是。 这么无法无天,是因为知道他不敢把受辱的事情曝光吗? 他刚把从姨母手中夺回来的公司重新做大做强,姨母还在死咬着不放,他是个男人,一旦被曝光这种丑事……他的地位就又岌岌可危了。 就算躲过了那帮人…… 也终究躲不过被欺辱的命运么。 他冷声说道:“我不用你帮忙,请你自重。” 时浅渡拧起眉头:“什么不用,你再这样忍下去,身体都要熬坏了。” 她强硬地上前,去抓纪清若阻拦他的手腕。 纪清若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许多人都觊觎他。 但不是喜欢他,而是看中他的钱和公司,又或是单纯地想体会一下把他这种冷冰冰的男强人压在身下的感觉,想看他哭喊求饶,想辱骂他是个人尽可妻的婊.子。 因为很多人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被人强过,也知道他打胎过。 那些人笑话他一把年纪没人要,却又龌.龊地想要体会体会他的滋味,想让他怀上她们的孩子,再强迫他打掉,好像侮辱人会给他们带来强烈的快.感。 网络上有许多侮辱他的话。 所以,他知道很多人是怎么看他的。 他拧着眉头,呼吸越发的重了。 “趁人之危,没想到……呼,时小姐是这样的人。” 男人的力气比不上女人,他现在又是这个情况,根本反抗不了。 就只能眼睁睁地感觉到时浅渡强硬地把自己抱在怀里。 他想,还好他的身子早已经破破烂烂,很难怀了。 只要不会怀上,被强迫就被强迫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反抗,还兴许能降低些痛苦。 他悲哀地扯了扯唇角,已经认命。 “别害怕。”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颤抖的厉害,抚了抚他的背脊。 她温声解释:“我不占你的便宜。” “……” 纪清若的眉宇抽动了一下。 痛苦的记忆复苏,他的嗓音染上了恐惧的湿濡。 “别过来,会疼……” 记忆中,只有吴彩然和纪英掐拧抽打他的画面。 他不从的时候,被玩过头的时候,只要那玩意不合她们心意,就会被惩罚。 两人不是一起欺凌他的,但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 可能天下女人都是一个样吧。 时浅渡见他这样,怪心疼的。 在她面前那么乖顺可爱的男人被人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把人抱进怀里,在他耳畔轻声安慰。 “不疼,我会温柔一点儿的。” 在她眼里,男人一直都是她的乖乖人夫,她当然会很温柔了。 她搂住纪清若的腰,把人揽在怀里,让他能把重量靠在自己的身上。 手掌在偏瘦的背脊上轻轻地抚,平缓他紧绷的情绪。 可男人还是颤抖,好像痛的厉害。 他眉头紧拧:“你起开。” 时浅渡敛了下眉。 在这个世界,疼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如果碰上那些粗暴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则会很难熬,没多少快乐。 她只是抱着男人安慰,还压根没做什么。 怎么就……? 纪清若这…… 这应该是心理上的作用吧。 幻痛吗? 她无声地叹息,薄唇轻吻在男人的脖颈上。 嘴上善意地哄骗他道:“我再轻点儿,别害怕,我轻点。” 可能是这些安慰真的起到了心理作用,纪清若虚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喊疼的声音渐渐小了一些,只剩下略重的鼻息声。 “嗯。” 纪清若拧着眉头哼了一声。 还是疼,还是想退缩,但比以前受过的苦轻多了。 还算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耳畔源源不断地传来女人低柔的轻哄,温温和和的,像春天的雨浸润到泥土之中。 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在他的耳边,传来沉稳好听的女声:“你做得很好,对,放松一些……没关系的,我不会伤害你,放松……” 疼痛感没有减少,倒是他的心被哄得软下去一点。 终于不再是骂他“你怎么这么没用”了。 明明是她们只顾自己,弄得他疼到崩溃,却骂他没用。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自己太矫情,被父母处尊养优的养着才会一点痛感都忍不住,以为自己真的很没用,在恨意满满的同时,还暗戳戳自卑过好一阵。 后来才听小白说,小白家的妻主平时都会在意着,特意放缓节奏放轻力道。 “呼……” 他听见时浅渡在自己耳畔呼出一口气。 像是在……喘? 不知为何,他的背脊竟是一紧。 她是在忍着吗? 她是对他产生那种…… 呵,也是,女人的需求本就会比他们重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对谁都很容易产生想法吧。 他有些害怕女人会忍不住,真的在这种地方对他下手。 但她一直都没有,甚至手都依然落在他的背脊上安抚,没有胡乱动作的意思。 要是单看这些,还真是像粉丝说的一样,是“道德典范”了。 “还疼吗?” 时浅渡垂眼,压下不稳的呼吸。 缩在储物间的角落里偷偷帮她家阿若,真的很难没想法。 天知道她多想把人推倒,可纪清若经历过许多次强迫,早就ptsd了,真要是对他下手……那未免也太残忍太渣了,她不能做伤害他的事。 唔,主要是以纪清若的性子,日后绝对会恨她,不会原谅她了。 短暂的快乐和长期的快乐,她选择后者。 纪清若咬着嘴唇沉默片刻。 等气息平稳了,才答:“还是疼。” 而且他现在,呵…… 经历过很多次践踏之后,疼痛的厉害都是次要的。 更主要的是出不来。 有尽头的痛苦好歹有个盼头。 无法结束的痛苦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所以,早晨疼的厉害的时候,他自己从来不会碰。 只会冒着感冒的风险去泡冷水。 “那想一想开心的事呢?”时浅渡轻吻他的耳朵,“不要想让你觉得痛苦的事。” “以前有暗恋过谁吗?” “……没有。” “有喜欢的女艺人吗?” “嗯……也没有。” “是吗?” “嗯,呼……” “那喜欢我吧。” 短短的五个字落在耳畔,纪清若的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 他脑子里似是划过一丝电流,被小小地撩拨了。 双腿比刚才更软了一点儿。 他倚在时浅渡的肩头,手指稍稍用力,抓住了她的衣角。 “呵。”时浅渡轻笑,心说真可爱啊,“看过我的电影吗?在海边那部,阳光很灿烂,我躺在小舟上晒太阳,你懒洋洋地赖在我身上,小舟摇啊摇啊……轻轻地晃……” 男人不自觉地往前挤了一下。 呼吸变得更加细密了。 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的,多了些许迷茫。 她微微扭头,薄唇微微地蹭了下男人的嘴唇。 温温软软,触感很好。 可惜他一被蹭到,就立刻闭紧了嘴巴。 她略有一丝丝不爽。 但还是温声问:“喜欢接吻吗?” “……” 纪清若不知道。 她们不亲他。 因为他会咬人,咬得很凶,直接咬出血来。 “不喜欢也没关系。” 时浅渡嘴上说的很好听、很大方。 但她背地里心痒的厉害。 不能直接最后一步也就算了,亲一下都不给的吗? 谁能受得了亲亲人夫就在怀里被她弄这个还能心如止水啊! 反正她不行。 她要亲她家阿若!! 于是,她哑着嗓子哄骗道:“但亲一亲可以帮你尽快不这么疼,所以我们试一下,好不好?你要实在不喜欢,可以扭头避开。” 这么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就像是骗人的渣女。 纪清若依然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总是没有尽头也不是个事。 虽然他现在……有些奇怪,已经不全是疼痛了。 他感觉到一对温热的唇凑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触碰上来。 先是轻轻地抿,轻轻地啄,接着湿濡的舌舐了过来。 他不太习惯,敛了下眉头。 有一点退缩。 时浅渡按住了他的后颈。 撬开男人的牙齿,又轻又柔地勾他。 没有亲得太凶太用力,免得引人反感厌恶。 带着他一点点地体味快乐。 虽然纪清若现在不喜欢她,但至少……身体本能会分泌荷.尔蒙吧。 只要让他的身体以为自己恋爱了,那就会觉得高兴。 “嗯。” 纪清若被亲得忍不住低哼一声。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跟陌生女人乱搞的人,只是情况特殊,他被那些不适感逼得够呛,想尽快恢复,也明白时浅渡是在帮助自己,就没有太过抗拒。 女人的吻技很好,确实还算舒服。 不自觉地往前送了一点儿。 时浅渡挑眉,觉得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 她家阿若应该很快就不会疼得那么痛苦了。 黑暗中,他们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脸。 只能在拥抱中感受到温度,还有微热的气息。 她松开男人唇,听他喘息两声,又扬头亲了过去。 薄唇与他的轻轻摩擦,气息交织。 她笑问:“再亲一次吗?” 纪清若依然没有回答。 但在她第二次探入他口中的时候,男人没有像上次一样躲开。 她非常满意,心情指数直线飙升。 虽然是特殊情况趁人之危…… 但她觉得自己趁的好啊,她家阿若好好亲啊! 薄唇又在亲了他两下,便让他把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手掌不停地在纪清若的背脊上轻抚。 小小的储物室中,气氛越发的微妙。 “真甜。” 纪清若喉咙一滚。 背脊又紧绷了几分,眉头轻微耸动。 时浅渡看不见这些,但能感知到温度和颤抖。 她趁机轻啄男人的脖颈和耳朵,低声地喃:“阿若好乖,很快就不疼了。” “……” 温柔的低哄弄得纪清若心脏发紧。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微微弯腰,整个人赖在温暖的怀抱中。 抵在她的掌心。 睫毛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水珠,轻轻地颤。 402 纪清若2 应该给他嘴唇亲到肿。…… 第四百零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怎么也没想到, 当自己离开储物室,来到颁奖典礼的礼堂时,典礼已经进行到了中后段, 最佳男女演员奖都已经颁完, 舞台上正在进行最佳男女配角的颁奖。 他不慎中了那下三滥的招式时, 典礼还没正式开始。 就算是被时浅渡拉近小黑屋那会, 也就是刚开始的时间吧。 在里面难受的时候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 可竟然…… 过了一个多小时。 时浅渡帮了他一个多小时。 不间断地抚慰, 低哄, 安慰。 那么耐心和温柔。 那么久的时间, 一定手都酸了吧。 而且她要上台领奖,肯定知道应该早些下去。 她却丝毫没有急躁和不耐。 女人很少会自愿那样帮助他们的。 因为在大多数女人眼里,男人就是发泄欲.望和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要不是可以生孩子, 可能空.气娃娃对她们来说也大差不差。 想必一个光鲜亮丽、粉丝无数的年轻女演员, 不会喜欢帮一个老男人做这种事的吧。 但时浅渡还是愿意陪他那么久,直到他痛苦又舒服地恢复正常。 在善良和冷漠之中选择了善良? 若真是这样,那为难她了。 他本来冷寂而少有波动的内心里,涌出了一丝抱歉。 人家帮他,最后没有得到感谢也就算了, 还耽误今天的正事。 还会因为没有出席颁奖,而给组委会留下不好的印象,被网友嘲讽。 他扭头, 看向与他隔着十几个座位的时浅渡。 看到她面色淡淡, 并无懊恼。 似是感觉到目光, 偏头,视线跟他撞在一起。 忽而,她眉眼一弯,露出了笑意。 只是大大方方地笑, 而非猥琐或威胁。 纪清若没有回应,默然地收回视线。 他手里的影视公司发展的很好,就用项目作为谢礼和致歉吧。 到时候也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对他们都好。 没过多长时间,颁奖典礼就结束了。 时浅渡缺席了最佳女主角的颁奖,在走出会场的第一时间,就被无数蜂拥而至的记者围在了中间,大大小小的镜头对准她的脸,打算犀利地提问一通。 纪清若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他讨厌女人,但分得清是非。 明天到公司就看看,有没有适合邀请时浅渡的项目吧。 他取出手机,关掉了飞行模式。 顿时,就“嗡嗡嗡”地震动了好几下。 【啊啊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家妹妹竟然缺席了,没有上台领奖!】 【明明走红毯了为什么没有去领奖啊!!】 【要命,本来以为会有好看的领奖图,没想到会是这样!】 【呜呜呜这下要被黑子喷死了!】 【阿若阿若!你也在现场,知不知道情况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呜呜呜,阿若你回我一下嘛……】 一碰到自己偶像的事,姜知白就会比平时激动许多。 而这次,他问的是—— 时浅渡没有上台领奖,你在现场知不知道情况。 纪清若的手指一颤。 他当然知道情况。 就是他耽误了时浅渡的时间,让她帮忙…… 面对好友,这么尴尬的情况不多见。 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实话比较好,善意的谎言有时候比真话更合适。 他手指微动,回复了消息。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还是等她的工作室发声明吧。】 回完消息,他就在助理的陪伴下走出了会场。 时浅渡正在门口接受采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好巧不巧,正好瞥见了时浅渡西装上的白点。 挺小的,不易发现,但他就是看见了。 他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 就算在储存室里结束时他都没有害羞,这会儿却真有点绷不住。 因为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他的…… - 又梦到那个场景了。 纪清若躺在床上,一手搭在额头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 距离颁奖典礼那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竟是还没能从中逃脱。 时不时的,就会梦到那天的情形。 漆黑的房间,湿热的气息,还有愉悦的感受。 那还是第一次…… 愉悦与疼痛并存,而不是只有痛觉。 他翻了个身,又因为熟悉的刺痛感而拧起了眉头。 其实他去过好几家医院,看过几个全国最好的医生。 医生说他的身体除去过去打.胎受到了一些损伤,以后不太容易怀孕了,其他都没有问题,处于一个很健康的状态,应该是不会觉得疼的才对。 可他到早晨的自然现象时,都会觉得疼得厉害。 后来,他又去看了心理医生,说是恐惧导致的幻痛。 医生说他从没经历过正常的亲密关系,对女人和□□充满了不好的回忆,那些一到□□就开始迎来疼痛的记忆一次次地在头脑中重复,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可以药物治疗,但药物一般都是治疗截肢后的强烈幻痛。 那些药有的有上瘾性,有的有耐药性。 他的情况远没有截肢幻痛的严重,不建议长期用药。 还有物理治疗、神经阻滞疗法等,对于他的情况来说都不太合适。 最推荐的是心理治疗,利用催眠、松弛、合理情绪疗法等方法缓解幻痛、减少压力。 医生还推荐……他交个女朋友。 说等他遇到真的爱他的人,有过健康的亲密关系,这种状况自然就会消失了。 说来好笑,一个在心底里忍不住恐惧、厌恶女人的人,为了治疗女人带给他的病症,还要再找个女人来缓解,这就是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么? 他不愿意谈恋爱,他想远离女人。 躲得越远越好。 况且,又会有哪个女人真心喜欢他呢? 他被几个女人分别□□过,还堕过胎,很难生育。 他还不守夫道,在外抛头露面,不想老老实实地在家相夫教子。 除此之外,他整天冷着脸,不会撒娇。 虽然他将家里的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如今身价几十亿,但他依然是女人眼里最没人要的男人。 “男人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嫁的好。” “听说他被人搞过很多次,还打过胎,就是个没人要的二手玩意!” “他要是能给我生三个女儿,我可以勉强考虑考虑他。” 还有过去家里没破产时,说喜欢他的人…… 她们不是喜欢他。 她们只是想让他弯腰。 幻痛这事说大不大,毕竟他没有恋人,也不打算结婚,不需要x生活。 但说小也不小,谁每天早晨都刺痛上一阵,都会觉得不方便。 纪清若忍着刺痛起床,拿出一条毛巾,又从冰箱里拿出冰水。 毛巾泡进去,很快就冰得彻骨。 他淡淡垂眼,面无表情地盖了下去。 眉梢抽动,还是闪过了一丝痛苦。 很疼,钻心的疼。 尤其是被什么碰到的时候,更是疼的厉害。 就是再柔软的毛巾也不行。 他不由得想到了时浅渡。 沉静冰冷的外表下,脚趾轻轻地缩了一下。 她真是个温柔的人。 没对他出言嘲讽,没有笑话他是个几手的老男人,也没有以他的丑态作为威胁。 他那时以为,事后时浅渡必定会找上他,不想直到今天也没有私下联系。 不仅没有威胁,也没有埋怨他耽误了时间。 因为当天晚上,“时浅渡未登台领奖”几个大字,在热搜上挂了一晚上。 就算后来找了合适的理由好好解释,也认真道了歉,也没法彻底消除负面影响。 都是为了帮他才会那样。 时浅渡大概是他这三十多年来,见过最体贴男人的女人了。 比他母亲当年对父亲还要好。 不过么,也有让他事后想起来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 理智上觉得不至于,但直觉上,总是觉得那两个吻是时浅渡在占他的便宜。 他胡思乱想地沉默了一阵。 回过神来,身上已经不再刺痛了。 纪清若拿起盖在身上的毛巾,丢到洗衣篓里。 家里每天都有小时工替他打理家务。 他简单洗漱,打理好自己,又去衣柜挑了挑衣服。 里面都是些板正的西装,价格不菲。 本想随便拿一身算了,忽而动作一顿。 今天,时浅渡好像会到他家公司试戏。 公司经营的很好,有不少圈内人争相竞争的大项目大ip。 时浅渡是当红的小花,但不是一家独大。 修长漂亮的手指在衣柜间移动了一下。 落在了一身不太老成的西装上。 唔,这也是年轻可爱的男孩绝对不会喜欢的类型,但在他的西装里已经算是年轻的了。 对时浅渡谈不上好感,不过…… 他敛了下眉头。 一定是这几天总是梦到她的原因。 也可能是姜知白没完没了地跟他说起时浅渡的原因吧。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连续传来了几声提示音。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纪清若刚好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抚着后颈,活动活动酸累的脖颈。 他拿起手机,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姜知白的名字。 【阿若阿若!】 【今天妹妹是不是要到你们公司去试镜啊!】 【啊啊啊我觉得女主的角色超级适合我们妹妹诶!一定超级吸睛!!】 【你是总裁诶,可不可以给妹妹走个后门啊,让妹妹上嘛!】 他抿成直线的唇角往上翘了一下。 小白跟他差不多大,也是奔四的人了,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性。 天生性格软会撒娇,再怎么撒娇也不会讨人厌。 他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你应该相信她不需要走后门。】 【切,你好冷漠哦。】 【我跟你念叨了这么多年,你就一点儿也没把她当自家妹妹吗?】 【好吧,你不仅不追星,还讨厌女人。】 【你最近身体好一点了吗?还会觉得很疼吗?】 好友说着说着,就从自家的偶像转向了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纪清若的拇指在手机上轻轻地磨搓了两下。 这些话题,让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那天的储物室。 做梦梦到,早晨疼的时候想到,小白跟他念叨偶像的时候又想到…… 他的呼吸不畅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初。 【还是一样疼。】 【唉,你医生也看过不少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要不真考虑考虑谈个恋爱?】 【虽然说很多女人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会有好的嘛。】 【像我家妹妹就不错啊!】 【又美又酷又温柔,而且道德感满分!】 纪清若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无论谈到什么,都会拐弯抹角地说到时浅渡。 他看着屏幕,微凉的视线垂了下来。 他承认,以那天短暂的接触来说,时浅渡像小白说的一样好。 【以后再说吧。】 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他抬头:“进。” 时浅渡从门口冒出头来,冲她家阿若勾起唇角。 男人跟那天面色绯红、呼吸炙热的模样完全相反,正板板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面容微凉,给人一种冷然清贵的隔阂感,还是那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饱满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半点嬉笑之意。 她觉得,纪清若结束之后,冷冷地跟她说“出去”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是的,她帮完忙,被这个男人给赶了出去。 就这个态度,她说不上生气,但也是不爽了一阵。 真恨不得当时把人给…… 好吧,她到底是做不出伤害她家乖乖人夫的行为。 那至少也应该多亲几口,给他嘴唇亲到肿! 她歪歪头:“纪总,现在有时间吗?” 纪清若收回视线:“请进吧。” 他嗓音冷清,没有波澜,仿佛那天的事只是梦境。 时浅渡不跟他客气,直接拉着一把椅子,坐到了办公桌的对面。 她左手拖住下巴,直勾勾地看着男人清贵的脸。 “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纪清若见她不开口,便将手里的文件合上,放到一旁。 他说道:“有什么事,请直说就好。” “你不用这么正经嘛。”时浅渡摆摆手,“纪总请放心好了,那天的事情早就被我烂在肚子里了,我绝对不会拿出来威胁你的。” “……” 纪清若顿了顿。 虽然都是被迫,可他也是经历过不少□□的人了。 提起那种让他充满痛苦的事,不会害羞。 只是…… 莫名就想起了那天时浅渡衣服上的小点点。 继而联想到溅到她掌心的模样。 脚趾无声地蜷缩。 他垂下眼,公事公办地问:“你那天的西装是高定么?多少钱?” 说话间,故作自然地掀起眼皮,跟时浅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竟然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个眼神,看起来也知道被他不小心溅了点吧。 “抱歉,我会把钱还给你。” “既然你这么主动,那我也不客气了。” 时浅渡太熟悉着男人的小动作了。 她扫过男人沾染了一丢丢绯色的耳廓,唇角翘了翘。 人人都以为纪清若清高而不好接近,只有她明白,这个男人可爱的要命。 尤其是他怀孕那段时间,恨不得每天都窝在她的怀里暗戳戳地撒娇。 她们最初认识的时候,纪清若只有二十九岁,已经被这个世界的人们称为没人愿意要的大龄剩男了;现在又过了许多年,他都三十大几,快要四十岁了,是彻彻底底的老男人。 但纪清若在她眼里还是一样的可爱。 纪清若见她还不说话,敛了下眉。 他问:“所以,时小姐过来时为了要这个赔偿的?” “当然不是。” 时浅渡正了正神色,收起自己心中的觊觎。 她说:“谢谢纪总能邀约我过来参加试镜,只是不知道原本就有邀请我来的计划,还是作为某种……交换或者说是感谢酬劳之类的?” “……” 被发现了啊。 纪清若抿抿嘴唇:“二者都有,顺水推舟罢了。” “那——”时浅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试镜的角色已经内定是我了还是怎样?” 纪清若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脸。 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是高不高兴。 有的艺人不喜欢搞这些,被网友们在背后嚼了舌根。 时浅渡是实力派,可能不喜欢听到自己不是因为实力才拿到的角色? “那天很感谢时小姐,相信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情。”他的语调依然冷清,好似在说起一件寻常事,“你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吗?” “那不会。”时浅渡摇头,“能赚到钱,我还挑剔什么?” 纪清若掀起眼皮看她。 这话的意思是,只要能赚到钱……帮他那样也没什么? 他或许想歪了一点,又或许没有很歪。 他突然想起姜知白给他发的消息。 ——唉,你医生也看过不少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要不真考虑考虑谈个恋爱? ——虽然说很多女人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会有好的嘛。 ——像我家妹妹就不错啊! 沉静微凉的目光落在时浅渡的脸上。 尊重男人,性格好,演技好。 主要是演技非常好。 就算前两者都是假的,也能演出来。 要是演了一辈子,就是真君子了。 “时小姐,我有一个私人的工作,酬劳不会低,不知道你愿意尝试吗?”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她隐约意识到,会是什么样的工作了。 “纪总你说,我如果能做得来,酬劳也合理的话,当然不成问题。” 纪清若垂下了眼眸。 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微颤动。 心脏比平日里跳动得更快一些。 不害羞,但有几分不明显的紧张。 但又一想,他在网上黑料无数,骂他的女人比比皆是,不差这一个。 于是,他语调平直地问:“我想请你扮演我的女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403 纪清若3 身子往前拱了拱,送到她面前…… 第四百零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她正考虑怎么跟纪清若拉近关系呢, 谁想他又……? 类似的场景,让时浅渡有一种“纪清若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选择她”的感觉,就算经历了很多遭透了的事情, 就算对所有女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抗拒, 还是与她拉进了距离。 顿时间, 她心情很好很好。 就那么容易被她吸引吗? 薄薄的唇往上翘起。 但她没立刻答应, 用手指背撑住下巴。 “纪总, 这是想……包.养我的意思?” 纪清若动作一顿。 刚才他说的确实有些歧义, 容易想歪, 会让她很不舒服吧。 他解释说:“抱歉,让你误会了,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与时浅渡对视了两秒, 又略微思考, 他还是选择坦然地摊牌。 “我有些小的心理问题,已经困扰我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的医生跟我说,我需要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那些问题自然而然的就会解决了。” “噢, 这样啊。” 时浅渡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那些痛感都是心理作用么。 纪清若又说:“就像社会上那些一日女友,只是时间稍微长一些, 我们不需要一起去任何公共场合, 就是私下里偶尔碰面。我有一栋别墅, 平时不想让人打扰时会去住一下,外界没人知道是我的,安保很好,不会让人发现, 时小姐这么多年从没被人拍到过恋情的石锤……想必是有经验的。” 时浅渡出道十余年,如今有27岁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狗仔能拍到的石锤其实很少,大多数都是为了引流搞出来的乌龙。 如果不是留下孩子之类的证据、经常在公共场合同进同出,又或者另一半主动爆出情况,就很难被发现。 细数那么多大瓜,由伴侣爆出来的是大多数。 “当然,风险虽小,但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的,是同意还是拒绝都看你。” “风险问题我会考虑,不过,高风险才会有高回报嘛。” 时浅渡看着男人一丝不苟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 她调戏道:“那纪总是只需要日常的陪伴呢,还是说……更亲密的事情也需要?” “……” 纪清若的呼吸紧促了一瞬。 没有身体上的关系,或许还能说像是租赁一日男女友。 若有了……确实更像包养了。 其实,他不是很想跟女人发生关系。 没有感情,单纯追求快.感么? 在他看来,那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工作一个小时。 更何况,他身体的情况,痛苦比快乐还要多一些。 但坦白来讲,之所以会问时浅渡…… 在潜意识里跟那天储存室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我不是很想跟人发生关系,想必你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他抿抿嘴唇,但始终没有避开时浅渡的眼睛,“但可能会需要你偶尔像那天一样帮助我。” 他说的很坦然,并不担心时浅渡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出去。 一是觉得时浅渡为人正直,二是说出去对她本人影响更大。 哦,只是馋她的温柔,不想跟她发生关系啊。 时浅渡托着下巴,撇了撇嘴唇。 但是她想啊。 “如果我不小心逾距了呢。” 纪清若微怔。 女人比他们重.欲一些,不会介意跟不喜欢的人解决需求。 而男人相对保守,更想把自己留给喜欢的人。 时浅渡或许也是一样? 他以为时浅渡这样的身份,会嫌他脏。 毕竟他被许多女人骂作“万人.骑”,就连工作上的成就也说是睡出来的。 他轻轻敛了下眉,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时浅渡。 他始终对那种无意义的事很排斥,但医生说,他不能排斥那些,得真心地去体验亲密关系,体验性的美好之处,才会慢慢地恢复,脱离日复一日的痛苦。 对时浅渡提出这件事,不就是为了解除他的痛苦么? 沉默片刻,他说的直白:“在不是强迫的情况下,如果能让我感到愉悦,就可以随你。” 两人一个快三十,一个快四十,他还臭名在外,没必要玩什么矜持。 “你应该也在网络上听说过我的事,我打过胎,医生说很难再怀孕了,所以没关系,你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我不会因此纠缠你。” 说起打.胎,他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只是提起今天吃什么一样。 他不以此为耻,也不因无法怀孕而难过。 甚至有点庆幸,身体原因,让他永远没法成为相夫教子的男人。 正好可以如他所愿,投入到工作中。 时浅渡双手握在一起:“那我们谈谈酬劳吧。” 唔,乖乖老婆付费跟她谈恋爱。 怎么这么可爱啊。 - 【阿若!你们今天订下角色人选了吗?】 【给我透个底嘛,我家妹妹到底拿没拿到角色呀!】 【呜呜呜,阿若~】 有史以来第一次,纪清若看着好友的卖萌,心中浮出罪恶感。 他偏头,看着把生活用品搬进别墅的时浅渡,陷入沉默。 如果告诉小白,他真的按照“建议”,把时浅渡拐回家里,而且还是扮演他的女朋友,小白应该会很崩溃吧,觉得他们两个的形象同时崩塌了。 “看我做什么?” 时浅渡察觉到目光,冲他挑挑眉。 纪清若收回了视线。 还是别告诉小白了,反正等他的心理创伤治好,自然就分开了。 【角色十有**没问题,你安心等官宣吧。】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每年接戏不多,一年最多接2-3部。 用她的话说,演戏消耗的是情绪和心力,如果接戏太多很难保证质量。 所以每年她都会有半年左右的空档期,经常直接玩消失,粉丝们也习惯了她的脾性,支持她每到假期就放松自己、多体验生活。 正因如此,她才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住到他家。 “需要我帮忙整理吗?”纪清若收起手机,“家里很大,你随意用。” “好啊,你帮我把这箱子衣服放一下吧。” 时浅渡一点儿不跟他客气。 纪清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事业上,但家务做得也很好。 十几岁的时候,还上过一年家政课。 他一边收拾属于女人的衣物,头脑中不自觉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对未来充满憧憬,觉得自己可以嫁给一个相互喜欢的女人。 谁能想到呢,他直到快四十了,才以“扮演”的方式有了女朋友。 “二楼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外面。”他见时浅渡从自己身后走过,提醒了一句,“放在哪看你的意愿吧。”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时浅渡对这栋别墅不要太熟悉。 因为这就是他们婚后由纪清若亲自选择的房子,她到现在都能回想起男人选好了房子之后,可可爱爱地眼巴巴看她的样子。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还是这么喜欢这间房子啊。 把行李收拾好后,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晚上了。 纪清若简单做了点晚饭,又准备了饭后的水果和小甜点。 他习惯在晚上没有工作的时候看一部电影,好放松一天疲惫的心情。 不想因为别人而改变,于是照常在客厅开始放映。 “我看一部电影就睡觉,你随意安排。” “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时浅渡故意站在沙发前面,挡住了纪清若的视线,让他看不见屏幕。 她颇为不满:“你应该问我要不要一起看,不如重新问一遍?” “……” 纪清若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突然有人“碍”他的事,他拧了下眉头。 好在还记得是他自己请时浅渡扮演情侣的,没有真的不悦。 他想,兴许真正的情侣就是这么生活的? 于是他重新说道:“我看一部电影就睡,你要一起吗?” 时浅渡裂开了唇,笑道:“好啊,我陪你一起。” 她往沙发上一坐,靠在男人身边。 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圈住他的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很明显的感觉到,纪清若的身体一僵。 她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阿若,我想吃那个。”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葡萄。 她家阿若一直都不是那种特别殷勤的男人,更独立,不是很喜欢以伺候人为己任。 但因为太喜欢她了,除了工作就喜欢围着她转,一边撒娇一边照顾她。 纪清若又拧了下眉头。 这回心中有了淡淡的不悦。 他怎么忘了,男人在家是要伺候女人来着。 他这是主动花钱找罪受么? 葡萄是他洗的,他端来的,离沙发不过一米,自己拿一下又怎么了? 他知道绝大多数家庭都是男人照顾女人,过去他父亲也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拿吃的递给母亲吃,可大概是因为他跟时浅渡没有感情吧,心中不悦又很抗拒。 但他想了想医生的话,还是主动拿过来一颗葡萄,送到时浅渡唇畔。 时浅渡张嘴把葡萄卷入口中。 不待男人反应,便偏头轻轻啄在他的唇角。 “阿若对我真好。” 纪清若心头轻轻一跳。 她确实很会撩拨人。 怪不得那么多男孩子都喜欢时浅渡。 他记得那天在储物室的时候,他也被小小地撩拨了一下。 跟刚才一样,心头一跳,有一瞬的酥麻。 心中的不悦莫名的消散了。 他淡声说:“看电影吧。” “好。”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又啄了下他的下颚。 纪清若有些意外,自己对于时浅渡的拥抱没有很排斥。 可能是因为他们在储物室里早就抱过长达一个小时之久,还有过更加亲密的举动吧,莫名觉得这种暖洋洋的温度好像还不错。 只是……她入戏这么快的吗? 不过搬家过来,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已经表现得这么自然了。 “你以前看电影都这么板板正正地坐着吗?” 时浅渡勾勾他的腰,让男人往自己身上这边靠。 她哄小孩一样地说道:“可以赖着我。” 纪清若颇为别扭地看她一眼。 他自食其力惯了,再说让他这么个快四十的老男人往一个二十多的小姑娘怀里靠多不好意思。 “哎呀,跟我还见外什么呢?” 时浅渡拿起一个抱枕放在腿上,强硬地把男人按倒下来。 让他半靠半倚在自己身上,看着就像窝成了一团。 她又撩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到男人腰间。 手指落在他的脖颈和脸颊上,轻轻地捏了捏。 以前纪清若特别喜欢这样窝在她的身上,把玩她的手指,偷亲她,还会戳她的肚子。 对外冷冷清清的男人,在她面前倒像是个多动症的小孩儿。 “放松就要有放松的样子,整天板板正正的多无趣呀。” ……她真自来熟。 不,她演技真好。 纪清若这么靠在时浅渡的身上,都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他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最终还是为了体验“亲密关系”,赖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时浅渡感受到了男人的笨拙。 他明显完全没谈过恋爱,一段亲密关系都没有过。 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比最初跟她在一起假结婚时还要别扭一些。 但别扭归别扭,却十分听她的话。 是觉得她恋爱经验丰富? 真是意外的可爱。 她没忍住,垂首亲吻在了男人的耳廓上。 “阿若好乖啊。” 纪清若搭在沙发上的手指一紧。 她的情话说的真自然。 也特别好听。 这已经是时浅渡第二次说他乖了。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别人夸他乖巧懂事之类的。 这种词,总是让他觉得有某种贬义,限制了他的自由成长,仿佛他只能乖巧。 可从时浅渡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充满了……爱意。 更像是一种爱人之间的**,一种亲昵的交流。 他没有过正常的、健康的亲密关系,也没经历过男女之爱。 可他就是那么觉得。 难道这就是好演员所呈现出来的氛围感? 真厉害,怪不得能火,以后公司项目要多跟时浅渡合作。 他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工作。 女人的手指落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撩动他的发。 时不时地碾过穴位,不轻不重地按揉。 身后传来热乎乎的体温,在微凉的天气里十分舒适。 他舒服得眯起了双眼。 - 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唇上。 轻抿,细咬,无限温柔地**。 纪清若的眉头动了动。 睁开了疲倦的双眼,就看到了时浅渡放大的脸。 他一愣。 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被时浅渡捉住。 时浅渡轻轻挑起男人的下巴,探入他口中一点,轻轻地舐。 男人有些退缩,她便没有穷追不舍,在他柔软的唇上反复吻了吻。 “阿若,该洗漱睡觉了。” “嗯。” 纪清若被亲得有一丝脸红。 谈恋爱是会无时无刻地在家里接吻吗? 竟然用这种方式把他亲醒…… 如果说起粗暴的杏爱或者怀孕打胎之类的,他从内到外不会有半点波动,就算是以前被强迫地扒开衣服,他都只是冷笑着爆发出恨意,不会脸红。 可碰到时浅渡的亲吻,他却总是出乎自己意料的有点害羞。 大概是以前没怎么亲过,也没经历过类似的**吧。 他不想让时浅渡发现,传闻中被无数女人上过、还打过胎的自己在普通的恋爱中纯情得像是个大傻子,便抿抿嘴唇,没有多说话,冷漠地直接起身去洗漱了。 时浅渡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耳尖微红的背影,翘起唇角。 两人分开洗漱。 她特意洗的快一些,赶在纪清若之前爬上了卧室的大床。 纪清若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人,一愣。 他说:“晚上也要一起睡吗?” 时浅渡瞪他:“不跟我睡,你想跟谁睡?”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快点儿过来给我抱抱。” 纪清若没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过去了。 时浅渡顺势搂住男人的腰,把他勾进自己怀里。 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抬头轻吻他的嘴唇。 手臂用力,两人就抱得亲密无间。 常服换成了睡衣,更柔软,更容易传递温度。 她一翻身,把男人压在身下。 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撑在男人耳畔。 纪清若以为她第一天就要做,刚蹙起眉头,便听到温柔微哑的嗓音落在了耳畔。 她说:“阿若,你过去受苦了。” 他万万没想到,女人会跟自己说这个。 十来年的时间里,他听过很多人骂他轻贱,笑他活该,厌恶他一身污秽,仿佛他遭受那么多不幸,都是他自己的错,都是“不服管教”的男人应得的下场。 如果父母尚在,一定会心疼他,哭到眼睛发红。 可惜父母早就不在了,便再也没有人心疼他的苦难。 时浅渡用唇蹭在男人的脖颈上。 “以后我保护你。” “……” 纪清若心中一软。 她太懂他希望听到什么了。 不管男女,心中总会有脆弱的地方。 任何人一个人独自哭哭硬撑过十来年的时间都会觉得疲惫。 他很多时候挺羡慕小白的,能跟自家妻主相互扶持,碰到事能有个人商量。 有的人命好,有的人命差,他大抵就是后者。 从他被强.暴到怀孕那天开始,就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成了个没人要的二手货。 他想,雇人当女朋友的感觉真好。 这个钱花的值。 至少能让他心里有所慰藉。 他垂眼,语气无波:“你能保护我多久呢?” “永远保护你。”时浅渡在他耳畔轻喃,“你想报复的人,我帮你报复回去,你经受过的苦,也都让他们尝上一遍,直到你解气为止,好不好?” 纪清若感觉,耳畔的热气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报复,当然要报复回去。 他早就暗地里开始计划了。 他说:“好。” “以后万事都有我,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时浅渡将细密的吻落在男人的唇角。 她又很轻地咬了咬他的嘴唇:“不要把事情都闷在心里,我会心疼的。” 不等纪清若回答,她便将唇齿撬开。 湿软的唇舌轻柔地交缠在一起。 一开始很轻,比在储物室里还要轻。 后来慢慢地加深,一点点索取男人口中的空气。 这样的吻说突然也突然,说有预兆也有迹可循。 纪清若微扬着头,对于亲昵的吻有些意外,但不觉得排斥。 可能是因为过去亲过两次吧。 也可能是因为…… 她真的很会接吻。 他被亲得有一点缺氧,吊在了一个能够呼吸却怎么也不够地境况里。 舔.吮辗转,像是一种亲密的爱.抚。 半晌,时浅渡与他分开,看到男人眼角的一点点水光,轻笑了一声。 她凑上前去,轻吻他的眼皮,感受到了颤抖。 “让你难受了吗?”她安抚道,“抱歉,阿若的嘴唇太软了,有些停不下来。” “……” 纪清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倒也不是难受。 就是……被亲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刚雇佣来的女人亲得很舒服。 而且,还总是会想起上次在小黑屋里亲吻的场景。 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我再亲一下可以吗?”时浅渡抵着男人的额头,“你要是不拒绝,我就当可以了。” 柔软的嘴唇再一次贴到了一起。 纪清若心想,她真喜欢在亲第二次之前问一遍。 而这次刚亲上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对方的膝盖抵在了腿间。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又以为她要动作。 手掌刚撑在时浅渡的肩膀上,两人的唇齿就分开了。 她紧紧圈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颈窝,落在他的耳畔。 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嗓音。 “阿若,好喜欢你啊。” 纪清若心头猛地一跳,比前两次都要强烈。 竟是被耳畔温热的气息吹得头皮发酥。 他不是不知事的孩子,反而是被人欺辱熟了的中年人。 所以那个瞬间,他险些有了动静。 好在对于疼痛的恐惧压过了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他静静地躺在那没动。 胸膛起伏两下,又归于沉寂。 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 他想,时浅渡一定是个frepy做的很好的人。 一句话一句话地撩起他人的心绪,把冷清的空气变得旖旎。 自然而然的,一点也不刻意。 他没被人珍惜过,过去承受的都是非常粗暴粗鲁的事情。 但小白偶尔会跟他聊一些男人家的小心思,说frepy越多越好,男人就越不容易疼。 他竟是突然有些好奇,如果真的准备充足再开始正题,真的不会疼吗? 时浅渡见他不语,没有不悦,只是笑了笑。 她又慢条斯理地吻了吻男人的脖颈,才翻身躺到旁边。 手臂托了托纪清若的腰。 “过来让我抱着睡。” 纪清若觉得晚上睡觉腻腻乎乎的不舒服,睡着睡着胳膊还会硌人。 他摇头拒绝道:“还是不了,抱在一起会难受。” 于是,自己转身,背对着时浅渡。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身后的位置一沉。 他被人从背后伸出手,抱在了腰间。 而耳背上落下柔软的一吻。 时浅渡笑说:“那就这样吧,晚安阿若。” “……嗯。” 纪清若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 他再一次想,这钱花的真值。 - 纪清若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 难受。 好疼啊…… 太过熟悉的刺痛感传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从睡眠里清醒了过来。 他额头上浮出薄薄的冷汗,微凉的面色不算好看。 自然现象又一次开始了。 每天早晨的心情,必定会因为疼痛而打了折扣。 无尽的烦闷在心中汩汩涌出。 真恨不得一刀戳过去,是不是就再也不会疼了? 好吧。 真要是那样,可能就是截肢的幻痛了。 医生说,截肢幻痛比他现在疼多了。 他懊恼地皱皱眉头。 轻轻翻了个身,就看到时浅渡趴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 上次…… 回想起上次在痛感之中夹杂的那一丝舒适,他脚趾蜷缩了一下。 是可以让时浅渡帮忙,但大早晨的就说这个…… 谁会好意思啊。 而且,时浅渡不知道他的心理问题是这个。 他也不好主动说。 让人知道他被人强被迫怀孕还打掉过孩子,已经听丢人的了。 再说有了这样的心理问题,更显得可笑。 总得给他自己留一条底裤吧。 纪清若敛了敛眉头,放轻动作,缓缓地拿起时浅渡的搭在他腰间的胳膊。 时浅渡的脸颊动了一下。 她睁开双眼,反手牵住男人的手掌。 “阿若,你醒了。” “嗯。” 纪清若着急处理疼痛,就松开她的手。 他说:“起床吧。” “但我怎么觉得……”时浅渡轻笑,“你现在需要我?” 她刚刚睡醒,嗓音中还搀着一丝哑然。 语调上扬,多了一股调戏之感。 “……” 纪清若顿了顿,摇头。 “不用麻烦你了。” 可能还是有种说不清的贞.操感限制着他的行为。 总觉得刚雇人过来就这样,好像他是他那天得到了甜头,为了让她这个帮忙才提出扮演的。 显得他……特别浪荡,不矜持。 时浅渡的声音变得严厉:“站住,你回来。” 纪清若脚步一顿。 回头看她。 “昨晚不是刚说好,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着吗?”时浅渡叹气,冲他招了招手,放柔了嗓音,“阿若乖,快过来。” 想要消除心中的恐惧,必须经过一些亲密接触,让他知道不可怕才行。 要是一点儿接触都没有,那效果必然来的慢很多。 纪清若到底是顺从了她的意思。 大概是她的话太温柔了吧。 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确实期待那天的事重演。 他重新俯身过去,被时浅渡圈住了腰。 轻轻一碰,他就疼得吸了口气。 “嘶——” 时浅渡问:“还是很疼吗?” 纪清若点了点头:“嗯,疼得厉害。” 他被按住背脊,脑袋窝到了时浅渡的身边。 嗅到了淡淡的香气。 时浅渡垂首,啄了啄他的唇角:“交给我,要是疼得厉害就跟我说,或者咬我也可以,但别咬的太厉害,我也很怕疼。” 纪清若被她说得翘了下唇角。 他说:“我不咬你。” “那你就要咬自己的嘴唇了。”时浅渡轻轻咬住他的唇,“我会心疼。” 纪清若被哄得心中微动。 她实在太会哄人了。 想想过去的那些接触,每次都是被她哄得心情怪不错的。 “来,再往我这边靠一靠。”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腰往自己身边靠得更近一些。 她调侃道:“不然我不好用力。” “……” 纪清若脸颊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这么一个不容易害羞的人,总是被她一两句话就弄得怪害羞的。 一扭脑袋,把脸埋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身子往前拱了拱,送到她面前。 404 纪清若4 真想看阿若哭得更多。 第四百零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疼……” 男人面色发白, 额上的冷汗刚擦掉,就又冒出来了。 他痛苦地窝在时浅渡怀里,背脊轻轻地颤抖。 时浅渡看着他并无异样的身体, 无声地叹息。 她没经历过幻痛, 真的会疼成这样吗? 就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他就疼到颤抖着往后退缩。 想来那天在储物室, 应该是因为出门在外又情况特殊, 她家阿若才会努力忍着刺骨的疼痛, 想要尽快恢复的吧。 她帮纪清若擦掉额头的冷汗:“我们先不碰疼的地方。” 说着,她搂住男人的腰, 把他扣在自己怀里。 不挨得太近,而是虚虚地抱着, 免得压到让他觉得太疼。 “……嗯。” 纪清若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眉头紧皱, 很疼, 但相信时浅渡可以帮他。 毕竟上次就是她让他头一次感受到愉悦。 “怪我没有早些遇到你。” 时浅渡伸腿勾住他, 手掌缓缓顺着背脊往上扫, 滑过脖颈,落在头上揉了揉。 最后辗转地来到耳朵上,用指肚轻轻地抚。 她尽量把嗓音放得柔和:“以后有我在就不会疼了。” 一边说着, 她撬开男人的唇齿。 纪清若被她亲过几次了, 这回生涩地回应了一点儿。 她心中冒出愉悦。 她离开男人的唇, 笑道:“我家阿若怎么这么可爱?” 扬头往前凑了一点儿,用鼻尖调戏似的蹭蹭纪清若的鼻梁。 “嗯?” 纪清若呼吸不稳:“哪里可爱了。” 被夸的怪不好意思的。 从小到大, 确实有不少夸奖落在他身上,但可爱这个词着实少见。 他这种冷冰冰的性子,不会撒娇也不会卖萌…… “哪里都很可爱啊。” 薄唇从他的额头开始,吻过眼皮、鼻梁, 最后在唇上温柔地吻。 “这里,这里,这里,这里……都很可爱。” 她把人往怀里轻轻地抱了一点。 “这里也可爱。” 她瞥见男人的耳尖红了。 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她温声说:“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好,只能让我看到。” 说话间,手掌扶住男人的脖颈,在他的唇上反复亲吻几次。 “唔……” 纪清若被亲得脑袋晕乎乎的。 不由得往她的怀里凑了凑。 他低声说:“别说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时浅渡一顿,把人抱得用力了些。 她凑到男人耳畔,薄唇贴上他的耳廓,随着说话的张张合合而轻蹭过去。 “今天我穿的不是高定,阿若放肆一点儿也没关系。” - 湿哒哒的秋雨打在窗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纪清若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右手拖着脸颊,耳根染着淡淡的红。 脑子里全是时浅渡那只手的画面,循环播放。 在储物室里看不见还好,后来那几回真的是…… 羞死人了。 时浅渡没说过什么,只是注视着他的脸,就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前怎么没觉得那些东西这么羞人? 明明已经好几回了,但每次必定让他臊得够呛。 他抿抿嘴唇,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还好今天的工作不多,没有太着急的事务需要处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他以为是姜知白发来了消息,没想打开一看,是时浅渡。 【今天工作忙吗?】 【我在家闲着好无聊,要不去找你玩?】 【可以晚上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他深吸一口气。 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 【去外面吃晚饭?】 【你是真不怕被人拍到么。】 他回复的语气显得十分冷淡。 跟他还红着的耳朵形成了明显的差别。 【切,都知道我来你公司试镜了,就不能是合作了?】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去公司找你。】 【嗯。】 真的很冷淡。 就跟不欢迎她来似的。 可纪清若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一下。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唇角一秒落下。 他抿着平直的唇线,看向门口。 “进。” 话音落下,门把手上下晃动了几下,但就是没打开门。 看起来就像是门锁了,从外面打不开。 他有些疑惑,记得进门时没有锁门啊。 他从来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稍等。” 他锁上手机,放在桌上。 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名贵的西装。 接着走到门前,转了下门锁。 果然没有锁。 他蹙了蹙眉头,不知外面的人是搞什么名堂。 心头不悦地直接拉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捧沾着水珠的鲜花。 玫瑰香妃、蜜桃雪山、多头玫瑰牛油果搭配绿铃草,不似红玫瑰那般艳丽,红粉与黄白的渐变色搭上鲜嫩的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雅花香气。 这是他最喜欢的搭配。 纪清若懵怔了。 那一瞬的欢喜是做不了假的。 眉宇松动,险些在脸上扬起明晃晃的笑容。 时浅渡把花束送到他的手里。 腾出手来,搂住男人的脖颈,扬头轻吻。 “喜欢吗?” “……嗯,喜欢。” 纪清若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他垂首,在花束上嗅了嗅。 他很喜欢花,很喜欢玫瑰,也很喜欢这样的小惊喜。 只是收到之后,不太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开开心心地表达喜欢和爱意。 旁人看了,就觉得他不喜欢。 “喜欢就好。” 时浅渡关上门,手指顺势一拨,上了锁。 她扶着男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勾。 男人很顺从,一只手臂抱着花束,轻轻地依偎到她的怀里。 薄薄的唇刚好触碰到他的耳朵。 她笑道:“现在是真的锁上门了。” “……” 纪清若有那么一瞬,真的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而且是谈了一场备受珍惜的恋爱。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把脑袋埋在女人光滑的颈窝,偷偷地蹭了一下。 突然就明白小白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时浅渡了,而且这么多年只追过她一个明星。 她真的是个细心浪漫还超级温柔的人啊,想必平时也经常会给粉丝这样的惊喜吧。 “阿若是在跟我撒娇吗?” 时浅渡感觉到轻蹭,双手环抱他的腰,把人往前带了一下。 本来两人之间还留有缝隙,这下全然靠在一起了。 她抬起头,去触碰他的嘴唇。 纪清若心头一跳。 这里可是办公室啊。 在办公室里这样不太好吧。 于是他抿住了嘴唇。 小小地躲了一下。 时浅渡没亲到人,一顿,撇了撇嘴唇。 她嘟哝道:“好吧,阿若不给亲的话就算了。” 声音听起来蔫蔫的,很不高兴的样子。 纪清若抱着花束的手指紧了紧,捏得低下那一小层塑料轻轻地响。 人家特意在雨天里到办公室找他,还送了他最喜欢的花,准备的这么好…… 而且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或许不应该拒绝。 犹豫两秒,他侧头,碰了碰时浅渡的唇。 “谢谢你跑来看我。” 亲完,他想,主动亲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害羞。 时浅渡知道这是他的补救方式。 笨拙又可可爱爱。 她笑道:“好啦,不耽误你时间了,去工作吧。” 纪清若点点头:“好,那你呢?”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时浅渡抱着男人的腰,把人半推半抱得带到办公桌前。 按着他的肩膀让人坐下,又搬了椅子坐到他身旁。 他好歹是个老板,工作内容涉及公司许多事物,不方便让人看。 纪清若从欢喜中抽离,拧了下眉头。 “我……” “阿若,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时浅渡在他之前开口,从身后圈住男人的腰,“我真的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以前她家阿若公司的许多事都是跟她商量着来,跟她捆绑在一起的。 纪清若没有太多的犹豫:“抱歉,这件事我不能让步。” 如果已经是真正的婚配关系自然可以相互商量。 但他没忘,他们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还是个合约的。 “好吧,那你总要补偿我一下。”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下巴,让他往后扭头。 自己上前,亲上他的嘴唇,不由分说地撬开唇齿。 这是她第一次在纪清若面前这么强势。 纪清若扶在桌边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害羞得想躲,却被钳制住躲闪不得。 只能被强硬地桎梏在桌前的一小方空间里,被人夺去空气。 同样是“被强迫”,却跟过去被强的屈辱愤恨感完全不同。 尤其是两人分开后,时浅渡在他耳畔气息微沉地喘气叹息时,他脚趾一蜷。 “希望以后有一天可以让你愿意信任我。”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在时浅渡肩膀上推了两下。 他有些懊恼地说:“你……你快起来,我要工作了。” 说罢,还快速瞪了她一眼。 时浅渡轻笑,又啄了啄他的唇角。 她能不了解纪清若的小动作么。 这是害羞了,跟她撒娇时常用的小眼神。 “好,我去沙发上躺一会儿,阴雨天太适合睡懒觉了。” 纪清若顿了一下。 但有点难为情地提醒了句。 “记得盖上毯子。” 时间过得飞快。 阵雨中,天空一直是灰暗的。 纪清若从一堆工作中抬起头,捏了捏脖颈。 又抬眼快速看了眼沙发。 只见时浅渡依然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应是睡的正熟。 他关上电脑,走到沙发前,目光落在那张精致漂亮的睡颜上。 突然就回想起了他们在沙发上看电影时,时浅渡用那种方式逗他醒来。 不由得多看了看她的薄唇。 红润,微张。 他抿了抿嘴唇。 还是算了。 他主动也太叫人害羞了。 就跟他把时浅渡真当成了伴侣一样。 他入戏没那么快。 他没有亲人,而是有点淘气地掐了掐时浅渡的鼻子。 结果,被时浅渡迷迷糊糊地抓住了手。 “唔……”时浅渡皱了皱眉头,“让我看看是谁偷袭我?” 她牵着男人的手放到唇畔,自然地亲吻。 “我家阿若变得越来越淘气了。” 她在灯光下睁眼,果然看到纪清若耳尖微红地站在她身边。 他穿着板正甚至说有点古板的西装,透出一种禁.欲的气息。 偏偏在西装的映衬下,长腿细腰一览无余。 她承认自己被这个什么都没做的男人勾到了,真想当场在这儿解开他的衬衫和皮带,看他半遮半掩、被亲到眼底泛红的样子。 时浅渡抬手,捉住了男人的领带。 只用了一点儿力道,就让他顺从地弯下腰来。 她扬头,吻了上去。 手掌从领带处上移到他的脖颈,稳稳勾住。 湿热的唇舌缠纠缠在一起。 比之前的温柔许多。 亲得纪清若腰间有些软。 他连忙用两只手撑在沙发上,喉咙滚动,溢出轻哼。 “嗯。”他喘,“别,还在办公室呢。” 他刚认识时看起来挺高冷的,工作里也丝毫不马虎,但恋爱模式中就是个可爱的传统男人,会听话,会因为爱意而在家庭中更多的付出,也会很内敛、道德感很高的不喜欢在家之外的地方有太多亲密的举动。 时浅渡撑起身体,搂着男人的腰,从身后把他抱进怀里。 她说:“你穿这身真好看。” 纪清若动作微顿。 她连这都能夸的出口吗? 他的衣服明明很古板,没有多少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会喜欢的好吧。 女人们就更不喜欢看男人穿这种无趣的衣服了。 他是不相信的。 但还是问:“真的吗?” “嗯。”时浅渡舔上他的耳垂,哑声道,“想欺负你。” 纪清若身子一抖。 身后喷洒过来的温热气息让他很想躲。 那种……又羞又怕的恼意。 “别闹。” “那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时浅渡收拢手臂,连同男人的双臂也一起抱在怀中。 然后无言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现在就在想……” 纪清若歪了下头。 他听人讲话时总是很认真。 “现在把你的衬衫从西裤里拎出来,再把手挤进去,你的耳朵会不会变红?”时浅渡懒洋洋地笑,调戏道,“哎呀,原来说一句就会耳朵红啊?” 纪清若抑制不住地想到早晨。 想到那些缺氧的一样的亲吻和细密的喘。 还有她掌心的旖旎。 他抬手,“啪”地拍在时浅渡的手背上。 她整天……都说些什么啊。 就知道故意调戏他,让他害羞。 亏他那么认真地听她说话。 他背着时浅渡撇了下嘴唇。 她可真坏。 但更多时候好的要命。 “还打我。”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在白衬衫上留下褶皱。 她笑说:“我家阿若抱起来真舒服。” 说话间,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脖颈。 纪清若身子僵了一下,又缓缓松散。 他垂着眼眸回头,正好能与时浅渡的嘴唇相碰。 他…… 喜欢她的亲吻。 - 周末,是纪清若难得的休息日。 他很自律,周一到周六会处理完尽可能多的事务,周日在家放松一天。 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一般不会在周日安排任何工作。 他跟时浅渡一起睡到自然醒,窝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然后遭到了她的拒绝。 时浅渡总跟他说,那样对身体很不好,坚持控制在一周两次。 其余时间,就一边哄着他不疼不疼,一边用他原来的方法给捂下去。 他没敢跟时浅渡说,其实这三个多月下来,已经不怎么疼了。 可能会有一点点惯性的心理作用,但只要感受到她的温度,就会立刻瘫到她的怀里。 每回被她帮忙,他都舒快得要命。 但嘴上还跟从前一样,小声嘟哝着好疼。 这样,时浅渡就会安慰他。 不停地哄他,跟他说好听的情话。 他爱听那些情话。 几句话而已,就能说得他身上暖呼呼的,还一个劲儿地发酥。 每次都舒爽到忍不住想……要是不止于此就好了。 他开始相信小白跟他说过的话,并且深信不疑。 时浅渡这个人,提前打好补丁,说什么“如果我不小心逾距了呢”,实际上却从来没有过什么逾距,除去早晨,再没有碰他的时候了。 不是很强势地吻过他几次么,其余的事偶尔强势一点也不是不行啊…… 难道要等他一个男人主动说起吗? 他当时也说了,如果让他愉悦,都可以随她。 或许是对他这样的老男人终是提不起兴趣吧。 想到他脏兮兮的,被别人…… 很难想象到像时浅渡这么受年轻男孩子喜欢的女人,能看得上他又老又脏还不如年轻人禁得住用的身体。 每次想到这儿,他都会难过,忍不住感到委屈。 女人欲念重,可时浅渡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清心寡欲几个月。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他工作时出去找别人。 说那么多好听的话有什么用,还不是骗他玩的。 他就那么差劲的吗? 又不是他想被人弄脏的…… 休息日,除去照常准备了早饭,纪清若把午饭和晚饭也都一人包圆了。 两人不方便到外面遛弯闲逛,白天就跟时浅渡窝在一起看书、打游戏,晚上就一边吃点零食水果一边看电影。 晚饭后,纪清若正在厨房里洗碗,顺便准备一会儿吃的水果。 时浅渡拿着他的手机放到台面上。 “你的手机刚才响了好多下。” “哦,好,我看看。” 纪清若擦擦手,在屏幕上一扫,立刻看到了姜知白的一连串语音。 他想语音转文字,不想指尖沾了一点水渍,直接播放了出来。 【阿若,你说我家妹妹的空档期都在干什么啊?】 【粉丝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呜呜呜】 他心中猛地一跳。 时浅渡不知道这里的“妹妹”指的是自己,但他就是很心虚。 连忙伸手过去在屏幕上点点点,赶紧停下语音。 时浅渡快他一步,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他按在了台面旁边。 她故作不知地问:“这里的妹妹说的是谁啊?” 【一点活动一点综艺都没有,为什么妹妹这么佛系!】 【你给我透个底吧,你们公司刚官宣了妹妹的项目什么时候开机啊!】 【想见妹妹啊啊啊啊啊!】 语音还在一条条地自动往下播放。 时浅渡无声地笑,从身后把人圈住,吻他的脖颈。 “你们公司刚官宣的项目……说的是我吗?” 【妹妹现在都二十七了诶,谈两个恋爱也是好的嘛!】 【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能被妹妹喜欢……】 时浅渡把舌探入了男人的口中。 她模模糊糊地说:“当然是我家阿若了。” “……” 纪清若羞得整个耳朵红透了。 他感觉自己头顶直冒烟。 他有时候是挺享受时浅渡那些强势的吻,但能不能别是播放小白语音的时候啊,这实在是……唔,受不住啊。 他被刺激得头皮发麻,身体快要软在她的怀里。 时浅渡把人亲完,语音也播放完了。 调侃的目光扫在男人身上。 “怎么,经常跟别人聊起我来吗?” 纪清若脸上还红的不太正常。 他瞪了时浅渡一眼,解释说:“他是我的好朋友,粉你十年了。” “所以,他还不知道你把我拐跑了吧?” 时浅渡蹭蹭他的脸颊。 她不正经地笑说:“阿若还有这么坏的时候啊。” 纪清若的眉宇耸动两下。 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反正……他们以后还会分开。 他原本心情还不错,被逗弄调戏了也只是害羞。 现在则是闷闷不乐起来。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腰,说道:“好了,我要继续洗碗了,你去客厅选选片子。” “行,那我帮你把手机拿回去了。” 时浅渡拿起台面上自动黑屏了的手机。 看着她回沙发上赖着,纪清若垂下了脑袋。 某种郁结的情绪堆积在胸口,弄得他不太舒服。 沉着脸处理完的家务。 他端着洗好的草莓放在茶几上。 熟人熟路地被时浅渡拥着腰,窝进她怀里。 时浅渡问:“看个恐怖片好不?” “我都可以。” 纪清若拿起一颗去了颈的草莓,放到她的唇畔。 被一口吃掉,还故意舔了下他的指尖。 他手指缩了回去:“反正我不害怕这个。” 背地里的意思就是说,他可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扑到女人怀里去。 过去的他也这么跟时浅渡说过。 “我知道。”时浅渡开始播放,不正经道,“省的看爱情片我总想对你动手动脚。” 纪清若问:“那去看最近上映的《消失的爱人》?” 时浅渡瞪了他一眼。 她也拿起一颗草莓,塞到了男人的嘴里。 “那我怕你不敢嫁给我了。” 纪清若呼吸微窒。 什么啊。 她说得好像……真有意想娶他似的。 “片子开始了,不说了。” 时浅渡掐掐他的腰,让纪清若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身上。 而她则搂着男人,手掌在他身上轻轻地抚。 纪清若喜欢这样的氛围。 就算有再多让他闷闷不乐的事情,看看电影、跟她抱在一起呆一会儿也会好很多。 而且时浅渡喜欢摸他的脑袋,摸他的背脊,每次都把他rua的很舒服。 可他才进入到一个比较舒服的状态,门外的电子锁突然响了。 不是门铃,是直接可以打开门的电子锁。 只听“门已打开”四个字传来,门把手就被人扳了下去。 紧跟着,别墅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阿若我来啦!!!” 两人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子。 时浅渡反应更快一些,一个翻身就躲到了沙发后面。 纪清若自己挺直腰板坐在沙发上,在撞上姜知白的双眼时,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他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说话都结巴了:“小、小白,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在语音后面给你发消息了吗?” 姜知白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他打开手机,摆在好友面前:“你看。” 果然,好几条语音后面,有一行文字。 【你今天休假,我去找你吧!】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他伸手,想摸摸纪清若的脸,被躲了过去。 纪清若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没看到你的消息,吓了一跳。” “这样啊,我说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姜知白没有想那么多,往亮着的大屏幕上一扫,“诶?这不是妹妹最喜欢的恐怖片嘛!我记得你不喜欢恐怖片,难道现在你也开始喜欢妹妹了?!” “……” 纪清若脸上的颜色刚正常一点,就又转红了。 他摆摆手:“只是偶尔刷到就看了。” 姜知白狐疑地看了看他:“真的吗?你不要喜欢上妹妹却不好意思说哦。” 纪清若的脸色变了变。 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能被时浅渡听得清清楚楚,羞到爆炸。 小白说的喜欢,其实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也不知道时浅渡会不会误会。 “真的,我们一起看完吧。” 他拉着好友坐下,背对沙发。 给沙发后的时浅渡留下离开的机会。 “好啊!”姜知白很爽快,“我也超级喜欢这个片子,跟我家妹妹一样~不过我跟你说哦,妹妹最近三个多月了,一条微博都没有发过,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有没有找个男朋友……” - 姜知白在别墅里待了两个小时,两人说说笑笑的,从他家妹妹聊到家长里短、护肤首饰,最后再聊回他家妹妹,说够了话,得到了纪清若的开机时间保证,才互道了晚安分别。 纪清若关好门,无声地松了口气。 还好时浅渡躲的快。 不然一定会让小白很生气很难过。 不过…… 他心里始终沉甸甸的,不太舒服。 看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该睡觉了。 上了二楼,果然发现时浅渡已经洗漱完,窝在床上看书。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也先洗漱,然后来到床边坐下。 他知道,作为一个艺人,肯定不希望外人、尤其是自己的粉丝知道,她会因为钱而陪他这么个名声狼藉的老男人,可是…… “你就那么不希望小白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当时她翻过去的速度之快,都吓了他一大跳。 还在沙发后面趴了好几分钟。 “委屈你了,还要趴在地上。” 他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你……不高兴了?” 时浅渡从旁边摸起书签,合上书放到一旁。 她伸手,牵着男人往自己怀里靠。 男人很乖顺,靠在她的肩头。 她能从他眼里看出委屈。 “我是想,他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又是我十年的粉丝,那我们的事应该由你亲自告诉他,而不是由他不小心撞破。”她吻上男人的眼皮,轻轻地啄,“你说是不是?不然他天天问你我的行程,你说不知道,但突然发现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他得多难过,跟你的友情也会出问题啊。” 她温声在男人的耳畔说:“你朋友不多,他是你最珍惜的朋友,是吧?” 始终温和的嗓音平缓地落入耳畔。 纪清若没来由地红了眼睛,许多年不曾有过的泪水吧嗒嗒往下掉。 他想,雇时浅渡的钱花的太过于值了,值到他想永远不结束。 他刚才都那么阴阳怪气说的那么不好听了,一点也不像其他男人那么乖巧可人。 但时浅渡还对他这么温柔,一点也不生气,不会不耐烦。 换做其他脾气不好的女人,恐怕都要开始打人骂人了。 她实在是……太好了。 他低垂着脑袋,发觉自己眼泪掉的有点厉害,才赶紧擦去水珠。 快速瞥了眼时浅渡,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脸上一烫。 “你……就不安慰我一下吗?” 他说完,又觉得后悔。 一定是嫌他这个老男人哭起来太矫情了吧。 是啊,在她看来就是雇佣关系,她怎么会想到他的心思呢。 “因为阿若哭起来太好看了。” 时浅渡缓缓地帮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她笑着亲吻男人的嘴唇:“真想看阿若哭得更多。” 纪清若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好是个什么感受。 难道看他难过,她就高兴了吗? 是不是陪他这么多天,终于陪腻了啊。 唇上沾染了湿濡。 他便张开唇齿,邀请她。 “嗯……” 时浅渡拥着男人的腰,一边亲一边把人放倒在了床上。 她比平时亲得更凶一些,故意让他难以喘息。 男人的眼眶很快就重新红了起来,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日常总是板正的眉宇软哒哒地拧巴着,显得又欲又涩气。 他是个很不喜欢对外表现出脆弱的人,就是在亲密关系中也很少哭。 可他刚才说掉眼泪就掉眼泪,沾着水珠的睫毛乱颤,红润的嘴唇抿在一起。 脆弱感满满,看起来委屈难过的厉害。 真叫人想多疼疼他啊。 两人在她的主导下滚到床上抱在一起。 她伸手托住男人的后脑,抵着他的舌索取。 感受到他的变化,唇角翘起。 “阿若。”她抵住纪清若的额头,哑声说,“要不我们今天……试试。” 405 纪清若5 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孩子吗?…… 第四百零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纪清若眨了眨眼睛。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心脏跳动的厉害, 似是突然中了大奖,欣喜一股脑地往上冒。 原来时浅渡还是会对他有这种想法的。 他也没有…… 被嫌弃得那么厉害啊。 他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等着由对方主动。 可时浅渡偏偏没有动作, 只用鼻尖蹭了蹭他:“怎么不回话?” 她捧在男人脖颈后面的手指动了动, 拇指在他发疼的耳朵上不断磨搓。 “要不要试试?” 纪清若往后缩了缩。 这一看就是故意逗弄他。 她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还非要逗弄他啊。 他再是名声不好,再是冷冰冰只知道工作, 再是年纪大了…… 总归是个男人。 他也会有一些小心思的好不好。 想归这样想, 他还是板着脸, 沉声反问:“我如果说不想试,你会听我的吗?” “……” 时浅渡顿了顿。 她埋头到男人的颈窝:“我当然会以你的意愿为主了。” 不过, 她一直都不是叫人省心的主,紧跟着也把皮球踢了回去。 “那如果我说我忍的很辛苦, 你会为了我让步吗?” 纪清若被问住。 果然, 他嘴皮子上一直就说不过时浅渡。 他微瞌着双眼, 胸膛起伏几次。 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有些赧然地说:“你弄得我也很辛苦。” 时浅渡听懂了, 唇畔的笑意不断扩大。 “是我的错, 我得补偿你才是。”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纪清若还是本能的有些恐惧,总是幻视从前那些粗鲁的举动。 他抿抿嘴唇,低声说:“你稍微……”轻点。 “你如果有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时浅渡啄了啄他的唇角作为安抚, “我会立刻停下来的, 不要担心, 我虽然觊觎了你好一阵了……但最起码的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 可不是么。 就连早晨给他帮忙都是有限制的,一次都没超过。 就算他偶尔偷偷再偷偷地撩拨也是没用。 纪清若有些害臊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有些恐惧, 也有些期待。 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她说,觊觎他好一阵了啊…… 是真的么? 还是说,只是因为雇佣关系而说给他听的好话啊。 - 身体力行地确认了,小白说的是真的。 确实不疼。 一丝一毫都没有的那种。 不仅没有过去那种铺天盖地的痛感, 还…… 舒服到哭出来。 不是比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终于知道最初在漆黑的储物间中,时浅渡会在他耳畔喃喃晃动的小舟了。 那时只觉得场景美好,还有一丝朦朦胧胧的暗昧,这回是彻底明白了那种摇摇曳曳的感觉,泛起涟漪,余波化作水纹向四周越扩越大。 好似整个人都化在了水中,潮湿又泥泞。 他喜欢跟她如此亲密的感觉,整颗心脏好似都被填满了。 这跟从前的痛苦比起来,反差之大,让他忍不住对自己已经逝去的、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感到惋惜和悔恨,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因为自己是个“几手货”而感到自卑。 真想在他最美好的时候就遇到时浅渡啊,真想把最干净最青涩的自己交给她。 她太温柔了。 在被拉长的余味里,他喘得像是濒死的鱼。 真想就这样达到永恒,永远不分离。 那时时浅渡在他耳畔逗弄,让他叫“妻主”。 他没回应,怕丢人。 却在心中唤了好几遍。 他想,如果时浅渡真的愿意娶他就好了。 既然不娶他,又这么逗弄他做什么呢。 他身处这行,心中清楚的知道,有些热度的女艺人一般都要三十好几再结婚,到时候会娶个二十多岁、甚至将将到法定的年轻男孩,然后趁着他们年轻,多生几个孩子。 纪清若身体上很餍足,慵懒地翻了个身,窝在时浅渡的怀里。 心情却久久不能恢复,眼眶很红。 还好被她弄得哭的有些厉害,不会叫她看出他现在很想哭。 手指偷偷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按了按。 医生说他日后很难怀了,但没说绝对不能怀上。 他们今天没有做措施…… 会一不小心怀了她的孩子吗? “说起来,三个多月时间了,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现在还会觉得疼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纪清若要是直接被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可能会羞得人没了。 可搭上前面的话,却是背脊一凉,按在肚子上的手指僵硬在了原地。 没有去看医生的必要。 因为早就不疼了。 他倒是想去产科看看,自己以后还能怀孕的机会有多大…… “还好。” 他神色淡漠,故作不介意地随意开口。 不敢让时浅渡发现他现在的心思,怕被发现后就是雇佣关系都无法保持。 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他说了慌:“还会疼,但比以前好了,应该不用看医生,过一段时间可能自然而然就好了吧。” 时浅渡亲亲他的额头:“比以前好一些就好,如果一直不好透彻一定要去看。” 她知道纪清若很能忍耐,一般十分痛只说五分,三分痛甚至不跟她说。 就是怕他难受还不说,所以她这么为所欲为的人,这回都没有太过放肆,压榨他太久。 “千万不要自己忍着,有什么都跟我说,知道吗?” 纪清若乖乖地点点头:“嗯,好。” 背着时浅渡,他却抿住嘴巴,自嘲地笑了一下。 过去他直言直语,很少言不由衷。 现在却发现,原来撒谎对他来说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只需要一个不想离开的人。 他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时浅渡捏捏男人的脖颈:“想什么呢,不说话。” 纪清若回过神来。 还能想什么,无非就是……为自己看不见的未来暗自em罢了。 他脸上没有笑意,微瞌着眼皮道:“以后早晨每周两次的治疗移到晚上吧。” “……” 难以想象男人会顶着这么一张冷淡的脸,说出这种别有深意的话。 时浅渡不禁低声地笑:“阿若这是在勾.引我吗?” 纪清若不太好意思,刚想反驳说只是“治疗”,却被时浅渡提前亲吻在唇上。 她说:“你成功了。” 男人的耳根变得红了一点。 他把脸埋到时浅渡身上,嘟哝道:“只是治疗而已。” 话说出了口,他才猛地发觉—— 自己竟然发嗲地撒了个娇。 他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娇嗔的。 背脊微僵,又沉声补充了一句。 “你也一定希望我早点好彻底吧。” 时浅渡点点头:“这倒是。” 总是疼,她都不敢折腾太久,不得劲。 “……” 纪清若的嘴唇动了一下。 他跟自己说:你瞧瞧,她多想离开你啊。 越是这样,就越不敢让时浅渡知道,他已经好得透彻。 所谓治疗,只是他喜欢跟她亲密无间罢了。 - 纪清若第二天难得在工作日睡了个懒觉。 他拖着略显疲倦又十分满足的身体在早晨冲了个温水澡,又洗了漱。 公司下午两点有个会议,上午还算空闲。 他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打算中午在家里吃过午饭后再去公司。 至于上午么…… 把昨晚搞乱的床单被罩洗一洗吧。 尽管什么都做过了,什么都看过了,但瞧见乱糟糟的床褥,脸上还是止不住地发烫。 他拍拍脸颊,尽快把床单和被罩卷起来,丢到滚筒洗衣机里。 定好洗衣的模式,他又简单把卧室收拾了一下。 柜子的抽屉里放着一小盒药。 他奇怪地拿起来,心说他竟然落下了什么,没把药全都丢到药箱里去吗? 药盒上是不认识的名字,不像是他买的药。 手掌一翻,目光扫过功效的一刹那,那股子害羞的劲儿立刻消散。 发烫的脸颊顿时冷得掉了冰渣。 这是女用避.孕药。 男用的对他们的身体损伤很大,而且还不能完全避.孕。 而女用的则对女人没有损伤,效果也能达到100%。 尽管如此,也很少有女人原因主动吃药,一般都是让他们事后自己吃。 他应该感到体贴的。 能主动吃药的女人少之又少,随便出现一个就能在网络上被夸出花来。 可他真的,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想掉眼泪。 时浅渡可真细致。 就那么不想跟他有孩子么? 他都说过,自己多半没法再怀了,她还是提前准备了药…… 而且,她昨晚不是被他撩拨到了,而是早有预谋。 她只想上他,不想跟他有孩子。 他昨晚有想过,没有措施,他会不会怀上。 但那时就是想想,没有很心切。 可看到女用的药,感受到心里的刺痛,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希望能跟她有个孩子。 纪清若的手指渐渐用力。 把纸盒攥得皱起。 “怎么了?”时浅渡从屋前经过,又退到门口,“一直站在这儿发呆。” 她走进房间,从后面拍了下男人的屁股。 纪清若把手中的药盒拿给她看。 他嗓音冷清:“没什么,你吃药了啊。” “当然了,虽然你说很难再怀了,但万一呢?”时浅渡从他手里拿起药盒,重新放回抽屉,“还是多注意一些,免得不小心怀了,你不想要,打掉的话太伤身体了。” 她寻思,这种事情,还是得感情稳定下来之后,跟他好好商量了再说。 毕竟她家阿若经历过那么多,得给他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 是她不想要才对吧。 这算什么? 所谓的温柔刀吗? 纪清若嘴唇蠕动,略带苦涩。 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本去挑明对时浅渡的感情呢? 年纪大、不干净、堕过胎、性格无趣…… 用他的公司和钱吗? 他知道的,女人会为了钱而玩玩他这样的人,或者为了钱而跟他结婚、获取他的财产,但不会真的爱上他,不会对他动真感情,不会想跟他生孩子。 他跟年轻时不一样了,他有了真心喜欢的女人。 但他也跟年轻时没变,绝不会嫁给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女人。 心不在他身上的人,他宁可不要。 他只想在暴露自己的心思之前,在时浅渡还愿意装给他看的时候,多享受她的温柔。 装成他们真心相爱过。 他就是那么固执,才会经受那么多痛苦和凄惨吧。 后悔拒绝了那些人吗? 他不后悔。 只是悔恨自己这辈子没能尽早遇到时浅渡。 他合上抽屉,垂眸:“嗯,我去准备午饭。” 纪清若中午在家吃过饭,没有停留太久,就直奔公司了。 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当天的事物。 登录电脑微信时,蹦出了姜知白的消息。 【呜呜呜,阿若我跟你说】 【昨天我家那口子怪我大晚上的去找你玩,说我就知道妹妹妹妹妹妹】 【然后弄了我两个小时,我今天腰好酸好疼,身上也是……】 【一点都不知道节制,我也是三十好几了好吧……】 小白以前就偶尔跟他吐槽自己家里那位。 他以前记忆里都是痛苦,觉得小白吐槽的事都挺正常的,没多想过。 这会儿,他按住自己的腰,坐在办公桌前晃了一晃。 一点儿也……不会酸疼。 【你不是说不会疼的吗?】 【不是那种疼,就是……每次她生气了或者太喜欢我的时候会忍不住没完没了。】 【唔,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跟那种疼是不一样的。】 纪清若眉头动了一下。 噢,没完没了也会疼的厉害啊…… 他对时浅渡果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一回就结束了。 他竟然还觉得高兴。 觉得时浅渡对他并不是兴致全无。 可能她只是忍的时间太久了,凑合用他一次。 【所以,你是在跟我秀恩爱吗?】 【……】 【阿若你竟然这么想我!】 【她昨天明明是生气了才欺负我的!】 【虽然吃醋了也是因为在乎我吧……】 纪清若真想狠狠地瞪好友一眼。 他心中闷气,少有的没有回复姜知白,直接关闭了对话框。 双手蒙住脸颊,在酸涩的眼眶上揉了揉。 想必…… 他提议从早晨改到晚上治疗,她也是不愿意的吧。 - 纪清若发现,喜欢就是会想要无时无刻地在家里接吻。 除去在公司中认真处理工作的时间,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时浅渡腻腻乎乎地黏在一起,像个连体婴一样,不是抱着,就是亲着,在不然就是抱着亲。 他已经习惯了家里有另一个人一起生活,习惯了给她做饭、喂她吃水果,也早就习惯了跟她亲吻拥抱和每周大致固定的深度交流,对于她时不时创造的小惊喜却永远不会疲倦。 每次都能被时浅渡撩拨到,从最初的心中微动,到小鹿乱撞、欣喜不已。 他越发的喜欢她了。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一看到她就变得亮晶晶的。 他甚至学会了窝在时浅渡身上撒娇,还…… 想跟她有一个孩子。 他遇到了上学时期待会出现的、那种深爱到想给她生孩子的女人。 只可惜她不喜欢他,而他,也很难再怀.孕了。 他想,他真是自讨苦吃。 为了治病,却拖着这样的身子爱上了年轻的女人。 他在宽敞的衣帽间中挑选西装,不由得走了神。 时浅渡从身后抱住他的时候,他才回神。 她一手在摆放领带的抽屉中轻轻地拨弄挑选。 “今天我家阿若穿哪身?” “没什么重要的事,随便穿好了。” “唔,对了。”时浅渡拿起一条领带,在他脖子下面比划比划,想把她家阿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昨天晚上忘记我问你了,现在还会疼吗?” 纪清若连停顿都没有,直接道:“还有点。” “那还是去看看医生吧。”时浅渡皱起眉头,“又两个月了,还这样怎么行?正好明天是周末,我一会儿叫你助理帮你约一下医生。” 纪清若呼吸一窒。 如果告诉医生,亲密关系中还是会疼,医生肯定会帮他想其他治疗方法了。 而且医生见过那么多患者,应该能看出来他是装的吧。 时浅渡大概很快就会发现真相了。 他抿唇,从衣柜里拿出了时浅渡之前说好看的那身西装。 他自己觉得这身应该不太招女人喜欢,太古板了。 但时浅渡说过两次好看。 她还能认出是同一身,应该不是作假吧。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下午导演去公司,你要去碰个面吗?” “噢对,开春就开机了是吧,我差点忘了。” 时浅渡撇唇,等开机就要工作了,跟她家阿若一下子分开两个月。 她点点头:“那我下午去一趟。” 时浅渡对于工作还是很上心的。 在公司会议室里与导演见上一面后,摆出一副有事要谈的样子跟着纪清若进了他的办公室,刚一进门,纪清若就背着手把门给锁了。 时浅渡挑眉:“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牵住男人的手,把他拉近怀里。 “导演几次提起自己的儿子,一看就是有意的。” 纪清若眉宇微敛,面色不算难看,但现在不太高兴。 他扫了时浅渡一眼:“真受欢迎。” 据他所知,不止一个颇有威望的大佬,希望时浅渡能与自家儿子结秦晋之好。 毕竟她从容貌性格到演技能力都是出了名的好,出了名的道德感高。 可她还不是跟他这个老男人搅弄在一起了。 为了他给出的优渥条件,宠他哄他,就在晚上陪他睡。 他垂眸,嗓音依然冷清:“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有这样的关系……” 说话间,嘴唇蹭上了时浅渡的。 果不其然,时浅渡下一刻就顺着他的意思,张开唇齿亲了上去。 唇齿湿热地缠在一起,他心中浮出快意,又止不住地悲哀。 他也就只能用这种精神胜利法了。 “那就让他们知道好了。” 时浅渡抱着男人,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提起膝盖抵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地笑道:“我们阿若这是吃醋了吗?” 是啊,他吃醋了。 醋的厉害。 谁能受得了在自己的欺骗即将被拆穿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人被抢着推荐小男生呢? 一个个水水灵灵的年轻男孩,家境富裕,比不上他这么有钱,但人脉不比他少,比他年轻比他漂亮,生三四个孩子也不成问题。 他想着自己早就准备要做的事,气息紊乱地与她亲吻。 不一会儿,就被亲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脑袋埋在时浅渡的脖颈间,胸膛微微起伏。 一下一下的呼吸声落在耳畔,时浅渡总觉得…… 这个男人是故意喘给她听的。 光是喘息声,就能让人心猿意马。 她眸色暗了暗。 不过是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而已,醋这么厉害吗? 还是说……这是小小地报复她一下? 不喜欢在家意外的地方出格,还非得撩拨她。 她托住纪清若的脸,堵住了那对故意呼出好听喘息声的唇。 索取一翻后,她咬了下男人的嘴唇,威胁道:“再这么故意撩拨我,小心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就在办公室里跟你动手。” “……” 纪清若半靠半倚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一阵。 他抓住时浅渡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 “你上次不是说想试试在办公室里吗?” 手掌下,是板正禁.欲的西装。 再往下看,是细瘦的腰和一丝不苟的皮带。 他已经有些动情了。 但那张冷然的脸依然清贵,唯有眼尾的红才能透出一点儿暗昧的信号。 特别想让人兽心大发地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 时浅渡顿了顿,终是拍拍他的手背,收回手。 她笑道:“我逗你的,这里没有药。” 纪清若却反手勾在她的手心:“我吃男用的了。” 他说完,耳根不由得一红。 眼眸低垂下去,往自己身上一扫。 “这次不负责,以后就不要想着在办公室尝试了。” “……” 这男人都学会威胁她了,还主动吃了药? 时浅渡眯起双眼,笑着戳了戳他。 “怎么,蓄谋已久啊?” 纪清若没说话。 扬头重新吻上她的唇。 他又说了慌。 - 时浅渡揪着纪清若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每个人的情况都存在个体差异,可以再观望一阵子,再做更换其他治疗的打算。 所以,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她没有总是提起。 没过多久,她就进组拍戏了。 预计两个月时间,如果延期可能更久一点。 项目虽是纪清若公司的,但他一不是制片,二不是导演,没有什么去剧组单独与时间去见面的理由,为了避人耳目,就只能每天休息时打打电话和语音。 电话打的勤,两人的感情倒不会生疏,反而更想尽快见到对方了。 清晨,鸟儿落在床边叽叽喳喳地叫。 纪清若在白噪音闹钟声中缓缓睁开双眼,拿起手机,关闭闹钟。 视线在日期上扫了一眼,立刻清醒了大半。 距离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已经有15天了。 7天的时候他怕测得不准,特意等到了两周。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许多,呼吸也变得沉重,总觉得穿不上来气。 没有多想,直接在床上爬了起来,快速从抽屉里拿出提前买好的验.孕棒,又拿了一只新的纸杯,直奔卫生间而去。 他胸膛浮动,没有解决晨起后的微妙,喉结滚动了几次。 因为太期待太紧张,拿着纸杯的手指都在颤抖。 如果想偷偷怀了孩子跑路稳胎,她进组期间是最好的选择。 那次在办公室他拉着时浅渡来了好多次,直到他几乎经受不住才放弃。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那时候应该可以怀上了吧。 回想到那天的事,后腰一酥,险些变得不对劲儿。 那次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姜知白说的“酸痛”。 没有多疼,远没有他之前经受的那么疼,但就是不得劲,又难受又别扭。 不好意思跟时浅渡说,但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让她帮忙揉了腰。 那会儿,时浅渡还笑着调侃他来着。 他把验.孕棒放到纸杯中静置浸泡。 心脏跳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更大。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紧张到不敢看结果。 给他个孩子吧。 让他怀了她的孩子。 他闭眼祈祷。 过去那么多年,他已经过得很惨了。 老天爷就不能可怜他这一次么?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 闭眼静默了不知道多久,纪清若终是睁开了双眼。 屏息看向验.孕棒。 瞧见了明晃晃的两道杠。 哈。 笑出来的同时,泪流满面。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疯癫的状态。 但是他没有真的疯,他很理智。 他又哭又笑地把验.孕的工具收拾干净丢到垃圾桶里,又装上一些生活垃圾,系好垃圾袋,丢到了别墅外面的公共垃圾桶里。 接着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订飞往国外的机票。 刚怀.孕时坐飞机的问题不大,他今天或明天就飞出国,没有关系。 还好这段时间他勤于工作,把接下来的事情提前安排的妥妥当当。 公司的事,他可以远程沟通,留助理帮忙处理些杂事就可以了。 他翻动着近两天的机票。 手指头都是颤抖的。 时浅渡要是知道他根本没吃避.孕药,而是怀了她的孩子…… 可能会气坏了吧。 艺人比较忌讳有私生子。 不过他不会对外公布,最好连时浅渡也不要知道。 他偷偷把孩子在国外生下,就有了外国户口,可以留在国外上学。 反正,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 - “又踢爸爸,这么大力气,肯定是个小姑娘吧。” 纪清若坐在小院的摇椅上晒太阳,随着椅子的晃动轻轻地摇。 一手落在隆起的肚子上,感受到胎动,脸上露出慈父般开心的笑容。 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 “是想妈妈了吗?” 他在国外租了个带院子的独栋小别墅,请了钟点工,每天除去比较重要的工作,什么劳心费力的事情都不做,好好地一边学孕期知识一边养胎。 时浅渡的剧组延期了半个多月,昨天才刚杀青。 算到今天,他已经怀孕13周多快14周了。 一般超过12周,胎儿就比较稳定,不太容易流.产了。 “妈妈啊……” 想到时浅渡,冷清的眼红了一点儿。 他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可能不是很喜欢你,但爸爸会保护好你的。” “你要是想见妈妈,打开电脑随时都能看到。” “妈妈可漂亮了。” “但爸爸不能那么自私,拿着你去要挟她……” 纪清若自言自语地说着说着,又有些想掉眼泪了。 他想,其实是爸爸不想让妈妈恨自己。 “所以你自己偷偷飞到国外三个月,还买张跟家里一样的床跟我视频,装作自己一直在国内好好工作,这就不自私了吗?” 熟悉的女声,声音不大,却直接击穿了纪清若的天灵盖。 他猛地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回头看去,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听得没错。 他瞧见时浅渡正往他这边走来。 可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来到这里了啊! 别说是具体的地址了,就是国家都没说过。 他没结过婚,没有人有权利致电航空调查他的航班信息。 就是关系最近、最常联系的助理,都不知道他来了这个国家。 时浅渡是怎么找到的?! 在国外的两个多月,他无数次幻想重逢,幻想被她因为孩子而多看一眼,或者听说他独自给她生了孩子能有几分感动,却不想重逢会是这么个情景。 他慌慌张张的起身,小腿磕在椅子上,险些摔倒。 手掌扶了下摇椅,站稳了,赶快穿过院子往小别墅门口跑去。 他怀了孕跑不快,也不敢跑快了。 才迈出几步,就被时浅渡抓住了手腕。 “我还以为你有多听话呢。”时浅渡有点生气,“我在剧组里天天认真拍戏给你公司赚钱,你倒好,怀了孕就直接跑了,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是吧?” 纪清若的身体本来就没那么好,这么大的事说都不说也就算了…… 竟然还把卧室装扮的跟家里一模一样,然后打视频电话骗她这么长时间! 要不是杀青后回到家里没见到人,去公司也找不到人,她还不知道人跑了。 真是被男人那副乖乖小白兔的样子给骗到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纪清若用力掰她的手:“你松开!” 追他打.胎都追到这儿来了…… 他要是说了,孩子还能留到现在么! 他急的眼睛红的厉害。 “你这是非法入侵!” “我非法入侵?我来看我的孩子也不行么,再说……我也没进门啊。” 时浅渡见他想跑,伸出手臂,从身后去捞他的身子。 不过这次避开了肚子,想往胸口上按。 纪清若太熟悉这个动作了。 时浅渡特别喜欢从他身后抱紧他的腰,这么伸过来…… 肯定会按在他的肚子上! 他头皮一紧,连忙用双臂护住肚子。 男人的力气肯定不如女人,虽然说三个月胎基本稳定,但万一被推倒了还是争执中发生什么,都不好说,他现在怕这个万一。 “我……我已经怀.孕快14周了,超过十周就不能做人.流,只能引.产了,对身体损害特别大,真的,这次要是再没了……我以后肯定再也没可能了。” 他眉眼一软,跟时浅渡服了点软,想引起她的同情心。 “可你之前打掉的那个孩子,不就已经17周了吗?” 时浅渡捉住他的下巴,唇角恶劣地往上翘了一下。 拇指缓缓碾在男人的嘴唇上,她说:“之前你也说怀不了了,不还是怀了?” 纪清若瞳孔一缩。 就是因为当时已经17周了,才会让他身体伤的厉害。 他很虚弱的缓了好长时间,才稍微好一点。 被时浅渡触碰到的嘴唇不住颤抖。 他嗓音里染上了哭腔:“我不想要那个女人的孩子……” “哦?” 时浅渡拖着男人的下巴,把他往自己面前带了带。 薄唇贴上冰凉的耳朵,吹了口热气。 她笑:“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孩子吗?” 孕.期激素水平变化,他的欲念比平时高涨很多,也更容易被撩拨。 被这么吹了口气,背脊没忍住一抖。 身体早已被熟悉的声音与气味弄得想要跟时浅渡索要拥抱和亲吻,想跟她做尽亲密的事情,心里却恐惧地半步都不敢上前。 纪清若不知道时浅渡问他这个是羞辱还是什么,在“给自己留点脸”和“不要脸地争取一线生机”中摇摆了一秒,就做出了决定。 他酸涩的眼睛闭上,有水珠垂在睫毛上,轻轻地颤。 开口回答时,嗓音又哑又涩,沾着水汽。 “想要你的孩子,求你了,让我生下来吧。” 406 纪清若6 孕夫。 第四百零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想要你的孩子, 求你了,让我生下来吧。” 纪清若双臂捂着肚子,颤抖着往后缩。 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水雾, 祈求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不会对外透露这是你的孩子, 也不会拿这个作为要挟,我可以跟你找律师签协议的,你以后想娶哪家的小少爷都行,我绝不会带着孩子去打扰你的生活,我们从此以后会在你面前消失……你相信我。” 时浅渡被他这满口“孩子”完全把她撇到一边的态度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怎么着,合着就孩子重要呗? 孩子妈就可有可无呗? 可以母去子留了呗? 都已经放下面子这么开口求她了,就不能求她一直跟他在一起啊? 好歹说两句好听的软话嘛, 谁想他就知道说孩子。 她拧着眉头:“那孩子的户口怎么办?” 纪清若连忙道:“在这儿生下来,立刻就是本国户口, 你放心,不用麻烦你□□什么的。” “……” 行吧,户口也不能让这个男人求她不要走。 时浅渡气笑, 捏住纪清若下巴的手指用上更大的力道, 又避开脖子免得真伤到他。 她故意威胁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我想听的话来, 别想留住孩子。” 话音落下,她眼见着少有表情的男人湿了双眼。 他眼眶通红, 挂着水珠的睫毛不断发颤。 热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滚到了她的手上,湿漉漉的。 他轻声问:“你想听什么?” “你猜啊。” 时浅渡低笑,怎么看都像是个逼迫良家妇男的恶棍。 她压低嗓音,变得喑哑:“看你猜几次能猜中?” 狭长的凤眸眯起, 漆黑,深不见底。 叫人见一眼就觉得可怕。 大概谁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她心中正在不正经地想—— 她家阿若哭起来好涩! 三个月不见了, 来场孕.期py也不错! 纪清若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头脑中嗡嗡作响。 红润的嘴唇死死地抿着,鼻翼扇动。 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擅自想把孩子生下来。” 时浅渡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唔,这算一条,但还不是她最想听的。 “就这?” 纪清若刚才哭得厉害,吞咽掉口水。 他又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躲着你跑到国外。” “还有呢?” “……” 纪清若脑子木木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难道要他承认,他不应该想把孩子生下来吗?! 她……为什么这么残忍? 就算不喜欢,也是她的亲骨肉啊。 说打掉就打掉吗? 之前一起在别墅里度过的那几个月,那么多甜言蜜语,温柔的对待,都只是演戏,就连一点点真的温情都没有留下来吗? 为什么非要追来,打破他最后一点美好的幻想? 就一定要让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辈子就不会有女人真的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呢。 他碰到过几个纠缠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渣。 可就算再渣,知道他怀孕都变得温柔了,说让他生下来,他们一起好好地把孩子养大。 那时候,是他铁了心的把孩子打掉了。 可能是报应吧。 他唯一深爱的女人不仅渣,还狠。 男人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得时浅渡有些心软。 她寻思,要不到床上再报复欺负回来好了,哭得太厉害对身体不好。 她正想开口,纪清若却扯动唇角,轻笑了一声。 他的面容冷清下来了,唯有那双通红的眼里还浮着水光。 凄凄然然。 他轻声问:“要我给你跪下吗?” 泪珠从他的前眼角滑落,滑过鼻梁。 最终落在淡笑着的嘴唇上。 时浅渡心头一窒。 纪清若,本来是那么明亮高傲的人。 被她折弯了腰。 有一瞬的心疼与后悔,但同时也冒出了一股想要欺辱他的冲动。 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呐。 手掌一翻,把真想给她跪下的男人扶住,直接亲了上去。 男人本能地想咬她,被她掐住下颚,咬不下去。 “唔……!唔!” 两人离摇椅只有几步,她把人怼倒在上面。 在他往下跌去的时候轻柔地捧住他的腰,以防磕碰。 唇舌毫不客气地抢掠索取。 可纪清若以为她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钻空子攻击他的肚子,于是紧张地护住。 他根本没心思亲,就只是被迫与她搅弄在一起,满是绝望。 忍不住低低地抽噎。 现在还要用这种方式折辱他吗? 时浅渡的手刚落在他的手腕上,男人就抖成了筛子。 她终是与男人的唇分开,哑着嗓子叹息了一声。 “阿若。” 纪清若太喜欢她了,太想念她了。 以至于一句落在耳畔的声音,就让他软了大半身子。 他往椅子后面缩。 时浅渡平时装的太温柔了,不仅在他面前,在粉丝面前也那么温柔…… 他实在没想到她这么可怕。 她不会……家暴他吧。 哦,不对,都算不上家暴。 只能说是暴打孕夫。 “你真让我生气。”时浅渡左手撑在摇椅扶手上,右手托起了男人低垂着的脸,“你就这么一口一个孩子,一口一个孩子的……把我放在哪了?” 纪清若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一脸听不懂的样子看着她。 孕期情绪不稳定,一直抽抽噎噎地把事情往坏了想。 他违心地解释说:“我没有觊觎你的意思……” “……” 时浅渡贴在他耳畔的薄唇慢慢往下。 不用力亲吻,而是似触非触地碰着,滑落到白净的颈间门。 她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软肉:“是吗?” 纪清若抖了一下。 他实在受不了热气喷洒在脖颈上的感觉。 尤其是……鼻息间全是她的气味。 他压住紊乱的呼吸,小心翼翼问:“你别伤害孩子好不好?我不会纠缠你的。” “可我怎么觉得不是?” 时浅渡半蹲半跪在摇椅前,看着深深陷在椅子里躺着的男人。 手指落在他护着孕.肚的手臂上,明显感觉他的肌肉一紧,生怕她用力按下去伤到孩子。 而她没有用力,指肚顺着手臂往下滑,蹭过一小截孕.肚继续下落。 “啊。” 纪清若低呼一声,想要躲开。 又因为怀.孕不敢争执。 “他说你很想我。”时浅渡笑起来,“是吗?” “是因为怀.孕会影响激素水平。” 纪清若满心难堪,脸色很苍白,不愿承认自己全方位的想她。 他努力用理智搜取这些天学到的孕.期知识:“怀孕会导致盆腔充血和分.泌物增多,身体会变得敏感许多,感觉强烈是很正常的。” 他向来都是“不喜欢自己的人宁愿不要”,倔强的要死。 又怎么可能会明知时浅渡的态度,还给对方递刀子羞辱自己呢。 反正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她是吧。 时浅渡还真是不信了,这男人嘴怎么就这么硬? 牙齿暗地里磨了磨。 “所以,你是随便看见一个女人就会变成这样?” 抬手在纪清若身上轻轻一弹,成功地看到他眼睛更红了。 她笑问:“那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纪清若眼底闪过了受伤。 难以接受被她怀疑自己跟别人有染。 “我这五年来,只跟你……” 他没说完。 咬了咬嘴唇。 情绪不似之前那么激动和惊恐,他恢复了理智。 “如果不是你的,你凭什么来管我?” “凭我是你妻主。” 时浅渡往前探去,侧头贴上了纪清若的唇。 趁男人睁大眼睛发呆,撬开他的牙齿。 这次的吻比之前的要温柔太多了。 是纪清若最熟悉的感觉。 柔软,湿润,勾着他追逐,引着他沉沦。 他捂着孕.肚的手臂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 他觉得自己快要化在躺椅上了。 细碎的喘息声在两人鼻息间纠缠。 温热的呼吸相互吹在对方的脸颊上。 时浅渡动作轻柔地抚在他的肚子上,头往前一凑,又亲了亲他的唇。 她叹息说:“乖阿若,我们假戏真做吧。” 纪清若早被亲得云里雾里,脑子混乱一片,嗡嗡的。 比头脑反应快的是怀了孕的身体,随着唇上落下亲吻,耳畔落下叹息,他感觉自己为度过孕.期特意买的一次性纯棉短裤湿润了一些。 上次怀了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孕期这么烦人熬人? “你……”他顿了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这都听不懂了?” 时浅渡小心地托住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她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纪清若只瞥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 背脊发僵,浑身上下都用力绷住了劲儿。 身边人一切动作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慢动作,见那双漂亮的手缓缓地打开盒子,露出了在阳光下反射着蓝色荧光的戒指。 “阿若嫁给我吧,好不好?” 时浅渡没等他回答,就不由分说地把戒指戴在了男人的无名指上。 十余年过去,那时买给纪清若的戒指已经停产了,她就照着那只的型买了一只。 应该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纪清若没动。 他盯着手指上的戒指发呆。 时浅渡跟他求婚了。 他真的很开心,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 “你是因为我坏了你的孩子,才本着负责的态度这么说地吗?” 时浅渡二话不说,在他身上用巧劲儿掐了一下。 顿时弄得男人窝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一声婉转的呼声。 “别。”他喘道,“我孕.期……受不了刺激。” “呵,刚才你说我是追着你打孩子,现在又说我因为孩子要娶你。”时浅渡瞪他,“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在你心里可真是够坏的,就不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纪清若自打冷静下来,一直相对平静。 而听见“我喜欢你”四个字时,红扑扑的眼眶里又瞬间浮出了眼泪。 他揪住时浅渡的衣服,不说话,就不停地吧嗒吧嗒掉眼泪。 “可是,我不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别再跟他说好话哄他了。 他会相信的。 他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爱了人,又像个傻子一样结了婚。 最后什么都不剩,发现原来美好都是虚妄。 “我家阿若哭起来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啊。”时浅渡帮他擦了擦眼泪,笑话道,“这样下去,明天又要跟我撒娇说眼睛疼了。” 许是觉得丢人,纪清若擦干眼泪后,别开了脸。 他从不觉得时浅渡会喜欢自己。 “你不过是入戏太深,等清醒了就该后悔了。” 他不想到时候被她恨上。 时浅渡勾了下他的鼻子:“你不会真觉得有人能演的那么真、24小时保持演技在线吧?” “……” 纪清若吸了吸鼻子。 有那么一点点被说服了。 也是,就算清醒的时候能保持高水准演技,那迷糊的时候呢? 每天早晨在她怀里醒来,她迷迷糊糊地也会亲他抱他。 男人一直不说话,看起来还是不完全相信。 时浅渡又道:“你说我不喜欢你,空口无凭可不行,你总得举证吧?” 纪清若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瞬间就想到了某个佐证,小脸通红。 尽管害羞,他还是说:“除了办公室那次我主动缠着你,你从来都对我没多大的兴趣,都不爱碰我,不……拉着我多做几次的。” 这难道不是因为他对时浅渡没有多少吸引力吗? 年龄和过去被欺辱的经历,都让他在这方面非常自卑。 “……?” 时浅渡再一次气笑:“不是你一直说疼,我们还去看了医生的吗?” 这男人说疼,她当然会有所克制啊。 纪清若被提到了另一个谎言,动作一僵。 算了,今天都已经这样了…… 那就都跟时浅渡坦白了吧。 他道歉:“对不起,那也是我骗你的。” 每次他其实都很享受。 后面这句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啊。”时浅渡掐掐他的脸,“你不会从那时到现在好几个月里一直对这个耿耿于怀吧?” 话音没落,就见到纪清若脸上一红,一看就是说中了。 她轻笑出声,凑到男人耳畔:“非要我……把你弄得下不来床吗?” 纪清若垂头,用肩膀蹭了蹭自己耳朵。 他嘟哝道:“不是。” 他只是想体验被爱罢了。 只是想知道自己对她是有吸引力的,知道她没有嫌弃他。 唔,还想……看到时浅渡因为他而失控。 她太克制了。 总是把他弄得情迷意乱,自己却那么清醒。 一点也不公平啊,不是吗? “我很老了。”他声音很轻,“比不上那些年轻的男孩。” 时浅渡笑着说:“哪有,老一点有老一点的魅力。” 手掌落在他的孕.肚下,故意逗弄。 纪清若喉咙一哽:“讨厌,别……” 说实话,要是时浅渡安慰他“你一点也不老”之类的,他反而不会相信。 听她这么说,倒是让他放轻松了一些。 “阿若是在跟我撒娇吗?”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薄唇又摸到了他的唇畔。 她喜欢看这个男人被她亲到眼角发红的样子。 “住手。”纪清若早就被撩拨得心绪不稳,躲开她的唇,还不忘拍打她的肩膀,“现在还在外面呢,你至少……嗯,至少回房间里吧。” 他有些赧然地看着时浅渡,希望她能直接把他抱回去。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他的意思。 “想回房间门?” 时浅渡停了手,搂住男人的后劲,轻轻地捏。 她又拿出那副威胁人的架子:“再问你一遍,你一口一个孩子的,把我放在哪了?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在外面……” 纪清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听到那威胁满满的语调,突然就明白了,时浅渡刚才到底想听他说什么。 也明白了,之前那些“恐怖”的威胁都是她故意摆出来吓唬他的。 真够坏的。 他妻主怎么这么坏呀。 眉头动了动,偏过头,不好意思看时浅渡的脸。 看起来有点小羞涩,声音很小。 “把你放在心里。” “……” 她家阿若也很会说情话嘛! 时浅渡避开他的肚子,把人往怀里一勾。 薄唇轻啄他的耳廓。 “阿若,我是真的喜欢你。” 嘴唇从耳廓滑落到耳垂时,她用舌尖轻轻舐了过去。 她笑道:“三个多月了,胎很稳了吧?” 纪清若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老脸一红。 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 纪清若躺在床上,微扬着头。 他长着嘴巴,不住地吐息。 身子还在轻轻地打颤,尤其是显怀了的孕肚,因为腰间轻抖而跟着浮动。 有安抚的亲吻落在他的脖颈上,温温柔柔的。 他渐渐回神,嗓音嘶哑地唤:“妻主。” 声音不高,拉着丝,染着缱绻。 时浅渡亲吻他的动作顿了一秒,才又继续吻他的嘴唇。 她问道:“刚才怎么不这么叫我?” 纪清若翻了个身,依恋地窝到她的怀里。 他垂下眼,脸上表情不多。 “我怕你一会儿还要来,我都……” 话说到一半顿住。 他把脑袋埋到了时浅渡的颈窝。 只有红扑扑的耳朵露在外面。 “没有了。” 说到最后,又那么点儿扭捏的埋怨和娇嗔。 “嗤。”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搂住男人的腰,给他轻轻地揉了揉。 “那是什么?” 纪清若没说话。 时浅渡不依不饶,摸摸他的头。 她咧开唇:“水吗?” “……” 纪清若红着脸打了她一下。 “万一对孩子不好怎么办?” “不是你说我对你不够有兴趣的吗?还耿耿于怀那么久。”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让男人躺在自己手臂上。 然后轻抚他微隆的肚子。 一下一下地抚动,没有感觉到胎动,倒是耳边的人很舒服地哼了一声。 如同才在阳光下睡醒的猫,餍足极了。 “你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嗯?” 时浅渡看向被自己欺负了几次的男人。 她实话实说道:“我不喜欢小孩子。” 纪清若心头一紧。 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时浅渡则垂首,又亲了下他微张的唇。 她笑道:“但她是你的孩子,我爱屋及乌。” 纪清若僵住的表情缓和了。 他轻轻地戳在时浅渡的腰间:“妻主就知道故意吓唬我。” 其实他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岁数很大、还打过胎的老男人能被时浅渡喜欢是件很不可思议、很不真切的事情。 可不论是手上的戒指还是刚才缠绵的□□都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她那么温柔地避开他的肚子,给他欢愉,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诉说爱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激素变化让他太敏感了,他光是听她的话语都快受不住了。 然后平均下来每回比平时坚持的时间……得少上十分钟不止。 有一点点丢人。 但享受还是挺享受的。 他又往时浅渡的身边凑了凑,跟她贴着。 “你会把我们的关系公布吗?” 语气中有些期待,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他怕时浅渡身为艺人,不愿意公布。 也怕自己这种名声狼藉的老男人耽误她的事业。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然后牵起纪清若带着戒指的手,两人的戒指几乎要挨在一块儿。 她拍了张照片。 “现在就发微博好不好?先预告一下我已经结婚了。” “……但是还没有。” 纪清若心中雀跃,抿了抿嘴唇。 他说:“会影响你的事业吧。” 嘴上这么说着,但压根没有动手阻止她的动作。 时浅渡笑问:“那不发了?” 作势就要收回手机。 “我……” 纪清若发了个音,又闭嘴。 闷闷不乐地抿抿唇。 到底是默认了她的选择,没有强迫,或者像大多数男孩一样撒娇。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不高兴”。 “逗你玩的。” 时浅渡打了简短的“预告”两个字,就当着纪清若的面发了出去。 余光一直瞄着男人,肉眼可见地发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无声地笑,环住男人的腰,不断地吻他:“我可不想让你总被人觊觎,当然是越早告诉别人你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了才行。” 纪清若翘了翘唇角。 心里别提多高兴。 “阿若。” 听见轻唤,他蹭蹭时浅渡的脸颊。 “嗯?” 时浅渡咬住他的耳朵,用牙齿轻轻磨搓。 她摸着男人的肚子,哑声说:“你跟孩子都是我的。” 纪清若觉得脊椎上一麻。 身子随之软了下去。 肯定是孕.期激素水平变化造成的对吧? 他以前哪里会这么敏感啊…… 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跟那股躁得慌的气息拉开距离。 “别再故意逗弄我了,一会儿我又想……” 时浅渡微怔。 她也没想到男人会这么大的波动。 过去他怀.孕时虽然欲念也比平时重一些,但没有这么明显。 这回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什么? 算了,管他是因为什么呢,反正可爱死了。 她笑了笑,故意逗弄道:“不是说都没了吗?” 纪清若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自顾自地翻了个身,跟这个人形禽兽拉开距离。 再这么下去,明天他的腰不得酸死。 “别生气呀。”时浅渡从背后抱过去,“你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重复你说的话了。” “……” 纪清若更生气了。 时浅渡这是在提醒他——她不过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已。 唔,她真的很坏很坏很坏。 他爱上了一个坏女人。 他闷气,不说话,摆脸子。 反正他是孕夫,时浅渡得哄着他。 时浅渡见他不回,便也没说话,就轻轻啄他的脖颈。 男人躲,她就追。 躲了几下之后,他才跟勉强忍耐她这么做似的,没再动弹了。 然而没过半分钟,纪清若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享受的低哼。 “……” “……” 他立刻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撩起被子就蒙自己脸。 太、太可爱了。 时浅渡可太喜欢这个看起来高冷清贵又理性的男人恋爱时那些小动作了。 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明显,让人完全没法忽略。 她笑了几声,手掌在男人的头顶上用力rua了几下。 “阿若,趁着你肚子不大,我们明天回家吧。” 一个“家”字,让纪清若的心脏发胀。 他听话地点点头:“好,回家。” 顿了几秒,他又说:“那是我家。” 说完,等着时浅渡回话。 时浅渡其实听懂了他话外的意思,但装作不懂。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纪清若又有些不满了。 婚礼都没有,他却连戒指都听话地戴上了,难道领证的事还要他主动提起吗? 要是连证都不领,他们这样又算什么? 他敛敛眉:“你总不会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吧?” 这是拿出了一点当老板的架势,盯着她瞧。 “我是那种人吗?”时浅渡咬住他的嘴唇,“我只爱吃碗里的。” - 自从时浅渡主动晒出戒指后,网上掀起一波动荡。 挂着“爆”字的tag在热搜第一挂了一天多。 她毕竟是出道十几年的实力派艺人,难得有流量又有演技,还被评为“内娱第一道德标杆”,是无数男人心中的梦中情人。 此事一出,肉眼可见地碎了一地少男心。 微博评论区哀嚎遍野,事业粉还好,男友粉更是心痛不已。 姜知白刷到微博,立刻就给自家好友发了消息。 那会纪清若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了,就一直没回。 时浅渡他们两人订好机票后温存了一夜,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收拾行李、退房,怕耽误登机一路奔波到机场,勉强赶上。 直到飞机在国内落地,两人回到家,纪清若才开始看手机上的消息。 【阿若!我家妹妹竟然结婚了!!】 【呜呜呜虽然我肯定不会出轨妹妹啦,但莫名难过是怎么回事。】 【真不知道妹妹娶了谁,那么好福气!妹妹绝对是全内娱最好的女人!】 【话说,那个男的的手跟你的好像哦!】 【啊啊啊你为什么不回复,这么唱时间门了,不会出事了吧!】 【你看到消息立刻给我回复一下!】 “……” 纪清若脸颊动了动。 之前以为跟时浅渡不会再有瓜葛了,就只告诉小白自己怀孕了,死活没说是谁的孩子。 现在再说……好像有点晚了,但最早也只能是现在了。 早一秒坦白总比晚一秒坦白好。 于是他把戴了戒指的左手搭在微隆的孕肚上。 拍了张照片,发送。 不出一秒。 【?????????】 姜知白说起偶像时,是个有点咋呼的性子。 即便如此,也从来不会激动到打一连串问号。 【阿若,你的孩子是妹妹的?】 【妹妹要娶的人是你?】 那边,姜知白恨不得把手机摔在好友的脸上。 瞒着他气死他也就算了,还想羡慕死他吗? 【是,对不起,之前我以为妻主只是为了交易装装样子,没觉得她真的会喜欢我,想着反正以后都要分开,不如不告诉你,免得影响妻主在你心里的形象,也让你夹在我们中间不好选择。】 纪清若道歉很真诚,也认真解释了原因。 他知道好友可能做不到立刻接受。 【妻主??】 【呵,男人。】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妹妹人品超级好的,怎么可能做什么交易!】 【好生气好难过,绝交!】 【纪清若,我要跟你绝交一个月!!】 消息发到这里,姜知白就怎么都不回复了。 纪清若无奈地笑笑,打算以后每天都给小白发消息道歉。 以小白的性子,应该很快就好了。 他本想今天先到此为止,可刚收起手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舞动,敲出一行小字发了过去。 【别生气了小白,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过了十分钟,姜知白都没有回话。 他又打了行字发送过去。 【好吧,我就先去休息了,昨晚妻主弄得我好累,腰酸的厉害,我去叫她给我揉揉。】 姜知白是故意晾着他,看自己板正话少的好友会不会多说几句道歉的话。 又一次听到消息提示音,他倍儿高兴地打开了微信。 一眼就看到了那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话。 好吧,以纪清若的性格,不太能说出这种话故意炫耀。 八成是真的难受,可是他要怎么不嫉妒! 他气得立刻发了个“打你狗头”的表情包。 纪清若窝在沙发上翘了翘唇角。 总算轮到他暗戳戳地炫耀了。 “现在还酸的厉害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腰上传来的温度吓了纪清若一跳。 他被人从身后抱住,轻轻地揉了揉腰。 时浅渡调侃道:“炫耀一句就开心到偷着笑吗?” “……” 纪清若耳尖有点红。 他的炫耀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是真的酸疼。” 他矢口否认,语调一本正经。 要不是耳朵红了,都叫人发觉不出他在说谎。 “好好好,是真的酸疼。”时浅渡勾住男人的腰,把他搂到怀里,笑着哄道,“我给我家阿若好好地揉一揉,现在阿若怀着孩子,身子可金贵着呢。” 纪清若心里是有点儿小得意的。 他故意往上挺了一点肚子。 但脸上还是偏冷清,没有表露出心情。 “亏你还知道呢,昨晚压榨我那么凶。” 时浅渡不正经道:“这不是想让你再给我怀一个吗?” 纪清若在她身上轻轻打了一下。 这已经怀着了,什么就再怀一个啊。 难道是暗示他……? “你想多生几个吗?” “不想,咱们生一个就行了。”时浅渡掌心落在男人的腰上打圈按摩,“生育对身体损害本来就大,你还打过一胎,现在又是大龄产夫,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把身体恢复好呢。” 纪清若突然有些胸口闷。 他沉默片刻,问:“妻主,你介意我打过胎吗?” 时浅渡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少胡思乱想。” 她见男人心情不佳,叹了一声。 “我只是想强调,你不要再想着多生了,对身体不好。” 纪清若静静地点了点头。 勉强相信她吧。 真要是介意,估计也不会主动提出结婚。 他感受着腰间门舒舒服服的按揉动作,又道:“可到时候把我的身份公布出去后,肯定会有很多人说你为了资源娶了个几手货的老男人,说不定会有很多粉丝都跟着脱粉……” “以后别再这么说自己了。” 时浅渡打住了他的话。 她轻吻男人的唇:“你有多好,只有我知道。” “……” 讨厌,又说这种让人害羞的情话。 - 纪清若快要四十了,属于大龄产夫,各方面都要多多注意。 前几个月的时候,他还能每天按时工作,不会觉得太累。 到了后期,肚子大得像装了个大皮球,圆滚滚的。 各种各样的孕.期反应都在他身上有明显的体现,比时浅渡记忆中的还要强烈许多,弄得他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在时浅渡的强烈要求下,彻底停了工作。 而时浅渡自己也没有接新的工作,每天在家里陪他,免得他受伤。 纪清若这人,嘴上冷冷淡淡地说什么“妻主不用为了我耽误工作”“我没有那么脆弱”“我自己可以处理不用这样”,但每次时浅渡照顾他,他都会抿着嘴偷笑。 原本冷清淡然的一双眼睛微微一弯,再看不出来他高兴,那恐怕是个瞎子。 不过孕期情绪变化是真的大。 敏感,易燥,爱哭。 当然了,也很容易被哄好。 他有点像是变了一个人,比从前喜欢生闷气,也比从前喜欢撒娇。 纪清若坐在飘窗旁,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书。 如今已经入秋,淡金色的阳光不会刺眼,十分舒服。 忽而,他把手中的书一合,撑着身子站起来。 已经快要九个月的大肚子随着动作微晃。 时浅渡也跟着放下书,到他身边扶他。 她问:“想去干什么?” “……去卫生间。” 纪清若小声说道。 “我扶你去。” 之前产检过几次,医生说以前的伤害比较大,得比普通的大龄产夫还要多重视一些。 时浅渡把人扶到了卫生间,帮他解裤子,褪到了膝盖以下。 据说这样会对胎儿好一些。 纪清若还是会害羞:“我自己可以。” “得了吧,你看不见,又容易压迫胎儿。” 时浅渡否认了他的话。 扶着人坐好后,还淘气地在他身上轻轻碰了一下。 她调侃道:“看过好多次了,怎么还害羞?” 纪清若嗔瞪她一眼:“别乱碰,一会儿我又……” 孩子快九个月了,没法再有夫妻生活。 但激素水平依然不稳,而且胎儿压迫神经,他经常受不了。 每次都要让时浅渡帮他。 但,他不是很愿意。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太丑了。 他在时浅渡腰间推了几下:“你快出去。” “好。”时浅渡笑着点头,出去关好了门,“我就在门口,你一会儿叫我。” “……” 纪清若的薄唇抖动了一下。 很快就响起了水声。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渐渐攥紧。 怀.孕,真是一件让人尊严尽失的事情。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虽然时浅渡真的很温柔很温柔,也从来不嫌他麻烦,他有时也会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但也偶尔会害怕被人看到那么多私密的丑事,一点点地磨灭掉她心中的喜爱。 还好他不是病了,只是怀.孕,总有结束的时候。 以后一定要多多锻炼身体,不能生什么需要时浅渡常年照顾的大病。 他打理好自己后,按下了冲水键。 时浅渡知道他好了,便进门扶他慢慢起身。 她瞧见男人的腿脚水肿的厉害。 估计是以前的皮鞋都穿不进去的程度。 看着就觉得一定很难受。 纪清若现在已经没办法弯腰了,她便帮忙提起裤子。 弯腰时,垂首,亲了亲他的肚子。 “辛苦你了。” 其实她不是很想让这个年纪又身体饱受摧残的纪清若生孩子。 但如果没有生,肯定会成为他的心病,自责自厌一辈子。 纪清若被她一亲,眼眶又无声地红了。 他揪住时浅渡的衣角:“妻主,腿酸疼的厉害。” “来,我们去床上,我给你揉一揉。” 时浅渡把他慢慢地带回床上。 然后褪掉了外裤,重新露出浮肿的双腿。 适当对腿部进行按摩,可以加速血液循环,缓解肿胀。 男人的月份越来越大,她没少帮他按摩。 双手沾了些孕妇可用的身体油,开始有章法地按摩。 她又说:“一会儿我再给你肚子上涂一点防妊娠纹的油。” “嗯。” 纪清若乖顺地点点头。 他半靠半倚在床上,腰后垫着软垫,整个人窝在柔软的被子上。 其实更想靠在妻主身上,被她抱着,但那样不方便按摩。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双腿被肚子挡住不少。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现在肚子已经松弛这么多了,等孩子出生了…… 得是多么难看啊。 到底得多久才能恢复好? 他年纪大了,身体的自愈功能远远比不上二十多岁的小年轻。 可能人家只用一年,他要用两年三年。 妻主看到他那么难看、皮肉松弛的肚子,真的还会对他有兴趣吗? 就算恢复的很好,看过他现在的样子,以后每次做的时候肯定都会想起丑陋的样子。 万一妻主以后再也不想碰他了、去外面寻花问柳了怎么办。 他越想就越觉得难过,忍不住低低地呜咽。 时浅渡松开他的腿,凑过去一点儿,好笑地把人搂在怀里。 她笑问:“是不是又在想,以后卸了货会不会对你没兴趣了之类的?” 这男人,从过去到现在,记忆中的和眼前的两次孕期,都是没完没了地自厌自弃,怕自己人老珠黄了就要被她抛弃了。 纪清若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又一次因为胡思乱想同一件事而掉了眼泪。 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妻主哭鼻子,丢人。 他没出声,安安静静地靠在时浅渡的怀里。 微微扬起了头,与她索吻。 他真是永远都这么可爱。 时浅渡笑着垂头,薄唇与他相贴,很快就被湿软的舌缠住。 男人越是自卑就越是需要好好抚慰,她便耐心地舐遍每一个角落。 手掌捧住他的脑袋,让他可以亲得更舒服一些。 微微喘息之时,纪清若依依不舍地与她分开。 情人间的触碰可以分泌荷尔蒙,很好地稳定情绪。 他结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尤其是见到时浅渡又一次亲过来还低低哑哑地唤他“阿若”的时候,心中被什么填满了,不住地感到愉悦,不仅满足,还隐隐升起某种小得意。 就算他顶着这么丑陋的大肚子…… 妻主都那么喜欢亲他啊。 孕晚期很长时间不能做,还不得把她憋坏了? 他被亲到喘息后,把没出口的“妻主以后不能不要我”,改了口。 “等我生下孩子后,是不是要被妻主欺负惨了啊。” “我家阿若终于有危险意识了?” 时浅渡勾起唇角,拇指在男人柔软的唇上抚动。 男人竟然故意用舌去勾她的手指。 呵,学坏了。 她眯起双眼:“到时候你恐怕要下不来床了。” 纪清若心中喜悦,翘了下唇。 还不是因为喜欢他么? 就像……他也愿意被她弄到下不来床啊。 407 小魅魔1 男主被抹布/放浪/认识时姐…… 第四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跟在两名身着简易铠甲的男人身后。 宽敞的街道与连绵的房屋略显破败, 似是经历过战争。 但仍能看出过去的豪华。 “这次是人类诶……” “人类终于也像赫尔大人臣服了吗?” “他们死伤那样惨重,不服只可能很快灭绝吧。” “中间那个女人,是要进献给大人的吗?” 不少模样或俊美或妖媚的恶魔盯着他们三个看, 偶尔低语几声,却不曾像几年前那样, 对持剑的人类露出恐惧。 从他们身后尾巴上的小桃心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魅魔。 而她的手臂上拴着由特殊材质锻造的手铐,没有办法大幅度动作。 上面似乎还被下了咒,重如千金。 就是她拖着这么重的镣铐, 都会觉得倦。 两个男人腰间别着长剑,步伐稳重,身上的情绪却不太对劲。 英挺的眉紧紧蹙着, 烦躁地溢出杀意。 “给一只魅魔献上贡品, 不就等同于向他低头臣服了么?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日后有一次就有两次,难道要世世代代受制于低劣的魅魔不成?” “应该只是权宜之计吧。”另一人说,“这些年战事连连,城镇被毁,人口锐减, 再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先稳定了那魅魔的情绪, 日后再做打算。” “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或者破解之法?” “嘘——到他的领域了。” 临近神殿,两人闭上了嘴, 沉默地带着时浅渡迈上一级级台阶。 过去,每迈上一级台阶都像是朝圣,带着无尽的荣耀。 可如今, 中央神殿已经不再是“神殿”了。 名为赫尔的魅魔挑起整个大陆的混战后就住进了这里,不出半年,神殿附近就成了魅魔的聚集地,曾经最繁华也最高贵的地方,被世人眼中宠物般低级的种族占领,本身就很讽刺。 昔日神圣万分的神殿前,候着一名衣着得体的男性魅魔。 他对人类完全没有欢迎的意思,就连客套都没有。 “你们就是来进献贡品的人类?跟我来吧。” “你……!” 较为暴躁的男人脾气上涌,被同伴拦住。 “不能胡来,我们已经禁不住战争了。” “可恶。” 他们走进恢宏的殿门,穿过外殿,沿着刻了精致浮雕的墙壁向前走,步入过去供人休憩和长老会谈的内殿之中。 然而内殿里,早已跟以前大不相同。 静穆的白色没有改变,却因为换了人而硬生生多出一股甜腻的旖旎。 貌美的男人慵懒地倚在宽大的躺椅上,另有服侍的魅魔跪在一旁帮他捶腿。 而他身上不着寸缕,只有关键部位遮着一层薄纱,吹弹可破的皮肤与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听见脚步声,一张明艳的脸抬起来,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扫过时浅渡的脸,嗓音偏低,带着难以忽略的魅惑柔媚。 “这就是你们人类献与我的奴仆?”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刚才还贡品呢,现在就奴仆了? 好吧,其实没差太多。 “模样在你们人类中,倒是还算看得过去,当个小宠物养养也未尝不可。” “……?” 时浅渡腹诽,她以前不把这男人当宠物看,现在反倒是被看成宠物了是吧? 不仅是她,身旁脾气暴躁的男人也满心不悦。 他怒道:“我们人类岂能是你的宠物?你得……”意不了太久! 旁边的男人赶快使用术式,让他发不出声音。 “抱歉,他的性格有些冲动,但还请你相信,国王陛下让我们前来献上贡品,是有着绝对诚意的。”男人往时浅渡那旁比了个手势,“这位是时浅渡,家族历史悠久,她的几位祖辈都陪伴在先代国王左右,是名副其实的大贵族,她是这一代家中唯一的孩子。现在已经由陛下亲自封印住了她的能力,请你过目。” 他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地温声介绍,看似十分恭敬。 但从细节上看,他对眼前的魅魔从来不用敬语。 赫尔冲时浅渡说:“你过来。” 时浅渡走到了男人面前。 离得越近,看得就越是清晰。 初见时才刚刚成年、带着一丝可爱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骨骼彻底张开,眉目舒展,红唇娇艳,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头,美貌得不可方物。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眸染上笑意,潋滟着细碎的光。 妩媚极了。 他抬起手掌,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示意般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红润而泛着光泽的嘴唇张开,露出媚人的弧度,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他说:“舔。” “……” 时浅渡心说,这么直接的吗? 视线扫过房间中服侍的几名男女魅魔,还有带她过来的两个人类。 就算是魅魔,这样着急也太夸张了,除非旨在故意羞辱人类。 “唔,唔唔唔……!” 被术式封住声音的男人愤怒地哼声。 他瞪向同伴,一脸的不可接受。 同伴冲他摇摇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求和,只有暂时和平下来了,才能保持发展,想出对策。 这只魅魔当着他们的面让时浅渡动作,不过是想要警告和羞辱。 赫尔似是完全没听到男人的哼声,红眸直勾勾看着时浅渡。 眉眼一弯,本就明媚的美貌面容更是好看得撩人心魄。 “这位贵族小姐,你是不愿意吗?” “她愿意,她是身负着家族的使命自愿而来。”冷静的男人上前一步,沉声解释道,“只是此处人多,不符合我们人类的习惯。” “……” 时浅渡颇为无语。 什么家族使命、自愿过来,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些人挑出来的落魄贵族,推过来用来拖延时间的好吧,一个不用管死活的弃子罢了。 但因为确实想留下,就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不符合你们人类的习惯?” 赫尔挑起眉梢,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意更甚。 他开口:“那些专为了交.配而存在的荒.淫晚宴,不都是你没人类想出来的吗?比起你们,我们魅魔都要甘拜下风,又何必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 他脸上笑意盈盈的,好像从没说过什么直白难听的话。 “噢,你们人类的女人要求守贞,越是贵族就越不允许参加那种晚宴。”他一手撑住脸颊,笑得愉悦,“那就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以后每周都要送来一个新的贵族子女。”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这个混蛋,别得寸进尺! 容易冲动的男人说不出话,再也不跟他耍嘴皮子,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时浅渡站在躺椅旁,看到赫尔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举剑的男人。 男人身经百战,速度极快。 剑刃上立刻就沾了血。 是他自己的血。 只见一颗人头随着惯性飞了出去,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了几圈。 地上溅了不少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立刻充斥了大半的房间。 男人到死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 被人控制了精神后,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改变。 不过是眨眼之间。 房间中个别胆小的魅魔连忙低头,身子不住地发抖。 他们谁也不敢惹赫尔大人不悦,生怕这也是他们的下场。 而那个性格冷静的男人瞪大了双眼,心底冒出愤怒的同时,也浮出恐惧。 垂在身侧的手指有点发颤。 竟然完全看不出是怎么做到的,瞬间就…… 让人自.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让两个最亲近的人相互厮杀。 如果赫尔想,刚才就可以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死去的人是死了,但活着的人更痛苦。 “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会影响我们之间和平的人,我已经帮他解决了。” 赫尔面色如常,笑看着在地上汩汩晕开的血迹。 鲜红的,跟他的眼睛一个颜色。 注视了半晌,他抬头提醒道:“也别忘了,每周为我送来一个年轻的贵族女人,别耍花招,不然……后果自负。” “我知道了。” 男人垂头。 很快,他就在侍者的引领下离开。 赫尔眼珠微转,目光流转间,看向了时浅渡。 他眼底总是带着笑意,媚眼如丝,像是带着小钩子。 但这钩子,是真的勾魂夺魄。 “你只要听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时浅渡点点头:“好。” “过来。” 赫尔稍微冲她招了招手。 在时浅渡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抚上了她的下颚。 他笑道:“以后,你要叫我主人,明白吗?” 时浅渡默了一下。 现在这是调转过来了啊。 看在小魅魔过去愿意为了她而死,又那么乖巧的份上,顺着他来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还能…… 静静地与那双晶红的眼对视片刻,唇角忽而一翘。 她好声答:“好的,主人。” 赫尔没再说什么,无言地拖着她的下巴,让她来到自己身前。 还想刚才一样,示意她先按照刚才的旨意来。 “按我刚才说的做吧。” 时浅渡环视四周。 房间中除了他们还有三只魅魔在。 虽然他们全都低垂着眉眼,但…… 她问:“确定不让他们出去么,主人?” “害羞了?” 赫尔唇畔的笑意扩大,美得不似真人,但出口的话却十分残酷。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一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时浅渡眉头耸动两下。 唔,那可就不能怪她没问过了。 她俯身,在赫尔耳畔垂首:“那我都听主人的。” 薄唇按照指示落下。 赫尔动了动身子,在躺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眉宇舒展,神色很淡,没有任何情绪。 他过去被卖进地下销金窝里,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体,不知道被多少不同种族的混蛋侮辱过多少次。 他只是“商品”,是随时可以卖到的魅魔,所以没有人珍惜,虐待也是常见。 好在他是魅魔,只要被人勾起欲念,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再多的疼也都被掩盖,跟其他同族一样,轻而易举就被魅魔的本能占据了大脑。 沦落成没有尊严的野兽。 明明他不想“接客”,到最后却是他被骂成贱货。 地下销金窟那种地方,有钱人是不会去的。 客人基本都是一些穷酸底层,好不容易攒钱来一次,自然是要把钱花值了才行。 所以,受到的对待总是很残暴,他总是会一身伤痕。 魅魔身体虽弱,但恢复能力强,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但心里的痕迹早就留下了,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不然,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自从拥有了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能力,他依然沉溺声色。 因为魅魔的欲.求是无穷无尽的,也非常容易陷入情绪之中。 他跟其他魅魔没什么不同,贪婪于□□。 在成年后,天生容易感到空虚,想要黏着其他人。 隔差五的,就容易忍不住。 他不必忍什么,也不想忍什么。 所以他喜欢叫人伺候自己。 那些被威胁的人越是不情愿,他就越是高兴——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体会体会他们魅魔的感受,难道不是一件爽快的事吗? 看到曾经把魅魔看成宠物的人,不得不面带屈辱地捧着他们供着他们,着实解恨。 用完一个人,他就告诉新来的,说只要杀了惹他生气的旧人,就饶他们不死。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一样的自私。 几乎不曾有人犹豫,根本不需要他的能力,就可以看他们自相残杀。 有趣极了。 他注视着垂首在他胸口的女人,轻微扯动一下唇角。 这位名叫时浅渡的人类贵族是他见过最听话的。 不恐惧,不颤抖,不躲避,也不逃跑。 对他的要求,也都回应的比较自然。 但是啊,他才不会以谁听话谁不听话作为标准,凡是来伺候过他的,第二天都得死。 不知道她如果接到杀人的要求,还会不会这么听话? 真可惜,前天晚上那人惹他生气,被直接弄死了。 他心中想的冰冷又血腥,动作却是相反的温柔。 手掌在时浅渡的头上轻抚。 继而往下滑落,撩拨般勾上她的耳朵。 他的声音丝丝入媚,听着别有深意:“听刚才那人说,你叫人封印了能力,体力还跟得上吗?” 各个种族之中,人类是技术最好的,却是体力最差的。 而其他种族,体力虽好,但技术一塌糊涂。 少有能让他觉得满意的。 总是不能尽兴。 时浅渡被他触碰到耳朵后,就开始慢慢地往上轻吻。 捉住男人的手指,按到一旁,薄唇贴上他的脖颈,嘬出一颗小草莓。 继而在那道印子上多吻了吻。 她低声笑道:“不然主人全都交给我试试?” “你们人类女人,不是不会这些么?” 赫尔没动,姿态慵懒而艳丽。 细细的黑色尾巴从薄纱下钻出来,尾巴尖上的小桃心一下一下地扫过时浅渡的大腿。 像是在故意验证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时浅渡任凭他轻蹭,辗转到那对红润饱满的唇上。 她一边吻一边说:“我跟她们不一样。” 男人张开唇与她亲吻。 跟她记忆中最初跟他接触时,那略显青涩的样子完全不同。 赫尔很会亲,每次都勾着她吊着她,叫她心中溢出了浓浓的不爽。 这是跟多少人亲过才练出来的? 她知道她的小魅魔遭受了数不清的痛苦才会变成这样…… 但她做不到那么大气。 凤眸中的黑色逐渐晦暗。 似是酝酿着风暴。 她要把赫尔身上属于别人的记忆全都覆盖掉。 让他的身体记住她的温度,记住她的亲吻,记住她的抚触。 记住她的一切。 让他只要被她碰到,就立刻能泛起记忆。 就算是睡梦中,也只有她的痕迹。 她强硬了一些,在男人口中尽情撩拨。 没有把名贵的薄纱拨到一旁,而是顺着小魅魔的尾巴追寻过去。 薄唇与他分开一点儿,在他轻喘的时候又覆上去。 魅魔的身体是天生的尤.物。 不止皮肤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连唇齿间都是香甜的气息,还自带令人上头的迷幻效果,能催动任何生物的情绪,尤其对人类更甚。 时浅渡如果想,是可以凭自身的意志力克制住这些效果的。 但她才不想克制,她想借着这股劲儿…… 让眼前的小魅魔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唇舌不再纠缠,留出一道空隙。 她温声问:“主人想要快点,还是慢点?” 赫尔瞧着她微醺似的凤眸,心中失望地叹了一声。 被封印住能力,大概就变成了普通人了吧。 这么轻易就受到了魅魔的影响,怎么看都没有能让他通体舒畅的实力。 已经太久没有满足过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烦躁。 还以为这个女人说的好听,能有多么不一样呢。 晶红的眼眸低垂,姿态撩人,却多了些失望的敷衍。 他声音婉转:“还是快些吧。” 就是想要尽快,他身为成年魅魔,也能使普通人类累到崩溃。 今天大概,又要很无趣了吧。 干巴巴的坚持不了多久,索然无味。 时浅渡无声地笑:“都依主人的。” 漆黑的眼底,浮出了某种恶劣的心思。 - “哈……” 赫尔柔美精致的面容上同时掺杂了欢悦与痛苦。 玉白的皮肤上透出了薄薄的绯色。 柔顺的长发被汗水染湿,乖乖地搭在肩膀上。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底蒙上水雾,眼尾挂着令人怜爱的红润色泽。 他微敛着眉,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舒展。 早在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低呼时,房间中的几个侍者就被他赶了出去,免得他不小心流露出什么在手下眼中拉低形象的情绪与表情。 或许那个时候,身为魅魔的第六感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不,还可能是从他被这个人类贵族五分钟就弄得溃不成军开始…… 就感受到了久违的,让他兴奋的气息。 结果一不小心,有些过头。 他半靠半倚在宽大的躺椅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片刻。 感受到脖颈上的亲吻,才颤抖一下,略带倦意地回神。 赫尔声音缱绻,轻颤,微哑。 朦朦胧胧的,不自觉地带着小钩子。 “差不多就这样吧。” “嗯?” 时浅渡从身后抱着她家小魅魔的腰,落在颈间的吻没有停下。 目光落在赫尔身上,奶白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散发出魅魔自带的淡淡香气。 他目光还没有完全聚焦,眼眶里擒着水珠。 大概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他现在有多么诱人,媚态横生。 她轻笑,埋藏着某种侵略性与暴虐之感。 牙齿轻磨他的喉结。 “现在就结束了,不继续需要我了吗?” “嗯。” 赫尔避开她的亲吻,却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早已心满意足,却被她……半强迫半哄着到了现在。 倦得骨头快要散架。 “不行,你……”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听话,细密的吻从耳朵辗转到了他的唇畔。 魅魔某种意义上就像饕餮,贪婪到无穷无尽,可这回实在太过头了。 他自己再了解不过,肯定早到了极限。 就是被卖进了地下销金窟时,都很少变成这样。 “别……不行。” 他甚至不太清醒,眉宇间轻敛,嗓音不自觉染上哭腔。 大概是想提醒时浅渡,可魅魔的媚意浑然天成,从来无需刻意。 一举一动反而不像是拒绝。 “哪有啊,主人明明还可以坚持。” 时浅渡笑起来一直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多数时间很是温柔。 这回,脸上却尽是恶劣的心思,丝毫不掩盖自己对这只小魅魔的企图。 她对赫尔的喜好太了解了,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小魅魔瘫在她的怀里,没力气阻挡她的计划。 薄唇吻上喉结时,赫尔不由得微微战栗。 他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想要从中逃脱。 “呜……” 时浅渡双眼微眯,瞧着她怀中的小魅魔可怜巴巴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钳制住他手腕阻止逃跑的动作毫不留情,声音却温柔的要命。 “不是还很激动吗?您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呢,我的主人。” 408 赫尔2 那些人……有我做得好吗?…… 第四百零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跟在两名身着简易铠甲的男人身后。 宽敞的街道与连绵的房屋略显破败, 似是经历过战争。 但仍能看出过去的豪华。 “这次是人类诶……” “人类终于也像赫尔大人臣服了吗?” “他们死伤那样惨重,不服只可能很快灭绝吧。” “中间那个女人,是要进献给大人的吗?” 不少模样或俊美或妖媚的恶魔盯着他们三个看, 偶尔低语几声,却不曾像几年前那样, 对持剑的人类露出恐惧。 从他们身后尾巴上的小桃心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魅魔。 而她的手臂上拴着由特殊材质锻造的手铐,没有办法大幅度动作。 上面似乎还被下了咒,重如千金。 就是她拖着这么重的镣铐, 都会觉得倦。 两个男人腰间别着长剑,步伐稳重,身上的情绪却不太对劲。 英挺的眉紧紧蹙着, 烦躁地溢出杀意。 “给一只魅魔献上贡品, 不就等同于向他低头臣服了么?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日后有一次就有两次,难道要世世代代受制于低劣的魅魔不成?” “应该只是权宜之计吧。”另一人说,“这些年战事连连,城镇被毁,人口锐减, 再这么乱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先稳定了那魅魔的情绪, 日后再做打算。” “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或者破解之法?” “嘘——到他的领域了。” 临近神殿,两人闭上了嘴, 沉默地带着时浅渡迈上一级级台阶。 过去,每迈上一级台阶都像是朝圣,带着无尽的荣耀。 可如今, 中央神殿已经不再是“神殿”了。 名为赫尔的魅魔挑起整个大陆的混战后就住进了这里,不出半年,神殿附近就成了魅魔的聚集地,曾经最繁华也最高贵的地方,被世人眼中宠物般低级的种族占领,本身就很讽刺。 昔日神圣万分的神殿前,候着一名衣着得体的男性魅魔。 他对人类完全没有欢迎的意思,就连客套都没有。 “你们就是来进献贡品的人类?跟我来吧。” “你……!” 较为暴躁的男人脾气上涌,被同伴拦住。 “不能胡来,我们已经禁不住战争了。” “可恶。” 他们走进恢宏的殿门,穿过外殿,沿着刻了精致浮雕的墙壁向前走,步入过去供人休憩和长老会谈的内殿之中。 然而内殿里,早已跟以前大不相同。 静穆的白色没有改变,却因为换了人而硬生生多出一股甜腻的旖旎。 貌美的男人慵懒地倚在宽大的躺椅上,另有服侍的魅魔跪在一旁帮他捶腿。 而他身上不着寸缕,只有关键部位遮着一层薄纱,吹弹可破的皮肤与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听见脚步声,一张明艳的脸抬起来,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扫过时浅渡的脸,嗓音偏低,带着难以忽略的魅惑柔媚。 “这就是你们人类献与我的奴仆?”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刚才还贡品呢,现在就奴仆了? 好吧,其实没差太多。 “模样在你们人类中,倒是还算看得过去,当个小宠物养养也未尝不可。” “……?” 时浅渡腹诽,她以前不把这男人当宠物看,现在反倒是被看成宠物了是吧? 不仅是她,身旁脾气暴躁的男人也满心不悦。 他怒道:“我们人类岂能是你的宠物?你得……”意不了太久! 旁边的男人赶快使用术式,让他发不出声音。 “抱歉,他的性格有些冲动,但还请你相信,国王陛下让我们前来献上贡品,是有着绝对诚意的。”男人往时浅渡那旁比了个手势,“这位是时浅渡,家族历史悠久,她的几位祖辈都陪伴在先代国王左右,是名副其实的大贵族,她是这一代家中唯一的孩子。现在已经由陛下亲自封印住了她的能力,请你过目。” 他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地温声介绍,看似十分恭敬。 但从细节上看,他对眼前的魅魔从来不用敬语。 赫尔冲时浅渡说:“你过来。” 时浅渡走到了男人面前。 离得越近,看得就越是清晰。 初见时才刚刚成年、带着一丝可爱的少年已经长大了。 骨骼彻底张开,眉目舒展,红唇娇艳,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头,美貌得不可方物。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眸染上笑意,潋滟着细碎的光。 妩媚极了。 他抬起手掌,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示意般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红润而泛着光泽的嘴唇张开,露出媚人的弧度,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他说:“舔。” “……” 时浅渡心说,这么直接的吗? 视线扫过房间中服侍的几名男女魅魔,还有带她过来的两个人类。 就算是魅魔,这样着急也太夸张了,除非旨在故意羞辱人类。 “唔,唔唔唔……!” 被术式封住声音的男人愤怒地哼声。 他瞪向同伴,一脸的不可接受。 同伴冲他摇摇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求和,只有暂时和平下来了,才能保持发展,想出对策。 这只魅魔当着他们的面让时浅渡动作,不过是想要警告和羞辱。 赫尔似是完全没听到男人的哼声,红眸直勾勾看着时浅渡。 眉眼一弯,本就明媚的美貌面容更是好看得撩人心魄。 “这位贵族小姐,你是不愿意吗?” “她愿意,她是身负着家族的使命自愿而来。”冷静的男人上前一步,沉声解释道,“只是此处人多,不符合我们人类的习惯。” “……” 时浅渡颇为无语。 什么家族使命、自愿过来,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些人挑出来的落魄贵族,推过来用来拖延时间的好吧,一个不用管死活的弃子罢了。 但因为确实想留下,就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不符合你们人类的习惯?” 赫尔挑起眉梢,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意更甚。 他开口:“那些专为了交.配而存在的荒.淫晚宴,不都是你没人类想出来的吗?比起你们,我们魅魔都要甘拜下风,又何必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 他脸上笑意盈盈的,好像从没说过什么直白难听的话。 “噢,你们人类的女人要求守贞,越是贵族就越不允许参加那种晚宴。”他一手撑住脸颊,笑得愉悦,“那就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以后每周都要送来一个新的贵族子女。”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这个混蛋,别得寸进尺! 容易冲动的男人说不出话,再也不跟他耍嘴皮子,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时浅渡站在躺椅旁,看到赫尔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举剑的男人。 男人身经百战,速度极快。 剑刃上立刻就沾了血。 是他自己的血。 只见一颗人头随着惯性飞了出去,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了几圈。 地上溅了不少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立刻充斥了大半的房间。 男人到死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 被人控制了精神后,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改变。 不过是眨眼之间。 房间中个别胆小的魅魔连忙低头,身子不住地发抖。 他们谁也不敢惹赫尔大人不悦,生怕这也是他们的下场。 而那个性格冷静的男人瞪大了双眼,心底冒出愤怒的同时,也浮出恐惧。 垂在身侧的手指有点发颤。 竟然完全看不出是怎么做到的,瞬间就…… 让人自.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让两个最亲近的人相互厮杀。 如果赫尔想,刚才就可以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 死去的人是死了,但活着的人更痛苦。 “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陛下,会影响我们之间和平的人,我已经帮他解决了。” 赫尔面色如常,笑看着在地上汩汩晕开的血迹。 鲜红的,跟他的眼睛一个颜色。 注视了半晌,他抬头提醒道:“也别忘了,每周为我送来一个年轻的贵族女人,别耍花招,不然……后果自负。” “我知道了。” 男人垂头。 很快,他就在侍者的引领下离开。 赫尔眼珠微转,目光流转间,看向了时浅渡。 他眼底总是带着笑意,媚眼如丝,像是带着小钩子。 但这钩子,是真的勾魂夺魄。 “你只要听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时浅渡点点头:“好。” “过来。” 赫尔稍微冲她招了招手。 在时浅渡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抚上了她的下颚。 他笑道:“以后,你要叫我主人,明白吗?” 时浅渡默了一下。 现在这是调转过来了啊。 看在小魅魔过去愿意为了她而死,又那么乖巧的份上,顺着他来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还能…… 静静地与那双晶红的眼对视片刻,唇角忽而一翘。 她好声答:“好的,主人。” 赫尔没再说什么,无言地拖着她的下巴,让她来到自己身前。 还想刚才一样,示意她先按照刚才的旨意来。 “按我刚才说的做吧。” 时浅渡环视四周。 房间中除了他们还有三只魅魔在。 虽然他们全都低垂着眉眼,但…… 她问:“确定不让他们出去么,主人?” “害羞了?” 赫尔唇畔的笑意扩大,美得不似真人,但出口的话却十分残酷。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一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时浅渡眉头耸动两下。 唔,那可就不能怪她没问过了。 她俯身,在赫尔耳畔垂首:“那我都听主人的。” 薄唇按照指示落下。 赫尔动了动身子,在躺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眉宇舒展,神色很淡,没有任何情绪。 他过去被卖进地下销金窝里,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体,不知道被多少不同种族的混蛋侮辱过多少次。 他只是“商品”,是随时可以卖到的魅魔,所以没有人珍惜,虐待也是常见。 好在他是魅魔,只要被人勾起欲念,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再多的疼也都被掩盖,跟其他同族一样,轻而易举就被魅魔的本能占据了大脑。 沦落成没有尊严的野兽。 明明他不想“接客”,到最后却是他被骂成贱货。 地下销金窟那种地方,有钱人是不会去的。 客人基本都是一些穷酸底层,好不容易攒钱来一次,自然是要把钱花值了才行。 所以,受到的对待总是很残暴,他总是会一身伤痕。 魅魔身体虽弱,但恢复能力强,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但心里的痕迹早就留下了,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不然,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自从拥有了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能力,他依然沉溺声色。 因为魅魔的欲.求是无穷无尽的,也非常容易陷入情绪之中。 他跟其他魅魔没什么不同,贪婪于□□。 在成年后,天生容易感到空虚,想要黏着其他人。 隔差五的,就容易忍不住。 他不必忍什么,也不想忍什么。 所以他喜欢叫人伺候自己。 那些被威胁的人越是不情愿,他就越是高兴——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体会体会他们魅魔的感受,难道不是一件爽快的事吗? 看到曾经把魅魔看成宠物的人,不得不面带屈辱地捧着他们供着他们,着实解恨。 用完一个人,他就告诉新来的,说只要杀了惹他生气的旧人,就饶他们不死。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一样的自私。 几乎不曾有人犹豫,根本不需要他的能力,就可以看他们自相残杀。 有趣极了。 他注视着垂首在他胸口的女人,轻微扯动一下唇角。 这位名叫时浅渡的人类贵族是他见过最听话的。 不恐惧,不颤抖,不躲避,也不逃跑。 对他的要求,也都回应的比较自然。 但是啊,他才不会以谁听话谁不听话作为标准,凡是来伺候过他的,第二天都得死。 不知道她如果接到杀人的要求,还会不会这么听话? 真可惜,前天晚上那人惹他生气,被直接弄死了。 他心中想的冰冷又血腥,动作却是相反的温柔。 手掌在时浅渡的头上轻抚。 继而往下滑落,撩拨般勾上她的耳朵。 他的声音丝丝入媚,听着别有深意:“听刚才那人说,你叫人封印了能力,体力还跟得上吗?” 各个种族之中,人类是技术最好的,却是体力最差的。 而其他种族,体力虽好,但技术一塌糊涂。 少有能让他觉得满意的。 总是不能尽兴。 时浅渡被他触碰到耳朵后,就开始慢慢地往上轻吻。 捉住男人的手指,按到一旁,薄唇贴上他的脖颈,嘬出一颗小草莓。 继而在那道印子上多吻了吻。 她低声笑道:“不然主人全都交给我试试?” “你们人类女人,不是不会这些么?” 赫尔没动,姿态慵懒而艳丽。 细细的黑色尾巴从薄纱下钻出来,尾巴尖上的小桃心一下一下地扫过时浅渡的大腿。 像是在故意验证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时浅渡任凭他轻蹭,辗转到那对红润饱满的唇上。 她一边吻一边说:“我跟她们不一样。” 男人张开唇与她亲吻。 跟她记忆中最初跟他接触时,那略显青涩的样子完全不同。 赫尔很会亲,每次都勾着她吊着她,叫她心中溢出了浓浓的不爽。 这是跟多少人亲过才练出来的? 她知道她的小魅魔遭受了数不清的痛苦才会变成这样…… 但她做不到那么大气。 凤眸中的黑色逐渐晦暗。 似是酝酿着风暴。 她要把赫尔身上属于别人的记忆全都覆盖掉。 让他的身体记住她的温度,记住她的亲吻,记住她的抚触。 记住她的一切。 让他只要被她碰到,就立刻能泛起记忆。 就算是睡梦中,也只有她的痕迹。 她强硬了一些,在男人口中尽情撩拨。 没有把名贵的薄纱拨到一旁,而是顺着小魅魔的尾巴追寻过去。 薄唇与他分开一点儿,在他轻喘的时候又覆上去。 魅魔的身体是天生的尤.物。 不止皮肤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连唇齿间都是香甜的气息,还自带令人上头的迷幻效果,能催动任何生物的情绪,尤其对人类更甚。 时浅渡如果想,是可以凭自身的意志力克制住这些效果的。 但她才不想克制,她想借着这股劲儿…… 让眼前的小魅魔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唇舌不再纠缠,留出一道空隙。 她温声问:“主人想要快点,还是慢点?” 赫尔瞧着她微醺似的凤眸,心中失望地叹了一声。 被封印住能力,大概就变成了普通人了吧。 这么轻易就受到了魅魔的影响,怎么看都没有能让他通体舒畅的实力。 已经太久没有满足过了……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烦躁。 还以为这个女人说的好听,能有多么不一样呢。 晶红的眼眸低垂,姿态撩人,却多了些失望的敷衍。 他声音婉转:“还是快些吧。” 就是想要尽快,他身为成年魅魔,也能使普通人类累到崩溃。 今天大概,又要很无趣了吧。 干巴巴的坚持不了多久,索然无味。 时浅渡无声地笑:“都依主人的。” 漆黑的眼底,浮出了某种恶劣的心思。 - “哈……” 赫尔柔美精致的面容上同时掺杂了欢悦与痛苦。 玉白的皮肤上透出了薄薄的绯色。 柔顺的长发被汗水染湿,乖乖地搭在肩膀上。 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底蒙上水雾,眼尾挂着令人怜爱的红润色泽。 他微敛着眉,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舒展。 早在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低呼时,房间中的几个侍者就被他赶了出去,免得他不小心流露出什么在手下眼中拉低形象的情绪与表情。 或许那个时候,身为魅魔的第六感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不,还可能是从他被这个人类贵族五分钟就弄得溃不成军开始…… 就感受到了久违的,让他兴奋的气息。 结果一不小心,有些过头。 他半靠半倚在宽大的躺椅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片刻。 感受到脖颈上的亲吻,才颤抖一下,略带倦意地回神。 赫尔声音缱绻,轻颤,微哑。 朦朦胧胧的,不自觉地带着小钩子。 “差不多就这样吧。” “嗯?” 时浅渡从身后抱着她家小魅魔的腰,落在颈间的吻没有停下。 目光落在赫尔身上,奶白色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散发出魅魔自带的淡淡香气。 他目光还没有完全聚焦,眼眶里擒着水珠。 大概他自己都意识不到…… 他现在有多么诱人,媚态横生。 她轻笑,埋藏着某种侵略性与暴虐之感。 牙齿轻磨他的喉结。 “现在就结束了,不继续需要我了吗?” “嗯。” 赫尔避开她的亲吻,却还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早已心满意足,却被她……半强迫半哄着到了现在。 倦得骨头快要散架。 “不行,你……” 但身后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听话,细密的吻从耳朵辗转到了他的唇畔。 魅魔某种意义上就像饕餮,贪婪到无穷无尽,可这回实在太过头了。 他自己再了解不过,肯定早到了极限。 就是被卖进了地下销金窟时,都很少变成这样。 “别……不行。” 他甚至不太清醒,眉宇间轻敛,嗓音不自觉染上哭腔。 大概是想提醒时浅渡,可魅魔的媚意浑然天成,从来无需刻意。 一举一动反而不像是拒绝。 “哪有啊,主人明明还可以坚持。” 时浅渡笑起来一直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多数时间很是温柔。 这回,脸上却尽是恶劣的心思,丝毫不掩盖自己对这只小魅魔的企图。 她对赫尔的喜好太了解了,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小魅魔瘫在她的怀里,没力气阻挡她的计划。 薄唇吻上喉结时,赫尔不由得微微战栗。 他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厉害,想要从中逃脱。 “呜……” 时浅渡双眼微眯,瞧着她怀中的小魅魔可怜巴巴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钳制住他手腕阻止逃跑的动作毫不留情,声音却温柔的要命。 “不是还很激动吗?您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呢,我的主人。” 409 赫尔3 主人会记得身上的疼吗? 第四百零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手执温毛巾, 将小魅魔身上的污渍擦净。 她伸出手指,按压在青紫的痕迹上。 故意多用力一些,刺痛感让赫尔蹙了下眉。 “主人会记得身上的疼吗?” 赫尔慵懒地掀起眼皮, 漂亮的红色眼眸带着些妩媚的笑意。 他轻微翻了个身, 手掌搭在时浅渡的大腿上。 “这点疼算什么,我以前经受的,是这几倍都不止。” 魅魔天生皮肤白如美玉,光泽诱人, 一点淤青红肿就会显得格外明显。 搭上他微眯着的桃花眼,更显得春色撩人。 他看着时浅渡的眼睛,忽而低声笑起来:“你不会是怕我有了别的女人,就会让你去死了吧?所以才这么积极地表现给我看,侍奉我舒服。” “……” 时浅渡窝在心里还没完全下去的火气就卡在那, 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家小魅魔就看不出来她是生气了吗? 以为她刚才做那些都是为了表现,他感觉不到疼吗? 感觉不到…… 她有点过火地伤害到他了么。 原本只是想吊着赫尔,让他哭喊着求她,说出她想听的话而已。 谁想如今的赫尔怎么也不肯说出一点儿求人原谅的话。 可能是心境变了,经历了太多, 知道求饶无用, 又或者再也不想求饶让步了, 所以他嘴里吐出来的, 都是些气人的话,让她更加不悦。 就一不小心,唔, 下了点儿狠手,她自己后来看看觉得有点过。 没有把人弄到失了力气昏睡过去,是因为瞧见了伤痕。 毕竟赫尔心中没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记忆。 只有她知道他们曾经有多好, 知道小魅魔有多粘人、多听话。 而赫尔的脑海里只有痛苦。 她不喜欢看他这样,却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是很正常的事。 一切变化,都是有迹可循的。 赫尔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 身后纤细的恶魔尾巴伸过去,轻轻扫过时浅渡的脸颊。 先是调戏般蹭了蹭,小桃心触碰那对薄唇。 接着,稍用点儿力气,就把人勾到了自己脸旁。 他吻在时浅渡唇畔,随后夸赞:“真乖,比那个女人乖多了。” 时浅渡捻捻手指,按捺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竟然还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女人。 但她看着小魅魔身上的痕迹,还是没有打人,撩起薄毯盖在他身上。 “你做的很好。” 赫尔满足地享受着时浅渡的照顾,由内到外都很是舒心。 他躺在时浅渡身边,随意把玩她的发,不用刻意,神态中就自带娇娆。 “你放心,我可没什么奸.尸的癖好。” “……?” 时浅渡微微一顿。 她问:“你叫人把她杀了?” “还需要我派人去么?”赫尔好笑地睨她一眼,“你是不介意那些虚的名节,真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愿意与一只低贱的魅魔苟且?” 他手指间夹着时浅渡的发,垂着眼勾到唇畔轻吻,又慢慢地掀起眼皮看她。 丰润有光泽的嘴唇勾起漂亮的弧度,妖娆而媚人,似勾似引。 真有人能挡得住小魅魔这么勾人吗?? 时浅渡喉咙一滚,上前勾住男人柔软的腰身,吻那对红唇。 舌尖探进去,与他愉悦地纠缠。 赫尔对时浅渡的沉迷十分满意。 人类中也有淫.靡的女人啊,对他来说,更好控制了些。 唔,她真会亲,亲得他一如既往的舒服。 他与时浅渡的嘴唇分开,故意在薄唇上舔了一下。 “人类,恃强凌弱,又脆弱的要命,不只是身体脆弱,心理也一样脆弱。”他一手撑住下巴,懒洋洋地笑,“你去拿毛巾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告诉过我,那女人早已自戕了。说好听一点儿是气节,可本质上就是软弱罢了,害怕拥有的失去,害怕流言蜚语,害怕遭人耻笑唾骂……不过也是,这个世界就是对人类女人更苛责一些,她们都得依附于其他人而活。” 他顿了顿,唇角又勾起:“可所有魅魔都跟她们一样,比她们更低贱。” 他也很多次想过死了算了,最终还是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活了下来。 自戕? 时浅渡本想警告了赫尔,等在夜晚来临,趁夜色把小姑娘偷偷送走来着。 谁想天还没黑呢,人就没了,名节真的比性命还重要么? 她无声地敛了敛眉头,收回思绪。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碰她么?” “嗯?” 赫尔冲时浅渡挑了下眉。 似乎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里。 “马上就要结婚的人类贵族,换换方法才有趣,就算我是魅魔,也不一定非要用那种方式进行报复吧?我了解人类,男方一定会尽快解除婚约,开始物色下一家,继续谈婚论嫁,等他们有了动作……”他冲时浅渡弯了弯眉眼,笑容明艳,“我再把人原璧归赵,告诉他们,那女人到死都对男方情根深种,干干净净地自我了断了,岂不是更有意思一点?” 嗯……挺坏的。 时浅渡问:“万一没有解除婚姻呢?” 赫尔没再笑了,睁开双眼。 “没有这个可能。” 他很笃定,说完,又歪头看着时浅渡,眉眼弯弯,染着媚意。 漂亮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随意安抚了两句。 “好了,总说他们做什么?总之确实像你说的一样,那些人都没你做得好。” 他没说的是,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时浅渡听话,就永远把她养在身边也可以。 看着其他种族迫于他的能力,不得不屈辱地服侍他、看他们脸上充满恨意和屈辱,这固然很有趣,不过看多了也就平平无奇了,不会再像最初报复时那么爽快解恨。 反而是时浅渡侍奉他时…… 他总能感受到一股类似喜欢的感觉,好像她特别乐意跟他缠绵。 他几乎从未体会到与“屈辱”无关的□□。 他不觉得屈辱,对方也不觉得屈辱。 好似两个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的人自愿相拥,没有其他的目的,不是谁用谁发泄、谁向谁寻仇,就只是……单纯的享受。 这让他觉得轻松,有片刻时间遗忘了深深刻在心底的伤痕与仇恨。 不然,每次用类似的方式进行报复时,他总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想起自己受过的苦与无尽的欺辱。 回想起那些,就会感到痛苦,开始仇恨。 有时候他沉浸在痛苦仇恨的情绪中,内心会觉得烦躁不堪。 就像是一种心魔,他好像永远没法摆脱。 只能无限地在回忆里循环往复。 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过去。 报复回去是很解恨,但不会让人快乐,这两者之间并不相通。 偶尔抛开那些,反倒叫人觉得舒心。 怪不得人类总喜欢养魅魔当做小宠物在身边,帮他们忘掉烦恼。 就算只是短暂的遗忘。 赫尔注视了时浅渡半晌,轻声说:“你乖乖听话,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叫人替换了你。” “……” 时浅渡眉梢微动。 她看到小魅魔身上的扼痕和伤口。 被薄毯盖住的许多地方,被她弄得伤更重。 她力气大,凶起来挺吓人的,肯定把他弄疼了。 被人故意弄疼,他竟然不知道生气。 以前他已经受过那么多苦了,还要被她惩罚。 可她总不能瞧着她的小魅魔扬言跟别人翻云覆雨还笑呵呵的不介意吧。 伤都伤了,只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手臂揽住男人柔软的细腰,时浅渡把小魅魔抱在怀里,抚了抚他的背脊。 她吻在赫尔唇畔:“抱歉,刚才把你弄伤了。” “……” 赫尔微怔。 这个人类……跟他道歉?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人类向他道歉。 这种感觉很新奇。 让他怔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 刚好被时浅渡看在眼里。 惊讶发愣的样子,倒是跟过去一样可爱。 她轻笑:“我家主人真可爱。” 赫尔回过神,撞见她眉眼弯弯地开口夸赞,有一瞬的不自在。 他是主人,哪里有主人被夸奖的道理? “以后不要跟我胡言乱语。”他略微严肃地告诫一句,又浑不在意地轻声笑道,“至于道歉就不用了,你侍奉的很好,疼一点儿也没关系,有时候疼起来会更爽。” 时浅渡抱在他腰间的手臂一僵。 她突然意识到,赫尔风轻云淡说出口的事情,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谁也不会在自己拥有主导权的时候主动要求对方伤害自己,所以,就只可能是他在长达几年的屈辱日子里,习惯了那些疼痛,甚至开始学会享受疼痛。 记忆中他很能忍疼,但并不喜欢,他是一点点地被训诫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是真的感觉不到她生气了,感觉不到她在惩罚人…… 只觉得那些都是正常的范围内的互动。 而她竟然想用疼痛让赫尔记住惩罚,记住她的存在。 突然就有些心疼,还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她叹了一声,俯身亲吻他的眉骨、眼眸与鼻梁。 “看来是我用错方法了。” 这些天因为赫尔的浪荡,她总有种叫人背叛的感觉。 尽管她心里明白,自己面前的男人过去从来不认识自己。 所以总是报复似的折腾他,恶劣地逼他到极限,想让他只能记住自己。 现在突然意识到,她要做的应该是,让美好的记忆与感受去覆盖掉那些痛苦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她家小魅魔心里与过去那些人划开界限。 于是动作变得轻柔,低哑的嗓音落在小魅魔的耳畔。 边说话,边轻啄他的皮肤。 “主人要知道,温柔一点儿才会更舒服。”她的手指穿入男人发间,拇指磨搓着微烫的耳朵,“我会帮你记住那种感觉的,我的主人。” 410 赫尔4 我应该奖励主人? 第四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细细长长的恶魔尾巴悄悄地抬起来, 往时浅渡那边伸去。 尖端的小桃心很轻很轻地触碰到她的腿上。 慢慢地上移,又慢慢地往下扫。 时浅渡正坐在靠窗的床边,半靠半倚地抱着本书打发时间。 察觉到赫尔的小动作, 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家小魅魔啊…… 又开始勾.引她了。 她装作没感觉,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 手指翻过一页书。 赫尔撩拨半天没见到反应,不满地抿了抿嘴唇。 她刚被送到神殿时,对他很是狂热,几乎每天都会主动与他亲近。 可最近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越来越冷漠。 已经两天没有跟他来正经的了,最多亲亲抱抱。 都说人类喜新厌旧,难道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对他不感兴趣了不成。 他再怎么说,也是掌握着生杀大权。 见尾巴撩拨不管用, 赫尔又抬起腿,用脚趾轻轻地扫过时浅渡的小腿。 身为魅魔,且是顶尖漂亮的魅魔,他皮肤细腻白嫩,就连脚趾都显得圆润而有光泽。 脚尖就那么暗昧地滑过小腿的弧度, 慢慢往上勾去。 时浅渡轻轻捉住了他的脚腕。 她笑:“主人又撩拨我。” “你既然知道, 那还不快来侍候。” 赫尔故意踩在她的腿上, 轻轻地碾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浅渡搂住男人的腰, 把他捞过来,坐在自己的身前。 她把小魅魔圈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顺势亲吻耳朵。 而赫尔刚坐到她身前,就牵起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往下滑。 被时浅渡轻轻打了下手背。 “不行。”时浅渡又捉住男人不老实的手, 按在一旁,“主人就是过去太频繁太放纵了,所以才会钝感强,阈值高,不容易觉得舒服,等放缓了节奏,以后更容易享受到乐趣。” 正因为不那么容易感觉到乐趣,才会有时候依赖于疼痛。 “你这都是哪儿来的理论?” 赫尔翻过手掌,指肚仍然不老实地勾在她的手心。 动作轻缓,似碰非碰。 反复勾了几下,就像是在掌心点了火。 他语调婉转地柔声笑道:“不会是突然想明白了,觉得不应该跟一只魅魔纠缠在一起,故意推脱我的吧?” 时浅渡握住他的手指:“主人想多了。” 另一只手往上抚,落在他的唇上反复磨搓。 “您就忍上几天,到时候就知道了。” 赫尔在她这儿吃过不少甜头。 他想了想,时浅渡以往确实都把他侍候得很舒服,兴许不是假话。 “就算你没骗我……”他用舌缠上她的手指,“我现在就想要。” “你说怎么办?”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薄唇啄在小魅魔的脖颈上。 她哄道:“主人这次听我的,等到下次时,您肯定会觉得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 哄完,为了赫尔能不再继续纠缠,还给他画了个大饼。 “比以前舒服很多倍,您不想体验一番吗?” 赫尔果然诡异地顿了一下。 但他没放弃:“可我们魅魔,就只知道及时行乐。” “乐又不只有一种。” 时浅渡抱着他,一起懒洋洋地倚在床上,指了指窗外的满天繁星。 她摸摸小魅魔的头:“就这么待一会儿,我给你读诗好不好?” 赫尔窝在她的怀里,背后就是温热的触感。 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听不懂你们人类写的那些。” 看起来是乖乖的,但身后的恶魔小尾巴依然没有闲着,扫在时浅渡的腰间。 一看就是还没有放弃,非要勾得她动情为止。 时浅渡没阻止,就让他这么偷摸摸地小动作。 她笑说:“我读出来主人就能听懂了。” 赫尔蹙了蹙眉头。 真是的,他的魅力有那么差吗? 怎么勾引她都不动。 看来是铁了心的想让他试试她的法子? 能有她说的那么舒坦么。 时浅渡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不太高兴,但是又对她口中提起的颇为感兴趣。 上次时浅渡特别温柔地对待他,节奏很缓慢,中间几度让他觉得很难受,一点儿都不爽快,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但最后确实让他舒爽到有一分钟大脑都是白茫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赫尔的身子很软,抱在臂弯之中温乎乎的。 时浅渡翻书的空挡,不由得蹭蹭他的颈窝。 还随口表达了当下的感受:“主人好软。” “……” 赫尔正胡思乱想,猝不及防地被人在耳畔这么说了一句,尖尖的魅魔耳朵不由得有些红。 细长的黑色小尾巴不自觉地在床上蹭了蹭,怎么看都多了两分扭捏。 他怎么说也是只男性魅魔。 有这么说话的么。 他皱眉,语气硬气几分:“你说什么?” 时浅渡微微一顿,好笑地掐了掐他的腰。 她又在小魅魔的颈窝蹭了蹭:“我说,主人抱起来好软,好喜欢抱着主人。” “……” 赫尔心中有两分得意。 对他这么着迷吗? 他心情很好,又扬起小尾巴,用桃心戳了戳时浅渡的腰。 他说:“我叫人打听了一番,听说你过去在人类那里过得不好,家族有颓废的势头,还有人仗势欺人,逼你结婚,你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就被那个家族的人在国王面前进言,故意推过来送给了我,是有这么回事吗?” 时浅渡想了想,好像这个身份的经历是这么回事。 她点点头:“主人听说的没错。” “他们这样侮辱你,需要我帮你报复回去么?” 赫尔在月光中垂下眼眸,有淡淡的阴影打在眼睑上。 他舒舒服服地窝在时浅渡的怀里,被她环腰抱住,不亲吻也不抵死纠缠,就这么被她轻轻抱着,偶尔亲吻一下他的脖颈,感受到她轻微的呼吸…… 确实也算蛮舒服的,有点类似事后的温存,时浅渡好像很喜欢温存。 “那些人确实不是个东西。” 时浅渡笑了笑。 心说,她家小魅魔现在反过来想着给她打抱不平了。 她把玩着小魅魔的尾巴,又道:“不过我没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什么侮辱。” 赫尔心头轻轻一跳。 被捉住的桃心小尾巴在她手里轻轻地晃动。 他柔声开口:“虽然你在我这儿过得应该还算满意,我也很乐意让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但那些人确确实实是想践踏你,才做出这番举动的,我可以帮你报复回去。” 时浅渡心里颇为愉悦,在男人脸颊上“吧唧”一口。 她夸奖:“主人对我真好。” 赫尔轻微地挺了挺胸膛。 他莫名美滋滋的,竟是比给自己报仇还来的高兴。 “你既然叫我主人,我自然应该帮你讨回公道。” 他暗自思忖,等过一阵,就点名叫人类把那个想娶时浅渡不成、就恼羞成怒欺辱于她的混蛋男人送到这里,叫他手下的人玩虐致死。 眼见着怀中男人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时浅渡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几乎是立刻的,他敛了下眉头,不悦地瞪她一眼。 可她怎么都觉得这是在跟她撒娇。 可能是以前被他撒娇太多次,习惯了吧。 “好了,主人怎么总是想那些混蛋?”她好声哄道,“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了,我给你读诗。” “唔。” 赫尔靠在她的身上,缩了缩肩膀。 他觉得读诗挺没意思的,还不如大做特做一场,然后累到睡着。 诗歌什么的,多枯燥啊。 他兴趣缺缺,但为了时浅渡口中的“比以前舒服很多倍”,决定忍一忍。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随之而来的是温柔的嗓音。 一句一句,轻柔低唤,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喃细语。 偶尔有细碎的亲吻落在耳朵和脖颈上,腰间的臂弯温暖紧实,让人感到安心。 或许,还容易出现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是不是人类的情人之间,都是这么做的? 赫尔微微瞌上双眼。 时浅渡读着读着,发现卷在她手指上的恶魔小尾巴不动了。 她停下动作,轻手轻脚地合上厚厚的书本,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然后拖住小魅魔的背脊,把他放平在床上。 男人眉宇舒展,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往上勾着,显然睡了个好觉。 他的模样极美,睡着了的时候,魅魔自带的撩人气息会褪去一点儿,也不再压抑着多年以来积累的仇恨,显得乖软许多。 更像是需要人拯救的睡美人。 她直起身子,想帮赫尔盖好被子。 这时,却发现黑色的纤细小尾巴在她手指上缠了两圈,怎么也不放开。 她不由得轻笑。 真粘人啊,她的小魅魔。 手指稍微用上一点力气,温柔和不失强势地一点点儿把恶魔尾巴从她的手指上掰开。 那黑色的小尾巴和小桃心一直绷着劲儿,跟她唱反调。 用力一分钟,才好不容易摆脱了它。 可刚把尾巴弄掉,就见到赫尔的眉头拧巴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很是不满。 时浅渡垂首,啄了啄他的嘴唇。 她温声哄道:“乖,好好睡觉,我在一边陪着你。” 拧紧的眉宇渐渐松动。 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她勾起唇角,注视着小魅魔丰润诱人的唇,没忍住,又捧住他的脸颊,凑过去好好地亲吻了一番,在浅处舔舐轻吮,弄得他喉咙里黏黏糊糊地低哼了一声。 好像比过去…… 还要更诱人了。 - 魅魔自成年之后,天生的容易感到空虚。 他们受到数百年的压迫而依然繁衍不息,跟习性有很大关系。 赫尔身为成年魅魔,又经受过那么多,身子早就熟透了。 他平日里敏感的要命,时常会按捺不住地需要人陪。 身边服侍赫尔沐浴的魅魔小心翼翼地问道:“赫尔大人,您这些天来好像没怎么找时小姐解决需求,是对她没了兴趣,需要属下为您物色其他人吗?” 温热的水流自肩膀冲刷下来,舒服得很。 赫尔靠在宽大的浴池边,慵懒地闭着双眼享受。 听到“解决需求”四个字时,蹙了蹙眉头。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他也不是第一次用其他种族送来求和的人这么做了。 但就是觉得这个词有些硌着耳朵。 不只是解决需求而已。 他跟时浅渡在一块儿时很高兴。 很大程度上是身体上的满足,也有那么一点点…… 跟身体无关。 比如她抱着他说他身子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的时候。 再比如她给他读诗的时候。 说完一堆让人听了云里雾里的意象,说完那么多只有人类喜欢的捻酸诗句后,她总是会亲吻他的耳朵,跟他说喜欢。 唔,还挺浪漫的,让他觉得有些享受。 虽然他是个只知道□□而不知浪漫为何物的魅魔。 身后的恶魔尾巴在水下轻轻地晃动。 扫出一点水花,又很快消失不见。 “不是对她没兴趣。”他淡声说道,“是她说什么太频繁阈值会增高,故意拉开距离。” “原来是这样。” 服侍的女性魅魔舔了舔唇。 他们赫尔大人,模样是顶尖漂亮的不说,还拥有搅弄风云的能力。 过去虽然叫过不少其他种族的人过来陪床,却都早早厌倦了,更不曾提起过孩子的事。 想来,大人日后还是要与魅魔一起孕育纯种的后代。 如果她能抢占先机…… 日后,这广阔的大陆上,自然会有她一席之地。 她之前还在愁呢,赫尔大人每次都与那个女人同床共枕,就连来浴池沐浴,都是跟时浅渡一起,两人再没完没了地缠绵一会儿,一点不给别人机会。 现在人类女人不愿意侍候,岂不是正好? 她故意将身上的香气散发而出,手掌在帮赫尔洗过长发后,顺着肩膀往下抚去。 “既然时小姐不愿意,属下愿为赫尔大人解忧。” 赫尔在被人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莫名想到了时浅渡的眼睛。 想到了那天在地牢时,逆光对视的那双凤眸。 他当即道:“住手。” 对方立刻僵硬地停住了动作。 她见过太多次血腥,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但她不甘心,又道:“赫尔大人不想要吗?大人对属下做什么都可以。” 赫尔垂下眼眸。 他声音微凉,纠正道:“她不是不愿意,是想让我更享受。” 换过那么多人,有谁能比时浅渡做的更好啊。 要是叫别人过来,指不定得换多少人才能让他舒快一回。 况且,她还懂得人类独有的浪漫。 每回都能让他很高兴。 比报仇的时候心情还要好一点儿。 既然今天出了这种事…… 他勾起红唇,没入水中的手在身上磨搓了几下。 直到柔美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不适。 他对浴池外的女性魅魔伸手:“给我浴巾。” 柔软的浴巾落到手里,他起身,把浴巾往身上一裹。 没有擦干身子,反而直接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时浅渡正在房间里抱着咖啡晒太阳。 听见声音,她回头:“刚沐浴完?怎么不知道擦干了换好衣服再回来,万一着凉了呢?” 赫尔坐到床边,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帮我解开。” 时浅渡挑眉,今天又是什么勾.引她的法子? 她把咖啡杯放到小圆桌上,来到小魅魔的身边。 手指轻轻一勾,就解开了浴巾。 赫尔身上自带的香气与别的一股香气一同散发出来。 那股气息虽然很淡很淡,却能叫她闻出来。 她看着小魅魔身上的情况,双眼危险地微眯:“怎么,终于开始忍不住,去找别人了?” 赫尔双手撑在身后的床铺上,丝毫不避讳目光。 魅魔没多少廉耻之心,何况他是特意摆给时浅渡看的。 “要是找了别人,还至于一直这样?” 他妩媚地低笑,牵住时浅渡的手拉近距离,让她站在自己面前。 红唇的嘴唇吻上她的指尖,别有一番情愫。 他似是威胁地刺激时浅渡道:“刚才有人故意勾我,就一不小心这样了,但我念着你最近做的不错,就过来找你了,要是你还说什么不到时候……我再唤她过来。” “这么说的话……”时浅渡翘了翘唇角,“我应该奖励主人了?” 她弯腰,双臂撑在小魅魔身子两侧。 薄唇轻吻他的嘴唇。 赫尔非常满意 勾住她的脖颈,很主动地凑了过去。 今天这样,她还能说出什么推脱的话吗? 故意晾着他那么久,真不是改变主意,开始腻味了吧? 时浅渡看过系统里的视频,心里直笑。 这小魅魔啊…… 真是想尽各种法子勾引她。 她与赫尔分开唇齿,埋头在他耳畔,不断细吻他的脖颈。 不多时,就把人亲得带了一点儿喘。 她却在这时停下了亲吻,轻声笑道:“主人,魅魔就算容易动.情,也不至于被人碰一下肩膀就这样了吧?” “你说什么呢?”赫尔不悦地回神,故意说得严重了几分,“不会是瞧见这回不是你让我动.情,就心生不满了吧?你不愿意侍候,多得是人想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就是现在也可以换人。” “换人倒是不用。” 时浅渡轻轻抚着小魅魔的耳朵,低低地笑。 她说:“主人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今天一定叫您满意。” 被时浅渡哄骗着忍了多日,终于见到曙光。 赫尔对自己今天的小计俩十分满意,并暗搓搓期待接下来的享受。 时浅渡说的“比以前舒服很多倍”究竟是有多舒服? “你问吧。” “主人在浴池里……” 时浅渡往他耳朵里吹气,越发忍不住笑意了。 她调侃道:“自己做准备的时候,头脑里想的是谁啊?” “……” 赫尔的脸上“刷”的红了。 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但还是以第一次脸红。 心脏在那一瞬间砰砰直跳,脚趾都蜷缩到了一起。 时浅渡怎么知道的? 他这也…… 太丢人了吧。 时浅渡不等他回答,继续追问:“想着我吗?嗯?” “胡言乱语,你……” “主人乖乖回答,我不会亏待你的。” “……” 赫尔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压住羞赧和懊恼,冷声问:“不能想你吗?” “当然可以。”时浅渡吻他作为奖励,“主人以后只能想着我,您记住了吗?” 在有人主动献身的情况下,还千方百计地思考怎么跑过来勾她…… 嗯,对于眼前这只放浪的小魅魔来说,真是个不小的进步。 她很满意。 确实值得她好好奖励一番。 赫尔的喉咙滚了滚。 只要她做得好,他当然会一直想着她了。 他别开脸:“要看你今天的表现。” “呵。”时浅渡轻笑,“那要是我今天的表现让主人离不开我了怎么办?” 赫尔莫名有些赧然。 听起来,好像会特别……唔。 - “主人。” “主人……” 一声声低喃落在赫尔的耳畔,低哑好听。 每多唤一声,他的内心就充盈一分。 他喜欢听时浅渡唤自己。 他像是一只热气球,被人点了火,一点点地升到了空中漂浮。 眼角沾着水光,头脑里一片混乱。 要是放在过去,这个时候,他闭着眼睛只想自己就好了。 可这回,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 他很希望…… 那个人能跟他一样快乐。 于是他搂住时浅渡的脖颈,去亲吻她的嘴唇。 在迷乱之中,他尽可能的睁开自己浮着水光的模糊双眼,去看时浅渡的脸,希望能看到一张跟他一样意乱情迷的脸,希望能看到……她沉迷于自己的表情。 可他抱着能与她一同的心态注视着那张脸时,猛然发现,她的双眼竟然那么清明。 她根本不像他一样全心地投入进来,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下一刻,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心中却空落落的,突然有酸涩疯狂上涌。 不是恨意,是难过。 一种他从没体会过的情绪。 411 赫尔5 你爱我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赫尔躺在床上,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动作。 他白净的面容上浮着薄红,眉宇轻敛。 眼皮无声地瞌下, 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眶中淡淡的水光。 “你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吗?” 时浅渡伸手,逗弄地抚了抚他额头上的小犄角。 她没明白这是在问什么:“什么样?” “……” 在此之前, 都是赫尔看着其他人不情不愿、满眼屈辱地服侍自己,又忘掉本心屈服于身体本能所带来的快意, 痴迷于他这只魅魔, 最后被他嘲弄虚伪, 悔恨不已。 他享受荒.淫释放本性,却很少沉迷。 他才是魅魔,是掌控局面的人。 时浅渡听话、主动,他们又那样的合拍。 他以为……她也很享受。 至少跟他一样享受,跟他一样无法自拔。 所以,之前的每一次,她都像刚才一样, 从来不曾沉溺其中吗? 就那么清明地看着他神色迷乱、理智全无。 这算什么呢? “怎么不说话了。” 时浅渡笑着亲吻男人的唇, 手掌在他的背脊上轻抚。 把软乎乎的小魅魔抱在怀里,依偎在一起。 “主人看起来不太高兴。”她蹭蹭赫尔的脖颈,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不喜欢吗?” 赫尔喉咙微窒。 胸口酸酸涩涩的,因为落在身上的吻而软了下去。 想嘲弄地呵斥,想立立威,又说不出口。 什么不喜欢啊。 他就是太喜欢了, 太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了,才会觉得难过。 就算不做,被她抱着轻吻轻哄都那么让人开心。 忘掉过去的苦难是非, 忘掉仇恨,好像世上只有他们两个。 沉默了许久,他终是翻身,窝到时浅渡的怀里。 他反问道:“那你喜欢吗?跟我做这些,你享受吗?” “当然。” 时浅渡喜欢小魅魔乖乖趴到她身上,心情很好。 他长大了变美了,但还是一样的乖软可人,身上柔弱无骨。 真是抱着他就想要欺负人。 “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忍的多辛苦。” “……” 赫尔掀动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真是个骗子,人类太狡猾了。 “是吗?”他用手指轻缓地抚在时浅渡的脸上,语调微扬,“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多喜欢呢?”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你想多了,我的主人。” 她侧头,亲在小魅魔的指节上。 赫尔的手指颤了一下。 很失望。 由内而外的失望。 那为什么不投入也不沉迷? 为什么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能那么冷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戏耍了的感觉,好像他就是个笑话,尤其是心心念念的想跟她一起、想看到她的沉迷的心情,还有他此前为了讨好时浅渡而拒绝了别人投怀送抱的行为。 是的,讨好。 当时在浴池中只觉得那样可以逼迫时浅渡,让她立刻为他负责。 冷静下来想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这样做她会高兴。 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开始讨好人类了。 自轻自贱地表态,把拒绝别人这种事当做获取奖励的筹码。 实在可笑,他是魅魔,跟她在一块只是为了高兴而已。 他想跟谁就跟谁,难道还要为她守身不成? 赫尔忽而觉得气恼,又十分委屈,心中愈发烦闷。 他干脆推开了时浅渡,自己翻身窝在床边。 他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呢? 才不要做一只讨好人类的魅魔。 他要对待过去的所有人一样,只把时浅渡当成一个让他开心的工具。 时浅渡敛敛眉:“到底怎么回事,嗯?” 还以为今天小魅魔会被哄到开心地往她怀里钻,谁想适得其反。 她这次强硬了些,从背后把人紧紧拷在臂弯中。 用力,威胁似的掐了掐小魅魔的腰。 “心里有事就要说出来,憋着的话对我们都不好。” 赫尔偷偷蹭了蹭因为泪珠干掉而发痒的眼角。 他总不能说,看到时浅渡没沉迷在他身上,他难过了吧? 这显得他……特别愚蠢。 好像他对一个人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还是你的主人吗?”他问。 “当然。” “那就不要再追问了。”赫尔的嗓音凉了下来,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慵懒语调说道,“难道我有什么想法,还必须告诉你吗?” 时浅渡顿了顿,轻笑:“好,那我不问了。” 她往前凑去,一下一下地亲在小魅魔温软的颈子上。 “那我想亲主人,主人给我亲吗?” 赫尔抿抿嘴唇。 唔,时浅渡说想亲他。 真想亲吗? 不是跟她口中的“享受”一样,只是说说而已吗? 他喜欢听时浅渡这么说,也挺想亲她的。 但是总觉得她嘴里没多少真话,就没有回头。 他只道:“你不是正在亲吗?” “主人知道我想亲的是哪里。”时浅渡往前亲了过去,“不是么?” 赫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多了两分妩媚。 他翻过身,躺平在床上,手指轻轻地按住时浅渡的薄唇。 接着缓缓往下,勾住了她的下巴。 妖娆的桃花眼中染上笑意。 如同绽开的罂粟,美艳又危险。 为了不让自己沉迷于一个人类,他狠下心来,用羞辱的口吻命令道:“你慢慢地把我身上各处全都亲上一遍,办得好,我就允许你亲这里。”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樱红水润的嘴唇。 - 赫尔一连羞恼了好几天。 因为那天时浅渡从指尖开始亲吻后…… 他只是被翻个身,被吻在脊椎上,就直接爆炸了。 丢人程度史无前例。 他可是魅魔。 从被卖到地下,再到拥有能力进行报复,他什么没见识过? 竟然被一点儿细碎的吻就弄到四肢忍不住蜷缩。 可恶的是,时浅渡在他明确表明不要亲了的时候,完全不听话。 更可恶的是,他自己半推半就地任由她随便亲了。 直到最后被掐住脖颈,强硬地亲上嘴唇,他都没有使用能力。 被亲到眼神迷蒙,身上软成一摊水。 但最最最过分的是,这天之后,时浅渡又不主动碰他了。 还美其名曰,对身体好。 真是惺惺作态,不过就是…… 他敛了敛眉头,回想起时浅渡冷静的神情。 不过就是不那么享受与他缠绵罢了。 可他一连两天,连做梦都是被她握住手掌,一寸一寸地亲遍皮肤。 这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而提出的想法,他却爱上了这个方式。 明明他才是主人,反倒他被搅弄得心烦意乱。 那股烦闷与酸涩始终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特别想亲近她,又在心里鼓气,希望她能主动缠上自己,按捺不住地亲吻拥抱他,被他的眼神动作稍微一勾,就痴迷地纠缠于他。 可惜,被一个眼神一个亲吻就随随便便勾得溢出水光的,是他自己。 赫尔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把时浅渡当成一个侍奉他的工具就好了。 没了她,换谁都一样,没必要因为她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还不如及时行乐,随便叫人过来好好伺候他一番。 这样,还能让时浅渡清楚清楚自己的身份,告诫她不过是人类送来供他玩乐的俘虏。 这样的想法在头脑里酝酿了许久,没能拿定主意。 但在听见时浅渡下楼的脚步声时,他冲一旁的魅魔勾勾手指。 “你,过来伺候。” 被点中的魅魔脸上一喜,眼睛染上了光。 能侍候赫尔大人,在魅魔中是极大的荣耀啊! 她连忙上前,蹲在躺椅旁边。 “大人,您想让属下怎么伺候?” 赫尔伸出手掌,语气柔和暗昧:“就从手指开始亲,最后……你喜欢亲哪儿就亲哪儿好了。” 话音未落,他听见楼梯处的脚步声停下了。 心脏重重一跳。 他抬头,与时浅渡的目光交汇。 红唇勾出漂亮的弧度。 他笑问:“你要来侍奉么?” 只要她来,他就会立刻摒退身边的魅魔。 他冲时浅渡招了招手。 还故意将身上自带的香气向她的方向扩散过去。 “过来。” 时浅渡与他对视半晌后,扯动唇角。 她没说什么,转身便回。 赫尔脸上的笑意,随着她的转身消失了。 他连忙起身,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快步追了上去。 她怎么那样看他? 他不过是想让她知道,就算没有她,也有许多人抢着侍奉他罢了。 难道不应该赶紧下来,把他身边的人赶走,过来取悦他吗? 上次他被人撩拨后,时浅渡不就主动碰他了么? 迈出没几步,他又顿住脚步。 为什么要主动找她呢? 这几天,他一直在努力扭转自己的心态。 他才是主人,时浅渡应该听他的话。 他有权力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跟任何人一起快乐,是这里的所有人都属于他,而不是他属于时浅渡。 就算她不沉迷于他又怎么样呢? 如果她不听话,如果她想逃跑,他都可以使用能力把她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让她日日夜夜地侍候他,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表达忠心。 只要用能力,时浅渡就永远是他的,不是么? 他只是心软,对她太好了而已。 她竟然还不知感恩。 “赫尔大人,我来伺候您吧?” 刚才被点到的魅魔膝行到赫尔的身边。 然后俯身,轻吻在他的脚背上。 赫尔往旁边避了一下。 他呵斥:“谁让你碰我了?还不快起开!” 那语气又急又恼,火发的猝不及防。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是,大人息怒。” 那人连忙赶在赫尔彻底发怒前离开了房间。 赫尔站在楼梯下面,往上反复看了几眼,始终没见到人影。 心中莫名窝火,又莫名难过委屈的要命。 他都把人赶跑了,怎么还不知道回来? 他把人呵退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吧? 时浅渡怎么可能听不见。 他敛敛眉头,终究还是迈上楼梯。 在看到时浅渡的时候,他压下自己气鼓鼓的情绪,摆出架子。 柔美的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刚才叫你过去服侍,你没听见我的话么?” 时浅渡正捧着一本书。 她连头都没抬:“主人已经有其他人了,还叫我做什么?” 赫尔忍不住想,其他人能比得上你么? 他生气地盯着那本书。 就知道看书,书能有他好看? 他越发的不开心:“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时浅渡合上书本,侧脸笑看他。 她问:“如果不听话呢?” “以往不听话的人,早就像你第一天过来时看到的那个男人一样,血溅当场了。” 赫尔鼓鼓唇,心说,不要以为讨他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时浅渡牵住男人的手:“怎么,主人也会这么对我?” 赫尔被摸了手,阴郁的情绪回暖些许。 身后的恶魔尾巴在空中摆了摆。 他不动声色地说:“看你的表现。” “我怎么表现,主人才算满意呢?” 时浅渡知道他刚才是故意气人,这会儿又主动追上来,就给了台阶下。 她抱住小魅魔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他的耳朵。 “……” 赫尔又想到了时浅渡那双冷静的眼睛。 他都被弄得神志不清了,她却依然沉静如初。 “你要……” 他主动翻了个身,双膝岔开,跪在时浅渡的身子两侧。 一手撑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让她抬头跟他对视。 “眼里只有我,每天主动取悦我,沉溺在我的身上。” 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期待,他抿抿嘴唇。 尖尖的恶魔耳朵浮出些许绯色。 “听见了么?” “听见是听见了。”时浅渡咬住他的拇指,“可主人眼里还有别人,这不是很不公平么?” 他什么时候眼里有别人了? 赫尔心中反驳。 别人于他而言都是奴仆和玩具,只有时浅渡…… 他做不到把她当成让自己开心的工具,反而频频因为她而难过。 他希望时浅渡能在意他。 像他沉溺在她身下一样地贪婪他的身体。 “魅魔天生容易动情,你不主动取悦我,我不找别人怎么办?” 他那么做,还不是想气气她,让她吃醋,希望她能主动一点。 就不能对他多表现出一些兴趣,像其他人一样盯着他么? 时浅渡偏头,吻在他掌心,弄得小魅魔手掌一缩。 看起来,他好像比最初见面时还要青涩了。 她心中愉悦,面上不显:“那主人刚才怎么不让那只魅魔伺候到最后?” 赫尔怎么也没法把“还不是怕你不高兴”说出口。 他垂眸,眼波流转,故意刺激道:“她伺候的差点火候,每回都没有你侍候的那么舒服。” “每次?”时浅渡眯起双眼,“你们有过很多次?” 殷红水润的嘴唇往上翘了翘。 赫尔往前凑,轻轻触碰到时浅渡。 “是啊,在你来这儿之前,跟我也算合拍,你要是非不愿意主动或者不喜欢碰我,就把技术多教教她,没准她是个好学生,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更能让我舒坦呢。” 话音未落,时浅渡便勾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她扬头,薄唇擒住小魅魔的嘴唇,长驱直入。 这回亲的有点凶,很快就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掐住赫尔的后颈:“主人可真会说谎。” 小魅魔伏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喘。 似是故意的,喘的特别好听。 又娇又撩人。 “这有什么可说谎的?”赫尔用舌去卷她的耳垂,“怎么,你不高兴了?难不成还想让我身边只留你一个人不成?我们魅魔啊……天生就那么浪荡,一个可不够。” “呵。”时浅渡低笑,“我哪里管得了主人的事,主人想怎样都可以。” 既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那有什么可生气的? 就顺着他说呗。 “……” 赫尔抿抿嘴唇,不由得失望。 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只要她提出要求,他肯定会同意的啊。 看他跟别人在一起就直接转身离开,被他问起这个又说怎样都可以。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想听时浅渡表达出对他的喜爱和占有欲罢了。 他钳住时浅渡的下巴:“我想怎样都可以?” 时浅渡抱着小魅魔,拇指轻轻磨搓在他的腰上。 她笑说:“当然,你是主人嘛。” 我要你喜欢我。 赫尔在心中脱口而出。 比他自己的思维还要更快一步。 喜欢他,处处在意他,迷恋他的身体,吃他的醋。 每天都主动黏在他身边,亲他抱他,嗓音温柔地低声哄他。 还要在给他读诗之后说喜欢他。 他知道像他这样的魅魔会产生这种想法真的很可笑。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最想要的就是这些。 他用双手捧住时浅渡的脸,正想吻下去。 身后传来了下属的声音。 “大人,人类把您点名要的男性贵族送过来了。” 他动作顿了顿,但还是亲了下去。 当着手下其他魅魔的面,用湿濡的舌去纠缠时浅渡。 亲得难舍难分。 半晌,他离开那对薄唇,歪头看着时浅渡,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我去看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那个男人,喜欢时浅渡来着。 对吧? - 湿暗的地牢中燃着火光,照亮了整个监牢。 赫尔身后的恶魔尾巴比平时要亢奋一些,来回左右摇摆。 他面色微沉,在牢中的男人面前驻足。 “就是你因为时浅渡不肯嫁人,故意给她使绊子的?” “时浅渡……?” 男人拧起眉头,这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被点名送到魅魔的地盘。 他看着赫尔的表情,笑道:“你这魅魔,不会是为了帮那个女人报仇,才故意跟我找茬的吧?” 赫尔语调平平:“是又怎么样?” 男人见他如此直白,反倒微怔了一下。 他的表情更加夸张了,满是嘲弄。 “不是吧,一只不知道多脏的魅魔,喜欢上时浅渡那个女人了?她不会还活着吧?被你这样的家伙圈禁着侮辱,竟然没有自杀寻死?” 赫尔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变动不大。 他心说,这个男人喜欢时浅渡,定是嫉妒了。 他颇为得意地挑起唇角:“不劳你担心,她每天给我读诗,跟我说喜欢,不像你,得不到她的感情,就只能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还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相遇。” 男人没有像他想象中一样恼羞成怒。 反而好笑地“哈”了一声。 “她会喜欢你?她口口声声跟我说,最讨厌私生活混乱的男人,能喜欢你这种淫.荡的魅魔?我不过是太闷了招了个妓,就这么一次,她就嫌我脏……呵,看来,为了活命,她真是豁出去了,可能正计划着哪天……” 他停住口中的话,死死盯着赫尔,脸上的笑容扩大。 “在床上让你爽的时候,一刀杀死你呢吧?” “……!” 赫尔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握紧。 大脑空白了几秒,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鼻尖竟是眨眼间就酸了。 知道时浅渡是不愿意嫁给眼前这个人,但万万没想到,是因为嫌这人脏。 那他算什么? 他岂不是脏的要命? 怪不得时浅渡每次看到他露出一点要碰别人的意思,就转身离开。 也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好好伺候他,把他哄得完全失去理智,她自己却那么清醒。 是为了杀他么? 这么想,的确一切都说得通了。 眼眶湿润了一点儿,有水珠在慢慢地凝聚。 他为了炫耀和羞辱对方而来,却被点破心中的结。 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她是想要……杀死他的吗? 是人类国王暗地里命令的,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要杀了他做人类的大功臣么。 不得不说,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那她已经成功了大半。 早在半月前,他在床上就已经意乱神迷了。 就算她拔出锐利的匕首,他应该都意识不到。 尤其是在他到了巅峰的时候,可能会有十几秒钟毫无意识。 她只要拔出刀,往他脖颈上来一下就可以了。 后怕的感觉与酥麻感同时涌上大脑,背脊早已一片凉意。 弄得他手指不自觉地发颤。 表情很僵硬,就是扯扯唇角笑一下都做不到了。 所以,他暗戳戳地气她、想让她吃醋的举动,都让她很恶心? 而她口中的那些喜欢,都是哄骗他的,是吗? 赫尔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就知道自己很难过。 心脏疼的厉害。 好像感受到了时浅渡挥刀刺进来的疼痛。 或许,比那种物理上的感觉还疼。 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好像下一秒就会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可眼前的人是情敌啊。 怎么能露出软弱,让这男人发现他的慌乱难过。 赫尔抿抿嘴唇,稳住心绪,轻笑着说道:“别想挑拨离间,我们关系很好,感情稳定,来见你之前她还主动地抱着我亲,不是你能随意挑拨的。” “是吗?”男人哼笑,看向监牢的入口方向,“时浅渡,你说呢?现在你被一只不知道跟多少人做过的肮脏魅魔侮辱,都能违心地说喜欢了?哈哈哈,有没有后悔当初没直接嫁给我?” 赫尔睁大双眼。 在极度复杂的情绪中,回头看去。 撞见了那双冷静的凤眸。 黑漆漆的,看不出太多情绪,跟他那时看到的一样。 他心头一颤,酸得想当着她的面落下泪来。 太难接受了。 根本没法接受眼前这个人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以为就算她不会吃醋,不会沉迷…… 好吧,那些都是他以为。 赫尔略带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看着时浅渡,晶红的眼眸中,有诡异的红光一闪而过。 “过来。”他伸手,“跟这人说说,你爱我吗?” 412 赫尔6 你别嫌我脏。 第四百一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桃花眼果然还是要哭的时候最好看了。 四周染着粉晕, 眼角通红,薄薄的水光含在眼眶里,一闪一闪的。 楚楚可怜的模样略带迷离,又娇又媚, 让人看了心神荡漾。 看得时浅渡逗弄的心思没了大半。 小魅魔偶尔是有些气人, 故意摆出一副跟别人暧昧的模样气她, 又或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想让她吃醋,但归根结底还是在意她,就是方法有些幼稚。 对于从没谈过感情, 只贪欢□□享受的魅魔来说, 倒也正常。 她心中会不爽,但没到真生气的地步。 看他被人几句话就说得眼眶发红,还是会心软。 自家的小魅魔还得是自己宠着。 要不然,瞧把他难过的,都被逼的打算对她使用能力了。 他现在这是以为……已经控制住她了? 时浅渡顺着赫尔的意思,乖乖走过去, 顺势抱住他的腰。 薄唇安抚地吻他,帮他蹭了蹭眼角的水光。 她好声哄道:“当然爱你, 我的主人。” 赫尔心中依然刺痛, 却还是因为这么句温柔的话而露出笑容。 他眼睛里有不少血丝, 饱满的唇却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就算时浅渡不喜欢他又怎么样? 就算是嫌他脏又怎样? 就算是不想跟他上床又怎样? 还不是得乖乖听他的话。 只要他用了能力,她再讨厌也只能服侍他, 做遍了不喜欢的事。 他抬手搂住时浅渡的腰,当着那男人的面去亲她的嘴唇。 故意张开嘴巴, 用舌去撬她的唇齿。 故意用力亲出啧啧水声,拉出暧昧的银丝。 时浅渡知道他是做给情敌看的,就都顺着他来了。 心中不由得笑他一句“幼稚”。 她微微抬头, 吻去赫尔唇畔的水光。 “草!你这贱种,是用你那下三滥的能力控制了她吧?你给老子放开她!她那种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叫你主人?怎么可能愿意被你这种低贱肮脏的魅魔碰!” 监牢里的男人总算忍不住了。 眼看着拒绝了自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而且还是只魅魔…… 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猛地一脚揣在铁栅栏上! “你少得意了!不要以为你用能力控制了她,她就真的不恶心你这种不知道跟多少人滥.交过的魅魔了!她连老子那一回都不肯原谅,等她清醒过来……绝对要你的命!” 赫尔见他暴怒,脸上笑意不断扩大。 呵,用下三滥的能力又怎么了? 她总归是他的。 他学着过去被时浅渡拥住时的样子,环住她的腰,把下巴乖乖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稍微抬起头,颇为得意地侧脸看着那男人。 “呵,她每天都给我读诗,在我耳边说喜欢我,哪里需要用什么能力控制?” 他回想起过去被时浅渡圈在怀里的美好画面,眉眼柔软了一些。 真好啊,那个时候。 他们一起靠在窗边,他看星星,她在他耳畔读情诗。 等读到情深的语句时,她就轻轻吻上他的脖颈。 他背对着她,偷偷地笑。 - 赫尔没有立刻“解开”能力。 他走出地牢,脑海里却一直回旋着那男人的话。 一边又一边地过滤。 直到回到了房间,还没能完全脱离。 在地牢里的时候,他被那人说得有些上头。 现在冷静下来细细想想,时浅渡不一定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 可至少…… 她不喜欢脏男人是真的。 因为嫌他脏,所以摸准了他的脾性后总是找借口推脱,所以跟他在一起时从来不觉得享受,所以看到他叫别人侍奉会转身就走……是吗? 可笑的是,他竟然为了气她,为了让她表达出在乎,故意在她面前叫别人碰他。 还几次跟她炫耀,又有人主动勾引他,想被他在身上为所欲为。 他还跟时浅渡说…… 他跟别人做过好多好多次。 虽然那些都是实话,他被数不清的人践踏过,也践踏过数不清的人。 可他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气人。 时浅渡得多讨厌他啊! 一股悔恨和难言的委屈从心头奔涌而出。 酸胀的眼眶里蓦的溢出温热的水光。 可他只是…… 就只是想让她重视自己而已。 只是想让她多主动一点。 呵,想来也是…… 他那么脏,还满口炫耀身边的人全都上赶着让他做,时浅渡怎么可能喜欢他啊。 说不定,她每次都是忍着反胃才愿意碰他,自然别提什么享受了。 赫尔咬了咬嘴唇,水光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他就没这么难受委屈过。 他是魅魔啊…… 整天想着那事也很正常吧? 有权力了,随意找人让自己舒服……也正常吧? 他可是时浅渡的主人诶。 心中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他就是后悔。 他不想被时浅渡嫌恶,相反,想得到她的喜欢,想被她沉迷。 只可惜,那男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只肮脏的魅魔。 身上不知道匍匐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人。 想到这里,心头抑制不住地开始刺痛,胃里都泛起了恶心。 过去那些说不上有多快乐、但确实能让魅魔的习性得到一定满足的糜乱生活一点点地在头脑中清晰了起来,那些刺眼的痕迹,那些腐败的气息,那些肮脏的污浊…… 他肩膀轻轻地打颤。 因为自己的过去,险些落下泪来。 他抬眼看向时浅渡。 红润的桃花眼闪着水光,睫毛湿漉漉的。 “你别愣着了,过来让我抱抱。” 他的一举一动总是有种撩人心魄的美。 只是掀起眼皮嗔上一眼,就好看的不像话。 这会儿还多了些脆弱感,似是在撒娇。 时浅渡很配合,上前搂住男人的腰。 忽而被小魅魔往后一带,两人便一起摔倒在了床上。 她垂首,长发滑落,轻轻地扫在赫尔的脸颊上。 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寸。 彼此的呼吸声暧昧地交织在一起。 赫尔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嗓音低柔婉转,似是在人心间扫过羽毛。 他抬手,轻抚时浅渡的脸:“真听话。” 他用那双桃花眼醉眼迷蒙地看她几秒,笑容愈发的糜艳。 还好他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时浅渡真的恶心他嫌弃他…… 他也能在想听到好话时让她说给自己听。 可以装作一切都是真的。 反正整理解开之后,时浅渡不会记得这段时间中的任何事,他像个蠢货一样说些不该说的也没关系吧?跟现在的她说些心里话,把之前没能说出口的都说给她听,也不会被笑话的吧? “喜欢我吗?” 时浅渡用鼻尖蹭蹭他的鼻子。 她笑答:“喜欢主人。” 赫尔满意地抱住她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偏头,红唇凑到了时浅渡的耳畔,故意吹去热气。 “喜欢我的身体吗?” 魅魔身上自带的香气会因为欲念的变化而源源不断地产生。 时浅渡鼻息间尽是那股好闻的气息,他还往耳朵处故意吹气…… 这也太考验人了。 她的喉咙滚了滚,嗓音哑了一点儿。 “喜欢主人的身体。” “呵。” 赫尔低笑了一下,接着轻轻笑了好几秒。 他又问:“我要是碰别人,叫别人伺候我,你会吃醋吗?” 时浅渡双眼微眯,咬上他的耳朵:“当然了,主人如果随便跟别人有染,可是会被惩罚的。” “……” 赫尔有那么一瞬,简直觉得眼前的时浅渡没有被他控制。 被控制的人,虽说行为举止都会延续从前的风格,但多多少少会有点呆。 比起本人,会显得笨一点点。 眼前的人么,好像跟过去没太大区别。 难道是因为他对时浅渡比较了解? 他略微想了两秒,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在时浅渡身上失效了。 如果没被控制,又怎么可能会在地牢里当着那男人的面说爱他呢? 她连平时都没说过爱字啊…… 赫尔垂眼,手掌抚过时浅渡的背脊,轻轻地勾住她的脖颈。 他语调柔媚地笑说:“你乖乖的,主人以后不让别人碰,只给你碰,好不好?” 时浅渡心中轻轻一跳。 “以后主人从身到心都是你的,让我身上全都是你的印记,以后再也没有别人的,都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好不好?” 小魅魔的嗓音又低又柔,如有魔力,打着卷地传进耳朵里。 小钩子一下一下地撩拨起心绪,让人欲罢不能。 时浅渡被他勾着脖颈,喉咙吞咽好几下。 就问,这谁顶得住啊? 察觉到眼前人的呼吸变重了,赫尔勾起唇角。 他用牙齿咬住衣领,声音模糊了一些。 “你要拆礼物吗?” “当然要。” 时浅渡垂首,去吻他的嘴唇。 小魅魔比往日更主动,勾着她的脖颈不放。 就跟要把所有感情都抒发在这儿似的。 她抱住男人的细腰,在他唇上反复吻了几次。 抬起头来时,漂亮的桃花眼已经雾蒙蒙的,红的厉害。 赫尔舔舔唇,微喘着问:“我好看吗?” “主人最好看了。” 时浅渡埋头在他的颈窝间,轻蹭了两下。 她家小魅魔,自然是最好看的。 赫尔勾起红唇。 真喜欢听时浅渡温声夸他,让他打心底里开心。 他往自己身上指了指:“漂亮吗?” “主人自然漂亮,哪里都漂亮。” 细细的恶魔尾巴在身后轻轻地摇了摇。 显示出赫尔内心的喜悦。 真好啊,可以使用能力控制时浅渡。 她一点儿嫌弃都没有。 也好在魅魔的恢复速度快,就是再重的伤,都不会留下疤痕。 皮肤光滑,白皙中透着些许粉嫩。 他特意把一切都展现给她。 向来道德感低、不知羞耻的魅魔,竟是偷偷地红了耳尖。 他用手背挡住了绯红的脸颊,眼底透出些羞涩。 另一只手捧住时浅渡的脸,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嘴唇。 “主人以后都可以是你的,但你要处处在意我,只能迷恋我,只能沉溺在我身上,每天主动一些黏在我身边,读诗之后要跟我说喜欢……记得了吗?” “我知道。”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按到一旁。 她看着小魅魔赧然的模样,听他说的那些话…… 忍不住低声地笑。 她家小魅魔怎么这么可爱啊。 以为她被控制了心智,就暗戳戳地说出这么多期待。 真不坦诚啊。 平时怎么不肯说? 她不由得轻叹,轻吻男人的脸颊和唇角。 “我最喜欢主人了。” - “快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主人。” 赫尔抱住时浅渡的脖颈和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 他瞌上双眼,又说:“说你不嫌我脏。” “我不嫌主人脏,主人不要多想。” “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的主人。” 哑然的嗓音落在耳畔,赫尔的眼皮抖动了两下。 他扬起脖颈,被时浅渡轻轻地吻在了滚动的喉结上。 “嗯……” “你别嫌我脏。” 赫尔停顿许久之后,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嗓音里染上了些哭腔。 手掌落在时浅渡的脖颈和后脑处,汲取安慰似的轻抚,生怕她跑了不要他了。 “我以后不叫别人碰,我洗得干干净净的……别不要我。” 小魅魔的手指都在轻颤。 怎么就…… 那么可爱啊! 时浅渡侧头,吻他颤抖的指节,然后用牙齿轻轻地咬。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特意放柔了语调:“我不会把主人丢下的。” 赫尔低低地喘了两声。 他点点头:“嗯。” 这个“嗯”字带着鼻音,听起来特别的乖巧。 乖巧到差点逼得时浅渡不做人。 她垂眼,托起小魅魔的腰,把人轻柔地搂进怀里。 男人跟所有魅魔一样,皮肤细腻,柔弱无骨,抱着乖乖软软的。 眼眸往上随意一挑,尽是风情。 他窝在时浅渡的怀里,身后的恶魔尾巴在被褥上蹭了几下。 然后又蠢蠢欲动地缠住了她的小手指。 “真不嫌我脏吗?” 赫尔今天特别执着于这个问题,已经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 他垂首,去吻时浅渡的唇:“喜欢亲我吗?” “真的不嫌。”时浅渡好笑地又回复一遍,“喜欢亲主人。” 说话间,唇齿相依,温柔地纠缠着吻了几下。 “那……” 赫尔眼眸弯弯,往后躺去。 长发散落着铺在身下,红唇勾勒的笑容浪荡又妩媚。 他抬起腿,脚趾轻轻地踩了踩她的腿。 “过来亲我。” 时浅渡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目光扫过小魅魔备受摧残的模样,无声地叹了一下。 她压下心头的恶劣,凑过去把人抱住。 赫尔满意地笑了。 真好啊。 只要动用能力,他就可以永远地陷在被她深爱的幻象里。 在这里,她爱他,沉迷他,眷恋他。 他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桃花眼中浮出薄薄的水光。 他笑容潋滟。 可抱住他的人,沉默了十余秒都没有动作。 “太累了么?”他回过神,摸了摸时浅渡的头,“乖,听主人的话。” 时浅渡搂着小魅魔,在他耳畔叹息了一声。 她温声说:“不行,主人已经到极限了。” “……” 一瞬间,赫尔如同五雷轰顶,从头皮一直凉到了脚尖。 他僵硬在原地,睁大双眼,死死地屏住了呼吸。 剧烈的心跳声快要把他整个人震懵。 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原本正在兴头上的身体也彻底地冷了下去,直接跌落到地狱。 被能力控制的人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时浅渡她…… 他开始颤抖,浑身冰凉。 所以,时浅渡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他摄住心智吗? 那刚才那些都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话做的事,还有发的那些浪…… 都被她看在眼里了吗? 赫尔整个人懵怔得反应不过来,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了。 直到时浅渡直起身,牵住他的手轻吻,他才回过神来。 表情不变,无声地从脖颈一路红到额头,羞得像是只熟透的虾子。 脑瓜顶开始冒出蒸汽。 先不管时浅渡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他刚才都跟时浅渡胡说些什么了啊! 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抿抿嘴唇,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开了口。 “你愣着什么,还不快亲我?” 时浅渡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凤眸往上微挑,侧眼笑看着熟透的小魅魔。 “主人的手怎么在抖?” “……” “声音也在颤抖,怎么回事?” 她笑意扩大,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吻了又吻。 亲得他蜷缩了手掌。 真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把她勾得心头微微发痒。 要不是她家小魅魔已经是满身狼藉,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她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时浅渡俯身,跟赫尔拉近了些距离。 她歪头,懒洋洋的笑容莫名显得有两分恶劣的戏弄。 “是我不小心露馅了吗?嗯?” “……” 赫尔脑子里“轰隆”一声。 他喉咙动了动:“你……” “我怎么了?” 时浅渡继续垂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小魅魔的耳廓上。 她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是我刚才做的不好吗?” 赫尔漂亮的眉宇动了动,嗓音又湿又哑:“你为什么要装成被我控制了的样子?” 一双眼睛早已变得红扑扑的,好像要哭出来了。 来到这个时间段后,小魅魔还没在她面前哭过。 这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时浅渡心中微软,凑过去轻啄他的眼皮和眼角。 “我没有装啊。”她双臂撑在男人身子两侧,“刚才都是我最真实的反应。” “我啊……” 她注视着赫尔近在咫尺的面容,漆黑的凤眸渐渐变得温柔。 薄薄的嘴唇勾起,露出满意的笑容。 “特别喜欢听主人跟我说的话,特别高兴主人说以后不再让别人碰,只给我碰。” 赫尔的肩膀抖了一下。 大概是回想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耳朵和脸颊红的厉害。 他、他那是以为时浅渡醒来就不记得了,才会…… “我真的很开心主人会那么说给我听。” 时浅渡抚上小魅魔发烫的脸颊,在红润的耳朵上碰了碰。 见他羞红着脸要躲,忍不住轻笑。 她调戏说:“主人是魅魔,怎么会这么害羞啊?” 赫尔水润的唇动了动。 但没说出话来。 他能不害羞么? 把那些丢人的心里话都让她听见了。 他才是主人啊…… 她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是在看他的笑话吗? 还是在取笑他这只肮脏的魅魔痴心妄想? 时浅渡见他不回,并不追问,只是抚上小魅魔微肿的唇。 “看来我刚才有些过火,主人的嘴唇都肿了。” 指肚下滑,从他软嘟嘟的唇上,落到了种了草莓的脖颈上。 赫尔皮肤白如美玉,红色的印子更加明显。 “主人跟我说,以后主人从身到心都是我的,身上全是我的印记,再也没有别人的……” 她与赫尔对视,眼底带笑,唇角上扬。 “说话算话吗?” 赫尔经这么几分钟,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抓住时浅渡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手指用力,十指相握。 “你呢?你答应我以后处处在意我,只能迷恋我,说会沉溺在我身上,每天读诗之后会说喜欢我,你还说……你不嫌弃我脏,都是真的吗?都算数吗?” “还是说,那些都是为了骗我,为了让我以为你被我控制住了,胡乱说出口的?” 他的声音刚稳定下来一点儿,又开始轻轻打颤。 泛红的桃花眼盯着时浅渡,生怕错过她任何的表情。 但又怕看到她的表情。 很害怕在他喜欢的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 他确实很脏很脏。 要是她讨厌也很正常。 可他还是希望…… 时浅渡能接受这样的他,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以后肯定不会故意气她,也不再让别人碰他,只给她一个人碰。 他都是她的。 “我不是说了么。” 时浅渡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又软下了一点儿。 真叫人怜爱啊,她的小魅魔。 她叹了一声,把人圈在怀里轻吻:“刚才都是我最真实的反应,也都是我想跟你说的话,没有嫌你脏,真的。” 蔫蔫的恶魔尾巴开始偷偷地摇晃。 尖端的小桃心好像雀跃起来了。 赫尔已经隐约感觉到,时浅渡没有骗他了。 心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泡,兴奋感险些压抑不住。 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他还是又问一遍:“真的?” 时浅渡点头:“真的。” “那——” 赫尔窝进她的怀里,笑得眯起了双眼。 他故意往时浅渡耳边吹气,语调又娇又媚,撩人的很。 “我们继续好不好?” “……” 她的小魅魔可真是…… 贪得无厌啊。 413 白逾明1 你搬过来住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黑暗中伸出一双手, 一把捂住了白逾明的嘴。 另一只手圈住劲瘦的腰身,猛地往后一带, 把人拉进了大衣柜后面的隔间里。 “嘘——我对你没有敌意,是想帮你。” 在男人回击的瞬间,时浅渡按住了他持枪的手腕,让枪口无法对准自己。 她解释说:“这里是衣柜后面的夹层,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可以藏人,只要安安静静的, 就不会被马上追来的人发现。” 白逾明眯起双眼,没有回话。 身上肌肉紧绷,还处于防备状态。 时浅渡拍拍他手中的枪:“我要是想对你下手, 刚才早就拧断你的脖子了,不是么?” “我看,你不是想帮我, 而是怕藏在这儿的事情露馅吧。” 白逾明没有把枪收起,戒备的很。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哪里还有过去的半分清亮好听。 冷不丁地听见,还以为是两片砂纸相互磨搓。 时浅渡动了动眉头。 这就是没有及时用药调理的后果吗? 从前人人羡艳、争相追捧甚至一掷千金的好嗓子,竟是毁成了这样。 想到这男人对于自己行当的热爱, 她心中酸涩了一下。 不用她看到白逾明那时的样子, 只需想象,就能知道他有多难过。 她手掌微动, 从手腕往男人持枪的手指上抚去:“总之,咱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相互较劲儿,我主动让你知道我藏身的地方,自然不会害你, 是这个道理不?” 白逾明沉默几秒,把枪稍微收了起来,不再剑拔弩张。 他沉声道:“你松手。” 时浅渡笑了一声,松开了搂在他腰间的手。 她低声问:“这样总行了吧?” 男人没再说话。 话说回来…… 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女人,白逾明的反应竟然没有一点儿波动。 要知道他从前最是有礼了,逢人便礼让三分。 尤其碰见女人,碰一下手就要垂着眼睛后退两步。 而眼前的人,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争执会暴露了他们,这人绝对不会留任何情面,很可能眼也不眨地杀人灭口。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受过严密的训练。 “挨个房间搜,老子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是!” 这个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灯亮了,照亮整个漆黑的空间。 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透过来,让时浅渡他们所在的小空间不至于完全看不见光景。 时浅渡抬眼,勉强看清了身边男人的轮廓。 他剪了短发,更瘦了,下颚线分明,带着点儿胡茬。 他以前绝不会这么“邋遢”的。 “吱”的一声,衣柜被人从外面打开。 来人大力翻动柜子里的衣服,粗暴的很。 时浅渡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只能靠在一起。 白逾明的呼吸不变,但她能感觉到,他拿着枪的手臂肌肉绷起,变得紧实。 若被发现,大概一枪就能把人爆头。 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搜了一阵后,就听见有人打报告。 “报告,这个房间没有!” 不多时,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很快就没了声音。 灯也被人关上,重新陷入了黑暗。 时浅渡压低声音:“再过一会儿,等他们搜完这片区域,我们一起出去。” “不必了,我自有法子。” 白逾明用指节稍稍顶开暗格,往外望了两眼。 片刻,他收回视线,睨向时浅渡。 时浅渡笑看他两眼:“你有路子,不捎带脚地带我一程么?” 白逾明没回她,甚至都没看她。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他打开暗格,走了出去。 时浅渡也走出衣柜,又把隐蔽的暗格关好,没有一点端倪。 房间里黑漆漆的,他们只能看到对方大致的黑影。 她搔搔头,问:“好歹是我帮了你一把,你真……”不打算报答报答? 打断她的话的,是脑袋后面“咔嚓”一响。 冰凉而坚硬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头上。 子弹已经上膛,手指一弯就能要了人的命。 “……” 时浅渡挑了下眉梢。 她站在原地,问:“你这是非但不打算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还想要恩将仇报啊?”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会用枪会杀人了…… 还变得这么冷血,不知冷暖恩情了。 所以,他刚才口中的“我自有法子”就是拿枪指着她的脑袋?? “少废话,把手举起来。”白逾明用枪口抵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晃了下枪,“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还有机会活命,但要是不听话……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时浅渡抿抿嘴唇。 她不是打不过白逾明,也不是躲不过枪子。 她就是想知道这男人要做什么。 于是,她没有反抗,装作听话地举起双手。 - 时浅渡查出了白逾明的住址,骂骂咧咧地潜了进去。 把她推出去送给对方抓捕,自己趁乱开溜,这可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明明是他杀的人,对方却以为暗杀者是个女人,好在她没有露脸。 这可真是好好地把她利用了一道。 好吧,他现在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一个三方间.谍能是什么君子啊。 白逾明在惨遭陷害之后,改名换姓地靠干苦力支撑生活,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国外,学了外文,读了不少新潮的书,为了向攀上达官显贵的师兄报仇,一步步主动接近权力与战乱的中央。 最近半年,他刚刚回国,是不为人知的三方间.谍。 他不背叛国家,也不为国家未来卖命,所做的一切只为报仇雪恨。 她悄无声息地翻进白逾明家里,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房间很简单,没有很多装饰,干净整洁。 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排书架,还有一些日用品。 这些几乎是全部家当。 看起来不算贫困,但也不算富贵。 以他的这些年的经历来说,应该比这富裕多了。 感觉更像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低调。 她借着窗前明亮的月光,在房间里简单地看了看。 忽而,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没有几秒,来人果然停在门前,开锁。 时浅渡隐蔽在门后,打算来个偷袭,顺便试试当年的白老板如今有几分功夫。 门锁动了动,很快就从外面打开了。 白逾明进门的瞬间,有拳头化作黑影,直直地往他脸上招呼过来! 两人的手臂在空中几次相搏,桌上的水杯掀翻落下,被时浅渡以脚背一勾,重新落在桌上。 刚搞到手的枪在手中一转,抵在了白逾明的额头上。 她歪头笑道:“这回反过来了。” 白逾明面不改色,沉默两秒后瞬间偏头避开枪口,同时上前锁住时浅渡的手臂,你来我往地缠斗数次后,把她直接按倒在了干净整洁的床铺上。 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抵上她的脑袋。 他嗓音沙哑低沉:“能从那里逃出来,算你命大。” “你不也是命大么?” 时浅渡是故意放水,躺在床上冲男人摊开双手。 她懒洋洋地笑道:“怎么不动手,[砰]的一下,动手呀?” 白逾明眉头动了动。 他手掌死死按着时浅渡的肩膀,半晌,忽然起身收起了枪。 “杀了一个故意放水送死的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时浅渡起身,看他打开房间中略显昏暗的灯光。 这边不是富人区,灯光不算很亮,但比起上次在完全漆黑的房间中,已经不错了。 她终是看清了白逾明的脸。 他这回没有胡子,而是带着一副银边眼睛,想来之前见到的胡子只是伪装而已。 脸上的皮肤略显粗糙,但依然白净,不显杀气,反而有一丝书生气。 像是过得不太好的穷书生穷教师。 可她心中清楚,这个男人手臂上的肌肉强健,决不是什么“书生”。 就刚才那几下子,说是专业杀手都差不多。 时浅渡把椅子拉到身前,跨坐上去:“那我们先把晚上的账算一算?” 白逾明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的枪。 他垂眼,嘴唇抿成一条线,侧脸显得冷硬。 “你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了,还要算什么账?” 时浅渡敲敲桌子:“你这人,被我救下还把我推出去挡枪,未免太没良心了吧?正因为我没折在那里,能好好地逃出来,才有机会找你算账啊,不是么?” “……” 白逾明收起擦拭完好的枪,自顾自地倒了杯白水。 他还真是想让这个女人没机会来找他算账。 至于良心…… 呵,那玩意要是能当饭吃,他至于沦落至此么。 他心中冷冷一哼。 这个女人,被推出去受到围堵,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说明什么? 八成是背后有人,又或者……身手实在了得? 能避开他设下的几处记号,悄无声息地潜到房间里,不能小觑。 但她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交手中还对他放了水。 大抵是有什么事情,想跟他合作吧。 风云变化的诡谲棋局里,多上一个没有利益冲突又可以相互利用的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的好,可以听听她的目的是什么。 白逾明喝了水,把杯子放到桌上。 “说吧,有什么事?” 时浅渡早就想好了来找白逾明的借口。 她一手撑住下巴,懒洋洋地笑道:“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本名叫时浅渡,是巨富时家的长女,十年前远赴重洋做了眼部手术,但在回程时遭家里人指使陷害,不慎坠船,幸好被渔民所救,活到了现在,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 白逾明细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隐忍多年,他很擅长察言观色,能从细微处发现端倪,预知危险。 一个复仇的故事么? 听起来倒是跟他的目的类似。 “你不用着急怀疑我,据我所知,你现在的工作跟时家有接触,家里给我风风光光地办过葬礼,就算是在外面面前做做样子,也肯定还留着照片,你找机会看一眼,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我自会去核实。”白逾明沉声说,“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不是你帮我,而是我们合作。” 时浅渡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她笑说:“等到我把家里的产业都握在手里,我可以提供资金,让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当然,在那之前,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看情况配合,一定会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白逾明静静地凝视着她,不言不语。 眼眸深邃,藏着锐气与阴翳。 像是在审视她,又像是故意以静制动,不动声色。 那么诚挚干净的人,终是因为一次次背叛,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多疑、充满猜忌,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让不认识的人去送死。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白逾明了。 但时浅渡看着这样的他,心中更是难受。 他越是冷血越是多疑,说明被伤的越深。 傻乎乎地对人捧出真心,却被人踩进泥泞之中。 他已经活得够累的了,她不打算再跟他拐弯抹角。 就当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吧。 时浅渡耸耸肩膀,又主动说道:“比如五天之后你被邀请参加一场舞会,需要带领一位女伴同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如果想在舞会上做什么,我也可以帮你打掩饰。” 白逾明轻笑了一声:“然后,你作为我的女伴,借此结交高官名流,为以后报复时家做准备?” “……” 时浅渡的脸颊轻轻抽动一下。 天地良心,她是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啊。 不过非要这么说的话…… 用这个说法解释她的行为也说得通。 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就跟白逾明认识、对他有感情,像她这样直接提出帮忙,确实只可能是无利不起早,带着目的而来,不得不防。 可即便如此,白逾明的变化真的很大。 大到让她忍不住想,如果他还是那么傻傻的就好了。 她会保护他,让他随意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她收敛起复杂的心情,问道:“所以,你怎么想的?” “你的提议不是不可以,但把一个并不熟识的人带进圈子里,还是女伴这样的身份,我也是要承担风险的,就算我们那天之后就分道扬镳,日后再提起你,也会波及到我。”白逾明直勾勾地盯着她,“既然是你主动你提出要合作,那我也有一个要求。” 时浅渡歪头,等他的后话。 男人嘴唇动了动:“你搬过来住吧。” 414 白逾明2 强硬地亲在男人的唇角。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搬过来住吧。” “……啊?” 时浅渡跟白逾明对视半晌, 才出了个喉音。 她见男人如今这样,还以为会很难接近,没想到他主动把机会递到面前了? 白逾明以为她顾及自己的“清誉”, 不愿意搬来。 他推了推银边眼镜, 冷声说:“你别想多了,我没有占你便宜的兴趣, 只是总有人借着我老大不小的事, 给我介绍对象, 我不堪其扰, 正好需要有个搭档,你既然想要复仇,还主动提出要做我的女伴……想来不会把名声什么的看得太重吧?” 想要得到什么, 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喜欢跟豁得出去的人合作。 要是想要复仇, 想要通过女伴的身份获得便利, 又想要干干净净的保全自己, 带着这种既要又要、瞻前顾后的想法办事,早晚要出了岔子。 又或者,借着他融入圈子,转脸利用完就把他给挤走了…… 呵,他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他眯起镜片后的双眼,故意说得刻薄:“还是说……时小姐想参加舞会,只是想让我把你介绍给其他人, 想借此攀龙附凤,找个便捷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往后一靠, 靠在椅背上,顺势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在一起。 “我的提议耽误时小姐以后的计划了?” “怎么会, 正好我才到上海,这两天一直在外住店凑合,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时浅渡算是越来越了解眼前的男人了。 因为知道白逾明过去多么天真正直,倒不会因为他的话生气。 她只是觉得很……惋惜。 原来不同的经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曾经越是赤诚,变化就越是大到让人难以相信。 “再说了。” 她起身走到白逾明面前,一手按在他的椅子扶手上。 弯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翘起唇角,调戏道:“就算我真的想攀龙附凤,你又怎么肯定,你就不是个可以被人攀附的潜力股呢?” 白逾明微微扬头看着她,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 他不急不缓地说:“时小姐说笑了,你日后可是要把时家万贯家产握在掌心的,我怎敢高攀。” 说话间,冲时浅渡伸出了右手。 时浅渡有一瞬的恍惚。 这种温而有礼的说话方式,跟从前有点像。 但又不太一样。 她轻轻握住了男人温热的手掌。 他掌心磨了不少茧子,大概是习武用枪所致。 “合作愉快,白先生。” “合作愉快。”白逾明收回手掌,“只是这么叫似乎太生疏了。” “那……sweet?”时浅渡用食指指节轻轻勾起男人的下巴,“hney?” 她嗓音偏低,故意在白逾明的耳畔缓缓吐出暧昧的音节。 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耳朵和脖颈上。 “作为留过洋的新派年轻人,这么称呼你应该没毛病吧?” 时浅渡这个身份,在获救之后,也是凭自身能力出国留学过的。 用她的性格实力捏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混得太差。 白逾明不动声色地眯起双眼。 许是一路打拼,少不了陪人吃饭作乐,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连耳朵都没有红一下。 他只是抬手,轻轻地握住时浅渡的手腕,放到一旁。 “希望你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现在的状态。” “那是当然,我不会露馅的。”时浅渡摊开双手,“倒是你,整天这么冷冰冰的可容易叫人看出端倪来,恐怕不好吧?” 白逾明道:“我自有分寸。” 他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把表揣回口袋。 “很晚了,那边的房间以前放些杂物,有一张小床,你就先住那边吧。”他看着时浅渡,“这是什么表情?我们当然分开睡,就像我之前说的,对你没有兴趣,也不会碰你,免得节外生枝。” “不是,我们好歹是合作对吧?” 时浅渡指着那个堆着杂物落了尘土的房间。 她拧起眉头:“就给我住这种地方?” 白逾明掀起唇角:“免费的还挑?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 - 几天时间,时浅渡就在家里查查关于时家的资料,算计算计未来的计划。 她不打算在一开始就表明身份,而是先用其他身份把时家搞垮到产业几乎易主,再站出来拿着自己过去的照片,向大众解开“时家大小姐之死”的谜底。 不然,要是一上来就亮出身份,容易让人提前防备不说,还很可能转变成伦理大戏。 而白逾明效率很高,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就认同了她的身份。 想来,是白天跟时家打过交道了。 他每天的事情都排的很满,早出晚归,做什么也从来不让时浅渡知道。 家里的暗格很隐蔽,柜子都带锁,很注重隐私。 但根据时浅渡的观察来看,不论是暗格还是柜子,都没有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些应该只是用来迷惑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的。 真正重要的,应该是根据密码本加密后,藏在其他地方。 能在戏班子里日复一日地刻苦练功二十余年的人,卯起劲儿来,做什么会做不成呢? 白逾明是那种又刻苦又有条理的人,脑子不是真的笨,人也不是真的蠢。 他过去只是善良,纯粹,看到什么都往好了想而已。 现在的工作…… 说实话,他做的挺好的。 就是太累了,时浅渡看他这样就觉得累。 虽然他每天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做事不急不缓,进退有度。 但很显然,他的精神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着的。 她看得出来,他在用尽全力让自己在乱世中活下去。 刀尖舔血,努力活到报仇雪恨的那天。 时浅渡一大早醒来,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声。 她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往白逾明的房间望去。 今天晚上就是舞会,不少高官名流都会赴会,不是个小事情。 说不准,他背地里的三个“东家”都给他吩咐了任务,自然需要白天时就开始好好准备,所以,他今天不用去办公地点办公,就比平时多睡了一会儿。 时浅渡这还是第一次比他起的早。 她蹭蹭洗脸湿濡了的鬓角,往白逾明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微不可察的细小动静。 很像是……握住了枕头下面的枪。 要不是她听力好,大概听不见。 “……” 真是被这份“谨慎”弄得又无奈又有点儿心疼。 她叹了一声,敲敲门:“不至于那么谨慎吧,我走到你门前都要拿枪?” 白逾明扫了眼自己握枪的手。 动作那么轻,竟然都被她发现了……果然有两下子。 是因为过去眼盲过,所以听力格外好么? 他睡觉不会换睡衣,随时都可以动身离开。 不仅如此,睡觉也非常老实,一个姿势可以保持一整个晚上。 于是直接起身,把枪别到身后,打开了门。 “什么事?” 时浅渡耸耸肩:“没什么,就是第一次比你起得早,想吓唬你一下罢了。” 白逾明没有应声,只蹙了下眉头。 就差把“无聊”写在脸上了。 “……” 时浅渡有一种被他嘲笑了智商的错觉。 现在的白老板一点也不可爱!! 还是以前笨笨的捉弄起来比较可爱。 随便逗弄一下,脸就要红起来了。 让他来房间里住,都要推三阻四很久,最后半推半就地同意。 “今天傍晚我们一起去取你的礼服,在裁缝店换好后,一起坐车去舞会。” 白逾明走到洗漱台前,解开衣袖的扣子,把袖口挽上去。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今天我会把你介绍给我的上司和一些其他人,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我跳一支舞,在我不在的时候陪那些人随便说说话就可以,记住我们之前互通过的成长经历恋爱经历和喜好,不要说露馅。” 时浅渡靠在门框上,盯着他挽起袖口后,小臂上露出来的肌肉线条。 过去白老板身段就好,肌肉漂亮,看着纤瘦、但脱衣有肉。 现在好像……咳,身材更好了一点儿。 “你在看什么。”白逾明透过镜子看她,“有在听我说话么?” “听见了听见了。” 时浅渡摆摆手,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她歪头,笑道:“只是突然觉得你身材还不错。” 白逾明动作微顿,扯了下唇角。 他盯着镜子里的时浅渡,目光微微带着讽意。 “真看见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许多过去留下来的疤痕……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真觉得不错。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了笑:“那也得真瞧见了再评价不是?你说,要是被人问起你身上的情况,我不知道可怎么办?” 白逾明洗完脸,拿起一旁的眼镜,擦净溅到的水珠。 他一脸冷然地带上眼镜,拿眼角扫她一眼。 “这不是正是考验你临时反应的时候么?” “……” 这男人现在真是软硬不吃。 时浅渡咬了咬后槽牙。 - “我换好了,你帮我拉一下后背的拉链,哈尼~” 时浅渡在试衣间里敲了敲木门。 说到“哈尼”的时候,语调故意往上扬了扬。 两人结盟的第二天,白逾明就带她过来试了礼服,并让店员根据她的尺码把腰身肩膀等地方稍微修改。 几秒钟后,白逾明来到她身后,手指指肚轻轻抵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将拉链拉了上去。 他没有说话,在时浅渡转过身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神色上的波动。 只是透过微微反光的镜片,盯了那对带着笑意的薄唇半晌。 “很合适。”他冲时浅渡伸手,“走吧。” “真是的,连夸一句都不会。” 时浅渡勾住男人的手掌,在他掌心掐了一下。 这倒是跟过去差不多。 白逾明夸人,最喜欢说的就是“时小姐真好”。 要不然就是说一些真善美的夸奖,板板正正的,真心的夸奖都被他说成拙劣的马屁。 傻乎乎的笨蛋一个。 白逾明根本不接茬:“今天算是第一次合作,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好好好,这你放心好了。” 时浅渡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心里真是除了报仇就是报仇。 傍晚,天已经暗下来了,街上渐渐亮了灯。 车子一路穿行过繁华的街市,停在一栋灯火辉煌的公馆门前。 时浅渡挽着白逾明的手臂,在他对门童亮出身份后,两人一起款款而入。 会场亮如白昼,豪华的水晶灯、铺着绒布的酒桌、优雅的旋转楼梯……一切陈设无不透露出极尽的奢华,这场舞会的规格可想而知。 身穿礼服的男男女女们手执高脚酒杯,推杯换盏。 白逾明主动放低姿态,与几位颇有身份的人打了照面,浅谈几句。 时浅渡发现…… 他现在拍马屁的话真是随口就来啊。 什么不会夸人,他就是不想夸她罢了。 果然,白老板已经不是以前的白老板了。 已经重新认识好几天了,她发现自己竟是还没能习惯。 同床共枕许多年的男人大变样…… 真是叫人又不适又心疼。 想必是敲碎了骨头才学会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吧。 而且,他以前有点古板,对洋派虽不说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洋服很少穿,洋酒更是从不碰一下。 现在竟是能穿着得体的西装,手执酒杯与人侃侃而谈了。 “井田将军。” 白逾明突然冲旁边的人垂首。 “嗯,你来了。”被称作井田的男人扭头看向时浅渡,“这位小姐是……?” “哦,这位是我之前跟您提起过的女朋友。”白逾明介绍道,“她最近才从国外留学回来,刚回上海一周,以后我们还要倚仗您多多照料。” 时浅渡明白眼前这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应该就是白逾明现在明面上的上司。 她点点头打了招呼:“初次见面,你好,井田将军。” 井田目光平和,只有微眯起眼睛的时候,会有锐意一闪而过。 他点点头,言语听着倒是温和:“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过去说有女朋友是敷衍我的,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好多勉强,只是我女儿对你一片真心,怕是要难过了啊。” 时浅渡的眼皮跳了跳。 慢慢地咂摸出不对劲儿来。 白逾明现在明面上是在给日本人工作,看起来做的挺好,很受赏识。 所以,上司想把女儿嫁给他,拉拢他彻底给自己国家卖命。 白逾明只想报仇,不想掺和到任何一方阵营里。 想推脱掉,但又不好推脱…… 所以必须找个人顶上来。 但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吧! 以前白逾明拒绝,那他自身是推动“联姻”的阻碍。 现在有了她…… 她就成了那个阻碍。 她就成了对方的眼中钉。 活靶子啊这是。 “总有人借着我老大不小的事,给我介绍对象”? 哈,真实情况可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啊。 时浅渡的嘴角抽了一下。 她家白老板,比她想象中还要坏。 怪她还是本能地相信跟她朝夕相处了数年的白老板,没有太细致地调查白逾明背后地情况,只把他最基础的信息扫了一遍,而没在意人情世故。 要不是她是时浅渡…… 指不定最后凶多吉少。 挽着白逾明的手指,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掐到了一片紧实又有弹性的肌肉。 “……” 她的脸颊动了动,又在那块手感极好的肌肉上多掐了两下。 这要是不多占点他的便宜…… 真是对不起她家白老板的“用心良苦”。 白逾明用眼角睨了她一眼。 他冲井田微微欠身:“将军,她才回国,对国内现在的情况不够了解,我先带她熟悉熟悉环境。” 井田扬起手,瞧着倒是挺有礼。 他盯着时浅渡:“多照顾喜欢的人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简单寒暄后,离开了原地。 时浅渡拧在他的腰上:“你之前怎么没说,想给你介绍对象的是这么号人物?” “你没有问,我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白逾明推了下眼镜,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舞池。 他一手轻轻搭在时浅渡腰间:“不过,如果你实在是害怕,现在说明也可以。” 时浅渡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好一手激将法,把我架在火上烤。” 她怎么就这么想打人呢? 想让白老板知道知道……算计了她的后果。 面都在这种场合露了,突然分手正常吗? 就算真的是突然分手了,能彻底地摆脱跟他的关系吗? 白逾明垂眼,都过镜片注视着时浅渡近在咫尺的面容:“最初是你主动提出来陪我来这个舞会的,现在看你的反应,怎么好像是我强迫了你一样?” 他舞步娴熟,哪里还有半点在戏台上的古风古韵。 一个西方一个东方,早已彻底不同了。 真是……悲哀啊。 时浅渡真是恨死了害白老板变成这样的人了。 她暗地里磨磨牙,想着绝对要跟白逾明一起狠狠地报复回去。 当然,她也会把人好好地哄回自己怀里的。 一天是她的,就永远是她的。 两人一同随着音乐轻轻舞动。 她忽而察觉到一束目光,用余光看去,正是刚才打过照面的井田将军。 看来那人在怀疑她的身份,觉得白逾明跟她不是真的。 她勾起唇角,搭在白逾明肩膀上的手指往上拢了一点儿,勾住他的脖颈。 接着,稍稍抬头,就强硬地亲在男人的唇角。 白逾明皱眉。 “井田在看,你确定要露出这个表情吗?”时浅渡凑到他的耳畔,轻轻地笑,“做戏做全套,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哈尼?” 察觉到男人肩颈处的肌肉紧绷,她的表情愈发恶劣。 手掌掐住他的脖颈,又一次亲了上去。 415 白逾明3 你暗恋他? 第四百一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喜欢跟豁得出去的人合作。 他被时浅渡啄在唇上, 目光冷然地看了她两秒。 继而,唇角往上翘起,笑容多了些温柔。 他垂首, 面颊轻轻地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声音低哑, 语调平直,跟脸上温和的笑容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突然觉得, 我们以后的合作一定会越来越愉快的。” “那当然。” 白逾明搭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用力,把她往自己身前按了一点儿。 两人距离拉近,在外人眼中更显得亲密无间。 “一会儿跳完舞, 我要离开大概十分钟, 你在这边稍作休息。” “嗯,好。” 时浅渡也抚上男人的背脊, 薄唇凑到他的耳畔。 她笑说:“你的舞跳的不错,以前练过?” 白逾明答:“略微学过一点, 学得快罢了。” 时浅渡点点头。 落在男人背上的手不正经地摸了摸, 又渐渐滑到腰间。 她挑起唇角:“身段也不错。” 白逾明目光微闪,短暂地蹙了下眉头。 一般人说“身材”比较多,说身段的,真是少见。 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从前。 那时他嗓子好, 身段好,唱的也好,人们挤破了头想坐到前排听他的戏。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 上海繁华依旧,富人纸醉金迷。 或许只有他觉得物是人非。 白逾明走神几秒,最终把目光重新凝视在时浅渡的脸上。 他淡声说:“看来你很擅长应付这种场合,还有功夫占我的便宜。” “……” 时浅渡眨眨眼睛, 忍不住轻笑。 她莫名觉得,白逾明这样凉嗖嗖地吐槽有点可爱。 跟从前板着脸“教育”她有异曲同工之妙。 变了,又没完全变。 还是偶尔能看到一点儿过去的影子。 “哪有占你的便宜。”她不觉得害臊,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不过是为了演得真一点儿,你不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真情人吗?” 白逾明没答她的话:“留洋回来的,果然开放。” 时浅渡反击:“留日回来的,果然更古板了。” 她心说,再不“开放”一点儿怎么把人搞到手? 等着他铁树开花么? “与古板无关,我只是更希望做成我想做的事。” 悠扬的舞曲到了尾声,白逾明牵着她的手走出舞池。 他说:“我以为你会把复仇放在最前面。” 时浅渡要是想,杀人复仇不过是眨眼的事。 但真复仇完了还怎么保持同盟? 所以,自然是要慢慢来了,不可能一上来就大动干戈。 “我离开一阵。”白逾明在她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表演给在场其他人看,“很快就回来。” - 时浅渡不喜欢跟无关的人浪费口舌,也就不喜欢社交场合。 好在白逾明没有用太长时间,让她过于无聊。 他重新回到舞池旁时,正见到时嘉荣走到了时浅渡的身边,冲她举杯示意了一下。 “听说你是白先生刚留洋回来的女朋友,叫……米娅还是米什么来着,你们年轻人喜欢用洋文,我老了记不住了。”时嘉荣此时已经年近六十,但精神还不错,一身富态,“我跟白先生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您这样的身份,我怎么可能没提起过。” 白逾明快步走到时浅渡身边。 抬起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上了她的腰。 他特意帮时浅渡遮住时嘉荣的一部分视线,笑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商会会长时嘉荣时先生,这是我的女朋友Mia,刚从美国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她在外很多年,可能还不熟悉国内的情况,没有说什么您不爱听的吧?” 时嘉荣摆摆手:“那没有,你多心了,我们才刚说上话。” “那就好。” 白逾明侧头,抚了抚时浅渡额边的发。 他跟时嘉荣说:“我刚才突然被吩咐去处理点儿事情,您不介意我先带她一起离开吧?” “当然,请便吧。” 白逾明轻搂着时浅渡的腰,两人一起往大厅门口走去。 他垂眼,似是松了口气:“怎么没有避开他?你想一开始就暴露么。” “我离开家出国治疗眼疾时才十六岁,到现在都十几年了。”时浅渡并不在意,“从青春期到现在,模样大变,我就知道他肯定认不出我。” “那也很冒险。” 白逾明不赞同地蹙了下眉。 时浅渡拍拍他的手背:“倒是你,刚才动作很熟练啊。” 说抱就抱,这是跟别人“练习”过? “逢场作戏……” 两人才走出大厅,白逾明话没说完,就立刻转身与她面面相对。 抬手再一次熟练地搂住了时浅渡的脖颈。 他左手撑在走廊的墙壁上,侧头,借位做出一副亲上她的模样。 气息交织在一起,时浅渡轻声地笑。 她用余光瞧见,一身阔绰的王春跟他们擦肩而过。 “王老板,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门口几声寒暄。 热络过后,归于平静。 白逾明直起身子,却被勾住腰身,重新栽了回去。 手掌撑在墙上,跟时浅渡保持着几寸的距离。 “刚才怎么那么紧张?”时浅渡明知故问,“是跟刚才那位王老板有渊源么,怎么还用这种法子躲着他?我还以为没有你白先生怕的人呢。” 看来,白逾明带她提前离开,才不只是因为时嘉荣。 更是因为他知道今晚师兄也会过来。 白逾明掰开她的手,站直身子。 他整理整理衣裳:“不是怕他,而是被他见了麻烦。” 说罢,他又睨了时浅渡一眼。 “我不像你心那么大,碰见时嘉荣还不避不闪。” “行了,还对我刚才跟时嘉荣打个照面耿耿于怀呢?被他认出来也是我的事,坏不了你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白逾明敛了下眉,“你是我的女伴,自然会波及到我。” “行,以后我躲着他,行了吧?” 时浅渡无奈地耸耸肩。 她观察着白逾明的表情:“我刚一回到上海,就听说过王老板的戏是咱们上海一绝,人人争着抢着听他一出戏,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还真是各界名流汇集啊。” 白逾明的嘴唇动了动。 像是嘲弄,又像是咬牙露出恨意。 “王老板的戏自然是极好的。” 他转身朝院外走去,不再做停留。 时浅渡跟在他身后,又道:“我记得小时候听说,他有个师弟,唱得才是最好的。” 白逾明的脚步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是么,我在国外,没听说过。”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见过?” 时浅渡轻笑:“你忘了我那时看不见么,怎么会见过?” “……” 白逾明垂下眼,似是放下心来。 也是,他已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他们戏班子来到上海时,时家大小姐已经患上眼疾,看不见东西了,又怎么会见过他的长相呢。 “但我听过他的声音。”时浅渡牵住他的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嗓子。” 男人的手指紧了一下。 抓在她的手上,格外明显。 果然,人再怎么样,可不可能没有情绪。 他不过是把那些都压抑下去而已。 白逾明被她牵着,站在华丽公馆的铁门之外。 不远处的建筑中传来阵阵声响,许是什么大人物站在中央开始讲话。 “不管什么样的嗓子,也总比我的声音好听吧。”他无声地扯了下唇,“走吧,那边有黄包车。” 时浅渡没动,白逾明被牵着手,也没能离开。 他拧着眉头回头:“怎么不走……” 薄薄的唇啄在了他的喉结上。 轻轻的,不重,却一下子掐灭了他的话。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到一起。 他窒了两秒,问:“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把刚才替你掩饰的债讨回来罢了。” 时浅渡歪歪头,笑起来的时候,怎么看都不算正经。 她笑说:“以为你是个正正经经的人,没想到搂腰低头亲吻几个动作做的这么熟练啊,这得是做过多少回才练出来的?” 白逾明没着她的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时浅渡挑眉:“没吃过猪肉?” 这是真没跟别人排练过? “看样子你是吃过不少猪肉。” 白逾明淡淡睨他一眼。 两人边走,经过一辆黄包车。 他想坐车走,却被拉着手一直往前走去。 “倒也没有很多,只是有过一个很笨的家伙,掏心掏肺地对兄弟好,反而被他的兄弟害得一无所有,身边的人只想利用他,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时浅渡牵着男人的手,不轻不重,不让他松开,“以前我不在,没能帮上他的忙,他吃了不少苦……” “……” 白逾明抿了抿嘴唇。 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从前的事。 他相信的人,一个一个地背叛他。 一颗真心,换来的全是些虚情与假意。 放眼整个上海,竟是一无所依。 不过,他得感谢那些。 不然他怎么能混到今天呢? 以前真是太蠢了,才会被那么简单的计俩和虚伪的面孔骗得那样惨。 往后就再也不会了,他可以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再也不被别人所负。 “但现在我回来了,肯定不会再让他吃苦。” 白逾明被身边的声音拉回思绪。 他轻笑了一声:“那他很幸运。” 还有人真心想着。 “是吗?” “嗯。”白逾明应了一声,又问,“你既然心里有他,还跟我合作?” 说着,他顿住脚步,轻抚上时浅渡的腰。 “不会让他误会么,还是说,现在他还不知道?” 他可不希望身边有什么不安定因素。 时浅渡的视线顺着男人的脸一直往下,顺着手臂,落到自己的腰间。 她勾起唇角,笑道:“他知道,但没事,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噢。”白逾明目光微凉的注视她,“你暗恋他?” “……” 这么说好像有一点点奇怪。 但非要说的话,也没错。 时浅渡点头:“是这样吧。” “我说你怎么一点不怕被时嘉荣提前看穿身份,原来一早的目的就不是给自己报仇……而是为了一个男人么?” 再开口时,白逾明的语气中掺杂了淡淡的嘲弄。 他往前一步,又逼近了一些。 生着茧子的手指抚上时浅渡的脸。 “为了一个男人,主动犯险,主动跟另一个才见面的男人同居一处,主动扮演其他男人的女朋友……亏我以前觉得你应是个聪明人,算是我看走了眼了。”他猛地用力,掐住她的脸颊,“你愿意犯蠢没关系,要是影响到了我,别怪我无情。” 要不是才做出一副男女情深的样子从公馆里出来…… 他真想立刻跟这个女人翻脸。 “男人么,虚情假意,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赔了。” 时浅渡微扬着头,看白逾明神情阴狠地跟她说起男人的虚情假意。 莫名其妙的,突然就…… 唔,很想把他按在床上,直到他哭出来。 那股冲动真的很突然,一下子从心头涌出。 不知道过去总是很含蓄的白老板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呢? 她捉住白逾明的后颈,扬头亲在他的唇畔。 接着,懒洋洋地笑。 “可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怎么就知道最后是我吃亏?我是可以为他做很多事,但你放心,我是不会忘记我们的同盟,不会影响到你的。”她缓缓抚上男人的唇,问,“说我这么多,那你呢?你也会像你说的一样虚情假意吗?” 温软的触感轻轻落在唇畔。 白逾明的眉宇动了动。 也不知是因为时浅渡跟他从前一样蠢的厉害,还是因为嫉妒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在低谷时仍然得到别人的帮助而非背叛,他心中冒出一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火气。 真的会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吗? 为了喜欢的人,竟然主动出卖自己。 真是跟他过去相比都不遑多让。 他带着些怒意:“你就是在我眼前死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 身后有尾巴。 白逾明拧起眉头,扶着墙壁顿住了脚步。 身上失血过多,头脑已经开始不清醒了,昏昏沉沉。 拖着这样的身子,好不容易快到了家门口…… 是伤口失血太多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么? 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没有发现身后有尾巴。 对方跟了他一路,他这么虚弱却没有对他动手,想必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家住哪,难免会被人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他跟时浅渡也定时躲不过严刑拷打。 一定不能把人引到家里。 他勉强撑住身体,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前走,路过家门口也不打算停留,想在下一个路口转弯,绕远一些,再把身后的尾巴解决了。 他才加快脚步,身后的人明显也加速跟了上来。 不想就在这时,时浅渡推门而出,扶住了他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袖。 “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不用我帮忙,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你出来干什么?” 他瞳孔微缩,情急之下拔出枪指向了时浅渡,冲门里晃了晃。 心中祈祷,对方在夜色中认不出她的脸。 他扬声说给尾巴听:“滚,不然我开枪了。” 可这法子明显没用,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不只是一个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枪里的子弹早用光了,装装样子还行…… 来真的,一下就露馅了。 这段时间,时浅渡做的都很好,没有因为男人烧坏了脑子,他还以为能一直保持下去。 谁想到在这么个关键时刻给他掉链子!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难道是特意等他回来不成! 就算他受伤了,能跟他一路还没被他发现的,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逾明咬牙,一边挡在时浅渡面前一边把她往门里推。 “你快从后门……” 不等他说完,两个黑影就已经蹿到他们面前。 与此同时,一只手避开他的伤口,带着他往后一躲。 紧跟着,他只觉得背后一重,就被人推进了门里。 极度的懵怔紧张中,白逾明回头。 只见时浅渡轻而易举地夺过刺过来的刀子,手臂猛地一动,就传来“咯嘣”一声,直接掰断了黑衣人的胳膊,男人手中的枪也应声而落。 她看也没看,脚上一踢,枪就滑到了他的面前。 而那把短刀在她手中灵活地转了一圈,眨眼间就割破了两人的喉咙。 他们的子弹甚至都没来得及出膛,就已经命丧刀下。 “想要活口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开枪吗?” 时浅渡将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掷,刀尖瞬间没入地面,直愣愣地戳着。 她蹭蹭手中的血:“那这盘算你们是打错了。” “……” 白逾明只跟她过招过一次,知道她有些功夫。 但他没想到是可以转眼间杀死两人的功夫。 时浅渡扶住他的手臂:“来,进去让我看看伤口。” 白逾明回过神:“等一下,把他们处理了。” “没事,就在这儿丢着好了。”时浅渡轻轻揽住男人的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背后的人不会认为你会在家门口杀人还不处理尸体的。” 也是。 白逾明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反驳。 他被扶着坐到床边,嘴唇已经快要失了血色。 “我问你什么,你总是说不用我帮忙,现在好了,伤成这样。” 时浅渡拿出药箱,端出备好的热水,看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敛了下眉。 其实她可以早一点去帮忙的,但以白逾明现在的性子…… 要是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估计这人非但不感谢她,还得怀疑她。 一旦怀疑,就更难建立信任了。 她动作很快,先给他注射了适当计量的凝血药物,又检查了伤口:“还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你也按对了地方,一直压着止血点,要不然你可能没法活着回到家。” “我伤到了哪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受过的伤多了,要是这点谱都没有,怎么活到现在? 不过,有人接应后还帮忙处理伤口…… 倒是少见。 白逾明忍着疼,看着身前的人帮他动作熟练地处理伤口。 家里医疗用品非常简陋,她竟然能随机应变,这么淡定地应对。 目光从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缓缓移动,落到时浅渡的脸上。 恍惚间,他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心疼。 失血太多了导致头脑昏沉,反应变得缓慢。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这么让她帮忙。 如果习惯了有人善后,人就容易产生依赖,就容易软弱,就容易…… 产生不该有的信任。 就容易落入更大的陷阱里。 他不就是太相信旁人了,才会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么。 所以,不能被虚弱时的错觉侵蚀了心神。 他想把时浅渡赶走,自己处理接下来的事。 但身体太沉了,就是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次再有这样危险的事,我可以帮你。” 白逾明垂眼,收回视线。 他拒绝的干脆:“不用了。” “万一下次你没法活着回来怎么办?”时浅渡真想在他伤口上狠狠地拧一下,“我们是合作伙伴,你整天叫我不要掉链子,可你要是哪天挂了,我找谁说理去?我可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一点儿隐瞒都没有,你好歹尊重尊重合作对象吧?” 白逾明没有说话。 她又说:“你就从没想过真有个帮手么,我又不会背叛你。” 提到“背叛”二字,白逾明翘了下嘴角。 不背叛,不过是因为递到面前的利益不够大。 更何况她还是为了别人才跟他同盟。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一个为了别人而豁出去的女人身上? 他才没有那么蠢。 不过话说回来…… 会为了男人而做到这种程度,练得这样一身本领,是不是也说明她是个重情义的人? 可惜了,再是重情义,也不是因为他。 如果他跟那个男人之间有了冲突,时浅渡必然会放弃他。 他断不能把后背交给一个有不安定因素的女人。 只有自己能信任。 他再也不要相信别人了。 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好了,白逾明也没有说话。 时浅渡给他盖上薄被,拿起浸了温水的毛巾,擦掉他脸上的尘土和血迹。 熟悉的五官渐渐变得明朗,比起从前的白老板,多了些冷硬。 因为失血,唇色显得苍白。 她沾了点水,轻轻润在男人发干的嘴唇上。 白逾明靠在墙边,抿了下唇:“帮忙包扎我感激你,但这种事就不劳烦你做了,该睡觉就睡觉去吧。” “你才是该睡觉就睡觉。” 时浅渡按住他的肩膀,想让他躺下。 可他偏偏不动,就这么坐着。 她语气强硬道:“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一点。” “我还有事。” 时浅渡无奈。 一手落在男人脸旁,拇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耳朵。 瞧着他低垂着眼眸的虚弱模样,心中无声地叹了一下。 合作许久了,还是没能让他信任么? 她家白老板确实难搞。 以前就是死心眼,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心冷了,更是难哄好了。 白逾明蹙了蹙眉头。 温热的指肚反复磨搓在他的皮肤上,干燥而柔软。 轻轻的,一下一下,让人心头涌出倦意。 许是失血太多太累了,很想在这种轻柔的抚弄下闭上双眼睡去。 这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跟他演出真情侣的感觉,她总喜欢动手动脚。 偶尔摸摸他的头,搂一下他的腰,亲一下他的唇…… 那些都算了,今天还这样摸他的脸和耳朵。 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动了动唇,才想说什么,就又听时浅渡开了口。 “你不信任我也没关系,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时浅渡揉揉他的头,“反正我一直都在,绝不会抛下你的。” 白逾明扯扯唇:“还是留着说给你喜欢的人吧。” 他的嗓音本就沙哑,此时很虚弱,气音更是哑得厉害。 弄得时浅渡怪心疼的。 她往前靠一点,避开伤口,把人抱在怀里。 她轻笑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白逾明心头不轻不重地一跳。 因为虚弱,又怕挣开伤口,就没有反抗她。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时浅渡身上的温度,闻到淡淡的香气。 呵。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跟别人说过的话,又拿过来哄他。 也是,能跟他这么个合作伙伴说说好话不错了。 真羡慕啊。 他上次听到这样的话,什么“不会抛下你”、“我怎么会害你呢”…… 还是哄他入局的骗局。 416 白逾明4 她又一次亲了上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的身份特殊, 就算是受伤严重失血过多,也没有休息,第二天一早重新把渗着血的伤口处理一遍后, 吃了点东西就又出门正常工作去了。 好在这不是夏天,不会闷到伤口发炎,还可以穿厚实一点遮蔽伤口。 即便如此, 拖着最少要休息一周的伤口去工作, 对伤口的愈合没有半点好处。 伤处反反复复地挣开, 天气不热,都有些地方化了脓。 一连半个多月,都没能完全愈合。 白逾明自己不太在意, 总是说这样的伤他受得多了,应付应付总会好的。 可他也没拒绝过时浅渡的照料,每次换药, 都任凭她在身上摆弄。 他觉得他们配合的挺好的。 到目前为止, 时浅渡确实从没做过任何坑他的事, 反而处处照顾帮衬。 有时候他觉得, 如果他们可以永远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就这么一直相互配合着…… 倒也不算差。 有搭档了,很多事比从前做的顺溜很多。 就算他依然没有把他身上的任何秘密透露给时浅渡。 好在她从不介意,也不多问,很让人省心。 他坐在床边,垂眼看着时浅渡搬着医药箱坐过来。 时浅渡解下又染了血的纱布, 拧着眉头吐槽:“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自己, 那天晚上我就应该遵从本心,狠狠地按在你这伤口上,疼死你算了。” “你那时要是对我动手, 我怕是应激之下一个枪子就嘣过去了。” 白逾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枕头下面。 这里常年放着一把枪。 “嘁,说的唬人。”时浅渡白他一眼,“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无情,那时那么危险,你自己伤得又重,还不是让我赶紧从后门逃跑,想要自己拦下他们。” 白逾明垂下了眼。 他停顿片刻,说:“他们是想从我这儿得到情报,你什么都不知道,被抓了就是徒增伤亡,没有必要。” “但那时对你来说,是我打破了你的节奏,你还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着。” 时浅渡先用温水和酒精把他的伤口四周清理一番,动作小心。 接着,选了选药箱中的药,把药粉洒在一块叠好的纱布上,按在伤口上。 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死也会拉个垫背的呢。” “……” 可不是么,当时的情况就应该恨恨地拉她垫背。 谁叫当时情急,他来不及多想呢。 这么多年了,他最本能的反应竟然还是“反正自己跑不掉了,就不要伤及无辜了”。 可她哪里无辜了啊。 白逾明略带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他抿抿唇,找了个理由。 “找机会让你走,是希望你逃了之后能想办法救我。” 眼皮掀起,沉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时浅渡。 他问:“还是说,我出事你不会救我,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男人的表情跟从前无异。 阴郁,冷硬。 但这个问题,好像对他格外重要。 时浅渡与他对视。 一时间,房间中变得格外安静。 似乎空气的流动都减缓了。 啊,这个氛围好适合亲吻啊。 可她如果不回答就直接亲上去…… 白逾明不打她才怪。 可恶,好想亲他一下。 共处一室有一个月了,除去一起外出那几次,轻轻亲一下都没机会。 她也是会馋她家白老板身子的好不好。 时浅渡有一点点走神,就没能立刻回话。 于是,她看到男人慢慢勾起唇角,眼底复杂的情绪逐渐消失,再没了温度。 就在他掀起嘴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时浅渡突然不轻不重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把他打得发蒙,睁大眼睛瞪着她。 “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时浅渡气笑,揪着男人的耳朵不客气地拧了拧,“我都为你杀人了,已经做出了帮你的选择,在外人看来我们也早就是利益共同体,你到底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白逾明揉了揉被她拧红的耳朵。 “问都问不得么……?” “我肯定会救你啊。”时浅渡打断了他,不客气地骂,“傻不傻啊你。” “……” 白逾明眉宇微敛,心头乱糟糟的。 以前太容易相信别人,被人骂蠢。 现在不喜欢相信别人了,继续被人骂傻。 真是摆脱不了这两个字了。 “是吗?”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时浅渡毫不犹豫:“当然了。” 白逾明低哼:“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要不是实话,你又想跟我放什么狠话了?” 时浅渡拎起被子,掖到男人的腰间。 手掌顺势按在那旁,逼到他面前,直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白逾明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 细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说:“我平生最恨背叛了我的人。” “我看出来了。”时浅渡笑了笑,“所以我不会给你恨上我的机会。” 白逾明沉默地拧拧眉头,随后跟着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省省吧,漂亮话谁都会说,我听过太多了。” 他快速看了眼时浅渡。 眼神不像最初见面时那样阴冷,却依然凉薄。 像是经历过人生百态后,陷入了死寂。 可还是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眼尾划过一抹自嘲和悲哀。 细微的情绪翻涌,因为自己过去犯的蠢和付出的代价而久久不能释怀。 时浅渡掐了掐他的脸:“你不要总说这种不利于搭档团结的话好不好?” 白逾明难得眼底露出些笑意,好笑地看她一眼。 他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有时候觉得,时浅渡这人办事还算稳妥,可有时候又觉得吧…… 着实有些小孩子气。 年纪是比他小了十岁,可怎么说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吧? “你应该说……” 时浅渡眼珠转了一圈。 她笑:“最简单的,你说[我相信你]就可以了啊。” 白逾明没说话。 沉默是他最好的回答。 “四个字而已,有那么难么?”时浅渡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如果别人骗了你,你也可以反过来骗别人啊,说一下又不会少你块肉。” 这么说倒是没错。 只是…… 白逾明只是觉得,有些讽刺了。 他淡淡地注视着时浅渡,在看到她冲自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时,别开了脸。 受伤时被其他人照顾,果然容易叫人变得软弱。 先是开始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有些埋怨老天爷,为什么别人能遇见真心相待的人,而他却一路这样坎坷? 现在,又被个小姑娘哄骗着说些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 停顿了许久,他还是说:“好,我相信你。” 是故意用敷衍的口吻说出来的。 时浅渡咧开唇笑了。 白老板愿意顺着她的意思说出口,天大的进步。 想来,他还是会希望有人能不要背叛他,永远不会抛下他。 而她就是他期待出现的那个人。 “这就对了嘛。”她摸摸男人的头,哄道,“那再重复一遍好不好?我爱听。” 白逾明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 面上却露出些不耐烦。 他拧起眉头:“我没时间跟你玩什么过家家……” 话没说完,就被时浅渡轻轻亲在了唇上。 “……” 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白逾明靠墙坐在床边,没躲,平静的让她啄这么一下。 接着,他轻轻地嗤笑一声:“别拿那些男女之间相互哄人的法子……” 时浅渡又一次亲了上去。 手掌抚上他的脖颈,揽在掌心。 先是用牙齿咬上他温软的唇,接着一点点地扩大侵略范围。 她一手撑在男人身边,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动作柔和,却也强势。 不容得他拒绝。 当然,如果白逾明咬上来或者推开她的话,她也会退出去。 但白逾明没有。 他就那么靠着墙,眯起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任由着自己被她慢慢地亲到有些缺氧。 许是身体的本能,心脏跳动得比先前快乐一些。 镜片后面的双眼染上些绯色。 他眨眨眼,在他们彻底分开之间,掩盖了痕迹。 “得寸进尺。”他像是从未被亲过,像是对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毫不在意,“对外装装样子亲上几下,已经没法满足你了是吧?”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脖颈,薄唇亲在他的下颚和喉结上。 她懒洋洋地笑说:“可能是有那么点儿得寸进尺吧。” 发觉白老板对她不是毫无感情,就直接亲上去了。 “可你不是也没有拒绝么?” 白逾明掀起唇:“有年轻漂亮的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为什么拒绝?” “是啊,为什么拒绝呢?” 时浅渡笑容扩大,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嘟哝:“以前你怎么就没吃过猪肉呢?” 一边说着,她又一次亲了上去。 双手捧住男人的脸,让他仰着头与自己亲吻。 唇舌湿濡地纠缠在一起,他依然没有拒绝。 他跟他的搭档越界了,又好像没有。 可能是被她在外面亲过许多次嘴唇的缘故吧,白逾明并不觉得反感。 突如其来的吻固然叫人意外,但又莫名觉得水到渠成。 不过是两个心怀鬼胎、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人抱在一起取暖罢了。 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我说没有过你就真信啊?主动送到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不碰?又不是什么苦行僧。”他嗤笑,“就你这样的女人,别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时浅渡挑眉:“那你也太随便了。” 她心里并不相信这人的话。 明明亲得毫无章法,还非要装成身经百战。 装都装不像,啧。 白老板骨子里啊,就是那种规矩又守礼的人。 还有一点儿小古板。 吃亏了会变得阴狠,却并不随便。 毕竟,唔,他可是在床上玩了点花样都羞得几天避着她不见的人。 明明他爽得很,可就只是尺度大了那么一丢丢…… 咳咳,想起以前的事,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她不由得拧着眉头咳了一声。 提醒自己别刚亲上就想着按住白老板在床上压榨。 要是把白老板气极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随便?”白逾明以为她皱眉是不高兴了,轻轻点在她的肩膀上,“你心里有人,却还对我投怀送抱,才是更随便吧?” “我喜欢的人……” 时浅渡手指穿进他的黑发,拇指刚好抚弄在耳朵上。 她意味深长地笑:“好像还蛮喜欢我亲你的。” 她瞧着,她家白老板可一点儿都不反感。 没准还被亲得挺舒服的。 “……” 白逾明心里没忍住,暗骂一声。 见她笑得越是明媚灿烂,就越是觉得堵的慌。 这算什么意思? 难道是那个男的希望她用这种方法勾引他,吊着他,捆绑住他,以此加深合作关系,她就真的像个蠢货一样什么都听别人的? 就毫不犹豫地亲他、抱他,甚至是…… 哈,真是够笨的。 就算是现在时代进步,不再讲究什么处.子之身,但一个能把她往别人身上推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重视她、在乎她呢? 不会是对方给她画了个大饼,她就什么都信了吧? 这女人真是蠢透了,蠢透了。 他没来由的生气。 仿佛见到了过去别人说一句什么就会相信的自己。 又特别的嫉妒。 那样缠绵悱恻地与他亲吻的人,竟是死心塌地地为了别的男人。 他不求有什么红颜知己,只要是个活的,是个人,别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能在他性命攸关的时候拼全力救他一次…… 他可能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要是蠢人都喜欢蠢人,笨蛋都爱上笨蛋就好了。 谁也不会骗谁。 傻乎乎、乐呵呵的,就那么活。 可惜啊,想要的人得不到,拥有的人不珍惜。 世上万事万物,是不是大都这样? 他总是告诉自己,只要是报仇雪恨,一切就都结了。 没了恨,没了怨,也绝不后悔什么。 没什么需要留恋和怀念的,什么都释然了。 可人不是神,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释然,又怎么会不心存幻想呢。 时至今日,他依然会在某些时刻不经意地想,如果有人能真的念着他、真的对他好就好了。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可能都会变得不同。 可他那时就是个戏子。 再怎么众星捧月,那也只是个戏子罢了。 别人捧他,他就万人瞩目; 别人不捧了,他就是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谁都能踩上一脚。 尤其是嗓子坏了,那还算是什么角儿啊。 人们大都是尊敬他受人瞩目时的身份,却没有几个人能打心底里…… 去敬重爱怜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417 白逾明5 不爽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一向不喜欢应酬,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不一样的是,现在违心的话,也能自然而然地随口就说了。 作为一行大佬中地位最低的陪衬, 必然是敬酒最多、陪酒最多的人。 人们也乐得灌醉了人,再多加调侃,让饭局多些乐子。 一顿饭局下来, 早被灌得面颊红润,冷清的眼底都变得迷蒙。 他酒品很好,就是迷迷糊糊的, 也不会闹出乱子。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合格的陪衬。 一个晚上过去了,他陪着几位颇有地位的政.界商界大佬离开包间,走下楼梯,穿过前厅,看着他们在离开前相互攀谈,说些客套的话。 他则是顶着红扑扑的脸,勉强礼貌地欠欠身,目送他们坐车离开。 最后, 身边只剩下了现在的上司井田以及他的副官和司机。 井田拍拍白逾明的肩膀:“你今天表现得不错。” “不敢当,都是将军教导的好。”白逾明垂首, 醉醺醺道, “我送送您。” 他的舌头有点大, 声音发软, 一听就知道醉得厉害。 “今天你喝成这样,就不用你送了,有人来接你。” 井田摆摆手,往大门外走去。 门外的台阶下停着一辆车, 正在等着他们。 他说:“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自己这么回去,我哪里放心?” 白逾明跟着在门口站定:“有人来接我?” “怎么,不希望我来接你吗?” 时浅渡早就等在门外,冲他们摆了摆手。 白逾明微怔。 心中有一瞬的别扭。 刚才他对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吗? 还有他喝到满脸涨红、阵阵反胃的样子…… 井田也跟着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与愤怒。 还没等他们脸上的惊讶褪去,时浅渡就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两人的肩膀把他们重新推回了大饭店的门里。 “小心!” 与话音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枪响。 子弹深深地嵌入墙壁,留下一道裂痕。 这片是富人经常光顾的区域,安保工作相当严格,少有人敢在这边闹事。 一旦出事,那就是重大事故了。 常年生活在和平中的富家公子小姐们,哪里见过什么真刀真枪,顿时吓得够呛。 场面混乱,尖叫四起,井田的属下连忙上前拿出枪支护在门口。 井田本来喝得有一点儿醉,被这一枪弄得立刻清醒了。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如果没被推进来,刚才那一枪必定要打在他身上。 就是大难不死,也是鬼门关前溜一圈。 “给我好好地搜,一直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里刺杀我!”他整理整理衣裳,总是摆出和善姿态的面容顿时阴毒起来,“留活口,我要亲自审!” 白逾明也没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出。 这下子,还哪有心思胡乱想。 他揉了揉发痛的头:“对不起,将军,我失察了。” “不关你的事。”井田瞪向自己的副官,“要你有什么用?!你就在我身边,还需要别人来提醒,要不是时小姐反应及时,我的位置给你来坐?” 副官吓得够呛,一个劲儿地鞠躬,就差跪在地上磕头谢罪了。 “实在抱歉将军,绝不会再有下次!以后一定加强安保!” “哼。” 井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时浅渡的时候,面色略微缓和。 他说道:“今天多亏了你,才有惊无险。” “将军哪里的话。”时浅渡笑着挽住白逾明的手臂,“我们以后还要仰仗将军,都是应该的。” - 搜寻刺客的事有警署和井田自己的人去办,白逾明喝的醉醺醺的,井田就等到四周消停下来之后,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还派了专车送了他们一程。 白逾明谨慎,习惯叫车停在附近的巷口,自己再步行穿过弯弯绕绕的街巷。 偶然有尾巴跟着,也能被他顺利甩掉,一直以来都没出过差错。 这回,依然是在附近的巷口下了车。 因为那边出事,几乎半个城受到影响,全都戒严了。 这边更是安安静静,不见人烟。 白逾明吹了一路风,面上的红霞已经褪去不少。 但身上的酒气还很浓重,吹不散。 好在喝的都是上好的洋酒,没什么臭味,乍一闻反而有些酒香。 他扶住墙壁,缓缓酒后坐车带来的不适感。 时浅渡拍拍他的后背:“还好么?这是喝了多少。” “没事,没多少。” 白逾明摇摇头,站直了身子。 不是很想…… 在搭档面前表现得像是个酒鬼。 所以推开要扶他的时浅渡。 他脚步还算稳当,脑子也不糊涂,直接往家的方向走去。 就算喝多了话也很少,就算被人套话也不会说出什么。 直到两人到家,关好了房门,他才再次开口。 “时浅渡。” 他杵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去酒气。 语调还不太对劲儿,但思路是清晰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井田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找借口推脱掉的吗?”白逾明皱起眉头,“还有那一枪,别跟我说那和你没关系。” 因为喝太多酒了,他说话还是温温吞吞的。 看着凶狠,语调却没什么攻击力。 时浅渡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这人喝得酒气这么重,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理智。 还以为他得倒头就睡呢。 现在看来,更像是在应酬时装成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井田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么。” 白逾明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 今天喝的确实有点多,往日不会头疼的这么厉害的。 “好吧,算你说对了。” 时浅渡把男人按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接着递给他两粒解酒药和半杯水。 “但还不是怪你把工作做得太好了,让他总是想用嫁女儿的方式把你拉拢过去?今天他突然派人找到我,让我晚一点儿过去接你,可一路上又总有人跟着我,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事,那我不得找个机会表表心意,让他知道你我都会好好为他们效力么?” 白逾明拍开她的手,杯子里的水顿时洒在地上。 他露出些怒容:“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再决定?” “有人跟了我一路,我是特意选了人最多的路才没让他们找到动手的机会,今天我能避开,难道以后天天避开吗?真碰面了你是希望我把他们杀干净还是希望我站住不动给他们杀?”时浅渡语气变得强硬了一些,“今天他从饭店里出来这种大好时机,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他如果发现人是你安排的呢?” 白逾明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他双手按上时浅渡肩膀:“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得到他的信任么!” 一双生着不少茧子的手死死抓在肩膀上,生疼。 时浅渡拧起眉头,拍了拍他的手腕。 “你冷静点儿,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过去这段时间也帮你做了不少事,哪次给你掉链子,哪次让你暴露了?我既然做了,就绝不会让他怀疑的到我们头上。” 白逾明抿嘴,沉默几秒后,又突地坐回到床上。 他双手捂住脸颊,用力地揉了揉。 一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透出深深的倦意。 “对不起,我喝多了。” 许多年如履薄冰,走错了一步,可能就命丧当场。 所以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紧绷着。 直到跟时浅渡合作以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渐渐的,开始把一些无关机密却也至关重要的事拜托给时浅渡,两人一起合作截取情报、侧面援助营救同志,本质上那些事都跟她无关,她却抛开性命陪他一起完成。 每次,他们都能一起全身而退,无一例外。 无论是哪方面技能,她都是一顶一的好,再怎么样也无需怀疑她的能力。 只要有她在,他就知道一切都会顺利。 他甚至有一点…… 他不应该跟时浅渡生气的。 可能是放松了精神,情绪反而更不稳定了吧。 也是好笑。 胃里烧的难受,大脑也昏昏沉沉,神经一下下的疼。 他忍不住烦躁又懊恼,手掌又搓了搓自己因酒精作用而发烫的脸颊。 “对不起,我脑子不清醒。” “行了,道歉就算了。” 时浅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颓丧感。 这还是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大概跟酒精也有关系吧。 以前他也时不时的陪人喝酒,但不会被灌到这样。 看过去滴酒不沾的白老板变成这样,她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如果不是他坚持想自己复仇,如果不是他想复仇的人里,有可以让整个世界陷入蝴蝶效应的人,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她可以快准狠地帮他解决掉所有仇恨的。 没有仇恨,会不会过得轻松一些? 又或者,没能亲手报仇,反而陷入更深的痛苦里?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下。 转身去再接杯水,好给他把解酒药吃了。 白逾明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他抬头,“你还在生气吗?” 时浅渡回头:“你说呢?” “……” 白逾明眉角抽动了一下。 他眼尾脸颊尽是红潮,醉醺醺地盯着她。 不动,也不说话。 半晌,他抬手,揪住了时浅渡的衣领,让她低下头来。 与此同时,他仰头,轻轻啄在她的唇上。 时浅渡俯身在男人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她勾了下唇角:“亲我干什么?” 这可是白逾明第一次主动亲她。 他们是不清不楚地亲过几次,但每回都是她先起了色心,占占白老板的便宜。 “以前你惹到我了,不总是这样吗?” 白逾明垂眼,没看她。 时浅渡没少说些他不爱听的,总是亲他一下哄上两句就算了事。 他准是上辈子欠她的,每回这么一弄,还真就消气不少。 时浅渡抿抿嘴唇,憋住了笑意。 她故意板起脸:“怎么,吼人之后亲一下就想让我消气?” “……” 他刚才语气是不太好,但也没到吼的程度吧。 白逾明凝视着那张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脸。 她喜欢对他笑,眉眼弯弯的,笑得慵懒又好似胜券在握。 就算他一直没有好脸色,她也不介意。 像这样冷脸对他还是第一次。 一点儿也不好看。 抓住时浅渡衣领的手指攥紧,又把她往下拽了一些。 唇上带着些酒气,轻轻亲在她的唇畔。 他其实没有很醉。 但他让自己用一种醉醺醺的、迷迷糊糊的语调开了口。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他贴着时浅渡的嘴唇说话,温软的唇瓣相互摩擦。 徒增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暧昧感。 时浅渡低低地笑:“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白老板这真不是在故意勾引她么? 指向性不要太明显。 真是稀奇,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白老板似是而非地勾引人。 “那就听我的吧。” 她终于主动亲上去,掌握了主导权。 手掌按住男人的肩膀,一边撬开他的唇,一边把人放倒在床上。 白逾明没有拒绝。 就像最初撬开他唇齿的那次一样,没有拒绝。 他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 不主动,不拒绝。 对两人越界的那一点儿暧昧视而不见,又…… 在唇齿相依的某些时刻,有些上瘾。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主动也不拒绝。 躺在床铺上,眯着双眼让时浅渡随意亲吻。 直到那手指一动,解开了他的腰带,他才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好了吗?” 白逾明眯眼咪蒙地看她,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 他一字一顿地缓声问:“是你真的想这么做,还是为了别人才这么做的?” 说到后面那句,他唇角一扯,嘲讽地轻笑。 废话,她都心心念念地觊觎他好久了…… 白逾明这个笨蛋,真看不出来吗? “当然想好了。” 时浅渡吻上男人的脖颈,又在喉结上反复舔舐。 手指穿进他的发间,轻轻地抚。 她嗓音变得低哑:“倒是你,想好了?” “……” 白逾明的喉结滚了滚。 他沉默片刻,眉间冒出些自嘲与凄然。 “我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借着酒劲儿装醉,主动勾着时浅渡与他一起越界吗? 许多人都说,男人可以跟很多女人上床,但只会跟喜欢的人谈感情。 但他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真的挺传统挺古板的。 “那我替你做选择。” 时浅渡不再给他犹豫和反悔的机会,又吻上他的唇。 轻而易举就让男人发出了低低的喉音。 “嗯……” - 为了让自家白老板不再像过去那么保守,时浅渡这回没有从最基础的开始,而是一上来就贼心四起地搞了些尺度略大的玩法。 这就导致…… 他死死板着脸,耳朵却红的要命。 脸上也是黑红黑红的,一边昂头喘息一边瞪她。 “怎还瞪我。” 时浅渡表情贱嗖嗖的,怎么看都是在不怀好意地调笑。 她特意凑到白逾明耳畔问:“不爽吗?” “……” 白逾明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说得这样……? 难不成留过洋的都这么开放么! 他耳根红的厉害,才想说什么,又被时浅渡咬住脖颈细细地吻。 她笑着哄道:“那下次我不这样了,好不好?” 别把人逼急了,先顺顺毛哄一哄。 白逾明微微一顿。 她会希望……有下次么? 他阴沉的面色缓和了些许,躺在原处任她亲吻。 痒呼呼的,弄得他总想蜷起脚趾。 “下次?” “嗯。”时浅渡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抱,“还是你不喜欢?” 男人的身量比过去更结实一些,但敏.感点不会改变。 只要往腰窝上一蹭,就能让他立刻低哼出声。 白逾明望着天花板,没有看她。 漂亮的喉结滚了一下。 “我无所谓。”他故作不喜,扯了下唇,“有人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时浅渡摆弄他头发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淡淡地问:“是么?” “不然呢?” 不然…… 让他主动跟这个愿意为了别的男人献出一切的女人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让他主动承认,他喜欢今天晚上的一切,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她纠缠在一起么? 白逾明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薄薄的眼皮瞌上又睁开。 时浅渡撇撇嘴。 心说,刚才捂着嘴还控制不住哼声的不是你了是吧? 没完没了地亲她的不是你了是吧? 她用手指轻轻点在男人的鼻尖上:“你这话是……我想碰你的时候可以随便碰的意思?” “……” 白逾明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儿。 把他当发泄工具了?? 还是说,跟他做的时候想的是别人的脸? 他嘴唇抽动一下,突然很想嗤笑一声。 想跟时浅渡说,你喜欢的男人就是个人渣,不然怎么会让你自己这么辛苦地与死亡为伴,不介意你跟别的男人上床呢? 妒火自心头烧起,越来越旺。 那么烂的男人都能有人自低谷时一路支持,从不背叛。 怎么他就得不到呢。 他们两个搭档数月,朝夕共处,生死与共。 时浅渡就不会对他产生出感情吗? 如果会生出哪怕一丁点儿感情…… 他就不能顶替了那个人吗? 白逾明抿了抿嘴唇。 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提起其他人,好像从未有过嫉妒。 他只是翻过身,环住时浅渡的腰,又吻上她的唇。 “你现在相碰的话,可以随便碰。” 他嗓音沙哑低沉,压抑着某种不能说破的情愫。 今天第二次主动对她说出勾引的话。 418 白逾明6 不只是身体上的喜欢。…… 第四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主动拉着她纠缠了许久, 每一次都像是在强调他们之间的链接。 搂住时浅渡的脖颈,故意在她耳畔用沙哑的嗓音低呼,希望借此让她明白, 与她一同缠绵的人是他,而不是哪个不知姓名的渣滓男人。 有时他会忍不住想—— 如果他嗓子没坏,会不会更让她喜欢一点儿呢? 会不会在耳畔喘上一声, 就能撩拨到她呢。 毕竟他过去有一副人人艳羡的好嗓子。 现在这样子,若是故意喘出声来,沙沙的, 一点儿也不好听。 反而是徒增笑柄了。 白逾明一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他的情绪。 有点儿满足,也有点儿酸涩。 而酸涩衍生出了更多的妄想与冲动。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受。 那种得到了,又好似没得到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硌在心里。 腰间的手臂收紧,他就被圈了过去。 他没反抗,顺着她的力道,下巴轻轻地搭在了时浅渡的肩膀上。 时浅渡调侃:“还没缓过来呢?” “不是。”白逾明耳朵浮出一抹红,“在想事。” 他在想啊…… 要是得到时浅渡喜欢的人是他就好了。 他总想问起那个男人, 告诉时浅渡,那种人不靠谱, 更不值得她耗费心力。 可几次话到了嘴边, 他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比一个年长的老男人“教育”小姑娘更叫人觉得厌烦的呢? 何况, 他是想把人家小姑娘“拐”到自己身边来。 时浅渡挑起眉:“什么事能叫你刚做完就想的那么入神?” 她用手拖住下巴撑在白逾明身边, 掐了掐他的鼻子。 白逾明垂眼,突然不敢大大方方地看她。 他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而后问:“你很喜欢他吗?” 时浅渡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抿唇憋下笑意, 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滑过男人结实的胸膛。 “当然很喜欢。”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起那个人,却发现真是自取其辱。 白逾明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他算什么呢? 一起排解寂寞的搭档吗? 他淡淡说:“这样啊。” “嗯。”时浅渡垂眸看着男人的脸,“只要他接受,我愿意给他最好的。” 白逾明的鼻尖酸了一瞬。 他凉凉地扯了下唇:“就不用说给我听了吧。” 他不怎么抽烟的,但这会儿真想拿根烟,站到窗边去抽上几口。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地在床上跟他说这种事的? 是对他绝对信任吗? 是因为觉得,他不可能对她有心思,他们永远只是搭档吗? 不在意他,所以想说就随便说了。 越想就越觉得,他这辈子未免太悲哀了些。 “你不会是……”时浅渡歪头,笑道,“吃醋了吧?” 白逾明的睫毛扇了几下。 他说:“你想多了,我没空想什么儿女情长。” 是啊,他哪有时间想感情上的事呢。 他自己身处漩涡中,自顾不暇,就连报仇能否成功都是个未知数。 还有什么能比报仇更重要? 就算要谈感情,至少要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吧。 想到这儿,他又道:“你我都不过是压力太大了,发泄发泄,不是么?” 亲口把自己妄图暴露的感情折在心里。 他们只是一起抱团取暖,仅此而已。 时浅渡瞧见,他鼻翼扇动了一下,像是在掩饰酸涩。 她没有拆穿白逾明拙劣的掩饰。 “那你喜欢吗?” 白逾明搭在枕边的手指死死抓紧了床单。 他喜欢啊。 而且不只是身体上的喜欢。 他没答,只说:“睡吧。” 说着,翻身背了过去。 “……” 时浅渡跟着翻身,从背后圈住了男人的腰。 温热的薄唇轻轻吻在他的后颈上。 白逾明喉头一动。 为什么对他这么温柔呢? 如果对他无意,事后就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想这么低声呵斥。 但身体却爱极了这种被她环在怀里亲吻触碰的感觉。 极强的意志力在这一刻没了作用。 头脑中几番挣扎,最终还是任凭自己陷落在温暖的怀抱之中。 - 时浅渡被人用手冰了下脸。 几乎是瞬间的,她就清醒了过来。 睁眼瞪向罪魁祸首。 “故意扰人清梦是吧?” 白逾明收回手,指了指自己怀里还热气腾腾的油纸包。 “起来了,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牛肉锅贴。” 时浅渡闻见味儿了,舔舔嘴唇,又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把身上的筋骨都抻开了,才揉揉微乱的头发,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昨晚上折腾那么久,你怎么还能起这么早啊,还有闲工夫买早点。” 白逾明站在桌边,轻咳了一声,无言地揉了揉腰。 还不是想着给她买爱吃的早点么……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能完全习惯时浅渡太过直白地提起那事。 如今已然入冬,距离他借酒越界那天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他跟时浅渡保持着一种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关系。 许多时候,不用谁主动提起,只需要在洗漱时有个轻轻的吻,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没有明说也没有承诺,就那么相拥着滚到一起,做些让他们都能开心得事情。 白天的凶险、情绪上的紧绷,似乎总能在她的怀抱中得到解脱。 而一起行动时,她也是最好的搭档。 凡是两人共同的行动,总是顺利到他难以想象。 有时候他想,要是就这么搭档一辈子也挺好的。 当这种……会自然而然一起上床的搭档。 时浅渡从不会扭捏,反而比他表现得还大方。 而且,各种各样的法子也多。 有时候他被时浅渡弄得挺害羞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他怕拒绝了会叫她不喜……万一她跟她喜欢的男人平时就是这么做的呢? 怕时浅渡把他当成旁人,又怕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他不是那个人。 所以,就抿住嘴唇,摆出一副板着脸的样子,默默地把一切都承受下来。 说实话,唔…… 确实还是挺舒服的。 不知是因为偷偷地喜欢上了她,还是因为被她勾起了身上的欲求,他越发地享受这件事了。 但相反的,心中却越发的欲壑难填。 很多次,都想跟她摊牌了算了。 说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但是他爱。 可他还是太胆小了。 怕时浅渡知道了他的心思,连搭档都不同他做了。 他就会……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了。 所以,他不敢明说,而是在生活中尽可能地对她好。 多体贴一点,给她买爱吃的点心和饭菜,给她买当季最流行的衣裳和配饰。 然后再找个借口,或者说是工作做得好,井田出钱叫他置办装点门面的。 白逾明敛着眉头,打开了透出油亮的油纸包。 然后把热气腾腾的牛肉锅贴放到盘子里。 “洗漱好了吗?” “好了。” 时浅渡擦擦湿漉漉的脸,来到桌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白逾明翘了下唇角。 他见时浅渡吃的高兴,清了清嗓子。 “昨天……” “嗯?” 时浅渡抬头看他。 “昨天电影结束后,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噗。 时浅渡指了指手里吃到一半的早点。 “不会是为了说这个才买的吧?” “不是。”白逾明否认,“以前又不是没买过。” 昨天他请时浅渡一起看了个电影。 一部外国来的,女主角被男主背叛的爱情片。 本想看完电影多骂几句那个男主的。 可没想到,一不小心连连嘲讽女主许多句。 应是被他搞砸了。 经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练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在时浅渡面前却总是做不到油嘴滑舌, 虽然他在回家后主动吻了她,她也没说什么,看起来没有异样…… 可他总是怕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耿耿于怀。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时浅渡摆摆手,“你别愣着了,吃吧。” “……” 白逾明抿抿唇。 总觉得她不高兴似的。 难道是心理作用? 时浅渡瞧着男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怪好笑也怪可爱的。 白老板以前心里憋不住事,总要板板正正地跟她把话说个明白,现在还挺反差。 两人很和谐地吃完早饭。 白逾明的工作在时间上仪表上都很严格,喝杯茶后,漱漱口打理打理衣裳,穿好挂在门口的大衣,拿起帽子和围巾,在出门前多看了时浅渡一眼。 他特意说:“那我就去工作了。” “嗯,注意安全。” 时浅渡总是这么跟他说。 白逾明眼底闪过失望。 心情算不上好,还是闷呼呼的,觉得她在介意他的嘲讽。 他看了时浅渡两秒,没说话,按下了门把手。 时浅渡哪能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 伸手按住男人推门的手,右手环住他的腰。 稍一抬头,就亲上了温软的唇。 白逾明心头一跳。 他靠在门上,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帽子。 主动张开唇齿,向她索吻。 温柔的,湿濡的,带着让他忍不住沉沦的情愫。 从前对时浅渡没感情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吻技不错,不惹人反感。 现在每每被她主动亲吻,却总是在心中偷偷地想,她可能也喜欢他。 至少,是有一点点感情的吧。 唇齿分开,紧攥着帽子的手指也随之放松下来。 时浅渡稍一用力,就把男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亲亲白逾明的耳朵:“要是有棘手的事,及时叫靠谱的人给我递信,别太辛苦了。” 白逾明低低喘息两声,翘起了唇角。 他把下巴搭在时浅渡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我知道。” 顿了片刻,他眼底多了些晦涩,垂下了眼眸。 他第一次主动在时浅渡面前提起自己复仇计划的进程。 “我下周就能报仇了。”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王春一个人,而是那些跟王春狼狈为奸的所有人,以及帮助支持王春走到今天的权贵们,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加害者,他都不想放过。 他要从那些权贵开始,一点点瓦解掉王春依托的所有势力,最后再亲自审判他。 再有几天,与王春关系密切的最有权势的人,就会在他借势设计的意外中身亡。 等有所的仇都报完以后…… 到那时,他想跟时浅渡彻底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想把那些看似可笑的心思都告诉她。 为自己搏一搏。 她怎么就不可能喜欢上他呢? - 时浅渡发现家里的灯亮着。 才下午五点,白逾明平时不会这么早就回家的。 还没上楼开门,她就隐约猜到了缘由。 她想,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但是吧,多多少少会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毕竟是她亲手救下白逾明的仇人,让他酝酿了许久的计划泡汤。 如果不救下那人,这个小世界就会因为蝴蝶效应陷入全球性的大混战中,她家白老板就依然是必须要被抹杀的任务对象。 自从白逾明肯跟她模棱两可地撩起仇恨后,她就旁敲侧击地让他先放下这人,以后再动手。 等这个人在小世界中的使命结束、不会引起蝴蝶效应后,她随时能帮他杀人。 可白逾明一心只想先对这人动手,雷打不动。 她就只能出此下策,改头换面偷偷地把那人救下,破坏了整个计划。 希望这样可以让白逾明觉得这人是个守卫森严的大佬,放到以后再动手更好。 时浅渡推门走进家里,把手里的包放到一旁。 果然看到白逾明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脸。 她上前,伸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这是怎么了?” 白逾明没动,也没有立刻回话。 她又揉揉男人的头:“难道是你的计划出了问题?” 语调温和,听不出什么破绽。 然而,白逾明凉薄地扯动唇角,轻嗤了一声。 他嗓音哑的厉害:“是啊,计划出了问题。” 说着,他抬头,红着一圈眼眶,死死地盯住时浅渡的脸。 嘴唇紧抿,脸颊紧绷,一副讥讽的冷然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里,浮出水光,盛着慢慢的恨意与痛苦。 他猛地拿起身边的枪,起身顶住时浅渡的额头。 “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个女人!” 几乎是嘶吼着出声,吼出他心底所有的恨与爱。 眼眶里的水光随着吼声溢出眼眶。 他以为自己吃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的罪,看过数不清的虚情假意,遭过无数次的虐打和嘲弄,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蠢笨到要命的真心被人狠狠踏碎在泥土里之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蠢了。 他以为时浅渡就算不会爱上他,至少也能成为他永远的盟友和搭档。 因为她说过,他们的目标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她说他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他又信了。 又愚蠢地相信了。 然后那么小心翼翼地爱了一个人。 在乎她的情绪,沉迷她的拥抱,会因为一个浮于表面的吻而羞红了脸,悸动不已。 他只跟时浅渡提起过一次计划,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是为了她爱的男人吗? 是为了那么一个人渣么! 这男人一掉眼泪,就把时浅渡给哭得心软了。 要不说美色误事呢,她有那么一瞬简直想,爱杀谁杀谁吧,反正她护着白老板。 可又一想,那可是全球大混战,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她拍拍白逾明的手:“你怎么……” “不想承认么?”白逾明往前一步,冰冷的枪口死死抵着她的脑袋,“我当时也在场,确实只瞥见了一个戴了帽子的背影……” 他停顿了两秒,眼底又浮出水光,嘶哑地嗤笑了一声。 “但我能认出那是你。” 他怎么就在不该精明的地方这么精明呢。 怎么就瞥见一眼背影…… 就认出她了啊。 419 白逾明7 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第四百一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有那么几刻, 白逾明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而痛苦,还是因为没能傻乎乎的、稀里糊涂的装糊涂糊弄过去而悔恨。 他太愤怒、太失望、太…… 难过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痛苦。 胸腔剧烈地起伏、喘息,疼得像是被人从里面硬生生地撕裂。 以为遇见时浅渡会是他冷冰冰生活中唯一的一点儿欣喜。 不想,却是他报仇的阻碍。 天知道在他殷勤地讨好她、沉醉于她精心营造的美好幻象时, 她是怎么冷眼看他的。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 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亏他那么开心、那么小心翼翼地计划,等了结了那些仇恨, 就把自己的心意全都告诉她, 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这显得他特别的可笑,特别的不长记性,特别的愚蠢。 人家怎么可能会跟他这种蠢货离开呢。 可他直到现在, 甚至都在想, 只要时浅渡跟他解释一句, 只要她说出现在那只是个巧合,救了那人只是不小心……他都会再多相信她一次。 白逾明咬了咬唇,质问:“无话可说了么?还是在想借口?” “没什么借口。” 时浅渡举起双手, 一副浑不在意的投降模样。 她懒洋洋地笑:“就是我又怎么样呢。” 下一刻, 她果然看到男人的嘴唇抽动两下, 发出讥嘲的笑声。 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就哭得满是血丝、眼眶发红。 那表情似笑非笑, 似哭非哭, 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却叫人觉得撕心裂肺。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 他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 就是知道自己视为亲人的师兄陷害自己时, 都不曾有这么大的反应。 举枪的手都在颤抖。 哈,是我又怎么样呢? 她可真敢说啊。 就那么确定,他白逾明真不会杀她吗? 伤心到了极点, 呼吸反而平静下来了,胸膛不再剧烈地起伏。 白逾明握着枪的手指紧了紧。 往前顶了一下,磕在时浅渡的额头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蠢啊。”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怎么不蠢呢。 爱上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心有所属的女人,怎么不蠢! 时浅渡从来没掩饰过她的心意,不是么? 这相当于一个骗子,把骗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还偏偏要往里跳。 这能怪谁呢? 他觉得自己现在实在令人发笑。 泪流满面的样子应该非常滑稽吧。 可是…… 可是她说过他们的目标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 就算不会喜欢他也没关系,至少不要背叛他啊! 他潜伏多年,多少苦多少伤都忍下了。 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就只是想报仇而已,临门一脚了…… 他又怎么能不恨!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着时浅渡的头。 只需动一下手指头,就能让这个欺骗了他的女人再也没法用这种懒洋洋的笑容看着他。 可她连躲都没有躲,就那么看着他。 一双凤眸还是那么好看。 指尖开始颤抖。 白逾明悲哀地发现,他竟然犹豫了。 他下不了手。 至少做不到立刻下手。 他是真的爱她。 想跟这个女人长相厮守。 时浅渡见他一直没有动作,笑问道:“怎么不开枪?” 她抬手,轻轻地把他持枪的手推到一旁。 蹭去男人眼角的水珠,然后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 白老板绝望悔恨却怎么也下不了手的样子实在是……太叫人怜爱了吧。 真想把人好好地抱在怀里怜惜一番。 还很想…… 看他明明恨得要命,都无法拒绝她的样子。 她心中微动,一股恶劣的冲动自心头冒出。 于是,薄唇贴上了温热的脖颈,细细地吻。 她轻声笑道:“不舍得我吗?” 白逾明脸颊抽动了几下。 这样温软的拥抱,他再熟悉不过了。 还有辗转在脖颈与唇畔的吻,细密而撩人,带着某种暗示。 他无数次故作冰冷地欣然接受这一切。 被她按着肩膀,半推半就又无比顺从地躺在她身下。 也曾学着她的样子,亲吻她的脖颈,脸上保持着无所谓的淡定态度,小心翼翼地与她主动索求,心脏却紧张地吊在嗓子眼,生怕她拒绝。 她从来没拒绝过他。 他就天真地以为,他们真的有可能。 以为他真的有机会得到她的喜欢。 他推在时浅渡的腰上。 妄图跟她分开。 “这算什么?补偿吗?”他讥讽道,“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自己可笑的要命。 他沉溺其中的美好只是人家的手段。 仅此而已。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啊。 时浅渡没有回答,按住男人的后颈,吻上他的喉结。 白逾明冷笑,拨开了她的手臂。 他凉凉道:“省省吧,这回不是你用这种方法就能行的。” 真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亲他几下…… 就能抵消了一切吗? 时浅渡依然没有说话。 薄唇辗转到男人的下颚与唇畔。 手掌也抚上他的背脊。 白逾明的喉结滚了几下。 他被撩拨得呼吸有些不畅,暗骂自己不争气。 “你费尽心机接近我,跟我这样不清不楚,那人可有一点儿心疼?他到底让想让你帮他什么,现在知道了我的目标了,又要怎么处置我?”他稳住心神,忍着心头那股撕裂般的痛感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浅渡用上些蛮力,就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她咬住男人的耳朵轻轻摩擦,低低地叹,终于开了口。 “现在啊……想要你。” “……” 白逾明心头一窒。 脚趾微蜷。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心悸。 他仰躺着,注视近在咫尺的女人。 看着那张叫他心动的脸一点点地接近自己。 然后,吻在他的唇上。 柔软,温热,湿濡。 哄骗地拨开他的嘴唇,撬开他的牙齿。 侵蚀到他心底。 他明知眼前的女人背叛了自己,坏了他期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好事,让他精密筹划了无数天的复仇行动落了空…… 却依然这么渴望她。 “你住手,嘶……” 要知道,没有一击必胜是很致命的。 一方面让目标有了警惕; 另一方面,很容易让人顺藤摸瓜,找出他这个幕后黑手。 真到了那时,还谈什么复仇呢? 他自己的性命都堪忧。 难道非要蠢笨到被人嚯开皮肉刺进心脏,才能恨了她吗? “嗯……” 白逾明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 眼底染上不该有的迷蒙。 呵,或许直到那时,他依然期待着这个女人可以回头吧。 然后在她耳畔低喃着说爱你。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特别丑陋。 对着背叛了他的仇人满心欲念。 手指、背脊、腰背、双腿…… 哪里都用不上力气。 他像是被卷进了漩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她是不是正在笑话他的丑陋呢? 笑话他这个下.半身思考的蠢货也想觊觎她,笑话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我很蠢吧。” 他开口,嗓音也嘶哑的要命。 还因为掉过眼泪,声音里染着水汽。 难听死了。 这样是放在从前…… 头脑中翻涌出自己在台上的时光,放眼看去,喝声连连。 人们追捧他,夸赞他,爱听他那一嗓。 碰到喜欢的女人,对方也恰巧不嫌弃他的身份,那就在一块儿搭伙计过日子。 要是跟师父一样碰不着合适的,就等年纪大点了带个徒弟,传传艺技。 每天练功、唱戏,没那么多纷扰。 就算只是个戏子,也好过现在这样被人羞辱嘲笑吧。 朦胧之中,他瞧见时浅渡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 然后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别胡思乱想了。”时浅渡温声说,“你不蠢,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 话音未落,搭在床单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一颤。 白逾明眉宇微动,露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 他到底是喜欢她。 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想勾起唇角,忍不住地笑。 他想笑,又想哭。 眼眶直发烫。 他低喘着自嘲道:“这话从你的嘴里,哈……说出来……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如果在她眼里是最好的,那为什么不喜欢他? 又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分明啊…… 就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的人。 手臂主动缠上了时浅渡的腰,死死地搂住,手指用力。 他觉得自己像是疯了。 “为什么……” 不喜欢他? “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 他终于不再做出任何抵抗了。 彻底地认清了他爱上了一个应该恨的人。 而且时浅渡到现在还在骗他,还在给他画饼,还在哄他。 这么长时间里,她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做戏做全套,你倒是说句喜欢啊?” 他压下浮动的喘息,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像嘲讽,又似哀求。 就只是想听她说一句喜欢,也算是给他这荒唐可笑的大半生留下些美好的幻象。 可她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他。 他真是个废物啊,一点决心都下不了。 也难怪会落得如此境地。 可他的一腔真心,她真的……半点不在乎吗? 白逾明别过脸,把自己一定迷乱到可笑的面容埋在枕头上。 又有湿濡从眼角溢出,染湿了枕巾。 时浅渡扫过男人红润的耳朵和颤抖的肩头。 她的喉咙滚了滚。 伸手,强硬地捉住了他的下巴。 平静的凤眸与那又恨又爱的目光撞在一起。 只见浓烈的痴缠与刻骨的妒恨交织,眼尾绯红,水光乍现。 那一刹,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 要他。 先前的温柔消失不见,再也没什么循序渐进。 强势,又带着一点儿克制。 她的白老板啊…… 哭起来真叫人心疼。 她以为自己会十分恶劣地生出什么暴虐的因子,想要狠狠地把人欺负到快要坏掉,不想却只有心疼,想好好地对他,想通过最亲密也最原始的方法传达自己的心情。 她是不是把人逗弄的太过了? 让白老板太难过了。 她侧头,在男人的脖颈上留下淡红的痕迹。 白逾明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当那只手死死钳住他的下巴,让他扭过头去时,他只觉得丢人。 一点儿尊严都不给他留吗? 非要看他的笑话吗? 更可悲的,是他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她。 本能地被她吸引,无法抗拒。 他觉得自己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好似飘在海上,冷冰冰的,只有眼眶的温度是热的。 直到白光一现,他用那双朦朦胧胧的眼睛看着身前的人影垂首,埋头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地啄他的耳朵、脖颈与下颚。 时浅渡很喜欢这样,喜欢欣赏完他的表情和反应后,这样安抚他。 每次都会垂首在他颈窝处,看不见其他。 没有一次例外。 他早就知道她这个习惯。 那双失神了一阵的眼睛渐渐地回神,却没有聚焦。 就那么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余韵还未消散,她在亲吻他的脖颈。 白逾明伸出手臂,机械地往床下摸去。 手指碰到了冰冷的刀柄。 但凡是错误,总要付出代价。 他以前的代价已经很大了。 他要亲手斩断自己犯的错。 以后再也再也…… 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不要再爱任何人了。 爱她太疼了。 空洞的眼底浮出水光。 那水光飞速地汇聚成一滩,顺着眼角滑落。 没入枕头,留下一道水痕。 时浅渡一手揽住男人的后颈,膝盖往上轻提,薄唇反复辗转在他的耳朵上。 她估摸着白老板回神了,才在他耳畔哑声说:“我永远爱你……” 白逾明的手指一顿。 眼底空洞不变,唇角扯了一下。 露出抹嘲弄。 “白老板。” 带着喘息的三个字,随着湿濡的气息吹进耳朵。 白逾明滚动的喉结窒住,大脑懵胀,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今天让你难过了。” “对不起。” 膝盖轻巧地打开他的腿,挤身抱过去。 时浅渡手臂用力,把男人密不可分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她叹息着许诺:“以后我永远对你好,白老板。” “白老板。” 她唤,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的脖颈。 微哑的嗓音夹杂着不稳的低喘,性感得要命。 带着浓浓的珍惜和说不出的旖旎。 听那语调,倒像是对他…… 欲求不满。 好似在哄着他,央着他,跟他求.欢。 几个落在脖颈上的吻,一点温热的呼吸,还有几声喃喃低语,竟是让他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手掌胡乱地扒住她的肩膀,又跃上了云端。 420 白逾明8 不是你先勾我的吗? 第四百一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白逾明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那只触碰到冰冷刀柄的手掌如今攀在时浅渡的身上, 紧绷半晌,终于一点点地卸去了力道,又被她牵住, 十指交握, 按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他眼角还留着泪痕, 红润湿濡。 但说不清这是痛苦绝望之中掉的眼泪…… 还是舒爽到极致时生理性的水光。 他到现在还在轻轻地抖。 “你……”他喉头一滚,发出低哑的声音,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说话间,目光跟时浅渡的撞了一下。 他先是有一瞬的慌乱,又慢慢淡定下来。 无声地别开了眼。 时浅渡抿抿嘴唇,掩下笑意。 白老板真可爱。 她搂住男人的腰,让人窝到自己怀里。 手掌在他的背脊上抚了抚。 “从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白逾明垂眼, 顺从地靠过去, 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是在舞会碰到王春的时候吗?” “不是, 是最一开始的时候。” 时浅渡低头, 吻在男人的鼻梁上。 再往下一点儿, 又碰上唇。 她温声说道:“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白老板。” 白逾明睫毛颤了颤。 鼻尖开始酸涩。 巨大的狂喜与一种柔软又疯狂的冲动在他的心头蔓延。 他从时浅渡的颈窝处抬起头来,狠狠地亲上她的嘴唇, 好似要把过去数个月里的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抚平自己的不安。 可后面又慢慢变得小心,贪婪地跟她索取,像是在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当然能听得懂“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他只是不敢相信,时浅渡“喜欢”的男人一直是他。 什么“掏心掏肺地对兄弟好,反而被他的兄弟害得一无所有”,什么“以前我不在, 没能帮上他的忙,他吃了不少苦”…… 还有什么“他知道,但没事,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我喜欢的人好像还蛮喜欢我亲你的”。 话是当着他的面说的,他能不知道吗? 亲也亲的是他本人,他能不喜欢吗? 他哑着嗓子骂:“你真混蛋。” 知不知道他会多痛苦,又掉了多少眼泪? 他绝望得要疯了。 “你竟然骂我。” 时浅渡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白逾明喘息:“不骂你骂谁?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又到底是为什么救了那人?” 他模模糊糊地说着,细碎的吻一刻不停地落在时浅渡的颈间、锁骨上。 他需要这样的触碰和链接去感受她、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如果一早就跟你说是为了你过来,你怎么可能相信。” 时浅渡轻抚男人的头,让他随意跟自己贴贴。 “就算是中途跟你坦白,你恐怕都会半信半疑,怀疑我好久。”她叹了一声,又拧起眉头,吐槽道,“你现在质问我是说的轻巧了,但我总得考虑到你的性子吧?” 白逾明知道她说的没错。 他确实很难相信人,更难相信有个他记忆中都没印象的女人会…… 爱他护他。 “可你这次行动前为什么不说?非要拖到现在。” “拜托,你想想,我要是在你势在必得想要出手的时候,突然跟你说,白老板,我一直喜欢的是你,你能不能先别杀那个人,你会怎么想?” 时浅渡掐了掐男人的脸颊,浅浅地白他一眼。 她低哼:“你肯定觉得我说的都是为了阻止你的假话,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相信我喜欢你了。” “……”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可他怎么就是觉得,时浅渡拖到现在才说,是有故意的成分呢? 白逾明与她耳鬓厮磨许久之后,终于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他又问:“那我怎么就知道,你现在说出来的[喜欢]是真话,不是哄骗我的?” “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嗯?” “我说……”时浅渡看向他的眼睛,“你真的感觉不到我的喜欢吗?” 白逾明心头一跳。 接着,有窃喜一点点地冒出了头。 手指抓紧床单,掩饰掉表情。 “比如呢?”他问。 “比如我几次控制不住地想亲你,比如我特别喜欢每天抱着你睡觉,比如我出生入死陪你做那么多危险的事……” 虽然说,对她来说那些根本算不上是危险吧。 “不然,我凭什么对你付出那么多?” 时浅渡咬了下他的嘴唇。 “嗯?” 白逾明心花怒放。 只不过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板着。 “你每次碰我,真的都……”他咬咬嘴唇,有些难以启齿,“想的是我吗?” “不是想着你,是看着你。”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凤眸一弯,看着贼兮兮的。 她调侃道:“你小心翼翼讨好我的样子特别可爱。” “……” 白逾明脸上猛地红了起来。 他狠狠瞪向时浅渡。 “明知我误以为你喜欢旁人,你不解释也就算了,每次还故意让我更醋,骂你一声混蛋,你是一点儿不亏,也别嫌我骂你。” 要不是吃醋,要不是总在心里跟那个不存在的男人做比较,他怎么可能会做那些…… 更叫人羞耻的是,时浅渡竟然早看出他是在讨好! 回想起自己以前做的事,他羞得一对耳朵像是滚过热水。 “吃醋也是增进感情的利器之一嘛。” 时浅渡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她圈住男人的脖子:“不过,你肯为我做那么多,我很高兴。” “……” 白逾明“哦”了一声。 “你……喜欢?” “谁会不喜欢自己爱的人偷偷摸摸可可爱爱地讨好自己?”时浅渡挑起眉梢,“我这些日子晚上抱着你哄着你你不高兴啊?” 自从俩人有了床上的关系后,每晚都睡在一起。 白逾明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每次都背对着她。 她呢,就从身后圈过去,把人搂在怀里。 白逾明抿抿嘴唇。 他怎么会不高兴呢,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被她抱着入睡。 心中喜欢,却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 于是,他转移话题:“哪有人用可爱称呼男人的啊。” 时浅渡记忆里,男人过去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撇撇唇:“我不管,总之白老板在我这儿就是最好的。” 白逾明听了,反而敛了敛眉。 说不上难堪,但就是觉得,自己远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别说初见时把她推出去挡枪,就在刚刚…… 他都想动手杀了她。 他为自己曾经做过和准备做的事情感到懊悔。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过去是个戏子,现在是许多人眼里的汉.奸、卖.国贼,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是什么良人。” 时浅渡也无声地笑了一下。 瞧瞧,白老板还在说什么“良人”这一套呢。 她用指肚抚上男人的喉结,温声说:“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喜欢你。” 指肚下的喉结滚了又滚。 她瞧见白逾明的眼眶红了一圈。 又很快消散。 他说:“你喜欢我,跟我在一块儿,亏了。” 时浅渡没说什么“感情哪有亏不亏的”这种老生常谈的安慰人的话,而是说:“虽然我不在意这些,但如果你在意就多努力,让我不亏不就得了,还是说……” 她咬住男人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一块明显的红痕。 “你想跟我分开?”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白逾明浅浅地瞪她一眼,把她抱得更紧了。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真这么幸运,他爱的人也爱他,那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搏一搏。 他不要跟时浅渡分开。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点点疑问。 “我跟着戏班子辗转这边时,你的眼睛不是已经看不见了么?怎么能认出我,又怎么会……喜欢上我呢?说白了,我除了那副好嗓子……呵,也没什么可叫人喜欢的。”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她又怎么会依然喜欢他呢? 时浅渡想了几秒。 圆谎也太麻烦了,还不如干脆不说。 于是,她在白逾明的注视下,露出不正经的笑:“才不告诉你。” “总之啊。”她将腿抵在男人两腿之间,不由分说地把人扣在怀里,“相信我一次,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好不容易把你拐到手了,要是你转脸就跑,我可真是会难过的。” “可是……” 白逾明蹙蹙眉,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下。 时浅渡出国治疗眼疾时,才不过十六岁啊。 他没去过欧洲,也不可能名气大到那边,她就算真对他动了感情,也只可能是在出国之前,在她还不到十六岁的时候。 现在他们一个一十多一个三十多,听起来岁数差的倒不算多。 可一想到自己身边躺着的女人,在他一十大几时,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呢,他就止不住地害臊,觉得自己好似办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更何况,那么个小姑娘就已经对他有想法了…… 那时她会想像今天这样强势地对他么? 一不小心想得太远了。 他耳根通红。 “你那时还那么小。” 这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时浅渡“噗嗤”笑了出声。 她摸摸男人发烫的耳朵,调侃:“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白逾明把她的手轻轻拍到一旁。 他能不脸红么。 时浅渡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又凑了过去。 互通心意之后害羞的白老板,多了几分过去的影子。 实在是可爱。 她追问:“这得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才弄得耳朵红成这样?” 手指反复抚弄男人的耳朵,弄得温度更高了。 白逾明嘴唇动了动,沉默几秒,忽而低哑地笑了一声。 他躺在床上,没有动作,就这么淡淡看着她。 “你真那么想知道?” “那当然。” 时浅渡点点头。 “我刚才在思考……”白逾明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开口,仿佛在讲什么正经事,“你是不是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像今天这样占有我了?”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有些干涩。 她垂首,用黑漆漆的凤眸注视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 半长的发散落下来,扫过白逾明的脸颊。 “白老板学坏了。”她吻在男人的唇上,一点点侵蚀,“从前的你,可不会用这种方式勾.引人,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逾明微眯起双眼,享受被她温柔亲吻的感觉。 不得不说,心里不硌着别的事,好像亲两下都更叫人高兴了。 他差点舒服得直哼哼。 “但如果你非要这么问的话——” 时浅渡拉长尾音,低声笑着,故意买了个关子。 她把过去经历过的时间线和现在的拼接在一起,然后咬着他的耳朵开了口。 “我从十八岁就这样肖想你了,白老板。” “……!” 白逾明心口一窒,细密的又磨人的酸软立刻翻涌上来。 他胸膛起伏,呼吸沉了几倍。 肖想他啊。 只是肖想的话够吗? 他问:“现在呢?”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时浅渡几乎是立刻就发觉了他的变化,调笑着说,“只是肖想的话可不够了,得白老板拿出点儿拿出点真材实料才行。” 白逾明又有点儿脸红。 他心说,时浅渡真是口无遮拦,都说的是什么狼虎之词。 他被亲得低哼,手臂攀上了她的脖颈。 “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吗?” “白老板就是白老板,还分什么以前和以后。” 时浅渡很快就把人弄得眼底绯红。 她听见男人喉咙里溢出“啊”的一声,笑意更甚。 “等等。” 白逾明抵住她的肩膀,勉强保持着理智跟她拉开些许距离。 他突然想到,他有个问题之前问了两遍,都被时浅渡给晃过去了! 弄得他差点忘了问个明白。 “你先跟我说明白,今天到底为什么阻止我杀他……” “嗯,你……” “我怎么了?”时浅渡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恶劣,“不是你先勾我的吗?” - 时浅渡吻在男人薄薄的眼皮上。 他的睫毛颤了颤。 接着,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翘起唇角,又啄了啄他发肿的红唇。 “早啊,白老板。” 白逾明的目光略微呆了那么两秒。 昨天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在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 他本能地往时浅渡那边靠过去,抱住她的腰。 触碰到温热,他才真的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 他爱的人也爱着他。 能在她的怀里醒来真的很幸福。 他轻瞌双眼,回应道:“早。” 就发出这么两个音,白逾明就被自己哑到过分的嗓音惊住了。 除去最初被药了嗓子的的时候,他还没哑的这么厉害过。 身上也,唔,怪难受的。 都是昨天…… 回想起自己的表现和反应,他又有些臊得慌。 有些太疯了,好像他每听到一句“白老板”,每听到一声“爱你”,就能随时随地地发.情,一回又一回地被送上云端,揽着她的脖颈,在她耳畔低低地哼声。 可毕竟,那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喜欢的人一同缠绵。 从前心里一直藏着事,跟现在的心境没办法相比。 这回知道时浅渡心里有他,而且一直有他,早就对他有了企图。 一想到这些,他就止不住地冲动。 不过,除了酸软难受,身上倒是挺干爽的。 她还帮忙好好擦拭过了么…… 白逾明抿了抿嘴唇,又害臊又有点儿小开心。 时浅渡对他是真的很温柔。 他垂眼说:“以后你得节制点儿。” 那声音沙沙的。 本来就嘶哑,这么听更厉害了。 而且还……莫名有点涩.情。 “嗯?”时浅渡摸摸他的喉咙,“嗓子疼?” 白逾明吞了下口水,淡淡的发了个“嗯”的气音。 停顿两秒,又抬眼看板着脸看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跟她有仇。 “身上也不得劲儿。” “呵……”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坐起来一点儿,半靠半倚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搂住男人的腰,把他揽在身旁,手掌揉在他的腰上。 “白老板现在也学会倒打一耙了。”她边说边笑,语气里调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分明你是昨天没完没了,现在反倒叫我节制,有没有天理了。” 白逾明眉头动了动。 其实不止腰上不得劲儿,身上的肌肉都不得劲。 他低哼:“你总故意撩拨我。” 时浅渡点点头:“噢,我说句喜欢你就是撩拨你了。” “……” 他听见表白时兴奋的反应有那么明显吗? 白逾明咬咬牙,耳根不住地发红。 他转移话题,又冷又硬地说道:“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明白为什么救那人呢,别以为能敷衍过去,不坦白这事在我这儿就过不去。” 时浅渡心中暗道,还不是为了你? 她把男人额前的发拨弄到一旁:“他死了,本来渐渐明朗的局势肯定又开始混乱,少说大半个国家都会生灵涂炭,先把他往后放一放,等局势稳定了再动他吧。” 白逾明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一方面突然发现,跟自己爱人的胸怀相比,他因为私人恩怨不顾百姓死活,显得特别差劲; 另一方面,他爱的人把其他人的危亡放在他的前面,理智上觉得没错,感性上吧…… 总是忍不住冒出一点儿矫情的小念头。 他语气不算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正直?” 怎么听,这话都冒出些酸味来。 时浅渡好笑地捏了下男人的腰。 她说:“说你傻你还真傻,等你报了仇,局势稳定没有战乱了,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不好么?我当然会希望和平会更早一天到来啊。” 白逾明心头一颤。 难以言说的细密欣喜自心头汩汩涌出。 他伸手按住时浅渡的脖颈,让她低头下来。 然后扬头,亲在她的唇上。 “算你找了个好理由。”他语气不算好,眼里却满是期许,“你不准反悔。” “当然不反悔,白老板。” 421 何纾言1 自行参考正文的情况!!…… 第四百一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本太长了, 写到后面时已经忘了前面写啥了。 按照之前写的,老师是去了会所工作,这跟小顾的番外重复了, 所以修改一下设定, 改成受伤后出国了,现在是从国外回来工作,之后也会把前文修改的。 - “小何, 你今天已经办好工卡了吧?” “嗯,办好了,员工宿舍钥匙和门禁卡也拿到了。” “都办好了正好, 那明天就直接过来上班就好, 这会儿也快到下班点了, 待会我叫人给你拿了钥匙,带你去宿舍看一下。” 研究所的所长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边走边说:“这次我们招副主任呢,主要就是辅助主任小时的工作,小时这孩子啊, 别看年纪小,但很有想法, 能力也强, 经验少的人跟不上她的节奏, 但年纪大点、经验丰富的吧,很难谦虚地撇开论资排辈这点儿事, 小时个性又强,之前招过两个,都跟小时不太合得来,纷纷离职了。” “也不瞒着你说, 原本我们看你的履历上有空白,打算直接过掉你的,毕竟咱们所的情况,对这方面比较谨慎,还是小时说,你近几年的研究成果很漂亮,可以接触一下了解了解,这才决定见面跟你聊聊。” “这一聊,真心觉得你的能力不错,人也谦逊,肯定跟小时能合得来,这我就放心了。可惜她今天在外面开会,没在所里,不然应该让你们提前见一下沟通沟通。” “所长放心,我已经加了主任的微信,会好好跟她沟通的。” 何纾言陪着老人走在很现代化的研究所里。 刚才他们一起边聊边走,把整个研究所都逛了一遍。 “那就好。”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看好你。” 而另一旁的工位上,许多研究院往这边张望。 “那个就是空降过来的副主任吧。” “我听说,他好像还是拿着国外的推荐信破格招进来的。”个头偏矮的男人说到一半压低了嗓音,“小道消息,这人履历上有点问题,反正是不太对劲。” 张艺咂咂嘴:“不是吧,咱们所不是对这方面很严格吗?” 男人耸肩:“说实话,我还以为会是城哥升副主任呢,没想到又空降。不过不知道这人能坚持多长时间,好像也四十多岁的人了,能忍受得了在咱们时姐手底下干活吗?” 搞科研的,听着是应该按能力说话,但难免论资排辈、论男女之别。 差几岁还好,但在一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女人手底下工作…… 总容易叫人觉得没面子,待不下去。 张艺翻了个白眼:“嘁,之前那两个,又没实力又爹味的老男人罢了。” 招进来就是为了辅助她姐妹,还总是拿年龄资历说话,指指点点。 被怼回去几次就受不了了,要么转岗要么把这份工作当跳板,跳槽到其他私营企业,让人无语的很。 “所长他们来了。”程城敲了下桌子提醒大家,“别说了。” 他盯着跟在所长身后的男人看了几眼。 瞧着倒是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个会跟时浅渡起冲突的人。 可他其实更希望这回外招过来的还是个做不长的家伙。 位置空出来了,他才有机会上去。 “大家看过来一下。” 所长在办公区域拍了拍手掌,让研究员们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这位是何仇(qiu),以后在所里担任副主任一职,你们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好好相处。”他介绍完,又对程城说,“马上就下班了,你带小何去宿舍看看,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帮帮他。” 何纾言冲程城点点头:“谢谢,你带我过去就行,我没什么东西,不太用收拾。” 程城道:“成,下班我带你过去。” 所长点名叫男生带何纾言去宿舍,实际上宿舍不分男女。 每间员工宿舍都是一个一居室,就像普通居民区一样混搭着住在一起。 下班后,住宿舍的员工们,有的一起去吃饭,有的一起回宿舍。 何纾言跟程城走在一起,坐电梯下楼。 “你住宿舍没关系吗?”程城问,“老婆孩子不用你照顾?” 几个住宿舍的研究员看向何纾言。 有人道:“是诶,城哥结婚后就回家去住了,不然晚上天天可以一起约串哈哈哈。” 何纾言答:“我未婚。” “啊?是离婚了还是一直未婚啊?” “怪不得看着这么年轻,果然不结婚就是显年轻啊!” 许多年轻的研究员私下里性子活分,都住宿舍也早就熟悉了,吵吵闹闹的。 四十多岁还没结婚,在社会中毕竟是少数,引得大家侧目,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好奇或者胡乱的猜测,眼神上相互交流几次。 何纾言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推了下眼镜,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 “诶?那是不是时姐,时姐怎么还回公司了?” 有人出声唤了一下,几人立刻回头看去。 果然看到时浅渡穿过马路,往研究所这边走来。 何纾言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容时,动作微顿了一下。 时浅渡,他当老师时的物理课代表。 算是他教书的那两年半里,最喜欢的学生,那时跟他关系还不错,偶尔还会大胆地跟他这个年轻老师调侃几句、斗嘴几句。 在研究所官网上看到时浅渡的照片时,他想避开这家的。 可惜他给国内几家符合他要求的研究所都投了简历,基本会因为他履历上的那几年空白而石沉大海,这才往这家也投了简历。 时浅渡如果认出他了,肯定不会录用他,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没想到,倒是因为时浅渡欣赏他的研究成果,这才顺利被录用。 隔了那么长时间,学生没有认出自己很正常。 好在他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惆怅了。 唯一不好的是,她是以前的学生,还是跟杨铭新一届的。 只要看到她,就总会回想起毁掉了他半生的人。 何纾言唇上的弧度落下。 半晌,在时浅渡往他这边看的时候,又无声地扬了起来。 张艺看到好友,立刻挥了挥手:“你怎么还回来了,不是说直接回宿舍吗?” “听说新来的副主任到了,就过来看看。” 时浅渡笑着看向何纾言。 男人已经四十三岁了,就算天生丽质,眉宇间和眼角也有了皱纹。 但他模样好看,身量清瘦,年纪大了没有油腻,更显得温润。 随便瞧一眼,就觉得像是大学里学识丰富的教授,而且是特别受学生欢迎的那种。 除了一点皱纹,时间和痛苦的经历好像没有改变他什么。 尤其是气质,儒雅,温和。 薄薄的唇一翘,让人如沐春风。 “正好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我带你去宿舍吧。”她冲何纾言友好地点了点头,“你不介意我占用一点你的时间吧?” 何纾言应声:“没关系。” - 何纾言的行李很少,只有一点最基础的东西。 宿舍里家电、被褥倒是配置的齐全,自己配上枕巾被罩之类的就可以入住。 几个快递箱子被放在了宿舍楼前的保安处,时浅渡帮他一起搬上了楼。 何纾言撞上防盗门,把桶装水装到饮水器上。 他拿出纸杯接了杯水递给时浅渡。 “谢谢你帮我搬东西,今天是有什么工作?” 时浅渡接过水杯,没喝水:“老师改名了啊,还是以前的名字更好听。” “……” 话题转得太快,何纾言短暂地一顿。 距离那时,已经十四年过去了。 他只教了时浅渡半年,还能被记得,的确出乎意料。 认出他还让他入职、还这么淡定,更出人意料。 许是看简历上的照片,一时间没看出来,见到真人以后就想起来了吧。 他没慌乱,脸上露出一点儿惊讶,又很快褪去。 他温声道:“你认错人了吧,主任。” “当然没有。” 时浅渡把没喝过的纸杯放在一旁的桌上,五只手指轻轻地按在杯沿上。 她笑着说道:“我怎么会认错了您呢,老师。” 何纾言推了下眼睛。 因为他“强.奸男学生”的事让人太印象深刻了么? 他翘了下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但他依然没有承认,只说:“你真的认错了,时主任,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情就请你离开吧,我要收拾房间了。” 说罢,他站在门口,自顾自地拆放在柜子上的快递。 收到面试邀请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网上下单,把日用品寄到这边了。 认出了他这个“禽兽”,无非就是还没正式入职就辞退他。 或者,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看在以前他们关系还可以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知道时浅渡会怎么选择。 说到底,结果最差就是被辞退顺便辱骂两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跟以前他碰到的事情相比,什么都不是。 可他万万没想到,身后的人说—— “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您,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回,何纾言是真的愣住了一下。 时浅渡这是在…… 跟他告白? “从高中时就喜欢”这话的意思是,现在还在喜欢? 也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录用他的么。 这话给他带来的惊讶不亚于当年杨铭新的告白。 甚至比当年的冲劲更甚。 杨铭新,一个小混混,败家子,说出什么浑话都不会让人过于意外。 可时浅渡不一样。 时浅渡是他的课代表,是全校闻名的尖子生、优等生。 性子懒散,但从来叫人挑不出错来。 现在才三十岁,就坐到了顶尖研究所的主任位置。 现在告诉他,这位品学兼优的、比他小了十好几岁的学生喜欢了他十四年之久…… 这不是一瞬间就能消化掉的。 好学生和名声狼藉的老师,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喜欢一个强.奸犯十四年,还是强.奸了男学生的老师?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眨眨眼睛,淡笑着摇摇头。 反应依然温和又平静。 只是被沉静许多年的心情,被这话的巨大冲击力激得泛起了涟漪。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这么大的波动和如此复杂的情绪了。 才一回国,冷硬的心防竟是被告白猛地冲碎了一块。 “早恋可不好。”他用一个长辈的口吻说,“你的老师恐怕要失望了,喜欢这么久还认错了人。” “到底认没认错,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时浅渡走到男人身后,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腰。 能感觉到他一顿,但没有明确的拒绝。 她便从身后轻轻地圈了过去,轻车熟路的把人往自己怀里搂。 她在何纾言做饭的时候这么抱过很多次。 何纾言见不承认没有用,便放下了拆到一半的快递。 他问:“倒贴一个恋.童的男同强.奸犯,好学生的品味这么独特吗?” 时浅渡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笑。 但她没忍住,轻笑出声。 “老师,您真会给自己叠buff。” 何纾言转身看向时浅渡。 他高高瘦瘦的,看她需要稍微垂眼。 镜片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莫名叫人觉得有两分诡异。 像是在轻蔑地注视着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男人,你这样就是自取其辱。” 时浅渡摇摇头:“我知道老师当时是被冤枉的。” “……” 何纾言的嘴唇动了一下。 【他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真的假的,老师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刚出事时,会有一小部分人半信半疑。 但自从法院判决,这样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无需他解释或者“狡辩”,主动地说出来。 他以为自己早就释怀了。 可直到听到这么句话,才知道自己依然想听。 他从没忘记过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 污蔑、判刑、牢狱生活、出狱后的伤……这些固然一次次地摧毁了他的生活,但“没人相信他”这件事带给他的痛苦,一样不可小觑。 “可惜我以前只是个学生,帮不了老师什么。” 时浅渡直视着男人的双眼,表情认真。 她说:“现在不一样了,我有钱也有学术上的权威,可以帮您做很多事。” 何纾言注视她半晌,忽而和煦地笑了笑。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温和,出口的话却叫人心里一跳。 “如果是杀人呢?” 时浅渡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不躲不闪。 她说:“我都愿意帮您做。” “……” 时浅渡,那么理智沉稳又成绩卓越的好学生,跟他说可以帮他杀人。 何纾言的脑子少有的混乱了几秒。 回国第一周,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都预想过了。 唯独没想过这个。 他怎么可能会觉得时浅渡喜欢他。 可世界就是这么玄幻。 突如其来的意外,一下子在他早就设定好的生活中横插了一脚。 若时浅渡真愿意帮他杀人…… 理智上讲,拉着这样一位优秀的科研人员一起下水,不是坏事。 而被她的告白拉扯回来一点的感性,又要他别拉人下水。 可是,这是时浅渡自己愿意的。 又不是他在强求,不是么? 如果真如她所说,当然要遵从她本人的意愿。 只怕时浅渡是在演他。 让他试探一下,她到底有多喜欢? “喜欢到可以帮我杀人的程度吗?”他推了下眼镜,漂亮的眼睛弯了弯,“那你一定不会嫌弃老师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吧。” 时浅渡大概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知道男人的所有经历。 但她故作不知,问:“这是什么意思?” 何纾言牵住她的手,覆到自己身下。 脸不红心不跳,淡定中有一丝看戏般的戏谑。 “出狱后又被杨铭新缠上,我啐了他,他就随手拿了烧烤用的纲签刺到了这儿。”他语气温和,故意说得叫人厌恶,“脏的,废的,喜欢吗?” 422 何纾言2 翻涌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第四百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脏的, 废的,喜欢吗?” 何纾言靠在身后的柜子上,目光平和深邃。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的身体情况了—— 他模样出众, 走到哪都比较招人喜欢, 每次有人对他表达出好感或者抛出这方面的意思,他都会很直白地说起自己的情况,都能断的非常干净。 那些人眼底先是露出惊讶, 接着会神色微妙地扫过他身下。 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能劝退所有人。 国外是对性比较开放,但也不是“垃圾收容所”。 国内就更不是了。 时浅渡喜欢他, 究竟能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的时间越久, 投入的情感就越多, 到头来发现他这样…… 应该会更失望吧。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时浅渡的脸。 比起高中时的青涩,她张开了许多,面容明艳,气质张扬,往往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能让人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可在他面前却收敛起了一贯的态度, 总是带着锐意的双眸变得温和。 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讶和嫌恶,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也不是常见的可怜或者同情, 而是…… 疼惜。 下一刻, 他被人轻柔地捞住腰, 抱在怀里。 蓦然陷入了温柔低沉的木质香气中。 “我喜欢的是老师,您什么样我都喜欢。” 时浅渡见男人始终没有抗拒她的触碰, 就越发大胆了起来。 温软的唇轻触在耳垂上。 抚慰一般,暧昧又克制地啄了一下。 她缓声说:“老师以前受苦了,以后让我保护您好不好?” 想到她家老师受过的苦,脸上划过淡淡的杀意。 那处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别说是那里,就是手掌被钢签刺穿,大概都能让怕疼的人疼到晕厥,滴滴答答的流一地的血。 何纾言当时得是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啊。 “我会对您好的。” “……” 何纾言的眉宇动了一下。 说来好笑,他这么大岁数了,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亲上耳朵。 陌生的感觉侵袭而来,有那么点儿不适应。 “好学生就是知道体恤老师,一点儿不挑食。” 他温声开口,带着淡淡的讽刺。 30岁的人了,不可能不懂这些吧。 喜欢他到连这都不介意吗? 还是学习学太多了,没有谈过恋爱? 停顿几秒,他又笑道:“不会是一心扎在科研上,没有时间谈感情也没什么经历,不知道这方面的重要性吧。” “那老师过去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吗?” 时浅渡懒洋洋地笑了起来,十指相握地牵住男人的手。 她调戏说:“还是……特意把自己留给我?” 何纾言想推一下眼镜,却被她牵着手不松开。 这位不好招惹的优等生,到现在能说会道这点还是没有变化啊。 他笑了笑:“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体恤老师。” 时浅渡总觉得男人有意无意的在勾.引她。 就像是在撩拨她多“体恤”一点儿。 她微眯了下眼睛,手臂搂住何纾言的腰。 掌心在他背脊上抚了抚。 “那让我多体恤体恤您,您看怎么样?”她说得意味深长,故意埋在男人的耳畔轻轻叹息,“这些年我好想您啊,您不知道,我想今天想了多久。” 何纾言这么大岁数了,哪能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叫这么一位好学生“想”了他十几年,这感觉叫人觉得有些微妙。 他可真是“受学生欢迎”啊。 好在这个学生没跟他玩强迫污蔑那一套。 “好啊。”他眉眼微弯,温儒地笑说,“你不是喜欢脏的废的么,摸摸看。” 他早就看淡了这些,没有任何羞耻了。 不会害羞,不会自卑,不会觉得因此低人一等。 他随口就能说起过去受到的伤害。 然后平静无波的说出一些过去绝对不会说的话。 左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 如果能用这副皮囊试探出人的真心与假意,看出眼前的人究竟对他有多少感情,是不是真的可以到帮他杀人的程度,她愿意碰就碰了。 别一会儿真瞧见了就开始后悔,那才是笑掉大牙。 “……”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一下。 太淦了。 她家老师这么盛情邀请,她哪还忍得住。 但她没太着急,先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何纾言喜欢接吻,喜欢被她亲。 婚后那些年,他慢慢地不再过分腼腆,这一点变得尤为明显,每次跟她窝在一起看电影时或者睡前的晚安吻,他都会搂着她主动亲吻,然后……没少因为这个擦枪走火。 反正亲着亲着就变了味,免不了一顿折腾。 “老师,我们循序渐进慢慢来。” 她托住男人的后颈,唇齿并用地亲吻舔舐在那对薄唇上。 何纾言的嘴唇不算厚,微薄,但很软。 真的很软。 何纾言内心没什么波动,别开了脸。 他重复了一遍:“摸摸看。” 他又不是跟人来谈恋爱的。 亲了半天有什么用,待会儿真瞧见了就觉得恶心,一拍两散了。 他岂不是白给人亲了。 “呵。” 时浅渡低笑一声,在男人唇畔啄了啄。 她温声说:“好吧,既然是您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的。” 只要何纾言不要后悔这么早就撩拨了她…… 那一切都好。 - 何纾言抱在枕头,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也遮住了不正常的神情。 他是受伤很重,反应不明显了,但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尤其是强刺激之下,还是可以通过这个被调戏的。 眼镜早已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他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 能清晰地感觉到,有细密的轻吻不断落下。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想胡乱地随便扯过被子死死抱在怀里,多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又怕身上的污渍蹭脏了他带到宿舍里的唯一一套被单。 直到情绪完全地平复,薄薄的眼皮才掀开一点儿。 他哽了哽,低声说:“可以了。” 时浅渡跟从前相处时的调皮不一样,这回很顺着他的想法。 她想对何纾言好一点、再好一点,所以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恶劣心思。 只想让她备受摧残的爱人能多得到一些快乐。 她凑到男人身边,啄在他的鼻梁上。 “老师,感觉还好吗?” 何纾言的眼皮动了一下。 片刻后,慢条斯理地看向时浅渡。 “很熟练啊。” 嗓音也已经平静下来了。 湿濡褪去,留下淡淡的喑哑。 “那当然。”时浅渡并不否认,反而搂着他的腰蹭了蹭,“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多看一看自然就很熟练了。” “……” 何纾言收回视线。 也是,时浅渡么。 那个连笔记本都没有的学霸,文科理科外加上各种体育运动,就没有不擅长的。 这事儿不也是运动的一种么,学的好也正常。 “而且——” 时浅渡没得到回应,拉长尾音凑到男人的耳畔。 她逗弄道:“我早就在脑子里把各种各样的方法演练过不知多少回,还有什么做不好的道理。” 何纾言心头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神色说不出是复杂还是什么。 本以为他的丑陋会吓退了时浅渡,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她不嫌弃。 谁想结果比他想的好多了,爽快到难以言说。 过去闻名全校、人人都喜欢却谁都望尘莫及的优等生,这么喜欢他啊。 高一时就有很多男孩跟她表达喜欢了,可她谁也看不上。 现在倒是便宜他了。 不介意他又脏又废,不介意他四十多的年龄和状态开始走下坡路的身体。 人到了四十,再怎么健身,皮肤也跟二三十岁不一样了。 他这几年切身感受的越来越明显,不信时浅渡察觉不出他跟小年轻的差距。 她那么年纪轻轻、模样出众、满腹学识,却伏在他的身上,想尽千方百计地讨好取悦他这么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废物”。 心头莫名浮出了一种快意。 一种…… 玷污了美好的爽感。 反正是她自愿的。 谁叫她喜欢他呢,又不是他逼迫的。 她自己不是也喜欢的很么。 何纾言目光晦涩,快速地扫过时浅渡的脸。 那张年轻漂亮的脸。 他开口,带着某种事后的慵懒。 “确实不错,舒服。” “……” 时浅渡被夸得喉咙一滚。 差点上头。 实在是很不习惯何纾言这么直白。 刚才也是,他对自己的嗓音一点儿也不克制,想喘就喘,想哼就哼。 在她耳畔舒舒服服地哼唧几声,性感到她人差点没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男人开始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唔,就是这样……” “别停,嗯……继续……” 就这么慵懒餍足再掺杂着水汽地说上两句,她真受不了。 要不是她一直提醒自己好好对她家老师,一上来不能太过火,真差点就恶劣地好好“折磨”这个男人一通。 过去他可从来不这样。 老男人内敛腼腆,从不把这种心思放明面上说。 舒服了从不说出来,还会咬住嘴唇,羞得面上飞霞,更别提这样唤出声了。 就算是想勾人,也就是把自己洗香香了,讨巧地亲她几下。 她挺喜欢何纾言那含蓄的性子的。 逗弄几句,调侃几声,就能让他端着老师的架子呵斥出声。 别提多可爱了。 习惯了他那副模样,万万没想到…… 放浪老男人会这么带劲。 美不胜收。 真的。 她喜欢到不想有结束的那一刻。 时浅渡抱着男人的腰,凑到他唇畔亲他。 唇瓣才触碰到一起,何纾言就别脸避开了她的吻。 “我不喜欢接吻。” 何纾言看向一旁,嗓音十分柔和。 叫人听不出他心里的冰凉。 打个炮而已,就不要腻味得像是小情侣了吧。 他这么大岁数了,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时浅渡挑眉:“真不喜欢?” 不是吧。 何纾言以前最喜欢抱着她亲亲了,亲得都没够。 用他的话说,这让他觉得被爱,感到安心。 所以,现在是…… 不需要被爱了? “不喜欢。” 时浅渡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唇。 她把下巴垫在男人的肩膀上,亲亲他的脖颈。 “既然觉得舒服,总要奖励我吧?老师。” 薄唇似触非触地擦过何纾言的皮肤,弄得他微微发痒。 很容易就勾起了某种残留在身上的愉悦感。 自从出了事,他再也没动过这方面的想法。 毕竟是有些有心无力。 突然发觉还能有这么极致的享受…… 人啊,该享受时就应该享受。 哪那么多害臊跟羞耻。 喜欢就跟她要呗。 反正她喜欢他,叫她继续,她兴许高兴都来不及吧。 何纾言想到这儿,翘了下唇,恶意在唇畔涌动。 他眉眼温和地看向时浅渡。 “可老师觉得不够。” “……” 草。 时浅渡暗骂了句脏话。 - 何纾言拿起揽在腰间的手臂,放到一旁。 起身坐在床边,顺手给身边的人盖了盖被子。 他动作很轻,不是刻意的,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手伸进一旁的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一包烟。 烟盒子已经皱皱巴巴的了,不知道在衣服口袋里丢了多久。 他双臂撑在两个膝盖上,晃了晃盒子。 抖出来一根烟,熟练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他刚被杨铭新用钢签伤了身体的时候,伤口很严重,即便杨家的家庭医生给他好好地处理过也不是一劳永逸,后期需要好好护理,排.泄或者闷热都很容易发炎感染伤口。 他没钱没医保,花不起大价钱到正规医院去看,只能自己买点药随便处理处理。 行动不便,难以启齿,生活拮据。 身上疼的厉害,发炎流脓,痛苦到夜里睡不着觉。 那段时间太难熬了。 他就是那时染上了烟瘾,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后来慢慢地戒了,不怎么碰了。 只有心里实在有事的时候才抽上几口。 他摸出火机,点火前往床上撇了一眼。 视线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停留几秒。 起身,在月光下缓步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的窗边。 打开窗户,“咔嚓”一声点了火。 房间里不冷不热,他没穿衣服。 身上是干爽的。 时浅渡帮他清理干净的。 他就躺在床上略显疲倦地说一句“你帮我擦擦”,她就细细致致地全弄干净了,末了,还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跟他说晚安。 心情挺微妙的。 回国时大概怎么也没想过,一上来就跟以前的学生睡了吧。 呵,拖着这样恶心的身子,跟最优秀的学生上床。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靠在窗前,望着苍白的月亮。 没管腰间和各处肌肉上传来的酸痛。 他想,人老了真是禁不住折腾。 爽是爽了,后劲儿难受。 时浅渡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一遍遍跟他说情话,亲遍了他的全身。 还喜欢吻他的腿跟。 回想起那些细节,腰上轻微地酥了一下。 他垂眼,又深深地吸了口烟,接着就把烟捻灭在了一旁。 喜欢了他十四年啊。 时浅渡现在才三十岁,相当于她一半的人生。 呵。 何纾言觉得有些好笑。 就算是智商再高,恋爱后也这么不理智吗? 要说对以前的他有好感,勉强算是正常。 瞧见他现在这副模样竟然还没幻灭,对他百依百顺…… 真是疯了。 有年轻漂亮处处优秀的小姑娘死心塌地地喜欢自己,他没觉得太得意,也不想炫耀,只是心底会翻涌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尤其是看到自己最腌臜的地方被触碰时,那种感觉达到了巅峰。 原来玷污别人眼中遥不可及的美好,是这么令人愉悦的事。 这些年啊,他一直生活在地狱里。 既然时浅渡说喜欢他…… 那就下来陪他吧。 423 何纾言3 扭曲的兴奋。 第四百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老师。” 揽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紧, 何纾言顿住动作。 他没有回身:“怎么了。” “这才几点,天还没亮呢。” 时浅渡贴上他的背脊,颇为强硬地把人抱在怀里。 刚醒来, 她的嗓音有点哑,含含糊糊的。 “让我抱抱。” 何纾言对她的“撒娇”总是有些恍惚, 少有情绪的心中会浮出一丝微妙。 时浅渡这么多年好像一点儿也没变。 高中时在他的课上睡觉,被他叫醒时就是这么个语调。 是的, 他的物理课代表, 在他的课上睡觉。 偏偏她成绩好,睡到一半被薅起来回答问题,都能对答如流。 让她在黑板上解题,她就一手揣在口袋里,跟不需要思考似的, 写满一黑板。 可能是太聪明了吧,高中的课程对她来说太无聊了。 这让老师们又喜欢又头疼。 课后把她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她却嬉皮笑脸地跟他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还顺走两块他给自己做的甜点, 跟他说“谢谢老师款待”。 印象里…… 时浅渡虽然调皮, 但当时的眼神不像是喜欢。 真的有喜欢他那么长时间门么? 他敛敛微乱的情绪,温声说:“再晚一点儿, 楼里的同事就都起床出门了,你想让他们看见你睡在我这儿了吗?” “想啊, 这样他们就都知道老师是我的了。” 时浅渡亲了亲他的后颈,稍微用力,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红痕不是很明显,但近距离看的话可以发现。 何纾言拧了下眉头。 【老子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你乖乖的听话, 成了我的人,保证你比现在过的好!】 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把他说的像是个物件? 时浅渡喜欢他,竟然也是一个样子。 “我不喜欢有人给我贴标签。”他嗓音淡淡,否认了时浅渡的话,但没有露出不悦,“我们也远没到那种关系,你是主任,是我的领导,仅此而已。” “行,是什么关系都听您的。” 时浅渡没跟他犟,翻身倚在男人的身上,膝盖抵在他双腿.间门。 手臂搂住过去抱了不知多少次的腰。 她咧开唇,笑道:“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就跟领导睡了,不太好吧?” 何纾言在床头的柜子上摸了摸。 拿起眼镜,给自己戴上。 近在眼前的年轻面容更清晰了一倍。 三十岁一点儿也不老,正是容貌年轻漂亮、工作得心应手、待人处事稳重而不油滑的时候,时浅渡也是如此,青涩褪去,变得成熟,但又不失活力。 很多人喜欢她吧。 她却趴在他这么个老男人的身上。 红润的嘴唇翘起来一点儿。 他问:“陪领导睡觉,有什么好处吗?” “这么势利啊,昨晚上都舒服得在我耳边哼唧了,还不算好处吗?” 时浅渡笑话他一句,故意说得糙了点儿。 “……” 他昨天的声音好像是有点儿大。 何纾言笑了笑:“谁叫你是个好学生呢,做什么都有模有样。” 时浅渡被他夸得蠢蠢欲动。 她喜欢何纾言内敛的样子,喜欢看他红着脸躲闪目光; 她也喜欢看他放浪,喜欢他嗓音低沉地呻.吟。 而且…… 还有一种开发出了老师另一面的快乐。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隐秘的快乐。 “您也是个好老师啊。”她看着男人的侧脸,手掌轻轻抚上去,“都不用猜您喜不喜欢,看您的表情,听您的声音,还有那些可爱的反应……我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可爱的……反应? 何纾言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 可爱吗? 她到底是怎么夸得出口的啊。 一个岁数不小的老男人,一副脏了废了的身体。 他这样谁见谁嫌弃的身子,也就在她眼里是块宝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把他捧在掌心里,用那对温软的唇细细地吻。 时浅渡正欲继续说什么,动作突然一顿。 好像触碰到了一点儿湿润。 脸上的笑容因为发怔而消失,又一点点地翘起,不断扩大。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薄唇吻上何纾言的耳朵。 她道:“这么多年,老师是在当苦行僧吗?” 何纾言知道她在笑什么,面色没什么变化,扶了下时浅渡的腰:“你就当成我特意把自己留给你,是不是会高兴一点儿?” “……” 时浅渡欺身而上,狭长的凤眸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她低喃:“岂止是会高兴一点儿。” 她会超级兴奋好么。 兴奋到想狠心试试她的老师被做狠了是会像从前一样委屈吧啦地嗔怪她,还是会像个变态一样浪到飞起,故意在她耳边刺激她。 好在她很理智,没有真的在他身上发疯。 “老师既然有想法……” 何纾言却推了推她的腰,打断她的话。 “时间门不早了,打卡会迟到的。” “没关系,我早就超额完成工作了,不会耽误项目进度。” 时浅渡没听他的。 又不耽误工作,只不过小小的以权谋私一下…… 哪里有被人招惹了还不动手的道理? “老师不是问,陪领导睡觉有什么好处吗?”她把男人的手腕按在床上,很幼稚地调侃道,“领导给您批打卡考核,不给您记迟到怎么样?” 何纾言被逗笑了一下。 温热细密的吻落在他的皮肤上。 他喉咙滚动,说:“没有这位领导,我也不会迟到。” “这倒是。”时浅渡眼珠一转,“但我可以故意给您记迟到。” 幼稚。 何纾言心中道了句。 “嗯……你别咬。” - “小艺姐,你跟咱主任关系好,要不你帮我把报告递过去一下?” 所里新来的研究员拿着一份文件夹,蹭到张艺身边,戳了戳张艺的肩膀。 他双手合十,冲张艺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 “瞧把你紧张的,不就是交个报告吗?”张艺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她是在正经事上严肃了一点儿,但她这人很好说话的,怎么说也不会把你给吃了。” 她姐妹人那么随和爽快,就因为太优秀太权威,弄得新来的都以为她凶神恶煞。 “我上午才不小心出了错……” “你要交报告吗?” 程城起身,看向窃窃私语的两人。 他伸手:“要不我帮你交吧。” 新来的研究员眼睛一亮。 “太好了”三个字还没出口,便叫张艺抢了先。 张艺拧着眉头开口,说话一点儿不留情面:“你都相亲结婚生孩子一条龙了,就别再惦记着我姐妹了好不好?老是往她身边凑,最后弄得你老婆误会了算谁的?别搞得像是我们主任勾.引你个已婚研究员出轨似的。” “……” 新来的面色一变,动作顿时僵住。 程城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张了张嘴,又被人说中内心没能立刻强有力的反驳。 憋了几秒后,他呛回去一句:“心脏眼就脏!” 张艺翻了个白眼:“看屎还是屎。” 两人眼看着就要掐起来。 剑拔弩张的时候,正巧何纾言从旁边经过。 新来的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快步追了过去:“何主任,你是不是要去主任办公室啊,这个报告可不可以帮忙……” “帮你带过去是吧?”何纾言接过文件夹,“可以。” “啊,太好了。” 新来的拍了拍胸脯。 刚来工作,完全不晓得所里的弯弯绕绕,很容易踩雷啊! 还好他们副主任脾气温和,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听说在何主任来到研究所之前,已经换过好几个副主任了,每个人刚来不久就会跟主人有矛盾,像何主任这样来了俩月还能相处这么好的很少见。 他冲着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容嘿嘿笑了笑。 “谢谢何主任。” “没事,回去工作吧。” 何纾言嗓音温和,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他拿着文件夹来到办公室,敲门后推门而入。 时浅渡从工作中抬头,唤了一声:“老师。” “给你的报告。”何纾言把文件夹递给她,“新来的孩子上午被你骂了?看着很怕你。” “什么孩子,也就只比我小几岁好吧,而且我也没骂他,就是犯了个小错被我揪出来了而已,至于还让你送来么。”时浅渡撇了撇嘴唇,“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 她翻了翻报告,又抬眼,睨了男人一下。 “阴阳怪气的。”何纾言笑话她,“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小孩子,差着辈分呢。” “哦,那老师岂不是看我也觉得是个孩子?” 时浅渡挑眉,起身来到男人身旁,一手按在办公桌上。 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缠上了他的腰。 她笑话回去:“老师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么,每天晚上跟个小孩子暗度陈仓。” 研究所的同事们都住在同一栋房子里。 何纾言没想过谈恋爱,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搅和在一起。 时浅渡乐意纵着他,都是晚上偷偷地潜到他房间门里。 何纾言眉眼弯了一下。 他说的干脆:“那今天晚上你别来了。” “……”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她磨磨牙:“老师可真是恃宠而骄。” “唔。”何纾言被掐得蹙蹙眉,“昨天太过了,腰疼。” 时浅渡一顿:“我给老师揉揉。” 她靠坐在办公桌上,搂过男人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搓热的掌心落在腰间门,一点点地加重力道。 何纾言靠在她身上,双眼微瞌。 后腰上的触感让他舒服地低低哼了几声。 “抱歉,昨天确实有点过。”时浅渡亲亲他的耳朵,“但都怪老师太诱人了。” 两人朝夕相处两个多月了。 做都做过了十好几次。 直到现在,何纾言听到夸奖,还是会觉得好笑。 他始终不明白时浅渡究竟喜欢他什么,又着迷他什么。 要说他当老师时,可能是因为他年轻好看,身材好衣品不错,再加上老师的权威感,还有一身学识带给学生们的崇拜感…… 现在时浅渡要什么有什么,权威和学识也已经超越他了。 究竟为什么还会喜欢他这么个没用的老男人呢? 他不知道。 但他挺享受跟时浅渡相处的。 就像现在,研究所里其他年轻男人爱而不得的女人,正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吻他的脖颈,一边帮他揉腰,揉昨天晚上欢.爱后酸疼的腰。 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动不动就不得劲,到最后却是她在道歉。 这总让他有一种把时浅渡糟蹋了的爽感。 好像他把人拉扯着,一起堕落。 “那个程城喜欢你?”他问,“刚才他跟张艺剑拔弩张的。” “他啊,是追过我一阵子。” 时浅渡语气平平。 说着说着又多了一些厌恶。 “以前信誓旦旦说非我不娶,在研究所里说了不知道多少道德绑架的话,什么为了等我,拒绝了相亲,他妈妈都气病了……想在所里显得他多么深情,让同事都觉得是我太喜欢吊着他才害的他妈生病,可惜现在谁还信那一套啊,结果没过多久,就特别孝顺地相亲生孩子去了。” “呵。”何纾言笑了一声,“他知道你有恋老癖吗?” “……” 时浅渡抬手就打在他的屁股上。 打完,还故意掐揉了两下。 何纾言嗔:“嗯,别闹。” “谁先闹的?” 时浅渡白他,真想狠狠把人惩罚一通。 她吻上男人的嘴唇:“老师不老。” 何纾言拧眉,想要躲开。 不想,那对薄唇又在下一秒离开,没有强迫他深入。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重新抱着男人帮他揉起腰来。 “老师不用躲,我不会强迫您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 何纾言垂下了双眼。 时浅渡对他,不仅嘴上说说的喜欢,还特别包容。 有时故意刺她一句,她也不生气。 他一开始想,兴许时浅渡对他就是久别重逢的冲动,在问她“如果是杀人呢”之后,再也没提起过自己的计划,没提过任何或阴暗或血腥的想法。 如果她上头几天就突然没了兴趣,再把他供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他故作自嘲地扯扯嘴唇,“我远没你想的那么好。” 话音刚落,那对薄唇就又贴了上去。 这回没有任何犹豫,不由分说地撬开了他的嘴唇。 他本能地往后躲,又被扼制住了后颈。 被人强硬地探入口中。 但吻的特别温柔,慢慢与他索取。 他没跟人这样接吻过。 可就是觉得,她亲得一定算很温柔的。 “嗯……哼……” 他被亲得难以喘息,但还在继续。 就跟要把过去的冲动全发泄在这个吻里似的。 背脊发软,身体瘫在她的身上。 时浅渡双臂环住他的腰,直到亲满意了,才与男人分开。 还舔了舔他红润微肿、泛着水光的嘴唇。 何纾言喘的厉害:“你……!” “别瞪我呀,不是老师说的吗?”时浅渡恶劣地笑,“不用对您那么好。” 她又一次亲上去,没有深入,浅浅地吻在男人的唇上。 “我太想亲您了。” “……” 何纾言被她带着喘的叹息弄得腰上一软。 他觉得,时浅渡一定是故意的。 他脸颊微动,凄凄然地一笑:“你现在也开始强迫我了吗?” 察觉到时浅渡的身体微僵,他垂眼,推了推眼镜。 “算了,没关系,我习惯了。” 时浅渡知道他八成是演的。 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堵得慌。 她死死抱住转身要走的男人,把人捞在怀里,一下下安抚在他的背脊上。 “对不起,老师。”她道歉,“我不是想像那个混蛋一样强迫您。” 何纾言没说话,用喉音“嗯”了一下。 半晌,他哑声地笑:“我早晚杀了他。” “……” 引诱她主动提出帮忙吗? 时浅渡睫毛扇了扇,侧头舔上他的耳垂。 “我帮您,老师。” 何纾言颤了一下。 她竟是一点儿也不犹豫,说得那么坚定。 这可是杀人,她不在乎吗? 他心中冒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感,既想彻底拉着这位优等生堕落,仅存的一点儿良心又疯狂地谴责自己低劣的行径。 伤害一个一腔热情喜欢着自己的人,是件很差劲的事。 已经一次次的像个变态一样扭曲地欣赏着年轻的女孩伏在自己身上讨好、一次次享受地让她取悦自己丑陋的身体,以此满足自己低劣的恶念了…… 又要让她陪他一起承担杀人的罪名,他确实很不是个东西啊。 他眉眼温儒,注视着时浅渡的目光不变。 薄唇勾起,微妙地轻笑了一下。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程城在门外说:“主任,是我。” 时浅渡锁门了。 她没有立刻松开何纾言的腰,又在他背脊上抚了抚。 “老师,一切都有我,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说着,她凑上前,本想吻男人的唇。 在触碰到之前顿住动作。 她垂首,温柔地亲在了脖颈上。 何纾言的喉结滚了滚。 是她自愿的。 她愿意陪他下地狱。 心头隐隐泛起兴奋。 扭曲的兴奋。 他的面容却依然平静,手掌在时浅渡的背脊上拍了拍。 “好了,程城还在外面等着。” 时浅渡松开了男人的腰。 修长漂亮的手指牵住他的衣领,简单整理了一下。 “老师去忙吧,顺便让他进来。” “好。” 何纾言点点头,情绪稳定,目光平和。 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恶念。 他打开门,冲程城轻轻地点了下头。 四目相交的瞬间门,唇角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个年轻人大概不知道吧,就算结婚也念念不忘的女人,每天晚上都跟他在一起,抱着他的身体,给他最美好的体验,在他耳畔轻哄,跟他说无数好听的情话。 就在两分钟前,还因为亲了他的嘴唇,而小心翼翼地给他道歉。 424 何纾言4 一句话就兴奋?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何纾言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手指被灼热的火星烫了一下, 他才回过了神。 手里的烟只抽了两口,但已经烧到最后了。 大早晨的,天还没亮就自然醒了, 他看着身边搂着他腰的女人,想到她的好,想到她说帮他杀人, 想到她以后可能会身败名裂……就一点儿也睡不着了。 心中烦闷, 忍不住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抽了两口。 这么一盒烟, 他抽了一年半了。 回国几个月, 比他过去一年烦心的时候都多。 时浅渡对他越好, 就越显出他的低劣。 深夜里耳畔只有两人喘息声的时候, 他看着那张脸挪不开视线。 情迷意乱的迷蒙中,恶意总是飙升到顶点。 恨不得时浅渡白天陪他犯罪,晚上予他欢愉,跟他一起烂死在昏暗的瞧不见天日的泥泞里。 白天醒来时,又有一点儿良心上的发现。 导致他本该早就进行的计划,硬生生地往后拖了一个月。 他还没动手。 明明地点、方法、人选等等都已经确定了。 本来最合适的时间门也定好了, 但被他自己拖延了过去。 “老师?” 时浅渡从卧室里走出来, 看向阳台。 何纾言心头一跳, 下意识的要把烟藏起来,别叫她看见。 手臂不自觉地动作,但又一想,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躲躲闪闪啊? 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呢。 他觉得有点好笑,硬生生顿住动作。 抬手,把烧到最后的烟放到嘴边,又吸了一口。 接着捻灭在了一旁。 缥缈的烟气在窗边随风而去。 何纾言看着走近到身前的人。 他笑:“怎么了?” “没什么。” 时浅渡扫了眼刚掐掉的烟。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烟味。 其实第一天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她知道何纾言半夜起来抽烟去了。 而且是没穿衣裳,光着白净修长、线条流畅还留了不少吻痕的身子靠在床边抽烟。 一共吸了两口,就把烟捻了。 她不喜欢烟味,很不喜欢。 但不可否认,何纾言仰头吐出弥漫的烟雾时,表情动作都性感的要命。 眼神沉静而复杂,漂亮的喉结滚动,轻轻地颤动两下。 她知道男人心里装着不少事,需要自己多捋捋,就没有上前。 后来,他靠着窗待了一会儿。 烟味散干净后,漱了口,又回到床上。 来到她身边时,已经没什么气味了。 时浅渡双臂撑在窗边,吸了两口雨中带着淡淡潮湿的空气。 她问:“老师也是被雨声吵醒的吗?” 何纾言看她这样,不动声色地把丢了颗烟蒂的烟灰缸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还好吧。”他动了动薄唇,“我年纪大了,觉少。” 时浅渡笑道:“嗤,人家老人觉少,怎么也得是五六十岁吧?” 她扫了眼烟灰缸,瞧见男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老师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 何纾言蹙了下眉头,说不出是懊恼还是烦躁。 回国以后抽的是比在国外时频繁了,但也就三四根。 其实都是背着时浅渡抽的。 他记得她高中时就讨厌烟味,对抽烟的小混混嗤之以鼻。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抽的不多,偶尔。” 时浅渡笑看他:“心烦时就抽点吗?” 何纾言快速扫她一眼。 他淡声说:“想抽就抽,还分什么心情。” 其实是心里不痛快时才会抽。 “这样啊,我还以为老师心里有事。” 空气中淡淡的烟味散尽了,时浅渡便往男人身边平移了一步。 手臂勾着他的腰,按倒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了抚。 她吻吻何纾言的唇角:“真没事?” 何纾言别开脸。 他嘴里还有点儿烟味。 她肯定不喜欢。 “没事。” “好吧。” 时浅渡把下巴垫在男人的肩膀上。 一时间门,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何纾言不讨厌跟她这么腻乎着。 亲亲抱抱,温温软软的。 “好不容易周末,你要是困就再去睡一会儿吧。” 这个男人,绝大多数时候,都十分温柔。 叫人看不清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他骨子就是这样。 “那得老师跟我一起回去睡,早晨本来没醒,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摸发现老师不在,就一下子清醒了。”时浅渡揶揄道,“所以,准确的说我是被老师弄醒的,要是摸到您还在身边,就抱着您继续睡了。” 何纾言眼皮动了动。 时浅渡确实很喜欢抱着他,随时随地地搂上他的腰。 她还劲儿大,一下子就能把他捞过去。 抱他的时候那么强势,亲他的时候却那么温柔。 好像只要他不跑,乖乖地留在她身边,她就永远可以温柔待他。 “怎么。”他玩笑道,“我是你的安抚巾么?” “不是。” 时浅渡轻声否认。 然后轻柔地亲了下男人的耳朵。 “您是我爱的人。” 何纾言喉咙一窒。 心脏微微失衡地跳动了几下。 他别开脸,随意应声:“哦。” 时浅渡不介意他的敷衍,又问:“说起来,老师没想过给自己洗清罪名吗?沉冤得雪,然后得到学校和官方的道歉,省的一辈子承担那么多骂名。” “呵,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 何纾言轻笑了一声,突然又想抽烟了。 他没看时浅渡,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目光几秒的涣散。 好似穿越了时间门,看到了从前。 他淡淡地说:“我不想再被曝光在大众面前了。” 男人一手托住下巴,垂眼时,眼角和眼下都有皱纹叠起。 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是真的不再年轻了。 “我现在只想让恶有恶报。” 直接一点、快速一点的现世报。 而不是社会各方、各种权利势力相互博弈,沸沸扬扬地闹个几年,让他平静的生活因为网络的曝光被搞得天翻地覆,养活了无数营销号、自媒体,满足了许多网友的好奇心,让他受到无数一次三次伤害后,才得到一点轻飘飘的没有多少意义的道歉。 他这么多年受的苦,他身上受的伤,他虚耗的数年时光…… 再也回不来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啊。 “现在的人都喜欢说,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男人望了窗外半晌,扭头看向时浅渡。 他的嗓音低沉,语调很轻:“但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么?” “还是说,只是除受害者之外的,所有无关人员的狂欢?” “那些犯过错的人,又能得到几分惩罚,受到我受过的几分苦?” 何纾言用眼角看着时浅渡。 他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些。 可能是憋了很多年,太需要与人倾诉了吧。 这么说出口,莫名有了一种解脱感。 他望着女人那双满是心疼的眼,眼眶突然一热,浮出一点儿不易察觉的水光,又在他垂下双眼时被轻而易举地掩埋了。 他“呵”地笑了一声,躲开了时浅渡的注视。 却在同时被她捧住了脸颊。 她吻上男人的嘴唇。 轻轻地、温柔地在表面舔吮。 何纾言往旁边避开。 这回她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手掌用力,不让人逃跑。 唇舌的动作却依然温柔,慢慢地哄着他张口。 何纾言伸手挡了一下。 “有烟味。” 时浅渡一怔,继而笑出声:“早没了。” 她收敛起自己强硬的姿态,抵上男人的额头。 “要是没抽烟,老师愿意让我亲一下吗?” 何纾言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他没答话,没有动作,也没有抵抗。 默许了对方吻上来的动作。 这是他第一次允许时浅渡亲他的嘴唇。 伴着细密的雨声和淡淡的凉意,他觉得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唇瓣之间门,被她蛊惑了一般,伸出舌与她纠缠在一起,镜片后温儒的双眸渐渐浮出些许水雾。 他能感觉到,时浅渡在安慰他。 以前在电影里看到主角陷入悲痛,恋人用亲吻的方式安抚,他总觉得怪离谱的。 现在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温柔包容的吻,真的能让人得到安慰。 即便…… 他们并不是恋人。 一番缠绵后,时浅渡离开了男人的唇。 她微微喘息着,把何纾言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老师,现世报很快就来了。” 何纾言扯动嘴唇:“嗯。” 他被亲得心里有些痒,还没亲够。 “今天周末,正好上周很忙,一直没空。”他坦然问,“要做一天吗?” “……” 时浅渡内心抽了口气。 她还没能完全适应她家老师变成个放浪老男人。 这对她来说真的不亚于刻意的勾.引。 “老师这么直白啊。”她亲了亲男人的喉结,“真不习惯。” 何纾言问:“不喜欢?” 目光扫过眼前人红润的唇和白皙的脖颈。 略微地停留了一下。 时浅渡摇摇头:“不是不喜欢。” 她喜欢男人的直白,更喜欢他主动要求。 要知道,最初那两个月,都得是她求着哄着,男人才给她“抱”一下。 “是太容易让人兴奋了。” “一句话就兴奋?” 何纾言故意笑话了她一句。 就那么……喜欢他? “是啊。” 时浅渡搂住男人的腰,一边亲他的脖颈,一边把他往沙发上推。 不确定何纾言现在喜不喜欢被她深吻在唇上,便没有做什么可能打破良好气氛的事,只是跟从前一样,集中地亲吻脖颈上他比较喜欢的位置。 她模模糊糊地说:“老师还是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呢。” 何纾言勾住自己的眼镜,摘下来随意丢到茶几上。 接着,用手指穿进时浅渡半长的黑发中。 微仰着脑袋,瞌上双眼享受,任凭她吻在自己的脖颈间门。 “嗯……别着急……” 沙哑动听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时浅渡喉咙滚动好几下。 以前的何纾言太容易害羞,所以干脆都听她的、按她的节奏来,有什么需求也不好意思直说,就暗戳戳地暗示,她连蒙带猜的、偶尔故意猜错逗弄逗弄他,别有一番乐趣。 现在她家老师更懂得享受了,每回都要慢慢来,他从头到尾一点点地享受细致了。 可这叫她怎么不着急啊。 真想立刻在老男人身上发疯。 作为老男人折磨她的报复,她故意用力咬了一下。 何纾言眉头猛的耸动:“你……” “叮咚叮咚——” “叮咚。” 门铃被人从外面按响了。 “……” 两人顿时禁了声,一同看向门口。 视线干巴巴的,都写着大大的“扫兴”两个字。 这大周末的,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找过来啊? 同事们都不会睡个懒觉的吗? “呵。”时浅渡率先笑了出声,亲亲男人的耳朵,“这回快不了了,老师去看看是谁吧。” 何纾言的喉结滑动,躺了几秒,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在茶几上摸了几下,拿起眼镜带好。 又把自己凌乱不堪的睡衣整理整理,这才去门口。 时浅渡跟在他身边,躲在门后面,冲他笑了一下。 何纾言眼皮跳了跳。 一猜就知道她心里又藏着什么坏事。 他心说:幼稚。 “来了。” 用猫眼看了一眼,见来人是男生,便没把睡衣换得正式,直接开了门。 他的嗓音还算平静,温声问道:“怎么了?” “何主任,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下雨着凉了吗?” 研究员眨眨眼睛,手上比划了几下。 “是有点儿吹到了,但我……没大事。” 为了不让人发现房间门中女人生活的痕迹和他身体上的异样或吻痕,何纾言只把门打开了个一十厘米宽的距离,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门后。 时浅渡就不正不经地站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地把玩。 他的胸膛起伏了几次,脸色越发的红润了。 脚趾慢慢用力,用了一切力气和自制力,总算是控制住了不稳的情绪。 “真没事?我看您……” 何纾言的语气急促了一点儿。 “没事,你说你的就行。” “哦哦,行,内个……”研究员挠挠头,跟副主任过来说“我找主任”,这多少有点尴尬,“我有事找主任,但主任不在家里,您知道她在哪吗?” “……!” 何纾言心中一紧,大脑里也轰的一声响。 瞬间门紧张得头皮直发麻。 天知道时浅渡就在他身边,还对他…… 只要这么一想,某种巨大的隐秘感与背德感自心头喷涌而出,刺激得够呛。 正好时浅渡很恶劣地使了点儿坏,他喉咙里差点溢出声音。 扶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肚发白,轻轻地打颤。 他假装觉得很冷,裹了下睡衣,掩盖掉自己身上不断颤抖的事实。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嗯,帮你联系她一下。” 425 何纾言5 老师还是第一次主动亲我。…… 第四百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 “哎, 老师,怎么了?” “……” 何纾言关上房门,面色微沉,耳朵却是红的。 镜片后的双眼晦涩地盯着时浅渡。 好像还有一点点愠怒。 他刚才差点被心理生理上的双重刺激弄得当场…… 时浅渡竟然还笑嘻嘻地问他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你说怎么了?” “噢, 给小李回消息是吧?” 时浅渡故作不懂, 回到卧室里, 从被子底下翻出了手机。 上面果然有几条消息和一个PDF文档。 她打开文档翻了翻,眉头皱了一下。 抬眼,看到何纾言站在卧室门口。 他语调已经平稳了:“很着急吗?” “不算着急, 就是……” 时浅渡没说完, 他便点点头:“你先忙吧。” 何纾言现在放浪是放浪了些, 但也不会把工作当成儿戏。 他转身离开, 却被时浅渡拉住了手腕, 从身后揽住腰身按在怀里。 “花十几分钟把老师照顾好的话, 时间还是很宽裕的。”时浅渡轻吻他的耳朵, 把人往房间里带,“不论什么时候, 我都会对您负责。” 何纾言没推拒, 顺着她的力道躺倒在床铺上。 他说:“油嘴滑舌。” “呵, 可能是吧。”时浅渡笑了一声,“但只对您油嘴滑舌。” 她一手撑在床上,眉眼低垂,勾开遮挡住美色的睡衣。 “我家老师怎么永远这么诱人?” 何纾言感受到她明晃晃的目光, 知道她正看着哪里。 他抬手遮挡住双眼,哑声道:“别看了。” 又脏又丑,还留着被刺穿时的疤痕。 真的很丑陋。 时浅渡发现,老男人的耳朵是红的, 眉宇微敛,似是透着些难为情。 她神色暗了暗,问:“您以前不是喜欢这样吗?” 每次她俯身在何纾言身上时,他总是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 像是在欣赏,又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诡异感。 就好像…… 看着她那么做,就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心理满足。 “……” 何纾言默了两秒。 他说:“腻了。” “好好好,那听老师的,不看了。” 时浅渡隐约能猜到男人的小心思,便笑着哄他。 房间里没有开灯,还拉着窗帘,并不算明亮。 她在微暗的空间中细吻何纾言的皮肤,由下往上,慢慢地亲上耳朵。 “不过……”她喃了一声,“老师这么容易腻的吗?” 温热的气息与低哑的嗓音一同传入耳中。 何纾言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您以后也会腻味了我,腻味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些天以来,他越来越了解时浅渡了。 她很喜欢在这种时候铺垫好气氛,喑哑地说些情话,慢条斯理地来,然后在她的掌控之下,出其不意地说出一些能给人极大心理刺.激的话来。 心理上的巨大波动会导致神经无法控制兴奋程度…… 明知如此,但猜不到她会说些什么,所以在心里有了预设的情况下还是会着她的道。 每次都会被她弄得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他抚在时浅渡的背脊上,说:“你如果天天纠结这个问题,我可能明天就腻了。” 时浅渡低笑:“故意怼我,您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什么腻不腻的…… 她花样多,还会叫她家老师觉得腻味了么。 - 何纾言懒洋洋地半靠半倚在床上。 时浅渡就在身边,脑袋刚好可以搭在她的肩膀下面。 他其实不是很满足。 习惯了她用几十分钟铺垫,一点点地把愉悦度堆起来,再在结束后花大量时间安抚他,延长慵慵懒懒的满足感,现在突然换成速成的,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 好在可以赖在她的怀里多呆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时浅渡腿上放着电脑,左手把男人的腰环在臂弯中。 手指不定地敲击在键盘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何纾言问:“是不是有一part需要我弄来着?” “嗯?”时浅渡回神,侧头温柔地亲亲他的眼皮,“有一点内容,不多,我顺手就一起处理了,老师乖乖在这儿陪着我就行了。” “是么。” “嗯,您乖乖让我抱着我的效率能快很多,几下就弄完了。” 【我疯了,这里的“弄完了”不是给男主撸!!!是指的工作!!!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一点儿。 那只修长的手还轻轻掐了下他的腰。 何纾言总觉得这种动作本质上是有一点暗示在里面的。 但她好像没多想,就是……顺手调戏他一下。 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唔,不正经的小变态。 他在心中暗道。 视线在时浅渡的脸上绕了两圈。 她不正经地笑起来时很好看,认真工作时也好看。 漂亮的凤眸微微低垂,盯着电脑屏幕。 看起来很安静,但谁也不会知道天才的大脑里正在高速运转着什么。 目光不经营地晃过她的薄唇。 何纾言顿了顿。 不自觉地舔了下唇。 刚才那一番速战速决中,时浅渡始终没有亲他的嘴唇。 似乎是怕他会觉得不悦,就刻意避开了唇齿。 可他却满脑子都是在窗边被她彻底霸占了呼吸的记忆和画面,都是湿濡柔软的触感,辗转反侧的动作,还有属于她的气味。 光是回想回想,喉咙就有些发干。 她当时要是强硬地亲吻上去,他会来的更快吧。 “滴滴——” 突如其来的微信铃声打破了何纾言的思绪。 他看到电脑上显示,是小李给时浅渡打了语音电话。 “我们要开个电话会议。”时浅渡摸摸男人的头,“老师不想暴露的话就不要出声。” 何纾言应声:“嗯。” 他看着时浅渡接通电话,几乎立刻就进入了工作模式。 认真,专业,好像她没有坐在床上、怀里拥着他,而是坐在明亮的会议室里。 她这个坏学生,在他当面见小李时故意捣乱,害得他差点露怯……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于是,他扬起头,故意亲在时浅渡的喉咙上。 嘴唇触碰到她的皮肤那一瞬,感受到了喉咙说话时的震颤感。 可下一刻就消失了。 她的话噎回去一半。 时浅渡浅嗔了男人一眼。 现在不强调自己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成熟老男人哪有这么幼稚的。 她跟电话里说:“说的嗓子有点干,我喝口水,咱们继续。” 何纾言翘了下唇角。 他撑起身子,下巴搭上时浅渡的肩膀。 温热的唇一点点地舔吻过去。 他发觉,搂在他腰间的手指开始用力,掐住了他的腰。 那双认真又冷静的凤眸变得一片暗沉,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尽是对他的占有欲。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 他被看得喉咙有些发干,兴奋感渐渐回来了些许。 因为在静止的画面中,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时浅渡的变化。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深沉的喜欢。 那种感觉让他震颤,让他着迷。 他像是被诱惑了。 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角。 “……” 时浅渡一顿。 按在男人腰间的手指不断用力,指肚发白。 恐怕何纾言白净的皮肤上要留下青紫的印子了。 她堵住电脑的收音口,覆在男人耳畔:“别乱动,待会儿弄坏您。” 何纾言心脏乱跳了几下。 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本来就是坏的。 时浅渡拍拍他的背脊,继续温温柔柔地把人抱在怀里。 视线集中在电脑的文档上,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直到何纾言窝在她身上昏昏欲睡时,上方传来的说话声才终于停止。 他“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开完会了?” “嗯,说完了,问题不大。” 时浅渡合上电脑,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她双臂抱住男人的腰往上带了带:“倒是老师,今天太坏了。” 何纾言以为她会跟自己“算账”来着。 不想,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带笑的漆黑眼眸里。 “老师还是第一次主动亲我。” 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笑意盈盈,看起来十分开心。 因为他故意报复性亲了几下,就笑得眉眼弯弯,那么动人。 “我真高兴。” 何纾言喉咙微哽。 他胸膛起伏了几次,好像有什么要冲破胸口。 他确实不应该做那些幼稚又无意义的事情。 可被时浅渡抱在怀里,包裹在属于她的温度和气味中,脑子就像是坏掉了一样,被她弄得幼稚了许多,忍不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其实他从来都不是这种人,从小到大都不是。 “别多想。”他动了动嘴唇,压制掉躁动,“我就是报复你一下。” “这样啊。” 时浅渡顿了顿,不见失望。 她笑着抱住男人的腰,把脸埋到他的颈窝。 “就算是这样,我也好开心啊。” “……” 何纾言突然有些烦躁。 说不出的烦躁。 很想立刻抽根烟,缓解缓解。 他一声不吭地推开时浅渡的肩膀,双脚踩在拖鞋上,起身往外走去。 “怎么了。”时浅渡拉住他的手腕,“这是要去哪?” “想抽烟,出去买烟。” 何纾言自虐似的把自己讨人厌的一面说给她听。 他笑:“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老师,别去了。” 时浅渡把人往回拽了两下。 她靠在床边,冲男人不正经地笑:“以后想抽烟的时候就亲我怎么样?” 何纾言顿住脚步。 他回头,神色平淡地注视着时浅渡。 眉宇舒展,镜片后的漂亮眼眸依然温儒。 就那么看着她。 时浅渡没说话,无言地与他对视。 一时之间,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剩下窗外传来的细碎雨声。 视线在空中暧昧地交织,有什么开始涌动。 许是有风吹来,稀稀拉拉的雨水被吹得歪斜,猛地打在窗户上,哗啦一响。 何纾言被这声音激了个冷战。 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只有几秒的时间对他来说多么漫长。 他想上前亲她、抱她,被她爱抚丑陋,得到她的垂爱…… 在她身下绽放。 羞于把污糟的一切让她瞧见,却又喜欢看她沉溺于他脏坏腌臜的身体。 希望她永远可以那样注视着他,眼里永远有他。 永远爱他。 一定是他们最近卿卿我我的太频繁了,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才会猛地迸发出这样的想法吧。 可上周所里很忙很忙,他们一周多都没做,浅尝辄止都没有。 何纾言扯扯嘴角,嗤笑一声。 他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亲你有什么用。” 说罢,他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简单宽松的衣服,准备换了衣服就出门。 时浅渡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他们过去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就算他变了一些,但很多本能的习惯是不会变的。 他的那些小动作、微表情都代表着什么,她心中一清二楚。 她能大概猜到何纾言如今的心境。 于是,她也从床上爬了起来:“那我跟老师一起去吧。” “不用了,外面还下着雨,我自己去。” 何纾言背对着她脱下睡衣,换上一件适合秋天的毛衣。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我抽完了再回来。” 他想换个环境。 换个没有时浅渡的环境冷静一下。 最好再吹吹冷风,应该就不会头脑发热了吧。 “老师。” 时浅渡上前,抱住男人的腰。 何纾言衣服还没换完,半遮半掩的就被她怼到了墙角。 她扬头亲上他的唇,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 可惜这男人一直闭着嘴唇。 不好哄。 “您真的不喜欢我亲您吗?不喜欢亲我吗?”她嗓音又低又哑,说得模模糊糊的,“刚才的眼神,分明是很想亲我来着吧……是不是?” 何纾言刚才看她的眼神,跟当年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他盯了半晌又别开脸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是个特别喜欢跟她接吻的人,嘴上不说,但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她又贴着男人的唇,低唤了一声。 “老师……” 何纾言脚趾蜷缩了一下。 他刚才本就想冲上去把人按在床上亲,现在心里更是痒的像是蚂蚁在爬。 女人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脖颈,拇指在耳朵上轻轻地抚弄。 把他往她的面前压。 他垂了垂眼眸,告诉自己,及时行乐,想亲就亲了。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以后? 于是,到底是“被撬开”了唇齿。 房间中又只剩下雨声了。 还有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时浅渡双手捧着男人的脸,用他过去最喜欢的方式吻了又吻。 他一定还很喜欢,不然喉咙里肯定不会发出那么性感又舒服的哼声。 低低的,跟喘息混在一起,格外诱人。 但她的动作和亲吻里始终没有太多情.欲。 就只是温柔地吻他,给她爱的人传达感情,给予安慰。 何纾言喜欢这样。 她知道的。 过去每当他心情不好、压力太大的时候,都喜欢窝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跟她并无欲念地亲吻缠绵,好像能从她的吻中获取力量。 何纾言也察觉到了不同。 感觉到眼前的人不是侵略他,不是索取什么,更不为某些低级的欲.望。 就只是哄他,抱他,无声地告诉他,她有多么喜欢他。 他被亲得心里软成了一滩。 背脊靠在墙上,双臂一点点缠上她细瘦的腰。 唇齿分开了一些。 时浅渡啄啄男人的嘴唇,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耳畔是他微沉的呼吸声。 还能嗅到他皮肤上淡淡的香气。 “老师,别出去了。”她故意压低嗓音,轻声说,“您拒绝过我好多次了,虽然喜欢您是我单方面的,但被拒绝多了……我也不是不会难过啊。” 她侧头,用温软的唇蹭蹭男人的脖颈,哑声地哄。 “这回就同意一次好不好?” 何纾言瞌上了双眼。 时浅渡这个人,对他是好的没话说。 可是,看似是时浅渡放低身段来追求他、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处处哄着他顾着他,可她该强势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犹豫,就像在办公室里第一次强吻他时那样,毫不犹豫地侵略。 但凡“服软”,都是在她觉得最合适的时机以退为进,好声哄着他,落入更深的陷阱中。 她总是能在他最犹豫不决,最混乱,最脆弱的时候…… 打破他的防线。 是的,出门买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但只要今天妥协了一次,以后再面对她,必定是节节败退吧。 必定会一点点地落入她编织的网中,再也离不开她。 就像现在这样,依偎在她身上,感受她的温度,期待她的亲吻,永远地沉溺在她给予的温柔和包容中,甚至失去了自主离开的能力。 他明白这个事实。 可他还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垂首用嘴唇碰了碰时浅渡的耳朵。 “好,听你的。” 426 何纾言6 只能爱他。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们看新闻了吗?前几天被吊死在高速公路指示牌上面的人, 好像真的是之前跟几个男明星和男网红上过热搜的杨铭新!就是家里巨巨巨有钱的那个!” “我知道!我吃瓜了,听说那个尸体被人发现时还被切掉了那啥塞到屁股里了……” “我去,这么变态??” “他是同性恋来着吧, 这一看就是因为这个被报复了吧?” “也不一定, 大家都知道他是gay, 说不准是因为别的事杀人,伪装成这样的呢?” 研究院这种地方, 大家在工作时间门大都沉心工作, 很少乱成一团。 今天少有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全都被微博上“爆”了的警方公示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样恶性的凶杀案,为了避免恐慌, 一般是不会公之于众的。 但尸体被吊在人流量巨大的高速公路上, 早已经被太多人看到, 疯传的到处都是,捂是很难捂住的, 微博热搜词换了一次又一次,但也挡不住网友们的大量搜索。 而且,自从尸体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时间门了, 一点破案线索都没有。 不得已,只能向公众公示“受害者杨某”的情况, 请广大人民提供线索。 “这都一周了,早过了命案侦破的黄金72小时了, 现在公示就是还没抓到凶手的意思呗?” “那肯定的, 要不然你看到的通告就是侦破的捷报了。” “杨家那么有钱,肯定给他们配的都是精英吧?这都破不了……” “感觉他们家肯定也会自己雇私家侦探之类的吧。” “儿子惨死,他们肯定自己也得想办法啊。” “不过话说回来, 那姓杨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工作时间门,别再聊天了。” 何纾言走过来,拍了拍手掌。 他扫过一个同事电脑上打了码的图片,神色如常。 “好好工作吧。” “……好,大家工作工作,别八卦了。” “何主任,你不好奇凶手是谁吗?” “是啊主任,这么大的案子就发生在咱们市诶!” “不好奇。”何纾言推了推眼镜,“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别让你们主任看到你们没干活,就知道在这儿讨论热搜。” 一说到时浅渡,众人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们哪儿敢让主任看到这些。 主任可不像副主任这样温和,虽然不会骂他们…… 但是主任会扣工资啊! 何纾言笑容温和,转过身的瞬间门,眉头轻轻地敛了起来。 他来到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主任。” “进。” 时浅渡坐在办公桌前,侧头看着清瘦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有一副好仪态,背脊挺直,温润的眉眼中带着一点儿距离感。 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老师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公事公办啊。” 她牵住男人的手,把他拉到身边。 何纾言却少有的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他把手机放到桌面上,指着热搜内容给她看。 “杨铭新的事,是你做的吗?” 一周前传出恶性命案的时候,他想过一瞬,会不会是杨铭新死了。 但这个猜想很快就被他否决,因为他不觉得时浅渡独自一人能做出这种难度的案子。 就算是天才,这未免太复杂了些。 现在却被证实,他当时的直觉是正确的。 心中有些惊讶,因为这一周以来,时浅渡的反应太平静了。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她面容平静,穿着整齐,从里到外看起来一丝不乱。 只有领口的纽扣多解开了一个,慵懒又随性。 她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 到现在依然是。 她真的是那种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不惜杀人的人吗? 他心中有这样的疑问。 他知道自己应该期待时浅渡回答不“不是”。 这样一个好学生,有大好的前程,不应该变成罪犯。 可他听见面前传来一声“是”的时候,薄薄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瞧,时浅渡那么喜欢他,肯为了他动手杀人。 这下好了,她犯了罪,被他录了音,以后就只能…… 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他知道自己很卑劣。 那又怎么样呢。 他那人人羡艳的好学生,已经陪他一起踏进阴沟里了。 心头短暂地浮出一些愧疚,转眼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需要愧疚,他现在只想让时浅渡永远也没法离开他,永远地栓在他的身边。 就像他早已经离不开她了一样。 何纾言站在办公椅前,眉眼温润。 他将时浅渡散落在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拇指轻抚她的耳朵。 “你前途光明,为了老师犯罪,值得吗?” 时浅渡靠在桌边,捉住男人的手,侧头啄了啄他的掌心。 她来自时管局,以往的一切任务都是杀人,是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不会把这当一回事,只要不让土生土长的何纾言背上这样的心里压力和罪孽感,就足够了。 “当然值得。”她轻声笑道,“我说过,会为您做任何事。” 何纾言的心脏满足到酸胀。 他忍住自己想弯腰亲上去的冲动,摸摸时浅渡的头发。 “怎么不叫我一起?” “老师是想亲自报仇吗?” 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把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她温声说:“可我不想脏了您的手。” “……” 何纾言因为她的第一句话而猛然愣住。 他直到这时才发现,杨铭新死了,可他竟然没有因为仇人的死而开心。 他心底埋藏了那么多年的恨,到头来发现竟是无足轻重。 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人吸引走了。 带着十足的恶意和扭曲的爱,因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而欢喜到心脏震颤。 想亲她,想让她抚摸他肮脏丑陋的身体,想拉着她沉沦。 他目光淡淡的看着时浅渡。 唇畔带着笑意,还是那么温柔儒雅。 谁也不会想到,他心里藏着怎样的恶念。 时浅渡按住男人的腰,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她笑:“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两个人衣服完好,连亲嘴都没有!!!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聊天,没互摸、没亲嘴、没蹭,到底有什么可锁的?】 何纾言不喜欢这样的坐着。 这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就好像……敞开了自己,任谁都能侵略。 但他见时浅渡似乎很喜欢,便顺着她的意思坐下了。 就跟他预料的一样,自从顺从了时浅渡一次,后来次次敌不过她的低哄。 每次在他耳畔哑声哄几句,说些好听的情话,他背脊就软了。 而此时,一双手臂牢牢地圈在他的腰间门,把他带到她的怀里。 “他那么高高壮壮的一个人,你自己能做到?” 他刚问出口,突然想到网上由目击者传出来的石锤。 好看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他身上的伤……也是你弄的?” 这个“伤”指的是什么,他们两个心知肚明。 “老师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很疼的吧。”时浅渡在他曾经受了重伤的地方隔着衣料轻抚,“您受过的疼,我当然要让他体会一遍才行。” 何纾言的呼吸放缓了不少。 他目光微敛,拇指缓缓地磨搓在时浅渡的手指上。 “你……碰他那个了?” 时浅渡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她扬头,吻在男人唇畔:“老师的关注点真是与众不同。” 何纾言眼眸微微低垂,睫毛凌乱,微遮住神色。 他情绪平稳内敛,顶着这么一副安静淡雅的模样,看着她的手。 “别摸别人。”他轻声说,“只碰我的。” “他很脏的。” “我虽然不太好使,但没叫别人碰过。” “每次也都会洗的很干净。” 很难想象有人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就很像是,害怕对方见过了身强体壮的同龄人,突然明白了他是个废物。 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占有欲,但说不好是想占有她,还是被她占有。 “你……听到老师的话了吗?” 时浅渡靠在椅背上,微微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老男人。 她突然觉得她家老师……变得特别的娇。 这种娇感能跟他在床上时的放浪联系在一起,一脉相通。 “当然听到了。”她笑道,“我带着手套的,不然会留下指纹,老师怎么这么笨。” 何纾言别扭的心理舒畅了许多。 垂首,吻在时浅渡唇畔。 他模模糊糊地问:“你都是怎么做的,告诉老师好不好?” 不等时浅渡回话,他就又补充了一句。 语调平静,十分认真。 “万一真被查到这里,我跟你一起认罪。” 说着,他掀起眼皮,望向时浅渡的双眼。 神色中盛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时浅渡眼皮跳了一下。 她家老师现在确实是个变态。 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聊起杀人,聊起认罪。 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老师不用多想这些,我做事很靠谱的,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时浅渡抱紧男人的腰,安抚一般顺了顺他的背脊。 她温声说:“不过如果老师想知道,我回家再跟您讲。” 回家。 何纾言翘了下唇角。 他喜欢这个词。 - 杨铭新遇害的事一出,他做过的许多恶事全都被人扒了出来。 时浅渡提前预见了事态的发展,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把当年何纾言在“教师性.侵”事件中的照片全部处理掉了,让他的照片不会在网络上流传。 而随着杨铭新的恶事暴露,这个案子在网络上多了许多叫好声。 许多人都说凶手是为民除害,再加上可以调查的线索实在太少,根本无法推进,案子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 人们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热搜上全是娱乐信息,歌舞升平。 最初出事时,何纾言的精神略显紧绷。 久而久之,就慢慢地放下了。 恶贯满盈的仇人以死,而深爱的人就在身边,日日陪伴。 时浅渡对他还是那么好,百依百顺。 只偶尔强势一点儿,却每回都能叫他心中乱颤。 但他心底从来不曾安宁。 明明时浅渡已经被他拉下了水,可他更害怕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爱,早已超越了心中的仇恨。 以前,是仇恨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而现在,是爱让他期待每天太阳初升。 “嗯,别走……” 昏暗的房间门中,何纾言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溢出几声低喃。 他又魇着了,陷在令人痛苦的梦境中出不来。 最近这几个月,已经好几次了。 每回都跟现在一样,撒娇似的往她的怀里钻。 修长漂亮的手指揪住她的衣裳,越攥越紧。 时浅渡特别喜欢看老男人跟她撒娇。 要不是觉得噩梦让他太过痛苦,真就想恶劣地让他痛苦到自然醒。 可谁叫她疼她家老师呢。 【男主是做噩梦了,不是做春梦了,痛苦到自然醒指的是梦到女主离开了他,所以特别痛苦,不是jb硬了特别痛苦】 【女主跟男主二十年前有过半年不到的师生关系,现在俩人都三四十岁了,没有不能写的内容,叫“老师”就是两个人的口癖和情调】 【我无了真的,这段我完全看不出到底有什么,就连一点x暗示都没有啊!!!】 手臂搂住男人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一下一下地轻抚背脊。 她吻上何纾言的耳朵,温声哄道:“不走,我永远陪着老师。” 怀里的男人肩头颤了一下。 眉头舒展了些许,但身上的脆弱感不减。 一呼一吸中带着鼻音,听着湿漉漉的。 时浅渡很喜欢在他睡着时调戏他。 这样可以看到他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带着一副温润的假面,就连自己的喜好善恶都要隐藏起来。 【亲两下耳朵到底为什么锁?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真是要被搞疯了,不是只有摸下面才是调戏啊啊啊,亲耳朵亲手指亲鼻梁不都是调戏吗!!】 她见天已经快亮了,便大胆地啃咬在他脖颈的皮肤上,弄得他轻颤。 “唔。” 何纾言终于蹙了蹙眉头,睁开双眼。 在亲吻中醒来的感觉特别好,让他安心又满足。 因为他又梦到时浅渡厌弃他了。 时间门久了,玩腻了他这么个腌臜低劣的老男人,对他没有兴趣了…… 就潇洒果断地转身离开,任他怎么祈求都不回头。 好在他害怕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他现在简直不知道,若没有了时浅渡他该怎么活。 “又做噩梦了。” 时浅渡停止亲吻,抱着男人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嗯。”何纾言坦然地看着她,“梦见你不要老师了。” 他前段时间门没有这么喜欢用“老师”自称,多数时候都是用“我”字。 最近似乎是爱上了某种py,反而开始频频这样自称。 “老师就知道胡思乱想。” 时浅渡掐掐男人的脸,啄在他的唇上。 她笑说:“您明知道我离不开您。” “……” 明明是他离不开时浅渡才对。 他太怕她会离开了,所以才会疯狂地想拉着她堕落,希望她会为他杀人。 这样,她就不再是那个优等生,而是一个被他抓住了把柄的杀人犯。 他那么卑劣,却爱上了最好也最优秀的女人。 也是他曾经的学生。 他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不是个东西。 何纾言自嘲地扯动唇角。 他温声说:“今天我就要出差了,离家三天见不了面,你……多抱抱老师。” 他知道自己混蛋。 但还是一次一次地向她发出邀请。 因为他需要确认自己被爱着。 这些天,他把时浅渡口述的录音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他很不希望用到这个,但如果—— 他是说如果,时浅渡以后厌倦了他这个老男人,想要离开他,他就可以把录音拿出来,威胁逼迫她,让她永远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只能爱他。 是时浅渡先招惹他的。 所以,她不能走。 何纾言如同强迫症一般,在头脑中模拟了无数次时浅渡厌倦了他之后的情景,每次都痛苦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狂热地跟她索吻,得到她的安抚和轻哄,才能得到缓解。 除此之外,还模拟过很多次东窗事发的场景。 他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就跟她一起认罪。 反正不会有人相信女人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做成那样,必然有帮凶、或者说主犯才更合情合理。 这辈子有过美好的时光,有过爱的人,享受过她的爱,也算是值了。 甚至最后还能有她陪着去死。 何纾言靠在出租车的窗边,望着外面飞逝的人与物。 他有些走神,直到车子停在了研究所门外,被师傅叫了一声才回神。 他刚出差回来,三天没见时浅渡,想的厉害。 于是一边用手机低头给出租车付款,一边下车往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付完款,一抬头,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警车。 他顿了一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加快脚步往里走,几乎要跑起来。 难道会是…… 额头浮出薄汗,他分明预设过无数次东窗事发的场景了,可还是心慌的厉害。 才来到楼前,就跟迎面走来的警察和时浅渡碰面了。 那一刹,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呼吸窒住,心脏停跳。 他们擦身而过。 他睁大着双眼回头,薄唇张了张。 眼眶里浮出些许水光。 他想说,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跟时浅渡无关。 427 何纾言7 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喜欢老师。…… 第四百二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就是天才作案, 也终归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对吗? 也是,世界上有不止一个天才。 刑侦方面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专家, 无数人的智慧凝结在一起, 抽丝剥茧地扒出一个凶手。 只是他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重逢不过半年多时间,他就毁了一个人。 亲手毁了他爱的人。 何纾言鼻尖酸涩, 呼吸沉重的厉害。 他后悔了。 不应该把时浅渡拉下水的。 好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仔细地问过具体的杀人手法,能说出所有时间、方法、手段。 那些录音里的内容,早就倒背如流了。 本就是因他而起的仇恨, 也是他教唆时浅渡的。 一切都是因为他,才会发展成这样。 所以不要抓她。 不能怪她。 他吞咽了下口水,转身道:“等一……” “何主任,你回来了啊。” 主楼大门前传来的声音压过了他湿濡的嗓音。 两个研究员冲他挥挥手:“您不在的这几天, 主任好严肃啊!没有您照着我们, 我们有时候又跟不上主任的脑速,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何纾言回头瞥了一眼, 温和眼眸中少有的多了丝不悦。 “人都被带走了,你们都不着急的吗?” 他没有过多停留, 快步追过去。 又被一个研究员抓住了手腕。 男人说道:“哎呀, 主任就是作为主要领导去配合调查一下研究所的失窃案, 没事没事。” “……” 何纾言怔住。 “失窃案?” “是啊,今天上午发现的,我们就赶紧报警了。”男人摸摸头, “不仅是所里的物品和实验品, 电脑里的文件也被人破解了一些,所里乱成了一团,一部分工作都没法进行下去, 因为条目比较多,有些还是处于保密阶段的研究,还是主任跟他们走一趟方便一点儿。” 何纾言动了动嘴唇:“这样啊。” 不是案子被侦破了啊…… 原来是虚惊一场。 被冲昏了的发胀头脑渐渐地缓和。 耳朵里铺天盖地的嗡嗡声也终于消停下来。 “何主任怎么着急成这样?” 程城也站在门口,目光狐疑地扫过何纾言的脸,眼神渐渐变得微妙。 他笑着开口:“你不会也……喜欢主任吧?” 何纾言看向程城,双目对视,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一股嬉笑。 发现他的认真后,男人眼底的神色变成了轻蔑。 “不是吧,何主任,你都四十好几了,小渡才三十岁整,不合适吧?” 程城从时浅渡大四在研究所实习开始就喜欢她。 爱而不得的人如今被一个老男人觊觎,就算是他的领导,也忍不住针锋相对,毫不留情地表达出了“你也配得上她”的态度。 他撇撇唇:“她以后肯定是要跟实力能力都配得上她的人在一起,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拒绝了我,你就别总盯着人家看了,不然你觉得她知道自己被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人喜欢,会高兴吗?”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高兴?” 何纾言面容依然平静,似乎带着某种笃定,某种…… 因为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笃定。 他推了推眼镜,没有再避讳自己的感情。 “我是喜欢她。” “我天……” “怪不得能坚持半年多都没吵架没离职。” “何主任虽然挺好的,但年纪确实大了一点儿吧……?” 同事们都被惊讶到,不由得低声私语。 新来的副主任喜欢他们主任诶! 张艺身为时浅渡好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对方要是个四十三岁的油腻离异中年男人,她早就一个巴掌拍过去了。 偏偏何纾言至今未婚,外貌出众,高高瘦瘦,脾气温和,性格儒雅,相处中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看起来是个好人,让人骂不出口。 她犹豫两秒,还是说:“大家别八卦了,何主任喜欢谁都是他自己的事,只要别像某人一样死缠烂打还道德绑架就行。” 前面半句说给八卦的同事们,后面半句说给何纾言。 还不忘了讽刺一遍程城,把他气的脸上发黑。 “张艺,我的条件怎么看都比他强吧?”他指着何纾言,“而且他又不是那种没人看得上的穷光蛋,四十多了还没结婚,你觉得会是什么正常人吗?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身体有问题吧!” 何纾言心口一窒。 被“身体有问题”这短短五个字深深地刺痛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而自卑。 他喜欢亲眼看着时浅渡在他身上带给他愉悦的模样。 可此时此刻,头脑中翻涌起过去的画面,他突然觉得自己恶心极了。 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低劣、肮脏和无耻。 她是自愿的。 他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可就算是自愿的,他不会拒绝吗? 他不知道对于时浅渡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不仅没拒绝,还一次次引诱她犯下错事。 并且,以此为乐。 何纾言笑了一声。 他看出来了,没有一个人觉得时浅渡会喜欢他。 他们都觉得他人不错,但配不上她。 他自己也承认,配不上她。 或许总有一天…… 她会从错误中幡然醒悟,厌倦嫌恶了他。 没关系。 他还有录音。 他可以威胁她。 如果案件侦破,他自愿担下所有罪责。 但如果是时浅渡想离开他,他绝不会同意。 绝不。 就算讨厌,就算恶心,也别想离开他。 反正他已经烂透了。 不介意后半辈子都当个烂人。 何纾言冲着程城翘了下唇角。 他嗓音温润,笑得如沐春风:“身体有问题又怎么样呢?” 镜片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弯,隔着几米的距离注视着程城。 眼神跟那天在主任办公室门口与他擦身而过时一模一样。 “就算我老了废了,她也会喜欢我。” - “主任,警察那边怎么说?” “情况怎么样,被偷的东西容易找回来吗?” 时浅渡才一走进办公区域,研究员们就一哄而上,七嘴八舌。 又在看到何纾言从副主任的工位上走过来时,闭上了嘴。 上午何主任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主任,还说主任也喜欢他…… 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主任的眼光那么高,又一心扑在科研上,就算是被催婚催得着急了,随便找个人来,也能找到个年轻有钱还帅气的富二代或者白手起家小有成就的青年企业家啊,再不济找个同样搞科研的大神也不难吧? 何主任是不错,但结合年龄来说,各个方面都比主任差了一截。 不知道主任如果知道了上午的事,会怎么看待。 说不准他们又要换一位副主任了? “大家稍安勿躁,所有情况都已经反馈到,现在上面很重视这件事,已经开始全力侦查了,大家如果发现什么值得留意的细节,也一定要跟我或者何主任说。” 时浅渡拍拍何纾言的肩膀,更是让许多人的目光集中了过去。 一双双眼睛透出八卦和好奇,恨不得立刻把事情搞大。 她见众人这个眼神,笑道:“都看这么呢,调查的事就交给警方来做,大家不要太分心,先从手上能做的事情开始吧,我已经把新的任务分配发在群里,在案件被侦破之前,大家先按照我新发的那版工作,行了,工作去吧。” 说完,她又冲何纾言招招手:“何主任,跟我来一趟。” “好的主任。”有人拽拽朋友的手臂,“走吧走吧。” 张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倒是程城有点儿冲动,想跟过去把事情说破。 几个同事拉住了他,把人按在座位上。 “你这都有家有口的了,就别掺和了。” “是啊,主任自己又不是没脑子,不喜欢肯定就拒绝了啊。” “可他……”程城皱皱眉头,“他还不如我呢。” 竟然说什么“就算我老了废了,她也会喜欢我”…… 那不是挑衅还能是什么? 何纾言刚一走进办公室,就被人迎面圈住了细腰。 “几天没见,老师想我没有?” 时浅渡亲了亲男人的唇角,抱着他往后退,直到靠在办公桌上。 她笑着说道:“听说您在大家面前说喜欢我啊,真过分,都没亲口跟我说过。” 何纾言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一手撑在桌子上。 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 害得他当时…… 眼眶酸得快要掉下泪来了。 要不是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上午忙成一团乱,我作为主任,事情真的很多。”时浅渡察觉到男人的不安,摸了摸他的头,“而且你上午回来,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啊。” “你知不知道我……” 何纾言说了一半,皱了下眉头。 看她半晌,又垂下了眼。 男人脸上有担忧,或许还有自责和后悔掺杂其中。 温雅的面容上多了一抹不安。 呼吸几次后,才又归于了死寂一般的平静中。 时浅渡低笑:“呵,以为我做的事被发现了吗?” 她把何纾言往自己怀里又抱了抱,手掌轻抚在他的背脊上作为安抚。 “老师放心,无论我想让谁消失在世上,都不会被发现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绝对。” 她的声音很温和,说的也是安慰他的话。 何纾言却轻轻地打了个颤。 不是因为她会用残忍的手段杀人,而是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位天才,不论想做什么都那么简单,就算是杀人,也能做的天衣无缝。 身边的人是做了一切的人,可他不觉得害怕。 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等她不喜欢他的那天,会成为他们的永别。 “想让我消失,也会做的干净利落,是吗?” “……” 时浅渡与男人平静的眼眸对视。 片刻,无奈地轻叹。 “真叫人没办法。” 手臂抱住何纾言的腰,两人位置一换,就把他桎梏在了自己和办公桌之间。 她微微扬头,调戏般翘了翘唇角:“那老师说,我怎么才能让您安心呢,还是说,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您安心?” 何纾言又不答,反而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他始终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值得时浅渡喜欢的地方。 以前他的感情没那么强烈,可以浑浑噩噩地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现在有些做不到了。 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很缺乏安全感。 就像浮萍,在水中不停晃漾,没有根基。 喜欢就意味着败落。 也意味着痛苦接踵而至。 感情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尤其是在与对方差距太大的情况下,没有能力作为这段感情的掌控者,看不清的未来让人惶惶。 他淡声说:“他们都认为我配不上你。” 时浅渡挑眉,开玩笑道:“是谁说的?我叫进来教育教育。” “除了从前的滤镜,我确实没什么能吸引你的地方。” 何纾言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一直不搭茬。 就这么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平淡,又略带自嘲。 除去那一点点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老男人,又能吸引她多久呢。 “老师这么不自信的吗?”时浅渡靠在他身上,唇角不正经地勾起,调侃道,“可老师上午不是还在大家面前说,就算您老了废了,我也会喜欢您吗?” 何纾言看她:“那你会吗?” 时浅渡的眉眼软下去一点儿。 她把男人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间,掐了掐他的脖颈。 “当然了,这还用说么?” “为什么喜欢我这种人呢?你明知道我的情况。” 何纾言没乱动,安静地窝在她的怀抱里。 他垂眼:“亵.玩像我这样的废物,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确实很有成就感。”时浅渡低低地笑了起来,侧头,薄唇贴上他的耳朵,“但是,是因为看到我爱的人会因我而动.情,看到您那么喜欢,才会有成就感的。” “……” 刻意压低的嗓音贴着耳朵传来,弄得何纾言心里一颤。 真是的,逮到机会就跟他表白,花言巧语。 心中在嗔怪,却忍不住地泛起涟漪。 时浅渡没少跟他说“喜欢”,却还是第二次说“爱”。 上次被哄得心中发颤,这回更是满足。 心脏一下下震动,似是有什么要从胸腔里钻出来了。 他喜欢听时浅渡说爱。 “有多爱呢?证明给老师看。”何纾言轻轻地吻上她的耳垂,目光平和,并无半点旖旎,“就在你的主任办公室里抱我,我哼好听一些……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喜欢老师,怎么样?” “……” 老男人现在的放浪程度,时浅渡都有点儿顶不住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话的? 她光是听听…… 都觉得喉咙有点儿堵得慌。 她笑着捏住男人的脖颈,跟他拉开距离。 怀抱中的温热气息随之散去,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一抬眼,就与那双温儒沉静的眼眸对视了。 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说过那样的话。 “不行。” 男人的唇角落下去一点儿。 他问:“你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可不想让别人听见老师的声音。”时浅渡压下对这个男人动手的念头,尽可能地淡定道,“只有我可以听见您发出那样的声音,明白吗?” “……” 何纾言发现了她眼底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 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她的情绪波动就这么大。 理智如她,这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吗? 心中的安全感终于渐渐充盈,稳住了因为彻底承认自己的感情而失衡的心态。 他好像又回到了“被追求”的状态,对时浅渡这个人有了些许掌控感。 “那这样吧。” 他重新凑过去,薄唇贴上时浅渡的脖颈。 “老师在这里留个印子,可以吗?” 428 何纾言8 好喜欢老师跟我撒娇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温热的气息撒在脖颈间, 微微发痒。 时浅渡笑问:“可最初不是您不愿意公布我们的关系么?” “现在换成你不愿意了么。” “……” 时浅渡顿了一下。 “那倒没有。” 她话音刚一落下,何纾言便垂首吻在她的脖颈上。 动作青涩,学着时浅渡亲他的样子, 妄图在皮肤上留下吻痕。 他从前很少主动吻她,最多只主动亲过嘴唇两次。 所以显得很笨拙, 反复亲了几下, 也…… 没能亲出痕迹。 他瞧着那片白净如初的皮肤, 突然想到,时浅渡跟他发生.关系的第一个晚上,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好多痕迹,第二天一早照镜子时别提多明显,只能穿了件高领的线衣,这才全都遮住了。 他心中多了丝微妙的酸涩。 “你以前亲过别人吗?” “没有。” “那你真是天赋异凛。” “呵……” 时浅渡意识到老男人提起这个的缘由所在, 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音。 “老师。”她轻声唤,靠在男人身上吻他的耳朵,“您真可爱。” 何纾言被笑得耳朵有点红。 他很久没有害臊过了。 他敛起眉:“你……” “我怎么这么喜欢您啊。” 时浅渡的薄唇从他的耳朵开始渐渐下移,落在脖颈上。 她哑声说:“那我给老师做个标记,怎么样?” 何纾言感觉到温热的唇覆在颈间的皮肤上。 接着湿濡的舌贴上去轻轻画圈。 力道由轻变重,动作本身不太明显。 但由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他的喉结忍不住滚了两下。 只是亲一下留个吻痕而已, 怎么就莫名觉得…… 有点儿涩情呢? “好了。”时浅渡又在那处啄了啄, “以后大家就都知道老师是我的人了。” 何纾言从前那么抗拒有人宣誓他的所有权, 厌恶有人在他身上贴上“是谁的”的标签,现在听她这么说, 却不由得感到兴奋。 “可人的过去是抹不掉的,以后就算分手……” 他们也永远记得你在办公室里跟一个老男人亲亲我我。 不,是整个科研圈子里都会知道。 他话没说完, 就被时浅渡亲在了唇上。 “就知道胡说。”她惩罚似的又咬在男人的颈间,“老师这么好的人,我才不舍得放手。” 何纾言喜欢她说这种情话。 “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回她家老师竟然没有钻牛角尖。 时浅渡点点头:“当然。” 停顿几秒,她又逗弄说:“不如老师以后当我的贤内助吧。” “……” 何纾言推了下眼镜。 “贤内助?” “嗯,不是说让老师放弃事业回家伺候我,您在工作中也很优秀,我没有剥夺您工作的权力。”时浅渡不想他误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在工作和生活里都需要您,一直需要。” 男人沉默了一阵。 片刻后,他才开口。 “你是在跟老师求婚吗?” 贤内助,过去是形容能干的妻子。 现代语境扩展到男女身上,也总归是在婚姻基础上的吧。 时浅渡微怔了一下。 继而笑道:“您这么理解也可以。” “不是我怎么理解的问题,是你怎么想的,我不喜欢模棱两可。” 男人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有种咄咄逼人之感。 逼她说出心中所想,承认或否认。 总之是在这个严肃的问题上,给他一个准话。 “我当然是——” 时浅渡故意拉长声音,仔细观察男人的表情。 发现他实在太过淡定后,无聊地撇撇嘴。 她说:“我当然很想把老师娶回家了,这还用说吗?” 何纾言抿住嘴唇,遮掩掉唇畔的笑意。 他一直觉得时浅渡对他就是一时的喜欢,没想到这么远。 却不想,她会回答的这么坚定,几乎没有犹豫。 若是真领证了,岂不是…… 在法律层面,把自己和时浅渡绑定在了一起? 他点点头:“唔,这不是个小事。” “所以呢?” 他淡笑了一下:“老师得多考虑考虑,现在就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这话,他推开时浅渡的肩膀,转身便走。 “等等。” 时浅渡跟上去,推搡着把人抱着按在墙角。 她眯起双眼:“老师真过分,让我立刻表态,自己却说跑就跑。” 何纾言敛敛眉:“你不会觉得,你一求婚我就该立刻答应吧?” “……” 问题是她一开始不是求婚的意思啊。 时浅渡有千万种怼回去或者反驳了这个男人的话。 可她叹了一声,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亲了亲。 何纾言似乎比“过去”添毛病了,好像很喜欢吊着她、被她追。 可谁叫老师是她家的呢,还得是她好好宠着。 “好吧,那老师可要好好考虑哦。” 何纾言心头被她哄得发软。 时浅渡那么聪明,又怎么会被他绕到沟里呢。 分明是想让他高兴,就这样顺着他。 他突然想到一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在时浅渡面前,除去自己胡思乱想,一直都是那个有恃无恐的人。 被她纵着、哄着、宠着。 她从没几乎没拒绝过他任何事情。 就连他因为自己的矫情而惴惴不安地发疯,她都好声待他,包容他的一切。 或许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比时浅渡大了十几岁的成年人,不应该那么矫情、像个不明事理的小年轻一样胡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她追求、被她哄着的感觉有多好。 他别开脸:“我会好好考虑的。” 十几年前,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考虑婚姻。 他这样的人,也没什么资本考虑这个。 谁能想到他会在四十好几的时候,疯狂地想跟一个人有个法律的认证。 希望每天早晨醒来都能见到她,都能向她索取亲吻和拥抱,享受被她捧在掌心的感觉。 “老师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 “很着急?” 何纾言回神,目光闪了闪。 他缓声问:“就这么想跟我结婚?” “嗯。”时浅渡埋头在他颈间,叹息,“想把老师栓在我身边,永远是我的。” 这正是他期待的。 何纾言心头突然涌出一股冲动。 好想亲她。 被她亲到没法呼吸。 于是他侧首,啄了啄时浅渡的唇角,动作轻慢,有些缠绵的意味。 时浅渡笑着往后躲:“想亲?” 老男人开口,嗓音温柔低哑。 “不是,想抽烟了。” “呵……” 时浅渡滚了滚喉咙。 她按住男人的后劲,压着他亲了上去。 唇齿相依,湿濡地纠缠在一起。 何纾言很快就被亲得喘不过气,靠在墙上低低地喘。 眼角浮出水雾,有些迷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在她亲在颈间时,本能地顺从她的亲吻,微扬起头任凭作乱。 他依然很喜欢被时浅渡捧在掌心亲吻的感觉。 喜欢看着外人眼里优秀到不可触及的人,温柔地取悦他。 “嗯……” 他伸手,抚在时浅渡的头上。 双眼舒服的半瞌着。 正当他彻底地放松了精神,全身心地投入享受的时候,脖颈上细密的吻却停下了。 时浅渡抱住老男人的腰,轻轻地叹了一声。 “不行。”她闷声道,“再这么下去,真要叫外人听见老师的声音了。” 研究所的办公室隔音效果一般,不像大企业里那样严丝合缝。 要说弄得人尽皆知…… 她没那么变态,估计何纾言也不会来真的。 何纾言失落地睁开了眼。 说不出的空虚。 他想说,他可以忍住不发出声音。 但考虑到刚被求婚,太上赶着似乎不太好。 以时浅渡的性子来说,肯定免不了在过程中故意逼他立刻同意,他又要忍住不发出声音,又要被她有意的“恶劣”对待,未免太被动了。 他抿抿薄唇:“那就留到晚上。” “老师的表情看起来……”时浅渡调侃,“好像很失望?” “也没有。” 何纾言整理整理乱糟糟的衣领,故意把脖子上的吻痕明晃晃露出来。 接着,用压着缱绻的目光睨了时浅渡一眼:“一般失望吧。” “……” 很淦。 那眼神晦涩地差点把她带走。 -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追人的时候认真,一旦追到手后态度就大变样了。 尤其是结婚后,大多数人都会原形毕露,好似变了一个人。 何纾言也有过这样的顾虑。 人都是贪心的,虽然他告诉自己,能把时浅渡绑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但还是会忍不住期待她不会改变,会一直对他那样温柔。 所以结婚后,他暗戳戳地紧张过很长一段时间。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压根不曾变成现实。 时浅渡一如既往地对他好,温柔到让他觉得回国后的一切,全是一场美好的梦。 他把牛肉放进锅里,添好水,小火慢炖。 看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晚上七点。 今天时浅渡要参加一个行业论坛,七点结束,估计会拖延一小会儿,差不多七点半之前,她能从会场里离开,跟他回家。 何纾言解下围裙,换好衣服,套上驼色的风衣。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离家去接人。 时浅渡下午是想自己开车过去的。 但他想结束时去接她,便扣下了车子,让所里的司机送她去的会场。 一方面,是去接“下班的爱人”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满足; 另一方面,是想借着论坛同行多,稍微露脸宣誓一下主权。 唔,可能是有些虚荣吧。 但他知道时浅渡会纵着他的。 论坛所在地距离研究所的宿舍不太远。 路上有一点堵,但整体还好,七点出头就到了地方。 何纾言在车里面对镜子整理好仪表,从停车场坐电梯上去,来到大会场馆的门口。 里面传来主持人手持麦克风讲话的声音,能听出已经到了会议最后。 不出五分钟,就彻底结束了。 场馆里发出细碎的交谈声,还有人们起身时推动桌椅的声音。 人们相互聊着天,一个个从会场里涌出。 何纾言在看到熟悉的面容时,面上露出笑意。 可下一秒,身上的喜悦“刷”的落了下去,脸颊抽动了一下。 程城那个男人竟然跟在时浅渡身旁! 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笑着跟她交谈。 三人聊的热络,时常露出笑容。 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握紧,上战场一般,迎面走过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认识的男人脚步一顿:“你这是?” “他就是我们的副主任。” 程城率先开口,跟东道主一样主动介绍。 眼底透出些许轻蔑,说的别有意味。 “噢,你就是……” 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看看何纾言又看看时浅渡。 他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时主任会带你来呢,想着正好能见一见,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时主任动心,一开始差点误会了。” “……” 对方说的挺真诚,不是故意气人。 可这话说的,怎么能叫人不气? 何纾言心里的闷气被拱起来。 他在心中默念几次,告诉自己时浅渡有工作安排很正常,这才稳住了心态。 “你好。” 他客气地点头示意,又扭头看向时浅渡,牵住她的手。 “我炖了牛肉,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当然要回家吃饭了。”时浅渡亲了下他,“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唇畔落下的吻让何纾言心头的不满一下子缓和了大半。 时浅渡好就好在从不在同事面前避讳对他的感情,时常恰到好处的亲亲抱抱、秀秀恩爱,很好的满足了他越发强烈的虚荣心和微妙的占有欲。 真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时浅渡这个年纪轻轻的天才,爱的人是他。 “时主任,这就是你家那位吗……?” “怪不得时姐你会喜欢呢,温文儒雅,看着也好年轻啊!” “你们看着真配,就知道大神的眼光肯定不会差!” “有机会介绍给大家认识嘛~” 与会人员都是一个圈子的,都相互听说或者相互认识。 时浅渡太有名气了,跟不少人打了招呼。 何纾言刚一瞧见时浅渡跟程城一起出现时,心里别提多不痛快。 这么一路下来,都不用时浅渡哄他,光是听人夸自己、夸他们相配,就让那些不满消散了个干净,气都气不起来了。 但他没打算就这么过去。 两人上车后,他问:“不是说今天你自己来吗?” 时浅渡解释:“所长说要让程城也参与参与,下午就临时带他一起来了。” 何纾言坐在驾驶位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掐了掐。 眉宇轻敛,他淡淡说:“带他不带我。” 这个论坛连着开两天,今天下午就是五个小时。 程城要跟她相处那么长时间。 他这么一想,又开始不满了。 “呵,今天不是不吃饺子么?”时浅渡笑话他,“怎么这么酸。” 何纾言睨过去:“回去给你牛肉泡醋。” “哎呀,老师。” 时浅渡摸摸男人的脑袋。 她说:“我们都结婚了。” “他也结婚了。”何纾言摘下眼镜,用眼镜布轻轻地擦,“你明知道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逮到机会就跟你献殷勤,今天跟他开了半天的会,都不跟老师说一声。” 他重新戴上眼镜,推了一下。 “你还不如坦白告诉我,老师又不会介意。” “不介意?”时浅渡不信,“真的?” “……” 何纾言把眼镜布叠好,放回原位。 他动动唇:“假的。” 时浅渡没忍住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捞。 亲昵地轻啄男人的唇角。 “我家老师怎么这么可爱啊。” 何纾言顺从地靠过去。 感受到脖颈间的吻,他微微瞌上眼睛。 还是这么喜欢亲他啊…… 他永远享受时浅渡的亲吻,享受被她取悦感觉。 似乎他对时浅渡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让他异常沉迷。 “若不是许多私事不好往外说,就应该让他知道……”他微扬着头,在被舔舐到喉结上时,低低的哼了一声,“嗯,你有多沉溺在老师身上。” 他很讨厌程城,讨厌这个人觊觎时浅渡。 “昨天我还听见他说我坏话。” “他说什么?” 何纾言诡异地顿了一下。 犹豫几秒,还是什么都没说。 “总之不是好听的。” 无非就是什么…… 四十多岁的男人早不行了,时浅渡太可怜了。 又或者,说他每次都只用带隔间的蹲厕,不敢在外面,是因为太小了。 说来说去,都是那点子事,从初中说到三十好几还没说够。 时浅渡听他“打小报告”,又不愿意说出来,越发觉得可爱。 她忍不住想抱得更严实些,就搂住男人的腰,让他往自己身上坐。 车里宽敞,倒不会觉得挤。 她扬头,蹭蹭何纾言的鼻尖:“老师是在跟我撒娇吗?” 何纾言眉眼动了一下。 他否认:“不是。” 时浅渡不理,笑着吻上他的唇,模模糊糊地开口。 “好喜欢老师跟我撒娇啊。” “……” 何纾言的耳朵莫名有点儿红。 “你现在才是撒娇。” 他低声说完,回顾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撒娇的意味。 但他真的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大岁数的老男人在跟时浅渡撒娇。 他又道:“老男人撒娇有什么可喜欢的。” “我喜欢老师多依赖我一些,什么都愿意跟我说。” 时浅渡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搂着男人的腰,让他伏到自己身上。 薄唇亲了亲他脖颈,又往下,碰了碰锁骨。 “开心时和我分享,不高兴时不用犹豫,就可以跟我直说。”她收紧双臂,轻轻地抚在何纾言背脊上,“老师以前过得很苦,但以后我会对您好,您不需要吃醋也不需要胡思乱想,只要相信我永远爱您就可以了,好不好?” 何纾言胸膛发热。 他想说,时浅渡已经对他足够好了。 处处顺着他哄着他,从来不跟他生气,永远那么温柔。 好到一想到她,心中就不住的发软,冒出甜腻。 漂亮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眼眸晦涩,垂首亲在她的唇上。 “好。” *两人到家时,锅里的水全都烧没了,牛肉和土豆糊在锅底,最终还是吃的速冻饺子泡醋:) 429 柯米1 他在发颤。 第四百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人鱼一族天生靓丽, 容貌如精雕细琢一般完美,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 而美貌背后,却是与生俱来的血腥和暴力, 比人类强悍数倍。 他们生来好斗,同族之间也时常斗争,为了抢夺一个雌性伴侣或者雄性伴侣, 又或者争抢地盘,都有可能大打出手, 甚至是与死亡相伴。 也正因为族中相互厮杀, 各自独处,才使得人鱼族的凝聚力不够强,被人类欺压多年。 后来柯米掀起了腥风血雨。 他带领人鱼族掌握了人类的武器装备后,直接掀翻了人类稳固的统治。 人鱼占领了整个海洋和大部分陆地,穷困的人类都被他们统治, 沦为了阶下囚, 生活凄惨无望;小部分有能力反抗的人类则自发聚集到一起,圈地创立了自救的组织。 而富有的人类则全都住到了天空中,研究准备精良的武器, 开始准备反攻。 人类与人鱼相比起来, 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的头脑。 不是说人鱼蠢笨, 而是人类多年以来形成的知识系统, 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会的。 人鱼只能从人类手中获取战利品作为武器,而人类则能研制新的武器。 战争几乎不曾停歇过。 至少在人类新的武器研制出来之前, 人鱼有着压倒性的实力。 柯米不蠢,知道人类必定不愿被人鱼统治,也时刻监视着对方的动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拥有一定技能的人类抓到海底, 胁迫他们为人鱼卖命。 作为陆地上最有名的情报贩子之一—— 时浅渡被人鱼抓捕到了海底。 她清醒过来时,手腕脚腕上已经被绑了沉重的镣铐。 身边是伤痕累累的两个小弟,叶永言和明陈。 两人全都昏死在她的身边,但气息尚存,尽快救治的话,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咣当”几声响,面前的牢门被从外打开。 模样精致的人鱼高高在上地看她两眼,扬扬头示意她起来。 “别装死,跟我过来,柯米大人现在要见你。” 时浅渡起身,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叮当”直响。 她跟在人鱼身后,因为他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下一秒,貌美的人鱼冲她张开唇齿,露出了尖厉到能把人骨一口咬碎的利齿。 他面色不善:“再看把你大卸八块!” 真凶。 不知道她家小柯米会不会也变得这么凶悍。 时浅渡撇撇嘴唇,没被吓到,但也没继续盯着别人看。 穿过以特殊玻璃制成的通道,他们能透过玻璃看到海底的世界。 数不清的各色小鱼在水中穿梭游荡,色彩斑斓,美轮美奂。 她突然想起,柯米比起陆地,依然更喜欢大海。 小人鱼愿意为了她长期居住在陆地上,过着人类的生活,但偶尔还是想回到大海里畅游,就窝在他的身边,可可爱爱地跟她撒娇,希望她也一起去海里休息几天。 她没少陪小人鱼下海,带着人鱼制作的“透明泡泡氧气罩”,在海底肆无忌惮地游玩。 两只同柯米一样精致漂亮的小鱼崽崽也跟在他们身边,每天别提多开心。 唯一不好的么…… 就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变少了很多,亲亲抱抱不太方便。 所以小鱼崽崽才一长大,柯米就让他们自己去海里生活历练了。 “柯米大人,人带到了。” 时浅渡回过神,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坐在软椅中的男人。 他有点儿婴儿肥的面容彻底张开了,皮肤依然白皙透亮,几乎白到透明,眼皮上淡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晰,长而卷翘的睫毛下面是一双略带阴翳的湛蓝色眼眸。 没有了初见时的犹疑和不安,不再湿漉漉的擒着水雾,也褪去了稚嫩和可爱。 那张面容如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完美无瑕,漂亮得无可挑剔。 柔顺的长发搭在身后,柔和了他矜贵冷傲的气质。 曾经似是带着一股香甜诱惑的身体也长大了不少,骨架更宽了,把做工精良的白衬衫穿得英挺,肩宽腰窄,更显得有种贵族风范。 只不过,是面上眼底都盛着暴虐的、可能随时会发火的贵族。 她跟柯米生活在一起好多年,看着他从刚成年开始,一点点变得挺拔、成熟…… 但那时只是身体上的成熟。 尽管跟现在的模样所差无几,但气质差距太大,竟不似同一个人。 过去,柯米跟她一起生活,过了好多年,依然无忧无虑,充满童心。 每天就知道跟她可可爱爱地撒娇,求抱抱,求亲亲。 活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敛眉,冲柯米点头示意:“你好。” 柯米眯了眯双眼。 视线在这个人类女人身上扫了一圈。 他讨厌人类,讨厌一切人类。 也就是不得已,才会允许可能对他们有用的人类来到他的地盘。 当然,如果她不识相的话……那就消失在深海吧。 “我知道你们人类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新型武器,专门用来对付人鱼。”他开口,嗓音低沉好听,温度偏低,“听说你是人类当中很有名的情报专家,获取这些信息,应该不难吧?” 时浅渡闻言笑了一下。 情报专家,真会给她贴金。 她不就是个情报贩子么,有名一点罢了。 她眼珠一转:“应该不难吧。” 男人拧起眉头,眉眼间的戾气更重了。 他不悦,声音冷了两个度:“让你回答,没让你重复我的问题。” “哦,不难。”时浅渡说,“但也不会太简单,他们肯定知道你们在想法设法地获取情报,所以研究内容都是机密,想要拿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说得相对中肯,没有画大饼,也没有敷衍。 柯米听了,稍微满意了一些。 这些天陆陆续续抓来人类,要么是对他们人鱼嗤之以鼻,完全不愿意配合; 要么就是贪生怕死,明明没那个能力,却跟他们一口保证自己可以。 这个叫时浅渡的女人在人类当中口碑很好,看着么…… 似乎也没有不愿配合的迹象。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要知道人类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种族,他都被骗过好几次。 他问:“你愿意给我提供情报?人类打不赢我们,就永远是阶下囚。” 时浅渡当然觉得打来打去没什么意思,还是和平共处比较省事。 再说了,这世界继续打下去,早晚弄得整个小世界崩溃。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直说了,便只道:“不管人类还是人鱼,谁能让我过上好的生活,我就愿意给谁卖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说的不错。”男人扯动唇角,“如果你做的好,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但如果你蒙骗于我……” 他轻笑,笑容不大,但残暴两个字简直像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我碾碎了你的骨头去喂鱼。” “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有个小小的愿望,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时浅渡话音未落,玻璃碎裂的声音就在她脚边炸开。 只见男人面色阴沉,矜贵的面容上尽是暴虐的杀意。 他嗓音沉沉:“还没什么都没做,就想着讨好处了,果然是人类,都是一样的贪婪。” “大人别生气嘛。”时浅渡丝毫没被吓到,“是这样,我的朋友还被关在牢里,他们受了伤,如果再不医治的话性命堪忧,希望你能叫人帮忙医治一番。” 柯米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原来,人类所谓的“友情”不止会出现在电影里么? 他还以为那些电影不过是人类构建的乌托邦。 毕竟,这个世界破烂成了这个样子。 在他带领人鱼占领海洋和大部分陆地之前,陆地上就已经是惨淡荒芜了,大片的土地被污染,沦为贫民区和垃圾场,一望无尽的垃圾堆成了山,最下等的人就在垃圾堆里翻找能吃的东西,食用被污染的食物,生病、死亡、腐烂,又滋养了污浊的土地。 他没去过天上看有钱人的生活,但他知道陆地上的人一直生活在暴力、斗争和背叛中,药物、毒.品、滥.交等数不清的罪孽在明面上滋生。 他倒是觉得,自从他统治了大片的陆地,许多人类比过去过得更好了。 狡猾又贪婪的人类相互抱团又相互背叛,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些都是他在混乱的人类社会中亲身学习到的。 他还从未见过任何跟电影里描绘的那种拥有美好品质的人类。 “噢,为了朋友。” 柯米轻轻道了一句。 他本来打算直接叫人把这个女人带下去,供她充足的设备用来获取情报,立刻就在他们的监督下开始行动,好尽快的拿到情报,又或者分辨出女人的居心。 现在,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要试试看,这个口口声声为了朋友的女人,究竟能为朋友做到什么份上。 屈辱、折磨、极限的选择,又能撑得住多少呢。 他反正是从没见过,有人类能将他经历过的一切都忍受下来。 最多进行到前面一小半,那些人就已经坚持不住,恨不得跪地求饶了。 当然,求饶的话…… 他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就像过去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解脱一样。 他吩咐道:“去带那个不听话的男人过来,记得好好检测一遍。” 不出十分钟,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被两只漂亮的人鱼押了上来。 男人的眼神跟柯米一样阴狠,充满了愤怒和杀意,不遮不掩。 柯米见他如此,牵动唇角:“你们人类不是很喜欢施.虐么。” “……” 时浅渡眼皮跳了跳。 她心说,不是,没有,人类中变态还是少数啊! 以施.虐为乐的人是存在,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事好吧。 她看到,柯米一直沉静的胸膛起伏了几次。 可能是想到了从前。 既想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人类,回忆起过去又仍然会有些应激反应。 他掀起了红润的嘴唇,露出了尖厉凶残的牙齿。 漂亮的眼眸明明是湛蓝的,却像是蒙了一层刺眼的血雾。 “你……” 柯米才开口说出一个字,盯着胖男人的眼睛突然瞳孔微缩。 他提前察觉出不对劲,厉声道:“快把他丢到海里去!” 手下的人不敢多问,立刻行动。 可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巨大的爆炸来的太突然了,速度之快、爆破之强,让人们几乎感受不到血肉的飞溅,也看不见胖男人和附近两只人鱼的皮开肉绽,只觉得水下基地猛烈地震了一震,紧跟着,有海水瞬间涌入了了房间,一切都在坍塌、漂浮。 坚硬的建筑材料断裂坍塌,在海底的压强下被碾得四分五裂。 柯米比旁人更快一步离开了爆炸中心点,但还是在混乱中被割伤了身体。 冰凉的海水没过整个基地,柔软又汹涌,就像是貌美却暴力的人鱼。 生命的前18年中,再熟悉不过的海水将他包围。 纷乱中,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身为人鱼,应该对此时的状况得心应手。 只要化出鱼尾,就可以灵活处事,轻易地离开,逃出生天。 可他没有化为原型,而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用手捂住了嘴唇和鼻子。 有空气从指缝间溢出,形成一个个小泡泡,往上漂浮。 修长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冲出了被水压挤压变形的建筑,断折的金属有的被他用尖厉的手指大力拍开,有的则猝不及防地刺破他的皮肤。 最应该能带给人鱼熟悉感和安全感的湿咸的海水,完全不能让他安心。 他四肢僵硬,被海水包裹的湿冷感觉让他感到恐惧。 身体摆动,学着人类的模样往上游。 只能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一点一点,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黑暗。 在此之前,或许人们都以为,那只凶悍的人鱼征服了陆地,却在征服海洋时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是因为他不需要,是因为他想高高在上地统领全局,体会做一个暴君的快感。 可所有人都猜错了,他从不下水,是因为心底强烈的惧怕。 他在发颤,他害怕变出鱼尾。 因为一旦化为人鱼状态…… 他就会回忆起鱼鳞被人一片片硬生生拔下来,直到血肉淋漓的痛苦。 那时,他以为自己被允许泡在拟态海水中,是人类大发慈悲、回心转意。 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人类更喜欢看到他漂亮的鱼尾染上血红。 他的尾巴好丑,也好疼。 破破烂烂,残缺不全。 还被细菌感染,至今没能完全治好。 只要碰到湿濡的海水,就不自觉地开始哆嗦。 430 柯米2 一定会好好地疼你。 第四百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知道柯米在水中有多么游刃有余。 海里就是他的天下, 就连她这种来自时管局的人,掌握了许多小世界人类不会的奇能异术,有些时候都没有小人鱼来的敏锐灵巧。 所以, 她在没入水里时,根本不曾担心柯米。 直接找准方向,往海面上面游去。 可到了一半,觉得不对劲。 回头一看, 竟发现男人没有化出鱼尾, 而是一动不动地往深海沉去! 她来不及多想原因,连忙调转方向。 人类在海水中没有优势, 爆炸和建筑的坍塌又在海底形成漩涡,阻力很大。 她费了些力气, 才成功地伸手捞住男人的腰,把人捞到附近的岸上。 柯米身上湿漉漉的,海水混杂着血水, 滴滴答答地落在岩石上,形成一道鲜红的痕迹。 他已经因为缺氧昏厥过去了, 面色苍白,眼皮紧紧地闭着。 时浅渡拧拧眉头,给男人做了几次心肺复苏,他便咳嗽着吐出几口水。 红润的嘴唇泛着水光,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张张合合地喘息。 但人依然没有清醒, 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岩石上。 合身的白衬衫被嚯开了几个口子, 撕裂了,被血迹染了颜色,沾着泥沙, 还有一截水草。 掀开破烂的意料,能看到几处皮肤被撕裂,伤口狰狞。 好在他是人鱼,身体的修复功能和凝血功能都跟人类不同,不会血流如注。 她检查一番,发现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就没有立刻带着柯米转移到更安全隐蔽的地方,而是先在男人周围设立了结界,这才又一次潜入海中。 两个小弟怎么说也跟了她几十年时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们关押在牢房,每个牢房都是单独的密闭空间,距离爆炸中心较远,受到的波及不会太大。 - 柯米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时,被身上凉飕飕的感觉惊得瞬间睁大双眼。 他成年之前,都生活在海里,从来不会穿衣服。 到了陆地上后,他也像绝大多数人鱼一样讨厌被奇奇怪怪的布料裹住身体。 但自从经历过日日的虐待、一次次被打的皮开肉绽,心态和习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逃出生天后,几乎无法忍受不穿衣服。 因为没有遮挡地暴露在他人面前,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立刻坐了起来,丝毫不把身上的痛感放在心上。 受过那么多鞭打虐待,普通的伤口对他说不痛不痒。 可刚起身,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腿上都被锁链桎梏住了。 这么粗的锁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于是用力一挣。 几乎是立刻的,不轻不重的电流窜进身体中,不算疼,但恰好能刺激到他的神经,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别挣了了。” 时浅渡站在灰暗的楼梯上,在男人伤痕累累的身上扫了几眼。 刚把小人鱼和两个小弟安置好,还没来得及给他处理伤口,他竟然自己醒了。 她一边下楼梯,一边说道:“那是专门为控制人鱼制作的锁链。” 柯米杀意溢出:“是你。” 被桎梏、裸.露着上身、被关在陌生的房间受制于人……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烙在骨子里的恐惧和恨意使身体本能地有了应激反应。 他按捺住剧烈的心跳,让自己尽可能地忽略掉皮肤上涌出的鸡皮疙瘩。 俊美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戾气,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那个男人跟你们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 时浅渡站定在男人面前,抬手去扶他的脸。 现在柯米带着刺,早已不是乖乖小鱼,而是只处处见血的杀人鱼。 她眼疾手快地躲过尖厉的牙齿,猛地掐住男人的下巴。 “一伙的我还能让你活下来么,你说是不是。”她手指不断用力,“嗯?” 以前小鱼乖顺,力道也不算大,轻轻松松就能掌控。 而此时柯米反抗的厉害,她一只手差点没控制住,让男人挣脱了咬在她的手掌上。 这要是被咬一口,恐怕半个手掌都能被他给咬掉了吧。 她眯起双眼:“你要是听话一点儿,我兴许还能好好对你。” “听话?”男人低嗤一声,抬起手臂,锁链作响,“要不是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在你那里时,不也是同样的待遇吗?” 时浅渡打断了他的话。 柯米微怔。 “我只不过是用你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你罢了。”时浅渡手指下滑,渐渐地从男人的脸颊上滑落到脖颈间,“你觉得这下三滥,说明你也是下三滥的人。” 过去的争斗中,少不了被人类指着鼻子咒骂。 柯米从不把那些放在眼里。 时浅渡这话,却轻轻地刺在他的心上。 他成年之前,生活在海底时,最讨厌的就是血腥的斗争。 被捕上岸之后,最憎恶的是无端的欺辱。 他讨厌血腥,讨厌暴力,讨厌全然无用的争端。 他喜欢大海,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在海中游玩嬉戏。 厌恶的东西他一样没有逃掉,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而喜欢的……却成了永远的梦魇。 男人饱满的红唇往上扯了一下。 眼底盛着血丝,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时浅渡。 “那又怎样?”他嗓音沉沉,“对什么样的人,办什么样的事。” 贪婪的人类把他从海上抓捕、一点点驯化、教他讨好人类,又把他转上几手,最终拍卖。他为了活命忍辱负重,不惜用人类驯化他的方法讨好人类,却只得到更重的虐待。 他只不过是把人类对他做的事,还了回去而已。 时浅渡一脚蹬在男人身边的台阶上。 她笑:“那我是从海里把你救上来的人,你不应该涌泉相报么。” “可你现在是囚.禁了我的人,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咬碎你的喉咙?” 柯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想杀他的,眼底怎么也少不了杀意。 眼前的女人,身上不沾杀气,或许…… 没想杀他? 可当时虐待他两年之久的人,身上也没杀气。 人类啊,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变态,更恶毒,更喜怒无常。 他的视角比时浅渡低一些,仰头看她,却没有屈居人下之感。 “你抓我却不杀我,无非就是有所图谋罢了。” “图谋确实有,我在想,是把你交给住在天上的人换了钱财呢……” 时浅渡凑近,手指轻轻地抚过男人光滑细腻的脸颊。 尽管很是凶悍残暴,皮肤却跟所有人鱼一样,手感好的要命,一点也不会粗糙。 她当着柯米的面,暧昧地翘起唇角:“还是把你留在我身边。” 柯米双臂猛地一挣,又触发了镣铐的电流。 他瞬间没了力气,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往前倒去。 却在时浅渡伸手扶他的时候,露出了尖厉的獠牙。 人类的骨头,他一口可以咬断整个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的嘴唇已经触碰到时浅渡的皮肤时,一股巨大的力道掐住了他的脖颈,“砰”的一声把人猛地按倒在了地面上。 身上的伤口都还在,这么一下子力道不小,顿时撕裂开了不少。 他用力,人鱼的力气比人类大数倍,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对方铁钳一般的手指。 不出几秒,白皙的脖颈上就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劝你不要耍小聪明。”时浅渡哼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没有这镣铐我就不是你的对手吧?” 她目光一扫,发现男人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好像在颤抖,不过被他硬压下去,不细细观察的话不是很明显。 “是不是对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柯米被扼住喉咙按在地上,只能仰着头,说得有几分艰难。 他不见慌乱或退缩,唇角咧开,露出嗜血的牙齿。 时浅渡轻笑:“我可没兴趣跟你打得两败俱伤。” 她慢慢松开了手指,恢复他的呼吸。 “如果你同意我的要求,我可以不伤害你,而且会好好地对待你。” 人类还能好好地对待他? 柯米压根不信。 但他还是顺着时浅渡开口,想要看看人类究竟会多么荒谬。 “什么要求。” “很简单。”时浅渡轻笑,“你知道在以前人类买人鱼是为了什么吧?” 男人的眼眸眯了一下。 漂亮的蓝色眼珠越来越暗沉,酝酿着风暴。 时浅渡一边笑,一边用拇指往下滑,缓缓地抚过裸露的胸膛。 她笑容张扬,轻佻得像是个满怀色心的烂人。 “早就听说带领着人鱼一族防抗人类的那只小鱼模样漂亮,俊美无双,这回一看,果然说得不错,比一般的人类和人鱼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她语调暗昧,手指在腹肌上打圈,“我正缺个人在晚上服侍,你要是乖乖的,我啊——” 她故意拉长尾音,漆黑的眼睛弯了一下:“一定会好好地疼你。” 她每多说一句,男人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等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把杀人的欲.望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柯米一字一顿道:“你们人类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作呕。” 他早就不是刚被抓到陆地上时,被迫学习讨好人类的无知人鱼了。 人类再怎么对他们好,也不过是…… 把他们当成个“工具”罢了,一个漂亮的工具。 满足他们肮脏恶念的工具。 真丑陋。 面前的女人明明容貌极好,却看得他直恶心。 就跟那时在拍卖会中,所有对着他露出猥.琐神情的男男女女没有任何差别。 人类的劣根性如此不堪,到底是怎么统治世界上千年之久的? 他跟那双笑意盈盈的眼对视。 女人指肚的温度还在他的皮肤上游移。 手脚上的锁链,裸露的皮肤,下流的笑容,冒犯的触碰,显而易见的羞辱…… 这个环境中的一切都让他厌恶至极,萌生出了越发强烈的杀意。 “你最好祈祷,我没能活着离开这里。” 只要他活下来了…… 他要像杀死之前那人一样,把这个女人的骨头一点点地碾碎。 “呵,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时浅渡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不长得锁链锁在地上的男人。 她拍了拍双手:“本来我还想着,如果你表现得好,喘得好听一些,我没准能对你好一点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男人扯扯唇角,没说话。 她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怕水,是吗?” 柯米呼吸微窒。 他怕水,尤其怕海水,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 人鱼族向来好斗,不是所有人都服他,愿意听从他的管辖。 要是让他们知道他在水下…… 结果可想而知。 时浅渡已然从他的神态中得到了答案。 如果不是她来到这个时间线的话,今天跟没不会发生爆炸,未来几天之内的爆炸也没能摧毁这栋水下基地,自然就不会有这么一出,后续也从没有人发现他这个致命的缺点。 曾经那么喜欢大海的小鱼…… 现在竟然会怕水啊。 莫名叫人感到难受。 她敛了敛神,嗤笑:“身为人鱼,竟然差点淹死在水里,我给你做人工呼吸的时候……” 她歪了歪头,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你缠我缠的可紧了呢,嘴唇真是软啊。” “……!” 男人的眉头抽动一下。 想到自己在睡梦中被一个人类那样对待,恨不得把她抽筋剥骨。 “今天你若不杀我……日后我必定亲手把你撕碎了喂鱼。” “噢,还是这个态度,那没办法了。” 时浅渡蹬上楼梯,站在高处往下望他。 手指按下一个按钮,海水顿时通过管道抽取上来,喷涌在地上,水流的速度之快,瞬间就在这不算大的空间积了一层水。 她远程控制,给男人去掉了身上的镣铐,恶劣地笑了起来。 “等你想好了,愿意好好地服侍我了,我会好好把你捞上来的。”她笑眯眯地说完,面色徒然变得多了两分狰狞,“要不然,你就淹死在这里好了。” 停顿两秒,她又勾了勾唇角:“一条人鱼被淹死,倒也很有意思,不是么?” 铁门砰的一声被撞上了。 整个空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湿咸的海水已经没过柯米的膝盖了。 他开始发颤,很难让自己忽略掉身上的恐惧与不适。 可是,在心头扎根更深的,是一种恨意。 女人居高临下地狰狞看他的表情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不掉。 还有她说的那些恶心的话,做过的恶事…… 他脱离人类的魔爪已经数年之久,已经太久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了。 之前能逃离,现在又怎么不能翻盘? 就算是死,也得杀了这个女人再去死吧。 身上恐惧的颤抖逐渐变成了充斥着恨意的轻颤。 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活下去,活剐了这个可恨的人类! 海水已经淹没鼻息了。 破破烂烂的鱼尾在灰暗中翻涌着水花出现。 尾巴破损,鱼鳞残缺,还染着严重的感染。 鱼鳞是可以自行再生的,但少了鱼鳞的尾巴非常容易被细菌感染,不及时救治还很可能导致部分坏死,就很难再进行医治,死亡率也会大大提升。 细菌的感染不似伤口,会在身体中渐渐蔓延,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 残破的鱼尾还算灵活,飞快地卷起水花浮到了时浅渡离开的那扇门前。 攻击力极强的手掌一挥,就直接破门而出! “轰”的一声巨响,铁门像一块塑料般被砸出老远。 他本以为会看不到人,然后在某个房间里发展正在花天酒地的下流女人。 却不想,才一撞破了铁门,就被人强硬地按着鱼尾摔倒在软垫上。 “你……!” 鱼尾上没有新伤,就是鳞片残缺,露出下面的嫩肉。 这么丑陋的鱼尾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展露,他本能地耳朵一红。 紧跟着,更深的恨意与恐惧同时飙升。 难道,这个女人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拔他的鳞片么! 惹怒他、刺激他、羞辱他……都是为了逼他化出鱼尾? 他的鳞片漂亮的世界少有,且人鱼鳞片都可以作为上好的药材。 拔了长,长了扒,无休无止。 如果受制于这个贪婪的人类,恐怕结果就是如此。 他摆动鱼尾,想拨开时浅渡,化出双腿。 却不想,因为被死死地按住了破损的尾鳍,无法挣脱。 他以为身上会又一次传来刻骨的疼痛,重温数年之前的噩梦。 却不想,有药香随着女人不由质疑的动作落在他丑丑的尾巴上,因为细菌感染而不断瘙痒难耐的鱼尾上传来一阵清凉。 他怔住,无意识地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这个女人在给他……上药? “就那么怕水么?” 时浅渡拧着眉头,看到自家小鱼以前漂亮的尾巴变成这样别提多心疼。 她瞪了柯米一眼:“怕到这么重的感染也不处理?” “……” 柯米抿抿嘴唇。 懵怔的头脑中不由得想—— 如果一个故事有着相同的开端,结局会不一样吗? 短暂地停顿之后,他又挣扎起来,利爪毫不犹豫地刺向时浅渡。 一个人类对他好……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可不信在人类与人鱼之间如此敏感的情况下,还会有人类会主动帮他医治。 无非就是有所图谋,想用他的身子、用他的脸、用他人鱼的身份,去做些什么满足一己私欲的事情罢了! 就算她帮忙疗伤又怎样? 刚才的羞辱和桎梏,那些充满恶念的眼神,都都能一笔勾销么? 他再也不是那个很容易被人类哄骗的小人鱼了。 可惜利爪还未触碰到时浅渡,就被她一把按住了手腕,猛地压在地上。 她用手肘抵住男人修长的后颈,把他身子朝下地按住。 这只小人鱼,真是不听话,凶悍得咧。 给他处理伤口还频频想着杀她。 亏她那么心疼,真真切切地想着帮助他,还用脱敏疗法给他“治疗”。 跟她想象中差不多,柯米的生命力和意志力,要比他的梦魇强大多了。 要说之前在海底时为什么没能化出鱼尾……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一个明确清晰的憎恶对象吧。 其实到了现在,他的“复仇”基本结束了。 没有明确的目标和对生的强烈期待,恐惧必然会压倒一切。 不过,唔,这么“治疗”确实更容易被他讨厌。 可能在小鱼眼里,她已经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想要对他上下其手的烂人了吧。 时浅渡眼珠一转,俯身,薄唇落在男人的耳畔,张张合合。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落在他细瘦有力地腰间,颇有往下继续的趋势。 她威胁道:“小鱼,你要是再不乖,我当场把你法办了哦。” 431 柯米3 小鱼,你求求我。 第四百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上一章结尾我修改添加了一些内容, 大家可以看看更新的时间,如果是在我最后更新之前看的,可以翻上去看一眼~ - 柯米发觉那只手在不断下移, 并无慌张。 精致的面容上, 反而浮出凉薄的笑意, 仿佛在笑话时浅渡的荒谬。 他讽刺道:“人类果真淫.乱, 就是对着一条鱼,都能发.情么?” 他动了动自己被遏制住的鱼尾。 就算再往下摸, 摸到的也就是鳞片而已。 又不像人类男人, 随便摩擦几下就会立刻发.情,理智全无。 他以为人类女性会比男性好一点,不想,也不过如此。 “你要是让我化回双腿,这么往下没准还有……唔!” 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时浅渡怎么会不知道人鱼的鱼尾巴哪里最敏感。 柯米带着她去海底玩时, 她没少把人调戏得到处乱窜,羞红着脸躲到礁石后面不敢路面。 况且,她怕是比小鱼本人还清楚他的身体。 “你的脸好像很红。”她笑, 脸上满是调戏,“是哪里不舒服吗?” “……” 柯米伏在地上, 胸膛颤动。 他抿住嘴唇,没再说话,凶神恶煞地盯着时浅渡。 仿佛只要能找到机会, 就要撕裂她的脖颈。 一个人再强,也会有弱点。 处境再差,只要隐忍蛰伏,总能找到机会。 他最明白这个道理了。 时浅渡轻笑:“不说话了?” 她又捏了捏鱼尾。 柯米喉咙滚动, 把哼声憋了回去。 他身上绷着劲儿。 从时浅渡的角度看去,肌肉线条极其流畅漂亮的手臂刚好就在她的面前。 男人身上的肌肉不多不少,不是大硬疙瘩,也不会太薄太瘦。 就是一种刚刚好的力量感和肌肉美感,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本来她是觉得瘦一点儿的小鱼挺可爱的,突然变得强壮叫人不太适应,现在么…… 唔,突然觉得,适当强壮一些倒也不是不好。 她多看了两眼,没言语。 继续给小鱼处理破破烂烂的尾巴。 陈年的旧伤早已成型,就像人类皮肤被火烧过毛孔受损,不再可能长出新的毛发,鱼尾巴也是一样,已经愈合的地方再也生不出鳞片,但很多地方因为细菌感染一直没转好,反反复复地发炎,严重时可能还会流脓,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尾巴这个样子,就是化出双腿,恐怕也是长期被病痛缠绕。 小鱼以前有一点疼都会可怜巴巴地窝到她怀里撒娇,现在真是能忍。 尾巴宽大,要比双腿耗费的药膏多多了。 她垂眼,把系统空间里仅剩的外用药膏都用在了柯米身上。 看到某些鳞片被硬生生拔走而留下的狰狞痕迹,面色微动。 人鱼天生丽质,身上很不容易留疤。 能在人鱼身上留下疤痕…… 她牵制住柯米尾巴的力道减小了一些,免得让他太疼:“细菌感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转的,只外敷的药只能缓解现有的伤口,还是得注射相应的药剂才行,这个地方只有最基础的外用药,今天比较晚了,明天我去给你买……” 话没说完,充满力量的鱼尾突然翻动,身上沾着的水珠飞溅! 人鱼鱼尾的力道,比他们手臂劲头要大多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趁着时浅渡放松桎梏的瞬间,直接拍在了她的身上! 鱼尾在水中能掀起更大的风暴和冲击,在岸上效果减弱,但依然不可小觑。 他将时浅渡击飞的瞬间,身下化出双腿,脚掌在地上一踏。 劲瘦有力的修长身体猛地将她按在地上,双手已经化成尖锐的利爪。 只要一下,就能把人类的脑袋从身上剥离。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柯米则完全没有犹豫,从前到后可能都不足两秒,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乱七八糟的思考和感慨,利爪就已经落下! 时浅渡快速一躲,尖锐的指甲就把她身后坚硬的墙壁挖出一个巨大的洞。 碎石稀稀拉拉地往下掉,得亏这不是承重墙,不然怕是危险了。 人鱼的力量,还真是跟人类有壁啊。 她翻身,把男人压在身下:“小鱼,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忘恩负义。” 柯米冷哼:“想要淹死我也是对我好么?”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快的速度都被人类躲过去了。 没有装备的人类大都废物,而眼前的女人……倒是有两下子。 又或者,人类已经研究出强化自身□□的方法了? “还不是想帮你克服一下对海水的恐惧。” 柯米以前从没跟她用过力气,没想到人鱼的力道能有这么大。 时浅渡又要制住他,又不想伤他,竟然有些吃力。 一提到海水,柯米身上下意识地软了一下。 他刚才不是什么克服了恐惧,只是更想杀死这个女人罢了。 泡在水里的感觉依然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就是回忆都不想回忆刚才的场景,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被人类压制的情况也让他非常不适,呼吸比平常急促了许多,难以平息。 但他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软肋,只能冷着一张脸,用攻击性掩盖了一切。 “你最好就此杀了我,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杀你干什么?”时浅渡懒洋洋地笑,凤眸微挑,“我要你好好活着。” “……” 那一瞬,无数痛苦的记忆涌动。 柯米背脊颤了颤。 既然已经在小鱼的心里留下了好色荒.淫的形象,那她可不能让人白白地冤枉了自己,当然是要……坐实了这个印象,才不算亏啊。 时浅渡用手指缓缓拂过男人结实的肌肉,继而在垂首,在他耳畔开口。 “好好地活着,乖乖地服侍我,做好你一只人鱼的本分。” 柯米喉咙一滚,不好的预感让他想以最快的速度由双腿化为鱼尾。 可惜他慢了一步,被人死死地桎梏住,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捏住软肉。 身为人鱼,他对自己的体能力量十分自信。 就是他还没成年、细胳膊细腿的时候,就能一掌掀翻了海底的礁石。 人类不用武器,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时浅渡面前,他却被打破了过去十来年的观念。 他竟然反抗不过一个人类! “呜……” 他扭动背脊,肌肉随之展现出了漂亮的线条。 过去买了他的人类残暴异常,却从没对他做过这样的事。 一时之间,他又羞又怒,额头上青筋暴起。 杀意满满地瞪向那个可恶的人类,却在一下秒眼眶一红,扬起了头。 半天时间之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威胁人类帮自己做事。 一连多年,一直如此。 突然间转变了地位,羞愤的情绪跟甚。 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女人。 “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么?”时浅渡对他的瞪视不躲不闪,“怎么还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说话间,稍微用力,男人立即垂下头,肩膀直抖。 他喉咙滚了滚,心中愤恨无比,极端嫌恶人类把他们人鱼当做玩物一般对待,可愉悦感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发出什么不应该属于他的声音。 这个女人…… 人类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他恨人类。 他永远恨人类。 时浅渡垂眸,把一切美色收入眼底。 白嫩的皮肤,紧绷的肌肉,淡青的血管…… 还有红润眼底的水光。 她一开始没想过会发展成这样。 本是想温柔一点儿地接近柯米,让他不要害怕人类,让他慢慢觉得人类也不全是可憎的存在,可海底的事故太过意外,她的小也鱼一而再再而地反抗她、次次杀招地想要伤她,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偶尔当一次恶人的感觉…… 也很不错嘛。 - 柯米觉得,这个叫时浅渡的人类经常性抽风。 对他好,又强迫他。 用锁链束缚了他的自由,又对她温柔以待。 可若说她温柔吧,每次他想找机会反击时,又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按倒在地上。 细瘦有力的手指死死扼制住他的身体,用力之大,都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时浅渡不会打他,只会调戏他,逗弄他…… 或许她还想过像上次一样羞辱他吧,但他预料到那点,每次在时浅渡过来见他的时候,他都提前把双腿化成鱼尾,可以借此免除那些侮辱。 他可不想对着他最恨的种族发.情。 柯米恨恨地胡思乱想了一阵,在床上翻了个身。 身下的床铺很柔软,是人类特意给他买的。 时浅渡从没虐待过他。 昂贵的床铺,身边还有盛着拟态海水的浴缸,可以供他想泡水时随便泡水。 虽然他从来都不想主动泡水,那天会化出尾巴游上去“报仇”大概完全是因为在恐惧和憎恨的推动下,导致肾上腺素激升而激发了某种能量吧。 直到现在,他也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忍着惧怕,压下颤抖,装作没事人一样把鱼尾巴没入拟态海水中。 至于“迫不得已”时,就是时浅渡过来给他处理鱼尾巴这么多年断断续续的细菌感染的时候。 他被铁链桎梏住,看着人类女人颇为认真地垂着眼,给他注射、擦药。 他的感染,算是人鱼最怕的慢性病了吧。 一旦被感染,就很难治愈。 像他这种连鱼尾都不愿化出来让别人看见的,更是拖拖拉拉的好不了。 那女人竟是很认真,可以说是悉心照料。 要不是他手腕脚腕上都拴着链子,他都要以为自己是人类的座上宾了。 时浅渡好像没有其他目的,拿他卖给天上的人类或者虐待他之类的。 她看起来……只是想让他当个娇贵男宠,乖乖地取悦她。 这更是侮辱。 哪个拥有独立心智的人,会希望当什么侍奉人睡觉的男宠啊。 柯米厌恶地抿唇,望着天花板。 算算时间,人类差不多又要来给他上药了。 他撑起身子,粗重的锁链就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才要化出鱼尾,漂亮的眉突然凝了起来。 按在床上的手指逐渐攥紧,面色愈发的阴沉了。 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妙…… 时浅渡刚刚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低斥。 “出去!” 她眉头微挑,一眼就看出了今天跟平时的不同。 总是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化出鱼尾的男人,今天竟然保持着人形,背对着她窝在床上,没有看着门口凶悍无比地瞪视她。 她往里走了两步。 “不是让你出去了么!”柯米声音又凶又怒,面色难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如果过来,我们至少有一个要见血!” “是么,那就见吧。” 时浅渡停都没停一下,来到床前。 发现男人的耳朵好像有一点红,便伸手碰了碰。 指肚才触碰到那过高的温度,就被男人抬起手臂拍开了。 “你别随便碰我!”柯米神色阴晦,透出比平时都重的杀气,“你们人类真让我恶心。” 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底气不是那么足,似乎有些虚弱。 掩盖在软被下面的手指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一会必定留下一道青紫。 时浅渡停顿半晌,视线在男人身上扫了一圈。 薄唇一勾,冲他笑了起来。 “繁衍期吗?” “……!” 柯米睁大双眼。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现在还只是刚有一点儿感觉的初期,他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了。 要是这个女人随便对他动动手脚…… 他可能真的会失去理智,忍不住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模样。 “我说你怎么没有化出鱼尾呢。” 时浅渡伸手,指肚轻轻点在他肌肉绷起的肩膀上,一点点地滑动,抚上喉结。 她笑容越发灿烂:“原来是怕我看到那东西呀。” “……” 男人的耳朵控制不止地红了起来。 因为繁衍期的关系,最怕的就是异性的气息和触碰。 就那么若即若离地摸摸肩膀与脖颈,他就几乎再也没法掩盖了。 皮肤上泛起绯色,呼吸也明显变得不正常。 人鱼平日里会保持着鱼尾漂亮完好的形态,只有在繁衍期时,才会自动地露出某些需要马赛克的东西,如果让他以人鱼的姿态对憎恶的人类发出那样的邀请……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你……滚开,卑鄙的人类!” 他低斥,对时浅渡怒目而视,却无法阻止人鱼的本能。 跟异性近距离相处,更快速地被诱发了繁衍期难以自持的状态。 凶神恶煞的眼底不由自主地冒出水光,身体努力地往对方的身边凑。 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把自己送给她。 乍一看,倒是有两分可怜,叫人蛮想怜惜一番。 可就在这时,时浅渡却收回了手。 她用纸巾擦掉指尖的水光,恶劣地扬起了唇角。 “好啊,我滚开。” “呜……” 男人满是戾气的眼神早就软了下来,像是化成了一滩水,湿漉漉的。 他往前够了够,却因为被锁链束缚住了手脚,任凭锁链“咯嘣”作响,发出不算小的轰鸣震颤声,却怎么也没办法跟她拉近距离。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诱导他,害他如此,又故意离开…… 不过是想看他出丑罢了。 “你这个……混蛋。” “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的,怎么又成了混蛋了?” 时浅渡不紧不慢地轻笑。 看到小鱼那副又憎恨又渴望的模样,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圈。 最后停留在那抹粉嫩上面几秒。 其实最初看到时她就感到很满意,好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跟从前刚成年时一样漂亮。 这让她心情很好。 “怎么,现在又开始需要我了吗?” 她唇畔的笑意扩大,在说话的同时,没忍住在心中道了句她可真坏啊。 “小鱼,你求求我。” 432 柯米4 你喜欢小鱼崽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求你……?” 柯米气笑一般, 轻嗤了一声。 他恨恨道:“你做梦。” 说不准这个囚.禁了他的女人,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等到他的繁衍期,就可以随意侮辱。 他怎么可能会低三下四的上赶着求仇人侮辱? 可是…… 他迷蒙的目光在女人修长漂亮的手指上黏了一阵。 抑制不住地想起, 他在没到繁衍期的情况下,被她侮辱过一次。 说是侮辱, 其实他不算痛苦, 反而蛮舒服, 至今…… 唔,还能回味起那感觉。 尤其是现在,繁衍期带来的难耐被异性的气息引诱得越发无法控制, 呼吸越来越沉, 头脑中理智几乎不存在了, 他实在太想重现一次那股舒服的感觉了。 人类女人的气味在这个时期尤为明显,萦绕在鼻息间门, 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头脑。 喉咙里不自觉地冒出呜咽。 过去他都是在繁衍期到来之前,提前准备抑制药物的。 再不济, 自己也可以缓解一下,不像现在手脚都被锁链桎梏, 就是碰自己一下都做不到。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痛苦的感受了。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水珠滴落。 “真是能忍,可你真的反抗得了本性吗?” 时浅渡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 说实话, 她一点不着急,毕竟看着小鱼满脸难耐地扭动这件事…… 实在是美不胜收。 “你给……” 柯米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本来想说你混蛋, 开口时却一不小心, 差点说成了“给我”。 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可描述的内容,理智被无限挤压。 他低声喘了几下,在自己理智全无之前, 猛地露出尖利的牙齿,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人鱼的牙齿尖利无比,一口下去就能咬穿筋骨。 时浅渡没想到他对自己会这么狠,眼疾手快地上前,但还是慢了一点儿。 柯米在被她扼住了脸颊的情况下,牙齿还是刺破了皮肤。 顿时,鲜红的血水顺着胳膊流了下来,落到床单上。 他拧着眉头质问:“我咬我自己还不行么?” 就算是难受死,他也绝不求这个女人,更不想跟她交.配! 他是人鱼,但他不是受人类摆弄的物件。 永远都不是。 “真是拿你没办法。” 时浅渡叹了一声,掰开他的嘴巴,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其实伤口不算很重,就是看着吓人了一点儿。 她按动一旁的按钮,男人手腕脚腕和脖颈间门的锁链立刻往后收缩,把他整个人拉成了“大”字型,拉扯的不紧,只是让他没办法伤害自己的程度。 “呜……” 男人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锁链的收缩,让他更明显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他感到一阵羞耻,红着耳朵瞪过去。 “你到底,呼……想怎么样?” 看他繁衍期控制不住自己,三番五次地羞辱他,这样还不够吗? 他真是恨透了眼前的人类。 “还能怎么样?”时浅渡白他一眼,“真是欠你的,心疼了呗。” 她垂着眼,用医用无菌贴把男人的伤口包扎好,这才跟他拉近距离。 勾住小鱼的腰身,往自己的怀里抱。 柯米感受到凉意,立刻就往她怀里凑了过去。 可这更让人感到难堪和自厌。 都怪人鱼的习性,随随便便就让他的理智快要被淹没。 又是这样。 跟那天差不多。 可恶…… 嗯。 可恶的女人。 愤怒、憎恶、恨意等等负面的情绪和舒爽、迷醉等等混杂在一起。 他有点飘,但没办法让自己脱离那些负面的想法。 他不喜欢人类的侮辱。 谁又会喜欢侮辱呢。 他本来是想……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才好好地谈一次恋爱的。 这算是他走到现在,心里仅剩的一点儿理想化愿望了吧。 他虽讨厌人类,但喜欢看人类拍出来的电影。 人类真的很会拍。 不论是丑恶还是美好,都能拍得很好。 但世间门已经都是丑恶了,他就喜欢看那些美好的故事。 柯米越想就越是愤恨,在迷迷蒙蒙之中努力拿出些理智,发软的身子慢慢集结了力量。 在时浅渡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抱得更紧,把他搂在怀里时—— 张开了满是利齿的嘴巴。 他瞄准了女人脆弱的脖颈。 只要一口,就能咬断。 他都可以想象到,大动脉喷射出汩汩鲜血、染红了天花板的模样。 可在他咬下去的一瞬间门,女人偏了下头,轻轻地吻在了他的耳朵上。 温热的唇触碰上他的耳垂,细细地吻。 他被躲过了脖颈,致命的一击猛地咬在肩膀上。 又因为那个吻猛地一抖,力道削弱大半。 时浅渡最是怕疼,虽然已经做好了被咬疼的准备,但还是疼的抽了口气。 手掌也是本能掺杂着故意,猛地握紧。 她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血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她心说,人鱼咬人未免太疼了些。 要是再多用点力气,怕是要把她的肩胛骨咬穿。 真是残暴的种族。 小鱼被攥的够呛,血淋淋的牙齿凶狠地咬着她的肩膀,身子却蓦的一软。 哆嗦着瘫在她的怀里,尖厉的牙齿也用不上力气了。 他脑子有些转不动。 只感觉到人类在安抚他的同时,搂住他的腰,让他软乎乎地窝在她的怀里。 那只有着薄茧的手一下下抚在他的背脊上,动作非常温柔。 真让他……意外。 他还以为自己咬伤了她,会被暴打一顿。 至少也是猛地抽上一巴掌,给他点教训才是。 可是那个女人没有。 她轻轻地吻着他的脖颈,柔软湿濡。 那微妙的感觉让他又哆嗦两下。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莫名有点犹豫,是继续咬下去杀了这个人类…… 还是收起尖尖的牙齿,给她舔舔伤口。 时浅渡问:“你疼吗?” 柯米以为她问的是刚才掐那一下。 他没说话,摇了摇头。 “但是我疼。”时浅渡被他牙齿死咬着,无奈地笑了一声,拍拍小鱼的腰,“乖,别咬了。” “……” 柯米突然很想笑。 觉得这个人类也并非只有讨厌之处。 虽然他应该很坚定地厌恶她。 时浅渡摸摸小鱼的腰,薄唇贴在他白嫩的脖颈上,轻轻地咬出牙印。 她手腕反转,碰碰那抹粉嫩:“听话,来松口,我又不会怪你。” 柯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噎,终是顺着她的意思,松开了沾着血的尖厉牙齿。 本该一口咬断她的喉咙,却主动松了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是因为被关在这里跟她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熟悉了她的声音和气味,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还是因为女人没有因为他咬出那么重的伤口就对他怒目而视,所以心软了? 再或者,是因为他正在繁衍期中,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依恋……? 他说不好。 但他觉得应该只是繁衍期的缘故。 鼻腔里都是血腥的气味。 他窝在女人怀里,眼神又渐渐迷蒙。 “嗯……” 不由得伸出舌,舔了舔她脖颈上的血。 时浅渡动作一顿。 小鱼现在的嗓音不似从前那样可爱。 低低沉沉的,磁性又好听。 哼出声音来的时候……更是诱人。 “亏你还知道帮我舔舔伤口,算是有点儿良心。”她低笑,逗弄道,“是在担心我吗?” 柯米僵住,糨糊一样的头脑清醒了那么一瞬。 他才不会担心这个囚.禁了他还三番五次侮辱他的人类! 回升一点的理智让他深深地拧起眉头,又一次企图抵抗人鱼的本能。 他尽力克制住不断往女人身前挤的身子,想往回缩。 时浅渡勾勾唇角,在这时突然捞住小鱼的腰,断开束缚住他双脚的锁链,把人扑倒在床铺上,压住修长笔直的双腿免得他变回鱼尾,侧头轻吻脖颈,一点点地啄。 当然,双臂的束缚并没有解开,她可不想被人一爪子从背后抠进心窝子里,血溅当场。 “你那么凶地咬伤了我……” 她故意用虎牙去咬男人颈间门的皮肉。 力道不大不小,不会太过疼痛,但断断续续会有刺痛的感觉。 这点痛感对于柯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低喘着眯起双眼,时隔两个月,腿上的锁链终于解开了一次,抬腿就想狠狠地踹在时浅渡身上。 最好能一脚踹飞这个玩弄了他的混蛋人类。 下一秒,却差点惊呼出声。 哪里还有力气踹人。 时浅渡发觉他想踹人的小心思,不由得翘起唇角。 她吻在男人耳畔,哑声轻笑:“我接下来也会对你有点儿凶残哦。” 柯米缩了下肩膀,喉结滑动。 他承认,这个人类女人的声音很好听。 “凶残……?”他气息不太平稳,“你……唔。” 终于要暴露本性了么? 要趁机虐打他,把他弄得伤痕累累了么? “嗯。” 时浅渡轻轻地应了一声。 漆黑的眼底混杂着笑意与晦涩。 “不乖的小鱼要被惩罚才行。” - 柯米从浓重的疲倦中醒来。 这种又餍足又累得要死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感受。 身上还是酸痛的,肌肉,尤其是腰间门的肌肉,难受的要命。 但难受之中吧…… 确实又掺着些满足。 人类就是比他们人鱼一族会说情话。 人鱼生来简单残暴,很少会有固定伴侣,就算是相互厮杀争抢伴侣,也不过为的就是那一季的繁衍期罢了,他们才不会长久地成双成对,还说那么多为了取悦对方的好话。 可他……喜欢听那些。 他好像从小就跟许多人鱼不一样,所以才会总是被欺负。 时浅渡这女人,倒是满足了他的一些期待和想象。 在他最脆弱也最焦躁的繁衍期,在他最舒服也最享受的时候…… 在他耳畔,跟他说好听的情话。 到最后,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都不记得自己要杀掉这个人类了。 为了自己不要像人类示弱,不想表现得多么喜欢她的触碰,他便把头埋在枕头上,不给她看。 还不忘了咬住嘴唇,绷住劲儿,憋会自己越来越甜腻的声音。 那些简直不像他了。 可就算是这样,那女人都能垂首去吻他胳膊和背部肩膀的肌肉。 然后夸赞地与他说:你的肌肉线条好漂亮。 挺直的背脊就那么…… 再也挺不直了。 作为他实实在在的第一回,虽然没能像他天真又理想化的想法一样,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而是跟他仇恨的人类……但体验感么,平心而论,还算是不错。 繁衍期的第一波反应最明显了,而且异常的消耗体力。 再加上这个女人确实很凶残,他现在累得就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 可他还是得杀了她。 他可没蠢到跟人有了这么一段关系,就心软得化敌为友了。 他闭了闭双眼,拖着酸软的身体翻了个身。 充满杀意的眼神在黑暗中死死盯住眼前的身影。 指尖无声地化出了能瞬间门置人于死地的指甲。 或许是昨晚到最后时,他身体软的太厉害了,没有一点攻击性,人类解开了他双手上的锁链,直到他累得睡过去也没有给他重新锁住。 他现在是自由的,杀了她,就彻底自由了。 胳膊抬起。 就在这时,时浅渡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把男人抱进自己的话里。 抱得很紧,手掌还不忘在小鱼的腰间门帮忙揉了揉。 “睡得不好么?”她轻啄男人的唇角,“明明昨天累得睡了过去,还这么早就醒了。” “……” 柯米心头一动,莫名觉得害臊。 昨天一整晚,她都没有亲他的嘴唇,突然亲过来……他不习惯。 当然,最主要是有点儿抬不起头见人的感觉。 人鱼,身体比人类强悍了数倍之多。 可他竟然被一个人类“凶残”地累到直接睡死过去。 他还是族中王一样的存在。 这未免太过于丢人了。 一定是因为繁衍期太消耗体力了。 不是他的问题。 酸痛的肌肉被按到,他拧了下眉头。 竟是不由自主地回味起那些微妙又舒适的感觉。 他黑着脸,想往后退,却又被女人不由分说地按到了怀里。 嘴唇刚好碰到她肩膀上的医用无菌贴。 应是在他睡着后,处理过伤口了。 他感到奇怪。 时浅渡被她咬伤成那样都没有生气的意思,现在还帮他揉腰…… 难道是真的喜欢他吗? 其实细细数来,她对他做的那些,都是恋人之间门才会做的吧。 他面色沉沉地想了一阵。 眉头拧在一起,凶巴巴的样子能吓哭小孩。 但他到底是没有动手杀人。 他心说,算了,繁衍期的感觉一阵一阵的,说不对劲儿就不对劲儿了,看在时浅渡这女人水平高超的份上,他就先忍她一忍,等度过这段时间门再说。 时浅渡感觉到男人耳朵上传来的温度,知道他多少有些害臊。 于是轻笑了一声,亲了亲那对发热的耳朵。 又咬了咬,接着才顺着耳廓往下,到耳垂,再到后颈。 细细地啄了过去。 弄得小鱼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繁衍期跟她记忆中一样敏.感。 一点儿触碰都会叫柯米觉得被放大了许多倍。 他无声地滚了下喉咙。 然后,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别碰我。” 还是凶巴巴的。 时浅渡笑着逗弄:“真凶,这不是你攀着我的肩膀轻叫的时候了?” “……” 而且还是沉迷地轻叫,都怪繁衍期这种破事。 真丢人,被一个人类给拿捏住了。 柯米又想杀人了。 他咬住牙齿,眼神里慢慢浮出些杀意。 “对了。”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他顿了一下。 拧着眉头、满脸不悦地等待下文。 时浅渡撑起些身子,半靠半倚在枕头上,双臂搂住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 她笑着亲吻小鱼的脖颈,低声问:“你喜欢小鱼崽吗?” “……!” 柯米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哪有刚上次床就问这个的? 对方还是个他憎恶的人类女人! 这个贪婪的女人…… 还想让他帮忙下崽吗? 他又羞又愤,怒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给你下小鱼崽的。” 433 柯米5 再说不给你下崽崽。 第四百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女人似乎很忙, 而且是越来越忙了。 自从他的繁衍期顺利度过,见他的次数少了很多。 以前还会多跟他待一会儿,时不时地对他动手动脚, 可最近一个多月来,就偶尔露露面, 神色疲倦地抱着他的腰,跟他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做地睡上一晚,第一天一早就又离开了。 只抱他,亲亲他的脖子, 却不碰他, 真让他觉得不习惯。 一个情报贩子, 会那么忙吗? 还是说,因为囚禁了他,所以被人类和人鱼同时追杀? 时浅渡是有点实力, 但若被双方追杀,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吧。 他记得,时浅渡一共就两个小弟, 有点小机灵, 但有什么用呢? 要是时浅渡回来跟他跪地求饶…… 他心情好的话, 倒还有可能原谅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不对。 他原谅个什么。 那个混蛋, 还是死在外面好了。 时浅渡回到这里时, 就看到面容精致俊美的男人靠在软垫上,盯着浮在空中的虚拟屏;而虚拟屏上正在播放电影, 是很早以前的电影,画面干净漂亮,令人心情愉悦。 柯米以前不喜欢看电影。 每次她看的时候, 他都会不开心地把自己跟男主比较,缠着她多看自己。 他真是变了不少。 听见开门声,柯米回头,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晦。 他瞧见,女人身上沾了血渍。 紧跟着,鼻息间就嗅到了血腥气。 他拧起眉头,脸色微妙地变了变:“你受伤了?” 时浅渡rua了下他的头发:“你真是一点儿不盼着我好,是别人的血。” 男人紧拧的眉头没动,但没有像最初那样动不动就想咬她。 自从咬破过她的肩膀后,他就没再咬过她了。 “真可惜。”柯米收回视线,冷笑,“还以为有人替我报仇了呢。” “人鱼真是个无情的种族。” 时浅渡撇唇,手指扶上男人的脖颈,慢慢往上滑。 她调笑道:“繁衍期顺利度过了,就把我利用完就丢了是吧?” 柯米现在已经“懒得”躲避她的触碰了。 反正躲开也会被这个女人按回来。 他一脸不耐地顺着脖颈间的手指微微抬起头,说道:“那你放我离开啊,是你把我像只狗一样栓在这儿,还妄想我对你有情不成?” 时浅渡垂首,鼻尖几乎蹭上了男人的鼻子。 她轻笑,温热的呼吸吹在小鱼脸上:“真的没有情吗?” “……” 柯米无声地咬了下牙齿,脸颊紧绷。 突然冒出的赧然让他感到难堪。 恰巧这时,虚拟屏上的影片播放到男女主人公在夕阳下拥吻的画面。 气氛缠绵,音乐舒缓。 灿金的光线映亮了他半张脸。 呼吸交织中,周身的温度似乎上升了,变得越发压抑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被暧昧的气氛诱导,想往上扬头,碰碰她的唇。 他想到,他们做过几次,但时浅渡从没像影片里那样,亲过他的嘴唇。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黑了一点儿。 柯米用眼角睨了屏幕一眼,示意给时浅渡看。 他用一种讽刺又冷然的口吻说:“别人正经谈感情,都是从拥抱亲吻开始,像你这种人不过是看中我的身体,贪欢而已,现在还谈什么感情。” “唔。”时浅渡瞥一下屏幕,“你是在跟我索吻吗?” “……” 柯米耳根顿时红了。 他否认:“谁想跟你亲,你是听不懂讽刺吗?” 他最多最多,只是想知道时浅渡从不亲他到底是为什么罢了。 “讽刺没听出来,倒是瞧见我家小鱼的耳朵红了。” 时浅渡翘起唇角,微凉的手指勾上男人热乎乎的耳垂,轻轻抚弄。 往下低头,弯腰在小鱼的耳侧。 “我倒是很想亲你。”她轻笑,“可嘴唇的肉太薄,可不像肩膀,被你咬一下还能好好地待在上面,咬掉了长不回来,会变丑的。” 柯米总觉得,这话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一直想亲他,却因为怕被咬,所以才不肯亲的吗? 可他这三个月里,不就咬过她一次么。 说得跟他经常咬人似的。 他跟时浅渡拉开一点儿距离,手指抚上她的嘴唇。 锐利的双眸眯起,湛蓝的眼底染上暴戾。 “可你的嘴唇看起来肉质不错,很好吃的样子,不知道跟我吃的三文鱼比起来……相差多少?” 时浅渡与他对视几秒,看出男人并非真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往前凑了凑,贴上了小鱼的嘴唇,薄唇轻起。 “那我喂给你尝尝怎么样?” “……!” “喂给你”三个字一出,柯米脸色瞬间转红。 忙不迭地又羞又气地往后躲。 他眨眼间化出鱼尾,巨大的尾巴不轻不重地扫在时浅渡身上,把她扫进了一旁巨大的浴池中。 虽然他不是天天都会泡水,到哪浴池中的水每天都有换新,以免他想泡水时水却不新鲜。 时浅渡顺着自家小鱼,稳稳当当地落到水池中。 她眼尾微扬,懒洋洋地笑,眉眼戏谑,又带着某种难言的引逗。 “小鱼,来下水。” 男人身体僵硬地坐在一旁,手指按在软垫上,死死捏紧。 刚才时浅渡是在调戏他对吧? 为什么会觉得…… 那么涩情啊这个混蛋人类。 “快来。”时浅渡牵住他的手,“不然我来硬的了啊?” 柯米压下不正常的心跳,语气不善:“你来硬的的次数还少么?” 时浅渡抿了抿唇。 她回忆回忆:“我不就是在把你带过来那天强硬过一次么,后来你都很配合吧?” “……” 他那是明知不易逃脱,所以故意装作配合而已! 柯米一张俊脸黑红黑红的,没动,就狠狠地瞪她。 才不愿意承认自己也很享受。 时浅渡轻轻牵住男人的尾巴,拇指磨搓,还往水里拽了拽。 “听话。”她好声哄道,“我今天好累,搞事业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快让我抱抱。” 柯米的眉毛扬起来一点儿。 心中某些地方好似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唔,很累啊。 她最近确实很累的样子。 鱼尾巴轻轻地呼扇,故意扫过时浅渡的脸颊。 他居高临下地眯眼看她:“你求求我。” 而他想的却是—— 就算求他,他也不会下去。 现在又不用给尾巴上药也不需要注射药剂了,要不是刚才太羞了,本能地用尾巴把时浅渡给呼了下去,他压根不想化出尾巴,更别提泡在水里了。 倒不是还会强烈地惧怕,只是一种……惯性吧。 怕水怕了好些年,习惯了岸上的生活,心理上依然还是不喜欢浸泡在水里。 时浅渡挑眉:“求你?” 她凝视那张高傲又冷冽的脸,突然笑了一声。 “好吧好吧,我家小鱼那么想听,也不是不能说给你。” 她双手按在水池旁,上半身从冒出来,凑到了男人的耳边。 就在小鱼扭头看她的瞬间,手臂一抄,直接搂着他的脖颈子把人按到了水底下! 这一下太突然了。 柯米正处于人鱼状态,没有被呛到,却还是因为接触到了比较抵触的水源而心脏紧缩。 他在水底冲时浅渡怒目而视,气得当场亮出了尖厉的指甲,想跟她大打一架。 可落在唇畔的吻让他僵住了动作。 时浅渡勾着他的脖子,薄唇覆上了那对红唇。 小鱼的嘴唇还是那么柔软。 先是用唇轻抿,再用牙齿反复的舔咬。 果冻一样软而嫩的触觉,让她的心情异常的好。 双臂抱住男人的细腰,一点一点,强势又温柔地亲得越来越深。 舌尖逗弄地舔上他的舌,直到夺取了呼吸。 柯米被亲得有些晕。 睁眼便能看到那张在人类中出类拔萃的漂亮面容,和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吻,就像看过的那些电影里一样浪漫。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啊。 鱼尾不自觉地卷上她的腿,颇为扭捏地蹭了一下。 利爪化为人类的手指,扶上时浅渡的脖颈,把她往自己身前抱得更紧。 他的心跳好快。 不知道这个专横的人类会不会发现他心跳的这么厉害…… 一开始,柯米还能胡思乱想。 没过几秒,便再也没有脑子可以想那么多了。 呼吸被人夺去,整个人变得很无力,只能顺从对方的一举一动。 直到被按到水池的墙边,两人一起从水中冒头出来,他低喘着睁开迷蒙的双眼,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化出双腿,八爪鱼一样缠上了对方。 而且……早已经激动的不成样子。 时浅渡把人桎梏在池壁前,目光扫过他潋滟着水光的红唇。 男人的面容没有变化,跟从前一样精致漂亮。 也就是常年阴沉着脸色、紧拧着眉头,才会显得暴戾。 她侧头,又轻轻地亲了上去。 “跟三文鱼相比怎么样?” “……” 柯米耳根带着红,恶狠狠地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 用的是人类的牙齿,会觉得疼,但不会出血。 他瞪视:“亲都让你亲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就知道故意调戏他。 也就是他没跟人谈过感情,才会被她这样调戏。 时浅渡笑了笑。 小鱼害羞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她搂住男人的腰:“今天试试在水里么……?” - 柯米越来越觉得,人类的话果然非常不可信。 说好的很累呢? 他可没觉得这个女人累到哪里去,明明是精神饱满的很。 还有心思反反复复地捉弄他,害得他…… “生气了?” 时浅渡从背后把小鱼抱在怀里。 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的肩膀比过去宽厚一些,肌肉紧实弹性。 她轻轻地蹭了两下。 柯米耸了下肩膀,不客气地把她往一旁怼。 他黑着脸道:“走开,别惹我,就知道……” 最后“欺负我”三个字,他嫌丢脸,没说出口。 人类就是个自私的、谎话连篇的、可恨的种族,他果然永远讨厌人类! 明知道他会难受,却偏偏总是在关键时刻停下来逼他。 他斥责,不想有第一回,她又满口好话、哄骗说以后不会了,结果又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看他丢脸就那么有意思吗? 根本就不尊重他。 亏他还想…… 他咬紧牙齿,眉眼间的阴翳更浓了。 “抱歉,别生气了。” 时浅渡圈紧男人的腰,吻在他耳后。 她哄道:“好久没时间碰你,太想你了嘛。” 柯米凶巴巴地拧拧眉头。 太想他了,所以就三番五次地故意逼他求饶、羞辱他吗? 他冷嗤:“呵,想我所以羞辱我么?我就不应该对你们人类有什么期待。” 更可恨的是,明明过程中那么艰难痛苦,到最后…… 他反而成了那个爽到胡言乱语的人。 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他讨厌让他丢脸的人类。 永远讨厌! 他不要面子的吗? 什么浪漫,分明是可恨。 时浅渡动作微微一顿,继而笑道:“期待?期待什么,可以跟我说说。” “我脑子坏掉了,才会对人类有期待。” 柯米静了静心情,还是觉得应该找机会弄死这个女人。 虽然她平时对他很好,跟她在一起也会有开心的时候,可总归是被禁锢的。 时浅渡对她是很好,那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把他囚.禁在这一方天地,数月都不曾允许他看过外面的世界。 人类和人鱼之间有没有战争、厮杀? 他的同族们,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时浅渡跟他说,他的同族过得很好,让他放心。 可那只是她的一家之言。 他被幽禁在这里,虚拟手环无法联网。 一切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最初他一直想着尽快离开,但在发现怎么都无法逃离她之后,竟然就慢慢地妥协了,甚至开始期待她会回来,会跟他亲近。 他一次次地决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却一次次因为她温柔的话语和拥抱亲吻忘了自己。 一切都像是人类的诡计。 甚至让他在某些时刻,产生了爱的错觉。 就像刚才在水下拥吻时一样。 这个人类,说到底就只是一个囚禁了他、觊觎他身体还霸占了他的混蛋,她大概从没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生灵来看,要不,又怎么会像刚才那样羞辱他呢。 可笑的是,他那么多次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她的侵略,还在事后感到餍足与欢喜。 他真是愚蠢啊。 明明最初,他只是想借用这个色胆包天的人类度过繁衍期。 柯米想的越多,就越是气恼,心生怨怼。 他从前也是杀伐果断,怎么就被她温水煮青蛙地一点点变成这样了呢? “还在生气吗?别不说话啊。” 时浅渡往前凑了凑,跟男人贴的更近了些。 她不过就是…… 想念小鱼过去一边抽泣一边求饶地模样了嘛。 所以用了点小手段,想激他掉泪。 但好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柯米真生他的气了。 可能是两人现在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平等,所以让他误会那些都是羞辱了。 天地良心,她只觉得是一点点小情趣嘛。 她摸摸男人湿润的头发:“要是真的很生气,也可以咬我撒撒气,憋坏了可不好。” 柯米耳朵一动:“咬你?你不躲也不还手的那种?” 如果她真的不躲开…… 那不如趁机咬断她的脖子。 时浅渡点头:“嗯,绝对不躲,也不跟你还手。” 柯米半句废话也没有,翻身激起水花。 他的牙齿顿时变得锋利无比,瞄准了近在咫尺的脖颈就咬了过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女人真的就温柔地搂着他的腰,任凭他咬过去。 发现他的目标是喉咙,也没有躲闪。 他心下一颤,在最后一刻,扭头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跟上次咬在了同一个地方。 不同的是,这次是他主动避开了要害。 在尝到了血腥味的瞬间,他眼眶里掉下一滴水光。 他杀不了她。 他不舍得杀掉她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什么时候转变的。 时浅渡无声地抽了口气。 这只残暴的小鱼,怎么还咬得这么用力,好疼啊。 以后不会每次惹他生气,都要咬她一口吧。 她往后靠,背脊轻轻地抵在了池壁上。 有血水顺着皮肤滑落,染红了一小片池水。 她掐掐男人的脖颈,却在这时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 动作轻微一窒。 她垂眼,动作轻柔地抚在柯米的背脊上。 “气有消一点儿么?” 柯米松开口,舔了舔她血肉模糊的肩膀。 太可恶了。 他竟然还有些心疼。 心疼这个不把他当人看的混蛋。 时浅渡见他不回话,只是轻轻舔她的伤口,又道:“前段时间外面不太平,现在好一些了,过一段时间我接你出去好不好?” 柯米微怔:“出去?” 她主动愿意让他离开这里,回归外面的世界吗? “嗯,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以前认识的同族,还可以去海里玩了。” “……” 原来她没想过永远把他囚.禁在这里啊。 柯米原本悲哀无比的心情,略微回升了一些。 他说:“他们直到你这么对我,可能不会放过你。” “是吗?”时浅渡笑了笑,“但我的小鱼会保护我,对吗?” 她亲吻男人的耳朵,从耳尖到耳垂。 不过几下,就能感觉到他耳朵都温度越来越高。 真可爱。 亲几下就害羞了。 柯米拧着眉头否认:“我不是小鱼。” “好,你不是。”时浅渡懒洋洋地勾起唇角,把下巴搭在他的颈窝,“好喜欢你啊,小鱼。” “……” 柯米的脸颊动了动。 算了,小鱼就小鱼吧。 反正时浅渡到时候得需要他保护。 他嘴上却道:“人类真是满口谎言。” 时浅渡真的会喜欢他,而不是把他看做发泄的物品么? 他努力忽略掉心头溢出来的喜悦,想要保持理智。 “骗你干什么?”时浅渡捏捏他的腰,调侃道,“要是我没能力禁锢你,骗你倒也罢了,我有能力把你永远栓在这儿,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柯米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如此。 可他怎么就莫名的生气呢? 他黑着一张脸,呵斥:“把禁锢说成喜欢,你们人类都像你一样厚颜无耻吗?” “如果说喜欢你就是厚颜无耻的话……那我可能会厚颜无耻一辈子。” 时浅渡说完土味情话,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在男人的腰上拍了拍,哄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好不好?” 柯米被她一拍,不自在地动了动。 他不爽道:“都是你给我憋的,腰疼。” 说完,又扭了扭腰。 示意时浅渡给他好好揉一揉。 时浅渡不由得轻笑:“好好好,给你揉揉。” - 柯米下半身化为鱼尾,在水池中泡着,轻轻地摇晃。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尾巴的一侧。 那里痒痒的,微微发胀。 上次他摄取了时浅渡的基因,这会儿已经怀了小鱼崽。 说是“怀了”不太对,他们倒没有十月怀胎那么辛苦,只需要把成型的鱼卵排出体内就可以了,对身体的伤害也没有怀孕那么大。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主动摄取她的基因。 但情到深处,感受到她的温柔,发现她改掉了之前他不喜欢的一切……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选择。 一边呜咽着,一边就完成了摄取。 现在就有小鱼崽了。 时浅渡之前跟他说,今天就可以带他出去了。 等到她回来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想来,她之前主动问他喜不喜欢,应该是希望他们可以有小鱼崽崽的吧。 想到这里,他双臂交叠着趴在水池边,鱼尾轻轻地扑腾,溅起了水花。 人鱼产卵,一般都能活下来两只以上的鱼崽崽。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崽多一点儿。 哼,反正她要是敢嫌弃他的崽崽,他就咬她一身伤。 正胡思乱想着,大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 他直起手臂,立刻往门口望去。 眼底不再阴沉可怖,而是带着些许期待。 可他没能看到想见的人。 只见一队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从外面涌了近来,他们全都身穿防护服、手握轻型武器,步履轻盈却整齐无比,井然有序地列成两队,包围了整个房间。 他舒展着的眉头渐渐紧拧,最后化为杀意。 时浅渡呢? 她明明说今天会来接他离开的,等来的却是军队。 难道她出事了,被天上的人类抓去了吗?! 他越想就越是愤怒,漂亮的蓝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手掌化为利爪,他猛地从水中跳上了岸。 他脸色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嗓音又低冷,满是寒意。 “你们把她怎么了!” 说话间,他挥出一掌,却听门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鱼,等一下。” 柯米顿住。 他看向门口,就看到时浅渡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从队列中穿行而来。 他知道,时浅渡以前就是个情报贩子,虽然有点能力也有点家底,在黑市中小有名气,但总归入不了天空中那些权贵的眼。 如今焕然一变,手底下能有这么多兵、这么大的权力…… 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 难道,时浅渡是要把他献给人类的权贵,换取权势与地位吗? 他觉得身上冷的厉害,眼眶里浮出水光。 因为自己一分钟前还想着跟她一起养鱼崽崽、半分钟前为她的性命担忧而感到可笑。 他心底生出恨意,却又酸涩的要命,以至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她说的喜欢都是骗人的吗? 人类,果然都是一个样,满口谎言和欺骗。 他怎么就相信了时浅渡会跟其他人不一样了呢? 他怎么就相信,一个人会喜欢一条鱼呢? 柯米死死地咬住嘴唇,压下那抹委屈,满眼憎恶地瞪视着来人。 这个哄骗他给她下小鱼崽的混蛋。 他都…… 给她怀崽崽了呀。 他那么喜欢她。 想到自己刚才还傻乎乎地泡在水里,想着给她下崽崽,他就越来越委屈,也越来越愤怒,头脑里无数凶残的恶念和报复猛地蹿了出来。 他就应该把还没长好的鱼卵挖出来丢到她的面前,然后抓破她的喉咙! 转念之间,时浅渡已经来到了柯米面前。 他没有什么思索的时间了。 于是,身体本能地向时浅渡攻击过去,想要给自己讨个说法。 时浅渡眼疾手快地躲过男人的利爪,又掐住他的下巴。 “养人鱼可真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事啊。”她笑着轻叹,“别咬了,人类可不像你们人鱼恢复的那么好,总咬一个地方会留疤的。” 柯米眼底含着水光,脸上尽是怒容。 他才没心情再听这个女人跟他不正不经地调侃凑近乎! 他用力挣,却被时浅渡稍用些力气,掐住了脖颈。 “怎么,嫌我来接你来的太晚了吗?就知道耍小脾气。” 她摸摸小鱼的腰,垂首亲在男人的脖颈间,轻轻地咬了咬。 她逗弄说:“还是胎气动了,我的王夫。” “……” 谁胎气动了? 他们人鱼产卵哪有说胎气的! 不对,时浅渡怎么知道他有了鱼卵! 柯米睁大双眼,绯色一路从耳根蔓延到脸颊。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而害臊的。 心头的愤怒与委屈霎时消散,紧跟着,喜悦直逼大脑,头皮发麻。 “胡说八道,才没有鱼崽,也不是你的什么……”他咬咬牙,面色黑红,“王夫。” 时浅渡咬住他的耳朵,轻笑:“没有怀崽崽吗?” 手指还故意在男人平坦的小腹上戳了几下。 男人往后缩了缩:“我们人鱼用的不是怀字,卵也不在肚子里!” “那在哪?” 时浅渡用力搂上男人的腰,不让他躲。 薄唇亲到那对软嘟嘟的嘴唇上,用舌去撬他的牙齿。 “停。”柯米板着脸,语气不善,“你再亲我就不给你下崽崽了。” 他才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亲。 人类真是流氓,荒淫,没脸没皮,恬不知耻! 至少…… 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亲一亲做一做啊。 时浅渡顺着他回应:“好好好,那都听你的。” 她把男人抱在怀里,却还是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唇角。 如今的小鱼高大俊美,肌肉强壮,狠戾血腥,却总是在她面前不经意露出娇态,实在是太可爱了,让她总是忍不住多逗弄几句,弄得他又气又脸红。 她揉揉柯米的头发,温声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顿了一顿,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她在男人耳畔又道:“接你和我们的小鱼崽一起回家。” “……” 柯米脸上又有些臊得慌。 虽然没有化出鱼尾,但总觉得身上有点痒痒的、闷闷的。 “闭嘴,别说了,再说不给你下崽崽。” 时浅渡忍不住想笑。 小鱼怎么这么可爱啊,反复拿同一句话威胁她。 就跟……生怕她不知道他怀了崽崽似的。 “不说了,我家小鱼最大。” “唔,这还差不多。” 434 柯米6 就知道撒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老大, 王、王夫他……” 时浅渡从繁杂的政务中抬起头,眉毛紧紧地拧巴在一起。 她问:“王夫又怎么了?” 叶永言挠挠头, 一脸难办:“王夫今天跟巡查队一起出去了,正好查办了一伙迫害人鱼的人类,王夫就……现在那边的气氛有点儿微妙,万一王夫真动手,也没有人敢拦着,老大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 时浅渡无奈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真叫人不省心。” 现如今她制订和颁布了律法, 不管人类还是人鱼都要遵守法律。 但偏偏就有那么些人和鱼, 无视法律, 破坏社会的安定。 尤其是现在还在法律颁布初期,挑战法律的大有人在, 监狱里热闹的很。 柯米现在可不像以前一样听话。 他强壮、有思想、还统领过人鱼很长一段时间, 早已不是只会依附于她的乖乖小鱼了。 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不代表消解了他心中对人类的恨意。 对于服从于时浅渡的人类, 他没有太多意见; 但那些唱衰的、唱反调的, 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时浅渡没有多耽搁,坐飞行器来到巡查队的执法现场。 一眼就看到,身量修长强壮的俊美男人掐着一个男人的脖颈按在墙上, 他面色阴狠冷然, 没有一丝温度, 铁钳一般的手指只要用力,就能掐断人类脆弱的喉咙。 其他巡查队的人, 不知是惧怕他,还是惧怕她的威严,围在四周却不敢上前。 柯米用命令的口气说:“你刚才说什么, 再给我说一遍。” 他眼底尽是戾气,蓝眼睛黑压压的,几乎成了暗色。 “我说,既然怀孕了就赶紧回去保胎,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男人丝毫不知悔改,似乎是算准了身为“王夫”的人鱼柯米会因为身份问题不敢对他下手,又或者是故意想要激怒柯米伤害自己,然后把事情闹大了,挑起更多纷争。 他眼珠一滚,露出歹毒的光:“时浅渡也是蠢蛋一个,还特意找了条人鱼作秀,她以为这种法律能有多大的作用?就算把我们哥几个抓进监狱里,也还是源源不断地有人继续跟我们做一样的事!” 闻言,几个做人鱼生意的人跟着点点头。 “就是的,这种事哪能禁得了啊?” “你们人鱼连繁衍都没法自主,还留着动物的习性,本来就是低等生物!” 柯米的脸色变了又变。 繁衍期确实是动物才会有的习性,他们人鱼数千年来都没有进化掉。 可他们跟人类一样有智慧,有思想,怎么会低人一等! 他手指一紧,指甲就要刺入男人的脖颈。 男人察觉到了,唇角张狂地一挑。 他讽刺道:“人鱼王夫是要虐杀人类了吗?” 柯米嗓音沉沉,酝酿着风暴:“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吧?” “听说你们人鱼都是主动摄取对方的基因才会怀上孩子,所以,你喜欢姓时的对吧?”男人扯起唇角,眼神里有嘲弄也有不屑,“你以为会有人类喜欢你这种尖牙利嘴、喜欢在海里生食鱼肉的物种吗?她也就是做作秀,才会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你一条鱼,杀死了人类,引起了风波,坏了她的大事,她还会给你好脸色吗?” “……” 柯米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面色不变,内心里却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个人类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如果他这回是陷入了比以往更大的骗局中…… 不,不能被这个坏人带偏了。 “胡扯,她对我怎么样,还用你告诉我么?” 她每天都会摸摸他的肚子,问他们的鱼崽崽好不好,虽然他的卵不在肚子里; 她每天都亲自给他准备好吃的,总是他最喜欢的鱼肉; 她还喜欢抱着他的腰亲他,从来都是哄着他顺着他,对他可好了。 “就算是她本人在,也绝对不会放任你这种煽动纷争的人胡作非为!” 柯米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影猛地穿过人群,直直地刺进了男人的身体! 黑刀深深地钉进墙壁中,把人直接钉死在了上面。 殷红的血溅了一地,几个人类脸色骤然一变,再也不敢说话了。 众人赶忙回头看去,并让出了一条路。 “老大,您来了。” 柯米也微怔了一下,湛蓝眼眸中的戾气眨眼间消失,就像从来没出现一样。 他心说,还好刚才没有秀恩爱。 要是跟外人自夸时浅渡有多喜欢他,叫她听见了可就太丢人了。 他凑到时浅渡身边,偷偷地牵住她的手。 漂亮的眼睛看看她,又拧着眉头瞪向几个犯法的人类。 时浅渡心里不由得笑他幼稚。 拔出黑刀,慢条斯理地擦净上面的血迹。 “我家小鱼说的没错,我不会放任任何人故意挑起争端,如果我制定的法律没有用,那我就是法律。”她将刀收回鞘中,唇角往上一挑,笑了起来,“不会有人觉得我很好脾气,忘了我是怎么把天上那些人拽到地上的吧?” 天上那些人,压榨了普通人类与人鱼数百年之久。 在他们眼里,地上的人类不过是蝼蚁,跟人鱼也没有什么不同。 让人鱼和普通人类厮杀,也算是他们固化阶层的方法之一,只不过没想到杀出来一个柯米,打破了数百年里的格局,带领人鱼与他们分庭抗礼。 提起曾经“天上的人”,几个迫害人鱼的从犯,全都颤颤巍巍的不说话了。 网络和通讯这么发达,谁不知道时浅渡是怎么杀过去的? “谁要是想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不想好好当人,非想要给那些人继续当狗,都站出来跟我说。”时浅渡扫视过去,“要是不想像过去那么活,就给我好好遵循法律,少挑事,记住了吗?” 众人连忙点头:“记住了。” 时浅渡摆摆手:“行了,压下去丢监狱里,把买家是谁问出来。” 不出一分钟,在场的犯人就都被带走了。 最后,还有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人鱼被巡查队从水中捞了出来。 漂亮的小人鱼应该是被迷晕了,现在还昏迷不醒。 柯米看着孩子被带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如果所有人都能遵循法律就好了。 他的孩子出生后,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的事情。 时浅渡见了,“噗嗤”轻笑了一声。 她勾着男人的腰往怀里带:“不是每次都纠正我,鱼卵本质上不在肚子里吗?” “还不是怪你。” 柯米凶巴巴地瞪她一眼。 他又摸摸肚子:“要不是你每天摸我的肚子问鱼崽怎么样,我怎么可能被你带歪了。” “好,这个怪我。”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但你今天说好陪我工作,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柯米拧拧眉头,直白道:“你工作太无聊了。” 一天两天,就是在桌前埋着脑袋。 都没多少时间陪他。 “那你帮我一起处理啊,效率提高,我就可以多陪你了。” 时浅渡哄骗小鱼多帮自己处理事物。 “不要,我以前就不喜欢那些,迫不得已罢了。” 柯米耸耸肩膀,一口拒绝。 “……” 时浅渡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 她也不喜欢劳心费力啊! 搞事业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但又十分的繁琐,就成了一堆细细碎碎的小事,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只想好吃懒做,天天看看书刷刷剧,吃点好吃的。 可是柯米不帮她,叶永言和明陈两个人也全不是这块料…… 她是真的想找个人把所有活儿都推出去。 “可我也不喜欢那些,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想要出手去建立统一的国家啊。” 柯米心理美滋滋的,嘴角差点咧开。 他抿抿唇,故意板起脸,不让自己的高兴表现得太过明显。 “是你说要我当王夫的,哪里有王夫天天需要工作的?” 都说让他当王夫了,还想哄骗他帮忙处理工作。 身为王夫,当然应该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身上揣着鱼崽崽,不能过分劳累。” 时浅渡掐了下他的腰:“不能过分劳累,但是可以跟巡查队一起出门,还可以掐着别人的脖子打架是吧?崽崽以后肯定跟你学坏了。” “那以后崽崽也给你带,省的我把他们带坏了。” “……” 时浅渡唇角抽动。 她笑了一声,抱着男人往前,把他怼在墙边。 “小鱼真是越来越不乖了,真会气人……” 柯米背部的肌肉撞在墙壁上,搓的有点疼。 他拧起眉头:“你弄疼我了。” 时浅渡眯起双眼:“就知道撒娇。” “谁撒娇。”柯米才不会承认,“是你太粗鲁了。” “我粗鲁?” 时浅渡气笑,仰头咬住他的耳朵。 她威胁:“今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粗鲁。” 柯米脸上有点红,双眼快速往四周瞥了一圈。 发现没有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你别乱来,到时候我们崽崽的卵被你弄坏了怎么办?” 虽然说他们人鱼没有人类怀孕那么辛苦,但卵也可能会破的好不好。 时浅渡故意说得不好听:“坏了那你再摄取一次基因不就好了?” “……!” 柯米的脸上顿时一变。 不再是撒娇时故意装出的不悦,而是真的有点生气。 “你们人类都这么混蛋吗?他们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吧?”他瞪向时浅渡,一张俊脸显得特别凶暴,“要是这次的鱼崽没了,你以后别再想让我给你下崽崽!” 男人现在可比以前脾气大多了。 以前是他乖乖软软地黏在时浅渡身边,故意红着眼睛看她。 现在倒好,整天瞪她、凶她,然后…… 再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泪。 说不出是哪个柯米更可爱一点。 但是吧…… 总是故意气人的她一定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时浅渡笑着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 她抱了抱小鱼:“故意吓唬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信啊?” 柯米冷哼:“我才不会在一个人类身上赌她的良心。” 他一脸嫌弃地推了推时浅渡。 但力气不大,明显不可能把她推开。 “那你还那么主动摄取我的基因,给我下小鱼崽啊?” “……” 柯米的耳朵又有些红。 “你就当我疯了。” 时浅渡没忍住,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 她把男人结实的细腰抱的更紧了,下巴在他颈窝蹭了蹭。 “怎么会。”她逗弄道,“我家小鱼是太喜欢我了。” 柯米心里气得慌,但又臊的厉害,脸上又黑又红的。 他低斥:“你别乱说,要不是你求着我当王夫,我才不会跟一个囚.禁我的混蛋人类一起生活呢,在海里生活比陆地上好多了。” 他又把“囚.禁”拿出来说事了。 现在他只要是说不过时浅渡,就把这事拎出来说一遍。 然后低低地哼一声,好像她是个大坏蛋。 时浅渡顺着他点点头:“是是是,是我离不开小鱼,求着你给我当王夫。” “……” 每当时浅渡一顺着他哄着他说话,他就更害羞了。 身上都变得扭扭捏捏的,想亲她,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所以,只能转移话题了。 “行了,知道你离不开我。”他偷偷吐了个泡泡,“你还有很多事物没处理完吧?赶紧回去处理,然后晚上腾出时间来陪我看电影。” 他特意说的很强硬,好像只要语气强硬,他就没有害羞。 “好,那我们回去。” 时浅渡啄了下男人软嘟嘟的唇。 她早就发现了,只要一直好声哄她家小鱼,柯米就会越来越娇羞。 高高大大满面暴虐戾气的男人,就像是被触碰到的含羞草一样,悄无声息地往回缩。 倒是越来越有以前可可爱爱的影子了。 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被人哄过吧。 一方面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种哄逗,一方面又因为哄逗而心生欢喜。 养成了板着脸的习惯后,就只能皱巴着眉头红着耳朵扭头到一旁。 可爱,又很叫人心疼。 所以她会多对小鱼好一点儿。 两人一起坐飞行器回到她的办公室。 宽大的桌面上放了不少需要处理的文件,显得很乱。 时浅渡看到这些就头疼。 她以前在时管局时,一直觉得自己是劳模,毕竟她完成的任务数量遥遥领先。 现在才发现,她压根不喜欢工作,任务数量多只是因为她速度快而已。 “唉。”她少有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没人能帮我处理,看来以后得好好物色一位接班人,多培养培养,叫他帮我处理这些没完没了的政事。” 柯米的眉头动了一下。 物色接班人,多培养培养? 如果是这样,时浅渡是不是就要长期跟另一个人一起相处了? 以这个女人的好色程度,肯定会找个好看的。 要是对方再勾引勾引…… 呵,她指不定又要让别人给她下崽崽去了。 他本能的有了一种危机感。 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得出了答案—— 不能让时浅渡培养什么接班人! 于是,柯米端着茶杯,走到办公桌前,张望了两眼。 “这才几天,就嫌麻烦了?” “当然麻烦了,要不是为了你……” “停。”柯米打断她,“整天说为了我。” 别以为说为了他…… 他就会多高兴。 哼,他才不会因为人类一两句哄骗人的话就高兴呢。 他站定在时浅渡身边,修长漂亮的手指把桌上的文件翻了翻。 过去这些年里,他恶补过很多人类的知识。 这些东西,他倒是都明白,也都能处理的不错。 时浅渡顺势抱住男人的腰,让他往自己两腿之间的椅子上坐。 她笑着吻上柯米的后颈:“怎么,小鱼开始心疼我了?” 柯米随着她手臂的力道坐下。 “谁会心疼你。”他没隐瞒自己的想法,沉声说道,“还不是怕你这种人类,到时候跟别的漂亮男人朝夕相处,被人勾引走了,我的崽崽就没有妈妈了。” 他故意不说自己有多怕她被人拐走,只拿崽崽挡在自己前面。 “我是哪种人类?” “还能是哪种。” 柯米回头,黑着脸睨她一眼,看起来又凶又气。 他说:“那时只见过我一面,就把我关在那种地方,想要……” 对他下手。 而且不止如此。 如果真是按照时浅渡所说的,是为了他才建立国家的话…… 那岂不是更显得她色迷心窍?! 以后要是再碰上什么模样漂亮的人类或者人鱼可怎么办? 他烦躁地拧了下眉头。 还好他是正片海域里最漂亮的人鱼。 人类比人鱼漂亮的几率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他又无声地松了口气。 还好他是最漂亮的。 唔,这么说的话,也不怪时浅渡见了他就色迷心窍。 毕竟他这么漂亮,从上到下,就是根头发丝都不是其他人鱼能比的。 身为人鱼,他身上有一点儿鱼的习性。 一高兴就很喜欢摇鱼尾巴。 化成人形时,屁股会不自觉动一动,他们自己甚至都意识不到。 “呵……” 时浅渡眼看着身前的小鱼不用她回复,就自己慢慢的高兴起来了,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人,是完全忘了她还在身后么? 要是总这么蹭她的话…… 她可就不做人了。 她从圈住男人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视线刚好能看到文件。 “我的小鱼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啊。” “……” 柯米的动作一僵。 脸上多了几分懊恼,刚才他好像…… 太丢人了吧! 他板着脸说:“没什么,文件太简单了而已。” 她应该……没发现吧? “很简单吗?”时浅渡轻吻男人的耳廓,夸赞道,“小鱼真厉害。” 柯米提出抗议:“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哄。” 他以前也是统领过人鱼族的好不好。 而且,他都这么大了,比时浅渡还高还壮。 说罢,他拍了拍时浅渡的腿,就一心扎到桌上的文件里去了。 刚刚成立国家,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时浅渡一连好几天都没能早回家,虽然看起来没有很疲倦,但他知道她应该挺累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几天都不碰他一下嘛。 还是尽早处理完这些东西,就可以跟她回家、吃点东西、窝到沙发上看电影了。 然后那么窝在一起,唔,免不了亲亲抱抱。 他想到这里,抿了抿嘴唇。 湛蓝的眼睛变得严肃起来,把面前的文件当做敌人一样看待。 男人认真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一变。 许是过去统领人鱼时需要稳重吧,他眉眼低垂,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变得严肃而认真,好看的眉头轻轻拧着,就跟时浅渡除此见他时一样沉稳。 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由于太过认真,脸上总像是有种肃杀的气势。 时浅渡成功哄骗自家小鱼帮忙处理事物,美滋滋地靠在他的背上。 圈在男人腰间的手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往下滑了一些。 柯米呼吸一屏。 他拍了下时浅渡的手。 “别动。” “现在反倒知道说我了。” 时浅渡不正经地笑。 薄唇缓缓吻过男人白净的脖颈,移到他的耳朵上。 她低声说:“谁叫你刚才扭的。” 柯米的耳朵一点点地红了上来。 他就知道,时浅渡怎么会没发现呢。 就知道戏弄他。 “别……你混蛋。”他低声骂道,“你再这样……” 时浅渡接茬打断他的话,对答如流:“就不给我下小鱼崽崽了?” “……” 柯米的喉咙滚了滚。 他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处理事物了。” “那我去找别人帮我。”时浅渡笑得越发恶劣,薄唇轻轻蹭在男人的后颈上,惹得他颤了一下,“乖,就这样继续处理文件,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你混……” “嗯……” 时浅渡这个混蛋! 他以后再也不给她下小鱼崽崽了! 435 神明1 我是您忠实的信徒。 第四百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干涸的大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神龛。 神龛被人们郑重地放置在城头一间空房子里,房子荒废了许久没有人住,但收拾的干净, 每天都会有老人自发带着一家老小, 对着神龛敬拜神明。 他们面黄肌瘦, 衣衫褴褛,一身病痛。 本就是生活在边疆的穷困百姓, 因为数月不见雨水, 更像是一撮撮枯草。 在边疆这样恶劣的的自然环境里,开荒屯垦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却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旱,开春时节, 幼苗全枯黄在了地里。 还有一些勉强□□着的,也有了转黄的迹象。 时常有老人看着干裂土地中的枯苗, 偷偷地抹眼泪。 再后来,旱得城里的百姓们已经快没有水喝了。 眼泪都成了奢侈。 “将军, 这次大旱波及太广, 附近的县城也拿不出余粮支援, 而且水源……”年轻的士兵王五站在简陋的桌案前, 面色忧愁,“派人送到京城的奏折也没有消息, 听说皇上病重,几位皇子争斗不休,全都想着把样子做漂亮了, 压根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就是灾情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呵, 就这样的人,还个个想着当皇上,天下交给他们,迟早要亡国!” 说到最后,他愤愤地咬紧牙关。 要不是在将军面前,恨不得破口大骂,把这辈子所有会的脏话全骂出来。 时浅渡翻翻日志,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好了,别再说这个了。” 王五轻哼:“说也没事,反正他们没人顾得上咱们!” “我去外面溜一圈,你退下吧。” 时浅渡起身,走出军营。 边疆戍卒众多,吃饭问题总不可能一直靠人供应粮草。 将士们一边手握兵器镇守边疆,一边拿起锄头开垦荒田勤恳播种。 正值春夏之交,往年这会儿都是农活正多的时候,老老少少都扎在田地里,虽然清苦劳累,但也有不少欢声笑语,苦中作乐,怡然自得。 今年不论城中还是城外的田地,都是一片死气沉沉。 边疆雨水是少,可干成今年这种程度,直叫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街上人很少,而城头放置了神龛的废弃房屋前人却不少。 不论男女老少,百姓们纷纷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就是只有几岁的小孩都不吵不闹,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比同龄人成熟不少。 【求神明大人保佑我们可以度过此劫。】 【希望可以尽快下雨!】 【神明大人,请您可怜可怜我们,下一场雨吧。】 无数人类的祈祷与心声汇聚到一起,化为点点金光,汇入到屋顶的男人身上。 他还跟从前一样,一身轻薄的白色叠裳。 柔软的衣料顺着身体的曲线下垂,宽松地堆叠在一起。 可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与漂亮的金色眉眼已经变成了浓重的黑。 眼底冷清的温柔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邪佞。 时浅渡知道这个词很玛丽苏。 但确实就是这样的感觉。 男人微挑的凤眸里染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衣衫不整地随意倚靠在房顶,看着人类纷纷向他垂首哀求,无尽的神力没入他的身体中。 他唇畔的笑意不断扩大,却越来越充满恶意,似乎在平等地嘲弄每一个人类。 好像只有看到他们生活困苦料到、一个个地死去,他才会感到满意。 “果然跟河神那家伙说的一样……愚昧不堪。” 永远都是这样,真正护佑他们的人被遗忘,而始作俑者却被俯首膜拜。 越是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就越是得不到神力。 只有时不时地虐待他们,让他们绝望…… 等到了绝望中,只要给人类一丁点儿甜头,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他抬起手臂,皮肤莹润光泽,漂亮的不似真人。 手指轻轻捻动,就有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顿时,飞沙走石,刮得漫天昏黄。 百姓们发出一阵低呼。 大都在口中念叨着“神明保佑”,几乎要跪在小小的神龛前叩首。 他看笑话一样,等着看人类对他下跪。 却在这时,看到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类走进了小院。 百姓们发现了,纷纷聚拢过去。 “时将军来了!” “您也来这儿了啊时将军!” “将军,听说您往京城低了奏折,有回信了吗?” “要是再这样下去咱们可怎么办啊?” 时浅渡刚一出现,就立刻有人发现了她。 很快百姓们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她应是很有威望,人们勉强支撑生活,却对她没有怨言。 “各位,不用太担心。”时浅渡站在人群中,好声安慰众人,“我昨夜观天象,不日就会有雨水,我们肯定可以度过这次难关。” “观天象?将军竟然还会这个吗?” “真的吗时将军!” “时将军,真的很快就会有雨吗?” “没听说将军以前会观天象啊?” 时浅渡往神龛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声说:“肯定会有雨的,大家天天在这里虔诚地祈祷,想必神明大人可以听到,神明会保佑我们。” 话音落下,房顶上的堕落神明轻嗤了一声。 他暗道:“掌权者,还真是拿老百姓当傻子一样哄骗。” 他活了千年之久,就没见过几个真心为民的上位者。 许多人,看起来勤政爱民,但他们勤政爱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繁荣富贵、家族昌盛,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百姓对他们来说是实现目标的工具。 那种真切的、会因为百姓的苦而伤心难过的好人,百年里也出不了几位。 “将军,您不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是不是因为朝廷根本没有回信?”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乱哄哄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亮,穿透性极强。 人们纷纷顿住动作,面面相觑。 孩子爷爷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不再让孩子“乱说话”。 “时将军,孩子太小了,不懂事。” “是啊,您别见怪。” 孩子爷爷跟其他乡亲们略显尴尬地解释。 要知道灾情面前最容易出现暴民,所以这方面的法律很是严格。 任谁都害怕因为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言被治了罪。 “童言无忌,大家伙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时浅渡笑着掐了掐小姑娘有点儿婴儿肥的脸蛋,“而且不瞒大家,她说的没错,朝廷还没有回信,但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置大家于不顾。” “朝廷是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多想无益,我们就等着将军的话好了……” “还好有时将军在,我相信时将军!” 人们脸色各异,免不了忧心忡忡。 但整体而言,还不算消极。 时浅渡看着他们担忧苦恼却又对她充满信任的淳朴模样,心中微叹。 有什么样的权力就要有什么样的责任。 她是个懒里懒散的人,但不会对人们不管不顾。 神明一手撑住下巴,冷眼看着人类将军把百姓们送走。 他扯扯唇角,想跃下房梁,戏弄这个人类一番。 不想,却见那人回头,直直地看向了他。 他微微一顿,眯起了双眼。 “你能看得到我?” 能看到神明的人类,屈指可数。 还真是稀奇。 看来这趟边疆之旅,不会太无聊了。 “当然。” 时浅渡站在原地,扬头看着堕落为半妖邪的神明。 右手抚在左侧肩膀上,微微欠了欠身。 她像最初欺骗神明那样轻声说:“您没有发现么,我是您忠实的信徒,神明大人。” 神明的眉头动了动。 感受一下,确实发现,眼前的人类源源不断地带给了他无限的神力。 那力量之强,一个人的信仰就可以取代无数的普通百姓。 他的眉宇舒展开一点儿,好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神明吗?” 时浅渡没有说出她知道的实情,免得反被怀疑。 目光扫过那张熟悉却又不熟悉的脸,在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上停留片刻。 她只说:“您看起来不像是循规蹈矩的神明。” “哈。”男人笑了一声,“连我是什么神明都不知道,那你还信仰我,做我的信徒?” “不管怎么样,您总归是神明。” “……” 呵,半神半妖魔的邪恶之神,也能算是神明么? 他倒是吞噬过不少神明,实力大增不少呢。 神明默然地注视着时浅渡。 这回,多打量了她几眼。 凤眼,薄唇,高鼻梁,真是一张漂亮又英挺的脸。 身量偏瘦,却充满力量感,说话稳重,不支支吾吾的,很有领导力。 听说戍边几年,打了不少胜仗,在军中威望很高。 难怪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百姓还愿意相信她。 可是,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明,却还如此坚定地信仰他么? 怕不是以为,只要是神明,就会对人类充满善意吧。 他依然坐在房顶,垂眸睨着时浅渡:“你觉得,神明都应当满足人类的愿望吗?” 时浅渡笑答:“可能也跟人类的上位者一样,要分人吧。” 她凝视着她的神明。 男人似笑非笑,身上染着邪气,与曾经安谧冷淡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有慈悲,只剩下深埋在心头的怨怼与憎恶。 或许别人会斥责他温柔不再,但她明白,神明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被深爱的子民遗弃背叛,是很痛苦的事吧? 但她永远不会忘了他,更不会背叛他。 “我相信,您从前一定是一位心慈仁善、处处为了子民的好神明。” “……” 神明面色微凝。 盯了她半晌,突然发出一阵低笑。 从前啊。 指的是他被人类遗忘抛弃,神庙满是蛛网与灰尘却还坚守几百年的时候吗? 还是把一切都献给人类,却被当做异端丢到河里献祭给河神的时候? 有或者,是他被人类的恶念侵袭,呕血不止,像只败犬一样倒地、只能感受死亡来临的时候? 感觉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那些可笑的坚持和对人类的爱,那些荒谬的往事…… 早已经离他很远了。 尽管距离那时大概不足十年。 遭受过无尽的痛苦,看透了一切,他不会重蹈覆辙。 堕落的神明一手撑住下巴,目光不带温度。 或许还藏着某种讽意。 他笑说:“别搞阿谀奉承那一套,在我这儿不管用。” 时浅渡装作看不懂男人的讽刺。 她曾经亲手抱着衰败到说话都费劲的神明,看着他一点点地走向枯竭,看着他眉目淡然却温柔地安慰她、对她露出虚弱的笑容,又怎么会无法包容他现在的小脾气。 这个男人以前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 她答:“不是奉承,我只是说了我心里的感觉。” “那你算是信仰错了人。” 神明扯动唇角,方才还算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血腥的笑。 掺杂了轻蔑的冷厉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霎时间,狂风大作,荒芜的土地上风沙四起。 天边昏黄,像是酝酿着沙尘风暴。 他的神力已经强悍到不需要动作,就可以引发天气的变化。 他高高在上地睨视着总期待神明拯救的人类。 红润的薄唇开启,嗓音寒凉彻骨。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神明。” 等到风沙过后,时浅渡轻咳了两声。 她说:“但我还是想请神明大人您帮忙,拯救这里的百姓,促成降雨。” 神明突然想到,这个人类将军刚才在百姓面前说自己夜观天象,不日就可以有雨。 这么看来,她是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然后把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可笑。 身为人类的一方将领,自己不想办法,竟然只知道期待出现神迹。 人类啊,果然都一样的无能。 “呵,大旱又不是我造成的,百姓困苦也不是我造成的,京城权贵内斗不断,不把你们这些人看在眼里,能怎么办?只知道祈求神明,可神明帮你们一次,还能次次都帮你们吗?” 他说的有些冷漠,但也不无道理。 只是,就算再有道理,还是会让时浅渡觉得莫名的…… 悲哀与难受。 “不懂自救,不知道想自救的法子,是生是死都是早晚的事。” “神明大人说得对。”时浅渡想了想,眼珠微转,说得十分虔诚,“我不是想要您白白帮助百姓们,我愿意将自身进献给您,只要您肯拯救他们这一次,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神明闻言,眉宇间多了一分惊讶。 这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还以为又是个贪婪的人类,只知道期待神明像应该的一样,毫无保留地用神力帮助他们。 无需费力,眨眼之间,男人就落在了时浅渡面前。 他依然一身贵气,衣决飘飘。 只是不再温柔,邪佞中染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伸手,抬起了时浅渡的下巴。 “胡乱信仰神明,胡乱许下愿望,胡乱做出交换……” “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不一定承担得起。” 时浅渡做出顺从的姿态,微微扬头与他对视。 从男人的目光里,她能感觉到巨大的变化。 从前的神明把人类看做他的子民、他誓死也要保护的家人,而现在,所有人类于他而言都是蝼蚁,贪婪又愚蠢的蝼蚁。 他似乎已经不把人类当成人看了。 从人类的信仰中诞生的神明,终于有了神的傲慢。 时浅渡沉默几秒,翘起了唇角。 “神明大人,我承担得起。” “真的吗?你们真是一如既往的盲目自信,不,是自大。” 自大地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自大地认为,风调雨顺、欣欣向荣的生活全靠自己。 神明对眼前的人类,依然没有什么好感。 他觉得这女人有点小聪明,但又有种……天真的愚蠢。 大概是因为她太容易相信他,也太过于自信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 刚好他想看上一出戏,想看到整个大陆…… 被血水浸透的样子。 他收回手,当着时浅渡的面,擦净刚才碰过她下颚的指肚。 “你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是。” “可我让你做的事,说不定会带来更多伤亡和血腥,比你整个边塞的百姓和士兵还要多,你到时候会后悔吗?” “古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眼前的人都不救,谈什么以后。” 时浅渡没有想太多,也没有犹豫过久。 人为控制的事,她不信自己没有解决的办法,唯有自然方面的原因,就算她学识满腹、武艺超群、打架时日天日地,也没有能力做到改变自然。 就算神明让她去做很棘手的事,她总会有法子应对。 她坦然说:“以后的事总有办法,所以不会后悔。”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会努力不让您说的情况发生。” 说罢,唇角微扬。 自信又有一点儿张扬。 神明喉咙里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真是太自大了。 他越来越期待可以看到这个女人两面为难的模样,想拒绝他的要求、又为了避免神明的报复而不得不继续着让她痛苦不堪的事情,每天都活在不尽的痛苦中,双手沾满鲜血。 愚蠢又自大的人类,理当吃自己种下的苦果。 “不过,神明大人不会让我去做带兵屠村这种事吧?” “这未免太低级了,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神明收回思绪,低嗤一声。 他抬眼,看着天空中明媚的阳光。 由于许久不曾下雨,春夏之交不算毒的阳光都显得烧的厉害,不断炙烤着快要干裂的大地。 明明没有很多类似的联想,但他莫名想到了以前在神庙中的漫长时光。 不论春夏秋冬还是雨雪风雾,他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破败的神庙里。 然后,看着人类笑语晏晏,充满了烟火气。 他忽而觉得,眼前的将领或许跟他从前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 为了旁人而奉献自己,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了。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出于对过去的自己的那一点点怜悯,他最后问了一遍:“你大可以放弃这些人,以你的战功,以后过得也不会差。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出卖给我,值得吗?人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退路了,什么样的苦,都得你自己受着。” 时浅渡笑了:“神明大人这么关心我的吗?” “……” 神明的脸颊动了一下。 呵,也是,他重复问个什么呢? 一个人类罢了。 时浅渡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颠来倒去的人。 她继续说:“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很好。” 神明这回没在说什么,而是满意地笑了。 他唇角勾起,眼底晦涩一片,说出令人心寒的话语:“如果你后悔了,那我一定会让你更加后悔,恨你自己今天做的一切选择,心中煎熬万分却求死不能,被万人唾弃,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他微微眯眼:“你要明白,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我知道。” 时浅渡直视他的眼睛,不躲不闪。 她说的依然虔诚:“我是您的信徒,从此永远忠于您。” 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什么。 神明敛起眉头:“我讨厌有跟屁虫一直跟在我身后,也不想有人类总是纠缠着我,跟我有什么段不掉的联系,所以,我不需要你说的什么祭献给我,只要听我的话做三件事就可以。” 说不准,第一件事还未做完,这个人类就已经死透了。 所以,他其实只想了一个要求。 说话的功夫,晴朗万里的天空中渐渐有乌云聚拢。 黑漆漆的,遮住了天边的光。 时浅渡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百姓们惊讶的欢呼声。 “你们看,这是要下雨了吗?” “真是神明保佑!” “将军说的也没错,真的会有雨!” 而神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他扫过时浅渡的脸,目光落在她因为许久没喝水而干裂的嘴唇上。 抬起手臂,微凉的拇指轻轻地覆盖上去。 时浅渡只觉得唇上落下了柔软的触觉,紧跟着,干裂疼痛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神力抚平了裂口,轻而易举地让嘴唇变得饱满水润。 不待她开口说话,顷刻之间,天空中大雨如注。 雨滴冰凉,重重地打在身上,立刻浸湿了他们的衣物。 神明自己丝毫不介意被雨水浸透打湿,漂亮如精雕细琢的手指钳制住时浅渡的下巴,拇指依然抚弄在她红润的、湿漉漉的嘴唇上。 笑容恶劣,看起来凶残成性,似乎在等待着血腥和战乱的到来。 在细密的、巨大的雨声中,他微微弯腰,俯首在时浅渡的耳畔。 张开唇齿,嗓音第一次变得跟从前一样温和,又带着某种嗜血的阴毒。 “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了,接下来不要让我失望。” 436 神明2 好好侍奉她的神明大人。 第四百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天降大雨, 解了数十个县的燃眉之急。 已经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得到了生的希望。 京中还没来得及高兴、争抢“祥瑞”的名头,就听到了军情—— 镇守边疆的时浅渡时将军反了。 带着跟随她数年的将士们, 攻下一座座城池,誓要推翻这鱼肉百姓的昏庸王朝。 旱灾波及数十个县, 人们还没从沉浸在过去几个月的痛苦惶惶中脱离, 心中埋着对朝廷的失望和不满,突然有威名在外的将军以此事揭竿而起, 受灾地区的阻力出乎意料的小。 不出一个月, 就已经拿下了几座城池。 神明站在微凉的晚风中,看着时浅渡与几位将领在营帐中对着地图讨论接下来的战略。 有些出乎祂的意料。 这可是谋反。 是诛九族的大罪。 祂以为, 时浅渡在听到祂提出的要求后, 一定会陷入纠结。 愚蠢的人类由信心满满, 转为震惊, 再到纠结,最后不得不去做违心的事…… 那样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谁料这个女人只微微扬起了眉, 紧跟着轻笑了一声。 她对谋反没有任何抵触, 笑着说—— “如果这是神明大人的要求, 那我一定会让您满意。” 祂直到现在, 还能清晰地记起女人眉眼弯弯,笑看着祂的模样。 顺从又虔诚,还压抑着某种祂看不太懂的东西。 唯独没有抗拒。 身为戍边的将军, 对于战争的影响再了解不过了。 无尽的厮杀,血流成河, 百姓流离失所。 她一个宁愿为了百姓而出卖自己的人,竟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祂感到很意外。 更意外的是,时浅渡这个人的影响力很大, 深受信任。 在已经降雨的基础上,竟然还能轻而易举地鼓动其他人跟随一起行谋逆之事,几位将领和上万士兵誓死追随,就连老百姓们都一声不吭地为军队献上自己仅存的粮草。 他们都相信,时浅渡是个大有作为的人,相信她能够带领众人开辟一个太平盛世。 他们一路往东南进军,过关斩将。 时浅渡领兵作战的水平不错,总能以伤亡最小的方式占领城池。 祂追求的血腥与厮杀并没有出现。 起义军已经占领近十座城池,如果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士气高涨、威名远扬不说,只怕未来更是势如破竹,一下子就打到了中原腹地。 这不是祂想看到的结果。 堕落的神明眯着双眼,站在营帐门口。 无声地目送六七位将领在议事结束后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主营。 待到主营中只剩时浅渡自己后,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图旁。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礼貌。 她低唤:“神明大人,您来了。” “嗯。” 神明凝视地图,半晌,伸手指了一个位置。 祂吩咐:“下一步,打这里。” 跟时浅渡他们刚才商讨出的结果南辕北辙。 非但不是进攻的好时机,还很有可能一败如水,死伤无数,灭自己的威风。 而且,主将不顾众人意见临时改变方案,也是内讧的开始。 不管怎么说,都非常不可取。 时浅渡看得出男人的想法,也知道他想要的是血腥而非安稳。 她盯着地图看了一阵,没有立刻回话。 “怎么,需要思考很久么?” 男人眼珠微转,似笑非笑地凝视她。 虽是笑着的,但笑意不达眼底,仿佛泛着暗暗的血光。 祂撩起时浅渡落在耳畔的黑发,给她缓而又缓地勾到耳后。 祂的指甲不似以前那么短,略长一些,状似不经意地划过时浅渡的脖颈。 没太用力,但能让人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祂勾起唇角:“这才多少日子,就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这威胁太过明显,时浅渡回过神,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牵住男人落在自己耳畔的手掌,放到唇畔轻吻了一下。 祂的手掌微凉,握在手中如同美玉。 “您想多了。”她抬起眼,凤眸微弯,“我永远不会悖逆您的意思,神明大人。” “……” 又是这种表情。 时浅渡总是这么看他,虔诚的,坚定的……痴迷的。 说是痴迷,似乎不是特别正确。 但要说狂热,也不是那么的准确。 总之,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感觉。 猛地一看,倒真是有点像是狂热的信徒。 真奇怪啊,明明心系百姓,又是祂的信徒。 只要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祂不是什么善良的神明吧。 祂垂眼,目光落在亲吻他手背的薄唇上片刻。 这是……在跟他表忠诚么? 呵,希望她不止是做做样子才好。 “这么说,你明天不会让我失望了?” 时浅渡点点头,低声哄道:“神明大人放心,我怎么会让您失望。” 她手指微动,穿到男人的指缝间,轻轻地将他握在手中。 见神明并无不悦,便又在他的指节上啄了啄。 揩点儿油总是让人身心愉悦。 神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眯起双眼。 才要讽刺一句“不用这么献殷勤做样子”,便听到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心声。 来自于眼前的女人,祂的“信徒”。 【不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违抗的啊,我的神明大人。】 时浅渡是个心声很少的人。 尽管能给祂提供大量深骇的神力,却极少被祂听到心声,像是知道祂们的能力,所以在刻意地隐瞒,这也是祂对时浅渡的忠诚度保持怀疑的原因之一。 这回,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心声。 最后那几个字,带着淡淡的叹息。 让祂想起时浅渡看祂的眼神。 深沉又眷恋,好似真的沉迷在祂身上,是祂永远的信徒。 祂的心情略显微妙。 古往今来这么多年,不论祂是善良到可笑的神明,还是堕落成如今的样子,从没碰到过这么坚定的子民或者信徒。 这样倒是不错,更容易被祂掌控。 祂没有抽回被时浅渡轻吻的手指。 就那么眉眼低垂,冷眼看着她很珍惜地轻触。 像是给予愚昧的人类一点点恩泽。 - 时浅渡没有让神明失望。 第二天一大早,祂就听到了几位将领们不满的争执声。 众人平时对时浅渡很是尊敬,这回却异常不满。 “时将军,你以往战无不胜,是领兵打仗的好手,我们佩服,但昨天我们讨论那么久,今早又突然出尔反尔,而且还提出这么不靠谱的想法,难不成是想让我们去送死么!” “他说的没错,将军,你这连兵行险棋、铤而走险都说不上,这就是白白去送死啊!” “我们昨天商议的,已经是现下最好的方法了,突然说要这样改动,我不服!你们服吗?” “时将军,我们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随你,你可不能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不是拿你们的命开玩笑。” 时浅渡早就料到如此,如果不是这样,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她语气平稳:“我亲自领兵,你们看到我的信号之后再去不迟。” “这……” “可普通的兵那也是人命啊!这儿可不是你的一言堂!” “是啊,都是娘生爹养的!” “我不会带太多人,就带我自己练出来的那两千精兵。”时浅渡的情绪始终很稳定,语气不强势也不高傲,用认真的口吻说道,“你们跟我认识这么久了,我哪次把打仗当儿戏过?这回我说的可能是有些突然,但请你们相信,我跟以往每次都一样,是深思熟虑的。” 几人见她这么坚持,想想从前,她的确是部署周全、战无不胜。 一时之间,难以评价,甚至忍不住对她的“女人”身份有了一种不该有的蔑视。 过去,他们就是被时浅渡用实力折服的。 从一开始看不起一个女人带兵打仗,后来渐渐生出了敬佩之心。 可这次未免太过离谱,让人忍不住有了想法。 脾气中庸的和事佬率先开口:“时将军都说到这个份上,拿从前的事当做证明了,咱们要是再不同意,就跟过去就对时将军心怀不满似的,这回就先这样,可时将军,如果这回真是败兵折将……” “以后我都听各位的商议,绝不再任性,可好?” “行吧,也只有这样了。” “时将军,希望你那些忠心耿耿的精兵良将,不会因为你错误的决定命丧黄泉!” “好了,咱们也别说丧气话了,还是祝时将军马到成功。” 好不容易把一群大老爷们送走,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声。 要不是怕人心不稳,内部出现猜忌,她真想谁也不说直接带人出兵。 解释来解释去,实在麻烦。 “两千人,你确定?” 神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旁。 祂别有深意地说:“那些人竟也同意,怕不是有人心里期待着你去死吧。” 时浅渡笑了笑:“怎么会,他们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停顿片刻,她又道:“我不过是贷款信任罢了。” 这个女人,竟然丝毫没有犹豫地相信他们。 神明能听到那些人的心声,知道的确没人想故意害死时浅渡。 可时浅渡不知道,却能在祂挑起话题后一点儿也不怀疑。 像她这种人…… 真的不像是见到祂本人的模样,依然会信仰于祂的类型。 “你就那么信任他们?” 时浅渡耸耸肩膀:“疑者不用用者不疑,这么简单的道理,神明大人怎么可能不懂呢?” “我的确不懂。”神明略带嘲弄地开口,“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 “那可不行。”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手腕,冲他扬起唇角。 她笑说:“您就不能相信我吗?” 男人的眉角动了动。 但没回话。 “相信我不会背叛您,更不会忘了您,我永远都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 神明的心脏轻微颤动一下。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 被深爱的子民们遗忘、抛弃、背叛。 被祂护佑着的人类绑起来,丢到河里,祭献给河神。 如果是过去,他应该很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那时,祂太过愚蠢,竟然都不恨他们、还依然想着他们。 好在现在祂已经不是那个蠢笨的神明了。 祂不会再把人类当成他的子民,更不会跟人类产生什么太深的瓜葛和羁绊。 人类只是蝼蚁,满足祂血腥追求的棋子,帮祂消磨时间提供乐趣的虫豸。 谁都一样。 眼前的女人也一样。 祂扯动唇角:“你们人类真喜欢自我感动。” 说白了就是自以为是。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背不背叛我,忘不忘了我,对我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 时浅渡不知道祂是真的不再需要子民,还是祂告诉自己不需要。 祂好像彻底地否认了自己的过去。 - 神明知道时浅渡有勇有谋,骁勇善战。 但没想到,就是他那么离谱的指示,都能被力挽狂澜。 她花了几日部署,在所有人不理解中改道南下,又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截至目前,从无败绩。 祂看过时浅渡多次征战。 不可否认,她不仅是个出色的将领,还是个很耀眼的人。 她很会煽动士兵的情绪,然后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为所有人开路。 坐在高头大马上,银色的软甲在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光。 她速度极快,目光坚定,动作毫不犹疑。 就连杀人的时候,都不会被撼动半分。 祂喜欢她杀人时的表情。 薄薄的唇往上扬,张扬地笑着,收割人命。 喷溅出来的鲜血落在她脸上,她便半眯着眼睛,蹭掉血渍。 每当这个时候,他又觉得,时浅渡跟自己是一类人。 可她大抵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身后跟随她的将士们。 她那种不可撼动的坚定能带给人力量。 所有人都被激发出最大的能量,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他们呐喊,怒吼,一切都为了追随身先士卒的将军。 或许在战场上,时浅渡就是他们的神明。 可是对祂来说,她做得太好了,以至于过犹不及。 祂希望她有能力,有头脑,可以掀起风波; 但也希望她有进有退,有胜有败,让国家四分五裂,战乱百年。 站在祂的角度看,时浅渡是不合格的。 所以,祂在军队抢占地势险峻的峡谷时,以神力催动山间的石块。 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山体滑坡,让时浅渡的军队溃败。 但祂不需要做得那么明显。 祂只需要击中时浅渡的太阳穴,让她摔下马去,军队必然混乱,伺机而动的敌方残部绝对会一拥而上,让这条峡谷成为一条亡命谷。 堕落的神明立于高崖之上,手指微动,便有一颗不大的石子无声地浮起。 祂眸色深暗,凝视着马背上那昂然挺立的背影。 而对方似是感觉到了祂的视线,迎着身后的阳光回头。 与祂对视时,粲然一笑。 跟她平时笑起来一样,张扬爽朗,又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愫? 祂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碾了碾。 浮在空中的碎石颤了颤。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猎响,一支冷箭趁时浅渡回头时猛地射出。 那箭又急又快,直直地刺向胸椎位置! “将军!” 神明瞳孔微缩,神力转瞬间就将箭羽的方向偏移。 恰巧时浅渡听到破空而来的声音时就已经灵活地躲闪,被神力偏移的箭羽依然直刺向她。 她反应极快,本可以一掌抓住那只箭,但发现神明保护她的瞬间,头脑做出了“苦肉计”的选择,故意找准方向和角度,让箭擦着自己的右臂飞射而去,又带着血迹深深刺进一棵树干中! “敌袭,保护将军!” 时浅渡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见了血,但是不深。 以她的能力来说,愈合就是眨眼间的事。 可对敌军来说,这是她造反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受伤。 主将受伤,必然成为击退他们的突破口之一。 霎时间,冲杀声不断。 时浅渡扯扯唇角。 除去受个小伤不在她的预料中…… 其他一切都如她所料。 - “将军,刚才那箭好生诡异,我一开始明明看到您反应很快地躲过去了,可那箭好像追着您拐了弯似的,竟然还是伤到了您!”王五在营帐中帮时浅渡处理大臂上的伤口,嘴里念念叨叨的,“还好伤得不重,这仗也打的顺利,要是您有个长两短,我非得多杀几个人泄愤!” “呵,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战场上瞬息万变,眼花也正常。” 时浅渡看着突然出现在营帐中的神明,对王五摆摆手。 她吩咐:“好了,包扎好了就先出去吧,我稍微休息一会儿。” “是,将军,您好好休息。” 王五离开,营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神明眼珠微转,落在时浅渡裹着绷带的胳膊上。 祂没有说话,抬起手想轻轻覆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染了血。 殷红殷红,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漂亮的眉头敛了一下。 淡淡的黑色烟雾如梦似幻地缠绕在指间,黑雾消失时,血渍也一并消失了。 祂这才用手指触上了时浅渡的纱布,以指肚缓缓往上移动。 时浅渡感觉到,一股清凉渗透进皮肤。 灼热的痛觉消失不见了。 “谢谢神明大人。” 牵起神明的衣角,只见柔软的衣料上都染了血渍。 她笑:“您这是去干什么了?” “没什么,杀了个杂碎。” 男人嗓音轻慢,就像是在说碾死了一只苍蝇。 但细听的话,透着淡淡的不爽和杀意。 时浅渡早已猜到祂杀的是谁。 她笑看着男人脸上沾着的血渍,牵起祂的手指放到唇畔轻吻。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这只手染了血,祂手指收回,没让她碰到。 “神明大人特意为我报仇,真让人受宠若惊。” “报仇?” 神明一翻手掌,微凉的手指轻轻捉住她的下巴。 漆黑的眼底浮现出过去不曾有的傲慢与戾气。 “你既然是我的信徒,就是我的东西,他算什么?” 祂都没能…… 毫不犹豫地伤她。 “在我腻味了之前,我的东西,谁也不能乱碰。”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偏头,温软的唇还是落在男人的手指上。 缓而又缓地细吻。 “当然,我永远忠于您,神明大人。” 她嘴上说得公事公办,语调平平。 而眼睛盯着男人沾了血的面容,越发晦涩。 她不仅忠于神明,陪伴神明,还会一如既往的…… 好好侍奉她的神明大人。 “很好。” 神明不再是那个冰洁渊清的神明了。 染上了邪恶与血腥的神明,身上那股微妙的气质竟然跟从前十分相似。 就只是多了一种神明的高傲,和比从前更旺盛的占有欲。 祂眯着双眼,目光倨傲地看着时浅渡细细地亲吻自己的手指,勾起红润的薄唇,动作暧昧地抚上她的耳朵,缓缓地磨搓。 他笑得有几分散漫:“好孩子。” “……” 时浅渡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一刻,身为半个神明,祂突然听到了一道压抑的心声。 【草,真想……】 437 神明3 她怎么能拿手碰别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草, 真想……】 神明凝神,想细细听听这位信徒少有的心声。 不想,只出了这么三个字, 便陷入沉寂。 过了好几秒,才接上了下半句—— 【永远侍奉我的神明大人。】 祂微敛的眉眼舒展开来。 确实是个好孩子。 祂轻笑了笑, 看向时浅渡的表情更满意了些。 有这样一个忠实的、死心塌地的信徒, 让他感到十分愉悦。 本来对于时浅渡战无不胜这件事很不满意来着,经过敌人偷袭这一遭意外, 又听到她发自内心的感叹与追随, 祂心情不错,便想,这次就算了。 反正她还算听话,以后想做什么再吩咐她也不迟。 祂寿命漫长, 不急于这一时, 对于乖巧听话的信徒,不介意给予一点儿恩泽。 “只要你听话, 我就不会让你的结果太差。” 神明抚弄着时浅渡的耳朵,弯腰, 拉近距离与她对视。 祂淡笑道:“明白了吗?” “我明白。” 时浅渡坐在床铺上,试探着用双臂抱住男人的腰。 见神明没有抗拒,就把额头轻轻搭在祂肌肉结实的腰腹间。 从亲吻祂的手指开始,慢慢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拉低祂的底线, 侵入他的世界。 她埋在男人身上的双眼睁开, 深谙、晦涩。 而嗓音却刚好相反。 她温声说 :“我都听神明大人的。” 神明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 祂一边把玩着时浅渡的耳朵,一边开口。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时浅渡发现, 男人似乎很喜欢她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每当她说好话哄祂的时候,祂的脸色明显比平时要好上一些。 她抿抿唇,眼珠一转。 没有说出自己计划好的打算。 “神明大人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有着薄茧的手掌落在男人的腰间,拇指轻轻地抚弄。 而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把这当成是…… 她对祂的讨好。 对于神明的虔诚的追随。 她唇角翘起漂亮的弧度:“我都听您的吩咐。” 只要她的神明大人开心,只要不做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 她当然都满足祂啦。 神明对她的回答特别满意。 祂微微颔首,垂眸睨视着女人藏在粗布衣中的白皙后颈。 伸手过去,像逗弄宠物一样轻轻地掐了掐。 祂能感觉到时浅渡圈在祂腰间的手一直在轻轻地抚。 祂这信徒……倒是很黏着祂。 一副离不开祂的样子。 祂沉默几秒,冷冷淡淡地说:“我暂时没有什么吩咐,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可以,等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看在她这么忠心的份上,姑且让她自由自由吧。 “好。” 时浅渡抬头,以这么个很低的姿态和角度,去看神明的脸。 任谁也不会知道,在她的眼里…… 高高在上的高贵神明,早已□□。 她看过神明的一切,知晓祂的一切。 但她就算再馋,也不会在没有感情的时候强迫祂半分。 她会让为了人类付出到身形枯竭的神明大人,得到祂过去想得到却没能拥有的所有。 包括子民的爱与挂念。 只不过,她这位子民总有一天会以下克上。 她笑:“神明大人对我真好。” 神明捏着她颈子的手指微顿。 接着,略微加重力道掐了时浅渡一下。 “阿谀奉承就不用了。”祂冷着脸说,“我不喜欢听。” 祂怎么会对一个人类好。 只不过觉得她是个乖巧的人,像个宠物一样逗弄逗弄,打发祂太过漫长的生命罢了。 有趣,就留下来玩一玩;无趣或者忤逆祂,就顺手丢掉。 不过如此罢了。 “哪里是阿谀奉承。” 时浅渡真想搂着男人的腰,就这么把祂按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可惜还不到时候,总得火候够了才更好。 她笑问:“那神明大人想听什么?” “……” 神明的目光闪了闪。 祂垂眸,沉默片刻,说:“你说什么不重要,只要乖乖地听话,就可以了。” 祂没什么想听的。 祂也不需要人类对祂花言巧语。 只要不像那些把祂祭献给河神的人类一样,说祂是异端,不知好歹地咒骂祂、唾弃祂,说些祂不爱听的话,一切都好说。 祂跑神了片刻。 手掌一直一下一下地抚弄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别看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个狠人,脖颈倒是细软白净。 这么轻轻掐揉着,手感不错。 回过神来时,祂扬头看向天空中清亮的月。 “很晚了。”祂似笑非笑地问,“你还要腻到什么时候?” 时浅渡松开了男人的腰。 她其实很想把人留下来跟她一起休息。 她也有把人留下来的方法。 只是,她平时跟神明相处时,掩盖自己可能会被祂听到的心声,已经很费力了,从来不敢太细致地想出什么过分的话,最多也就是想出几个画面,回忆一下过去两人的“相处”。 若是晚上再共处一室,大晚上的看着祂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她可能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自己对祂的企图。 于是,只能一边馋一边松开了手臂。 - 起义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如同狂风过境,攻打占领了十余座城池,俨然连成一片,再也没法让京中小看他们的存在。 被寄予期待的将领,也被时浅渡带兵打的落花流水。 队伍一天比一天更逼近京城,朝中无人可用,势不可挡。 眼见着自家的江山大难临头,老皇帝没能做到垂死病中惊坐起,反而被几个儿子气得直接背过气去,没过几天,就没了气。 新帝即位后,选择了主动讲和,派说课前来议和。 时浅渡听说对方很有诚意,带来珍宝无数,就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中设宴相迎。 她没有议和的想法,但不介意在宝贝的份上,给他们点面子。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的想法那么离谱。 “后位?” 时浅渡坐在主位上,一手还端着酒杯。 她忍不住嗤笑:“我能当皇上,为什么要当皇后啊?” 此言一出,坐在左手边的使者不由得语噎。 猜到时浅渡想自己当皇上了,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震惊。 实在是大逆不道! 一个女人罢了,天下哪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肚子里有一堆呵斥女子的话,因为害怕这位杀人无数的女魔头,没敢太尖锐地骂出来,只敢快速地向席间一种将军看去,想挑拨起这帮大老爷们的反感。 却不想,一群男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愣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满来。 甚至有人看出他的目的,冲时浅渡举着杯子说:“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时将军!将军想怎么样,我第一个支持!” 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自然是旁人没法挑拨的。 时浅渡轻笑,举杯回敬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冲一个在中央弹奏的男子招招手,那人便撩起衣角听话地来到她身边。 她抬手,轻轻捉住男人的下巴。 “你说是不是?”她问使者,“我能随意选择任何一个男人,又为什么要跟许多女人,去抢一个男人呢?他配么?” “配么”两个字,刺得古板的使者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竟然敢问当今圣上配不配? 而且,还这么的…… 他看着时浅渡拖着男人下巴的手掌,真想立刻跳起来,大骂世风日下。 一直站在二楼看笑话的神明,在看到时浅渡冲乐师勾手指的时候,脸上散漫的笑意就已经渐渐地凝固了,直到她掐住了那男子的下巴,那张精雕细琢一般漂亮的面容彻底的冷了下来。 时浅渡是人类,必然会有那些低劣的七情六欲。 日后她打下整个江山,也肯定要结亲、生子,继承皇位。 想到这里,祂的胸膛起伏了两下。 没来由的充满厌烦。 目光凝着乐师低眉顺眼的温柔侧脸,眼神越发寒凉。 人类,不管男男女女,果然都一样。 看到有权力的人,就想往上扑。 寡廉鲜耻,低劣至极。 时浅渡这个女人也一样,不就是有了些权力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她只是个蝼蚁而已,是祂随便玩弄玩弄的玩具。 可祂还没玩腻呢,她怎么能拿手碰别人。 祂本想上前,拍开那只不知好歹的手。 可又一想,这个女人只是祂的玩具,只是一只小宠物一般的存在…… 祂为什么要主动上前? 祂负在身后的手指攥了攥,睨视时浅渡半晌,转身离开。 时浅渡一直用余光关注着神明的一举一动。 发现祂离开,轻笑一声:“诸位,我离席片刻,一会儿便回。” 神明听见了她的话,唇角翘了一下。 不快的心情略微回暖。 祂站在空旷的廊下,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你来做什么?” 时浅渡牵祂的手,却被祂冷着脸甩开。 神明眼底盛着厌弃:“碰过别人的脏手,别拿来碰我。” 祂觉得自己应该多给祂的小玩物立立规矩。 不然,等她称帝以后可还了得? 怕不是要天天地沉浸在温柔乡里,还知道有祂么? 时浅渡直想笑。 不能笑得太明显,便抿抿嘴唇,把手在身上多蹭了几下。 这才用双臂伸过去搂住男人的细腰。 下巴大胆一点儿,搭上祂的肩膀。 她哄道:“我错了,以后不再碰别人了,神明大人。” “真知道错了?”神明眯起双眼,“那你——” 祂拉长尾音,更显得恶劣。 “一会儿杀了他,证明给我看。” 证明给祂看,她没有对那个即便用薄纱蒙面也能看出颜色不错的男子动了色心。 祂要看那个人死。 必须要看到。 时浅渡觉得她的神明大人吃醋还不自知的样子有趣极了。 她故作烦恼:“这有一点儿困难,神明大人。” “……” 男人才缓和些许的面容,顿时冷了下去。 漂亮的眼眸中已然渗出危险的信号。 他嗤笑:“不舍得了?” 人类,真是低贱的生物。 色心支配头脑,就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白天还亲着祂的手指,跟祂表明忠心呢,现在让她杀个人都不舍得。 不就是个漂亮的男人么。 再怎么漂亮,都还不及他半分。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就连审美都没有。 祂心中怒意翻涌,暗骂了几句。 修长的手指托住时浅渡的下巴,一点点地扼住脖颈。 无声地威胁。 时浅渡终是没忍住,勾起唇角。 她侧头,轻轻地咬了下男人的手指。 “真的不行,神明大人。”她解释说,“那人是乔装打扮的小皇子,我还想看看,他冒险混进乐师里,是想做些什么呢,说不准有您喜欢的好戏,还说不准不用我动手就能见了血呢。” “……” 神明眉间的阴翳渐渐消散了。 可能祂自己都没有察觉,心情好转的那样快速。 她一解释,祂就被哄好了。 扼在时浅渡脖颈间的手指蹭了蹭她被轻掐过的地方。 接着,又奖励一般抚上她的耳朵。 “是么?” “当然,我怎么会欺骗您。” 时浅渡笑着往前拥去,抱住男人的腰。 薄薄的唇“不经意”地蹭在神明的后颈上,微不可察地啄了一下。 她压下自己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温声说:“我打算先装作不知道,看看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神明见她主动汇报,心情愈发愉悦。 祂应允:“可以。” - 从京中来的使者没有只呆一晚就回去。 不知道是铁了心跟时浅渡死磕,还是太早回去也会被责罚,总之在城中小住了下来。 而乔装打扮的小皇子也留在城中,但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想方设法地接近时浅渡,却频频失败;不止如此,他似乎还被人行刺过一回,但被他带来的人护住了。 直到再次出征前夕,时浅渡在酒楼中与众位将士摆宴。 她不是长期住在城里,这座城只是他们落脚休整的地方,就没设什么府邸,只随意找个上好的酒楼小住一段时日。 宴席结束后,便在最大最宽敞的房间住下。 小皇子作为乐师,在宴席结束后,顾不上其他,快步追上时浅渡的脚步。 “时将军!” 上次宴席,他以为时浅渡离开之后还会回来,不想再也没回。 错失了一次良机,就一连数日没有机会相见。 “站住!你是刚才的乐师?”王五在楼梯口拦住他的去路,“来这里干什么?” “我有话想跟时将军说,还请通融通融。” 小皇子面色焦急,扬头看向时浅渡的背影。 他扬声唤:“时将军请留步!” 时浅渡站在楼梯上,从缝隙中瞥他一眼。 她说:“让他上来说吧。” 小皇子松了口气。 他上了楼梯,站在廊下,冲时浅渡有礼地欠了欠身。 “时将军。” 他摘下遮脸的面纱,露出漂亮俊朗的面容。 因为年纪还小,没能长开,带着十六七岁少年特有的青涩感。 接着,又从怀间拿出一枚玉佩表示身份。 他没有用高高在上的自称,反而表露出一定的谦逊:“将军,我其实不是乐师,是先皇的最小的皇子。” 时浅渡颔首,应了一声:“唔,然后呢?” 她在想,不知道这小皇子会拿出什么法子来利诱她。 应该不会像他愚蠢的皇兄那么离谱吧? 小皇子微怔,这才恍然明白,或许眼前的人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同。 他过去是父皇最爱护的幼子,即便他从小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地弹琴奏乐度过一生,却难免成了皇兄的眼中钉,几次欲除之而后快。 他年纪又小,在朝中和军中都没有根基。 要想活命,就只能投奔连皇兄都要讨好的时将军了。 “想必将军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我也明白将军的态度。”他观察着时浅渡的脸色,轻声说道,“皇兄想娶将军为后,但我不会贪心,只想……得到将军您的庇佑。” 话没说得太明白。 但联系到前前后后,任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话音刚落,时浅渡听到她身后的神明大人,发出了一声泛着凉意的轻嗤。 “好一个庇佑。” 她翘了下唇角。 目光始终落在小皇子那温煦内敛的面容上。 他看起来特别乖巧。 她不说话,他就抿抿嘴唇,眼里渐渐冒出一点儿祈求。 但在她开口之前,还是没敢说太多,怕多说多错。 时浅渡沉默几秒,在一前一后两个人的注视下,轻笑了一声。 她说:“庇佑你可以。” 小皇子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不少。 他脸上露出笑意,是一种终于得救了的庆幸。 “多谢时将军成全!” 而神明身上,毫不掩饰地冒出了杀意。 祂的薄唇紧紧地抿住,盯着时浅渡的侧脸,恨不得立刻揪着她回到房间里,好好地教育一顿,让她记起来,她是谁的人。 一个人类,一个蝼蚁,一个……供他取乐的玩物。 竟然敢这么气她。 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她就那么□□熏心,那么需要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还是说,皇子都来投奔她,让她特别得意? 这还没有拿下帝位呢。 以后,是不是也要搞搞选秀,让一群男子陪在身边,然后就把祂抛到脑后了? 说什么都听祂的,说什么是祂永远的信徒…… 还说什么,永远侍奉祂。 果真是人类一贯骗人的鬼话。 祂明白这小皇子口中寻求的“庇佑”是拿什么来换。 想到时浅渡这个口口声声说侍奉祂的女人,转脸就与旁人翻云覆雨,祂心头哽的厉害,戾气在眉眼中升腾。 尤其是想到她与别的男人寻欢作乐…… 祂胸口不仅发闷,还拧巴着发疼,不是一般的难受。 祂还没腻味呢,就已经当他不存在了。 好一个谎话连篇的人类。 凭什么祂那么纵容她,连伤她都舍不得,也没有再让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她就是这么回报祂的么? 时浅渡是祂的。 人是他的,身子是他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在祂感到无聊之前…… 谁也不能碰。 只能属于祂一个人。 “那……我今天就留下侍奉你吗,时将军?” 恰逢小皇子试探着问出问题。 神明脸色越发难看,在小皇子身后化出一直隐藏着的身形,一掌击在他的背脊上,把人毫不留情地推到楼梯下面。 好在小皇子年轻,反应机敏,才勉强站稳没有摔倒。 他稳住身形,往上看去,只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 还有一句冷硬的声音。 “你给我进来。” 紧跟着,房门“吱”的一声关紧了。 神明坐在床铺上,神色压抑地冷冷盯着时浅渡。 有什么在阴翳的眸中翻涌。 或许是占有欲,又或许是一种变了质的感情。 不是想侍奉祂么? 神明享用信徒的侍奉,天经地义。 不是么? 祂扯动唇角:“来侍奉我,用你的身体。” 438 神明4 早就想这样玷污您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来侍奉我, 用你的身体。” 时浅渡忍不住想笑。 她抿抿唇,掩去那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的神明大人啊,现在吃起醋来, 比从前还要可爱。 过去,祂即便吃醋,也要先反思自己, 觉得是不是祂的占有欲太强,不想过分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这样反而更惹得她心疼, 不忍心总是逗弄了。 至于眼前的神明大人么…… 真是弄得她坏心思全冒出来了。 她站在门口, 没有动:“侍奉您?” 堕落的神明不悦地眯起双眸。 祂唇角勾起,尽是凉薄。 “你不愿意?” 祂的小玩物,竟然敢杵在那里不动。 就那么不愿意侍候祂么? 祂搭在柔软床褥上的手指慢慢地攥紧。 一瞬间,心头有不少暴虐的念头闪过,想要狠狠地惩罚这个女人。 不听祂的话, 没什么好果子吃! “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信徒, 说永远跟随我, 侍奉我……”祂凝着时浅渡, 眼底晦涩莫测,已经游走在发怒的边缘,“你一次又一次在我耳边念叨的承诺, 都喂给狗吃了么?” 时浅渡敛起目光, 笑说:“可您不是说, 我是什么态度,对您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么。” “……” 神明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祂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祂说过,你背不背叛我,忘不忘了我, 对我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时,祂压根没把时浅渡放在眼里。 人类都是被祂踩在脚底的虫豸。 祂根本不应该在乎一个人类的态度。 她不愿意侍奉祂,那祂就用神力强迫她,欺凌她,冷眼发泄掉自己的不满。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因为她不愿意接近祂而感到愤怒。 祂没能做到自己以前说的那样毫不在意。 可那又怎么样呢。 祂还是神明,她还是蝼蚁。 只要祂想,时浅渡永远是祂的。 永远只能是祂的。 祂寒着脸:“我再说一遍,上前侍奉。” 别逼祂用强。 别逼祂下了狠手。 时浅渡终于上前几步,站在神明面前。 祂虽是堕落了,不再如从前那样圣洁了,但依然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漂亮的面容像是能工巧匠手下精致的雕塑作品,无可挑剔。 祂不是一脸渗透到骨子里的凉薄,就是染着邪恶的血气。 不柔和,不脸红,也不会温而有仪地笑。 真不知道现在的神明大人在□□中…… 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在男人的注视下,轻轻牵起了祂的手。 放到唇畔,缱绻地亲吻微凉的手指。 神明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动作。 一如既往的亲昵和讨好般的亲吻,让他面色略显缓和。 “可是神明大人。” “可是”二字一出,男人才缓和一点儿的情绪,又瞬间跌到了谷底。 “可是?”祂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还是不肯侍奉,是么。” 时浅渡站在男人身边,垂眸。 薄唇吻在祂的掌心,漂亮的凤眼却饱含情愫地看着祂的眼。 任谁见了她的眼神,心脏恐怕都要颤上一颤。 “您是神明,我只是低贱的信徒。”她放缓语速,故意说出自贬的话,嗓音哑然,“怎么能玷污了您高贵的身体呢?”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清楚地看到,男人眼底地怒意几乎消散了个透彻。 相反的,因为她的“听话”与对祂的敬畏,多出了一丝满意。 她家神明大人…… 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男人手指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几乎与之相贴。 祂坐在床上,视角比时浅渡低,眼神却依然高傲。 “在我腻味了之前,允许你以身侍奉。” 时浅渡的喉咙滚了滚。 她弯腰,一手轻轻拖住男人的下巴。 姿态虔诚地轻吻在祂的额头上。 “那我就冒犯了,神明大人。” 她的嗓音微微的发哑。 因为她等这一天,已经等的足够久了。 终于诱得她的神明大人…… 主动邀请她侵略。 温软的吻从额头往下,扫过眉心与鼻梁,最后落到男人微凉的红唇上。 她没有立刻撬开祂的唇齿,而是在那对软乎乎的唇上慢慢地啄。 一边亲,一边搂着男人的腰,把祂放倒在床铺上。 她压抑着情绪,避免太过冲动。 “我侍奉您。” 薄唇落在颈间,神明不自觉地低哼一声。 祂其实不太通□□。 身为神明,祂拥有男性的身体,却几乎是无欲无求的,更不似人类男人那般肮脏低劣,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兽,也正是因为如此,祂更觉得人类是低贱的生物。 但祂又明白人类繁衍的法则,知道基础的知识,只是从未实践过罢了。 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人类男人会陷入那种丑陋的姿态中。 祂堕落得嗜血,追逐战乱,可依然保持着神性。 至少,不愿意与野兽为伍。 让时浅渡侍奉祂,不过是…… 祂不愿意用嫉妒这个词形容自己。 所以,祂不过就是…… 厌恶祂的小宠物身上沾染了别人的气味。 祂懂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又不完全懂得。 所以,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刻,敛着眉轻轻地颤了一下。 唇齿也在同一时间被撬开,纠缠在一起。 时浅渡动作很轻,亲得温柔,不似祂过去看到过的那些一样猴急。 比祂想象中……要舒服许多。 尤其是被她勾着、追逐着、缠绵着亲吻到深处时,祂心脏发软,忍不住往她那旁贴了一点儿,抬起手掌按在她的脖颈上,夸奖一般轻轻地抚。 祂喜欢她的侍奉。 神明冷清了数百年的眼眸渐渐陷入迷蒙。 可又在祂才开始享受时,对方的薄唇又离开了。 一起离开的还有手掌和腰间的拥抱。 祂听到耳畔传来低哑的笑声:“我一直以为神明大人无欲无求,原来也会这样么?” 从高空坠落到深渊的滋味不好受。 神明拧起了眉头,面露不悦。 “谁允许你擅自离开?” 堕落之后,祂便与渊清玉絜这种词再也不沾边了。 祂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求。 “继续,刚才还差一点儿。” 时浅渡没忍住笑了一声:“神明大人,别急。” 她亲亲男人的唇角,细细地吻。 “一看您就没有经验,慢慢来才好。” “……” 神明莫名有些气,更加不悦了。 祂按捺住身上的不适感,慢条斯理抬眼。 手指掐住眼前人的下巴。 还惩罚一般,用了点儿力气。 “嫌我的经验太少,配不上你身经百战了?” 时浅渡在祂脸上看到了妒意。 尽管祂自己可能不觉得那是嫉妒。 “神明大人真的不是在跟我装傻么?”她故意叹了一声,黏在男人高贵面容上的目光缠绵的很,“神明大人第一次让人侍奉就选中了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神明特别喜欢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深沉又眷恋的神情。 祂的信徒啊,给一点儿甜头就高兴成这样。 沉迷在祂的身上,乖顺地讨好祂。 拇指轻轻抚在时浅渡的嘴唇上,慢慢地抚弄,格外暗昧。 “你乖乖听话,做得好,以后可以一直让你侍奉。” 神明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擒着些邪佞之气,眼下却因为方才的动.情还带着些红,就这么勾着唇角笑起来,似勾似引,要不是她定力好,怕是要直接扑上去。 “我会努力让您满意的。” 时浅渡笑着埋头在男人温热的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 她故意藏拙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如果您觉得我做的好,就……” 薄唇触碰祂脖颈上细腻的皮肤,逗弄般细细地吻。 “多夸奖我几句好不好?” 她惯会说一些哄人的话。 尤其是在看透了对方的心理时,更是得心应手。 神明听见她“求表扬”,心间愈发充盈,矜贵而高傲的面容染上笑意。 这么粘着祂讨好祂,之前倒是祂误会了。 祂心情不错,便奖赏似的伸手揉揉时浅渡的头。 手指渐渐落到她的耳朵上,磨搓把玩。 “夸奖啊……看你的表现了。” 时浅渡没说什么。 半瞌着眼,再一次吻上那对红唇。 “神明大人……” 她低喃,嗓音低哑。 神明还是头一次叫人侍奉。 背脊一点点地塌软下去,几乎用不上力气,只知道用手指死死地扣住她的背脊。 然后,迷蒙着双眼,控制不住地轻轻战栗。 尤其是在时浅渡的吻落在祂唇畔时,会有比平时更充沛更深邃的神力注入祂的四肢百骸,充盈到让祂觉得自己简直要炸开。 他在朦朦胧胧中想,原来她给予祂的强大神力…… 是来源于这里吗? “神明大人。” 她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神明昂着头,喉结滚动。 说不准是个什么滋味。 总之,被她唤的心间酸软,又愈发欢喜。 祂真的很喜欢看时浅渡讨好祂。 就像是…… 把祂看成她最重要的人。 永远是祂的信徒,永远不离不弃,永远地陪在祂身边。 只有祂一个人。 只跟祂这样欢愉。 “你,嗯……”祂扣住时浅渡的背脊,“这样侍奉过别人吗?” “我只这样侍奉您。” 时浅渡发现祂的肌肉紧绷了一点儿。 薄唇适时地吻上神明的耳垂。 身为神明,体温比人类更低,皮肤总是微凉。 此时却早已变得温热,比她的唇还要烫。 “我是您的信徒,永远追随陪伴您……” 她张口,牙齿咬住男人的耳朵,轻柔地磨搓。 模模糊糊地说出祂最想听的话。 “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落在她后颈上的手指猛地一紧。 修长的脖颈露出漂亮的弧度。 祂失神许久,一直紧绷的手掌才渐渐地松懈了力道。 手指轻轻地捏在时浅渡脖颈后面的软肉上。 一下一下地抚弄,似是奖赏。 半晌,才闭着双眼,餍足地赞叹一声。 “好孩子。” 时浅渡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笑着拥住男人的腰:“您再说一次好不好?” 神明长长的睫毛颤动两下,慵懒地睁开双眼。 祂似笑非笑地牵住时浅渡的下巴,把她的耳朵带到自己的唇畔。 “真是个好孩子,做得不错。” 时浅渡的眸色越发深谙了。 动作终于强硬了些,把男人禁锢在角落里。 又一次吻上祂被亲得艳红的嘴唇。 “神明大人,您知道么?” 她拖住神明的后脑,越吻越深,直到祂气息不稳才分开一点儿。 温热的喘息混杂,她哑声地笑:“我早就想这样玷污您了。” “……” 神明被她叹得喉咙一窒。 不知为何,同样是落在耳朵上的的吻,这回让他觉得莫名躁得慌。 本来就在余味中,被她轻而易举逗弄得呼吸不畅。 祂望进那双漆黑的凤眸中,看出了她眼底的欲求。 同时也…… 听到了她的心声。 【真想要祂。】 【神明大人,请您……】 【接受我的侍奉吧。】 祂猛然反应过来,上次她在心中想到【真想】二字时,被压抑下去的话绝不是祂听到的那句【永远侍奉我的神明大人】。 恐怕她早在那会儿,就期待能像今天一样侍奉祂了吧。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竟敢觊觎神明。 还说什么不敢玷污祂高贵的身体…… 要他看,分明是在心里玷污了千百次了吧? 祂回过味来,努力压下心头痒呼呼地冲动。 手指不客气地掐住时浅渡的下巴,挑起眉梢,傲然地睨她。 玩味的笑容别有深意。 “你……” 正在这时,祂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那个被祂赶走的小皇子。 呵,特意过了段时间才偷偷来观察动静么? 祂半靠半倚在床边,突然撩起软被盖在两人身上,只露出一点点儿肩头。 手臂搂住时浅渡的腰,让她窝在自己身边,别提多亲昵。 祂眯着眼威胁:“听话,别动。” 就算是早就觊觎祂的坏孩子,也是祂的人。 在祂玩腻了以前,一直都是祂的。 祂不喜欢有别人垂涎自己的东西。 于是在小皇子犹犹豫豫地打算敲门之际,神力涌动。 木门“吱”的一声自动打开,带起一阵诡异的风。 房间中的烛火摇曳,明明灭灭,引得墙壁上光影流动,影影绰绰。 神明本想拥着怀里的人,给那小皇子瞧瞧时浅渡在祂面前究竟是怎样乖顺听话的,却不想时浅渡在木门打开那一刹,膝盖轻提,抬头吻在祂的喉咙上。 “嗯……” 祂没忍住扬起修长漂亮的脖颈,发出破碎的喉音。 难耐、期待以及对时浅渡不听话的怒意全都掺杂在一起,却也不忘用自己充满情.欲的眼瞥向大开的门外,用眼角深深地睨了那年轻男子一眼。 祂自己都分不清楚,目光中究竟是杀意还是炫耀。 439 神明5 您对我动情的证据。 第四百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门外的小皇子还保持着伸手准备敲门的姿势。 猝不及防看到那样一副香艳的画面, 耳根顿时憋得的通红。 一双眼睛不由得乱窜,不知道应该往哪里看, 可又有一种微妙的情绪与好奇推着他,忍不住快速用眼角往房间里瞥了好几眼。 两人盖着薄被,可光是看到肩膀以上的画面,都旖旎的要命。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还有那个男人喉咙里发出的低吟…… 他“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 手脚背脊整个僵死了。 “还没看够么?” 神明搂住时浅渡的肩膀,手掌刚好能遮住她的脸,很小气的不让他们相互看到。 还不忘故意又低低地哼上一声,就跟被子遮掩之下有什么动静似的。 祂眼角染着绯色,原本偏薄的红润被亲得微微发肿,潋滟着晶亮的水光。 满是春色的眼尾上挑, 似醉非醉, 好像沉浸在深深的愉悦之中。 “看够了就滚,别耽误我们唔……!” 说到一半的话掐灭在喉咙里, 祂喉结滚动, 抽噎一声。 这回不是故意哼的,是真没能忍住了。 “啊……” 猝不及防的偷袭让神明的嗓音都染上了哭腔。 祂痛苦又难耐地拧着眉头, 再也没心思炫耀什么,手臂一挥, 两扇木门眨眼间就在神力的推动下关了个严严实实,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祂脸都在那小皇子面前丢尽了! 脑子里充斥着怒火, 可是又有那么一半…… 沉沦在愉悦中。 “时浅渡你这个混账……唔……” 神明第一次恼怒地吼了她的大名。 只可惜气势不足,时浅渡在被祂怒骂那一刻,又把祂轻轻柔柔地抱在怀里,还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祂光滑的颈窝,总之是没再动弹了。 要是搁在从前, 祂肯定认为这个女人蹭祂的脖颈就是在讨好祂。 现在祂算是明白了,时浅渡就是故意惹祂难耐。 神明的额头上蹦出一条青筋。 手掌颇为暴虐地掐在了她的脖颈间。 “刚才不是能耐么?” 祂的语气算不上好,很冲,也有些掩饰不掉的急切。 “你倒是继续啊?” 故意吊着祂,要不是祂现在…… “我不喜欢神明大人那么骂我。” 时浅渡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端得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可那双睁开了的凤眸黑漆漆的,带着散漫的笑意。 她温柔地吻了吻男人的耳朵:“您换个称呼,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痒呼呼的。 神明被她吊的不上不下,又怒又急,没心思仔细思考她到底想听什么,只是顺着本心,用气音低斥了一声——“真是个坏孩子。” “……” 时浅渡眉头一动。 神明大人可真是越来越会撩拨人了。 “哪有,才不是坏孩子。” 这话听起来不满,却是笑着说出口的。 她重新吻上男人的嘴唇,模模糊糊地说:“我对神明大人这么好……” “以前有人像我一样,让您这么愉悦吗?” - 神明双目蒙眬,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影。 时浅渡这个人类,一点也不听话。 祂真是看走了眼了。 以为是个乖顺又听话、死心塌地追随着祂的小玩物,没想到是养虎为患。 觊觎祂,染指祂,虎视眈眈地垂涎祂。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该死的是,祂竟然总是被她亲一亲就酸软了背脊,巴不得主动迎合她,哪里还顾得上反对。 不止如此,一直没舍得用神力伤害这个对祂为所欲为的家伙,还…… 有点喜欢她的亲昵,喜欢看她在祂身上失控的模样。 万人之上的将军,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冷静。 杀人时、被血溅了满身时,一双凤眸都沉着得如无其事。 唯独面对祂的时候,那双眼底盛了贪求。 祂的心中无比矛盾。 恼怒一个小宠物不听祂的吩咐,又欣喜这个女人对祂如此不同。 喜欢她口中低低地唤着“神明大人”。 跟祂索取,也予祂欢悦。 神明的心头有些烫。 祂拧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人影逐渐跟祂拉近距离。 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高高在上地打量。 这回又要拿什么话哄祂玩,又要找什么借口? 是再说一遍“您是神明,怎么能拒绝子民的请求呢”? 还是故意哑着嗓子,在祂耳畔低叹“神明大人,我好想要您啊”。 又或是这么新花招? 总之,祂刚才就是被这么两句话,说得心里一软,就又遂了她的愿,让这个生非作歹的小宠物骑到祂头上胡作非为了。 就算祂也是舒服的,但不听话就是不听话,祂不喜欢违逆祂的人。 这回她再耍什么计俩,祂绝对不会上当。 不想这回,时浅渡却没有再做什么。 她凑到男人身前,半靠半倚过去,双臂搂住了祂的腰。 下巴也跟着搭在祂的肩膀上。 又跟从前一样“乖顺”了。 “神明大人,对不起。” 她亲亲男人的脖颈。 也是亲在她自己留下的吻痕上。 “今天冒犯您了,可我肖想您许久了……” 她嗓音哑然,察觉到“肖想”二字一处,男人的肌肉绷紧一瞬,不由得无声轻笑。 “我实在是情不自禁。” 终于一点点地把她的神明大人哄骗到手…… 她当然“情不自禁”了。 神明知道,她的乖巧都是表象。 她真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像方才一样,一边哄着祂一边继续自己的动作,才不管祂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不怕祂是否真的会发火。 又或者是,吃准了祂不会真的震怒,就故意磨着祂继续。 可祂还是一听见时浅渡说“情不自禁”,心里就冒出几分喜悦。 甜滋滋的,比祂几百年前第一次喝人类供奉给祂的绿豆甜汤时都要甜。 祂喜欢她装给祂看。 喜欢看她一边装,一边从眼底露出贪婪与侵虐的模样。 看到她的眼神,祂就知道,她永远是祂的信徒。 祂沉默片刻,敛起神色。 一手撑住脑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时浅渡。 “情不自禁到……故意让我在你别的男人眼前丢脸?” 可别跟祂狡辩说不是故意的。 祂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时浅渡眨眨眼睛,明白了,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她亲了下男人的嘴唇,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好话。 “没有别的男人,我只有您。” “……” 神明喉头动了动。 狡猾的人类,又想转移话题。 别以为哄祂一句,祂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在那小皇子面前抑扬顿挫地抽噎呻.吟的。 真是……太丢人了。 祂活了数百年,就没那么丢人过。 “故意让我出丑,你很得意么?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您误会我了。” 时浅渡捏捏男人的腰,对神明细腻柔软的皮肤爱不释手。 她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我只是想让那小皇子知道我对您十分沉迷罢了。” 神明低嗤:“果然是人类,就知道强词夺理。” 祂分明最是看不起人类,只想把人类当成逗乐子的玩意,却也不得不承认,祂对眼前的女人有一点儿不一样,正因为如此,祂都不舍得伤她。 以前觉得,小宠物养久了,多多少少有些感情是正常的。 现在明晰了,谁会愿意与宠物翻云覆雨、谁会因为被宠物玷污占有而高兴啊。 而且,祂还是好几百年来…… 第一次叫人侍奉。 祂把自己最青涩的模样都交给她了。 神明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总不能让信徒骑到自己的脑袋顶吧? 所以,祂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反而沉着脸,杀意四溢。 拇指抚弄在时浅渡的嘴唇上,一点点地碾过。 要是时浅渡以后再像今天一样非不听祂的话,把祂逼急了…… 就算不舍得伤她,也有办法让她以后再也不敢。 时浅渡在乎百姓,不是么? 不听祂的话,祂有的是办法让她后悔。 “下次再不听话,我要了全城百姓的命。” 时浅渡没反驳祂,也没再刺激祂,顺着祂的话点点头。 现在的神明早已不是仁善的神明了,祂说杀人,就真的会杀人。 不威胁说要她的命,却把普通百姓拿来说事…… 这是舍不得伤害她么? 她忍不住低笑,薄唇微动,亲了亲男人的拇指。 “好,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嗯。” 神明淡淡地应了一声,还算满意。 祂今天被折腾的有些累了,身上餍足又慵懒,但略显狼藉,泞着不太舒服。 只要运用神力,就可以在顷刻之间让一切恢复干爽整洁。 可祂偏不。 祂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了指。 “我倦了,给我擦干净。” 故意指使她做些侍候祂的活儿。 “我没问题,只是……” 时浅渡敛了敛眉。 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 之前说的那么好听,说得那么离不开祂,今天又三番几次不听祂的话,把祂弄成了这么个一塌糊涂的模样,现在却开始嫌弃了? “嫌我脏?现在不是你缠着我的时候了。” “我哪儿能嫌我的神明大人脏呢。” 时浅渡笑了,把男人抱进怀里,不停地吻祂的脖颈。 她调侃:“那些可都是您对我动情的证据。” “……” 神明的耳根少有的发红。 “我就是怕……”时浅渡说着说着,忍不住在男人耳畔轻笑,“我万一又忍不住做出玷污您的事情可怎么办啊?您会生我的气的。” 说到最后,收敛了笑意,眸色深谙地望着墙壁上明灭的烛影。 她张开唇齿,轻轻地往神明的耳朵里吹了吹热气。 “我还是喜欢当您的乖孩子。” 神明的呼吸短暂地窒了一下。 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祂用这三个字夸她一次,她便凶的那么厉害。 440 神明6 第四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 第四百四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神明侧躺在床铺上, 一手撑着脑袋。 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 一开始那眼神有点儿挑剔,就像非要挑出什么毛病似的。 慢慢的,高傲的神情落下来了。 身为憎恶人类的神明, 想挑出错来, 告诉自己一个人类不值得祂这么上心,却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怎么看都那么顺眼。 眉眼英气,鼻子秀气, 鼻梁却很挺。 嘴唇虽偏薄,却红润有光泽。 看着就很好亲。 不止看着, 确实很好亲。 又软又会亲。 祂喉咙滚动了一下。 垂首,轻轻地啄在时浅渡的嘴唇上。 浅浅地亲了亲,觉得不够。 于是掐住她的下巴,用舌撬过去,索取得更深。 时浅渡皱了下眉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一大清早的被人亲醒, 真不知道是该撒一撒起床气, 还是应该高兴神明大人这么喜欢她, 连她睡觉都不放过。 她搂住男人的腰,把人用力抱进怀里。 “神明大人,人类是需要睡眠的。” 神明不需要睡眠。 祂们想睡也能小憩一阵, 但不想睡也不会觉得困倦。 昨天祂运动量有点儿过大, 为了调整状态,这才疲倦地睡了一阵。 祂腰上被人一勾,手臂撑在时浅渡的枕头上面,把她大半个人怼在了阴影里。 薄薄的眼皮垂下一点儿,低头睨了两秒, 又一次遵从本心亲上她的唇。 祂现在再也不会委屈自己了,想要什么,绝不会犹豫。 “不给我亲?” 时浅渡双臂环着男人的腰,笑着扬头与祂亲吻。 她含混不清地说:“给亲。” 手指一点点摸上神明的脖颈,勾着祂趴在自己身上。 祂似乎很喜欢这种唇齿间门的触碰,不断地追着她索取,直到两人都轻微地喘。 “神明大人今天好热情。”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被祂弄得清醒了不少,但脑子还是因为缺乏睡眠有些发胀。 她发觉了神明的变化,调侃道:“一大早的真是精神呢。” 神明扬了下眉角:“你那色胆包天的性子,不是最喜欢看我这样了么?” 说完,还用眼神示意她,好好侍奉。 “昨天不是把玩的很高兴,都不听我的话了。” 这话说的,时浅渡总觉得男人是在翻旧账。 “您这么耿耿于怀啊。”她往神明身旁凑了凑,脸上笑意更浓,十分不正经,“毕竟神明大人憋了几百年,稍微一碰反应就特别大,实在是太可爱了,真叫人……” 她扬头,薄唇刚好碰到男人的耳垂。 “爱不释手。” “……” 神明明白她是故意逗弄。 但还是拦不住心脏加了速的跳动。 祂想,这个人类……说这种调情的淫.词艳语也太顺口了吧? 指不定跟多少男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祂被小小地逗弄撩拨了一下没错,心中的不悦却更甚了。 “那你跟我说说,什么算是反应小的呢?”祂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慢条斯理道,“又是谁的反应比较小,让你拿来跟我比较了?” 醋味都要把她给淹了。 时浅渡抬眼,扫过那张自带高贵气质的漂亮面容。 神明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愤怒或是嫉妒。 也看不出祂此时此刻…… 正牵着她的手做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 冷淡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需要跟别人比么?神明大人自己的变化就足够大了吧。” 她轻笑着,说话间门,故意用了些力气。 神明眉头轻蹙,眼下泛起一点儿不明显的薄红。 “昨天最初的时候,您总是催促我,着急享乐。”她翻身,把男人按倒,半靠半倚在祂身上,“到了后来,您时不时地想要缓一缓,不就是想要拉长过程么?” 神明凝着她沉默几秒,忽而一笑:“是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要为了你的喜好而委屈了自己么?” “我倒也没有更喜欢前者。” 时浅渡一边动作,一边细细观察着神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发现祂敛着眉宇露出隐忍的神情,忍不住亲在祂的眉间门。 “虽然您那样青涩真的很可爱,但我更喜欢看神明大人因我而动情而愉悦,又按捺着隐忍不发的样子。”薄唇顺着眉心往下,吻上鼻梁、鼻尖,“就比如现在,您不就是因为希望能与我亲昵长久一些,希望永远不要结束而压制着自己的冲动么?” “你一直这么自大么?” 堕落的神明嗤笑。 但嗓音沾着情.欲,反而有一种反差感。 祂肆意地享受愉悦,牵起唇角:“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是么?”时浅渡在祂耳畔叹息,“但我是为了您。” 几乎是立刻的,她就察觉到男人的气息紊乱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实在是撩人心魄。 她知道神明最受不住的是什么,便故意在祂耳畔用低沉而染着些痴迷的嗓音一遍遍地低唤:“神明大人,我好喜欢您……” “……” 神明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喜欢。 祂感觉那低哑撩人的声音顺着耳朵横冲直撞地冲祂的头脑中,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激得祂头皮发麻,肩膀抖动两下,原本勉强能抑制住,又因为落在耳畔的吻太过温柔,而放任自己落入时浅渡太过明显的陷阱里,勾着她的脖颈,眉头微敛地闭上双眼。 细碎的吻没有停,依然落在祂的脖颈、脸颊和嘴唇上。 祂还在余味中,说:“再说一遍。” 时浅渡亲亲祂的喉结。 那喉结便滚了一下。 她低低地笑,抱住男人的腰,脑袋落在祂的颈窝。 “好喜欢您啊神明大人,想永远侍奉您。” 神明的唇角悄无声息地翘起来一点儿。 本想夸她一句“听话”。 但想想,祂的子民一听祂的夸奖就要在祂身上“发疯”…… 又把夸奖的话咽了回去,只摸了摸她的头。 一开始,动作是祂堕落之后在没有过的温柔。 可慢慢的,祂想起了什么。 手指穿进时浅渡的发间门,稍微用力,按在了自己面前。 “喜欢我还把那小皇子留下,给他庇佑?” 醋味又上来了。 时浅渡顺着祂的力道,“吧唧”亲了下祂的嘴唇。 她懒洋洋笑道:“只是庇佑,又不是让他贴身伺候。” 神明没有说话,从表情可以看出,祂一点也不满意。 她便又好声哄道:“他没做过坏事,还被亲哥哥追杀,看着怪可怜的,就让他跟我一起进京,等到了京中再听您的吩咐,安排他的去处好不好?” 神明的表情这才缓和些许。 祂抚上时浅渡的脖颈:“别让我看到你跟他走得太近。” 祂会生气,会吃醋,会为了让她跌落…… 而让灾害降临到各个角落。 到那时,时浅渡再也不是为了百姓揭竿而起的英雄,而是带来灾难的祸星。 所有人都会抛弃她、背叛她,人人喊打。 她就只有祂了。 这么一想…… 其实祂现在就可以让她跌落。 “好,只要您开心,我都听您的。” 温柔的嗓音拉回了神明充满了恶念的思绪。 祂眼珠转动,略带阴郁地凝着她。 撞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眉眼,祂别开了脸。 充盈的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祂的身体里。 温暖,轻柔,好似把祂拥进了怀中。 说实话,时浅渡是个很好的人类,有勇有谋,体恤下属,关爱百姓。 明明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却从来不趾高气扬。 所有祂在人类身上看到过的缺点,她几乎都没有。 可祂不是她期待的那种心慈仁善、处处为了子民的好神明。 祂做过许多恶事,时浅渡都不知道。 比如说祂们初见时的那场大旱,就是他导致的。 如果是以前的祂…… 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祂无声地扯了下唇角。 不是以前那个祂又怎么样呢。 时浅渡是祂的。 祂撑起点儿身子,半靠半倚在床边。 冲身边人勾勾手指。 “过来点儿。” 语气是命令式的,而男人的眉眼却比平日里温和,淡淡的,冷冷清清的,没有暴虐,没有戾气,也不沾着血腥,就是很平静地望着她。 又因为太平静了,反而像是在凝视着深渊,酝酿着风暴。 在宁静的晨光里,像是一副美妙的油画。 时浅渡顺着祂,凑过去搂上了男人结实的腰身。 紧跟着,对方也扣住了她的腰。 “真乖。” 神明在她耳畔轻声开口,嘴唇碰了碰她的耳朵。 手指用力,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还是这么听话啊。 真好。 就这么乖乖的,永远当祂的信徒,永远只与祂相拥…… 祂可以考虑稍微收敛些恶意,用神力护她的国家风调雨顺,物阜年丰。 - 自从开了荤,早已不圣洁的神明就…… 更是不掩饰自己的欲求了。 搁在过去,祂冷清又内敛,即便有想法也很少主动索取,基本都是等着被时浅渡主动侍奉,瞧出她有那个意思了,才会勾着她的下巴,把人勾到自己跟前,然后敛着眉红着眼,半推半就地凭借着本能发出一些令人遐想的喉音。 现在么,依然矜贵的神明大人,会带着略显邪佞的笑,冲时浅渡发号施令,也会在某些时刻故意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夸奖她做的好。 用时浅渡的话说,就是老房子着火,太不知节制了。 尤其是时浅渡带兵攻入京城称帝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宫中一座座空荡荡的寝殿,头脑本能地想象出这里住满各色男人的模样,祂叫她侍奉的越来越频繁了。 不止如此,有时还会故意说一些略显过分的要求,好像在考验她究竟能忠诚到什么地步。 祂是神明,比人类不知道高贵了多少倍。 不管什么时候,祂从来不曾高看过“皇帝”这个角色一眼。 在祂眼中,都不过是人类。 坐上皇位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而如今,祂无数次躺在那张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龙床上,看着时浅渡穿着精致的黄袍,虔诚又乖顺地牵起祂的手掌轻吻,心中的满足难以言说。 祂喜欢看她高坐万人之上、手握权力,却依然忠于祂的模样。 不管祂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总是笑着同意,抱住祂温和地低哄轻吻。 倒像是她一个人类在包容神明了。 神明坐在大殿的房顶上,望着天空中太阳的角度。 差不多到时间门了,又往金銮殿那旁望了望。 今天时间门有些久,竟是还没下朝。 祂不耐烦地敛了下眉头。 孤身一人数百年之久,祂很少觉得孤单,也不觉得时间门的流逝是一件漫长的事。 这会儿时浅渡称帝不到一年,祂就已经对上朝这件事厌恶至极。 哪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一下子说那么久? 祂去听过几次,觉得很多事简直就是没有必要讨论的废话。 人类果然是跟祂印象中一样蠢笨。 害得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宫殿里等着时浅渡回来。 金銮殿那旁还没有人流散去的声响,便听到附近传来了脚步声。 神明垂首,就看到前朝小皇子怀中抱着个漂亮的食盒,快步来到管事宫女的身边,把东西递了过去,还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这个小皇子,宫外的府邸那么舒服不好好呆着,非得频频往宫里凑。 祂眯起双眼,神力催动,一片瓦就猛地摔裂在他们脚边。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过来。 见到坐在房顶的男人,心中纷纷一紧。 宫女看看食盒,又看看地上的碎瓦,最后抬头看向房顶。 她欠了欠身,说道:“大人,陛下宠信您,可您这样……恐怕会让陛下为难。” 她不知这位夜夜宿在陛下龙床上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但她不喜欢这个男人。 性格倨傲,看人的眼神总带着鄙夷,高高在上地看不上任何人。 就是前朝的小皇子,看起来都更加谦卑乖顺,没有一点傲气,知恩图报,这回还亲手做了鸡汤,怎么看都比房顶上那位更知道体恤陛下。 “我看你们这样,才是让陛下为难吧。” 神明盯着宫女手中的食盒。 停顿半晌,冷眼看向小皇子,露出了比那天更甚的杀意。 要不是时浅渡说这小皇子留着还有用…… 早就送他上西天了。 “我……”小皇子被祂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表达感谢。”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见过好多次。 每一次,男人都会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充满审视与敌对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就像是……根本不屑与他对比,又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如果真的那么目空一切,又怎么会在意他一个前朝皇子。 大抵是,太喜欢陛下了吧。 也是,陛下那样优秀又有魅力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他一开始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不也…… 他垂眼,低声说:“可是大人,陛下总要纳夫入宫的。”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原本湛蓝的天,好似瞬间门阴沉了不少,乌云聚拢。 神明眼神寒凉,一字一顿道:“她不会的,你少痴心妄想。” 神力在无知无觉间门溢向四周,大雨竟是顷刻之间门就泼洒下来。 诡异的风吹起食盒的盖子,雨水无情地打湿了一切。 祂看着淋成落汤鸡的两人急急忙忙地跑到旁边的耳房里躲雨,勾了下唇角。 弄点吃的就想过来勾引祂的人了? 呵,可笑至极。 一点雨水就能赶走的蝼蚁罢了。 祂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房顶,出现在大殿之中。 本应该湿漉漉的衣裳却很是干爽。 而摔碎在地上的瓦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位。 祂不屑于讨好人类,却还是会在静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想—— 时浅渡会喜欢别人亲手做的食物吗? 人类好像都喜欢“亲手”这两个字,代表了重视和爱意。 可祂是神明,哪里有为子民洗手作羹汤的道理。 还不如一劳永逸,把那小皇子给…… 心中随意胡思乱想了一阵。 突然的,背后伸过来一双手臂,圈住了祂的腰。 温温柔柔的。 神明微微一顿,嗓音沉沉:“你再不回来,就只能瞧见你那小皇子的尸体了。” “神明大人怎么又吃醋了。” 时浅渡把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笑着蹭了蹭。 “你不怪他总是来碍眼,却怪我……” 太在乎你吗? 后半句话,神明没能说出口。 眉间门褶皱越来越深。 想杀一个人的冲动到了顶峰。 时浅渡抱着怀里的男人,跟祂一同坐在桌案前。 歪歪斜斜的,拥着哄着,直笑。 “不是怪您,是特别开心您这么在乎我。”她主动说起今□□堂上的事,“那些老古董们又提起我的婚事了,不过他们这回做了妥协,说说就算宫里住着那位只是个没有身份的平民,如果我喜欢的话,也可以在正式大婚之后,抬为皇夫。” 神明动作微顿。 心中不是欣喜又或是怒意,而是觉得别扭。 还有一种微妙的不爽。 祂冷声问:“你同意了?打算……” 手指掐住时浅渡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 “迎我为皇夫?” 说到最后,语调变得玩味。 也不知是愿意还是不愿。 时浅渡却摇了摇头。 她说的坦然干脆:“我拒绝了。” “……” 这会儿不是微妙的不爽了,是愤怒。 神明手指越发用力。 “那你想迎谁做皇夫,迎那亲手为你下厨的前朝小皇子么?“ 祂会感到不爽,就是因为如果祂成了皇夫,便多了一份人间门的桎梏,他们两人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怎么看都是祂“屈居下嫁”了时浅渡。 可听见时浅渡说拒绝,才猛地发现,比起屈身,祂更无法忍受那个位置坐上旁人。 “我还配不上那个位置不成。” 时浅渡捉住男人的手掌,将手指一点点地挤进祂的指缝。 她笑问:“如果我说是呢?” “……” 男人的神色变了。 虽说还是那样的冷,还是那么倨傲,带着邪气,但嗜血的杀意猛然间门翻了数倍,夹杂其中的,好像还有一丝……不可捉摸的痛感。 失望、难过,又不想把软弱的一面展露在人类面前。 又被人类背叛了么? 祂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了。 花言巧语的人类哄骗祂的感情、玩弄祂的身体,让祂变得如同丑恶的人类男人一样沉溺于身体的欢愉,又像恋爱中的人类女人一样陷入感情的漩涡。 若真是背叛,祂应该恨,只有恨。 可祂竟是那么难受,心口都变得压抑。 希望时浅渡说的都是骗人的。 祂敛了敛神色,缓声问:“不是你说永远追随我,侍奉我的么?” “是啊,所以更不能让您做什么所谓的皇夫了。” 时浅渡笑着把脸色奇差的男人拥进怀里,反复地吻祂。 “您是神明。” “永远是我的神明大人。” 441 云予1 他眼眶红的要命。 第四百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城市中满目疮痍。 战乱后, 废墟一片,虽已平息,但仍时不时有漆黑的浓烟飘散。 血腥气与各种爆破后留下的焦糊气味混杂在一起, 非常刺鼻。 时浅渡手握长刀,在空中轻轻一甩, 就将刀刃上的血渍甩了一地。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把黑刀归鞘, 回头看去。 只见季子玉向她走来, 身边还带着一个肩宽腿长的年轻男人。 他冲时浅渡点点头, 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血,不由得担心。 “小时, 有受伤吗?” 时浅渡瞥了眼衣裳:“噢,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季子玉抬起手,给时浅渡介绍他身边的男人, “这位是云予,犬妖一族就是在他的牵线和游说下跟我们合作的, 行动中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以后也会加入时管局成为干部,你们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 希望你们可以合作的愉快。” 云予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好几下,才稳住过于激动的情绪。 他咽了咽口水, 保持着沉稳的态度上前一步, 冲时浅渡伸出手掌。 “你好,我是云予。” 天知道他有多努力, 才让自己的手指没有发颤。 要不是现在保持着人形,他的耳朵和尾巴恐怕早已经疯狂摆动了。 时浅渡看了看小妖怪白净的手掌,但没有跟他握手。 “你好。”她随意打了个招呼, 又看向季子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家了。” 说罢,不等季子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阿……” 云予往前跟了一步,又强迫自己顿住。 阿时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认识他是正常的。 是不是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把手上的汗在裤腿上抹了一下。 季子玉发现了这个小细节,不由得笑:“小时对不熟的人都是这样,你不用太在意。” “我没在意,我就是……有点紧张。” 云予抿抿嘴唇,心脏仍然在快速地跳动。 “紧张就更不用了,她虽然从小因为太出众而显得有些不合群,但人很好。”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季子玉才会这样安慰他。 云予笑了笑:“我知道她是最好的。” 终于以一个还算光鲜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了。 他这么一想,心中就开始发烫发软。 - 云予一整宿都没有睡好。 争端已经结束,他却比争端开始之前还要紧张。 思来想去的,总是觉得没能立刻搭上话有些遗憾。 他只能告诉自己,还是稳重一点儿比较好,莫名其妙地冲上去搭话反而很不自然。 已经隐忍了许多年,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这么幸运地回到了过去,可以重新来一遍,他真的很想在阿时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不想再跟从前那样,在阿时面前那么狼狈、哭哭啼啼的总是依赖她了。 他希望可以多为阿时分担一些,希望这次可以站在阿时身前,为她遮风避雨。 况且……他虽然是妖怪,但他也是会有一点点好面子的呀。 如果能以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形象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就好了。 他以前总是这么想,所以从未来回到了自己还是个人人喊打的小妖怪时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根据过去的记忆,想办法找到了一直隐匿起来的宗御老师和犬妖一族,一边提高自己的实力,一边低调地跟季子玉联系,说服双方联手将妖管局那几大长老铲除。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他们一起隐忍折服,今天终于打破了妖管局脆弱的和平,推翻那些长老们□□的统治,从今往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对妖管局进行整改,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 而且…… 以后他跟阿时就是同事了! 他们都会是妖管局干部,相处的机会特别多。 想到这个,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还有什么比天天跟喜欢的人见面更让人快乐的吗? 云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漆黑的窗外逐渐转亮。 他猛地翻身坐起,揉了揉有点儿发晕的脑袋,跑到衣柜前开始选衣服。 太沉重了不好,阿时好像不喜欢那种风格; 太可爱也不行,会显得很幼稚; 可能还是那种日杂风会好一点儿? 不不不,那种少年感太强了。 他这回就是想不要那么像小孩子了。 他站在衣柜前选了很久,才换好了一身有点英伦风的搭配,简洁干净,翻领和皮鞋显得沉稳,而大衣的质感和高领毛衣又会给人添加一丝慵懒的感觉。 到时候再搭配上他毛绒绒的耳朵…… 应该会很讨阿时的喜欢吧? 他一边照镜子,一边在头脑中模拟出无数种“□□”喜欢的人的方法。 一个不小心,就陷在自己甜甜的想象中走不动路了。 直到磨蹭到跟季子玉约定好的时间,他才急匆匆地出门。 刚经历争端战乱,妖管局还很混乱。 好在建筑没有坍塌,还可以正常工作。 在季子玉的领导下,众人有条不紊地收拾这段时间的残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或外出进行街市建筑的重建、民众的慰问赔偿,或留在妖管局中清点物资预算和其他日常事务。 云予刚迈进妖管局的门,就感觉办事大厅中有人回头来看他。 坐电梯到了季子玉干部们办公室的楼层,依然如此。 “那个就是云予吧?看起来好年轻,看不出竟然那么厉害。” “当然年轻了,听说他从小就是天才。” “诶……?那岂不是跟老大一样了,不知道他们谁更厉害一点儿!” 人们因为好奇,小声相互嘀咕。 偶尔说起一些八卦,有利于提高工作积极性。 云予身为半妖,比人类的听力要强不少。 他能听清那些对话,但没放在心上。 而听到最后那句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扭头,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刚才说话那人。 那人被看得直发毛,往后缩了一下:“怎么了,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难道是怀疑拥有妖怪血统的云予没有他们老大厉害,惹人生气了? 可他们老大的实力也不是开玩笑的好不好! “当然说错了。”云予拧拧眉头,“当然是阿时更厉害了,我哪里比得上她!” 他表情认真,语气也很正经,可搭配他说出口的话…… 反而透出一种有些违和的幼稚感。 “……啊?” 被盯着的男人愣住,大脑当机了几秒。 看起来…… 云予也是他们老大的崇拜者? 云予抿抿嘴唇:“下次不要再拿我跟她比较了,拉低阿时的档次。” 他不过是因为拥有过去的记忆,才会被人们认为是天才的,实际上,他懂得的很多东西,都是过去阿时教给他的啊。 他怎么能跟阿时比嘛,她听到这种话会不开心的。 他鼓了鼓腮帮子,在得到对方点头回应后,才转身离开。 不想,才一转身就在转角撞见了时浅渡。 白净的小脸瞬间涨红。 一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 慌乱两秒,冲时浅渡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刚才……都听见了吗?” 时浅渡挑起眉梢,故意逗他:“你说呢?” 那张脸涨得更红了。 牙齿轻轻咬住红润饱满的嘴唇。 她从小妖怪身上扫视过去。 他比记忆里初见时长大了不少,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修长,多了一丝丝稳重感,但稚气没有完全褪去,正处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看上去像是…… 想表现的很成熟,但随意被逗弄两句,就会暴露心中的稚嫩。 处于逗弄起来最有趣的阶段呢。 她眼底浮出笑意,故意往前逼了两步。 “叫的那么亲切,你跟我很熟么?” “……” 云予喉咙里咕噜一声。 手指拧巴在一起,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低声解释:“对不起,我从很多人嘴里听说过你,知道你很厉害,所以……” 真的好尴尬呜呜! 在背后这样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被人听见了肯定会觉得奇怪的吧? 他真是……越想做的好,就越是出错。 他敛敛神色,特意压低嗓音显得沉稳些。 “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 时浅渡盯着他,拧起了眉头。 大概是发现她皱眉,小妖怪的表情不自觉变得委屈又惶恐。 可可爱爱的,生怕她会拒绝。 她忍住笑容,耸了耸肩:“算了,反正以后是同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局长已经到会议室等我们了,快走吧。” “啊,好的。” 云予的步子轻快了些,跟上时浅渡的脚步。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两眼,心中雀跃。 果然,阿时还是会喜欢他这样称呼的。 - 大的波动以后,妖管局面临很多大的变动,需要有人重新进行规划。 会议之后,几位干部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按照分配进行工作。 不同的职能部门有不同办公室。 季子玉早就看出云予那点儿小心思,就把他跟时浅渡安排到了一起。 云予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拿眼角瞟了对面的人几眼。 他很想亲近,很想挑起话题。 可有些“近乡情怯”,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两人一起闷呼呼地工作了一个小时后,他终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草莓软糖,放在桌子上,往时浅渡那边推了推。 他清了清嗓子:“忙这么久肯定累了吧,你要吃糖吗?” 时浅渡看了一眼,接过来:“谢谢。” 小妖怪特意给她准备的,当然不需要客气了。 云予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用客气。” 他双臂抱在一起,把下巴搭在胳膊上,装作累了的样子闭上眼睛趴了一阵。 毛绒绒的小耳朵从头顶上露了出来,刚落在时浅渡的视线里。 他一边拿余光瞄着时浅渡,一边故意耸了耸耳朵。 软乎乎的小狗耳朵在头顶上轻轻地扇动,让人难以忽略。 而椅子下面,小狗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扫动。 偶尔翘起来一点儿,在桌面上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尾巴尖。 最初阿时就是因为他的耳朵跟他拉近了距离的。 他不信用耳朵和尾巴勾.引不到她。 于是,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上,掩去脸上太过明显的笑意。 心里甜滋滋的,就等着那双温热的手落在自己的耳朵上。 等阿时一摸上来,他就可以眼巴巴水汪汪地嗔她一眼。 然后就说—— 不可以碰,我只给以后的恋人摸哦。 应该是很撩人的吧。 他偷笑,脸上漾起笑容,似春水粼粼。 开心得尾巴摇晃的速度都加快了。 时浅渡拨开糖纸,把软糖丢到嘴里。 目光在小妖怪的耳朵上凝了一阵。 心里实在是想笑。 小妖怪干脆把“我要勾.引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得了。 她压下自己想把云予抱在怀里rua的冲动,拧起眉头,用一种同事之间公事公办的口吻关心了一句:“你是很热吗,要不要开个窗户?” “……” 云予一怔,抬头,盯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头顶上的耳朵也跟着颤动两下。 他有些发呆。 这跟他想象中可太不一样了。 他们初遇时,她明明就是…… 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就捏上来了啊。 琥珀色的眼眸中浮出了失望,在跟时浅渡对视时,多了一丝慌张。 他摆摆手:“没事的,我不热,我就是……” 勾.引你摸嘛。 就像是吃了闭门羹,他闷闷不乐的。 就算不直接摸上来,至少也要夸一句“真可爱”猜对啊。 难道他的耳朵和尾巴不可爱吗? 时浅渡点点头,又拿起一颗糖丢进嘴里:“那就行,听局长说你最近受过伤,也忙前忙后的累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要生病了。” 小狗无精打采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轻快地抖动两下。 云予笑开了花:“我没事,不用担心。” 阿时关心他了! 他眼珠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我有妖怪的血统,比人类的身体结实,恢复力也强很多的。” 说完,他还冲时浅渡眨眨眼睛。 生怕她听不出来这话里别有深意。 时浅渡心中发笑,这小妖怪现在真是……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啊? 重活一遍,就变成了个小不正经的。 “唔。”她点点头,又埋头到了工作中,“没事就好。” 欢快晃动的尾巴慢慢地停了下来。 一点点地垂了下去。 云予有点儿难过。 阿时那么聪明的人,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吗? 她明明比他聪明多了诶。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光是不摸他的耳朵这一点,就已经很奇怪了。 难道是因为他现在是妖管局的功臣,有了“身份”了? 还是因为他是局长的孩子,所以有了隔阂?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个定论。 最后,还是告诉自己,阿时比他们初见时大了几岁,肯定也更稳重了呀! 才只是第二次见面,想那么多就是杞人忧天嘛! 他寻思,只要以后多跟阿时凑凑近乎、聊聊天,偶尔勾她一下…… 早晚会把阿时勾到手里的! - “阿时,我这里好像有点问题,可以请你帮忙看看吗?” 不知什么时候,云予已经露出了自己的小狗耳朵。 他乖巧地坐在办公桌前,一脸认真地看着时浅渡,仿佛真的只是想问问题。 时浅渡抬头,滑动椅子,来到云予身边。 她哪会看不出小妖怪的心思。 所以先发制人,故意侧头凑到了他的耳畔。 “哪里有问题?” 温热的气息吹到云予的耳朵上。 他们距离很近,她却装作没有在意,目光只落在屏幕上。 一眼都没有多看他。 云予却因为两人突然拉进的距离以及耳畔的嗓音、温热的气息弄得脸上“轰”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一颗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他这段时间还从来没有跟阿时这么近过。 记忆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阿时就摸了他的头和耳朵。 第二天就让他靠着肩膀一起坐了出租车。 他们住在一间房子里,每天都离的那么近。 一切都好似顺理成章。 可这次,他的身份比过去好,实力比那时强,人也比那时成熟许多,他深受同事和人们的喜欢,再也不会给她添麻烦,他们的距离却没有以前近了。 是因为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他没办法照顾阿时的起居生活吗? 他已经花了不少小心思跟她示好,进展却不大。 他就只能每天忍着内心中的冲动和失落,一次次地偷偷看她。 期待着他们可以早一点拉进距离。 一个月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 突然这样,他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清晰地嗅到她身上的气味…… 忍不住想起两人一起相处的无数细节。 脚趾蜷缩了起来。 他花了不少力气,才按捺住自己,没有让尾巴卷上对方的腰。 漂亮的手指死死地按在椅子上,指肚发白。 时浅渡翘了下唇角。 又凑近一点儿,薄唇差点蹭上他的耳朵。 “想什么呢,到底有没有问题?” 小狗身上的毛差点炸开。 她瞧着云予红着脸颊抿唇的模样,就知道他心中在想某些有的没的。 眉头往上一挑,满眼调侃地扫视他两遍。 云予避开视线:“有问题。” 害怕对方发现自己在心中冒犯,连忙把自己的问题指给她看。 “这里。” 一边说,一边往时浅渡身边稍微的……凑了凑。 这下距离拉的极近。 只要两人同时向对方回头,唇就能触碰到一起的程度。 他微微侧一点头,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 柔软的皮毛扫过时浅渡的脸颊。 他拿余光看她。 刻意控制着耳朵扇动的速度。 一下、一下地扫。 这么明显的暗示,她肯定明白的吧? 犬妖的五感太明晰了。 他觉得自己几乎浸在了喜欢的人的气息中,越发觉得幸福。 在这副身体上没有体会过的感受,随着记忆流淌出来。 他心脏跳的厉害,身上有些躁得慌。 喜欢她,好想……亲她呀。 就算只是亲亲唇角,亲亲脸颊,也能止渴。 不然,只会难耐的越来越厉害。 他的目光越来越大胆,忍不住黏在了时浅渡身上。 阿时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这么好看。 阿时跟他凑的这么近,会不会也对他有一点感觉呢? 要不就主动些,把脸凑过去试试她会不会躲开? 这么想着,他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低低地唤了一声。 “阿时。” 如今,小狗的嗓音不似从前那么清脆,过了变声期,越发的低沉好听了。 耳畔响起他可以压低的嗓音,确实诱人。 时浅渡的喉咙微不可察地滚了一下。 然后,往相反的方向退了一些。 她似笑非笑地问:“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还总是拿耳朵蹭她。 要不是知道小妖怪是犬妖,还以为是只狐狸精呢。 还好她定力不错,不然岂不是逗弄不到小狗,就直接露馅了。 “我……哪有,是你主动过来的。” 云予不承认自己也故意凑过去了一点儿。 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正经一些,还轻轻地咳嗽一声。 脸颊绷起来,没了婴儿肥,线条流畅。 “是吗?”时浅渡没有追击,而是笑了下,“那抱歉了,刚才想着工作,没有注意到。” 此话一出,云予的眼眶莫名红了一点儿。 什么嘛,他还以为阿时会反驳、顺便调侃他一句。 你来我往地调侃几句,距离自然就拉进了。 他看着时浅渡回到自己地位置,心中五味杂陈,难受的很。 于是冲动之下,忍不住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问完,先自顾自地脸红了一下。 他问的这么直白了,她这次肯定肯定肯定能明白了吧? “我啊。” 时浅渡一手托着下巴,眼珠微转。 目光流转之间,懒洋洋地笑看向满眼期待的小狗。 她按照云予以前的模子,缓声说:“喜欢可爱一点,软一点,爱哭一点……” 每说出一个词,云予的表情就会难过一分。 因为他完全是按照相反的方向努力的。 “嗯……幼态一点吧。” 最后这话一出口,他实在没能忍住,眼眶“刷”地红了一大圈。 手指一点点抓紧自己特意穿得稳重的衣服,心中又疼又委屈,眼泪滴溜溜地在眼里打转。 他带着记忆回到以前,希望可以变得强大之后再见面,希望可以帮她多分担一些,希望可以以一个光鲜亮丽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看,所以他忍了八年,想她了就偷偷地在远处看她几眼,背地里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才有了现在的实力和成就。 他每天细心打扮,努力让自己不像个小孩子一样麻烦她,不跟她撒娇,不跟她装可爱,明明在她面前很想露出软弱,却依然忍住自己想扑到她怀里跟她委委屈屈地掉眼泪的冲动…… 结果只是变成了她不喜欢的样子吗? 早就习惯了窝在时浅渡身上撒娇,被她温柔地宠着,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天知道他为了不总是黏着她,为了压下自己不断涌出的思念和期待,他废了多大力气。 可最后…… 她反而不喜欢他了。 云予心中抽疼,又委屈又难受,眼泪就要往下掉。 他不想让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惹时浅渡烦躁,就下意识地趴在桌上别开了脸。 可突然一想,阿时刚说完她喜欢爱哭的人啊。 于是躲也不躲了,就这么把脸埋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眼眶红的要命,眼泪涌出,湿漉漉的睫毛轻轻地颤动。 他瓮声瓮气地嘟哝:“哦,这样啊。” 还不忘吸了吸红扑扑的鼻子。 442 云予2 多撒撒娇,多哼唧哼唧。 第四百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多看了小妖怪两眼。 那对琥珀色的眼睛泛着水光, 波光粼粼的。 真的很像一只被人丢弃了的小狗。 她放软了眼神,问:“你哭什么?” 云予眼神颇为幽怨,可怜巴巴地看她:“你不是说……”喜欢爱哭的吗?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 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季子玉推门而入,撞见云予哭红了的眼, 愣了一下。 不知道缘由,便下意识地看向时浅渡。 他这孩子,人很听话,也聪明伶俐,但跟他始终算不上特别亲。 很多心里话,云予宁可自己闷着, 也不愿意跟他讲。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不清楚, 但他愿意尊重。 相处之中,他总是觉得,云予心中已经有了更亲近、更紧密的情感链接, 有了可以支撑云予一直努力下去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的信念,很难再有人脱颖而出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看到这一个多月中, 云予跟时浅渡的相处,他便知道小时就是那个人。 所以,他不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孩子哭了, 看向时浅渡“问罪”。 他就是想问问缘由,怕云予有心事不愿意跟自己讲。 但气氛还是无法避免的,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变得微妙。 更别提,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人。 他们撞见云予一脸泪水的模样,面面相觑。 云予连忙把脸颊上的水珠蹭掉。 他率先开口:“局长,什么事?” 季子玉轻咳一声。 孩子不想说, 那他只能跟着大打马虎眼了。 云予从小就心事多,心智也成熟,不喜欢他管的太多。 “哦,是这样……” 他带着那两人一起走进办公室,开始跟时浅渡他们说明眼下遇到的情况,说的都是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简单沟通了十几分钟,几人得到了统一,就离开了办公室。 “局长,您等一下。” 云予跟了出去。 季子玉让旁人先坐电梯下去,自己看向云予。 看到云予眼里的红血丝,还有依然红润着的眼眶,有点儿心疼。 “怎么了这是?如果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我说。” 云予蹭蹭眼角:“没什么,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太矫情了,才会哭哭啼啼的,不关阿时的事,您别对她有想法,也别欺负她,我听说以前那些几个老古董对她就很不好。” 季子玉这算是明白了,感情自家小孩追出来不是想跟爸爸撒娇,说说心里话,而是怕他这个局长小肚鸡肠,以后给时浅渡穿小鞋呢。 他又气又笑,随着脸上的动作,眼角挤出几道明显的皱纹。 “人家小时对你还没什么想法呢,你这边都护上了。” 要他说啊,自家孩子这样,不被欺负哭才怪呢。 云予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里酸溜溜的。 他心说,毕竟阿时没有记忆嘛。 对他生疏一点儿,感情来的慢一点儿都和你正常啊。 他抿抿嘴唇,认真道:“总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的。” “好好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季子玉笑着调侃,“我就算想帮又能怎么样呢?你不会以为你家阿时是什么好惹的人吧?” 云予脸颊微红:“现在……还不是我家阿时呢。” 他跟季子玉说了几句后,就回到了办公室。 时浅渡正靠着床边吃小零食。 零食都是小妖怪给她带过来的,他投喂,她就不客气地吃。 听见声响,她回头看过去:“刚才太尴尬了吧,弄得跟我欺负你了似的。” “……” 云予的嘴唇动了动。 脸色更难看了。 他红扑扑的眼眶里眼见着又要冒出水来,隐约有亮晶晶的水光在闪烁。 阿时没有记忆,不喜欢他、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做到不难过啊。 曾经天天允许他抱着撒娇的人,现在虽没有说形同陌路,却也好似相隔万里,怎么也没法真正走到她的面前,跟她亲近,像从前一样相处。 这种落差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他心里乱,脑子也乱,觉得压抑得透不过气。 特别想跟从前一样撒娇耍赖。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嘟了嘟嘴唇:“你本来就总是欺负我。” 说完,还幽幽怨怨委委屈屈地嗔了时浅渡一眼。 时浅渡被他那小眼神嗔得直笑。 她拖着下巴,懒洋洋地问:“我欺负你什么了?” 云予寻思,反正阿时都说喜欢爱撒娇、爱哭的人了,还不如耍赖到底。 在她面前装成熟很累的,以为他真那么想装呀?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哼哼唧唧地说:“就是欺负我了。” 小狗现在怎么说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嗓音不再那么清脆。 低沉的声音这么模模糊糊地哼唧,不像是小孩子撒娇,反而…… 容易让人有一些带颜色的联想。 真是可爱啊。 小狗果然还是软乎乎地撒娇时最可爱。 时浅渡从包装袋里拿起一块猪肉脯。 故意在云予拿余光偷偷瞄她的反应的时候,用舌将肉脯卷进口中。 下一刻,就发现云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笑:“胡搅蛮缠。” 云予趴在桌子上,大半张脸埋进胳膊。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咬我呀。” “呵,不跟你这小狗争辨。” 时浅渡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没再说话,继续一块块地往嘴里丢零嘴。 云予本想说,他不是小狗。 但又一想,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阿时把他当成小狗rua呢。 反正以后就…… 多撒撒娇,多哼唧哼唧,可能会让她稍微喜欢一点点吧? 头顶上毛绒绒的小耳朵抖动了两下。 他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唔,真羡慕那片猪肉脯啊。 他也想被阿时亲亲。 窝在她身边,被温柔地抱住腰身,逗弄似的亲他,由浅到深,弄得他整个人都软在她的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没有反抗的余地。 听起来很像是在欺负他。 其实阿时也没有那么过分那么坏啦。 他只要他像小狗露出肚皮一样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可怜兮兮地展露给她看,软声软语地撒撒娇,再用毛绒绒的尾巴勾搭勾搭,她就心软了,不会太过分地逗弄他。 他觉得,其实那些“坏心眼的逗弄”就是他们的小情趣,他可喜欢了。 哪像现在…… 想到现在的处境,云予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眼泪本来就还没干,这下又挤出眼泪。 还不忘偷偷地抬眼,多看了时浅渡两眼。 时浅渡跟他一对视,就瞧见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水光。 水珠在琥珀色的眸子前面轻晃,惹人怜爱。 而小狗偏偏没有出声,就抱着双臂窝在办公桌上,抿着红润的嘴唇。 “……” 时浅渡无奈地叹了一声。 总是不忍心欺负她的小狗怎么办? 她从一旁抽出纸巾,来到云予身前,给他擦了擦眼泪。 才对他好这么一点点儿,那对毛绒绒的耳朵就不自觉地呼扇了起来。 特别可爱。 毛绒绒爱好者很难忽视这样的诱惑。 尤其是,眼前的人是她很喜欢的男孩子,而男孩子本人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诱惑她。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耳朵上面许久。 最终,还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收回了视线。 她分明是过来逗弄云予的,怎么能反被诱惑了呢。 “好了,别哭了。” 帮云予擦干了眼眶里的水光,却发现,他好像哭的更厉害了。 她不由得笑:“我好像也没对你做什么吧?” 云予眨巴眨巴眼睛,窝在桌子上,偷偷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他就是开心嘛…… 阿时终于又多关心他一次,还给他擦眼泪诶。 “你就当是我太矫情好了。” 他故意把自己说的软弱一点儿。 好吧,在阿时面前,他永远是软弱的。 要是能被她抱着哭鼻子才好呢。 不过现在这样也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你也,吃点东西吧。” 时浅渡说着,拿起一旁的肉脯,特意用手指拿着,送到云予唇边。 她别有深意地勾起唇角,笑着说:“吃点东西就开心了。” 云予的鼻子动了动。 一边蹭了蹭自己的眼角,一边张开红润的嘴唇。 装作不经意地……用舌舔过她的手指。 然后,才学着她的样子,把肉脯卷回了口中。 “谢谢。” 他说的很有礼貌。 但舔人的动作却背道而驰。 小狗果然如她所料,在诱导下舔她了。 时浅渡挑起眉梢:“还真是犬妖,真的跟小狗一样吗?” 云予故作不懂:“什么?” “我是说,你刚才是不是舔到我了?” 云予暗地里咬住牙关,让自己显得严肃。 他否认:“没有吧,你不要乱说。” “唔,好吧,那可能是肉脯黏糊糊的我感觉错了。” 正在云予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看到时浅渡抬起手指…… 轻轻地把指尖沾着的芝麻和蜜汁舔了下去。 “……” 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就这么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开始发红。 不出三秒钟,连带着脸颊和耳朵,全都红得快要滴血。 阿时跟他间接接吻了。 阿时跟他……间接接吻了耶! 脑袋顶儿的耳朵绷直竖起,而身后的尾巴疯狂摇晃。 那频率,怕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知道小狗有多兴奋。 时浅渡心里笑得停不下来,面上依然正经。 她稍微挑起眉梢:“晃什么尾巴?” 云予抿住嘴唇,尾巴晃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看起来乖乖巧巧地落在了椅子上。 实际上,尾巴跟椅背较着劲儿,要是让他躺在床上,恐怕要拧能麻花。 他冲时浅渡扬起笑容:“就是……你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啊。” 又觉得可以跟阿时很快拉进距离了呢。 下次一定把“间接”两个字去掉! - 那天在办公室里,云予哭鼻子的事,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 最初可能只是说局长的儿子、半妖云予在办公室里哭了,后来渐渐演变出各种各样的传闻,大多数都是在传,他对时浅渡一腔赤诚的喜欢,却换来了无情的玩弄,最终被气哭在办公室里。 没有人不喜欢八卦,谣言传的越来越凶,以至于网络上都有人津津乐道。 而且恰逢那时,云予突然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开始往日杂风的方向迈步。 这一下子把他的年龄感往下拉了很多。 二十多岁的年纪不算小了,但因为穿衣风格、棕色小卷毛和跟狗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比十几年龄小了好几岁,倒像是个还在上高中的学生。 再加上,他照着网上的化妆视频,用牛奶粉的腮红稍微在脸上修饰一下…… 更是可爱得妖管局的男女老少们恨不得把小狗狗抱在怀里rua。 反观时浅渡,从小就是天才,我行我素,有大佬风范。 偶尔暴躁一下,能打的人再也不敢跟她找茬。 感情方面也是,听说盛铭诚就是因为感情问题被她打到了外省工作。 崇拜她的人不在少数,但在感情上么…… 大家还是更容易怜爱云予。 云予喜欢时浅渡这回事,大概没有人看不出来吧。 小狗的喜欢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算一开始被人误会为崇拜之情,过上一两个月,大家也都明白了。 久而久之,那些流言蜚语传着传着,就变成了—— 时浅渡渣了小半妖云予。 没有人敢当着时浅渡的面说些什么,但背地里,总是会小声嘀咕。 不是唉声叹气地感叹云予不容易,就是希望时浅渡对他好一点。 势头越演越烈。 时浅渡一开始随便逗弄逗弄云予,没把那些话放在眼里。 终于,在第N次被人用一种看负心汉的表情盯着之后,转头就把云予堵在了办公室里。 把门一撞,胳膊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公分。 云予眨巴眨巴眼睛,因为距离太近而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他低声问:“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时浅渡板着脸,扮出一副不爽的样子:“要是你明明什么事都没做过,却天天被人当成个负心汉指指点点,好像把人怎么样了似的,你不会觉得生气啊?” 云予对最近的风声有所耳闻,私下里也有一些人过来问候他。 他自知理亏,细软的眉头轻轻地敛了起来。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那天哭了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不想看到阿时被人背后嘀嘀咕咕的。 每次他都会好好地解释一遍,可大家总是不相信。 “真是离谱啊。”时浅渡一脸不爽,直勾勾盯着被她桎梏在办公桌前的小狗,“你说过你喜欢我吗?你告白过吗?我拒绝过你吗?就连这些都没有,都已经传成是我玩弄你一番,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把你给抛弃了……你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 云予委屈死了。 被喜欢的人强势又反感地问这么一串问题,别提多难受。 他还不是怕太早告白被拒绝吗? 没有了住在一起的优势,他又在阿时面前努力表现的成熟,结果保持了那么多天她不喜欢的样子,现在一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他怕他们之间彻底没有希望了啊。 眼眶又一次无声无息地变红了。 “别哭了。” 时浅渡抽出纸巾,塞在他的手掌心。 好吧,她其实就是在欺负云予,欺负他是先改变了小世界走向的人,让她看出了他带有记忆,而她则美美隐藏起了自己,可以故意多多欺负他几次。 她还挺喜欢看小狗讨好她的。 努力隐藏着喜欢,眼里却那么炽热。 偶尔逗弄地摸摸他的头,或者最简单的肩膀触碰一下,他都会好开心。 笑得她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几次都想要不直接把人办了算了。 但那样的话,转折太突兀了一些。 云予那么期待自己重活一次,可以一直在她面前保持着光鲜亮丽的模样,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不是初见时那么落魄,脏兮兮臭乎乎的,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他其实不希望她也带着记忆吧。 努力改变了一切、数年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现身,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要是她缺乏循序渐进的过程,突然就跟他亲吻、上床…… 他不是傻子,早晚会意识到自己的隐忍和努力根本没能改变她的印象。 小狗肯定也会难受的。 所以,还不如趁机多逗弄逗弄他。 她拧拧眉头,又说:“就是你看起来太可怜了,才会让人觉得是我在欺负你诶,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云予的眼泪刚止住一点点。 闻言,真的很想张牙舞爪地扑到时浅渡怀里打她。 才不是什么故意的! 只是在阿时面前没有必要隐瞒,可以把一切情绪都暴露出来而已! 因为,以前的阿时总会温柔地包容他的。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的心理年龄也挺大岁数的了。 就连他父亲都觉得他太成熟、太闷了,在别人面前怎么可能会哭嘛。 他的小脸哭丧着,委屈吧唧地说:“分明是你说喜欢软一点的人,爱哭一点的人,我这才……放任自己一点儿,哭给你看的。” 时浅渡实在没忍住笑。 她的小狗怎么能这么可爱!! “你在别人面前没哭过,没有像现在一样委委屈屈地抱怨我过吗?”她威胁似的眯起双眼,“那些人传的越来越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类似的表情,云予看到过很多很多次。 记忆里,好像都不是生气…… 而是摆出一副架子而已。 他眼珠微转,没有着急也没有难过。 小声地辩解狡辩。 “他们乱传的,又不是我故意传的。” 时浅渡笑了一声,说不好是被他的态度气笑的,还是被可爱到了。 她继续问:“那你作为另一个主角,不知道制止跟澄清吗?” 云予鼓鼓腮帮子,双手不自觉地像是被老师叫罚站的学生一样在身后纠结在一起。 到底是因为被人看见他哭了才引发出这么多事,而且…… 偷偷地说,许多人背后帮他说话,为了安慰他还说他跟阿时很相配,他确实开心了好一阵子。 他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我制止了,也解释过了,他们不听。” “怎么解释的?” 云予心想,还能怎么解释啊。 他手指握在一起摩擦,小机灵鬼似的,脑子一转。 不如,就趁现在表白吧! 于是他垂眼,低声说:“就……说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但是还没有追到你呀。” 时浅渡心头轻微一跳。 她早知道小狗喜欢自己,特别喜欢自己。 但还是会喜欢听。 她往前迈了一步,云予便往后缩了一点,背脊靠在墙壁上。 “喜欢我,追我?”她微微扬头,薄唇凑到他的耳畔,“嗯?” 熟悉的嗓音随着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 云予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趁着气氛好,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时浅渡的肩膀。 他娇嗔道:“你是大傻子吗?不要告诉我,所有人都感觉到我喜欢你了,就你感觉不到。” “呵。” 时浅渡忍不住低笑。 这小狗,学会一边撒娇一边骂她了。 “再说一遍。” “你是说告白吗?”云予装作没听懂,在时浅渡耳畔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这次听到了吗?” 不再青涩的嗓音有些低沉,但时浅渡仍然能轻而易举地听出他的赧然。 那种,有一点点隐忍,还有一点点期待的感觉。 当然更多的是在跟她撒娇,借着她现在脾气不错,为所欲为。 她没有说什么,只道:“这回听见了。” 薄薄的唇从云予的耳畔逐渐前移,呼吸喷洒到脖颈、接着是下颚…… 最后吹拂在他红润的唇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只剩一寸了。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小狗偷偷屏住了呼吸。 只敢小心翼翼地一呼一吸,不敢打扰她接下来的动作。 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死死地蜷缩在一起。 云予的脑子紧张到发胀。 熟悉的气味已经把他包裹起来,让他无比安心。 身上因为太过期待,轻微地战栗。 阿时是要亲他吗? 这次告白……算是找对时机了吧? 他就知道阿时肯定还会喜欢他的!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相处,阿时还不是只喜欢了他一个人,把他宠到天上去了。 他闭上双眼,满心期待地等着被她亲吻。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呵,你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时浅渡往后退了一步,跟对方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眼角微扬,满脸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云予猛地睁开双眼,羞得涨红了一张脸。 尤其是撞到她的笑容时,更是羞耻的无地自容,嘴唇都在轻轻地发颤。 阿时不但没有亲他,还嘲笑了他。 就刚才那样,呼吸都吹在他的唇上了…… 正常人这样肯定是要接吻的吧? 他被气的直想哭,眼泪差一点儿就又要在眼眶里打转。 但不得不说,这就是阿时的恶劣小性子。 喜欢他的时候还好,就偶尔逗弄逗弄,可现在…… 他承认,自己有点被那嘲讽的眼神伤到了。 就好像期待她喜欢他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他心中抽抽搭搭地想着“再也不要喜欢阿时了!”,身体却在混乱之中自己做出了选择。 就跟豁出去了一般,直接往前扑了过去。 双臂圈住时浅渡的脖颈,依恋地缠住。 而饱满的嘴唇直接亲到那对薄唇上,没敢直接用舌去舔吮去撬她的唇,而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动作很轻很轻地那自己软嘟嘟的嘴唇来回蹭弄。 他气哼哼地、喏喏地说:“我想亲你,这下总行了吧?” 443 云予3 很舒服哦,阿时好厉害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抱住男人的腰, 被他扑得往后退了两步。 唇间的亲吻那么小心翼翼,换谁谁不迷糊啊。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 圈在云予腰间的手臂收紧。 她这回没再忍,按住对方的腰背, 张开唇齿回吻了过去。 小狗身上那一瞬的僵硬再明显不过了。 紧跟着,便是一声压抑又依赖的嘟哝:“阿时……” 他主动迎她。 把自己敞开了让她亲吻。 期待了无数日日夜夜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他早就顾不得这里是不是办公室了,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时浅渡的衣裳和背脊, 闭上双眼沉迷其中。 纷乱的思绪中, 他稀里糊涂地想,早知道强吻阿时有用…… 他早就应该强吻上去嘛。 唔,好喜欢。 好喜欢阿时啊。 最喜欢她了! 两人的唇齿分开时, 云予已经在亲吻中被推到了办公桌前。 他现在的身量比从前高了不少, 但双臂软乎乎地撑在身后的桌子上,面色绯红,红唇水润,明明是很大一只, 却还是让人觉得身娇体软易推倒。 时浅渡微微抬头, 在那对泛着水光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调侃道:“亲人亲的这么熟练?” 还不是跟你练出来的? 云予心里嘟哝, 说不好是埋怨还是娇嗔。 他依然圈着时浅渡的脖颈, 低声说:“你都亲我了……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小狗这么自恋啊。”时浅渡掐掐他的脸, “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勾.引我?” 云予用琥珀色的眼睛看了她好几秒。 切, 他才不相信呢。 阿时的自制力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哪里是会被人轻而易举勾.引到的人? 既然肯亲他, 心中至少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回想回想过去这段时间,阿时也好几次顺手揉揉他的头,跟他说话很温柔自然,关系虽然没有记忆里那么亲昵, 但也算是还不错了。 这么说来—— 刚才质问他好多句,就是故意的吧! 阿时可真坏,他差点被骗了。 他没有反驳,身后的尾巴探出一点儿,轻轻扫在时浅渡撑着办公桌的手腕上。 自下而上地轻轻扫动,温热柔软,毛绒绒的极是勾人。 “是我随便勾勾你,你就都会按照我的期待做吗?” 这样的话,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嘛。 时浅渡低笑,薄唇蹭在小狗光滑的脖颈上。 克制住了自己想亲到他动情的冲动。 “唔。”她发了个鼻音,“那要看你会勾引我到什么份上了。” 云予抿了抿嘴唇。 想说的直接一点儿,又怕她觉得太不矜持。 纠结了好一阵,他才小心地说:“如果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今天晚上……就来我家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摸耳朵,摸尾巴……” 摸摸其他地方也可以,亲亲也可以。 时浅渡挑眉:“这么迫不及待吗?” 落在桌上的手一翻,轻轻把毛绒绒的尾巴掐在了指间。 拇指微动,缓而轻地慢慢碾动。 云予脸上红扑扑的,忍不住有点儿害臊。 果然,对于没有记忆的阿时来说,进度太快了些。 可对他来说,已经忍耐八年了啊。 他记得那么多亲密无间的接触,怎么可能不会有那方面的期待。 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很正常呀。 “我喜欢你很久了啊。”他颇为认真的解释说,“我们犬妖都很忠诚的,不会朝三暮四,说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你可不要觉得我太随便,我不是随便的人。” 越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和语调就越严肃。 生怕被误会他随随便便。 时浅渡问:“只对我这样吗?” “当然了。” 云予主动的低下脑袋,用小狗耳朵蹭了蹭她的脸颊。 嘴唇也偷偷地在她脖颈上亲了亲。 “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 时浅渡在心中应了好几声。 小狗真的是…… 谁能拒绝这样的可爱小狗呢。 她抬手,摸了摸云予微卷的棕发。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 话音未落,毛绒绒的尾巴已经飞快地摇晃了起来。 云予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开来。 阿时主动说要一起看电影耶! - 这天正好赶上一部大热电影的首映礼,主创们会挨个串影厅进行宣传。 距离首映礼还有小两个小时,电影院里就已经人满为患。 时浅渡他们刚结束工作就来电影院了,电影散场后,正好赶上各路粉丝们齐聚一堂,闹哄哄的人挤着人。 眼见着身边的人就要被人流冲散,时浅渡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稍微用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她翘起唇角:“别走散了,笨蛋小狗。” 云予动动胳膊,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掌,又慢慢地变成了十指相扣。 偷偷做完了这些,他抿抿唇压下了脸上的笑意,这才回话。 他嘟哝着纠正:“不是笨蛋。” “呵,还以为你要说不是小狗呢。” 时浅渡知道他以前最怕的就是被她当成小宠物养着。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耳朵和尾巴,更不喜欢兽化。 云予背地里无奈地叹了一下。 心说,他当然不喜欢被阿时当成小狗了。 但比起跟她再无交集…… 被当成小狗小宠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喜欢的话……”他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当你的小狗也没关系。” 他的嗓音不像过去那么有活力,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既闷闷的不太开心,又有那么点儿期待,希望能成为她的专属和唯一。 时浅渡承认,自己被小小地撩拨了一下。 她心头微动,手臂扣住云予的腰,把人往角落里一带,按在墙角。 薄唇紧跟着亲吻了过去。 云予的脸顿时红了:“好多人看着……嗯……” 他假模假样地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 没推两下,就主动勾了上去,圈住她的脖颈。 唇上的动作更是积极得很,开心的眯着眼睛与她亲吻。 直到气息不稳,才低喘着分开。 “真拿你没办法,一连勾我两个月,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啊。” 时浅渡用双臂把男人瘦削但结实的腰身抱在怀里,嘴唇反复蹭了蹭他的唇。 当你的小狗也没关系? 这人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勾人的话的啊。 云予低低地喘:“所以,阿时早就看出来了,也早就被我勾到了吗?” 他就知道,阿时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喜欢。 他闭上双眼,又轻轻地亲了下时浅渡的唇角。 “你说话呀。” “确实是被你勾到了。” 时浅渡低笑,她一直都喜欢她的小狗啊。 “那……” “一会儿去我家对吧?” - 云予自己独居在一间二居室的房子里。 干净整洁,有淡淡的干爽香气。 看起来不像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的房间。 时浅渡换好拖鞋,站在客厅的柜子前,慢慢地“参观”。 说是参观,其实不太准确。 因为这间房子,简直就是他们以前房子的复刻。 不管是家里的装潢还是摆设,都跟从前所差无几。 就连柜子上那diy工黏土玩偶都大差不差,那是云予以前缠着她一起做的。 虽然她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但他喜欢,就陪着他玩了。 犬妖确实是忠诚又念旧啊。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云予每天回到“熟悉”的家里,窝在被子里不断回想从前,然后可怜巴巴地抹眼泪的样子。 云予端着刚泡好的果茶来到客厅时,正撞见时浅渡盯着那对diy玩偶看。 他心中一惊,连忙把一杯茶塞到她的手里,挡在玩偶前面。 “别站着了,来这边坐着喝喝茶吧。” 他没料到今天时浅渡会来,也就没有收拾家里。 这可是成对的玩偶啊,还是diy的…… 看起来就像是他跟别人好过、家里还留着别人的东西一样。 更重要的是…… 那两个玩偶保持着亲亲的动作。 而且很明显,是女生玩偶在强硬地亲对方。 男生玩偶的脸上是大片的红。 这肯定会让阿时有不好的联想啊! 时浅渡手捧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眼睛还是盯着那对diy黏土玩偶。 “这是你做的吗?” “啊……是,我就是自己闲得无聊……” 云予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才能解释自己家里有情侣款玩偶这件事。 他不太会说谎话,如果不说起自己重生的事,也很难说明白。 在喜欢的人面前,脑子比平时还不好用。 他涨红了脸,也没想出借口。 时浅渡看他那么怀念着从前,心里早就被弄得软乎乎的了。 这会也没有故意吓唬他的想法。 她伸手戳了戳一只玩偶的脑袋:“这个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像我?” 说着,脑袋一转,笑意盈盈地看着脸色红扑扑的云予。 “这个是……” 其实不太像才对。 现在的阿时跟那时的阿时相比,穿着打扮发型都很不一样。 Q版的、捏的不太好的小玩偶,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有那么喜欢我么?”时浅渡帮他做了解释,“自己偷偷捏跟我在一起的情侣玩偶啊。” 她懒洋洋地笑看着云予,表情很不正经地调戏:“嗯?” 云予的脸更红了一点儿。 好吧,这是个还说的过去的解释。 但听起来…… 他好像是个变态一样呜呜。 “怎么不说话呢?” 时浅渡往前逼了一步。 男人的小腿撞在沙发上,一不小心跌倒了。 她便提起膝盖,抵在小狗的双腿之间,一手撑在了沙发上。 狭长的凤眸眯起,看起来有一丝不悦。 “看起来挺乖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她扯动唇角,脸上略带戏弄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在背后肖想我的吗?” “……” 云予怪委屈的,但又无从解释。 肯定不能说什么重生之类的,也不能说这只玩偶是别人吧? 如果他没有记忆,对一个陌生女人做这种事,确实挺恶心的。 所以对于阿时来说,他的行为……很恶心,对吗? 他想着想着,眼眶里又蓄起了水光。 但他还是很真心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但我绝对没有……” 他本想说自己没做过更过分的事。 可又一想,他其实偷偷地想着她、学着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纾解过几次。 呜呜呜这对于眼前的阿时来说绝对是很让人讨厌的事吧! 小狗不说话了。 抿着嘴唇,红着眼看她。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时浅渡依然敛起眉头看着他。 云予低声说:“对不起。” “你觉得只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时浅渡威胁一般渐渐弯腰下去,与他拉近距离。 她看着云予愧疚又难过的模样,耳畔只剩下他细声的“对不起”,实在没能忍住,埋头在他耳畔轻笑出声:“下次我们一起去做一对吧。” “……诶?” 云予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 他先是呆呆的,接着头顶上的小耳朵犹疑地呼扇了起来。 在被人吻在脖颈上的时候,才猛地笑出花来。 “好啊,我也想跟你一起重新做一对儿!” 他抱住时浅渡的腰,尾巴故意不正经地扫在她的腰线上。 被人轻轻地掐了一下之后,眼眶里溢出了水。 他忍不住低唤:“阿时。” 眼眸垂下,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带着水汽,又软又缠绵。 “啊哈……” - 小狗的耳朵一下一下地轻轻扇动。 柔软的皮毛扫过她的脸颊。 时浅渡都不用看,就知道怀里的男人餍足的很。 怕是就差愉悦地在她耳边哼哼了。 她从云予的头顶开始往下,划过脖颈与背脊,最后扫过尾巴骨。 跟预料中一样,换来小狗低低地哼声,喉音微哑。 小妖怪又眯着眼睛,往她怀里多蹭了一点,尾巴也贴过来。 她忍不住取笑道:“有那么舒服吗,哼哼唧唧的。” 云予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慵懒的劲儿,就像是躺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大狗狗。 他点点头,故意坏心思地用一种懵懵懂懂的语调开口。 “很舒服哦,阿时好厉害啊。” “……” 淦。 这小狗,真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时浅渡手臂一用力,把人在自己面前圈的更紧了。 牙齿咬上云予毛绒绒的小耳朵,用很轻的力道轻轻地磨搓。 “你再这样,就该不舒服了。” “唔。” 云予的脚趾蜷缩了一下。 他明白阿时的意思。 再多勾.引她……就让他明天早晨起不来床。 他从前有过一些很难以启齿的经历,什么哭哭啼啼地缠着阿时多爱他,结果第二天早晨又抽抽搭搭地说自己好难受会不会坏掉之类的…… 想一想真的是太丢人了,阿时竟然也没有嫌弃过他。 哼,一定是她的经验太丰富太老道了,这才会把他衬托得那么笨。 这次让他有机会回到了从前—— 反正据他所知,阿时没有过别的男人。 他是第一个“睡到”了阿时的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像他记忆中一样恶劣? 今天他不想显得自己太主动、懂得太多,便收敛着焦急的情绪,迎她上前。 若是放在从前,阿时必定会多调戏调戏他,让他难耐许久。 可这次她却那么温柔,从头到尾都没有坏心眼地逼他出口哀求撒娇,只咿呀呜咽几声,就在痛苦来临之前、在最恰当的时刻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解脱。 想想这两者间的差别,他心里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 好像很开心,但又像怅然若失。 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手臂落在时浅渡的腰间,缠紧了些。 他低声说:“阿时,你以后搬到我这里来住吧。” “为什么要搬过来住?” 云予闻言,快速抬起头来。 他看上去很失落:“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唔,我搬去找跟你住也可以。” 就是有点舍不得这个房子的装潢。 这样一间房子里充满了他美好的回忆。 跟阿时的回忆。 时浅渡把玩着他的小耳朵,语气随意:“我没打算跟你住在一起。” “为什么?” 两分钟前还餍足到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小狗,现在已经满脸失落。 云予用手肘撑起身子,开始扒着手指头给她介绍自己的好处:“以后我们在一起,我会打扫房间,会做饭,会做好多好多的甜点,会洗衣服,会照顾你的起居生活……”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慢慢减小,变得有一点点害羞。 “晚上我还可以像今天一样给你亲亲抱抱,偶尔欺负一下也可以哦。” “你说的那些……” 时浅渡刚开个头,就看到男人身后毛绒绒的尾巴开始摇晃。 就差把“求夸奖”两个字写在脑瓜顶上了。 她笑:“都是些小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啊,我又没想跟你在一起。” 云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连带着娇羞也一起不见了。 他身上发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个晚上的好心情在此时此刻荡然无存。 他沙哑的嗓音有点发颤,喃喃:“那你还睡我……” “不是你主动让我来的吗?”时浅渡侧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冲他淡淡地挑起唇角,“再说了,那么多人都疯传我对你始乱终弃,那我怎么能愧对这些流言蜚语呢?你说是不是?” 小狗被她两句话就气哭了。 圆润的肩膀直抽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染上了哭腔:“又不是我传的那些闲话……为什么要惩罚我啊?” 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罢了。 所以每天为了她打扮的可可爱爱的,给她带糖果和零食,用耳朵和尾巴勾.引她。 多跟她说两句话都开心的很。 他做的绝大部分努力,都是为了能走向她。 可她竟然…… “不是你想被我睡的吗?怎么又成了惩罚了。” 时浅渡挑起眉头,伸手蹭去了男人眼角的水光,动作温和。 她笑:“我这不是满足了你吗?你不是也说……” “很舒服吗?” “……” 云予一下子拍开了她的手掌。 他红着眼眶,死死盯住眼前人的表情。 那熟悉的笑容,逗弄的语句…… 伤心之余,忍不住想,这难不成又是在故意地戏耍他? 他过去可是被骗过了无数次的,没那么容易上当。 可如果她是在说认真的该怎么办? 他太喜欢时浅渡了。 所以感性总是能压过理智上的分析,去害怕最坏的那种可能。 毕竟,这次“重开”被他给搅坏了开局,他们初见时,他完全不是阿时喜欢的样子,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让她喜欢上自己。 于是他胡思乱想、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止住眼里滴溜溜的泪光。 “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声音哽咽,湿漉漉的。 而且越说就越是酸楚嗔怨,好像被人玷污清白的黄花闺男。 “你摸了我的耳朵,摸了我的尾巴,还有好多其他地方……都被你摸遍了,你要是不对我负责任,就是对我耍流氓,我要告诉大家你对我耍流氓。” 他耍赖地说着,还不忘一边牵起时浅渡的手…… 放在自己的身上。 脸上仿佛写着:你看你的咸猪手! 时浅渡笑道:“这不是你求着我摸的吗?” 稍微用上点儿力气,小狗就立刻难耐地蹙了下眉头。 “谁求着你摸呀……你不喜欢我就离开,我只给我的恋人碰。” 云予这么说,显然还是希望她承认自己是她的恋人。 “是么?可我停不下来怎么办啊。”时浅渡强硬地圈住男人的腰,咬住他的耳朵,“反正是你自己主动邀请我来家里的,你喜欢跟外人说那就随便说去好了。” 云予低低切切地抽泣了两声。 “别动我了……我讨厌你,呜呜……” 他把脸埋在枕头上,不再看她。 偷偷地掉眼泪。 时浅渡微微一怔。 哎呀…… 哭了。 小狗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 一共没超过十句话,就把他骗得掉眼泪。 她还以为重生的小狗知道她的性子,不会相信那些有的没的胡话呢。 她从云予身后抱过去,在他耳畔似笑非笑地低叹了一声。 “别讨厌我啊,我这么喜欢你。” 云予的小耳朵抖动了两下。 果然…… 他的眼泪又白掉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那个可怜巴巴的孩子,只有被她欺负的份。 心理上远远扭转不过来,永远是那个被她气哭也被她宠在怀里的小家伙。 他吸吸鼻子,重重地一哼:“哼,不用你哄骗我,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反正不接受他,是阿时的损失! 她就会失去世界上最最最、最爱她的人了! “你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他也想气一气时浅渡,让她慌乱一下。 不想,身后的人非但没有慌乱,还在他耳畔低低地笑。 “真可爱。” 时浅渡没忍住,吻上男人的后颈,一点点细密地啄。 她的小狗,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啊? “我家小云予怎么这么可爱这么笨啊?” 她叹息,拖住云予的腰,让他转了个身,面对面地扑到她的怀抱里。 脸颊轻轻地蹭了男人温热的颈窝,又吻去他眼角地水光。 “怎么哭成这样?不是说狗狗的感觉很敏锐么,看不出来我是在吓唬你啊?” 云予一开始跟她赌气,推了好几下她的肩膀,不让她抱。 但被反复亲了几次之后,气就消了大半。 小狗从不记仇。 被骗多少次,还是会热烈地奔向她。 “我不小了,我也不笨。”他很认真地纠正道,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率直又依恋地盯着时浅渡,“我被你骗不是因为笨,是因为我相信你,你说你讨厌我我会相信,你说你喜欢我我也会相信,你这样反反复复,没个准话,我哪里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说完,他冲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这暗示未免也太过明显了。 时浅渡不由得笑,亲上他的唇畔。 “喜欢喜欢喜欢,这下总该听清楚了吧?” “唔。” 云予的耳朵和尾巴都在愉悦地晃动。 但他压下脸上的喜悦笑容,低声问道:“那我是你的什么人啊?” 时浅渡眼珠一转,勾起唇角。 她逗弄道:“你是我的笨蛋小狗。” “我不笨……” 云予没有反驳完,她就又开口了。 “以后不吓唬你了,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你天真一点或者笨一点都没关系,一切都有我。” 云予抿了好几下嘴唇,终是没能憋住脸上的笑容。 他扑进时浅渡的怀抱里,咧开唇,快速点头了好几次。 “嗯!” 444 陆苏北1 他忍不住低喃,声音里带喘。…… 第四百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你想去少国主府上服侍?” 江景昀坐在主位上, 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青年。 他少有的拧起了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陆苏北是几年前辗转到他眼前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一身武艺。 他惜材, 虽然陆苏北只是个奴隶, 也依然让男人做了弟弟江景然的小厮, 可以破例随江景然进军营参与操练,抛开奴隶身份, 跟普通军士并无区别。 一连数年下来,军中的兄弟们没人不服他的实力, 就是他弟弟都再没把陆苏北当奴隶看过。 最近几年,陆苏北跟着他弟弟南征北战, 立下不少功劳。 要不是奴隶身份的束缚,至少能拿个将军之位。 这次大军回京, 他正准备向国主请示,希望可以给陆苏北脱了奴籍。 没想到,这人竟然希望被他送到少国主府上当个任人玩弄的贱奴。 “你知道这次选去少国主府上的人……是做什么的吗?” 陆苏北跪在地上, 眉眼发暗,低垂着看着地面。 他沉声答:“知道,是供殿下玩弄的男奴。” 连男宠都不是。 只是男奴。 “那你还主动过去?” 江景昀非常失望,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男奴没有什么地位, 被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任凭打骂,是最低贱的存在,就是玩腻之后被活生生打死,也不会让人诟病一句、多看一眼。 一个将相之才,主动去给人当男奴,即便是少国主殿下的男奴…… 也让人无法理解。 有权势的是少国主, 不是少国主的男奴。 男奴,不管是谁的男奴,都只是奴。 陆苏北抿抿嘴唇:“是,我必须去。” 江景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果你是想在少国主身边贴身保护,想要立功后脱除奴籍,大可不用这样选择,我已经把你这些年的功绩一一列出,近期就找合适的时机与国主大人禀明,我在国主面前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你不用担心结果。” 陆苏北摇了摇头。 可比起奴籍,对他来说,殿下更重要。 或许对曾经的他来说,殿下那样的身份,有多少男宠都是应该的,他也可以忍受。 但跟殿下独宠一生之后,便再也接受不了殿下有其他人了。 他俯身下去:“求大人看在我此番救了江小将军性命的份上,应允了吧。” 江景昀叹了一声,目光复杂。 眼前的青年要武艺有武艺,要谋略有谋略…… 不是脑子糊涂、投机取巧的人啊。 要换做别人,他可能以为是把这侍奉少国主的“男奴”身份当做跃上枝头当凤凰的跳板,可陆苏北,怎么看也不是那种愚蠢之人。 他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你都这么说了,试试便去试试,如果殿下没有选中你,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另外……” 他拧起了眉头,很认真地盯着陆苏北。 “如果你被选中入府,八成是要被废掉武功的,以后就是我想,也没办法帮你向国主大人说话,请求为你脱离奴籍了。” 陆苏北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沉声答:“我知道了。” - 以少国主殿下在国主那的受宠程度,呈国之内一呼百应。 说想要两个漂亮听话的男奴玩玩,立刻就有无数人送上自己精挑细选的奴隶。 时浅渡不可能收下那么多奴隶,便定了一天时间,在府上挨个选择。 陆苏北跟在江景昀身后,略垂着头。 目光扫过府中形形色色的男人。 听说,这还是不耽于美色的殿下第一次表示想留个男人在身边玩玩。 要不是点明了要的是随便玩玩的“男奴”,怕是不少官员都想把自己儿子送到府上。 在他上一世的记忆中,跟殿下相遇时,他就已经二十多岁了。 此前,他从没有心思留意素不相识的少国主的传闻,也便从来不知道,原来殿下曾经在他落魄不已的那段时间里广招过男奴。 这一世,他熟知江家兄弟的性格,便在自己还是个少年时,就在听说江景昀在附近的时候,故意跟奴隶营中的其他人大打出手,让江景昀被混乱打搅吸引,看到自己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也借此被带出了奴隶营,成功来到了军营。 他本想借着江家兄弟和自己的战功脱离奴籍,再去见殿下的。 不想,这次随军归来,却突然听闻,再过一日就是殿下挑选男奴入府的日子。 所以说,殿下上一世对□□如此得心应手…… 是早就跟其他人有过经验了对吧? 这次再被别人捷足先登,他这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未免太好笑了。 如果一定要有人做那个被殿下亵.玩的人,那也只能是他。 他听话,顺从,身强体壮,还能忍。 她怎么玩都可以。 “别走神了。”江景昀回头睨他一眼,“一会儿跟我进去。” 陆苏北回神:“是。”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他就随着江景昀一起步入房间。 抬头,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就懒洋洋地坐在软塌上,睨视着他们。 目光对视,他立刻垂下了眼眸。 怕被人发现自己压抑的感情。 “见过少国主殿下。” 江景昀欠身,态度恭敬。 他把身边的人介绍给时浅渡:“他是这次边疆战事中被征军的奴隶,名叫陆苏北,臣见他模样俊美,又有一身好功夫,可以时刻护殿下左右,便将他带来供殿下挑选。” 时浅渡一手撑着脸颊,目光懒散,挑挑拣拣地扫过男人低垂着的脸。 她掩住笑意,淡声说:“抬起头来。” 陆苏北听话地抬头。 但在与她对视时,还是忍不住软下了眉眼。 他的殿下。 过去那么多日日夜夜里,他只在几次年节庆典上,远远地看过殿下几面,他想去了奴籍,清清白白地站在她的面前,却不想,还是以一个奴隶的身份相遇了。 不过,就是做殿下的男奴,他也是一百个愿意的。 只要殿下愿意留下他,愿意像从前一样宠他…… 他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模样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侍奉的怎么样。” 时浅渡冲江景昀摆摆手,让他退下。 她笑说:“这个奴隶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江景昀不放心:“殿下,不用留人么?” 他是担心时浅渡的安危。 就算陆苏北一直以来没有表露过不忠的苗头,让一个精通武艺的奴隶单独与少国主独处一室,他不放心。 “不用,都退下吧。” 江景昀欲言又止,最终欠身。 “是,臣在门外候着。” 几句话的功夫,房间中就只剩下时浅渡和陆苏北两人。 她冲男人招了招手,指向自己身前的位置。 “来这边。” 陆苏北沉默地走上前。 自知站着让殿下仰视不好,便顺从地跪在了软塌前的软垫上。 满是茧子的手指搭在膝盖上,紧张地捏了捏腿。 “殿下。” 这还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跟殿下接触。 对于从前的经历他印象深刻,而对于未知…… 他心中惶惶。 不顾一切地前来做奴,就是突然意识到了危机—— 他这几年,一直都以为只要在战场上拼了性命换来清白的身份、再一步步爬上将军之位,就能有机会跟殿下拉近距离,便照着这个目标一直努力。 可听闻了殿下选男奴入府这事,才猛然明白,时间不会等他。 错过了跟殿下相遇的节点,可能就错过了一生。 不知道在这个场合中相遇,殿下还会喜欢他吗? 他不确定,没有一点把握。 温热的手指轻抚上他的下巴,稍一用力,便抬起了他的头。 他想抑制住自己的眼神。 但爱一个人,是掩盖不了的。 在撞见那双凤眸的瞬间,他的眼底便溢出了眷恋。 殿下。 希望殿下可以留下他。 时浅渡才把人带到身边,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味。 过去她说喜欢这个味,男人便天天熏了香再见她。 她无声地勾起唇角:“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苏北不是个会说讨巧话的性子。 他没有过分逾距,而是在她脚边深深地俯身下去。 “请殿下把奴留在府中侍候。” “呵,就这样?”时浅渡用手指缓缓抚上他的嘴唇,“很多人啊,听说我要选男奴入府,都挑了顶顶漂亮的调教好了送过来,见了我就搔首弄姿地取悦我,你跟个木头似的,怎么跟他们比啊?” 陆苏北心中发涩。 那么多人都想法设法地取悦殿下啊…… 早知今天就是选奴的日子,却还是会莫名的难受。 他抬眼,满眼的深情与忠诚。 “奴只想做殿下的人,永远忠于您,永远只做您的奴。” 别人到殿下的府中,可能心怀鬼胎,别有用心。 但他唯一希望的就只是做殿下的人。 当然,也有一丝现在还不能开口的奢求。 他想像过去一样,成为殿下唯一的男宠。 想得到殿下所有的垂爱。 “唔。”时浅渡应了一声,不动声色道,“忠心固然很好,但我听说你在军中的表现很不错,江景昀本来打算像我父王请了旨,给你去除奴籍……” 她微眯起双眼:“大好的机会,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跑来想给我做男奴呢?” 世人皆知,一日为奴,世代为奴。 想要脱离奴籍难于上青天。 做少国主的男奴,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那么多权贵喜欢亵玩奴隶,又有谁给那些人脱籍了? 奴隶在权贵眼中只是玩具罢了。 放弃脱籍的机会主动前来给人做奴,这本就不合乎常理。 陆苏北心中发紧,往前膝行了一点儿。 他实在怕殿下以为他别有目的。 “殿下,请您相信,奴没有任何居心,就只是……” 他顿了顿,盯着时浅渡,喉咙吞咽了下。 就只是……爱慕您啊。 换做从前的殿下,一定很喜欢他木讷地说出一两句告白的话,还会多多戏弄他几句。 可现在,他们才“初见”,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会让人发笑吧。 心头纵有千言万语,也没法言说。 他的眼眶无声地红了一圈。 他又俯身,磕头。 “请殿下给奴一个机会。” “呵……你知道我府上选的奴隶,是要做什么的吗?” 时浅渡轻声地笑,语气混不正经。 她瞧见,俯身在她脚边的男人耳朵红了。 肉眼可见地由白转红。 这个过程真是看多少遍都觉得有趣。 陆苏北嘴唇蠕动两下,比起刚才坚定有力的声音,嗓音低了不少。 他直起腰,低着头说:“奴知道,是要用身体侍奉您。” “不错。” 时浅渡抬脚,隔着衣裳踩在了他的身上。 力道很轻,又叫人难以忽略。 她笑问:“以前侍奉过别人么,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奴没有,被别人碰过还哪里有资格侍奉您。”陆苏北否认,一五一十地说明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奴自十四岁就到了江大人府上做小厮,后来充军,从来没被献给过哪位大人,也没什么机会碰到女人,真的……是干净的。” 说完,他还小心地看了时浅渡一眼。 好像在确认她是否相信自己。 只是表情依然有些沉,显得木讷而内敛。 男人红着脸跟她“推销”自己的样子真是可爱。 时浅渡不禁想笑,舔了舔唇角。 她笑问:“军营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人,有人教过你怎么伺候人吗?” 陆苏北的脸颊又红了一点儿。 当然有人教他。 只不过教他一切的人,就坐在眼前。 回想起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暗昧的气氛,低沉的喘息…… 他闭上双眼,缓一缓自己不正常的呼吸。 “殿下请放心。”他用尽可能平稳的嗓音说,“我略知一二。” 岂止是略知一二。 他不仅会伺候殿下,还知道殿下的习惯,知道殿下最喜欢怎样把玩他。 他们相互之间已经足够了解了,他的身体……也早就烂熟。 就连被轻轻地踩几下,都有了不该有的联想。 “这样啊。” 时浅渡的目光始终落在男人的脸上。 长期在外出征,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偏暗,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透彻一种淡淡的薄粉色时,显出几分可爱的笨拙感。 瞧着男人因为她脚上用力而蹙起眉头,流露出难耐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扩大。 她故意带着讥诮问:“你真没侍奉过别人么,怎么这么禁不住逗弄?” “奴真没有……!啊……” 陆苏北焦急地膝行往前,却硬生生跪在了原地。 被深爱的人冤枉,他心中生疼。 胸膛起伏,额头渗出薄薄的汗,却也抑制不住本能。 他真的很思念殿下,恨不得殿下可以立刻抱住他的腰把玩一番。 可他却只能跪在地上,让最爱的人看笑话。 殿下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他,就是玩心四起时,也就是伸手逗弄,但从来没有过用踩踏这种带有羞辱意味的动作。 更可耻的是,他就连这都能…… 可能是太想殿下了吧。 看到眼前这张脸,他的心脏都要化掉了。 不想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否有羞辱的意味…… 都是殿下在碰他啊。 “殿下。”他忍不住低喃,声音里带喘,“殿下……” 他跪在时浅渡面前,心中因为自己的丑态而羞耻。 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般轻贱的姿态与神情。 但他知道殿下喜欢看他的表情和反应,便没有低头,而是微扬起脑袋,英挺的眉宇难捱地拧起,用浮着水光的双眸依恋地注视着她。 喉结滚动,低低地发出无意义的哼声,似是求饶。 殿下给他的,他都喜欢。 殿下是他的一切。 只要殿下喜欢…… 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想到眼前的人是殿下,想到上一世的种种,他的心脏发烫发软。 心头翻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愫。 “嗯,殿下……!” 他往后仰了仰,紧闭双眼。 膝盖在地上跪的生疼,却全然感觉不到。 长期握着兵器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裤腿,手背上青筋暴起。 肩膀有点颤。 半晌,他缓缓睁开了蒙眬的双眼,便与那双带着淡笑的凤眸对视了。 脸色顿时红了几个度,像是只被焖熟的虾子。 啊…… 虽说知道殿下会欣赏他的反应和表情,他也是故意不加掩饰地让殿下看清楚的,但回过神来,还是会觉得很臊得慌。 他赧然地咬了咬嘴唇。 睫毛扇动,眨几下眼睛,压下了眼底的水光。 他知道时浅渡最容易被什么激起兴趣。 于是垂首,用沙哑的嗓音说:“谢殿下赏赐。” 时浅渡托着下巴的手指紧了紧。 陆苏北从来不是个放浪的人,相反,内敛的很。 就只有故意撩拨、或者想讨她的喜欢时,才会逼着自己稍微大胆一些。 确实撩拨到了她,也很讨她的喜欢。 她无声地掩下自己的情绪。 脚掌轻碾,湿濡的触感让她勾起唇角。 “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啊。”她故作嫌弃,“这么中看不中用吗?” 陆苏北怔住,慌乱了一瞬。 这个词,似曾相识。 他以前也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怀疑过自己。 但…… 他知道殿下是喜欢他、满意他。 不然也无数次把他折腾的那么可怜。 他这次只是太想念殿下,太久没有跟殿下有过接触了,才会这么…… 控制不好自己。 “殿下。” 他哑着嗓音低唤,语气缠绵。 目光眷恋地黏在时浅渡的身上,几乎把“爱慕”二字刻在脸上。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明晰,就差把心中的感觉全说给她听。 “您要不要……”他眼下红润,透着羞赧,“试用一下?” “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445 陆苏北2 比过去粘人多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时浅渡没有说话, 只垂首看着男人的脸,细细打量。 不得不说,在那张沉默的脸上看到委曲求全的涩情意味, 异常的诱人。 不过呢…… 更能勾起她恶劣的小心思。 真想看他红了眼的模样啊。 见时浅渡不回话, 陆苏北又说:“殿下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 他真的不擅长这么推荐自己, 说着说着脸又开始发烫。 “好好配合您的。” “你可真是主动啊。” 时浅渡故意用那种挑三嫌四的眼神凝视他。 她咂咂嘴:“就这么想爬上我的床?” 陆苏北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只是……喜欢殿下。 殿下的话, 作为少国主来说, 并不过分,只是普通的问句罢了。 可是, 莫名刺痛了他的心脏。 这话让他很不舒服。 却偏偏是实话。 他就是想爬殿下的床,想得到殿下的爱。 他略带苦涩地笑了笑, 垂眸道:“是。” 所以,请把他留下吧。 留他在府上, 继续做殿下的奴。 一辈子是奴都没有关系。 他在心中祈求, 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么多男奴中, 唯一能留下来的那一个。 最好应允了他的提议,当场“试用”他一翻,玩的过分一点都没关系。 他身子骨结实, 怎么都撑得住。 真想听到一句“那给你个机会”或者“你留下吧”。 可惜,他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啧。” 时浅渡收回搭在男人身上的脚, 敛了下眉。 她淡声说:“你弄脏了我的脚。” “……” 陆苏北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门红了一大圈。 殿下嫌他脏。 殿下从前从来没有嫌过他。 不仅如此, 每次还会故意逗弄他,倒是让他很不好意思。 有时把他折腾的有些过分了,还会心疼地亲亲他的唇, 帮他清理干净。 他嘴上说着不能让殿下做这种事,心里却甜蜜的很。 可现在,殿下嫌他脏了。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怔怔地跟时浅渡对视,悲伤的神色变了又变,几秒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低头轻轻地捉住她的脚腕,用自己干净的衣料帮她把那点儿湿润擦干净。 “都是奴的错,奴以为……您喜欢看。” 时浅渡看着男人委委屈屈的模样,忍不住低笑。 逗弄逗弄她的人可真有趣啊。 不过她也不只会折磨人,以后会宠回来便是。 “我喜欢看什么,看你冒犯我么?嗯?” 陆苏北的背脊一僵。 是啊…… 他们还不是情人,殿下也还不喜欢他。 一个卑贱的奴隶对着少国主宣泄,怎么不是冒犯呢。 他是上辈子过傻了,现在还觉得他们是那种亲密无间门的关系么? 时浅渡正心满意足地欣赏男人的神情。 忽而,有水滴落在了脚腕上。 她一愣,就见陆苏北慌忙用他略显粗糙的手掌擦掉了水渍。 而后死死地低着头,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被她弄哭了啊。 她怪心疼的。 但她这性子吧,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多逗上几句。 “江家兄弟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我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哭哭啼啼的。” 陆苏北眨眨眼睛,敛下了眼眶里的水光。 余光瞥了眼时浅渡。 见到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又垂下头。 他真想说:分明是被您宠的。 同吃同住,绝对的信任和包容,几十年如一日的独宠。 纵使到他年纪大些了,也从来没有嫌弃。 每天早晨都会抱住他的腰,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吻。 他自以为了解殿下一些喜好,也以为自己能用那副隐忍又放浪地模样勾.引到殿下,吸引了她的兴致,就算没有当场玩弄他一番,也会顺利留下。 不想,却只得到了一句嫌弃的话语,嫌他太脏了。 他越是多想,就越觉得呼吸不畅。 心里像是被死死压了块巨石,让他无法喘息。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突然意识到,殿下喜欢他,他哪里都是好的。 殿下不喜欢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他强忍着眼泪落下的冲动,怕再惹殿下不悦。 擦净之后,陆苏北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脚放到一旁。 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像千千万万个奴隶一样。 不再过多言语了。 他怕说的太多错的越多。 殿下见他听话乖顺…… 应该会对他的满意度高一点点吧。 时浅渡重新把腿搭回榻上,懒洋洋地说:“来人,把他带出去吧。” 外面候着的下人立刻推门而入了。 她看到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些思念,爱慕,悲切……全都混杂在一起,看得人心头发软。 真想立刻把人按在软塌上欺负到声音都变得嘶哑。 她垂了垂眼:“下一个。” 男人的鼻尖酸涩了。 下一个人,殿下也会当场逗弄,让那人浪给她看么? 就不能……只看他,只玩弄他一个人吗? 陆苏北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跟自己擦身而过。 大脑是懵怔的,浑浑噩噩。 直到看见江景昀,他才会过审,欠了欠身。 “江大人。” “第一次见你这么失魂落魄,结果不好么?” “嗯。”他扯扯唇角,“殿下……” 不要他了。 一个明明可以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换来特赦的奴隶,说夸张一点儿,去除奴籍后必定有着大好前程,却自愿来给少国主做以色侍人的男奴,这件事本身就很容易让人觉得荒谬可笑吧,就连一向善解人意的江景昀都不能理解他的选择。 他刚刚还在殿下面前,有了那么下作可耻的反应与行为。 还故意让殿下清清楚楚地看清楚自己的神色表情。 他只是想讨她的喜欢罢了。 殿下一定是把他当成其他讨好的奴隶一样了。 是他表现的太淫.荡了吗? 他真的以为殿下会喜欢。 但他好像大错特错了。 江景昀的目光从他的衣裤上扫过。 动作停顿,表情略显微妙。 “殿下……刚才碰你了?” 陆苏北跟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 夏日薄薄的衣袍上染着水渍,好在衣服是深色的,天气又偏热一点,布料干的很快,这才不是很明显,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是殿下碰他了,这只是他卑劣下贱的证据。 他心头凄凉。 甚至忘了对江景昀用奴自称。 “殿下嫌我脏。” 他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 夏日里艳阳高照,四周却再无生机。 江景昀的眉宇动了动,眼眸中擒着几分复杂。 他敛敛神色,转而说:“你何必这样呢?去除了奴籍,成了将军,不仅可以保家卫国,也一样可以站在殿下身边。” 陆苏北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握紧,又无力地松开。 他垂首,沉声说:“谢江大人提点。” 可心里却不能认同。 能臣不等同于情人,不是么? 得到殿下的重用,更不等于得到了殿下的爱。 若让他只能站在殿下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爱上旁人、宠幸旁人…… 他生不如死。 - 陆苏北随江景昀回到了江府。 几年下来,他在江家兄弟心中已经跟普通的奴隶不同,更像是并肩保家卫国的将士。 江景昀见他这样,便让他回房间门休息了。 他从中午一直杵到了日暮西山,还是没能缓过来。 二三十年的感情和五六年的等待,恍然间门发现一切成空,让人有一种不真切感,他甚至忍不住怀疑,那几十年的独宠,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殿下跟他记忆中的…… 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记得他们初见时,殿下就脱下外袍,帮他遮了羞。 那会儿他中了药,殿下还在车里…… 难不成,是因为他那时拼命抗争不想任人亵.玩,而如今变成了个上赶着给人暖.床的贱奴,让殿下厌恶了吗? 他酸了眼眶。 一遍遍回想过去的美好,也一遍遍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殿下的怜爱。 今天没有让他留在府上,应该是选了别人吧。 殿下要碰别人了。 他明白少国主就算有多少男人都是正常的应该的,可他…… 好难过。 他想做殿下的唯一,想独占殿下。 一想到此时此刻,会有其他人在殿下身下承欢,他心里就跟被人挖了一块似的难受,还有深深地嫉妒漫上心头,不知道是哪个男人那么幸运,会被殿下相中。 他已经惹得殿下不喜了,那人会不会代替了他上一世的地位,陪伴殿下一生? “你弄脏了我的脚。” 这句话一次一次地刺痛他。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咚咚咚。” 正当他伤心欲绝时,有敲门声响起。 紧跟着,是府中管家的声音。 “少国主殿下的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你尽快洗涮干净,一会儿去殿下府上伺候。” 这声音里有些鄙夷。 被他们家主那么看重的男人,却上赶着给少国主当男奴,叫人不齿。 陆苏北却完全听不见管家鄙夷的语气。 他只听见了自己一会儿要去殿下府上伺候。 脸上的表情怔忪片刻,眼底猛地透出欣喜。 殿下召见他、让他去伺候了! 殿下还是看上他了。 定是虽嫌他冒犯,又觉得他还蛮合乎口味,这才再给他一次机会。 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刷”地起身,一下子打开房门。 扶在木门上的手指都在兴奋地颤抖。 “劳烦你回给殿下的人,说奴会尽快准备好。” 他的心脏咚咚直跳,浑身上下都透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感,恨不得立刻马上现在就洗干净了自己,把自己送到殿下的床上。 他泡了热水,以最快的速度从上到下地洗了一遍。 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沟沟壑壑也不例外。 尤其是殿下最喜欢把玩或是亲吻的地方,更是仔细的不能更仔细。 夏天的风都是热的。 奴隶住的地方更是闷热一些,也不会分配到冰,可以保持凉爽。 他深呼吸很多次,才勉强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 一激动就容易出汗,他可不想让殿下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 他心中有些别扭,重复了一遍给自己听—— 他不脏,他要干干净净地出现在殿下面前。 而且不能再把脏东西蹭到殿下身上,不小心也不行。 现在的殿下不喜欢。 她觉得脏。 她觉得脏。 陆苏北想着想着,眼眶还是热了。 他应该高兴啊。 殿下让他去侍奉了,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可他怎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从接到消息开始,到坐上马车,再到走进少国主府、走进房间门…… 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明显,跳到快要炸裂。 他想,他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惹殿下不喜。 时浅渡的房间门中放着冰块,还有流水转动风车,将凉意吹拂扩散。 温度适宜,比外面一下子凉了好几度。 他一步步地走到里间门,在距离床铺两米处跪下。 一举一动都合乎宫里的规矩,没有逾距。 “奴陆苏北叩见少国主殿下。” 时浅渡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唤他上前。 “别跪着了,过来吧。” “是。” 陆苏北小心地来到床铺前,被勾住了结实的腰身。 熟悉的温度让他鼻尖一酸,恨不得立刻窝到殿下的话里索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这回得好好表现才行。 要乖顺,听话,不能做任何冒犯的事。 他这么提醒自己很多次了。 可是被抱着腰背按倒在床上的时候,无数狂热的思念和旖旎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涌,他还是情难自禁地抱住了对方的脖颈,在她耳畔嘶哑地低喃:“殿下……” 好想您,殿下。 别嫌弃奴。 “呵,这么粘人啊?” 时浅渡手上一边调戏,一边垂首在男人颈间门,轻嗅了嗅。 她调侃:“身上倒是干爽好闻,下了不少功夫吧?” 男人被她随意一两句逗弄就红了脸。 可不是细细准备了很久么。 想到自己事无巨细地清理每一处的样子,更臊得慌了。 “来侍奉您,当然得……”他喉头一滚,“嗯,殿下。” 重来一回,男人面对她的时候还是那么依恋。 随便逗弄逗弄,就情.动的厉害。 圈在时浅渡脖颈上的手臂紧了紧,混乱之中,温热的唇从她脖颈挪到了唇边。 陆苏北装作不经意地在她的唇畔轻蹭。 暗戳戳地勾她亲自己。 真的很想被殿下亲吻。 怀念那种被夺去了呼吸的感觉。 时浅渡眯了下双眼,故意略过了他的嘴唇,只用牙齿轻轻咬上他的脖颈。 她挑起薄唇,笑问:“你刚才……不会是想让我亲你吧?” 陆苏北背脊一凉。 充满爱意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是啊,他现在只是个最低贱的奴隶。 哪里有跟殿下索吻的资格呢? 殿下嫌他脏。 还肯碰他的身体已经不错了。 他忍住了心头涌出的悲戚,乖乖地收敛了那些有点儿逾距的举动。 然后摇摇头:“奴不敢。” 怎么看都说的委屈吧啦的。 时浅渡不由得暗笑。 她瞥见,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和难过。 现在倒是知道失望知道难过了。 要知道前几年,这个男人根本没在京中待过几天,几乎一直扎在军队里,这些年里大大小小的战役,就没有他没参加过的,就连她在京城中,都听说过江小将军麾下有个实力极强的奴隶。 好几年的时间门,就远远地看过她几眼,平均下来一年一眼都不到。 要不是她知道陆苏北有多么情深,都得以为他另寻新欢了。 真是能忍啊,他的忍耐力一直很好。 好在她也不赖,自然沉得住气。 但罚还是得罚他。 所以啊,她特意选在他立了足够多的功劳、有机会得到特赦的时候,放出了收男奴的消息。 陆苏北总得知道,没有人会一直等他。 更没人会喜欢上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这下他倒是知道着急了。 丢下上好的机会,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唾弃的目光里给她做奴。 “殿下……唔……” 也比过去粘人多了,喘着唤她的时候特别好听。 从前她对陆苏北那么好,他内敛,很少把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 这么吓唬一下,还真是挺好用。 她存心取笑:“猫叫似的。” “……” 陆苏北心头又是一酸。 他怎么会听不出这话有羞辱的意味。 殿下以前从来不会羞辱他。 上赶着爬.床,果然会让人看不起吧。 呵…… 都是他自找的。 殿下那么好,肯定都是他的过错。 只要能让殿下满意,能得到留在殿下身边的机会…… 被羞辱几句又有什么的呢。 他压下那些酸楚,气息不稳地问:“那殿下……喜欢猫叫吗?” 时浅渡没想到他会自轻自贱地这么问,微微一怔后,在他耳边低笑出声。 她怜惜地亲了亲男人的耳朵:“嗯,你叫的很好听。” 陆苏北猛地一僵。 差点再一次做了让殿下嫌恶的事,还好拼死控制住了自己。 只是痛得他冷汗连连,额头上顿时浮出一层细汗。 脸色都变了一些。 时浅渡扬起恶劣的笑容。 非但没有做什么可以缓解痛苦的事,反而抱住男人的腰,把人搂到怀里。 眼看着他脸色越发不好,抓在枕头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很痛苦吗?” 她又亲了亲陆苏北的耳朵。 声音如同安慰一般,变得越发温柔。 她故作不知地问:“怎么额头上都是冷汗?” “呜……” 陆苏北受过很多伤,多大的疼痛他都能忍下来。 即便如此,还是难受到眉头紧拧。 “没事,不痛苦,奴……很喜欢。”他怕这次表现不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请殿下随意,奴这次肯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也不会……让脏污碍了您的眼。” 时浅渡翘了翘唇角。 果然是因为这个,所以死忍着。 “嗯。” 她随意应了一声。 嗓音淡淡,听起来高高在上,漠不关心。 陆苏北的眼眶无声无息间门红了。 说真的,一点享受都没有,对他来说只有痛苦。 他紧紧攥着枕头的手臂都在打颤。 殿下不再珍惜他了。 他就只是个…… 肮脏低贱的男奴啊。 这一切实在是苦不堪言,可他连回想从前、转移视线安慰自己都不敢。 因为想到从前殿下对他的好,他可能会立刻…… 他只能在口中低低地念叨着“殿下”,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还是有机会得到殿下的爱吧? 这是心中唯一支撑着他的念头。 恍惚间门,他被人掰过了肩膀。 又被人抱紧了腰。 有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唇畔边。 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温软的触感落在了自己的唇上,紧跟着,撬开了他的唇齿,湿濡的触感缱绻地缠绵而上。 一只手捧住他的后颈,拇指反复地抚在他的耳朵上。 亲得那么温柔。 一点点地细吻他的嘴唇。 这是他每个夜晚都会梦到的。 刚才想得到却落空了的。 太突然了,他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什么,大脑就已经是一片空白。 在柔情无边的亲吻中,在熟悉的怀抱中,哆嗦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长时间门。 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从触感上明白了大事不妙。 刹那之间门,浑身冷了个透彻,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殿下的表情。 鼻尖一酸,眼眶发烫,热泪瞬间门就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 他顾不上不适,胡乱撑起身子就跪在时浅渡的面前,给她磕头。 “对不起,殿下,都是奴的错。” “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吧,求您了,真的不会再犯了。” 他声音里染着哭腔,肩膀颤抖的厉害。 “奴不是故意的,您别赶我走……” 446 陆苏北3 真会勾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陆苏北不敢抬头, 怕从他爱的人脸上看到厌恶。 他只是个供殿下玩乐的贱奴罢了,却两次对殿下做出这种冒渎的举动…… 不想离开殿下,不想。 一只手伸过来, 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想讨好地亲吻,却又不敢擅动。 时浅渡感觉到, 男人的喉结滚过他的指尖。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本能地对她的触碰感到依恋。 她不动声色地问:“就这么想留在我身边?” 过去那么多年, 陆苏北就是被敌军围困都不曾这么失态惶恐过。 只有面对殿下时, 才会有如此大的波动。 他缓了缓自己太过惊惶的心绪。 再开口时, 嗓音沉了不少。 “是,为了留在您身边,奴做什么都愿意。”他闭着双眼, 小心地亲吻时浅渡的手指,“刚才……奴得到您的吻, 太过得意忘形了, 才会对您做出那种下作的举动, 不会再有下次了。” “真的什么都愿意?” 陆苏北毫不迟疑:“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奴愿意。” “那割了不就好了。” 这声音风轻云淡, 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又似乎, 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奴隶当成人看。 “……” 陆苏北怔怔地抬头看她。 似乎在努力从时浅渡的脸上看出那么一丝玩笑的意味。 可对视半晌,他只从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看到了不耐。 他被恐惧包裹住了。 不是因为面对他的是男人最避之不及的刑罚, 而是他觉得,好像永远失去了那个宠爱他的殿下,他可能这辈子都只是跪在殿下脚边的奴隶。 男人的眼眶渐渐地红了一圈。 他似乎认命了,苦涩地笑了一下,又叩首下去。 “奴遵命。” 但至少还能跪在殿下身边。 人啊,太贪心不好。 得到过一世的宠爱, 又怎么可能世世如此呢。 以他的身份来说,得到过都已经是奇迹。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不正是因为罕有么。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床边,看着男人叩首的床褥上被泪水湿濡,眉眼软了一点儿。 没有出声,没有颤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偷偷掉眼泪么…… 真叫人怜爱。 她又问:“为了留下来,这都愿意?世上可没有什么后悔药。” “奴不后悔。”这回陆苏北连停顿都没有,“只恳求殿下说到做到,不要对奴出尔反尔。” “很好。” 听到这两个字时,他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了。 不想,他被人勾住下巴,指肚在下巴与脖颈间门的软肉上捏了捏。 “上前来。” 他心头一跳。 非但没上前,还往后退了一点儿。 “奴身上……太脏了。” 已经沾染到殿下了,又怎么能再做这种惹人嫌恶的事。 时浅渡敛眉:“不听我的话么?” “不是,奴……” 陆苏北忍下眼泪,抬头,就见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抿抿嘴唇,犹疑地往前膝行。 殿下过去对他一直很温柔,对外生气的次数也很少,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殿下的性子。 作为最亲密的人,他几次看到殿下笑着送人下了黄泉。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又惹得殿下不悦。 心中忐忑不安,但不得不听话,拉近距离。 时浅渡瞧着他小心踌躇的样子直笑。 她勾住男人的腰,让他亲密无间门地靠在自己身上。 一开始他不敢,但她在腰上掐了两下后,他的身子一点点地软了下去,那么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乖乖顺顺地窝在她的怀里,又因为怕蹭到她身上,而绷着劲儿跟她保持一点微妙的距离。 这么绷着劲儿,一看就知道特别累。 可能没两分钟肌肉就酸了。 她忍不住笑问:“这么待着舒服吗?” “舒服的。”陆苏北沉声答,“奴喜欢。” “什么都说喜欢。” 时浅渡手臂用力,搂着他的腰按在自己身上,抱紧了。 她抬头,轻吻男人的耳朵:“割了你也喜欢?” “喜欢。”陆苏北垂眸,“殿下是为奴着想,见奴管不住自己,想法子让奴留下来。” 比起再也没办法靠近殿下,再也没办法这样依偎在殿下怀里…… 其他那些又算什么呢。 他现在已经不再奢求什么独宠了。 只要能长久地留在殿下身边,就是万幸。 “呵……” 时浅渡低笑几声,满意他的忠诚、依恋和深沉的爱意。 又很复杂地心疼他。 她真不是个好人啊,把她的人逼成这样,一点点地拉低他的底线,让他变得自甘卑贱。 可就是这副自甘卑贱的样子…… 真叫她喜欢。 想抱在怀里多疼疼他。 她吻上男人的嘴唇。 他不躲也不主动,就乖乖张开嘴唇让她侵略。 一点一点地亲到深处,夺去呼吸。 喉咙里偶尔发出低低的哼声,不刻意,叫人听了就心情愉悦。 就像她说的,跟猫叫似的,怪是撩人的。 唇齿分开,男人靠在她身上低低地喘。 额头上又冒了汗,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 怕他又什么时候就管不住自己。 “你这么大的年岁,要是再动刀子,十有八九保不住性命的。” 时浅渡摸上男人的后颈,又摸了摸他略显湿润的长发。 殿下这话的意思是,不愿让他留下吗? 陆苏北眼底闪过慌乱:“奴命硬,没关系的。” “命硬?”时浅渡皱皱眉头,“不会克我吧。” “……” 陆苏北哽咽,似乎被几个字轻松击垮了。 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总有千百种方法挑你的错、把你赶走。 他到底还要怎么摇尾乞怜,才能换来一个机会? 他垂下湿软的眼眸,问:“殿下,您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让奴留下?” 他还想问,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没能让殿下满意,他都可以改掉。 但他没能问出口,怕这样的讨好更是惹人耻笑。 身边的人没有回话,而是侧脸,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顺从地让她随意触碰。 她又抬手,蹭了蹭他眼角的水光。 他心中赧然,还害怕这样掉眼泪叫人不喜。 时浅渡笑问:“你觉得呢?” 他觉得啊。 陆苏北凄然地扯扯唇角。 两世的差别太大了,他当然明白,自己应是没能入了殿下的眼。 如果殿下喜欢他,就算是只对他有一点点兴趣…… 也不会这样吧。 他没有回话,只恳求道:“殿下再要奴一次,可以吗?奴以后……一定再也不会到您面前碍您的眼。” 时浅渡看着男人饱含深情的眼眸,弯了弯唇角。 她抚上陆苏北的脸,笑说:“可以,这次不要再忍着了。” - “听话,放松一点儿。” “不是跟你说这次不用忍着了吗?” 温软的吻落在脖颈间门,陆苏北心头颤了颤。 忍不住回想起从前,殿下每次都像现在这样温柔。 殿下…… “不会,嗯……冒犯到您么?” 他细喘,依然不敢肆行。 然而仔细听的话,这话里还有些委屈。 一个“脏”字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里。 殿下嫌他脏,只要一句话,就已经让他痛心入骨。 “在床上允许你放纵一些。”时浅渡按住男人的脑袋,薄唇贴上了他的唇角,低声喃道,“乖,让我亲亲,放松。” 陆苏北被按在床铺之上,手臂小心地缠住她的脖颈。 唇齿间门细腻的亲吻让他抑制不住地沉迷。 这次比之前都要温柔。 温柔了很多。 简直像是上一世殿下对他一样,处处顾及,弄得他情.动不已。 恍惚间门,他简直以为,眼前的殿下依然爱他。 被允许放纵和冒犯,他便在那“温柔的哄骗”下渐渐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眼神渐渐迷离,又充斥着无尽的爱意。 殿下,殿下。 好想跟您长相厮守…… 他每每被亲吻触碰一次,就在心中低喃一次。 “殿下……嗯……” 他故意低低地哼出声音,想诱得殿下更凶一点儿。 欺骗自己,殿下这样碰他是因为爱他。 “你真是……”时浅渡喉咙微哽,无奈又压抑地叹了一声,“真会勾人。” 陆苏北听出她的动容:“殿下喜欢吗?”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每次停顿,都叫人遐想连篇。 “您若喜欢,以后每天都叫给您听。” 他两辈子里,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放浪的话来。 他希望能趁殿下高兴,换来一个承诺。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呵…… 殿下永远那么理智。 他在无尽的愉悦中红了眼眶。 真想得到殿下的宠爱啊。 想被殿下温柔又恶劣地欺负到腰酸腿软,然后疲倦地在殿下怀里入睡,又在每个清晨尽情地享受独自拥有殿下的喜悦。 没有人能够爬上殿下的床。 除了他。 他闭上双眼,越发眷恋地抱紧了身前的人。 在那一瞬,他在心中低喃—— 我好喜欢您啊,殿下。 眼角挤出泪珠,沿着皮肤滑落。 也不知是太过舒爽还是在宣泄心头的苦楚。 时浅渡抬手,轻轻蹭掉他眼角的水光。 她调侃道:“看你身强体壮的,没想到是个哭包。” 陆苏北真希望刚才那一刻永远也不结束。 可惜,梦醒的太快了。 他面带潮色,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双眼。 没敢跟时浅渡对视。 他怕自己一旦看到那张脸,看到熟悉的眼神,就忍不住哀求她。 殿下讨厌有人没完没了地因为一件已有定论的事缠着她,那么纠缠只会让殿下对他更加厌恶,说不定会乱棍打出去。 他知道的。 他真的很了解殿下。 “奴去端温水来。” 他垂眼,遮挡住了红润的眼底。 因为唤了太多声,嗓音比平时嘶哑一些。 一听就知道是事后。 他撑起疲倦酸软的身体,在时浅渡的默许下起身,披上薄薄的衣服遮羞。 在叩首之后,尽可能利索地去了外间门。 刚才温柔是温柔,但来了几回,再好的体格也不太吃得消。 从今天白天到这会的加一块,更是有些透支。 身上很不得劲,心中又难过的很,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可谁叫他是个贱奴呢。 殿下碰他就不错了,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他还是第一次…… 事后没有在殿下怀里温存上一时半刻的。 从前,殿下总会抱住他的腰,亲亲他的嘴唇和耳朵,说几句调戏的话,逗弄得他面颊飞红;若是像今天一样对他凶了一些,就会温声地哄他,给他轻轻地揉腰。 虽然没有生理上那种极致的愉悦感,但心理上的满足不亚于过程中的舒爽。 他拖着疲倦端来盛着温水的木盆,腰身发软,不太用得上力气。 那种落差感几度催他落泪。 好在全都忍住了,没有在殿下面前惹嫌。 “殿下,我为您擦身。” 他跪在床边,将柔软的布巾浸了温水。 尽可能地做好一个奴隶的本分。 男人就那么低眉顺眼地跪在她身边,沉默、缱绻、爱意绵绵。 还带着那么点儿不显眼的委屈与伤感。 许是因为跪着不舒服,腰间门还在轻微地打颤。 太过明显的不适,时浅渡自然看得出来。 到底还是会心疼陆苏北。 把人弄哭好几次又折腾了好几次之后,该对他好点儿,宠回来一点儿了。 于是她撑起身子,冲陆苏北伸手。 “给我,我自己来。” “……” 陆苏北微怔,红润的嘴唇抖动两下。 但没能说出什么。 他沉默地把布巾放在时浅渡手里,后退两步,又深深地叩了次首。 接着,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门。 时浅渡以为他是再去拿一块布巾清理自身,便没有多问。 她心里还是纵着这个男人的,他在她府上做些什么,她不会太多过问。 擦干净身上,不过是三两分钟的功夫。 她把布巾丢在床边的木盆里,又懒洋洋地在床上躺了两分钟。 一直没见陆苏北回来。 “来人。”她发觉不对劲儿,拧起眉头,“陆苏北呢?” 在房间门外面候着的丫鬟连忙进屋,冲她欠了欠身。 丫鬟见她面色不善,小声答:“回殿下,他侍奉之后便回江府去了。” “……” 时浅渡气笑了。 她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 怕碍她的眼,所以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就那么带着眼底湿漉漉的红,带着脖颈间门的吻痕,软着身子…… 去别处了? 他不知道自己事后的样子有多勾人么? 再加上那些个委屈吧啦、酸楚黯然的神情,要是让旁人瞧见了,啧,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陆苏北那个模样。 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真的察觉不出她待他有多温柔。 明明处处顾及他,一遍遍亲吻他,一次次哄着他…… 还是对他太好了点儿。 就应该让他下不来床,就省的跑了。 447 陆苏北4 殿下宠出来的,殿下得负责。…… 第四百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快点儿, 你还要让殿下等你不成?” 小厮拧着眉头催促,抬起手想推陆苏北一把。 但碍于这到底是伺候过少国主的男人,犹豫两秒, 没有真的碰他。 他鄙夷又羡慕,语气不算好:“殿下在房间里等你。” 陆苏北之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如果殿下足够重视,就算不把人留在府中, 也必定会派车马将人送回去, 所以在下人眼里, 他就是个得到宠幸却不怎么受重视的奴隶, 自然不会太恭敬。 陆苏北把小厮的鄙夷看在眼里。 他自嘲地掀了下唇角。 他没有马车马匹,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很长一段夜路,又被人截住,坐着驾得飞快的马车一路狂奔乱颠到了少国主府上, 身子骨都要被颠散架了。 也不知道殿下让他会来是干什么。 听说殿下很生气,面色难看, 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很多人在看他的笑话吧。 看他得到了江大人的欣赏, 却转身就投入殿下的怀抱, 以色侍人。 上赶着过来, 却不得宠, 还惹了殿下不悦。 他们都觉得他这次回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连擦身都不愿意让他侍奉…… 快马加鞭地带他回去,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事。 又要羞辱他什么呢? 说他猫叫,拿阉人这茬戏弄他, 逼得他把尊严撇的一干二净。 好吧,不是殿下逼他的。 是他自作自受,自找的也是自愿的。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 最终, 却是被命运摆了一道。 可若能用尊严换来一点点怜爱,又有何不可呢? 比起“离开殿下”,就是再多的屈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得到过殿下的好,就再也忍受不了分别。 陆苏北一步步走进房间,又跪回了熟悉的床铺前。 他瞥见,殿下好看的眉头拧着,眼眸黑沉。 “奴……” “为什么偷偷离开?” 时浅渡打断他还未出口的话,抬手便掐住了他的下巴和脸颊。 男人被迫抬起头,露出自己早就在路上哭红了的双眼。 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 眼底忧惧参半,神色复杂,却独独没有怨恨。 他抿紧嘴唇,沉默而顺从。 似乎不管她在他身上做些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怎么不说话?”时浅渡眯起双眼,不悦道,“瞧瞧,可怜见的,这么红着眼软着身子……是要去勾.引谁啊?” 陆苏北似乎麻木了,眼眸动了动,最终软了下去。 他开口:“勾引殿下,您会上钩么?” 他的嗓音嘶哑,总是静默而沉稳的眼里透出一种近似哀求的期待。 从前,殿下喜欢他,他又内敛,便很少由他主动。 每次只需殿下勾住他的腰,他红着脸配合便是,根本无需讨好。 他那时没少害怕殿下叫人给勾走了,心中胡思乱想过无数次,也都是殿下主动发现,然后抱着他哄,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这回倒好,他终于知道,殿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让人勾走了的。 今天主动讨好殿下很多次了,还不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绝望地等待着又一次失败。 时浅渡掐着男人的下颚,把他往自己身前带。 男人很配合,乖乖地起身凑到她面前。 “今天你勾引我的次数还少么?” “……” 陆苏北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嘴唇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表情。 “可您从来也不会上钩。” 真是个傻小子。 时浅渡心里暗骂一声。 本来是想,把陆苏北带回府上后,狠狠地给他弄到第二天都下不来床。 可她还不是一看见男人红着眼睛说“勾引殿下”就又心软了? 她没有回话,勾住男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不需要她用力,陆苏北就乖顺地自己靠在了她的怀里。 真听话。 男人跟上一世一样表情不多,内敛话少。 但就是莫名给人感觉……软了不少。 又熟悉又陌生,有了不少新鲜感。 时浅渡用指肚摸摸男人哭肿的眼睛,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搂住他的腰,翻身便把人按倒在了床铺上,缓缓地垂首下去,鼻尖蹭到了他的鼻梁。 陆苏北绝望的心底冒出些许希望。 其实他已经很累了。 但还是抬腿主动地贴过去,摆出一副很想继续的样子。 明天肯定会很难受,但没关系。 只要殿下想…… 他扬头,很谨慎地吻上时浅渡的唇角。 发现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呵斥,便张开唇齿,学着记忆中殿下哄他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 让他惊喜的是,殿下没有不悦,反而顺着他张口,扶着他的脖颈一点点深吻下来。 已然难过到麻木的心脏如枯木逢春,随着唇齿间的愉悦回暖。 他闭上双眼,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哼声。 也不知是故意哼给对方听,还是真的很享受。 时浅渡心中直笑。 这人啊,还真是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从前陆苏北可从来不会因为亲两下就哼得这么好听,反而每次都忍着,不好意思出声。 她还真不知道,原来他哼起来会如此勾人,勾得她啊…… 都不想怜香惜玉了。 要不是理智尚存,今天肯定不会放过他了。 她神色暗沉地眯了眯双眼。 还是用手按下了他贴在自己身上的腿。 陆苏北瞬间清醒。 又有一种巨大的凄然刚从心尖泛起。 “殿下,您怎么……” 时浅渡往旁边一躺:“我困了,睡觉。” “……” 果真又失败了啊。 陆苏北黯然地扯扯唇角,打算很识相地滚出去。 才坐起身,就被人勾住了腰。 “干什么去?” “我……” “还不赶紧躺下,别耽误我睡觉。” 陆苏北大脑卡壳了几秒。 反应过来之后,“刷”的一下立刻挺直地躺了下去。 他被允许留在殿下的床上过夜了! 这对于男奴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说是一个低贱的奴隶了,就算是宫中那些名门贵女,也不是个个都能被允许在国主身边睡到天明的啊,这是不是说明,殿下虽然不喜他上赶着以色侍人,但还是……会对他感兴趣的? 毕竟,虽然境遇不同,但他还是他,殿下还是殿下。 殿下果然还是跟记忆中一样不拘一格,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不过……这事儿传出去,殿下肯定又要被许多酸儒大放厥词地臭骂批评了。 想到这里,他翻身面向时浅渡那边。 “殿下,这不合规矩,传出去恐怕……” 时浅渡促狭地睨他:“都主动给我献身了,你还在乎名节呢?” “不、不是,您误会了,奴自然是无所谓的。” 陆苏北有些不知所措。 他对什么样的咒骂都能淡然对待,不放在眼里。 但殿下只要睨他一眼,心中就能卷起千层浪。 他低声解释:“奴是怕殿下因为奴而被一些人说三道四,搬弄是非。” 时浅渡“哦”了一声:“那你走吧。” “……” 陆苏北身体僵住。 他当然不想走。 可是,是他主动提出来了,殿下又发话了…… 他发现自己说刚才那话简直就是闲的。 分明就不想离开,却还那么虚伪地提上一句。 有那么几瞬,他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为殿下考虑,还是自私的只是想听殿下说“没关系”了。 他犹豫两秒,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我走了,殿下会再叫人把我拎回来吗?” 时浅渡笑了一声:“真以为我那么闲,会给一个人第二次机会吗?” 陆苏北不知为何,十分想笑。 他翘了翘唇角,听话地窝在时浅渡身边。 “奴会好好珍惜殿下给奴的机会。” “那刚才还说那些。” “奴该打。” 陆苏北发觉殿下心情不错,就抓住她的手,轻轻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讨巧地说:“您打奴罚奴便是。” “别乱动了。”时浅渡掐了掐他的脸,“再动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陆苏北的脸蓦的红了。 他本质上还是个内敛的人,情急之下会放浪一些,但还是很容易害羞。 “如果下不来床……”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是不是就能继续赖在您身边了。” “呵。” 时浅渡轻笑,掐着男人脸颊的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 她说:“玩坏了我就立刻把你赐给别人。” “……” 陆苏北彻底的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心里又有点小雀跃,又有点小难过。 腰间被人横手拦住,往旁边带了带。 时浅渡闭上双眼,又挣开。 轻轻地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睡觉。” - “殿下,别不要我。” “殿下……” 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到时浅渡的耳朵里。 天还没亮,她就被吵醒了,但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谁叫是她故意吓唬的陆苏北呢。 男人紧紧地黏在她的身边,脸埋在她的颈窝边,眼角挂着泪珠。 他一看就是做了噩梦,脸色难看,没有紧拧。 “奴错了,以后奴再不敢冒犯了……您别赶奴走……” “殿下,殿下……!” 可能是梦到了什么撕心裂肺的事,他眼角的水珠越来越多。 常年使用兵器的手掌胡乱地抓住了时浅渡的手腕。 他力气大,那么一攥还真挺疼。 时浅渡拧拧眉头。 心说,不就是淘气地报复报复他么,这么快就反噬了?? 她拍拍男人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抱,温声地哄。 “好啦,别难过了,就是逗弄逗弄你而已,不是真不要你了。” 男人就像在梦里能听到梦外的话语声一样,激动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些许。 他喘息着低喃:“殿下……” “你的殿下在这儿呢。” 时浅渡无奈,心中软下去一点儿。 陆苏北很少做梦,梦话就更少了,让她记得最深的一次梦话,还是在他们初见、陆苏北身中媚.药时怕她把他丢在勾栏里,才会魇的那么厉害。 看来,这回确实把这男人吓的够呛。 她叹了一声,亲亲陆苏北柔软的唇:“你永远是我的,不会抛下你不要的。” 男人被她抱着,在她耳畔低低地哼唧一声。 “嗯……” 陆苏北安静了很长时间。 最后,是在腰间舒舒服服的按揉下醒来的。 不似在下人的居所中那样闷热,而是处于一个清爽的环境中。 额头抵着温软的颈窝,腰被人勾在怀里轻轻地揉。 半梦半醒之中,他把这当成了过去。 身子往前蹭了一点儿,轻轻吻在时浅渡的脖颈上。 他嗓音沙哑地轻唤:“殿下。” “一大早就勾引我吗?” “……” 他挣开双眼,困意瞬间消散了。 这不是过去。 可他竟然……亲了殿下。 “殿下,我……唔。” 话音刚出,时浅渡就在他腰间掐了一下,让他把话憋了回去。 “时间还早,不用那么早起来。” 陆苏北躺在她身边,多少有些惶惑。 殿下昨天还那样羞辱他,今天就这样给他揉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奴没事,不敢让您为奴这样的人废功夫。” “你乖乖躺着便是。” 时浅渡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又在迟疑什么。 她动作柔和地在他后腰上打圈,好能缓解他的不适。 她说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在我腻味了你之前,都可以像昨晚那样留在我身边侍奉,在床上允许你放纵一些,我也不介意对你好一点儿。” 陆苏北心中五味杂陈。 他能听出这话里有着身份上的差距,这是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 但好在有了一个可以留下的机会,不至于只能同殿下分离。 “当然了,你不用害怕,就算以后我腻味了,也不会跟你翻这种旧账,看在你这么乖顺的份上,会赏你银钱放你离开的。” 陆苏北听明白了。 在殿下没腻了他之前,他就是殿下身边最得宠的男奴。 只要不叫殿下腻烦,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机会,求得一个长久的。 他得趁这个机会,得到跟记忆中一样的爱怜。 他没有问什么,只做了一个奴隶该做的事情—— 顺从地回答。 “是,奴知道了。” “现在看着倒是老实。”时浅渡勾起唇角,不正经地调侃道,“你知道你在梦里喊了我多少句吗?难不成是梦到了昨晚上的事,所以那么黏着我?” 因为惊醒的太过突然,陆苏北不记得自己梦到什么了。 大脑里只剩下零星几个片段,他好像哭的很厉害。 这么一说…… 倒真像是梦到被殿下欺负到哭的场景了。 他的脸无声无息地涨红了。 但梦里都在玷污殿下……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敢承认啊。 “奴没有。”他底气似乎不足,“奴怎敢那样冒犯殿下。” “是么?” 时浅渡故作意外,挑了下眉头。 陆苏北脸上直发烫:“奴……都不记得了。” 见自家殿下抿着嘴唇不说话,他沉默几秒,垂下了双眼。 “都是奴的错,奴认罚。”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 才说完允许他放纵,就又这样了。 时浅渡气压颇低地凝他半晌。 直到男人眼里慢慢儿地露出些颓然与酸涩,才抱着他的腰,把人紧紧地搂到怀里。 她咬了咬陆苏北的耳垂,忍不住低笑:“真可爱。” 这男人被吓到之后…… 实在是越来越讨她的喜欢了。 - 自那天之后,陆苏北就住到了少国主府上。 坊间也确实如他所料,出了不少有关他们的闲言碎语。 不仅是时浅渡,陆苏北也没少被骂。 他在军中立下不少功劳、被江家兄弟看中的事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许多人便拿着这事羞辱嘲弄,说奴隶就是贱得慌,让他当人他都不乐意,就是给人当狗的命。 可那些人又怎么懂得他对殿下的感情呢。 又是一日夜幕降临。 时浅渡身为少国主,早就开始学着处理政事。 政务繁忙时,经常会一忙忙到夜里。 从前当国主时,跟陆苏北已经有了很好的感情基础,可以一边催着他学习一边看着他帮忙处理政事,她能省去很多事。 可现在还没什么感情,没有办法把琐碎的事情丢给他做,着实让她头疼。 她把桌案整理好,揉了揉肩膀和太阳穴。 略微休息一阵,一掌熄灭了烛火。 回到寝室时,就见到陆苏北坐在床边,手上捧着一册书,细细地读。 他自是时时刻刻地盼着自家殿下能早些回来看他一眼,但也不会虚度光阴。 独自一人的时间里,便不停读书,让自己变成个“知书达理”的人。 他想,或许每优秀一分,就多一分得到殿下宠爱的机会。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沉静的双眼露出笑意。 眼底透出的欢喜与期待,像极了思慕主人却苦苦等了数日的男宠。 “殿下,您忙完了。” “嗯。” 时浅渡淡淡应了一声,扫过男人眼里的神色,翘了下唇角。 这男人,表情不多,眼神却是不少。 还都是勾人的小眼神。 她逗弄说:“才一个白天没见,弄得像是我好几天没来看你似的。” 陆苏北起身迎她,又被勾住结实的腰身躺倒在床上。 “奴仰慕殿下,自然是想念的很。” 如果殿下几天都不来看他…… 他可不会是刚才的神情。 他怕是会左思右想到疯魔,觉得殿下终于腻味了他。 他面色凝了片刻,嘴唇动了动,趁着这段时间殿下对他极好,说些胆大妄为的话。 “奴知道殿下宠奴,不会一连晾着奴好几日的。” 时浅渡笑了笑,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试探。 这男人聪明,以前就不是完全没心眼,只是用的时候少。 这回真是越发明显起来了。 为了能保持住她的“兴趣”,也为了能得到她的喜欢,陆苏北没少做一些看似含蓄实则勾.引的事,处处带着巧思,真像是把排兵布阵的头脑都用在勾人身上了。 她很明显地能感觉到,为了让她喜欢,他不要颜面地用尽了力气。 而她也是不争气,被这男人勾着勾着就着了他的道。 有几次不小心上头,在床事上凶了些,光是憋就憋得他直掉眼泪,偏偏他一脸心甘情愿的模样与她说“好喜欢”,更逼得她想不计后果地欺负人。 真拿他没有办法。 “你知道就好,我哪舍得让你胡思乱想。” 她轻吻男人的唇角,显而易见的十分珍惜。 陆苏北心头轻轻一跳。 忍不住欢喜。 他能听得出来,殿下是在配合他。 “殿下您真好。”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渐渐感觉到,他跟殿下的相处跟从前越来越像了。 有时候都不止是相似,甚至觉得殿下对他的喜欢…… 超越了从前。 从前殿下总是理性占多数,如今却几次对他有些失控。 他喜欢殿下因他而忘记理智的时刻。 他眼眸微沉,一边回吻一边低喃:“殿下,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过了。 “好累。” 恰巧时浅渡耸了耸累了一天的肩膀。 她闭着眼睛叹道:“当个昏君对不起百姓,当个明君对不起自己。” 陆苏北无声地笑了一下。 殿下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不喜欢处理政务。 不过,能把不喜欢的事情做的那么好,才是真的了不起。 如果殿下还信任他就好了,脏活累活都可以丢给他。 “那奴给您揉揉头和肩膀。” 他敛起思绪,跪在时浅渡身边,由轻到重地帮她按摩肩颈。 从头开始,渐渐往下,到脖颈和肩膀,最后带一下脊椎。 他过去就给时浅渡揉过很多次,算是练出来了,跟专业按摩技师能有一拼。 时浅渡被揉的舒服,眯着双眼享受。 她说:“今天江景昀跟我说,南边战事又起,但你怎么也不愿随军出征。” 陆苏北的动作僵了一下:“嗯,江大人来找过我几次,但奴已经回绝了,殿下不必为此烦心。” “我能烦心什么啊。”时浅渡淡声说,“应该是你比较烦心吧,这次战事吃紧,如果能立下军功,再有江家兄弟帮忙,怎么也能除去奴籍吧。” “奴无所谓奴籍与否。” 陆苏北几乎不曾有过思考,开口便说。 他垂眸:“奴以为您明白的。” “好吧,我确实明白。”时浅渡没再多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真的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从来没有犹豫过。 先前充军,最终的目标也都是为了她。 如果还能重来一回,他可能不会选择引起江景昀的注意,而是想法设法地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来到少国主府上给她当一个任凭差遣责骂的最低贱的家奴。 陆苏北心安了。 “谢殿下。” 如果殿下命她南下,他肯定不会拒绝。 他从来做不到回绝殿下。 至于江家兄弟…… 他记得他几次回绝他们时,两人失望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男子汉大丈夫,为了情爱埋没一身功夫,不建功立业,不保家卫国,实在是为人所不齿,让人失望。 可谁说拥有一身功夫计谋的男人就不能把情爱放在第一位呢。 他就是爱殿下,离不开殿下。 殿下是他的全部,是他活着的意义。 殿下需他上阵杀敌,他便战无不胜; 殿下要他处理政事,他便善治善能。 殿下若需要的是一个辅助,一个管家,一个乖巧懂事的男宠,他就打理好府中的一切,每天晚上乖乖地等着殿下回来宠幸。 他终其一生都追随殿下。 他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眼神愈发缱绻。 暖橘的烛光晃动,明明灭灭,显得格外暗昧。 按揉在时浅渡脖颈上的动作渐渐变得不对劲儿了。 男人的每个动作都似乎别有深意,还有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边。 嘴唇开开合合之间,反复蹭在她的耳朵上。 “殿下。”陆苏北低低地唤,“您觉得还舒服吗?” 时浅渡暗笑。 她懒洋洋地说:“还行。” “最近殿下太忙了,奴好想您。” 男人的吻从耳朵往下,轻吻到皮肤柔软的脖颈上。 他嗓音不知不觉间哑了:“您已经一连六天没碰过奴了。” “噢。”时浅渡翻过身,捧住男人的腰,“所以你特意沐浴更衣,用了我喜欢的香膏,又在香炉里……放了催.情的香?” 陆苏北万万没想到连这都被她发现了。 他心头一紧,紧张惶恐的同时,因为这上不来台面的小动作而羞红了脸。 他连忙解释:“殿下,那香只有轻微的助兴功效,不会伤身,还请殿下明查,奴万万不会做伤害您的事,奴就只是……想您了。” 时浅渡轻笑:“伤不伤身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可明查的,只是——”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男人又羞又紧张的模样,心中愉悦。 “你是觉得我得有那助兴,才会对你有兴趣吗?” “……” 陆苏北觉得,这话没有责怪的意味,反而很是暧昧。 这不就是承认了对他有兴趣么? 他垂下眼,将时浅渡的手引到自己身上。 “奴不知,殿下亲自告诉奴好了。” 时浅渡并无动作:“可今天你燃了香,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今天试试这香的效果……”陆苏北红着耳尖俯身,细细地吻她的薄唇,“明日殿下再用行动告诉奴一次,可好?” 时浅渡故意呵斥:“恃宠而骄。” 她搂在男人腰上的手掌不断上移,最终轻轻地捏在脖颈上。 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在他柔软的唇上。 她含糊不清地说:“算了,我自己宠坏的,能有什么办法呢。” 两句话而已,陆苏北便欢喜得心中发胀。 他觉得殿下是喜欢他的。 至少此时此刻,喜欢到想把他捧在掌心。 “殿下宠出来的,殿下得负责。” “呵,我宠出来的人我自会负责到底。”时浅渡忽一用力,两人就调转了位置,“但你用的香,是不是也得好好负责一下呢?” “奴自然……嗯……” 陆苏北想,他自然会负责一辈子。 殿下不会腻烦了他才好呢。 448 司清1 一脸被人误解了的委屈模样。…… 第四百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机场, 人流涌动。 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取了行李,快步离开。 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有一家专卖各国名酒的红酒店, 他往里望了两眼, 看到自己在找的人后, 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师父。” 男人看了看红酒的品牌, 不由得咋舌, 又有些担心。 他问:“您买这么贵的酒,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就是送人。” 司清选了记忆中时浅渡最喜欢的一款,拿了两只叫人帮忙装好。 面对一笔巨款,他连眼也没眨,直接刷了卡。 “送人?咱们这么急匆匆地回国,到底是为什么啊, 竟然还要师父准备礼物。” 男人很有眼力见, 想接过装好箱的红酒, 却被司清先一步拿走。 他连忙跟上脚步:“师父,我来拿吧。” “我自己来。”司清避了一下,“小齐, 车到了吗?” “到了到了,师父你跟我来。” 小齐快走两步, 走在司清前面,把他带到路边,拉开车门。 两人上车后, 他又问:“师父,你还没告诉我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呢。” 本来在国外待的好好的,还有个案子差一点收尾。 谁想一向做事沉稳的师父竟然把最后那点事交给了另一个助理, 直接带他回国了。 而且,师父一向不喜欢人情往来,竟然主动买这么贵的酒,实在不寻常。 司清沉默几秒,答:“时宜前天发布会,说明年要开启海外项目。” “就因为这个啊?” 小齐“嗐”了一声,他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呢。 他顿时放松了,说:“就涉外这块儿,师父说自己是第二,国内就没人敢说第一吧?他们肯定会主动过来找师父谈合作的,哪儿用得着师父这么上赶着回来啊,还买了这么贵的酒……” 说着说着,声音在后视镜里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渐渐消失了。 他轻轻地打在自己的脸上:“我这嘴,师父主动回来,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啊!” 司清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向后消逝的景物。 终于到了这么一天了。 他作为时浅渡的最优选,来到她面前。 出租车里安静了一小阵。 司机师傅笑着跟司清搭话:“您是他的师父?我瞧着您的年岁好像比他还小似的。” 小齐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耸耸肩膀。 他说:“可不是么,师父就是比我小,谁叫他是天才呢。” 非但没害臊,反而还有些自豪。 他师父司清可是法律界传奇一样的人物! 初高中分别连跳两级,十四岁考上政法大学,成了建校以来最小的大学生。 这事轰动一时,许多人争相追捧的同时,也有很多人不看好他,认为初高中的学习模式跟大学有很大不同,只有十四岁的小孩跟一群成年学生在一起生活,未必能适应。 可另人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天才又在十七岁的时候通过了提前毕业的申请,毕业了。 绝大多数孩子刚上高三的年纪,就大学毕业并飞快拿下了司法考试。 刚一成年,又进入远光律所,正式开始了职业生涯。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丝毫不理会那些谈资论辈的陈词滥调,专挑最不被看好的案子接,一路过关斩将,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在业内声名藉甚。 而在国内发展的如日中天时,又突然转向海外业务,长期泡在国外。 如今他师父才二十五岁,入行七年,已经成了个传奇。 要他说,师父简直像是满级大佬回到新手村,把人打个落花流水。 能叫这样的大佬一声师父,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 大概一个小时,出租车停在了时宜大厦楼下。 司清自己拎着红酒箱下车。 小齐想帮他拿着,突出他司大律师的身份。 但他不愿意,仍然坚持自己来。 这是要送给时总的见面礼,怎么能假手他人呢。 走进大厦之前,往一楼能映出倒影的玻璃多瞄了几眼。 发丝规整,西装笔挺,仪态很好。 这样,他才放了心。 两人来到前台,立刻有工作人员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你好,找时总。” 司清临时回来搞突袭,不想让人知道,免得其他律所早做准备,也就没有预约。 他拿出名片,递了过去:“我是远光的司清,不知道时总有没有时间。” 前台恍然:“原来是司律师啊。” 她心想,怪不得有些眼熟。 作为行政,长期在前台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经常合作的各界大佬们早已眼熟,记在心里,免得接待时出了差错,让人对公司产生不好的印象。 这位司律师名声远扬,她早就听说过,不过听说司律师长年在国外,这才没有见过。 公司前天刚公布了明年的海外计划,司律师这时候来…… 肯定也是为了这桩合作。 明白了这层关系,即便没有预约,也主动拿起电话拨打内线。 她捂住说话孔,对司清说:“司律师稍等,我问一下。” “好,麻烦了。” 前台跟电话那头沟通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面带歉意,说道:“抱歉,时总现在正在开会,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结束,如果您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到八楼的休息区稍作片刻,您要是着急,我可以帮您再跟时总的助理沟通一下,约个其他时间。” “我上去等吧,谢谢。” 司清没有思考,冲她点头示意。 小齐立刻开口:“师父,咱们……”时间多宝贵啊! 就他师父这个级别的律师,半个小时可是值几千块的。 自从他跟着师父以来,就没见过师父等别人! 司清扫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了嘴。 两人一同乘电梯上了八楼,在休息区落座前,司清往总裁办门口望了望。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啊,跟他印象中一模一样。 他无数次带着亲手做的饭菜来到这里,陪她一起吃饭、聊天。 每回都有熟悉了的人小声调侃,说时总的小娇夫来了。 这都要怪那天他在会议室里不小心喝了带酒的饮料,稀里糊涂地就窝到时总身上跟她撒娇,弄得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看了笑话。 说是笑话,但也不全是。 时总不嫌他那样丢人,就没人敢说一句闲言碎语。 公司里的女同事们听说了,还羡慕的不得了。 他就是喜欢跟时总撒娇,亲亲抱抱,窝在她怀里轻蹭。 这一回,他初高中都跳级过去,没有在高中跟时总见面。 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十二年没有相见了啊。 这十二年,他凭借着先前的记忆和经验作弊,不仅躲过了令他痛苦的高中时代,成了许多普通人推崇羡慕、媒体争相报道的天才,成了顶尖的律师,还靠着几次股票与地产的起落赚的盆满钵满,身家早已经以亿为单位。 当然,后者不曾让外界知晓。 人们只知道他是远光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华国最贵的律师之一。 虽然还是不及时总,但总比上一世的记忆强多了。 怎么说,现在也是个社会精英。 而不是那个被时总的谎言帮助才能拿的出钱给奶奶治病的穷小子了。 他跟时总结婚了很久很久以后,才撞破了那个善意的谎言。 那天,他从家里翻出几本有些旧的纯英版《经济学人》,无意间跟时总聊了起来。 许是时间太久了,时总说漏了嘴,说那还是高二时无聊随便翻翻的。 他直到三十好几,才知道,原来时总在那时就已经有了那么高的水平。 让他帮忙补习英语,不过只是给了他一个心安理得拿钱的借口。 他引以为豪的学识和学习能力,竟然什么都不是。 在时总面前,他没有任何可以与之媲美的优点。 他知道时总都是为他好,所以不会生气,只会觉得羞愧自卑—— 他不是一个在各种社交活动上能给时总挣到脸面的人。 相反,是他把时总的档次拉低了。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很幼稚地以忙碌为由,拒绝陪她出席了几个活动。 而时总,看出他的自卑。 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好声安慰。 她没说什么老生常谈的“我喜欢你你就配”,而是眉眼一弯,笑看着他,一贯的张扬自信:“世界上压根没人配得上我,所以,我一定要选个我喜欢的。” 这很大程度上安慰了他,也不再过于纠结“配不配得上”这个问题了。 反而有点沾沾自喜,因为时总看中了他,宠了那么多年。 这回,依然配不上时总。 但至少能以一个光鲜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了。 重生之前,他二十二岁才正式毕业进入律所,对海外事宜并不了解。 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有很大不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拥有足够的经验,所以时宜集团开发海外项目的前两年,他只能一点点积累经验,后来才能帮上忙。 这回,他在时浅渡出国留学的时候,也跟着把工作重心转移,早已经轻车熟路,可以提供给她最好的法律服务。 “这不是司律师吗?” 一道男声打断了司清的回忆。 几个同样穿着职业装的男女从总裁办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人笑说:“司律师不是一直在国外发展么,回国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不成是国外不好混,回来找机会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小齐脑袋顶的火蹭蹭地往上窜。 他阴阳怪气:“不就是我师父赢你几场大官司么,没想到李律师这么输不起。” 司清拍了拍小齐的胳膊,站了起来。 这一站,就让人看清楚了他身边的红酒箱。 李律师故意多看好几眼:“看来国外是不太好混,咱们司律师都学会送礼了。” “我以为李律师会不欢迎我回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司清不急不恼,脸上都没几个表情。 他嗓音清润低沉,泛着淡淡的凉意,很是好听。 “毕竟,我回国难免会影响李律师的口碑。” “……” 李律师表情一僵,脸色难看的很明显。 这个毛头小子,明摆着是说他还会继续输官司! 想他从业二十多年,在圈子里名字也是响当当的,当年输给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孩儿,比他儿子都大不了几岁,连续两年输了三次,他脸都丢尽了,被人嘲笑了好一阵子。 “呵,希望司律师现在的实力还能配得上你的张狂。” 他恨恨地撂下句话,就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 “师父,你也太酷了!” 小齐忍不住喝彩,心中直呼解气。 司清没有回话,一转身就跟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时浅渡撞上了视线。 猝不及防,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攥紧,顿时,连一双手该放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耳根也在对方略带笑意的注视中渐渐转红,心脏砰砰直跳。 预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也做过很多心理建设。 他以为独自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就可以在她面前变得稳重。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 他在时浅渡的面前,还只是熟人口中那个会撒娇的小娇夫。 真想被她抱一抱,赖在她的怀里。 与她一起入睡,又在熹微的光线中醒来。 等等。 他刚才说话那么毒舌,会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身为律师,工作上犀利是加分项,但生活中处处如此就会讨人嫌了。 他心间忐忑纠结,告诉自己,一会儿一定要谦逊温和一些。 他希望自己在时浅渡心里,能留下一个“专业稳重又为人低调温和”的良好形象,让时总觉得他是一个好的选择,不仅可以在法律专业层面上辅助她,也可以在生活中成为她的最优选。 “师父,那个好像是时总吧?” 司清应了一声,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平稳了跳动的过分剧烈的心脏,才拎着红酒箱上前。 他很有礼貌地说:“时总你好,我是远光律所的司清,这位是我的助理小齐。” “你好,自我介绍就不用了,大名鼎鼎的司律师我还是认识的。” 时浅渡笑着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吧。” 她跟司清同岁,这会儿也是二十五岁。 但她没有跳级也没有提前毕业,是去年才从国外留学回来接受公司事务的。 一开始股东和公司高层们都不服一个小姑娘,她便花了半年时间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现在开始着手布置海外的布局,正是关键时刻。 “时总谬赞了,只不过小有成就。” 司清说的极是谦逊。 小齐跟在旁边直瞪眼睛。 这叫小有成就?? 那恐怕他这辈子是做不到小有成就了。 师父不是自大狂妄的人,但也没自谦到这种程度过吧。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时宜有什么特殊的吗? “呵。” 时浅渡笑了一声,在两人走进办公室后,关上了门。 这男人,重生一回,经历变了身份变了,也开始学会跟她客套了。 应该是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吧? 可惜啊可惜,她最想看到的,其实是他脸红的样子。 相处那么多年,他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她笑说:“司律师不用这么谦虚,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是天才,初中高中连跳两级,大学提前毕业,十八岁就入职远光,早已经成了业内的传奇。” “在时总面前,不敢班门弄斧。” 司清没有细说,只淡然沉稳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知道的,时浅渡不是不能跳级,而是不想跳罢了。 她爱玩,想好好地享受自己的学生时代。 仅此而已。 时浅渡笑笑,没有接话茬。 她坐到会客的沙发上:“你们随意坐吧。” 司清和小齐都坐下后,她又说:“司律师过去几年一直在国外,没想到突然回国,还主动来见我,我们时宜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其他公司恐怕要羡慕死了。” “哪里的话。”司清沉声说,“有时总带领时宜,我认为海外的发展必定未来可期,这才想着抢先一步,谈成跟时总的合作。” 小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平时连客套话都不怎么说的师父,今天开始拍马屁了! 司清把木质的红酒箱放到标致的玻璃茶几上,往时浅渡面前稍微推了一点儿。 他抬眼,清冷悦耳的嗓音中,藏着一丝淡淡的期待。 “听说时总喜欢酒,我就特意选了一款,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小齐惊悚得说不出话了。 师父竟然跟一个同岁的人用了敬语! 他盯着红酒箱,想着里面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想到那一串数字,就算钱不是他出地,他的心依然在滴血。 这么贵的酒还能不合心意么?! 时浅渡当着两人的面打开箱子,拿出酒瓶看了看。 她笑道:“是我最喜欢的酒,司律师有心了。” 抬眼往男人身上一扫,便发现他沉静的双眼染上了一丝愉悦。 似乎被她夸奖一句就高兴得很,耳根微微发红。 “时总喜欢就好。” 借着记忆投机取巧,想来是能跟时总快速拉进距离的吧? 他这么想想,心里就钻出了花儿似的开心。 “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刚跟李律师的团队碰过面。” 时浅渡一边说,一边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木质的箱子,拿出酒瓶看了看。 而后把酒放在手边。 “嗯。”司清沉沉地应了一声,不急不缓道,“但我相信,我是时总的最优选。” 而且,是工作与生活的双重最优选。 他重活一世,自诩是世界上最了解时浅渡的人。 了解她的一切喜好与习惯,也好好地跟她磨合了几十年,他可以从各个方面天衣无缝地配合她,而且,比重生之前做的更好。 那些自卑、矫情和无数需要时总包容安慰的地方,他都可以改掉。 这回,轮到他好好地照顾时总了。 说到工作,小齐忍不住跟着说:“时总,您肯定知道,涉外这块儿就没人比得过我师父。” 师父这么想跟时宜合作,那他肯定全力支持。 “当然,司律师是最好的。”时浅渡往后一靠,别有深意地勾唇笑了起来,“但最好的主动找上门来,才容易叫人多想,你们说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见男人眉头微动,脸上流露出淡淡的酸涩。 一脸被人误解了的委屈模样。 “我希望时总可以相信,我只是看中时宜未来的发展,而没有什么……”司清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但还是以优秀律师极好的心理素质,沉声把话说完了,“歪门邪道的歪心思。” 义正辞严的话语刚落下,他自己先红了脸。 他确实有歪门邪道的歪心思。 而且,图的还是…… 他烫着一张脸,快速看了时浅渡一眼。 那眼神莫名显得心虚。 图的还是时总本人。 449 司清2 亲近她、讨好她。 第四百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办公室里的气氛略显微妙。 时浅渡挑眉看着司清, 直到把他看得心中忐忑,才笑着坐直身子。 她手肘搭在桌上,撑住下巴, 笑道:“司律师想多了, 我没有说你歪门邪道的意思, 法治社会,你又是知名律师, 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 肯定不是知法犯法的人,更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司清的神色缓和些许。 但耳根的红润没能成功消退。 时总越是捧他…… 他就越觉得不好意思。 “感谢时总信任,我会拿出最好的专业水平为时总……和时宜服务。” 司清发现自己还是紧张, 过去那么多大场面就跟白经历了一样。 他总是把时总个人先于公司, 这不应该。 小齐眼珠贼溜溜地转了一圈。 察言观色中, 觉得时总很中意他们, 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电脑。 他笑呵呵地主动说道:“时总,那咱们……” “不着急。”时浅渡摆摆手, 拿起桌上的酒瓶,“司律师带来这么好的酒,不如咱们一起尝尝?” 司清的嘴唇微乎其微地翘了一下。 就知道她那么喜欢好酒, 多半是要提议喝一杯的。 就算不提议,他也会主动把话题往那边引引。 要知道, 时浅渡喜欢看他醉酒撒娇的样子,喜欢了几十年都不曾变过。 在她面前喝醉, 无异于色.诱, 她八成是会喜欢的。 而小齐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贵的酒。 他眼馋地咽了咽口水,还是说:“时总,我师父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他把电脑放在桌上, 平时话多,工作中倒也积极不误事。 “如果您也有意向,我们不如先聊一聊正事?” 司清微微扬起来那么一丢丢的嘴唇,又落了下去。 沉静的面膜莫名黑了一点儿,带着寒气。 时浅渡快速扫了眼他不太好看的脸色。 想笑又不能笑。 她多了解司清啊,就是再细微的微表情她也能看得出来。 她收回视线,把酒放了回去:“行吧,那一会儿再说酒的事。” 但还是没有先聊工作。 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唠起了家常。 “听说司律师只在国内工作两年,刚站稳了脚跟,就开始为跨国项目服务了。”她眼带笑意地看着司清,“先去了加州,在那儿呆了四年?” 司清应声:“也不算待了四年,只是在那边的时间比较长。” 时浅渡点点头,脸上笑意更甚。 她一手撑着下巴:“那真巧,我那四年刚好在加州上学。” 司清心头一跳,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动了动身子。 就算知道对方找不出必然的联系或者绝对的证据,握在一起的手指还是紧了一下。 他逼迫自己沉静,眼神坦荡地跟时浅渡对视:“是么,那确实很巧。” “是啊,说不准……” 时浅渡歪歪头,唇角不断上扬。 她笑:“还在哪个街头巷尾打过照面呢。” 司清抿抿唇:“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多时候,说的越少错的就越少。 所以,他的话慢慢少了起来。 他可不想让时浅渡知道,几次在学校里叫别的学生帮他送花的人是他。 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像个臭变态…… 他的工作很忙,为了能成为最好的,更是逼迫自己把大量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时常加班,忙的脚不离地,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 偶尔休息那么一两天,就会到时浅渡在的大学里逛一逛。 去了两次,发现她很喜欢在草坪前读书,后来再去的时候就总是买一只玫瑰花,拜托别人带给她,看到她拿到手里后,再偷偷地离开。 时浅渡见他的神色微沉,又问:“后来呢,最近这两年在哪儿忙?” 司清顿了顿,抬眼看她一眼。 似是有些不好说。 但越不说越显得刻意。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拇指在手背上磨搓两下。 “这两年主要在伦敦。” “噢,那更巧了。”时浅渡往前凑了一点儿,“我前两年也在伦敦,念了一年多的研。” 她眼尾上挑,跟人拉近距离时,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司清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便微微压低视线,盯着她的下巴。 他知道时浅渡的直觉非常敏锐,怕她猜出自己的用意。 “是很巧。”他压下局促,气定神闲地说,“我跟时总可能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其实,他以为时浅渡会在国外读完本科就回国,就像重生前一样。 他没想到四年之后,她又去英国读了个研,一半为了结识精英,一半为了享受生活,毕业后也没有立刻回国,而是跟赵令曦在欧洲玩了大半年的时间。 她们的微博上隔三差五就发上许多美食美景和有趣的事,肆意而快乐。 他也就恍然明白了,认识他,影响了时浅渡的生活。 是他耽误了她的选择,她本来可以拥有更丰富的人生经历。 虽然这次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没有成为累赘,但他还是内疚了很久。 内疚又难过。 他时常会想,如果时浅渡选择了其他男人,生活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所以,他才要更加倍地努力,要走到金字塔的顶尖上。 他不想再拖累她了。 “这倒是,如果合作,一定会很顺利。” 时浅渡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然后看着司清的眼睛,咧嘴笑道:“毕竟我们过去的选择都那么默契。” “……” 一旁的小齐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闭着嘴,不敢多说话。 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神色微妙。 而司清脸颊不由得发烫,多少有些难为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有了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他想,时总应不是那么自恋的人吧,听到行程一致就觉得是为了她。 就算猜到了真相,只要不明说,他就得把这个糊涂装下去。 “时总的意思是,接下来要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他敛敛神色,把话题尽可能地往回拉。 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聊下去,早晚要被发现了端倪。 时浅渡凝视他片刻,起身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开瓶器,一不做二不休地就把司清带来的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轻轻地晃了晃。 她看着酒红的液体在容器中涌动,说:“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那我们来庆祝一下?” 小齐壮着胆子插话道:“时总,我师父真不是不给您面子,他从来都滴酒不沾。” “……” 司清的唇角又动了一下。 小齐太忠心了,大老板都敢替他得罪。 “可是公司很多高层都已经在合作律师的选择上有了比较统一的想法,我虽然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但也不能独断专行,要是想选司律师,可不是一句话就能了事。” 时浅渡就是故意让司清喝酒,想借着醉酒逗弄逗弄他。 所以,自然不会让步。 况且这不也是司清本人希望的么? 她翘起唇角:“不知道司律师为了跟我们时宜合作,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师父,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齐心中愤愤不平。 他师父的地位,别人恨不得求着供着。 这时总倒好,说了两次不沾酒,就跟没听见一样,逼着师父喝酒! 没想到时宜这么大的集团,总裁竟然只会这套落伍的酒桌文化。 司清侧首睨他一眼,让小齐禁了声。 他清楚时浅渡的性子,有时候越是看人不愿意,就越是想要把人逗弄一番。 不过,一旦对方拒绝到了三次,她也就不会再为难了。 还真是多亏了她这性子,才能照着他认为最好的计划走。 重生之前,时浅渡就没少逗弄他。 他一开始什么都记不住,久而久之,慢慢适应了一些。 只喝一点应该不会失态,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这遭之后,还能以“失态”为由头,再请她吃饭。 一来二去的,自然而然就拉近了距离。 搭在手背上轻轻磨搓的拇指顿住。 他思忖几秒,抬头看向时浅渡:“既然时总这么说,我当然不会拂了您的面子,只是我酒品可能不太好,如果冒犯了时总,还希望您能见谅。” “这是当然。”时浅渡耸耸肩膀,“不过我相信司律师这么周到谨慎的人,不会做出冒犯的事。” “师父……” 小齐的语调都变了一变。 又惊讶又委屈的。 嘿,亏他以前替师父挡过那么多的酒。 感情师父不是不能喝酒,而是只能跟特定的人喝酒,是吧? “你今天先回去吧。”司清眼神一扫,“忙活一天了,正好回去休息,倒倒时差。” “……” 得,更委屈了。 果然他就没有喝好酒的命是吧? 亏他这么为师父着想。 “别呀,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喝一杯,然后再一起聊聊细节。” 时浅渡故作不知司清的“酒后失态”会有多失态,东道主一样邀请小齐留下。 她从办公室的酒柜里拿出一只玻璃杯:“你说呢,司律师?” 这回换司清委屈了。 时浅渡看不出来,他是想跟她独处么? 还想趁着这个机会…… 他面色寒了一点儿,对小齐微敛了下眉头:“万一两个人都喝醉了,明天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小齐“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师父这不是要生气了吧。 “好的师父,我知道了!” 他立马起身,飞速把电脑装回包里,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万一有什么事师父你给我打电话,再见时总!” 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时浅渡低笑一声,倒了两杯酒,把酒杯递给司清。 她眉梢微挑:“很期待这次能跟司律师合作。” 司清垂眼,看着在杯壁划过的暗红液体。 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 早就习惯了酒,只喝一点,肯定不会出大乱子。 最多么…… 也就是跟她撒撒娇。 他抬手,与时浅渡轻轻碰了个杯,声音清脆。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时总。” 醉酒是他最大的弱点。 但他不介意把自己唯一的弱点展现在时浅渡面前。 于是扬头,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时总,我酒量很差,您多担待。” 微涩的红酒下了肚,他趁着酒精还没“入脑”,按了按太阳穴。 然而话音刚落,冷白的皮肤上就泛起了薄红。 他昏昏沉沉地用手掌撑住发红发烫的脸颊,看着时浅渡。 但没说话,就那么云里雾里地看她。 偶尔轻轻眨巴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 加上眼尾的红,显得十分眷恋。 “司律师这就醉了吗?”时浅渡在他眼前晃晃手掌,“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当然是……”喜欢你啊。 仅剩的一丝丝理智把秘密掩盖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不能告诉时总。” 男人衣着得体,干净整洁。 修长的双腿规规矩矩地摆着,背脊挺直,保持着较好的仪态。 嗓音也依然冷清,只是带着醉意,尾音上扬时像是撒娇。 就跟猫咪用尾巴扫过手心一样,慵懒又有点儿黏人。 “呵,不能告诉我就算了,我不会强人所难。” 时浅渡伸手,轻抚上他的耳朵。 她笑说:“司律师醉酒了的样子倒是可爱。” 男人没有躲开,任凭她的指肚在耳朵上缓缓地磨搓,还一点点地趴到了桌上,把脸枕住自己交叠的胳膊,方便她的动作。 似是因为一句“可爱”而开心,唇角轻轻翘了一下。 他低声嘟哝:“时总,我已经不是可以用可爱这个词的年纪了。”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 喝醉了果然有用,时总夸他可爱了。 口是心非。 时浅渡无声地笑,手指慢慢托起他的下巴。 拇指抚上温软的嘴唇,故意蹭了蹭。 在外人面前生人勿近的清贵男人非但没有避开,还动唇亲了亲她的手指。 动作轻微,并不冒犯,却饱含情谊,像是在主动亲近她、讨好她。 漂亮的桃花眼一片迷蒙,浮着淡淡的水雾。 醉醺醺的,眼尾绯红。 正当时浅渡想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时,司清却突然往后缩了一点儿,跟她拉开了距离。 时浅渡挑眉,意外道:“怎么突然躲开了?”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在他十分熟悉的环境里冲他招了招手。 “快过来。” “……” 男人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有那么几瞬,他似乎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无数次在这间办公室里与时浅渡相见,偶尔还会做出点儿不该有的荒唐事。 桃花眼如坐云雾地眯了半晌,才分辨出情况。 司清没有上前,而是摇了摇头。 “不行,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他抿抿红润的嘴唇,嗓音低沉湿软,有些撒娇的意味,“我得矜持一点,不能让你觉得我是随便的人。” 450 司清3 露出恶劣的笑意。 第四百五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得矜持一点, 不能让你觉得我是随便的人。” 男人说话间,又往后缩了一点儿。 他看起来保持着理智。 可哪个保持理智的人会把这种话说出来呢? 时浅渡没忍住笑出声音,靠在沙发背上, 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她用哄骗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人, 也不会觉得你随便, 你过来一点儿。” 司清半信半疑地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真假。 就他现在的脑子, 哪里想的明白。 “真的吗?” “真的。” “唔。”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神色还有些狐疑,“让我过去干什么?” 桃花眼从上到下把时浅渡扫了一遍。 手臂相交搭在一起, 手指抓住自己的衣袖。 “不会是……有所图谋吧?” “嘁, 我能图你什么,瞧你那防备的样子。”时浅渡撇撇嘴唇,挑挑拣拣地看他,“你这么大个的人, 还怕我吗?” “你图我什么, 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司清脸上红扑扑的,语调听起来很是委屈。 他用很小的声音嘀咕:“指不定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 时浅渡又气又笑, 挑起眉头:“嫌我欺负你?” 这男人, 恨不得八百个心眼子,还给她委委屈屈的装可怜。 在她面前喝酒,还赶跑了小齐, 不就是为了找机会跟她多接触、跟她撒娇么。 要不然,以他这身份地位还能拒绝不了“酒桌文化”? “你这回不主动过来, 以后就别想再接近我。” 男人的眉宇动了动。 虽然时浅渡总是欺负她,但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惹她不高兴。 况且么……他也挺想跟她亲近亲近的。 故作矜持地犹豫几秒后,他起身, 脚步虚浮地走到时浅渡面前。 一米八多的个子,摇摇晃晃的。 不知是真没走稳还是故意的,皮鞋磕到了桌角。 他一个趔趄,膝盖跪在了沙发上。 几乎跌倒在时浅渡的怀里。 时浅渡微微扬头,懒洋洋地笑话他:“故意摔倒这种剧情未免太老套了吧?” 话音刚落,男人就彻底跌到她身上。 因醉酒而发烫的脸颊贴上她的脖颈,因为害羞,眼皮颤了颤。 他强调:“这才是故意摔倒。” 说完,又撑着沙发起身。 他别眼看向一旁,眼下直发烫。 时浅渡抬起手臂,轻轻勾住他的腰。 薄唇似贴非贴地凑到他的耳边,发出低低的笑声。 “摔都摔了,允许你摔久一点儿。” 司清嘟了下嘴唇,用很小的声音说:“想抱我就直说,就知道找借口。” 他还抬眼,颇为幽怨地嗔了她一眼。 那小眼神儿,透出股怪是撩人的娇嗔劲。 “好好好,想抱你。” 时浅渡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让他放心大胆地松懈力道。 身量修长的男人就这么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坐着沙发,靠在她的身上。 下巴轻轻地搭着她的肩膀,无意识地蹭了蹭。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亲昵和依赖感。 时浅渡心中一暖,侧头亲了亲他的耳廓。 她笑:“投怀送抱。” “才、才不不是我酒后失态投怀送抱。” 司清抓住她的手指,不满了起来。 他纠正道:“是你先让我过来,是你先勾引我的。” “呵,这就开始甩锅了?”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两下。 男人轻微动了动,比起躲她,更像是轻蹭。 “别掐我了……” 时浅渡低斥:“就知道撒娇。” 虽是呵斥,但显然心情极好。 看在这个男人一见面就主动借着醉酒跟她拉近距离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她把人抱在怀里,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与喜欢的人相拥时,只需要这么一点儿温度,就会让人满是愉悦。 更别提男人这么乖软听话。 “时总……” 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带着些许若有似无的酒香。 司清无意识的声音略带沙哑,只有两个字,却处处都是缱绻的情愫。 渐渐地,嗓音越发模糊了。 他低低沉沉软乎乎地喃道:“时总,我困了……” 说话间,还往她身上又凑了凑。 别提多黏人了。 “困就睡觉吧。”时浅渡拖住他的背脊,让人躺在自己腿上,“我陪着你好了。” 她看到男人抬起手掌,看起来是想保住她的腰。 但还没碰到她,就又乖乖放回一旁。 很克制,最多只是撒撒娇,而没有放任自己做出过于出格的事。 这男人,每次都让她心中怀疑,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说他真醉吧,他又在很多时候保有理智,灵活的脑子也在线。 说他装吧,那他一秒入戏的功夫真是吊打所有专业艺术生。 时浅渡走神了几秒,被细小的动静拉回注意力。 她瞧见,男人假意闭着双眼,搭在沙发上的漂亮手指…… 正一点点地往她的手边蹭。 每次只动一厘米,一点一点地拉近距离。 真是比三岁小孩还要幼稚。 时浅渡无声地把手往一旁收了收。 司清的睫毛颤了颤,显然是睁了下眼睛又闭上。 他嘴唇轻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停顿几秒,手指又开始动了起来。 就在他还差两厘米就碰到她的手掌时,她把手放回自己身上。 “……” 一个快要一米九的大男人,忽然睁眼,赌气一般瞪了她一眼。 然后翻身,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 “噗嗤。”时浅渡不由得笑出声,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好了,困就睡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司清心中气鼓鼓地想:就你不幼稚,就知道欺负我。 他沉默片刻,口齿不清地说:“如果哪天我在你面前不幼稚了……” 那我就不喜欢你了。 困意借着醉酒的劲儿席卷而来。 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后半句话在心中慢慢地消散了。 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均匀。 别人都是睡着后显出几分幼稚,他倒好,竟是睡着了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稳重。 实在是醉酒之后太喜欢黏着她撒娇了。 时浅渡垂首,动作很轻地亲了下他的嘴唇。 他敛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 “唔……” 司清拧拧眉头,终于在微弱的光线中醒来了。 他的头有点儿疼,说不好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时差。 对时浅渡的办公室太过了解了,以至于手指微微一动,就摸出了身下是办公室里的那张沙发。 “你醒了,司律师。” 略带调侃笑意的声音从办公桌的方向传来。 时浅渡停下敲键盘的手指:“早知道司律师这么一口酒就醉的离谱,就不让你喝了。” “离谱”两个字让司清彻底清醒了。 他撑起疲倦的身子,揉了揉太阳穴。 想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就连一点儿碎片都捕捉不到。 “抱歉。” 他看向时浅渡,发现办公室里的灯关了,只开着办公桌前的台灯。 而窗外漆黑,看样子,是时总在加班。 他敛了敛思绪:“我是做了什么……冒犯时总的事吗?” 跟那双笑意盈盈的凤眸对视的那一瞬,他就知道,八成是大事不妙。 这调侃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难不成是把自己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不应该啊,他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喜欢这种话…… 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说出口呢。 ……好吧,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他喜欢她那么多年。 “还是说,我跟时总说了什么胡话?” 时浅渡不答反问:“胡话?司律师觉得,自己会跟我说什么胡话?”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说胡话,只是以防万一,问一问时总。”司清神色冷淡又十分正经,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如果有,我跟您道歉。” “道歉倒是不用,毕竟是我要求你喝酒的,怪不得你。” 时浅渡一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 而左手撑住下巴,露出促狭的笑容:“至于胡话么……你确实说了。” “……!” 司清心头一跳,抬起了眼。 喉结滚动两下。 呼吸不知不觉间自动屏住,嘴唇紧抿。 真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了,把“喜欢”二字说出口了? 如果说的是其他的,还能以喝醉了为借口。 可唯有这个,就算是醉酒,都难免会让人多想。 “我说了什么?” “你啊……” 时浅渡往后靠了靠,指在自己的身上。 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司清脑子里少有的乱成了一大团,嗡嗡直响。 难不成他还对时总上下其手了??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一开始他确实有点儿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但想起自己如今“天才”的身份,就分辨出了时间,绝不会做出那种离谱的事情才对! 若真是那样…… 别说是借着醉酒拉近距离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不敢呼吸,等待着结果。 额头上都在不知不觉间浮出了细汗。 时浅渡看他紧张成这样,笑眯眯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不小心摔倒在我身上,还倒打一耙,说是我勾引你,你才会摔倒露怯,跟我埋怨了半天。” ……太好了,这还能拿醉酒当挡箭牌。 司清无声地松了口气。 时浅渡挑眉:“怎么,司律师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司清脸上有点儿红。 这都被时浅渡看出来了,她真是一如既往的眼尖。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您看错了,时总。” “是么,这个就算了。”时浅渡往前探了一点儿,眼神危险,“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坐在那儿,就算是勾引你了?” 司清垂了垂眼。 这确实像他喝醉了会说的话,毕竟…… 只要看到时浅渡,他就恨不得扑上去,扑进她的怀里。 他心里想着一出,嘴上的话依然沉稳:“我喝酒太容易醉,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真的很抱歉,我抱怨的时候还说过其他过分的话么?我一并给您道歉。” “我都说了,抱歉就不用了,谁叫是我主动要求你喝的呢。”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醒酒。 她看着司清道谢后拧开瓶盖,在他喝水的时候再次开口,画风一转:“更何况,司律师嘟嘟哝哝埋怨人的样子……倒是别有趣味。” “……” 司清险些把水漏到衬衫上。 脸颊无声地烧了起来。 他能想象得到,自己是怎么“埋怨”的了。 - 时宜很快就跟司清展开了合作。 一开始工作比较多,时浅渡两人多以工作为主,没有很多时间聊其他的。 一来二去的,工作中倒是很快就相熟起来。 他们还是那么搭,配合的极好,效率很高。 而且交流之中,他总是觉得…… 时浅渡似乎对他有点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思念了所以生出了错觉。 司清见时机差不多了,就以“酒后失态”为由头,请她吃饭。 工作上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话也说过不少,可以开始往别处发展了。 地点定在一家高档餐厅里,时浅渡以前很喜欢。 他又提前预定了她喜欢的菜。 “时总,前段时间忙,没有来得及请您吃饭赔罪,您却依然在工作上这么支持我,我很感谢。”司清为了不显出自己的歪心思,有意说了许多客套话,“这家餐厅我出国前常来,希望您能喜欢。” “我很喜欢这家店。” 时浅渡喜欢酒,就点了一瓶好酒,醒过后浅饮两口。 她晃动酒杯,笑说:“虽然这种场合下自己喝有点奇怪,但司律师还是别再碰酒了。” 司清蹙蹙眉头,觉得有些奇怪。 时浅渡不是个会主动劝他不要喝酒的人。 相反,主动灌他逗他才是常态。 他压下心头的不舒服,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还不是恋人,所以时总不会乱开玩笑。 想来也是,如果时总对谁都这么随便地开玩笑,他才应该不高兴。 这么一想,他收了心,不再胡思乱想。 “时总说的是。” 这时,时浅渡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一看,是赵令曦。 “抱歉,我接个电话。” 通话键才被按下,听筒里就传来了充满兴奋的巨大声音。 赵令曦嗓门大,即便她没有外放,也能让司清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好姐妹,你不厚道啊!我喜欢的那个律师,司清,跟你们公司合作了一个来月了,你现阶段没让很多人知道也就算了,竟然都不主动跟我说一声!” 时浅渡很快调低了声音,笑看司清一眼,遮住薄唇跟赵令曦通电话。 她故意用能让男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开头:“我知道你喜欢他,拜托你稍微小点声……” 司清心里炸开了锅。 他懵怔两秒,拿着餐具的手指渐渐握紧,直到指肚发白。 重生改变了他的经历,也因此改变了他人的态度么? 记得从前,赵令曦对他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现在却是连时浅渡都知道她喜欢他了。 他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如果很狗血地弄成三角关系,不仅他可能永远地失去时浅渡,还可能会让她失去最好的朋友。 他拧起眉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事最好直接说明白。 而且是越早说明白就越好,耽搁不得。 所以,在时浅渡挂了电话之后,他把餐具稳稳地放在一旁。 抬起头很认真地看她。 他故作不知赵令曦和时浅渡的关系,沉声问道:“时总,刚才的电话我不小心听到一点,对方是您很好的朋友吗?” 时浅渡点头:“是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司清抿抿嘴唇,“我有点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直接说就行。” 司清有些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成年人还是应该直白一些,想说“不”就直接说明。 “我听到她刚才说喜欢我。” 他碰到的大事多了去了,却因为接下来要说的短短一句话而紧张得心中砰砰直跳。 还未开口,他脸颊发烫,耳根也多了一抹绯色。 搭在腿上的手指把大腿掐的生疼。 “可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您。” 说话的时候,仿佛时间都被静止了,四周的一切声音都被自动屏蔽。 只剩下眼前的人,和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生怕会遭到直白的拒绝或是嘲笑,也怕时浅渡会生气、会尴尬。 毕竟,他几秒前才干脆地拒绝了她最好的朋友。 这么一想,更是紧张到忘了呼吸。 黑白分明的眼眸似醉非醉,饱含情愫。 有雾蒙蒙的水光悄无声息地浮出,看起来楚楚可怜,又格外勾人。 似是在诱着旁人安慰,诱着旁人把他拥入怀中。 可时浅渡不仅不为所动,还突然一笑。 她一手撑着下巴,慵懒地挑起唇角,露出恶劣的笑意。 “你在说什么啊,司律师,我朋友跟我说喜欢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说的喜欢跟你理解的……好像压根不是一个意思。” 451 司清4 不喜欢就不应该睡我,睡了我就…… 第四百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司清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头脑已经全乱了。 好似烈日当空时, 猛一抬头看向炽热的太阳,不见橙黄,只有无尽的白密密麻麻地蔓延, 淹没了思绪。 眼睛整懵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还保持着惊讶的模样。 大脑甚至无法下达命令, 就这么呆滞了几秒。 “你在说什么啊, 司律师”这几个字在耳边循环播放。 是啊,他在说什么啊。 好像搞砸了。 众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司律师,这一世第一次经历这种尴尬的时刻。 又是在时浅渡面前,二十多年时间门在心中铸造的铜墙铁壁顷刻间门破碎了一地。 搭在大腿上的手指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他强装镇定:“抱歉,是我想多了。” 刻意没有提起“我喜欢的是您”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仓促的告白。 他真怕时浅渡会立刻说出什么让他绝望的话。 “误会一下没什么的,只是司律师刚才未免太急躁了吧。”时浅渡淡笑着拿起酒杯,浅饮一口, “这也就是跟我私下里吃顿饭, 如果是工作时间门,太不专业了。” 司清抿抿嘴唇:“以后不会了, 时总。” 没有被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本应松一口气。 可心中却没办法平静。 完全忽略掉了他那句“喜欢”啊。 比拒绝更让人难受的大概就只有“忽视”了。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情不用言说,大家就心知肚明。 他明白了什么, 心中愈发难受。 似有酸涩的液体往外淌。 一时之间门,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气氛略显沉闷。 时浅渡随意逗逗人,心情很好。 一边吃着喜欢的菜, 一边抬眼看看沉默不语的男人,心中发笑。 她状似无意地问:“司律师今天请我吃饭,弄得这么正式,是还有别的事要聊吗?” 司清从低沉的情绪中回神。 别的事情……他已经说出口了啊。 他扫过眼前的菜。 停顿半晌, 摇了摇头:“没什么。” 时总喜欢吃这儿的菜,还是不要打搅她吃东西的兴致了,别弄得最后事情没聊成,还给她弄得心情很差,吃都没能吃好。 “时总您慢慢吃,等吃完我送您回家。” 说完,他觉得这话不太对,便又补充了一句。 “我没喝酒,刚好方便送您。” 时浅渡点点头:“那我就提前谢谢了。” “时总不用这么客气。” 司清的心情起起伏伏,上一秒还失落,下一秒又因此而高兴。 非亲非故,非上下属关系,送人回家多少带着点儿暧昧。 看来他不是彻底被拒绝了,而是被打个巴掌又塞个甜枣。 “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小齐就打来了电话。 “抱歉,我也接个电话。” 他冲时浅渡歉意地点点头,侧头接通电话。 “小齐。” “他们不是说明天上午吗?” “那你现在发给我。” “嗯,我一会儿回你。” 他话不多,言简意赅,很快就挂了电话。 原本就容易沉的面色凝了起来,眉头微敛。 由于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他没带电脑,只能用手机办公。 双手捧着手机,埋头到工作中。 时浅渡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说:“司律师,你工作忙的话不一定非要陪我,有事的话你请便,我自己也没关系。” 司清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淡声道:“小事,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他说得气定神闲,好似面临的是个几分钟就能处理完的事。 事实上,一顿饭的时间门里,一直在忙左忙右。 打电话、发语音、改动文件,整个人忙到顾不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他只有尽可能集中注意力地快速处理完事情,才能腾出时间门。 所以,除去偶尔瞥两眼时浅渡的吃饭进程,顾不得其他。 直到她快要吃完的时候,司清才跟小齐又打了个电话,吩咐几句话。 沟通结束,他抬头问:“时总,您吃完了?” “嗯。”时浅渡擦擦唇角,“你忙完了?” “忙完了。” 司清把手机装进口袋,身上还带着处理紧急工作的紧促感。 他一共也没吃几口,但现在这情况,也没有让对方等他把饭吃完的道理。 于是他主动问:“时间门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家?” 一向稳重沉稳的司律师,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他道歉:“对不起,临时有工作,就把您晾在一边了。” “没什么,你们做律师的都争分夺秒,很正常。”时浅渡扬扬头,“来一趟也别饿着走,你稍微吃一点儿再走吧。” “噢,不用了,其实我不是很饿。” 司清扫过已经冷掉的饭菜。 先前他跟时浅渡一起一步步成长的时候,经常叮嘱她按时吃饭、给她定外卖或者亲自做饭送到办公室里,连带着他自己的生活也非常规律。 而这些年,他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经常废寝忘食,熬出了胃病。 吃少了感觉不到饿,有时候明明一天都没吃饭,却怎么也咽不下。 吃太急、太凉、太辣都不行,时不时的疼上一阵。 有时候回想那些事,他觉得自己太着急了。 可不着急,又怎么能赶得上时总呢? 他垂眼,敛去神色:“我送您回去,今天真的很抱歉。” “道什么歉。” 时浅渡没再坚持,起身拿起手机,转身往餐厅外走去。 她说:“你如果因为私事晾着自己的客户不管,我又怎么放心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你呢。” “……” 司清跟在她身边,动了动唇角,无声地苦笑。 时总这是还只把当成合作对象啊。 时浅渡的别墅距离餐厅不算很远,也就不足半小时的车程。 他们一路上没怎么交流,气氛略显微妙。 司清把车开进别墅区,看见那栋熟悉的房子,紧握了下方向盘。 他稳稳地停好车,但没有立刻打开车门。 “到地方了,时总。”他顿了顿,又道,“我今天……” “你今天其实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时浅渡坐在副驾驶上,也没有立刻要下车。 “我想送您回来。” 司清想说,他愿意为了时总变得狼狈。 做那一切他都乐在其中。 他手指轻轻地点在方向盘上。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而且我怕有的事,不在说出口之后立刻讲明白,就再也没机会了,毕竟您如果想避开我,有无数种方法。”他颇为认真地看向时浅渡,“我在餐厅里说的话,您其实……” “我知道你的意思。”时浅渡笑了一声,“司律师,你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十八岁就进入社会,还是律师这种做到一定高度就能见遍了纸醉金迷的行业,而我从小就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参加不同的聚会、酒局饭局……我们谁都不是小孩儿了,你说是吗?” 司清低着头:“嗯。” “我能看出来,司律师不是个随便玩玩的人。” “您说得对。” 司清以为这是在夸奖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他看向身边的人,言语真诚:“我是认真的,时总,这段时间门我们合作的很好,相处的也很愉快,我希望您能考虑考虑我。” 时浅渡胳膊撑在车窗旁,拖住下巴。 目光看着窗外的路灯。 司清见她没有立刻回话,又道:“我知道您工作很忙,如果我们试着相处的话,我会把工作节奏放缓一些,肯定不会要求您为了感情的事影响事业,我做饭还不错,家务也做的很好,可以从旁做辅助。” 时浅渡扭头,侧眼笑看他。 她淡声说:“那些都可以交给阿姨做,司律师这个价格做那些太浪费了。” “……” 司清的眼眶无声地红了。 舌战群儒的嘴皮子功夫在她面前从来施展不出来。 他呐呐道:“不是说,做饭之类的蕴藏着感情会不一样么。” 他就是愿意为她做那些啊。 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又怎么能把他…… 跟家政阿姨做类比呢。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有一瞬间门,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不是活成了个笑话。 “你也相信那些吗?”时浅渡故作惊讶,“我以为,以司律师这种冷静严谨的性格,又看过那么多支离破碎的关系,不会相信什么爱不爱的。” “我相信。” 司清回答的很果断。 想到自己经手过的几个财产分割案子,神色变了变。 他又说:“如果时总是担心那些,都可以起草协议。” “你是个正经人,但我呢,不是个会很安定的人。” 时浅渡摆摆手,一样样地跟他说。 她道:“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门,所以要提前跟你说明白,我不喜欢孩子。” “我也不喜欢孩子。”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 这语调是沉稳,但怎么跟抢答似的呢? 她又说:“我也不想结婚。” 同样的身份重开一局,按照老样子再走一遍有什么乐趣。 换一种活法说不准会更有意思一些。 “……” 这回,司清沉默了下来。 他看起来很不能接受这点,神情变了又变。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因为“影响时浅渡的选择和发展”悔恨了很久,所以,有机会重活一世,他才会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以更好的状态陪伴在她身边。 可如果告诉他,她其实连结婚都不想结…… “想不想结婚还需要为什么吗?”时浅渡笑道,“你想结婚,又是为什么呢?” 司清眨眨眼睛,压下酸涩感。 他低声答:“因为很喜欢时总。” “喜欢就要结婚吗?有感情的话怎么都不会分开,没感情的话结了婚也可以离。” 因为想跟你有个家啊。 司清很想这么说。 但他明白,想要在这种话题上说服对方是很令人厌烦的。 喉结滚动,他终是说:“时总说得对,不结婚。” 时浅渡停顿几秒,打开了车门。 她说:“你看起来挺勉强的,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 “我没有……!” 司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在反应过来后,松开了手。 他有点着急了,桃花眼红了一圈。 “不结婚,不要孩子,我只是喜欢您,不贪图别的。” 他在时浅渡面前总是不自觉变得卑微。 好像还是那个跌跌撞撞的少年。 有那么几刻,他甚至想,拿起在餐厅没喝完的酒给自己灌一口好了,然后借着酒劲儿把那些不敢说的话、不敢发的疯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可他已经在时浅渡面前失态过两次了,不能再来第三次了。 那天,他醉酒后在办公室里醒来,被调侃了几句,心里又害臊又羞耻,更多的是一种美滋滋的欣喜,因为他喜欢被时浅渡逗弄,他觉得那是他们之间门的情趣。 可第二天在公司里开会,他心心念念地跟她打招呼,却只得到了跟所有人都一样的回应。 懒散而又公事公办。 他那时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见面就在她面前喝酒的。 那显得他很随便也很不专业,绝不算是什么好事。 尽管那天确实是时浅渡主动要求他喝的。 他心理上依赖她,无法把她当成陌生人,所以见面后依然亲切。 所以不介意在她面前露出弱点,露出最柔软的地方。 可在时浅渡的眼里,他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现在呢,则是相互熟悉,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合作伙伴。 他不能继续在时浅渡面前失态了。 司清跟着下车,撞上车门。 他哽咽道:“我是认真的,时总,我都听您的。” 时浅渡站在别墅前,回头看了他几秒。 “那进来吧。” - “时总,嗯……时总……” 在外永远一丝不苟的冷淡男人面上染着不正常的红,不住地低喃。 身上名贵的西装裤早已凌乱,没有被丢到一旁,而是松松垮垮地坠在身上,更有一种被人撕破了矜持的凌乱美感。 他一手抓着枕头,一手遮挡在眼前,也遮住了眼底的水光。 “司律师那么急匆匆地做完工作,晚饭都没吃几口……” 时浅渡一如既往的兴起了恶劣的小性子。 她故意停住,笑问:“就是为了被人这么对待吗?” 司清有点儿委屈。 他咬住嘴唇,没再哼出声了。 “别咬嘴唇啊,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 时浅渡垂首,轻轻吻在他的唇畔。 一边亲他,一边握住他的手腕,把遮挡在眉目上的手掌按到一旁。 唇舌去撬男人的牙齿,温柔地侵略。 男人抵抗不了她,不出几秒就低哼着张开了嘴巴。 “呜。” 他低低地呜咽,因为此时的模样太过狼狈,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沾着水珠的睫毛扇了扇,却遮不住眼尾的红。 他实在忍不住低喃:“时总……” 没说别的,但这么两个字搭上婉转的语调,一听就知是邀她上前继续。 “我还以为司律师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是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能一步到位啊。” 时浅渡勾起唇角,说话间门让男人眼眶里又见了水光。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稍微用力还是因为她口中的话让人难过了。 “我……”司清哽了一下,“我不是随便的人。” 还不是喜欢她,还不是因为在乎她,就不合时宜地火急火燎地告了白。 他也没想到今天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会发展成这样啊。 可他就是……拒绝不了她啊。 谁知道故作矜持拒绝掉是什么后果啊。 “是么?” 司清点点头,又别开了脸。 他低喘:“您要是不信,怎么都不会信我。” 这表情姿态,怎么看都是一肚子委屈。 “更何况……嗯。”他勾住时浅渡的脖颈,嗓音沙哑地在她耳畔说,“正在要我的不是时总么?我是特别喜欢您才愿意这样,可是时总却能对不那么喜欢的人也做出同样的事,怎么看都是……时总比较随便吧?” 呵,看来还是太清醒了,还有心思捋逻辑。 时浅渡低笑,不正经道:“是啊,恭喜你喜欢上了个对谁都随便的人。” “……” 司清鼻尖一酸,差点难过到掉眼泪。 她怎么能在床上说出这种话呢? 他气息不稳,嗓音里多了些湿濡。 “时总,您骗我。” 不是的,时总才不是那种人。 时总对他……可专一了。 她模样好,事业好,性格好,又强大又温柔,品行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好。 过去,不知道有多少臭男人一边嫉妒他一边骂他呢。 想着想着,水珠从眼角往下滑,落进枕头里。 染着浓重粉晕的桃花眼就跟水洗了似的,湿漉漉的,泛着光亮。 “呵……骗你怎么了?” 时浅渡缓缓抹去他眼尾的水光。 心中不由得叹,小司清哭鼻子时还是这么好看啊。 她亲亲男人的耳朵:“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司清害臊又难堪地扭头,把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上。 他问:“所以是逗我的是吧?” 时浅渡没有说话,掐住男人的脖颈,亲了上去。 柔软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 她低声开口:“专心一点儿。” 司清嗔瞪她。 分明是她先说起话的。 “好啦,看把你委屈的。”时浅渡好笑地摸摸男人的头,一边亲他一边好声地哄,“先不逗弄你了还不行么,好好享受。” “……” 司清头脑昏乱地胡思乱想—— 她还是这么温柔啊。 他依然完全抗拒不了她,尤其是在压抑了多年感情的情况下。 没有用太久时间门,就已经被折腾的一塌糊涂,满身狼藉。 因为那些温柔,身上和心里都满足的要命。 “时总。” 他哑着嗓音唤了一声,疲倦与餍足掺杂在一起,格外诱人。 见时浅渡的表情也很愉悦,便窝在她的颈窝蹭了蹭。 这种时候最好忽悠人了,有什么想要的,就得趁机吹吹耳旁风。 于是他撒娇似的说:“时总睡了我,得对我负责。” 时浅渡捏捏他的颈子:“你说什么?” “您该不会不打算负责吧?” “司律师学法律,告诉我这需要负责什么?” 时浅渡似笑非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挑起眉角。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他的头发,漫不经心。 她歪了下脑袋:“嗯?” “……” 司清手指攥紧了一下,但没像最初听到类似的话时反应那么大。 他似乎认清了现实,不再做过多的奢望—— 毕竟,从前他们也是暧昧了好几年的时间门,才正式在一起。 时浅渡大概不是个把感情看得太重的人,又或者说,她自由惯了,不喜欢被什么人或事拴住,上一世能让她愿意给他一个身份一个家,已经是她的偏爱了。 他可以从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开始,表现得好,应该能得到她的爱吧。 只要不是把他藏着掖着的睡了几年,转头跟其他人结婚了,他都可以接受。 于是他说:“你情我愿,不需要负责。” 理智上想明白了一切,话说出口还是会难过。 “不结婚,不要孩子,也不要身份,我知道的。” 司清凑过去,抱住时浅渡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 他沉声说:“我会比任何人都让你省心。” 需要他藏起来,他就乖乖躲好。 不想曝光他的身份也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会很听话很听话。 所以,不要再找其他人了。 留他在身边,随叫随到。 “不管时总想做什么,我都会让你满意的。” 他那么了解时浅渡,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最好,无人能及。 时浅渡垂眼,任凭男人亲昵又依恋地窝在她身上。 她还以为司清又会委委屈屈地跟她哭鼻子呢。 没想到,情绪稳定下来后倒是足够冷静,伤心难过都不表现出来。 又或者说,不敢跟她表现出来。 他就那么眉眼低垂地“推销”自己的好,与她表忠心,告诉她,他会是最优的选择。 谁能想到,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为了跟她在一起,甘愿这么低声下气呢。 时浅渡回抱住司清的腰,把温温软软的男人抱在怀里。 她调侃道:“这么悲观啊,把我想得那么坏。” 司清一听这话,心中微动。 心尖尖上冒出喜悦,似是有什么破土而出。 “时总本来就那么坏。”他沉稳的语调又变回了撒娇的样子,沙沙的嗓音莫名撩人,“如果不是坏人,不喜欢就不应该睡我,睡了我就应该负责。” 时浅渡轻笑,在他软乎乎的黑发上揉了揉。 “司律师说的有道理。”她问,“那我应该怎么负责呢?” 司清抿抿嘴唇,怕自己说过分了浪费了这个机会。 他最希望的,当然还是可以和时总结婚。 可他知道自己要是在这时提起,非但达不成心愿,还会毁了良好的氛围,得不偿失。 想来想去,他还是低声说:“至少给我一个身份,要正式的关系才行。” 如果不结婚,只谈一辈子恋爱也可以。 怎么说也不能是炮.友什么的吧。 时浅渡跟他拉开一点儿距离,看着他泛着水雾的桃花眼。 男人今天哭了好几次,眼睛有些肿,惹人心疼。 要是司清这么卑微地问她,她还是故意吊着气他伤他,未免太过分了些。 她伸手抚上男人的脸颊,拭去他眼角的水痕。 他很听话,在外人面前冷的像一块化不开的冰,到了她怀里却止不住流水,哪里像是冷淡沉稳的司律师,说是需要她好好哄着的娇夫还差不多。 “我绝不贪图任何其他的东西。” 司清又一次认真承诺。 他眼睛红扑扑的:“时总,可以吗?” 时浅渡笑问:“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么?在外那么受人尊敬,私下里这样伏低做小也愿意?” 司清沉默片刻,别过头,闷声道:“就算没有我,怕是不知道多少人想给时总伏低做小吧,我想这么做,也得您给我机会才行啊。” “呵。”时浅渡没忍住轻笑,侧头吻上他的唇:“好,机会是你的。” 452 言珏1 真的诱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到达研究中心时, 看到了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繁华的城镇已经是一片混乱,纯白色的圆形建筑几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无数没有自我意识的低阶丧尸听从“上级”的指令,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 凝聚到一起,把整个城镇捣得七零八落。 晚间的大面积攻击让睡梦中的人们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经陷入了丧尸潮中。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让镇子里热闹得像是白天的集市。 要不是她知道言珏此前已经以一己之力把天哲会那些背叛了他的人绞杀, 光看到眼前的景象, 说不定会以为小丧尸没有重生呢。 她无声地落在一栋房子的楼顶,垂眼看向站在街道正中的年轻男人。 他神色怡然,目空一切, 四周的混乱似乎与他无关。 只有黑暗如影随形。 他仇恨这座研究中心。 也仇恨明知研究的血腥却为了生存而攀附的所有人。 捣毁了这个地方, 就能有很多人获救,不用再向他从前那样经受痛苦。 “那个人……不对,他是高阶丧尸!” “叫人集合,不把他处理掉,那些低阶丧尸永远没完没了!” 有异能者发现了言珏身上的不对劲儿,便想要擒贼先擒王, 拿下他的首级。 不出两分钟,四周就已经有七八人聚集在一起, 虎视眈眈。 “我们上!” 风驰电掣之间, 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在无声地蔓延。 如蝗虫过境,将一切碍眼的人或物吞噬殆尽。 别说是武器、房屋、泥沙, 就是使用出来的异能招式, 都眨眼间消失在空中。 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秒钟之后,又平息了。 他撇撇唇, 面容稚嫩可爱,与出口的话截然相反。 “真是不知死活。” 言珏踏过黏糊糊的血迹,如同检阅一样欣赏着丧尸攻城的场景。 在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的时候,不悦地拧起眉头。 回眸,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也是他今天特意等待的人。 眨眼之间,眉眼中的不悦与杀意消散了个干净。 身后的黑暗物质也渐渐沉落,安静了下来。 时浅渡就这么瞧见,唇红齿白的小丧尸上一秒还杀意浓浓血腥至极,在跟她对视的那一刻,眨巴眨巴黑黢黢的大眼睛,呆呆地冲她露出欢喜的笑容:“食物……!” 他的嗓音很好听,搭配上傻乎乎的语调,显得特别可爱。 紧跟着,小丧尸吧嗒吧嗒地迈起步子,冲她飞奔而来—— 直直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白净整齐的牙齿落在她的脖颈上,一下一下地轻咬。 “食物,好香。” 他心里美滋滋的胡乱亲自己喜欢的人,嘴上却不停呆呼呼地嘟哝。 “好饿,想吃掉你。” 时浅渡被他亲得痒呼呼的,掐住小丧尸的脖颈,跟他拉开了距离。 她心里直笑:故意装傻,想借着傻劲儿勾引她? 真有他的。 “小丧尸,我可不是你的食物,不许咬。” 言珏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她张张合合的薄唇。 话音刚落,他就张口“咬”了上去。 时浅渡手掌一个用力,就把还想揩油的小丧尸按到一旁。 她眯起双眼,掐住小丧尸细软白皙的脖颈。 “胆子够肥的啊,小丧尸,见人就啃吗?” 对方故意,她就不会故意么? 于是膝盖上提,故意桎梏到小丧尸腿间。 同时,掐住他脖颈的手指渐渐用力。 “呜……你香才想要吃你的。” 言珏被掐得生疼,双手握成拳头,“嗒嗒”地打在她的胳膊上,不停挣扎。 丧尸自带的苍白面容憋出一点儿红润,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他讨饶一般说:“疼,疼,你放开我,坏人。” 可他那双修长的腿…… 却是在不停乱蹭。 时浅渡一手按住了他的大腿,双眼眯了眯。 “别乱动。”她拧着眉头,“我要是松开你,你还咬我不?” “不敢咬了。” 言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身子不停地往后缩。 演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把他自我意识消退时傻乎乎又贪吃又怕人的特点表现得丝毫不差,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那些暗戳戳的勾引了。 时浅渡低低地哼声:“再敢咬,我对你不客气。” 松开手掌,小丧尸就抱住自己的双臂,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一开始似乎很害怕她,但又实在是觉得她的晶体很好吃,眼巴巴地看她。 那被人伤害的无辜模样特别可爱,仿佛在说—— 不就是饿肚子了想吃东西嘛,人类怎么还这么凶我呀! 时浅渡转身而去,假装对他不感兴趣。 才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她快走,小丧尸就快走; 她减速,小丧尸就跟着减速。 见她怎么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言珏还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丧尸的体温比人类低,如玉石一般微凉细腻的触感包裹上来,拇指还暗示一般蹭了蹭她。 她顿住脚步,回头睨他:“跟着我干什么?” 小丧尸往后退了一步。 他怯生生地看着时浅渡,满眼的无辜。 “肚子饿,你好香,好好吃。” “呵,还想着吃我呢?” 时浅渡挑眉,往前逼近一大步。 还故意扬起了手臂。 言珏立刻缩了缩肩膀:“别打我,我……我没咬你,你坏。” 时浅渡白他:“没咬是没咬,但你还不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咬我?” 她轻轻掐住小丧尸的耳朵,往上拎了一点儿。 “别再跟着我,听见了吗?” “好疼。”水珠立刻在言珏的眼眶里打转,他伸手抱住了时浅渡,改了口,“你是好人,让我吃一口,我……我听你的话。” “噢。” 时浅渡在他软嘟嘟的脸颊上掐了掐。 接着,又顺着脸颊往下,扫过他修长地脖颈。 高阶丧尸的身体自愈能力极强,可以让皮肤恢复到最原始的状态,所以又软又嫩,就像婴儿一样完美无瑕,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她笑问:“什么都听我的?” 言珏点点头:“嗯,听你的。” 他心中偷偷地想—— 阿时这难道是看上他了? 这次这么容易吗? 他之前明明相处了很久才……唔。 难道是因为这次他主动勾.引了? 呵,看来,还好他上辈子把人看的牢,不然指不定要被多少人勾走呢! “那行吧,我看你好像比那些低阶丧尸强悍很多,那就劳烦你多杀一些低阶丧尸,把他们的晶体取出来,收集好了带给我,算作你的投名状。”时浅渡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布袋子,丢给言珏,“装满了回来,我就可以让你跟着我。” 言珏:……? 又掐他的脸,又摸他的脖子,还以为是对他动了色.心。 结果让他做的事就是给她“打工”吗?? 他被弄得气鼓鼓的,但因为正在装傻子,没办法发作。 就只能拿着布袋,听话地点点头。 “好,你说话算话,不能骗我。” 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不骗你,我在城镇外面那片树林等着你。” “……” 言珏说不出的生气。 他就不信自己多活一世还没发快速攻略时浅渡! - “晶体,给你。” 小丧尸沾着一身属于别人的血,手掌攥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也被血染湿了很大一片,但可以看出,只装了一半。 “不是让你装满再回来的吗?” 小丧尸双手搅在一起,眼睛心虚地看向一旁。 他舔了舔嘴唇:“你不让我吃你,我饿,过来的路上就吃了几颗。” 这反倒抱怨起她来了。 时浅渡气笑了。 几颗? 他管半袋子叫“几颗”吗? “算了,时间不早了,我困了,这次就饶你一次。” 她打了个呵欠,大晚上的,确实困了。 “跟我来吧。” 言珏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不像丧尸,倒像是…… 被人拐骗了的天真傻孩子。 他装作跌跌撞撞的,跟上时浅渡的脚步。 把沾了血渍的手指在衣服上细细擦干净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时浅渡回头,挑眉看他:“又干什么?” “天黑,吓人。”小丧尸嘟嘟嘴唇,“怕走丢。” 他的嗓音清越,呆呆的,软乎乎的。 莫名像是在撒娇。 时浅渡好笑地看他一眼:“好吧,允许你牵着好了。” 言珏翘了翘嘴角。 果然,她很吃撒娇着一套。 他手指微微用力,把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 指肚故意似碰非碰地随着步伐扫过她的皮肤。 身子也跟着往时浅渡身上靠,黏人的很。 时浅渡往旁边躲了躲:“你身上脏,别蹭我。” 言珏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唇,果然嫌弃他脏。 不过确实有点脏兮兮的,好多血渍。 他委委屈屈地盯着时浅渡看了好一阵。 见她不为所动,才气鼓鼓地又垂下眼来,踢飞一颗小石子。 他心想,阿时果然很不好勾.引。 - “时姐,你回来了!” “这是……丧尸?” 时浅渡带着小丧尸来到了一处人类的据点。 她实力超群,只要有她在,就能保护绝大多数人平安无事,所以很被尊敬和倚仗。 人们见她回来,纷纷露出欣喜的笑容,心想今晚又能安眠了。 可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一身苍白的年轻男人,连忙后退两步。 “时姐,你怎么还带丧尸回来了?” “哦,他啊。”时浅渡笑看言珏一眼,胡说八道道,“他可能是被人改造过的丧尸吧,还算听话,我就带回来养养玩,你们放心,他不会伤人。” 言珏暗戳戳地瞪她一眼。 敢情她最初的想法就是想“养养玩”啊! 不过这一世跟从前有点儿不一样,阿时竟然稳定地住在据点里。 可能是因为蝴蝶效应吧,倒也算正常。 “这样啊……” 几个人狐疑地盯着言珏看。 见他确实听话,才勉强忍住没说什么。 时浅渡带言珏来到自己的房间。 她把外套一脱,丢在老旧但还算干净的椅背上,指了指狭小的浴室。 “去把身上洗干净,然后老老实实睡觉,不要打扰我。” 她是见小丧尸之前刚舒舒服服地吃完饭洗完澡,就不用再洗一次了。 于是直接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吩咐完言珏,打了个呵欠。 “知道了吗?” 言珏点点头:“知道了。” 知道了,但是不听话。 他演得真的像是个小傻子,学着时浅渡的样子,当着她的面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虽然是背对着她,可有些时候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更加诱人,怎么看都像是“不经意间”卖弄风.骚,一脸纯洁地把自己漂亮的身体线条展现给她看。 反正以前不仅看过,摸都摸了个遍,他一点儿也不介意立刻脱给她看。 而且…… 重生前,他好像就是立刻光着身子扑到她身上了。 而且是小跑着一路晃来晃去地扑了过去。 这么一想,耳朵莫名有点红。 他“作秀”半天,突然扭头看向时浅渡,想瞧瞧她有没有偷看自己。 猛地一回头,刚好就撞进了她染着笑意的眼底。 时浅渡不躲不闪,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欣赏。 她还不忘勾起触角,愉悦地笑了一声:“继续啊~?” “……” 小丧尸红扑扑的耳尖红得要渗出血来。 勾人不成反被调戏,他抱住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嘴里也跟着低声呵斥:“你、你偷看我,流氓。” 说罢,他顾不得停留,压下略微加速的心跳,快步走进浴室。 手掌撑在浴室的墙壁上,才松了口气。 明明是他想诱惑阿时来着,怎么到最后反而变成他落荒而逃了? 太失败了,这可不行。 他拍拍微烫的脸颊,抬头,扫过简陋的热水器。 漆黑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 有了。 他又走到床边。 这回故作矜持地用衣服遮住了身子。 伸手戳了戳时浅渡的肩膀。 “那里没有水。”他说得笨笨的,“怎么洗。” 时浅渡睁开一只眼睛,视线在小丧尸夹在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身体上扫了一圈。 丧尸比人类禁得住造,身体能自由恢复,所以玩的花点也没关系。 她这么一看,就能回想起数不清的…… 黄色废料。 困倦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儿。 她蹭蹭眼睛,配合出演:“好吧,我教你。” 起身,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在嘴里嘟哝。 “你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啊。” 言珏故意傻乎乎地纠正:“我不傻。” “是是是,你不傻。” 时浅渡白他一眼,打开开关,温水立刻从花洒里落下。 她手把手地告诉小丧尸:“这个是热水,这个是凉水,知道了吗?” “知道了。” 言珏一脸认真,好似真的在好好学习。 可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其他事。 这边经常经历斗争,浴室里的地板不太平整,有的地方会积一小摊水。 他上前一步,故意踩在积水上,于是脚上“一滑”—— 便直直地扑进了时浅渡的怀里! “啊!” 他不由得松开手上遮挡的衣物,双臂死死环抱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推了一大步。 要不是时浅渡早就看出他的心思,反应又快,恐怕会直接被推到花洒下面淋个正着。 她躲过了花洒,背脊靠在墙壁上,手掌不客气地掐上小丧尸的腰。 “笨手笨脚。”她威胁,“以后总这样,我可不带着你了。” “……” 可恶。 真讨厌,她怎么就反应那么快。 要不然,就可以让她淋了水,缠着她一起洗澡了。 这混乱的末世里,许多人及时行乐,有点儿能力的人身边都是美人环绕。 他模样一顶一的好看,还是个傻子,她竟然都不占他的便宜。 上一世可能是因为看他太单纯了,有点道德的人反而不会对他下手,可是这回,他可是几次故意诱惑她,这下都投怀送抱了…… 言珏抱紧时浅渡的腰不撒手,用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几下。 然后又张开嘴巴,看样子想咬她,又出于她先前的话不敢乱来。 于是委委屈屈地鼓起腮帮子。 他用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抿了抿嘴唇。 “好香,看起来好好吃,想吃掉你。” 说完,他停顿几秒,故意说些又天真又别有深意的话。 “你吃掉我也行,喜欢和香香的食物待在一起。” “呵……” 时浅渡笑了一声,手指抚上小丧尸的脸颊。 她缓声说:“没吃过丧尸,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味道,滋味怎么样?” 她垂首,鼻尖贴上男人的脖颈,缓缓地擦过去。 鼻息间的温热气息吹洒在如美玉般光滑细腻的皮肤上。 言珏的喉咙一滚,险些低哼出声。 他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熟悉的气息与温度中。 身体也不由得泛起了熟悉的感觉。 时浅渡发现他的呼吸变缓,无声地笑。 小丧尸还是很禁不起逗弄啊。 双臂抱在他的腰间,把人抵在浴室冰凉的墙壁上。 拇指似触非触地轻抚,满是逗弄之意。 弄得小丧尸直躲,不经意地颤动,也不知是痒还是什么。 她张开嘴巴,牙齿咬上男人脖颈上的皮肉,轻轻地磨。 故意压低声音,喉咙里发出低哑诱人的嗓音。 “怎么个吃法,嗯?” 言珏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道不好。 分明是他想勾别人,反倒是他先有点儿…… 他怎么就被人撩拨一下就这样了啊,真是不争气QAQ 因为异样,小丧尸的眼眶里渐渐积蓄起了水雾。 时浅渡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表演出一副惊讶意外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噎,眼底浮出一点儿慌乱和惊恐,垂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她。 言珏眼角湿漉漉地盯着她:“你又欺负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哪有对你做什么啊?”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 “可我……我好难受。”言珏装到底,可怜巴巴道,“会不会死啊?” 别说,他可可怜怜的样子…… 是真的诱人。 尤其是露出丧尸特有的苍白皮肤,看起来软软嫩嫩充满弹性,又在一片苍白中,颤颤巍巍地点缀一抹绯色,搭配上他快要哭出来的懵懂表情……怕是没人能拒绝这个。 他吸吸鼻子:“你帮我看看,帮我看看。” “……” 很淦。 时浅渡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美色当前,她真是个心智不够坚定的人。 可是,怎么说也不能那么简单就遂了小丧尸的愿吧? 既然喜欢跟她装小傻子,那就别怪她坏心思多了。 她伸手,翘了翘唇角,眼底浮出一抹不正经的笑意。 侧过脑袋,薄唇碰上小丧尸的耳朵。 “这个好办,把这儿堵住就好了呀。” 453 言珏2 暗戳戳地决定不给她碰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堵、堵住?” 言珏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为了不露馅, 他只得保持着懵懂不明的模样,冲时浅渡眨巴眨巴眼睛。 心中却不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那得憋成什么样子。 时浅渡看出他面色的微变, 眉眼一弯。 面色是温柔的,但更像是拐骗小孩的坏人,有几分不怀好意。 骗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小丧尸。 不被她欺负欺负怎么行。 她抚上男人滑嫩的脸颊,视线随着自己的指尖在他身上流动,无需言语, 就已经有暗昧不明的气氛在目光流转之间蔓延了周身。 “是啊。”她面色柔和,语气正经, 听不出半分哄骗,“听我的,过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 信她个鬼。 言珏心知, 她这是要故意搞事情了。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为可以装作傻乎乎的样子诱惑到对方,最后倒霉的却是自己。 看他是个小傻子, 一上来就这么折腾他。 真过分啊。 好在丧尸的身体机能比人类强太多,即便过分一点也没事。 最多么, 就是他难受一阵,对身体没有太大的伤害。 要不然…… 她可真是坏透了。 心中嘀嘀咕咕的,但与其说是抱怨,更不如说是娇嗔。 言珏从不反感这些,也一直都愿意配合时浅渡那些恶劣的心思, 有时候还会主动引诱她在自己身上放肆,身体可能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不舒服,但事后她总是会对他百依百顺两天,娇蛮一点也没关系, 直到他又活蹦乱跳。 没有人能体会过她的温柔还能忍受与她分离。 他就是如此,得到过宠爱之后,就怎么也忘不掉那种滋味了。 就算他是个小傻子,欺负过了头应该也会好好宠他一番吧。 估计是先把他弄到哭啼啼地求饶,再给他欢愉。 这个套路他熟悉,他们以前总是这样。 他沉默几秒,又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嗯,都听你的。” 嚯,这是下了血本也要装下去啊。 时浅渡挑起眉头,手掌一伸,就在掌心幻化出了所需的小工具。 她眉眼一弯:“真乖,你放心,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 他讨厌这个能力! - “这样……真的能缓解不舒服的感觉吗?” 小丧尸白白净净的脸颊上浮出红晕。 他抿抿红润的唇,就算刚才光.秃秃的不曾害羞,现在也没法不害羞了。 他蜷缩成一团,双臂抱住膝盖,呆呆眨眨眼睛。 “可我怎么更难受了?” 时浅渡吊郎当地说:“怎么可能立刻起效呢,你说是不是?” “……” 这么做能“起效”才怪。 要是普通人类,时间久了不伤身体就不错了。 言珏真想嗔怪地白她一眼。 为了不露馅,勉强忍下。 他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眼睛,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过来。”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小丧尸眼睛一亮,起身,吧嗒吧嗒地往前走了两步。 特别乖巧地走到时浅渡身前。 这是要跟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他就知道,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这么主动地把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占他的便宜呢,阿时准定是想先逗弄逗弄他再说。 时浅渡伸手环住男人的细腰。 丧尸体温比人类低,在资源不足的夏日里,简直是解暑利器。 加上他皮肤柔软细腻,抱在怀里不要太舒服。 才把人抱住,便感觉到小丧尸轻蹭了蹭她,下巴熟稔地窝在她的颈间。 她能想象到对方眯起双眼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表情。 言珏有点“小气”,过去看到有喜欢她的男人接近,总会把人打的屁滚尿流。 一转眼,又在她面前开始装乖,喜滋滋地圈住她的腰。 每次都是那种幸福的小表情。 就算生气,都能让人瞬间消气。 她摸摸小丧尸的脑袋,又打了个呵欠。 “很晚了,睡觉吧。” “……?” 言珏怔了一下。 这就,睡觉? 不对他做点什么吗? 他怔怔地随着时浅渡的力道躺在床上,依然被人特别亲昵地搂住腰身。 甚至双腿都纠缠在一起,可就是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洒在他的脖颈间。 黑暗中,人类身上比他高了不少的温度格外明显,源源不断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本来就被撩拨起想法,再这么跟喜欢的人抱在一起…… 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他沉默片刻,动了动身体,食指轻轻戳在时浅渡的肩膀上。 “你缠我这么紧干什么呀?” 时浅渡睁开双眼。 在小丧尸隐隐带着期待的目光中,张开薄唇。 “你身上温度低,抱着很凉快。” “……” 言珏气得真想一口咬在她身上。 难道她真就打算让他这么难受得呆一个晚上? 还是在她故意抱着他情况下,忍一晚上。 意识到这点,他又气又难过,还非常……失望。 他不禁自我怀疑,他是长得不好看还是身材不好? 明明是唇红齿白身量匀称,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最是讨人喜欢了。 过去那些日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不长眼的对他动了歪心思,他杀人都杀烦了。 也就时浅渡这么一位,他主动到这个程度都不上钩。 难道是演得太过了,让她看出演的痕迹了? 可他重生之前跟现在没差呀,就是傻乎乎地对她光.秃秃地袒露一切。 他见眼前人再没说话,心里的委屈要淌成巨浪。 习惯时浅渡对他很好很好,可怎么受得了这样嘛! 他嘟起嘴唇,又腻腻歪歪地往时浅渡身边凑。 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牵住她的衣角,显出几分依恋。 她那么平静,对他无声的勾引耳充不闻。 可他呢,却因为嗅到熟悉的气息,感受到身前的温度,心脏的跳动比平日里活跃许多,因为没有出口,额头上直冒汗。 他干巴巴地嘟哝:“还是好难受。” 说着,手指又扯了扯时浅渡的衣角。 像是在楚楚可怜地央求。 “这样真的管用吗?”他往前凑了凑,“堵住就能治好我的病吗?” 时浅渡睁开眼,眼珠微动。 小丧尸越是装傻,她就越想多折磨折磨他。 非要把他弄哭了才算是满意。 于是,她伸手碰了碰小丧尸,弄得他肩膀直发颤。 往前耸动又无济于事。 “呜呜……” “当然了。”她说的一本正经,“睡一觉明天早晨你的病就好了。” “……” 就算不这么折磨他,睡一觉明天早晨也能好吧! 这样无非就是让他怎么都无法解脱。 落在言珏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听起来快要睡着了,没把他放在心上。 她能不知道他会很难受吗? 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故意这样做。 夜晚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心情沉闷。 加上他身上也不舒坦,越想越沮丧,又低声抽噎起来。 坏阿时,大笨蛋,小气鬼…… 他掰着手指头气鼓鼓地在心里骂人。 竟然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实在是太坏了。 帮他疏解也能顺手逗弄把玩他一番啊,却这么对他,真过分。 他以后再也不主动投怀送抱了! 等等。 是不是因为一个小傻子太主动地投怀送抱,才显得可疑了? 这么一想,言珏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是啊,一个傻子又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多x暗示呢。 偶尔傻乎乎地有点是正常的,但他表现得太频繁了些,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倒是他急躁了,弄巧成拙。 以后反过来,跟阿时拉开距离,可能就自然多了。 想到这里,他慢慢往后缩了缩,不再抱得那么紧。 至于今天么…… 总不能自己动手解决,暴露装傻的事吧。 同一个被窝里,有点儿什么动静阿时肯定能知道。 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忍一忍,让身体自然平静下去。 - 时浅渡在床铺上滚了两圈,抱住枕头揉了揉酸软的双眼。 一觉睡的太舒服,导致第二天早晨都不想起床。 她赖床了好一阵,在闻到饭香之后,才睁开双眼。 身边的位置早就没了人影。 她昨天打算把小丧尸折磨到哭哭啼啼之后,再一边说“真拿你没办法”一边帮他解脱,记忆中言珏确实哭了,但……好像很快就没声了,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还一睡就是近十个小时,睡的一本满足。 淡淡的饭香越来越近。 她看过去,就见小丧尸手中捧着冒出热气的早饭,送到她面前。 “你饿了吧,给你吃东西,我看你们人类都吃这个。” 言珏保持原状,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他说:“今天早晨果然就没事了,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得报答你,以后不会再咬你了。” 而笑容背后,藏着咬牙切齿地报复心思。 昨天他熬了好久好久,才忍着不适慢慢地睡着了。 可作为一个小傻子,他今天竟然还要道谢! 这是什么道理嘛。 所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不让阿时碰他! 哼,不是眼看着他难受都不碰他吗? 那就再也不让她碰了! “噢,没事了啊。” 时浅渡往下扫一眼,心中浮出一点儿小内疚。 小丧尸纵然是骗了她,但也都是为了引诱她嘛,可以理解,她却不小心…… 睡着了。 那么憋大半夜肯定特别痛苦。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谁叫他先装傻骗人的。 况且……换谁怀里抱着只软软嫩嫩的漂亮小丧尸都会睡个好觉吧。 “不用报答我,我也没做什么。”她回神,接过早饭,“谢谢。” 目光扫过男人苍白手臂上的血渍,停顿。 握住微凉的手臂,在半湿半干的血渍上碰了碰,发现伤口已经愈合。 她问:“这是怎么了?” “去找吃的的时候,有人害怕我,打我。” 言珏可怜巴巴地抿抿嘴唇。 停顿两秒,他又说:“但你跟其他人类说我不会伤害人,我就没有还手,那两个人追着我打了一路,回到这里后,他们就不敢继续追了。” 小丧尸笑得天真无邪,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瞧着时浅渡眨眨眼睛,像是在求她的夸奖。 “真听话,你做的很好。”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一会儿告诉我是谁打了你,我替你讨个公道。” 言珏特别喜欢听她夸奖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好,你快吃东西。”他推了推食物,“以后你养我,我听你的话。” “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时浅渡揉在他脑袋上的手指下滑,落到耳间。 温热的指肚轻轻地抚弄,把微凉的耳朵弄得发红。 小丧尸却没有乖乖地让她碰,而是往一边躲开,又推了推早饭。 他细软的眉头敛起,嘟哝:“哎呀,你快吃东西,别弄了。” 清润微喏的嗓音微微扬声,怎么听都像是撒娇,可爱极了。 “但摸摸你,我的心情会变好,吃东西也会更香啊。” 时浅渡才不顺着他的意思,颇为强硬地在他的耳朵和脸颊上下其手。 软嫩的皮肤触感很好,令人爱不释手。 言珏其实挺喜欢被她这样摸摸抱抱,搞一点儿小动作的。 但他昨晚刚下定决心不让时浅渡碰,怎么能这么快就前功尽弃。 回想回想那难受的感觉,他变得坚定。 于是,他用漆黑漆黑的大眼睛盯着时浅渡,眼眶里浮出水光。 “你是不喜欢我带回来的吃的吗?” “哪有,好吧好吧,我先吃东西。” 时浅渡举手投降,起身洗漱。 她哄道:“我洗个漱就吃你带回来的早饭,好不啦?” 小丧尸又笑了起来,轻快地点点头:“好!” - 时浅渡发现,小丧尸似乎…… 有点儿躲着她。 第一天时,还一见她就扑过来,装作被食物诱惑似的亲她咬她呢,一个晚上过去,就以“报答”为理由,再也不咬她,也不扑过来了。 就连她想抱抱小丧尸,他都不给他抱,找个别的理由装疯卖傻地跑掉。 装得还真是挺像的,跟个贪玩的小傻子别无二致。 可惜她知道言珏是在装傻。 这是发现装傻撩她没用,所以不撩了? 还是因为晚上的事生气了,暗戳戳地决定不给她碰了? 要她猜,应该是后者。 这是跟她赌气呢。 时浅渡往门外看去,就见到小丧尸正任劳任怨地给她晾衣服。 湿湿嗒嗒半干不干的衣服堆了一小盆,一件一件地往外面的晾衣绳挂。 他双臂偏细瘦,但身为丧尸,力气很大。 拿起一件衣服,三两下拧个干净,在起身往绳子上晾。 来来回回地重复数次,动作利索。 做完一切,又抱着盆子嗒嗒嗒地快步回到房间里。 他身上的衣服很大,松松垮垮的,随着欢快的步子直往一边下滑,走到时浅渡身边时“刚好”露出圆润白净的肩头。 撞见时浅渡目光,咧嘴傻乐一下。 他卖乖道:“晾完了。” 嘴上乖乖巧巧,心思可不少。 滑落的衣服就让它那么坠着,故意不管。 时浅渡心中发笑。 这小心思。 “谢谢。”她牵住小丧尸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过来。” 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上带了一点,遮住肩头。 小丧尸眨眨眼睛,懵懵懂懂。 继而,她的手臂往下滑落,搂上他的腰。 而言珏立刻往后躲了一下。 他晃晃手里的盆:“我得把盆放回去。” 于是转身又嗒嗒嗒地跑掉了。 时浅渡挑起眉。 啧,还是躲着她。 几次故意勾她,却不给她碰。 小丧尸现在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说饿就给她做饭,说房间脏了就打扫房间,说该洗衣服了就给她洗衣晾衣,说热了就给她扇扇子,说没钱了就给她出去杀丧尸取晶体。 除了不让抱不让碰,其他任何事都是百依百顺。 莫名很像是……被人拐骗回来还替别人数钱的童养夫。 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很享受照顾她起居生活的感觉。 每天心情看着都不错,还有心思从一些小细节里撩拨撩拨她。 时浅渡懒洋洋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言珏身后。 他刚洗了把脸,擦干净回头时一头装在了她的身上。 她顺手圈住了小丧尸纤瘦的腰身,歪头轻笑:“现在没事了吧?” 言珏心中微惊。 她走路真是一点儿声都没有。 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他确信—— 眼前的人想对他图谋不轨了。 至少是想把他抱在怀里逗弄逗弄。 果然上钩了。 看来想要撩拨人还真是不能太直给,半遮不遮的露一点点,才更容易让人产生兴趣。 “怎么了?”他推了推时浅渡的肩膀,“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 小心翼翼地跟她拉开一点儿距离,不抱得太紧。 时浅渡摇摇头:“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这几天躲着我?” “我没有。” 言珏像拨浪鼓一样晃了晃脑袋。 他否认:“我不是天天跟你在一起嘛。” 时浅渡见怀里的小丧尸还有想跑的意思,圈在他腰间的手稍微用力掐了一下:“是天天在一起,但晚上都不往我的床上爬了。” “疼,别掐我。” 小丧尸嗔怪地瞪她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天天好生伺候你,你竟然还掐我。 “可以不掐你,但你要听话,以后不能再躲我了,听到了吗?” 时浅渡说完,转身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她冲小丧尸招了招手:“过来。” “……” 小丧尸鼓鼓腮帮子,没有立刻动。 “第一天那么高兴的往我怀里扑呢。”时浅渡眯起眼睛,“快来。” 言珏心中低低地哼声。 可第一天他那么主动,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呀! 反而被阿时这个大坏蛋故意欺负。 心里这么娇嗔,但还是在时浅渡略带威胁的目光下磨蹭了过去。 把自己送到了对方的怀里。 时浅渡抱住软乎乎的小丧尸,愉悦度直线提高。 下巴搭上他的颈窝,轻轻地咬了他一下。 “小傻子为什么躲着我?” “我真的没有。”言珏又摇摇头,“而且,我不是小傻子,我可聪明了,会照顾你,给你弄吃的,洗衣服,杀丧尸取晶体,超级厉害的。” “别转移话题。” 时浅渡手臂一用力,把人更紧地圈进自己的怀里。 手掌落在他腰边,若有似无地来回抚上几下,满是逗弄之意。 她凑到小丧尸耳畔,呼出温热的气息:“说实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刻意压低时,自带一点沙沙的感觉,别有韵味。 言珏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缩了缩身子。 “我……” 他细软的眉头皱巴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纠结,往后躲了一点儿。 却在躲避的时候,故意蹭在她大腿的内侧。 漂亮的眼睛黑亮黑亮的,怯生生地看着时浅渡,红润的唇蠕动两下。 他用很单纯的语调嘟哝道:“只要被你多碰几下,身上就会觉得难受不舒服,会生病的。” “……” 淦。 尽管知道这小家伙是装的…… 她还是不由得从心中浮出了一种罪恶感。 与其同时,还有一种想要狠狠把人欺负哭的恶劣想法。 时浅渡真是受不了小丧尸一脸天真地跟她说一些别有深意的话。 “是么,随便多碰几下就会不舒服?”她侧头,故意啄了啄言珏的耳垂,“这样也会吗?” 言珏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了勾唇角。 手上却推了推她的肩膀。 “别这样了,我生病了你负责吗?” 时浅渡心中低笑。 开始往她身上引了啊。 真是有心机的小丧尸,净跟她玩这种小心思。 “好啊,我负责,谁叫是我让你生病的呢。” 落在小丧尸腰间的手开始变得不正经。 “那、那也不行……” 言珏欲迎还拒,捉住她作乱的手掌,却又“不经意”地扫过她的掌心。 他耳根微红,说道:“就算你负责,难受的还是我呀……” 那个微微拉长尾音的“呀”字实在是诱人。 又犹豫,又天真,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想拒绝她的提议却很为难的纠结感。 “……” 时浅渡觉得,小情侣之间偶尔角色扮演一下真挺不错。 就算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还是会被蛊到。 而且她是变.态吗? 为什么看到小丧尸这样就更想欺负他了。 真想看他呆呆傻傻地红着眼睛呜咽啊。 想看他因为害羞,一边舒服地轻哼一边把脸埋在枕头上。 最后,再一脸干净地跟她说“还想”。 她喉咙滚动,在略显苍白的脖颈上落下细碎的吻。 轻轻的,温柔又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 “也有不难受的方法啊。”她用哄骗的口吻笑着说道,“你要不要试一试?” 454 言珏3 好像特别享受。 第四百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言珏太熟悉眼前的笑容了。 他得意于自己的小计俩初见成效, 险些没掩掉上翘的唇角。 果然大家都喜欢半遮半掩、欲迎还拒。 早知道一开始就含蓄一些了。 他蹙蹙眉头,狐疑地问:“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时浅渡没有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在他腰上抚了抚。 她微微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丧尸。 “怎么样, 要不要试一试?” 言珏眼珠转了一圈, 看她几秒。 “不要。”他摇摇头, “你看起来不怀好意的,不要看我傻就骗我。” 嘿,这小丧尸。 时浅渡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她气笑道:“我骗你?你一个小傻子, 我能骗你什么?” 分明是言珏从“见面”开始就在骗她好吧! 这人竟然还来一个恶人先告状。 小丧尸鼓鼓腮帮子, 小声说:“我没钱,所以,你骗我的色?” 说完, 他又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手指,语调听起来有一点点自豪。 “其他人类都说我长得好看。” “……” 时浅渡险些笑出声。 真自恋啊。 还自恋得有点儿可爱。 “好看吗?”她歪歪头,手指捉住男人的下巴,“让我看看。” 他不好看嘛?? 言珏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把自己的脸给她仔仔细细地看。 时浅渡用指肚抚过小丧尸细软地眉,薄薄的眼皮,高挺而精致的鼻梁,红润饱满的嘴唇,又沿着下巴的弧度往上,拂过下颚线,勾勒到耳朵上,懒洋洋地把玩。 四指按住他的后脑, 稍微用力,让他一点点儿地把脑袋垂到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她扬起头,薄唇轻轻触碰到他微凉的唇上。 言珏不由得屏住呼吸。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这之后,才抬手推推她的肩膀。 “你这是……干什么呀,不会是想要吃我吧?” 时浅渡借着他的话,咬了咬他的嘴唇。 力道不轻不重,会给人带去比较轻微的痛感。 “哎呀,你咬我。” 小丧尸委屈巴巴地往后缩,被她托住腰,逃不掉。 他模模糊糊地说:“我都已经不吃你了,你竟然还要吃我……” 时浅渡又咬他一下作为惩罚:“别动。” 怀里的人立刻“害怕”地不敢动了。 就那么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予取予求。 她喜欢男人这样乖顺的样子,缓声逗弄道:“据点里的人类都想杀你,是看在我的面子才不对你动手的,你不应该报答我吗?” 小丧尸抿着嘴巴想了想。 片刻后,点点头。 他很实诚地说:“应该,那我怎么报答你?” “你自己也说了,你没有钱……” 时浅渡勾起唇角,拇指在他的腰间反复扫过。 她压低嗓音,笑道:“那就只能用色来报答了,你说是不是,小傻子?” 小丧尸眨巴眨巴眼睛。 半晌,又点了点头。 时浅渡以为他同意了。 没想到,他出口的却是:“你还是要骗我的色啊。” “……呵。” 她低头轻笑一声,双臂突然用力,把人紧紧地锁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傻子怎么突然变聪明了啊。” 她在小丧尸的胸口前隔着衣裳吻了吻,腰间的手掌渐渐移动。 薄唇微动,让怀里的人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小傻子,你知道什么叫骗色吗?” 她渐渐地往上亲吻,又摸索到了小丧尸的唇边。 这回,轻轻舔吮他柔软的唇瓣。 “唔……” 言珏低低地哼声。 熟悉的触感打开了脑海深处的回忆,他抑制不住地溺进去。 嘴唇才一张开,就被人入侵,按着脑袋亲吻。 “你……嗯,你干什么呀……” 他半推半就,欲迎还拒,推推搡搡却永远不真的用力气把人推开。 小拳头轻轻地打在时浅渡的肩头,娇嗔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时浅渡捉住他的手腕,往一旁按去:“别打了。” 她心中发笑,装还真是装上瘾了。 “你勾.引我那么多次,亲一下总不过分吧?” 她一点点地往深处吻,掠过柔软的唇舌,将里里外外每一处都照顾到,很快就亲得小丧尸软在了她的身上,双臂撑住她的肩膀,低低地喘息。 他眼底浮出水雾,被人欺负了似的呜咽起来。 “都说被你碰几下就会不舒服了,你还非要欺负我……” “别哭了,哭什么呢?” 时浅渡喉咙里发出笑声,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手掌按在小丧尸柔软的腰身上,捏了捏。 “我说了会对你负责的,别哭了。” 言珏吸了吸鼻子。 心中窃喜,嘴上却软嘟嘟地问:“对我负责?” “是啊,碰了你的身子,当然会对你负责。”时浅渡轻吻他的脖颈,“以后不会把你丢到一旁,可以一直让你跟在我身边。” “可是,这些天不都是我在照顾你吗?” 言珏撇了撇嘴唇,埋怨地嗔瞪她。 他糯糯道:“你现在的语气好像是在骗傻子。” 时浅渡被他逗笑:“你不就是小傻子吗?” “我不是。” 小丧尸纠正,皱皱眉头。 “好好好,你不是小傻子。”时浅渡渐渐吻到他的唇角,“你是我的小丧尸。” “谁是你的呀,才不是你的。” 言珏心中颇为不满。 连句“喜欢”都没跟他说,竟然就开始把他视为所有物了。 哼,想的怎么那么美? 时浅渡问:“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她“嗯?”了一声,逗弄地弹在小丧尸的额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言珏摇了摇头。 他肯定还是想跟阿时在一起的啊。 “那不就得了。”时浅渡耸耸肩膀,颇为强势道,“住着我的地方,就是我的人了。” 说话间,她按住小丧尸的肩膀,一边轻吻他的嘴唇,一边把人放倒在床上。 她垂眼扫过那张干净漂亮的精致脸庞,眉眼忽而一弯。 “唔,你别……又乱碰。” 言珏从脖子红到了脑门,差点没保持住装出来的“傻气”。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连脚趾都微微缩着。 端得是一副傻傻乎乎的犹疑模样,却处处透着若有似无的勾引。 红润湿濡的眼,凌乱的衣衫,平坦的小腹…… 最重要的是那欲迎还拒的姿态,嘴里喊着拒绝的话,却不知道逃跑,就乖乖地窝在床上跟她“抗拒”,这不是勾.引还能是什么? 时浅渡缓缓弯腰,垂脸在他的耳畔,一点一点地吻过他脖颈处细腻的皮肤。 偶尔用牙齿轻轻地咬,明显感觉到对方喉头一滚。 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快速地动一下,更显得可爱。 “乖,别乱动。” “你讨厌……” “我又不舒服了呜呜,你得负责……” - “我没有骗你吧?” 时浅渡从身后圈住白白嫩嫩的小丧尸。 手掌由下往上捞,弄得他肩膀一颤。 他似乎害怕自己太上头,从脸上的表情神态中暴露了装傻的事,所以多数时间,喜欢用手臂挡住脸,又或者把脸侧着埋在枕头上,不让她看到。 她抓住男人的下巴,把他的脸一点一点地扭到正脸与她对视。 只见小丧尸苍白的面容已经渗了血一般红润,大大的漆黑眼眸里满是水光。 脸颊上还沾着一抹别样的水渍,更显得诱人。 “呜呜,别看我……” 他张开嘴巴,“嗷呜”一口咬在她的指节上,故意用力磨了磨。 就算是装成小傻子,爽哭了也很丢人的好不好…… 他委屈吧啦:“总是看我干什么呀!” “因为小傻子哭起来很好看啊。” 时浅渡现在心情好,就没生气,反而温声哄了他两句。 她笑道:“喜欢看你,所以才会一直看啊。” 说完,动动手指头,让他别继续咬了。 小丧尸慢慢松口,她便挪开手指,又顿住,搁在他唇畔蹭了蹭。 小丧尸看她两眼,本就发烫的眼周更红了些。 他似乎看懂了时浅渡的意思,伸出舌,轻轻舔了舔她被咬出浅浅牙印的指节。 这不是什么涩情的事,不过是咬伤了人,又帮人舔舔伤口罢了。 可他心中觉得有些怪异,莫名的……害臊。 脸上忍不住发烫,烫的厉害。 温濡湿润的触感很是微妙。 时浅渡眯起双眼。 垂首,缓缓亲上小丧尸微肿的唇,安抚他的情绪。 “别害羞,我喜欢看,不丢人。” “……” 她总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言珏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别开了脸。 怎么可能不害羞嘛…… “怎么总是躲开?”时浅渡摸摸他的头,“不喜欢吗?” 她直起身子,故意轻声叹了一句。 “既然是这样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还不等她真的“作势离开”,手腕就被人轻轻抓住了。 她回头,看到小丧尸面带红潮地用眼角看她一眼,又快速躲开了视线。 “也……没有不喜欢。”他干巴巴地说,“就是有点奇怪。” 说完,还抿了抿嘴唇,装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呆呆的,傻傻的,笨笨的。 只有在垂眼下去时,眼底会闪过一丝狡黠。 “奇怪?”时浅渡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怎么个奇怪法?” 小丧尸眼下发烫:“就是,又难受又舒服,很、很奇怪呀,总感觉你是故意欺负我……” “你这小傻子,不知道多少男人想往我身边凑呢,你反倒嫌我欺负你。”时浅渡扯扯唇角,有意把数不清的爱慕者说给他听,“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我这么对待吗?” “……” 言珏暗地里咬牙切齿,却不能表现太明显。 差点把自己给憋出个内伤来。 他就知道,不论走到哪儿,都有好多男人往她身边凑! 这些天,他已经用能力吓走好几个人了。 可惜,还总是有人阴魂不散,这会儿竟还说给他听。 他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别开脸:“那你去找别的男人好了,反正你觉得我就是个小傻子,不要对我负责好了。” 一个笨呼呼的小傻子赌气时可犟了。 他则是彻底贯彻了一根筋小傻子的犟劲儿,背对着时浅渡不回头。 就是看一个背影,都能想象出他气鼓鼓的模样。 “那……” 时浅渡才一出生,就见小丧尸的耳朵动了动。 她暗笑,停顿两秒,冷漠道:“我就去找别人了。” “……” 言珏心里一凉,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尤其是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嘴唇开始颤动。 这样就走了? 渣女! 如果他一直“傻”下去,她就真的随时把他抛弃吗? 一开始,他还因为自己这么快就把喜欢的人勾到手里而开心呢,现在这个情况,想一想却越发觉得不爽和生气——她竟然这么容易就容易被引诱到诶! 谁知道上一世,她有没有背着他去搞别的男人。 好多好多男人都上赶着往她面前送呢,乱花渐欲迷人眼,看多了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越想越气,越想心里越酸楚。 深呼吸两次,才把跃上心头的火气和难过压下去。 “你走吧,你这个坏人。”他直愣愣气鼓鼓地说,“到处乱摸我,还对我……对我……” 最后的话淹没在了低低的抽泣与呜咽声中。 圆润白皙的肩膀轻轻抖动,别提多可怜。 “我不用你负责,反正我也舒服了,不吃亏。” “你不要觉得我傻就好欺负……” “噢。” 时浅渡落在男人耳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嗓音里染着明显的笑意,薄唇温柔地啄了啄他的耳背。 “你觉得舒服啊,小傻子?” “……” 她看到,小丧尸粉色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 肩膀又跟着抖动一下。 他墨迹几秒,才低哼出声:“你不是说去找别的男人嘛,还回来干什么?” 真可爱啊。 时浅渡忍不住笑,心情越发的好。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呢?”她放软声音,半哄半诱地温声跟赌气的小丧尸说好话,“已经有小傻子了,当然不会把你抛下去找别人,刚才不过逗逗你,你怎么还当真了?” 言珏被她一哄,心里就软塌塌地化了。 他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能那么原谅这个坏人呢。 他嘴上还是没好话:“谁让我是小傻子呢,你都说我傻了,还能指望我怎么样啊。” 时浅渡抿唇,把笑意憋了回去。 看来,这回真是赌气了。 要知道,以往小丧尸都可好哄了。 “好了,我错了,以后不逗弄你了。”她主动认错哄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边说话,她从身后附过去,圈住男人柔软的腰。 吻从耳朵开始往下,来到脖颈,温柔地啄。 她不正经地笑问道:“那——还想舒服吗?” “才、才不想。” 言珏信誓旦旦地拒绝,语调铁打的一样,特别坚决。 下一刻,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柔的轻唤,绵绵软软的。 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像特别扭捏。 “嗯……你真讨厌。” - 最终把小丧尸弄得哭哭啼啼的,才终于罢手。 他似乎真被欺负的有点过,不让她抱,躲着她往后缩了缩。 就跟开始怕她了似的。 时浅渡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冲男人招招手。 她笑:“小傻子,过来给我抱抱。” 言珏摇了摇头。 别以为他不知道,现在是舒坦了…… 可明天会难受的啊! 虽然不会特别疼,但隐隐约约地总有点儿不得劲,才是最难受的事。 他拒绝的十分干脆:“不要,你又要欺负我了。” “呵,不是你自己说的舒服嘛,怎么又变成我欺负你了。” 时浅渡枕着自己的胳膊,拍拍身边的位置。 她哄诱道:“听话,躺到这边来,我给你揉揉。” 小丧尸眨巴眨巴眼睛。 唔…… 她以前确实也会在欺负狠了之后对他很好。 兴许真的没有继续玩弄他的意思吧。 犹豫两秒,终于磨磨唧唧地蹭到了她的身边。 在被她抱住之前,还顿住,又强调一遍:“你不能再欺负我了。” “行,不欺负你了。” 时浅渡勾住小丧尸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到自己身边。 见他很顺从,没有反抗,奖励似的摸摸他的头。 她夸奖道:“这才乖嘛,小傻子。” “我说过很多遍了,不是小傻子。” 言珏偷偷地想,他必须把“不是傻子”这回事给她多灌输灌输。 万一她后来纳过闷来…… 他知道,阿时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生气的样子很可怕。 可以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她意识到他的欺骗。 得慢慢地从小傻子过度到正常人才行。 “嗯,知道了。”时浅渡掌心落在小丧尸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揉动,“小傻子。” “……” 言珏暗戳戳地嗔瞪她一眼。 哼,还故意这样。 他不开心地抿抿嘴唇,乖顺地窝在时浅渡怀里,脑袋轻轻枕上她的肩膀。 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十分安心,不由得眯起双眼享受被爱人抱在怀里轻抚的愉悦。 他忍不住在时浅渡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动作亲昵。 还是好喜欢被她抱着啊。 半遮半掩地诱惑她好些天,今天终于可以晚上一起睡了。 睡在她的怀里。 想到这儿,他开心得弯了眉眼。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就拥在一起。 时浅渡抱着身娇体软的小丧尸,给他不轻不重地揉揉身上。 舒舒服服地腻味一阵后,言珏才重新开口:“说起来……” “你总是叫我小傻子,我真的有那么傻吗?” 他故作不懂地低声问,嗓音闷闷的。 “嗯……反正看起来挺傻的吧。”时浅渡伸手弹在他的额头上,“谁知道脑子到底傻不傻。” 小丧尸一下一下地揪着床单,表情呆呆的。 他“哦”了一声:“反正你觉得我傻。” 漂亮的眉眼低垂,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他嘟哝:“要是不傻就好了,就不会被你骗被你欺负了。” 时浅渡挑了下眉。 她是欺负了小丧尸没错,可要说骗…… 怎么看都是他主动骗别人的吧? 她没有拆穿,只亲了下男人的鼻梁,给他了个台阶下。 “以后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言珏眼睛一亮,开心地点点头:“嗯!” 他往时浅渡怀里挤了挤,双臂亲昵地抱住她的腰。 “我以后要是不傻了……你还喜欢我吗?” 时浅渡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卖关子似的“嗯”了一阵。 见她不答,言珏有点着急了。 这个问题也跟他上一世有很大的关系啊! 他不会真的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吧? “你是因为我傻才喜欢我的吗?”他顿了顿,又问,“是因为我太傻好欺负吗?” 时浅渡反问:“你觉得呢?” “……” 小丧尸吸了吸鼻子。 似乎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还用想吗?” 她笑出声,在小丧尸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 看到小丧尸表情明显变得开心,又道:“世界上再聪明的人,碰到我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啊。” “……” 言珏的小脸耷拉了下去。 满脸写着不高兴。 哦,也是,谁能不被阿时欺负啊。 这么说来,他连被欺负都不是独一份。 还不如只欺负他自己呢。 时浅渡又把人逗了一回,不由得掐了掐小丧尸软嘟嘟的脸颊。 她补充:“但我只欺负你一个人,怎么样?” 言珏故作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拨开她的手臂,翻身躺到一边。 才避开她的视线,嘴唇就控制不住地裂开。 这回,笑得真的像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傻子了。 他嘴上却道:“反正我傻,哪里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我一向说话算话,当然是真的,再说,对一个小傻子说话还需要骗人吗?” 时浅渡从他背后抱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不松手。 她说:“你这么污蔑我,我可要生气了。” “哼,管你生不生气。” 言珏喉咙里哼哼唧唧不配合,而背脊往身后蹭了一点儿。 刚好挤到她的怀里,能感受到温度。 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他疲倦又餍足地瞌上双眼。 心中美滋滋地想—— 哼,这还差不多。 455 宋时泽1 他怎么就跟时小姐差那么多岁…… 第四百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这一世, 宋时泽第一次见到他的爱人时…… 时浅渡还是个小豆丁。 重生回到十六岁与垃圾公司签约的时候,他很干脆地拒绝了。 因为有记忆,也就有着一身上好的功底。 恰逢小有名气的时艺娱乐招募练习生, 他便毛遂自荐, 顺利通过最初的考核, 成功进入复试。 就是在复试的场地中,他看到了当时只有七岁的小姑娘。 时浅渡是刚上一年级的年纪, 穿着简单干净的秋装, 嘴里叼着草莓味的棒棒糖。 她似乎从小就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气质,拖着下巴看漫画书。 偶尔抬眼扫过在场想要签约的新人,眼神像是在审视, 很难让人不在意。 他突然想起来,时小姐从小眼力就好, 有一种预测片子效益好坏的天赋。 “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好紧张啊!” “我也是, 老天保佑让我通过吧!” “那个小孩儿是谁啊?” “听说是时艺老板的女儿吧?” “哇……” 宋时泽身旁的几个年轻男生私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可能是听见了他们的话,时浅渡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把漫画书扣在椅子上。 她一步步走到复试选手身边,几个人聊天的声音渐渐减小了。 有自来熟的男生打趣道:“妹妹, 你也是今天的评委吗?” 时浅渡糊弄地点点头, 也开玩笑:“专业上我不管,我管看眼缘。” 大家都是二十左右岁的人了, 都把一个小孩儿的话当成玩笑话, 纷纷笑了起来。 有人又问:“那岂不是逗你开心就可以了?” “你觉得我们时艺是这种公司吗?” 时浅渡反问, 几人没想到小孩子会说出这么犀利的话,顿时被堵住了话。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来到宋时泽的身边。 一双小时候就能瞧出日后轮廓的凤眸盯着十六岁的少年, 一瞬不瞬地看。 “……” 宋时泽心脏都提了起来。 他刚才特意把自己躲起来,不吸引时小姐的注意,可还是…… 时浅渡眉眼一弯,故意用颇为稚嫩的语调开口—— “这个哥哥真好看。” 宋时泽立刻往后挪了半米,跟她拉开了距离。 他实在没想到今天就会碰到时浅渡,更没想到只有七岁的小姑娘会跟自己说这种话,心中莫名慌乱,混乱之中急急忙忙地脱口而出:“我讨厌小孩子。” “……” 众人睁大了双眼看他。 当着时艺老总的女儿说自己讨厌小孩儿?! 猛啊哥们! 宋时泽说完,自己也有点后悔。 七岁都记事儿了,要是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孩子可是很记仇的。 他抿抿唇,又道:“抱歉,我不是说讨厌你,就是不太会跟小孩相处。” “你表现得……”时浅渡咧嘴笑了笑,“跟怕我似的。” “……!” 宋时泽心头一跳。 是小孩子特别敏感还是时小姐从小就这么精?! 传闻里说她眼力好,原来真是天赋吗? 他当然怕她了…… 上一世跟时小姐相处几十年,是他日后的恋人…… 可她现在还是孩子啊!! 现在就是想到自己日后会跟眼前这么小的孩子谈恋爱,他就已经足够羞耻和自责了。 过去用了好几年才克服的内疚心理,只需跟现在的她对视一眼,就都回来了。 他几乎没法直视她。 想起任何一幕日后的情景,都是罪恶。 他觉得自己以后每天必须花几分钟祈祷—— 希望到时小姐成年之前,不要再见面。 “闺女。”时越这时带人走进宽敞明亮的练习室,冲她招招手,用玩笑的口吻说,“马上开始了,快坐回去,不然不让你看了。” 时浅渡撇撇嘴:“切,不让我看您错过几个亿。” 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余光瞥了一眼宋时泽,明显见到他松了口气。 怪可爱的。 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还没完全张开,尽管他因为基因优秀,三十出头时也跟二十岁似的皮肤好到爆炸,但真真瞧见现在的他,才发现有多水嫩。 那奶白的皮肤水灵灵的,吹弹可破,缺乏棱角的下颚线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温柔的眉眼因为有时间的沉淀,与年轻的身体有一丝不符,却并不违和。 忧郁少年什么的,看起来似乎更诱人了。 时浅渡真恨自己不是二三十岁的时总。 不然,肯定是要“潜”了宋时泽。 时越坐到时浅渡身边的位置,笑问:“谁值几个亿啊?”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几个亿,恨不得顶十五年后的二三十亿了。 纵使知道自家闺女有天赋,也没当回事。 时浅渡指了指宋时泽:“就那个跟我说讨厌小孩儿的。” “……” 宋时泽“咕噜”咽了下口水。 得,时小姐跟他记仇了。 时越年轻时比老了之后还不正经,护崽子是护崽子,但笑起来也不逞多让。 他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眼角瞥瞥时浅渡,又捂着嘴咳嗽两声。 “他说讨厌你?” 所以,说这个男孩值几个亿,是真的值,还是故意捉弄他?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时泽连忙起身,摆了摆手。 他快速瞥了眼时浅渡,但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以后都是时小姐如今这张脸。 “时总,我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小孩儿相处,不是讨厌时小姐。” “呵,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时越只当他是个年纪轻轻、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小子,没太当回事。 他摆摆手:“咱们人到齐了吧,那就正好从你开始吧。” 宋时泽点头,冲面前的一排人欠了欠身:“各位老师好。” 说到专业能力,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十六岁未经训练的身体不够柔软有型,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也比训练后缺乏一些质感,但任谁看了他的表演,都免不了惊叹。 “这表演基本已经可以直接出道了吧?” “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很有自己的风格了,后生可畏啊!” “他好像很有经验,还会盯镜头,真是不错!” “咱们小时真是好眼力啊哈哈哈。” “基本功还不错,表演也很成熟,当练习生是不是有点儿可惜?” 参与练习生选拔的部门主管和重金请到的老师出奇一致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同期选拔的男生们看了他的水平也惊的厉害,直呼如果都是这个水平,恐怕轮不到自己了。 时越多看了自家闺女两眼。 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瓜。 “我闺女的眼神,什么时候差过。”他颇为自豪地说完,目光又回到宋时泽身上,“这个水平当练习生确实有点儿浪费啊……” 这时,宋时泽主动冲他们鞠了一躬。 他温声开口,不急不缓道:“非常对不起,各位老师,我确实不是为了当练习生而来的。” 他这辈子不想当偶像了。 练习生选秀出道,靠的是向粉丝贩卖想象,谈恋爱就是对不起粉丝,就算后期从偶像转型成为歌手或演员,也难以脱离标签,一旦谈恋爱会让很多粉丝失望。 他上一世早就过气,年纪也大了,谈恋爱无人在意,但这回不一样。 他想趁年轻…… 就跟时小姐在一起。 哪怕只比从前年轻几岁呢。 也不知道时小姐成年后,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脑海中闪过思绪,又道:“我是希望可以以唱跳歌手的身份出道,但没有门路,又正好听说时艺正在招收练习生,就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机会。” 闻言,身后想当练习生的男生们“嗡”地乱了一下。 又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儿酸溜溜的。 实力这么强的人不跟他们竞争是好事,可是如果人家直接正事签约…… 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已经这么厉害了,怎么让人不酸。 时越挑了下眉,这孩子真是有想法。 他还挺喜欢这种有主见的小孩。 ……可能是因为他闺女过于有主见了吧。 他看向时浅渡:“闺女,你觉得怎么样?” 时浅渡从嘴里拿出棒棒糖,拖着下巴盯了宋时泽半晌。 见男人耳根无声地红了,也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罪责,她低声直笑。 “几个亿您不要?” “为啥不要?” 时越当场拍板决定,把人签下,好好包装打造! 宋时泽松了口气,心中暗喜。 进了公司,就会有很多跟时小姐相处的机会。 等时小姐成年了,他或许可以近水楼台。 至于现在…… 他快速往那张稚嫩的脸上撇了一眼。 撞见小孩子眼里跟他较劲的表情,心头一跳。 现在是得罪了时小姐了。 也好,时小姐讨厌他,他也多避开一点儿。 希望在她成年之前尽可能少见面。 - 宋时泽在时艺娱乐上了半年的课,接受专门的训练。 签约半年后,正式出道。 时艺很看重他的发展,资源给的都是最好的。 更何况他自身实力拔尖,一出道就立刻火遍了大江南北。 通告、邀约、代言从不间断。 几年时间,仅仅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拿下不少国内外顶尖的音乐、电影奖项,世界级舞蹈比赛跟专业舞者比肩包揽一众奖项,顶级奢品代言拿到手软。 不止国内,就连全球范围内,都遍布粉丝,巡演开到哪里都是座无虚席。 可以说,国内几十年,从没出现过这样闪耀的全方位巨星。 他带给时艺的收益,也早就不止几个亿。 一个宋时泽,让时艺直接跃居全国首位的影视经济公司。 甚至一些外国人,因为明星效应来到时艺签约,成为公司里的练习生。 公司人才济济,几年里,众星汇聚。 当然,红就代表着忙碌。 宋时泽在保证健康的情况下,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多长时间,基本都是世界各地飞。 回公司的次数很少,能见到时浅渡的次数就更少了,十年时间恨不得没见五面,还都是在各种活动和庆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小姐讨厌他所以不想见他。 一开始,他挺满意的。 不见面就免得他觉得罪恶了。 可后来,随着时浅渡的年纪越来越大,他却依然那么忙,就开始着急了。 尤其是最近两年,时浅渡十六七岁了,已经是高中生了。 他知道的,高中生里谈恋爱的多了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却跟他的时小姐连面都见不着。 这回好不容易有空回公司一趟,他瞧见练习室里聚集了不少外国人。 看长相,哪儿的人都有,却都说着一口或流利或磕巴的国语。 助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都是想来咱们时艺当练习生的外国人,今年的人数再创新高,国际艺人部都忙不过来了,这都多亏了泽哥你啊!” “这么早就有国际艺人部了啊。” 宋时泽近几年在国外拍各种大制作电影,红火的一塌糊涂,回国次数不多。 他记得,时艺是后来在时小姐的推动下才创立了国际艺人部的。 “早就有了啊!” 助理“嗐”了一声:“也是,泽哥你不在国内,也忙的没空了解公司的情况,不知道也正常。”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身边的“国际巨星”一点隔阂没有,就像朋友。 “听说是咱们时总的女儿小时总在你刚出道两三年的时候就说,你肯定火遍全世界,可以趁你往国外发展的时候开创国际艺人部,这样时艺就能跟国际接轨了,谁能想到小时总十岁时就那么有远见了!” 宋时泽心中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 是啊,时小姐从小就有天赋。 看到时小姐那么出色,他心中欢喜又钦佩,可…… 视线扫过一张张精致的面容。 能通过初选的,都是拔尖的年轻人,漂亮的不像话。 尤其是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种国外面孔对他来说早就看惯了,可是对于国内的孩子来说很新鲜,吸引力很大。 想必时小姐也会像当年选择他一样,在这些人中选出最有前景的吧。 然后再重金打造,让他们成为新一代的闪耀新星。 他现在都二十六岁了,比他们大了十来岁。 谁不喜欢年轻的呢。 想到这些,就算他再是红遍全球,还是会觉得嫉妒。 他怎么就…… 跟时小姐差了那么多岁啊。 他突然有些丧,问道:“时小姐今天也在公司吗?” 时小姐今年十七岁,他肯定不会做什么不合道德的事,但…… 至少在她面前刷刷脸嘛。 助理点点头:“应该在,每次选新人,小时总都会盯一盯的。” 说到这儿,他咂咂嘴,心说小时总是真的厉害。 虽说他泽哥靠实力火遍全球很厉害,但是,难道不是当年说泽哥必然火遍全球、推动国外发展路线规划的小时总更可怕吗? 要不是公司有远见,把目标放的长远,艺人再厉害也很可能被埋没了。 毕竟那个年代,国内根本没有艺人能火到那个程度,最多是风靡东南亚一带。 “小时总眼神真刁钻,继泽哥之后,公司一连大火了好几个人了。” 宋时泽听了这话,脸上微妙地黑了一点儿。 这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国内出现的大爆新星,恨不得三分之一都是时艺的艺人。 但那么多人,就数他最忙。 最没时间跟时小姐相处。 “采访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吧?我们去看一眼今年的选拔。” 说着,他带上口罩,很低调地来到了训练室外面,往里望了几眼。 时浅渡还没到,他便没有进去,在外面靠着栏杆等人。 不出几分钟,就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立即扭头看去,转眼就跟熟悉的凤眸对视在了一起。 那张脸已经张开了,跟记忆中差别不大。 发现仅见过几面的时小姐幼态的脸早已被时间抹去,消失在记忆深处,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又在同时,忍不住心头狂跳,搭在栏杆上的手指用力,直到指肚发白。 时小姐都这么大了啊。 上高三了吧。 明年是出国读书吗? 她去哪国读书,他就跟着去哪国拍戏。 说起来…… 她高中有没有跟人早恋啊。 早恋可不好,不能早恋。 “时小姐……” “哦,讨厌小孩儿那个啊。” 时浅渡眉梢一挑。 话一出口,就见男人的喉结滚了一下。 这个“梗”直到的人不多,公司这十年变动不小,也就几个高层还知道了。 宋时泽咬咬嘴唇。 坏了,时小姐这么记仇啊。 他思绪飞转,说:“时小姐已经不是小孩了。” “呵。”时浅渡笑了一声,调侃道,“怎么,现在不讨厌我了?” 宋时泽刚想说“时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不想,下一刻就听到时浅渡又带着不正经的笑意开了口—— “改喜欢我了?” 他被人戳破深埋在内心深处十年的想法,一双温柔的狗狗眼瞬间睁大。 吓得心脏狂跳,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助理惊讶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 泽哥竟然跟小时总认识?? 哦对,听说当年泽哥刚到公司时就跟小时总见过…… 他见宋时泽怔住没说话,以为他身为公司艺人,不好回应小时总的调侃,便替他开玩笑似的回应:“小时总就别拿泽哥打趣了,泽哥现在主要目标就是给时艺赚钱,哪儿敢有谈恋爱的打算啊!” 时浅渡笑了笑,拍拍助理的肩膀:“行了,那你们忙工作去吧。” “好嘞,那小时总您也忙!” 助理目送时浅渡走进练习室,回头看向宋时泽。 却发现,泽哥正……盯着他的肩膀。 “泽哥?”他助理在宋时泽面前挥了挥手,“采访还有十五分钟了,咱们还是提前去一下吧。” 宋时泽回过神。 时小姐拍了助理的肩膀,都不碰他一下。 他是大明星诶,粉丝在他走红毯时恨不得伸手往他身上乱摸,可他主动送到时小姐面前…… 她都不想揩个油的吗? 他又往练习室里看了几眼。 看到时浅渡被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孩围在中间,心头一堵。 这年头,慢慢的开始流行奶狗了。 时小姐会不会挑个弟弟啊。 说不定会调戏那些年轻人吧。 “走吧,先去采访。” 他心绪不宁,眉头皱了皱。 “泽哥,你心情不好吗?”助理关心道,“是因为小时总吗?小时总就是开个玩笑,不是认真的啦,我看肯定不是冒犯你的意思。” “……” 宋时泽心里更堵得慌了。 他沉声说:“别说了。” 他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又敬业,助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立刻闭嘴了。 今天采访的,是一家业内顶级媒体。 采访稿都已经过了一遍,但大媒体比较敢问,也相对刚一些,就设置了一个粉丝提问的环节,这个环节的问题是不提前给艺人方透露的。 说是粉丝提问,其实不全是,也有一部分是媒体自己设置的问题。 采访者拿着麦,问道:“下一位粉丝的问题,泽哥已经出道十年了,从少年到现在再有几年就三十岁了,从来没见泽哥跟谁谈过恋爱,泽哥不会是喜欢男生吧?” 问题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宋时泽身上。 宋时泽出道十年,吸粉无数,男粉女粉都不少。 他在圈内是一致的好评,身为巨星却从来不耍大牌,性格温柔,实力强还敬业,从不捧高踩低,狗仔的镜头下,就是对路边收垃圾的老爷爷都特别善良耐心。 就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从来没被人发现过恋情,就是一堆狗仔追着拍都没有黑料。 也有人造谣说,他私生子都七八岁了,一时间闹得微博腥风血雨。 可转眼,造谣的人就被告上法庭,被法院判定巨额赔偿。 闹得连造谣的小道消息都没人敢瞎说了。 久而久之,关于宋时泽的恋情和取向,已经成为了圈内四大未解之谜之一。 许多男粉暗自高兴,觉得十年一点儿料挖不出来肯定是取向为男。 毕竟,男人么,总不能二十多岁的年纪一点欲求都没有吧? 不找女人那肯定是找男人啊。 这回听到媒体问出这个问题,全竖起了耳朵。 而宋时泽皱了下眉。 今天本来就不高兴,听到这种问题,少有的露出了不悦。 “我不喜欢男人,麻烦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很冒犯,也很无聊。” “……” 房间里静了一瞬。 把出了名的好脾气给问生气了可还行?? 采访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骂自己的领导八百遍。 他赔笑,临时把下面一个指向性比较明显的问题改动了一下:“既然是这样,粉丝们都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也希望你可以幸福,不知道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儿、聊一聊呢?比如未来的打算,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宋时泽垂了垂眼,脑子里都是时浅渡被许多年轻的后辈围在中间的场景。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几秒,温声说:“很感谢大家的关心,不过我二十岁时有个采访就已经说过了,二十七岁之前肯定不会谈恋爱的,现在问我,也依然是同样的答案。” 他跟时浅渡差了九岁。 当他二十七岁时,时小姐刚好十八岁。 如果顺利的话…… 或许明年就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但目前来看,跟“顺利”两个字就不沾边儿。 他心情颇为复杂,抬头道:“未来如果谈恋爱,对方不介意公开的话,我会第一时间……” “跟大家报喜”五个字噎进了口中。 他发现时浅渡双臂抱胸地靠在房间门口,正淡淡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刚才的话,她听去了多少。 眨眼之间,羞意就蹿上了脑门。 漂亮的狗狗眼羞涩地躲闪,眼下一片薄红。 他磕巴了一下:“嗯,跟大家说的。” 456 宋时泽2 把自己献给她。 第四百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成名那么多年, 临场反应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捂唇轻咳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抱歉,嗓子有点不舒服。” 助理立刻递给他一杯水:“泽哥, 喝口水, 要休息一下吗?” 他摇摇头:“没事,继续吧。” 采访者抓住了“二十七岁”这个点, 半开玩笑地继续追问:“二十七这个年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既不是法定, 也不像是三十岁一样代表着人们不再年轻, 这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不知道方不方便跟大家分享一下。” 助理就站在门口的方向,宋时泽便以他为掩饰,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发现门已经重新关上,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就只是……” 他实话实说, 沉默了几秒, 眉宇间流露出几分难言的落寞。 他笑了笑,温声道:“提醒自己要变得优秀吧。” 众人纷纷一怔。 你这, 还不够优秀吗?? 采访者笑说:“泽哥说笑了,如果你还不够优秀, 那我们干脆别活了。” “千里马常有, 但伯乐不常有。”宋时泽平静地看着镜头, 眼眸弯了弯,像是看情人一般温柔眷恋, “纵使我有再好的能力,如果没有人发掘,也没人看得见我, 还是要感谢时艺这么多年给我安排的发展规划,才让我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我要做的就是站在最高的位置上,配得上这么多年的栽培。” 对方怔了一下。 这聊感情问题呢,怎么突然就开始感谢公司了? 这是在转移话题吗,那未免太生硬了。 “是,时艺这么多年造星无数,当年能瞄准了国外的赛道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采访者说着客套的场面话圆场,又道,“泽哥作为如今的一哥,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人,这么多年了依然不忘当时的知遇之恩。” 宋时泽垂眼,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或许没有人能听得出来吧,他刚刚的告白。 其实他能看得出来,他许多工作上的规划都有时小姐的手笔。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先走哪一步后走哪一步,看起来都是小事,却至关重要。 他了解她,知道她的眼光和风格,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跟传闻中一样,从小就有超出寻常的天赋,也怪不得当年在恋综时,只要她几句话,时总就放弃那么大的ip。 时小姐就算“记仇”,也一直都在关心他的发展。 这算是唯一能让他感到慰藉的了。 - “嚯,小时总,你真是太有远见了我服了!” “越想越觉得我当年真是失敬失敬,不该质疑你的眼缘。” “行,别捧杀了,好好工作吧。” “这哪儿是捧杀啊,实话,都是实话。” 宋时泽采访完,路过茶水间,就听见了时浅渡的声音。 他动作微微一顿,往那旁瞥去,就看到了一张有点儿熟悉的脸。 他记忆力还不错,使劲儿回忆回忆,突然发现,捧着iPad跟时浅渡相谈甚欢的男人,正是当年他毛遂自荐时说“那岂不是逗你开心就可以了?”的那个男生。 许是当练习生不成,后来慢慢转行,愣是做了经纪人。 然后,就成了公司员工,经常需要跟时小姐沟通。 “那小时总,有什么事我微信跟你联系。” 说完,男人低头看着iPad离开茶水间,跟他擦身而过都没有抬头,一心工作。 宋时泽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就连当年落选的人都跟时小姐那么熟悉了。 他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手指攥着自己的手机,扫了眼微信。 唯一的一个置顶,是时浅渡。 可他们两个上一次对话,还是一个月前的“圣诞快乐”。 公司艺人讨好老板女儿挺正常的,更何况时浅渡的好眼光远近闻名,谁都想到她面前凑凑近乎,他如果多聊一聊,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反感。 但他怕一旦聊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情,把他的爱慕表现出来。 所以,这么多年,只有在过年过节或者她生日时,才会送上一声祝福。 那时他在国外工作,节日气氛很好,热闹非凡。 他却显得格格不入。 这种时候,他格外地想她。 便忍不住拍了一张很漂亮的夜景发给她,然后发了句节日祝福,圣诞快乐。 她也回:圣诞快乐。 可没有时小姐,他一点儿也不快乐。 真的很想跟她视频,很想拨通她的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一个人在酒店里纠结了许久,还是放弃了。 他没有理由打给她,没有理由…… 在深夜跟一个并不算很熟的十几岁小姑娘通电话。 压抑的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分不清那些“不能”是他给自己设置的枷锁,还是真的不应该。 如果不想那么多,是不是也能正常地跟她聊聊工作,谈谈生活? 可是啊,他真的怕自己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好。 聊聊工作就扯到了生活,扯到生活就忍不住像上一世一样开心难过都跟她分享,把自己的行程跟她报备,跟她示好,甚至是……说些暧昧的话。 他喜欢她,想与她夜夜相拥而眠的那种喜欢。 那种感情一旦开始,又怎么能控制得住。 于是圣诞节那天晚上,他自己在酒店里做了些很可耻的事。 尽管幻想的是上一世的时小姐,可看着那些污痕,还是自厌自弃地抱着枕头哭了出来。 他是个重生一世成年人。 他忍了好多年,但不是每次都能忍住。 外界都说他私生活干净,是内娱之光。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他心底藏着谁都不知道的妄念。 宋时泽看着置顶对话框中的“圣诞快乐”四个字,心头翻涌起无数情绪。 他低着头,进退两难。 想走进茶水间,跟他深爱地人刷刷脸,说几句话。 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冒出现在还不该有的肖想。 眉头微微敛起,温柔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纠结的郁郁之色。 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压抑而紧促。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伪善的人。 跟她保持距离,却又在深夜里可耻地向低劣的欲念低头。 时浅渡早就发现了茶水间外面的男人。 他低垂着脑袋,身上笼罩着一种低沉内疚之感,看起来依然很好欺负。 于是她一手撑着下巴,敲了敲桌子。 在男人闻声看向她的时候,翘起红润的薄唇。 她懒洋洋笑道:“漂亮哥哥现在还是那么漂亮。” “……” 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时泽走进茶水间,给自己接了一杯咖啡。 修长漂亮的手指缓缓转动咖啡杯,目光盯着波动的水纹。 光看外表,谁能想到他心里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时小姐是在调戏他吗? 是不是说明,他的长相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他垂眼,状似无意地问:“时小姐喜欢我的长相?” “不然呢?”时浅渡挑眉,“我当年可是一眼就相中了你。” 宋时泽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才压下自己抑制不住的心跳。 他知道此“相中”非彼“相中”,但还是…… “时小姐还有不到半年就高中毕业了吧。”他转移了话题,“未来想考哪个大学?” 她考到哪儿,他就去哪里工作。 可以时常见她,还可以照顾照顾她。 “还没定,到时候再说吧。” “……哦,这样啊。” 宋时泽有些失落,又喝了口咖啡。 自打时浅渡渐渐长大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单独跟她相处,紧张得手心都要冒汗。 平时不算很能言善辩,但至少不会让谈话冷场,这会儿绞尽脑汁都想不好要说什么。 “明年就是时小姐十八岁生日了吧,以时总的性格应该会叫大家一起给你庆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提前准备着。”他磨搓磨搓手指,嗓音温柔好听,“感谢时小姐那时一眼就相中了我,给我机会,不然我也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他说的冠冕堂皇的,实际上全是私心。 不论她想要什么,他一定竭尽所能给她。 说来奇妙,上一世初见时,时小姐已经二十四岁了。 这回,却能给她过十八岁的生日。 生日过后…… 他就能光明正大地与她表达心意了吧。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时浅渡撇撇唇,“我什么都有。” “那……你的朋友平时都送你什么,男朋友呢?” 问完这话,宋时泽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时浅渡哪儿能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小九九。 她心中发笑:“我没谈男朋友。”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 红润的嘴唇似乎往上勾了一下。 他窃喜的样子特别有趣,弄得时浅渡心头直痒痒,真想把人好生逗弄一番。 时浅渡忽而灵光一现,目光流转,笑意盈盈地注视宋时泽。 “说起来,我确实缺个男朋友。”她逗弄说,“不如到那时,漂亮哥哥把自己打包送给我啊?” 宋时泽心脏一跳,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喉咙滚了滚,莫名觉得…… 暧昧又涩.情。 他抿抿嘴唇,用眼角微微下垂的可爱狗狗眼看了她一下。 “时小姐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然呢?”时浅渡半真半假地说,“我闲的没事逗你玩啊?” 宋时泽又垂下脑袋,拼命压住胸腔中的狂热情绪。 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象出了他把自己装饰成礼物的模样。 啊,好羞耻。 如果时小姐说的是认真的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耳尖红了。 “叮铃,叮铃,叮铃——” 一连串微信提示音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响了起来,拯救了宋时泽的胡思乱想。 他回过神,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余光瞥了时浅渡一眼。 “时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 时浅渡盯着手机,随意回了他一声。 停顿两秒,故意把对方发给她的图片点开了给宋时泽看了几眼。 她说:“我朋友,粉上公司里开春要去选秀的一个小爱豆,给我发好几张照片,问我这孩子人品各方面怎么样,夸他长得帅腹肌也漂亮。” 宋时泽瞧见,她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明晃晃的腹肌照。 说不准,时小姐还面对面地见过。 他蹙了下眉头,心里不舒坦。 于是比平时略显“刻薄”了一些。 他说:“还有进步的空间。” 时浅渡等的就是这种话。 她笑看宋时泽一眼,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打量,挑挑拣拣。 就差把人看得羞红一张俊脸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呀,难道说你的更好看吗?”她调侃说,“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外露过腹肌,就不要对人家小糊豆那么严格了。” “……” 宋时泽心里更不舒坦了,还有点儿委屈。 他不对外露腹肌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因为…… 只想给时小姐自己看么。 他“唔”了一声,还算低调地说:“比刚才那张照片稍微好一些吧。” 要不是不合适,真想当场秀一秀。 可好看了,手感也好,以后只给她摸。 “真的吗?我不信。”时浅渡满脸狐疑,还有些调戏之感,“眼见为实,至少也得拿张照片作证吧,不然空口无凭,我就当是前辈嫉妒还没出道的小糊豆了。” 宋时泽内心里是想给她看的,这么一听直开心。 但他还是很含蓄:“我不确定有没有照片,如果时小姐一定要的话,我回去找找看。” “好啊,到时候我也给我朋友品鉴品鉴。” “……” 宋时泽胸腔一窒。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让人难过伤心啊。 他嘴唇蠕动两下,声音闷闷的:“那算了。” 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光,他把纸杯丢到垃圾桶里。 莫名像是把委屈的心情表现给她看。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时小姐。” - 【时小姐,过年好。】 年三十的零点零零,时浅渡准时收到了过年祝福。 以往每年都是这样准时,一次不落。 她抱着手机,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 电视里没有播放春晚,而是一期被暂停了的新年特别节目。 做影视这一行的,这儿飞那飞是最常见不过。 她父母大过年的也奔波在外,马不停蹄地投身工作,家里只剩她自己。 她也乐得自在。 【过年好,漂亮哥哥。】 【吃饺子了吗?】 不出五秒,对面就回过来一张图片。 上面是一小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因为喜欢,所以忍不住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她。 【吃过了,时小姐呢?】 【我也吃过了。】 【正在看你们新年那期综艺呢。】 对面诡异地安静了一阵。 “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出现又消失,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时小姐看到哪儿了?】 时浅渡挑了下唇,用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 于此同时,长按微信的说话键,给他录语音发过去。 主持人在一片起哄声中,乐呵呵地调侃道:“泽哥这么多年把自己捂的也太严实了吧,做游戏都这么严丝合缝的,真是一丁点儿窥探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啊!” “泽哥,你的粉丝都嗷嗷待哺多少年了!” “别人都恨不得多秀秀身材,你这也太保守了哈哈哈。” 紧跟着,是宋时泽柔和偏低的嗓音:“我确实是比较传统保守的人,现在网上不是也很流行说清白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么,我只想给以后的恋人看。” 时浅渡手指一松,把语音发了出去。 她笑着打字: 说的我越来越好奇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几次。 宋时泽不确定对方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所以调侃他,还是忘了之前的事—— 那天在公司时,他说过可以给她找照片看来着。 如果时小姐记得他当时的话,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隔着屏幕的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感情。 他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录制综艺时,他就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偷偷给时小姐暗示。 这会儿被人主动提起,真想立刻甩张图过去承认了小心思。 但是他得清醒。 对方现在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发她腹肌照什么的…… 到底算什么啊。 跟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搞涩.情吗? 虽然这时代的孩子,谁都见过明星的半.裸.照,可是…… 他发自己的,意味就全变了。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他唾弃他自己。 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他才发过去“少儿不宜”四个字。 发完消息,便直接把手机扣在了一旁。 双手捂住了有些发烫的脸颊。 胸膛反复起伏了几次。 他觉得自己在一道灰色的边缘游走,好像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再稍微往旁边迈一点儿,就越过了界。 可他好喜欢她啊,太喜欢了。 他已经等了十多年。 从最血气方刚的年纪,等到了如今还有几年就迈入三十大关。 他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全都空耗过去了。 这么多年,他只能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特别满才能减少些胡思乱想。 可即便如此,那双带笑的凤眸还是时常出现在梦中,给他念想,也予他折磨。 宋时泽仰靠在沙发上走神许久。 一道消息提示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立刻拿起手机。 可消息是经纪人发过来的。 他跟时浅渡的对话框,停留在了他那句“少儿不宜”上面。 二十分钟了,她都没有回话。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酸软了一圈。 眨眼间就有水光在抖动了。 “少儿不宜”这个词多好回话啊,反驳或调侃,怎么回都很方便。 她却连回都不回一下。 - 宋时泽跟她在微信上的对话不算多,但时不时地也会说上一两句话。 可自打过年之后,宋时泽一个月都没给她发消息。 想来,可能是伤心了。 时浅渡揣摩揣摩男人的心思,主动挑起了两次话题,把人给“哄”回来了。 因为她的主动,宋时泽似乎受到了某种鼓励,又似乎是为她成年后的相处做铺垫,也比以往主动了一些,偶尔分享生活,给她发几张工作时的照片之类的。 许是习惯难改吧,他真的跟上一世很像,总是不自觉地给她汇报行程。 就算是一点儿有趣的小事,都想跟她分享。 但他应是很怕她会觉得烦,刻意控制着发消息的频次。 还有两次,时浅渡看到了他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他又撤回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男人的小心。 真是可爱极了。 尤其是她时常故意热络几天,再冷漠半个月,把男人弄得惴惴不安,礼貌的言语里总是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讨好,按捺着自己深沉的爱意,偷偷讨她开心。 可以想象得出,男人为了说出一句话,要前思后想多长时间。 时浅渡每次看到那些,都恨不得立刻马上把人欺负到低声啜泣。 几个月间,宋时泽只对她好,却从不逾距。 但架不住时浅渡不正经啊。 她隔三差五地调戏几次,让聊天内容里多了一丝若有似无得暧昧。 天知道看着男人被撩拨得小鹿乱撞又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样子多有意思。 斗转星移,终于来到了时艺娱乐小时总的成年生日宴。 她恰逢高考前生日,为了不影响考试,便把生日宴往后推了两周。 这在娱乐圈里,绝对是件大事。 整个圈里,谁不知道这位小时总有“点石成金”的功夫? 被她看中的项目,就没有不赚钱的; 被他看好的角色,就没有不火的。 但凡是有点儿门路的人,都想在宴会上露个面。 万一能有机会,那就赚大发了。 尤其是那些姿色颇为不错的年轻小男生,恨不得在时浅渡面前孔雀开屏,把自己所有的魅力都展现一遍,就为了能得到哪怕一丁点儿青睐。 时浅渡不喜欢应酬。 不过么,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欣赏不油腻的小帅哥,她也不介意。 虽说不如宋时泽,但也还算养眼。 如果宋时泽在场,她肯定不会看别人了。 可谁让那他今天没来呢。 作为生日宴的绝对主角,她很配合地走完了流程,又与一些关系还不错的姐妹兄弟喝喝酒聊聊天分析了几个项目,一晃就是几个小时,已经到了夜里。 她伸手揣进口袋,把那张一大早就闪送收到的房卡把玩把玩。 姐妹看出她有点无聊,就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休息吧?” 闻言,旁边有人小声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这个点了,不过……他们公司得空的艺人都来了吧,但好像没见宋时泽。” “泽哥已经是国际巨星了,公司恐怕都得捧着他,应该就……” 这人压低了嗓音:“应该就不用来这种场合讨好小时总了吧。” “但总得送个礼物意思意思吧?” 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是能让时浅渡听见。 也不知是想瞒着她说,还是想故意让她听个清楚。 她笑了笑:“我收到他送的礼物了,这会儿正要去看,就先走了。” “哇,泽哥送礼肯定大手笔吧!” “太好奇泽哥会送什么了,可以让我们一起去看吗?” “嘘——” 时浅渡长长地嘘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 她笑说:“谁好奇肯定会后悔。” “……” 顿时间,熟悉她性格的人立刻坐了回去。 不明所以的人还想起哄,也被拉扯着拽了下去。 “小时总的生日礼物,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但真知道了准没好事! - 房卡插到凹槽里,发出“叮铃——”一声机械音。 时浅渡走进房间,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男人没有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只穿着白T恤和宽松款的休闲西裤,干干净净的,听到声音后略显紧张地回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是一张不加任何修饰就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温柔,又压抑着某种隐秘的欢喜。 “时小姐,你来了。” 时浅渡四下张望了几下:“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喜呢。” 她故作不懂,脸上浮出淡淡的失望。 “你不会是故意把我叫过来耍我的吧?” “时小姐之前不是说……” 宋时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哑。 他犹豫纠结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做出这种出格的荒唐选择。 可能会被人骂,也可能会被人嘲笑。 甚至还有可能会让璀璨的星途就此陨落。 但还是选择了用这种大胆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回看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觉得时小姐应该…… 对他有一点点感觉吧。 不然,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地把他调戏得耳根发红,抱着被子把脸埋进去才掩去心中的甜意? 他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半开玩笑地开了口。 “过生日时让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你么?” “啊?”时浅渡笑得蹭了蹭唇角,“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真当真了啊。” “……” 宋时泽早就料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 他也准备了pn B,可以说刚才只是开玩笑。 可听到她的话,心脏还是忍不住一紧。 羞耻得耳根发烫,无地自容。 他不是当真了。 他只是想借着时小姐的玩笑话,把自己献给她。 “这么大岁数了,你不会分不清玩笑话吧。” 宋时泽呼吸微窒。 不知道这话是善意的调侃还是嘲弄。 这么大岁数…… 时小姐是嫌他年纪大吗? 他是特意空耗了十余年的时光,特意把自己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留给她的啊。 至少…… 别说这么伤人的话啊。 457 宋时泽3 难堪得快要哭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察觉到眼角的皮肤湿濡的时候, 宋时泽才猛地回过神。 他连忙转身,一边擦去飞速滑落的水痕,一边从桌子上拿起精致的手工编织袋。 看着不算特别高大上, 但这个主打环保的牌子最近正火, 炒到了一物难求。 不过他的礼物不是这个袋子,而是里面的东西。 他在国外时找了搞独立设计的艺术家断断续续学了几个月, 亲手设计并打了一套首饰, 用料都是最好最贵的, 就算不在意手工制作的心意,单看物件也是极其昂贵。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简约别致的礼盒。 用手背又蹭了蹭湿润的眼角, 脸上露出相对自然的笑容, 才回过身。 他双手把礼物递给时浅渡:“对不起,刚才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别介意,我来这儿是想把礼物放在房间里就走,没想到你结束的这么早, 正好碰上了。” 礼物被人接过去, 他又指了指宽敞明亮的落地窗。 透过窗,入目的是灯火辉煌的夜景。 窗前的木地板上放了一张设计独特的懒人沙发, 沙发旁是一张圆形矮桌。 刚好可以供两人一起在这里喝酒谈天,欣赏夜景。 “这个房间的视野很好, 平时还挺难订的,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 时浅渡已经拆开了礼盒, 垂眼看着几件首饰。 只是, 她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宋时泽藏着期待的双眸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眼眶又无声的湿润了。 两个人的房间,他对身边的人那么熟悉,距离却那么遥远。 就是上一世恋综刚刚认识时, 他们在一起独处,他都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手无足措,仿佛他的出现是个错误。 他想,既然时小姐现在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他留在房间里不合适。 与其把两人的关系弄僵,不如先离开,化解了尴尬。 他蹭蹭眼角,温声说:“那时小姐,我就先走了,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走了?” 时浅渡合上礼盒,放在身边的桌上。 宋时泽顿住脚步,礼貌地回身点了点头。 但没敢直视她的双眼。 他嗓音低柔,细听的话夹杂着一丝水汽:“嗯,我留在这儿不合适。” 一个站在世界舞台上都从容自若的巨星,看起来成熟稳重、带着无数羡煞旁人的光环,在她面前却像是个哭哭啼啼的受气包,无数次小心翼翼地对她好,又被她一两句话就伤得遍体鳞伤,红着眼睛逃跑。 时浅渡靠在桌边,一伸手,手指便勾住了宋时泽的腰带。 腰带在力的作用下,勾勒出了他细瘦的腰身。 “不是说打包送给我了吗?”她勾起唇角,“难道说送出去的礼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宋时泽分不清她是说认真的,还是又一次逗弄他。 他低头看着那只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指,怔怔地顺着腰间的力道…… 乖顺地来到了她的身前。 他眼珠微转,欲迎还拒:“时小姐,我……也是开玩笑的。” “那你刚才哭什么?” 时浅渡半靠半倚在桌上,比宋时泽矮了有二十厘米。 她微微扬头,指肚轻碾过他泛着薄红的眼角。 男人不躲不闪,就乖乖地让她碰。 眼眸垂下时,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手指。 “难道不是因为我不愿意[收礼],所以难过了吗?” 眼前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男人发出低低的喉音:“时小姐……” 时浅渡手指下滑,落到男人红润的唇上,轻轻地抚弄。 她笑问道:“出道这么多年,漂亮哥哥从来没谈过恋爱么?” 宋时泽点点头:“嗯。” 特别乖巧。 哪里像是粉丝数亿的明星。 “从十六岁青春期到现在二十七岁,没有过伴?”时浅渡继续明知故问,食指与中指轻轻捉住他柔软的唇瓣,“没有亲过谁吗?” 宋时泽感受到了显而易见的暧昧。 如死灰般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他又点点头:“嗯。” “那十六岁以前呢?” “……” 宋时泽用委屈吧啦的狗狗眼嗔她一眼。 他不满道:“时小姐。” “呵,这么大岁数了,嘴儿都没亲过啊。” 时浅渡故意说得荤了些,瞧见男人的眼尾更红润了些,低声地笑。 她侧头上前,轻轻地触碰上那对专为她等待的唇。 “那你的初吻,我就拿走了。” 宋时泽看着那张时常出现在梦中的面容一点点儿地靠近,嘴唇上传来熟悉的温度时,缓缓闭上了双眼,许是等了十余年,真到了今天实在太激动,喉咙里还传出了一声低吟。 就跟已经被她怎么样了似的,似喘非喘,令人浮想联翩。 光是听这么一声,时浅渡就能想象出男人陷入欲念时的诱人模样。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笑道:“漂亮哥哥声音真好听。” 才浮于表面地亲那么一下就分开了,宋时泽不由得失望。 他眼底盛着某种期待,唤了一声:“时小姐。” “嗯?” 两人没有相拥在一起,但面容离的很近。 她的鼻息随着声音吹拂到男人脸上。 宋时泽的睫毛颤了颤,又一次鼓起勇气:“你是……打算收下这份礼吗?” 二十六的年纪,就是没重活一世,都是什么都懂的年纪了。 他经历了那么多,在时浅渡面前却依然腼腆,像是第一次被她亲吻时一样羞涩,或许还多了一些因为年龄差距而出现的小心翼翼。 时浅渡没有回话,勾着他的腰带,把人带到大床前。 手掌翻转,稍微用力地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时小姐……!” 男人跌倒,狗狗眼里忽而闪过一丝慌乱。 他连忙摆摆手:“你误会了。” 他不希望时小姐觉得他是个龌龊低俗的混蛋,一成年就约她见面只是为了上床。 他曾经享受过恋爱的过程了,也从时小姐那里得到过很多爱,所以,也希望时小姐可以先享受恋爱的过程,牵手、拥抱、亲吻……他们都可以慢慢来。 他确实,但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也不急这一会儿。 尽管他……确实想念她,很想跟她有最亲密的接触。 可他有那样的想法只是因为爱她。 深爱她,所以想念她的一切,也愿意为了她而慢下脚步,不急于那些。 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又怎么会介意再多等一等。 所以,他是特意订了全市最漂亮的观景房,想着如果时小姐同意与他谈恋爱的话,可以一起一边喝点儿酒,一边聊聊天,不至于两人在房间里太过尴尬,无事可做。 他解释说:“我没有一上来就妄图对你做什么的意思。” “是么。” 时浅渡撑住男人的肩膀,垂首下去,在他的发间嗅了嗅。 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肌肉变得僵硬。 她笑问:“那你特意洗澡做什么?” 宋时泽磕巴了一下:“要见人,干净整洁是基本的礼貌啊。” “可你今天傍晚不是有拍摄么?”时浅渡撩起男人柔软的黑发,“花了三万做了那么好看的造型,你不想给别人看么?赴约难道不得体么?” 她淡淡地笑了笑:“一般人……都不会特意洗掉吧。” 宋时泽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表情,却被按住了手腕。 他羞耻不已,难堪得快要哭了。 他的确是特意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用了她喜欢的香氛沐浴露,还特意在脖颈间抹了一点儿香膏,味道很淡,只有像她刚才那样垂首在他耳畔时才能闻到,是时下很流行的伪体香。 他也确实有所期待,期待被她接受,也期待与她亲密无间。 他想念那些感觉。 他爱她,想见她,想跟她说话,想抱她,亲吻她。 想跟她像从前那样生活,怀念那些令他心动不已的甜蜜触碰,也想念在她温柔的抚慰中失神哭泣的感觉。 怎么可能会不想。 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自己已经隐忍够久的了,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了—— 在这么个大染缸里,他洁身自好,清清白白,拒绝了数不清的诱惑。 从来没有犹豫过。 他心甘情愿为她守身如玉。 可若是站在时小姐的角度,站在外人的角度……他就是个把主意打倒了一个十八岁小姑娘身上的混蛋罢了,好似等她成年只是一个他为自己免责的借口。 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做着卑劣鄙俗的事,在内心期待着人家小姑娘主动碰他的身子。 但是,他不主动,是不想做时小姐不喜欢的事,是希望这些事都可以由她自由选择。 她想对他怎么样,他都欣然接受。 长而翘的睫毛上沾了水珠。 轻轻地乱颤。 可他好想她啊,真的好想她。 “对不起。” 宋时泽嗓音湿漉漉的,心中愧疚的要死。 但还是小声辩解说:“我就是想万一你……我干净一点儿总是好的。” 他很怕时浅渡讨厌他。 怕她觉得,他轻浮又猥.琐。 时浅渡扬了下眉头:“哦,不是你想,而是怕我想?” “……” 男人眨了眨眼睛,别开脸。 “对不起。” “呵……” 时浅渡笑了一声,捏了捏男人发烫的耳朵。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知道么,公司里有人说,宋时泽没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是因为整个公司都得捧着你,你就不用来那种场合讨好我了。” 手指自耳朵缓缓往下,指背在男人光滑细腻的脖颈间蹭了蹭。 “他们要是知道你讨好到了床上,会是个什么反应?” 宋时泽被这略带羞辱的话说得涨红了耳朵,一阵羞耻。 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讨好。 可又一想吧,他就是在讨好她。 努力工作变得出色是讨好她,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也是讨好她,甚至仔仔细细地护肤、认认真真地健身,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她能喜欢。 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讨她的欢心罢了。 不过,他讨好她不是为了资源还是什么。 他是因为喜欢,才讨好时小姐的。 “时小姐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他垂眼,揣摩着时浅渡的心思,低声说,“我没谈过恋爱,没被任何人碰过,别人都只能站在台下看我,但时小姐……可以在床上要我。” 他故意用自贬的话打破某种道德的约束感,刺激她的心理。 上一世他偶尔也会这样给两人增添一些情趣,但说完这种话,还是羞得不敢抬眼。 时浅渡微微眯起了双眼。 她承认,自己被这个男人撩拨到了。 本想将他一军,看他羞耻的模样,没想到这人都会借力打力了。 “礼物喜不喜欢,总要拆开才知道。” 她坐在床边,手指一动。 轻松解开了他的纽扣。 - 说实话,不论时浅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宋时泽都不会太过意外。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按常理出牌的人。 所以,不论时浅渡是把他臭骂一顿丢在房间里不管,还是接受他的心意但没有碰他,再或者是像今天这样将他慢条斯理地品鉴一番,他都不意外。 而他一定是个幸运的人。 事情往他最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时小姐,呜……撑不住……” “别,别……” 他胡乱低喃些什么,搂住时浅渡的脖颈,亲了亲她的唇角。 又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双眼紧闭,手臂也不自觉地用力把人抱得更紧。 半晌,渐渐松懈了力道,沾着水珠的睫毛扇了扇。 他低喘着说出真心话:“好喜欢你啊,时小姐。” 泪眼迷蒙之中,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尤其是一开始,发现时小姐比过去生涩一些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欢喜,心中溢出甜蜜,开心得他心脏都要狂跳出胸膛,就算让他觉得不适也丝毫不在意。 这一世,他是不是也成了时小姐的第一个人? 果然“毛遂自荐”这种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值得尝试的。 “喜欢我?” 时浅渡抹掉男人眼角的水珠。 又垂首,吻上他的唇。 柔软的唇舌很主动地凑过来献给她,讨好似的亲吻。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他才在分开之后,羞赧地垂了垂眼。 刚才的告白,似乎也不在他的规划之内。 八成是意乱情.迷间不小心说漏了嘴。 “嗯。”宋时泽很轻地应了一声,“我是喜欢时小姐。” 他偷偷地看了时浅渡几眼,与凤眸对视,又略显慌乱地闪开。 “你愿意碰我……我很开心。” 男人说话时,唇角总是不经意地往上翘。 那种喜悦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了的。 真可爱啊。 时浅渡心头微动,又有点儿痒。 备受宠爱地度过童年还是挺有意思的,可以做好多好多天马行空的事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一连十多年清心寡欲完全不觉得别扭,导致她这回都有些生疏了。 可这会儿见了宋时泽那诱人的样子,真是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她翻了个身,搂住男人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扬头,轻轻吻上那对柔软的嘴唇。 无需其他动作,只这么很轻地亲吻一下,就让宋时泽雾蒙蒙的双眼亮起来一点儿。 他喜欢被时浅渡抱。 也喜欢看她对他产生兴趣。 包括身体。 他想,时小姐听了他的告白,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回了他一个吻。 这是接受他的心意了,对不对? 想到这儿,他心脏软的要命。 那种开心是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时小姐。” 他嗓音微哑地唤了一声,主动回吻了一下。 特别温柔,小心翼翼的,带着点儿…… 别样的意味。 十年相思,他压抑了太多太久了。 再多疼疼他吧。 458 宋时泽4 玩了一次就不要了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宋时泽在熟悉的手机铃声中惊醒。 一听到这个铃声, 他就知道是经纪人打来了电话,快速从床头拿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一边调低声音一边放到耳边接听。 听筒里立刻传来了经纪人着急白脸的声音:“我的哥啊……!” “嘘,稍微小点儿声。” 宋时泽小声开口, 小心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生怕吵醒了时浅渡。 可一回头,他才发现, 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影。 他愣住, 听筒里源源不断传出的声音已经成了背景音。 时小姐……已经离开了吗? 还是在卫生间啊。 他起身踩上拖鞋,快步来到卫生间门口。 门是开着的, 没有亮灯。 不用进去细看,就知道没有人。 “你真是急死我了我的哥, 怎么一个晚上都不回微信?跑哪去了?现在都十点了,你别忘了下午你还有个拍摄, 快点儿给我发个地址我让助理去接你!” 宋时泽举着手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发怔。 时小姐把他自己抛在酒店, 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了。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 他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浑身冰凉冰凉的, 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喂?阿泽?你听得见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别吓唬我。” “你现在在哪呢,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经纪人三十多岁, 带了宋时泽好几年, 关系很好了,平时偶尔开玩笑地叫宋时泽几声哥。 他从来就没碰到过这么省心又敬业的艺人,至今没让他操过半点心, 更不用担心有负面新闻需要他擦屁股,猛地消失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还直到十点才接通电话,让他心里直打鼓。 这肯定是碰上事了啊! “哎,你快给我个地址,我自己过去接你。” 宋时泽渐渐缓过神。 他表情有些木,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 一定是时小姐有事,才不辞而别。 又或者是见他睡的香,不想打搅了他。 还可能是不想给他带来困扰吧,怕被狗仔拍到之类的。 时小姐还是很在乎他的。 “我没事,你别多想,我这就把地址发给你。” 他打开微信,跳出了好多个小红点。 消息最多的是助理和经纪人。 他把地址给经纪人发了过去。 在退出的时候,目光凝在置顶的对话框上几秒。 不死心地往下滑了两下。 什么都没刷新出来。 他眨眨发酸的眼睛。 犹豫片刻,还是给时浅渡发了几条消息。 【时小姐,抱歉,我睡过头了。】 他的作息相当规律,除了演戏拍大夜时第二天会晚起一些,几乎不会晚于七点钟起床。 印象中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像今天这样一觉睡到十点多了。 【昨天晚上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很抱歉。】 回想起昨晚的事,他耳根不由自主地红了。 大抵是感情压抑太久了吧…… 他缠了时小姐很久,实在是有点儿纵.欲过度,现在身上很是难受。 到最后,他太累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时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惹她厌烦。 “酒店???” 手机听筒里传来经纪人震惊的声音,险些破了音。 他夺命连环问道:“你怎么跑那去了!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想他家艺人宋时泽出道11年从没有绯闻,更不会出现任何睡.粉、劈腿之类的塌房事件,难道要在今天打破记录了吗?今天不会蹦出来个爆了的热搜吧! 这么一想,今天宋时泽的状态就更不对劲儿了。 失联一晚上,今早睡到十点,声音听着还有点发蔫…… 经纪人立刻紧张了起来,飞速打开微博刷了遍热搜,又按实时状态搜了下“宋时泽”。 幸好,什么爆炸性的消息都没有出现。 他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要是出了什么绯闻,一定是别人害他家艺人! 不然就那种恨不得原地升仙的生活作风…… 他是万万不相信宋时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宋时泽复杂地敛了敛眉:“没有意外,但是不太方便跟你说。” 应该……不算是意外吧? 本质上是他们双向选择,只是道德上,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虽然硬要掰扯的话,他也不能说是有错。 “好吧,你不愿意说就先不说,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但如果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咱们一块儿想办法。”经纪人见他不慌不忙,便渐渐放下心来,又说,“对了,好多营销号铺天盖地地发你昨天没去小时总生日宴的事,今天一大早就热搜了,好多人都说你这是要跟公司解约了……你昨天不是说去给小时总送礼物了吗?还非不让我跟着,到底送没送?” “……” 宋时泽面上一烫,蹭了下鼻尖。 他闷声答:“送了。” “小时总还满意吗?”经纪人咂咂嘴,“小时总随便发条微博不就澄清了嘛。” 宋时泽喉咙哽了一下。 时小姐把他自己丢在这儿…… 他垂眼:“我不知道。” 要是经纪人知道他送上那么一份“大礼”,可能要吓死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混账事啊。 “没事没事,小时总性子那么好,其实不太介意礼物什么的。” 经纪人应该是在车上,听筒里传来“刷刷”的声音。 他又说:“刚才我太着急了没顾得上,你嗓子怎么还哑了?感冒了?” “没有,就是昨天……说话有点儿多。” 其实是哭喊有点儿多。 对方在他耳边说上一句“漂亮哥哥声音真好听”,他就没忍住……不知羞耻得故意喘给她听了,缠着她的时候,还说了不少羞人的话。 宋时泽咬住嘴唇,越发唾弃自己。 “没感冒就行,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不堵车半小时之内就能到,你先洗洗漱啥的吧。” 经纪人又嘱咐了一句,才挂了电话。 宋时泽坐在桌边,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发疼的脑袋。 是的,十点才醒来,睡眠不足。 晚上折腾得太晚了。 他揉揉因为掉了不少眼泪而微肿的双眼,洗漱的时候,又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带一杯冰美式和眼贴,不然,眼睛肿了会影响拍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垂了垂眼。 这么多年都没有因为私事影响过工作,今天这样真是不应该。 还是太冲动了,做了很多错事。 他以为忍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等待,没想到却…… 越压抑越冲动。 弄得全都乱套了。 他真的没想过一上来就跟时小姐发生.关系。 可昨天,一切都太水到渠成了,发生的没有一点违和,好像事情本就该那样顺理成章,他心里又确实渴望……就没有出言阻止。 洗脸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下了。 他盯着大理石洗手台,思绪早已经飘远。 就算时小姐比同龄人聪慧、成熟,他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大人,也不应该任凭事情发生。 他年纪大,是更成熟的一方,应该担起责任,该停止就停止。 呵,外界把他都夸上天去了,可他只是一个屈从于欲.望的人渣罢了。 等见到时小姐了,还是跟他正式地道个歉解释一下吧。 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不开心。 以昨天晚上的印象来说…… 宋时泽一回忆,没两秒钟就羞得耳根发红。 心里冒出甜丝丝的感觉,唇角上翘。 光看昨晚时小姐的模样,跟上一世倒是没什么差别。 一开始略显生疏,没多久就把他逗弄得喘.息连连,就连在他耳畔说的话,都跟从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他又羞又忍不住动.情。 说实话,他觉得时小姐还挺喜欢他的。 非要说的话…… 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吧。 可就是因为年龄问题,他这个被欺负惨了的人,却总是觉得对不起人家。 真叫人纠结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您好,有闪送。” 听起来应该是酒店的服务员把闪送送到房门口了。 宋时泽回过神,说:“先放门口吧。” 他尽快把脸上的洗面奶洗干净,又刷了牙,这才从门外把闪送拿了进来。 经纪人才跟他打电话不超过10分钟,闪送这么快吗? 他有些疑惑,打开纸袋,拿出眼部冰贴。 还没来得及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时浅渡发来的消息。 【昨天漂亮哥哥哭的太厉害了。】 【给你闪送了冰贴,记得敷一下。】 就跟变戏法似的,宋时泽的眉眼顿时一弯,笑得如冰雪消融。 他欢喜的要命,简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时小姐果然还是想着他的,一定是今天有事才会提前离开。 而且好细心啊,她真好。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己还有点儿哑的声音发了条语音:“谢谢时小姐,今天……明天中午你有空吗?我想请你一起吃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他本想说今天晚上的。 但又一想,共进晚餐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晚上又有那个意思,就改了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我跟朋友有约了。】 哦…… 他想了想自己的行程。 “明晚呢?那个品牌晚宴,不知道时小姐去不去参加?” 总之他想尽快跟时浅渡见一面,也好给自己的轻浮冲动解释一番。 不管她相不相信,认错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我看情况,可能会去吧。】 宋时泽又弯了弯眉眼。 真好,明天晚上又能见时小姐了! “我等你,时小姐。” - 商务晚宴觥筹交错,人们相互攀谈,寻找机会,促成合作。 宋时泽不喜欢这种场合,一般都是露个面就在合适的时机离开。 这回为了见时浅渡,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你这翘首以盼的,是等谁呢?”经纪人打趣地问,“都一个多小时了,到底是谁这么有面子,让你在这儿等这么久,不会是位女士吧?” 说到最后,八卦的心四起。 别人家经纪人都是怕自家艺人谈恋爱谈出事故来,他倒好,刚好反着来。 “等……” 宋时泽刚开口,就看到了时浅渡的身影。 他眼底一亮,说道:“时小姐来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她说,你就别一起了。” “哈??”经纪人失望地挑眉,“你不会是在等小时总吧?问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不是吧不是吧,他家艺人怎么这么一根筋啊。 这种小事真不用问,小时总不在意的啦! 提到生日礼物,宋时泽耳根又悄无声息地红了。 “也不全是吧。”他低声说,“你先别问了,到时候跟你说。” 他特意整理整理仪容仪表。 见仪态没有问题,才主动来到时浅渡面前打招呼。 “时小姐。” 时浅渡回头:“你还在啊,我听说你每次都不会呆这么久的。” 宋时泽心中微妙地不舒服了一下。 这话说的像是…… 她故意等到他平时离开的时间才过来。 “我说在这儿等你,肯定不会爽约。” 自那晚之后,已经两天了。 他们聊天并不多,他可想她了。 “这几天时小姐好像很忙。”他温声问,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质问,也不要过于委屈吧啦,“我给你发消息,你每次都隔好久才回。” 他给她发了自己拍摄时的定妆造型,他觉得还挺好看的。 还给她分享了自己做的草莓味小蛋糕,她应该会喜欢。 早上说了早安,晚上说了晚安。 “是不是有什么事?” 时浅渡从长桌上拿起一杯酒,浅浅地饮了一口。 她随口答道:“还好吧,是有点事,不过也没有特别忙。” “噢。” 宋时泽觉得她有点儿冷淡。 就是那种……没把他当恋人,只是同事的那种冷淡。 那可能还是觉得他太冒犯了,不高兴了吧。 他抿抿嘴唇,抱歉道:“那天晚上很抱歉,我没想进展那么快的,但有点儿没把控好度……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真的很对不起。” 他知道,很多人当时没功夫想那么多,但事后想想会觉得不舒服。 只要让对方觉得不舒服,那肯定是他的问题。 时浅渡把视线从男人饱满的红唇上挪走。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跟她说还时总是很温柔很小心,生怕说错了什么似的,还带着一点儿小欣喜小雀跃,好似跟她说话就能让他特别满足。 搞得她很想亲人啊。 她微微瞌上双眼,不做声地喝酒。 脑海里翻涌起那天晚上的画面。 男人水做的一样,软着身子抽泣。 即便如此,还是没够,在她耳畔黏黏糊糊地说还想。 勾得她没刹住闸,把人弄到烂熟不说,一连两天总是能想起他那副样子。 一回想起来吧……就总是想再多欺负欺负人。 要不是知道他肯定一连几天不舒服,顾及他的身体,早就同意跟他见面了。 可这男人好像理解错了。 那正好,可以多逗弄逗弄他。 “有什么进展快的?”她拿着酒杯,轻轻地晃了晃,“不是礼物么?收到了就拆开,很正常啊。” 宋时泽怔怔地看她几秒,似乎没反应过来。 他总觉得……时小姐的语气怪怪的。 他低声说:“你没生气就好,我怕是我太冒犯了,让你心里不舒服。” “没有,你别多想,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时浅渡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轻轻地把耳机戴在了男人耳朵上。 宋时泽因为突然拉近的距离而心脏发胀,雀跃地跳了几下。 他眼底溢出笑意,却在听见耳机里的声音那一瞬间,脸上变得苍白。 【时小姐,嗯……别……】 【别停……】 【哈啊,不行了……】 “漂亮哥哥的叫得真好听。” 时浅渡脸上笑容明媚,却透着只有他能看出的恶意。 来来往往的人,只觉得是同公司的人在一起说话,谁也不会想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时泽背脊发凉,这时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她只把那当成“礼物”。 而没有真的跟他谈恋爱的意思。 她就只是,玩弄了他一番,看着他傻乎乎的动情、哭喊。 傻乎乎地表达自己埋藏了好多年的深沉爱意。 “外界要是知道你为了讨好我,被这么随意玩弄,不知道要兴起多大的风波,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时浅渡拿回了耳机,笑道,“也别在媒体面前立什么保守好男人的人设了,到时候万一让你的女朋友知道我生日时你把自己当礼物,人家得多失望啊。” 宋时泽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攥紧了。 他木木地问:“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缺只缺男朋友,才让我把自己送给你的吗?” 嗓音轻柔,有点儿发颤。 他身上的难受还没过去,他们就…… 这样结束了? “送给我了,当然是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啊。” 时浅渡说的理所应当,看着男人越来越苍白的表情,扯了扯唇角。 她笑:“你不会真想跟我谈恋爱吧?” 宋时泽吸了吸鼻子。 他说不出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 总之,像是被人玩弄了一样,心中忍不住悲凉。 要不是四周都是人,怕是要泣不成声。 胸膛起伏了几次,才勉强平息。 他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你既然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还对我……” “你自己不是说了么,别人都只能在台下看你,但我却能……”时浅渡没有说完,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不得不说,这样的礼物,感觉确实不错。” 宋时泽蓄着水光的眼眶抖动了一下。 他告诉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小姐,玩心重是正常的,不想年纪轻轻的跟他这么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谈感情也情有可原了,没什么可意外的。 她可能挺看不起他这种人的,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但见他送上门,又有一副好皮囊,就随意玩弄一番。 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定性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是时小姐这种见过太多世面的人。 可时小姐…… 只把他当成一件供她玩乐的礼物啊。 他感到难堪,觉得自己那天晚上情不自禁的告白特别可笑; 给她发那么多消息,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也特别可笑。 就连为了讨她开心而压着羞意喘给她听的声音,都成了她戏弄他的武器。 太自作多情了。 他羞耻得无地自容,觉得站在对方面前的自己像个小丑。 若是继续往前,继续追她,更像个笑话。 他不是没有自尊心。 可是,在看到眼前的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时泽还是上前一步,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腕。 他声音里染着水汽:“礼物,玩了一次就不要了吗?” 459 宋时泽5 想在时小姐的怀里醒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时浅渡回头, 目光落在男人抓着自己的手指上。 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就这么想让别人看出我们不对劲儿啊?” 宋时泽很抱歉地收回手,视线往四周一扫,没有人盯着他们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他转而看向时浅渡, 狗狗眼耷拉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一个闷闷的喉音, 却藏着无数情绪。 有点难过,有点委屈, 还有点浅浅的试探。 时浅渡没绷住, 笑出了声。 她往桌上靠,手掌捧着高脚杯轻轻转圈。 “你这表情就跟我对不起你似的。” 宋时泽沉默两秒,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知道时小姐没做错什么。 只不过是几句话玩笑话, 话赶话,而他, 想借着她的玩笑话得到她, 得到她的温柔和宠爱。 说到底, 他才是那个卑劣的人。 “我就是……”他眨眨湿润的眼睛, 淡淡地笑了一下, “有点儿难过。” 怪他太着急了,真的不应该这么快就跟时小姐发生.关系的。 这样只会让时小姐觉得他很随便。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他早就深爱到不可自拔了吧。 呵, 若是相信了他爱她那么多年, 更奇怪了。 显得他是个恋童的变态。 总是带着笑意的狗狗眼染上了忧郁与自嘲。 他低声问:“以后你真的……” 真的不要他了吗? 玩了一次,就没兴趣了吗? 可刚才已经问过了一遍,她没有回答, 而是绕开了话题。 加上之前的对话,她的态度很明显了。 所以,他没能问出口, 转而道:“以后还能像从前那样相处吗?” 时浅渡没说话,晃了几下酒杯后,把杯子搁在了桌上。 她穿着一件珍珠白的长裙,外搭宽松黑色西装,既显贵气优雅又很洒脱。手掌自然而然地往后按在桌上,撑住自身的重量,不急不缓地打量男人几眼。 片刻,她脸上混不正经的笑意淡下去,变得认真了些:“真的喜欢我?” 宋时泽像是get到了某种信号,酸软的狗狗眼立刻亮了一个度。 他点头,语调怎么听都极其真诚:“嗯,真的。” 停顿两秒,他怕自己又没表达清楚,便紧跟着补充一句。 “想跟时小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不是随便玩玩。” 时浅渡的眉梢微妙地扬起一些。 “随便玩玩”那四个字好像加重了读音。 这是在点她吧? 见她挑眉,宋时泽心里又开始打鼓。 他低声问道:“你……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上一世是时小姐先对他主动的,然后就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这回换做他追时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度比较合适,聊天时自然而然地就把屏幕对面的人当成了记忆中的人,按照曾经的习惯给她发消息。 毕竟,保持了二三十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掉的。 他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给她往学校寄小零食,送自己做的点心和饼干糖果; 每天看天气预报,有雨雪就提醒她带伞,降温就嘘寒问暖; 借着聊工作聊项目的机会,穿插着给她发自己的一些小日常,从最初的健康餐、拍摄花絮到后来的定妆照和偶尔的自拍,到最后在参加活动时问他穿哪间衣服好看…… 他觉得自己循序渐进的挺好的。 他真的很想问“我觉得我们聊的挺好的,为什么不喜欢我”。 但他知道这种问题很蠢。 感情就是一个特别玄学的事情。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还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让你觉得我很不靠谱?”他又一次道歉,“我那天是做的不对,你年纪还那么小,我不应该跟你……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没有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心态,是想跟你长久在一起的。” 生得一副狗狗眼就是好,眼尾微微下垂,眼眶稍微红一点儿就显得特别可怜。 用那种充斥着真挚、悔恨和爱意的眼神深深看她一眼…… 她心里就软下不少。 时浅渡叹了一声,没再逗他:“好吧,我相信你。” “……” 所以,之前时小姐一直就没相信他的喜欢吗? 宋时泽说不出是失望他没有得到信任,还是庆幸现在解释清楚了。 他再开口时有那么两分娇嗔感,好似受了委屈。 “时小姐之前没相信过我么?” “怎么相信你?”时浅渡掰着手指头问他,“你说,如果是你听故事听到一个光鲜亮丽的三十岁大明星跟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睡了,第一反应是什么?” 宋时泽抿抿唇:“还没三十呢,才二十七。” 时浅渡被他逗笑了一下。 她戳了戳男人的肩膀:“说真的,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你觉得微博会不会爆?不管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还是时艺老板的女儿,都能在热搜上挂两天,你难道想象不出来会出现多少负面声音吗?” 男人像个做错了事被家长训话的小孩儿,乖巧地垂首站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他低声说:“我知道不应该,对不起,你不相信我确实……很正常。” 他实在是……没能忍住。 在时小姐面前,他的自制力全都消失不见了。 “但是,我是认真的,你却只是想玩玩我。” 宋时泽话风一转,立刻从犯错的小孩变成了被委屈了的受气包。 他小心地嗔时浅渡一眼,暗戳戳地想听到她的好话。 时浅渡轻笑:“这是委屈上了?” 宋时泽没回她的话,继续沉声说:“还偷偷录音……” 说完,不太舒服地敛了下眉。 听到录音的那一瞬,他心都凉了。 难免耿耿于怀。 如果她过去也有这种喜好也就算了,可他知道时浅渡没有。 录音什么的,不就是抓住他的把柄或者羞辱他么? “这话说的,谁知道你寄给我一张房卡,把我约到酒店是干什么?”时浅渡双臂抱胸,早就想好了合理的理由,“就算你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也不能一点儿防范都没有吧。” 其实当时没有录音,音频不过是从系统里调取出来的罢了。 她就是一时兴起,想逗逗这男人,就拿出来用了。 宋时泽微微一怔。 他因为太难过,一直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觉得那是纯粹的羞辱。 却忘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确实应该多注意安全问题。 “后来就忘记关了,没想到……” 时浅渡冲他招招手。 男人很顺从地弯腰到她唇畔。 “漂亮哥哥那么好听的声音被留下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 宋时泽霎时涨红了一张脸。 他皮肤白透,红一点儿就特别明显。 害羞的同时,心里也抑制不住地冒出喜悦。 时小姐至少还是对他有些兴趣的。 他试探地问:“时小姐,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如果你喜欢的话……” 眉头微不可察地敛了一下,透出些许纠结。 最后,还是大胆地说了些荤的:“其实不用听录音。” 话音落下,整张脸恨不得都烧了起来。 时浅渡看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爆炸,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倍儿烫。 她笑了几声:“看你脸红的,还以为跟那天晚上是两个人呢。” 宋时泽心说,还不是为了让你开心。 要不然,他真不是放浪的人。 他催促:“时小姐。”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时浅渡与他对视,在对方期待的眼神里,眉眼弯了弯。 她说:“那就试一试吧。” 宋时泽笑了。 没有掉眼泪,却莫名让时浅渡想起“破涕而笑”这个词。 是那种打破忧伤,发自内心地喜悦起来的感觉,生动极了。 好似整个宴会厅都因他而明媚了起来。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血液在翻涌,有什么炸开了花。 等待了那么多年,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身份。 这让他开心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里。 以前,都是时小姐主动牵他、抱他、亲吻他,一切都由着她主导。 想来那时,时小姐是很喜欢他才会那么主动,总把他调戏得满脸赧然。 现在时小姐没有那么喜欢他…… 需要他主动一点儿。 宋时泽顿了顿,红着耳朵主动去牵时浅渡的手。 手指肚刚触碰到温热,便被她躲开了。 他一怔,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条件反射地道了句“抱歉”。 “不用总是道歉,既然跟你在一起,当然不会介意这些。”时浅渡指指四周的人,“但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他们是在一个比较角落里的地方,人不多。 圈里人大都是人精,能看出他们有事再说,就没人上千打扰。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附近,一直牵手肯定要被看到的。 宋时泽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 刚开心一下,就又开始失落了,患得患失的。 “时小姐不愿意公开吗?” 时浅渡察觉他话里的委屈,不由得好笑。 这哥男人活了两辈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啊。 难道是刚才实在是吓得够呛? “瞧把你委屈的。”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头,“我年纪还小,曝光出来的话对你的事业肯定有很大的打击,那些一直眼红你的人恐怕要拿这件事骂你一辈子了,我如果想对你好,就不应该在这时候曝光出来。” 宋时泽狐疑地问:“时小姐,你真的不是从经纪人看艺人的角度说出这句话的吗?” “呵。” 时浅渡没忍住,偷摸摸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她问:“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的吗?” 宋时泽垂眼:“……嗯。” 时小姐本来就是不会让人驾驭的那种人啊。 所以,只有他主动追逐份。 当然,以前时小姐喜欢他的时候,总会主动停下来。 她愿意给他所有的好,愿意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 这种落差让人挺难受的。 而且总有一种…… 害怕永远回不到过去的恐惧感萦绕在身边。 “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漂亮哥哥一直这么不开心,我可是会心疼的。”时浅渡用指肚轻轻撵开男人的蹙着的眉头,笑说,“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怎么样?” 宋时泽没想太多,说道:“我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想公开。” 他很想跟时小姐大大方方地在一起,大大方方地牵手、拥抱。 让所有人都知道时小姐喜欢的是他。 时浅渡瞪他:“明知故犯,许愿的机会取消。” 宋时泽的唇角翘了翘。 时小姐果然是年纪还小,似乎比从前幼稚的明显一些。 “那我还是换一个愿望吧。” 男人垂眼片刻,耳根无声地红了一点儿。 他柔声说:“明天早晨想在时小姐的怀里醒来。” 想每天早晨都可以在她的怀里醒来。 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找不到人的慌乱了。 460 宋时泽6 漂亮哥哥这么粘人。 第四百六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明天早晨想在时小姐的怀里醒来。” 宋时泽说完这话, 空气沉默了几秒。 一开始没什么,沉默的越久,气氛就越显得微妙。 他看到时小姐侧着脑袋, 懒洋洋地笑看着她,眉梢微挑。 眼神里好像有点儿调侃的意味。 他意识到他这么说好像…… 又有点儿那个意思。 显得他脑子里除了那事没有别的似的。 他立刻解释说:“我没有想要暗示你跟我……的意思。” 天地良心,上一世恋综的流程就是两人住在一间房间里, 自然而然地就同居了,此后就一直维持在了那个黏黏糊糊的同居状态, 他习以为常,根本不会多想。 可现在的时小姐还小啊……! 他那么说, 只能让人想到两个意思—— 一他想上床, 二他想同居。 对于现在两人的情况,哪个都不合适。 他平时人挺聪明的,怎么一到时小姐面前就跟个大傻子一样掉链子。 难道他自以为平静了, 实际上“时小姐年满十八岁”这个事情带给他的兴奋度还没过去? 真是服了他自己了。 宋时泽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 为了增加解释的可信度,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那个意思, 那天有点儿过,我到现在还不舒服呢。” 话音未落, 他就发现, 时小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是那种, 他非常熟悉的笑意。 有点儿戏谑, 有点儿慵懒,还有点儿说不出的宠溺感。 被这种眼神看上一眼,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血液追赶着往脸上涌。 他用双手托住发烫的脸颊,羞得眼角都是烫的。 “别看了, 我说认真的呢,时小姐。” 时浅渡心中直呼可爱。 这么大的人,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这么纯情啊。 真犯规。 她执起酒杯,微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滑落。 “这么说,是我那天太过分了?” “也不是,我那天……”宋时泽低头,“挺开心的。” 压抑了十多年的感情突然爆发,他一整个晚上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中,当时压根没觉得身体不得劲,也没有想以后,就只想好好地抓住当下。 他虽然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但还记得时小姐在他耳畔亲吻时,心中溢出的喜悦感。 他那时感觉,时小姐非常珍惜他,像上一世一样。 “太开心了,所以有点过度,不是时小姐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说:“刚才的话,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你可以当我没说。” 时浅渡撑着下巴看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说抱歉。” 上一世的宋时泽境遇低落,有明显的讨好型人格,又有中度抑郁,所以常把道歉的话挂在嘴边,跟她在一起好几年才慢慢地改善。 这次重活一世,他跟人相处的很好。 性格依然温和内敛,但该强势的地方绝不退缩。 就连难搞的一家子人,都从继母开始作为突破口,赚到的第一笔钱就带着继母去最好的医院做了斜视矫正手术,解开了她自卑半辈子的阴影,成功拉拢了本就对他还凑合的继母。 弟弟年纪小还有的教育,他就拿出大哥的架子管教。 弟弟的个人发展倒是小事,主要是长歪了容易祸害别人,就算做出坏事可以绳之以法,但伤害造成了是无法挽回的。 至于父亲,他上辈子受那么多苦,一大半都源于父亲。 他没有什么以德报怨、用爱感化人的心思,把最强硬的态度怼过去,就发现父亲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罢了,现在他说一,父亲绝不说二,生怕他缩减生活费。 除去家庭,工作中也是,他温和谦逊,但真生气了绝不憋着。 就像那天采访时露出不悦一样,当着镜头的面就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根据时浅渡这么多年的观察,宋时泽还是宋时泽,但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可是,每次来到她面前时,好像瞬间活回去了。 他又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男人。 她喜欢看宋时泽委委屈屈的模样,但也不希望他过于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 唉,人真是纠结,都想既要又要。 “其实你不用总是跟我道歉。” 宋时泽多少有些内疚,而且是想的越久就越爱反思。 他温声说:“毕竟我比时小姐大很多,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应该有该有的自制力,我那天想如果时小姐愿意碰我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但这样很不负责任,好像[是时小姐主动愿意的]就把我身上的责任全都推卸掉了。” 他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先前看到时小姐的态度,难过之余又觉得自己活该。 “嗯……”时浅渡淡淡地应了一声,“想的真多呢。” 宋时泽怔住,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他在感情上确实容易犹犹豫豫,显得忧柔。 “我这样让你觉得很烦吗?” 时浅渡扭头看他,与那双诚惶诚恐的狗狗眼对视了。 她笑了,温声说:“太在乎就会这样吧。” “……” 宋时泽眼睛微微睁大,瞬间得到了宽慰,心脏跟着柔软起来。 时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啊。 理解他的心情,包容他的小缺点。 “过去就过去了,别想太多啦。” 时浅渡挺想搂住男人的腰揩个油的,奈何许多人,只能放弃。 她转而问:“要是满足你的愿望,你会开心一点儿吗?” 宋时泽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暴露自己的内心。 “时小姐不介意吗?”他这回没再冲动,而是沉心问道:“就是,你会不会觉得进度太快了一点儿?”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一步到位了还嫌什么快慢的。” “……” 宋时泽又有些臊得慌。 他“唔”了一声:“说的也是。” 这回跟上次在酒店不一样,上次没怎么好好相处就直接…… 这次他们可以聊聊天,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相处,一起吃点东西、看看电影之类的。 他心中难免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于是顿了顿,压下心跳。 “那我们……” “你的身份去酒店风险太大了。”时浅渡问,“去我家吗?” “……” 宋时泽微滞。 去他家的话,就是处于他熟悉的环境,是他的主场。 去时小姐家,对她来说心理上会更有安全感吧。 心知如此,还是会被时小姐的直接惊到。 她真是从小不喜欢拖泥带水啊。 不喜欢会表现的明显,而决定试一试就……这么迅速? 还是说,她其实是喜欢他的,才会邀请他去家里? 难道他又被时小姐捉弄了? 不是吧,小小年纪就会吓唬人了。 他心头多了点儿小九九,暗戳戳地说:“时小姐这么主动啊。” 时浅渡挑眉:“你想表达什么?” “时小姐你……对我应该也是有些好感的吧。” 宋时泽决定尽可能改掉优柔寡断的小毛病,便没过多犹豫,比较温和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他抿抿唇:“先前你表现得好像只把我当成个玩物,很让人很难过的。” 也不知是在跟她撒娇,还是在埋怨她表现得太绝情。 时浅渡笑了一声,用夸张的口吻跟他玩笑道:“再多的好感,也会在你把魔爪伸向一个十八岁小姑娘的时候……” “别说了。”宋时泽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你都说过去就过去了,怎么还提?” 时浅渡直乐,往旁边躲了一下。 她假装正经道:“别打了,会让人看见的。” 宋时泽停手,低声嘟哝:“再说了,是我被你欺负还差不多吧。” “嫌我欺负你,不乐意?” “……” 这话不好答。 说不乐意,怕她当真;说喜欢,又…… 怪叫人臊得慌的。 他嗔道:“也没有,就知道给我扣帽子。” “这就扣帽子了。”时浅渡笑话他一句,问,“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么,要不要提前走?” “去时小姐家里吗?” 宋时泽停顿一下。 他垂眼,问:“真的没关系吗?” 时浅渡凑过去,跟他拉近了距离。 她歪歪头:“欲迎还拒?” 宋时泽没控制住笑容。 红润的嘴唇翘起,别开脸,怎么看都是在偷笑。 “嗯。” - “时小姐,你饿吗?” 宋时泽帮时浅渡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换好了拖鞋,跟进客厅。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感觉,好似不是第一次来。 也确实如此。 他上一世,在这栋别墅里住了好多年。 他们在这儿生活,日日相伴。 “我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时浅渡伸了个懒腰,歪歪斜斜地瘫在沙发上。 大夏天的忙碌一晚上,累的要命。 她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不算很晚,便点了点头。 “好啊,你随便弄点吧。”她翻了个身,改成趴在扶手上,笑道,“漂亮哥哥这么全能的么,还会下厨啊?” 宋时泽打开冰箱,不用过多思考,就拿出了几样时浅渡爱吃的菜。 他站在水池前洗菜,抬眼扫过去一眼。 见她就那么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看他,心中突然一跳。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时小姐赖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他做饭,时不时地调戏一句。 而他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仿佛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 特别的温馨,让他十分满足。 “嗯,会做一些。”他温声回答,“以后我可以经常给时小姐做饭。” 让喜欢的人吃自己做的食物,也让他感到满足。 尤其是她说好吃的时候,一切付出都很值得。 “好啊。” 时浅渡没说很多,就这么看了他一阵。 看着男人穿着围裙,洗净手,动作利落地料理。 他真的很漂亮,五官立体又没有攻击性,带着一种恬淡的柔和感,奶白的皮肤在冷清的灯光下像是细腻的瓷器,其间有红唇点缀,多了一抹艳色。 偶尔抬起眼跟她对视,又会很快低头下去,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可能是因为自带氛围感吧,他是很有感染力的那种人。 是哭是笑,都很容易牵动其他人的情绪。 只垂头抿唇低笑,就能叫时浅渡觉得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痒呼呼的,想亲那对正在偷笑的嘴唇。 她眸色深沉地看了一阵,突然起身。 “今天太热了,我先去洗个澡,不然身上不舒服。” “啊,好,你洗完我应该就弄好了,刚好可以吃。” 宋时泽点点头,对答如流。 他太熟悉这一切了,类似的对话发生过很多遍。 不过这回,在听到水声的时候,他没忍住红了脸。 在时小姐这个年纪就这样相处…… 他不想想太多,但还是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真纠结啊。 他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专注做饭,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时小姐只是允许他住一晚而已,又没说让他同居。 再说了…… 开学后她就去上学了啊,怎么可能就此同居。 时浅渡吹干了头发,一出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她来到餐桌前:“弄这么多样啊,很辛苦吧。” “不辛苦,都是我平时常做的一些。” 宋时泽把自己最得意的拿手菜往前推了推,眼底露出一点儿期待。 他说:“时小姐,你尝尝,喜欢的话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瞧见男人那种等待夸奖的眼神,时浅渡心中直笑。 说得好听,还不是那准了她肯定会喜欢。 大晚上的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东西,一看就是想展示一下厨艺,抓住她的胃。 怎么这么可爱。 “很好吃。” 她没有再逗弄这个满心都是她的男人,不吝夸奖。 略微停顿一下,又不正经地说:“跟秀色可餐的漂亮哥哥一样好吃。” “……” 宋时泽给她盛了一小碗汤。 他嗔:“好好吃饭。” “好好好,吃饭吃饭。” 宋时泽身为艺人,要比较严格地管控身材,去宴会之前就已经吃过健康餐了。 现在时间比较晚,他就没有再吃东西,给时浅渡盛好端上来后,陪她坐了一会儿,见她吃得开心,确实喜欢他做的东西,就放心了不少。 借着时浅渡吃完饭的功夫,他也去冲了个澡,不然夏天从外面回来确实不舒服。 黏黏糊糊的,自己不得劲,还容易让对方嫌弃。 他有那么一点小心机,在浴室几瓶沐浴露里选了时浅渡最喜欢的那个,还在吹干头发后,往自己耳后和肩头抹了些香水,不轻不重,只要拥抱在一起就能闻的见。 还是会希望,能被喜欢的人抱一抱,亲一亲。 不非得要做到最后,只需要腻味在一起呆上一会儿,就很满足了。 所以,在他看到时浅渡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手的时候,心头隐隐开始雀跃。 “要看个电影吗?” 宋时泽来到她面前,指了指投影仪。 一部气氛好的电影能带动两人之间的情绪,增进感情。 他们从前就经常在一起看电影,一边看一边腻腻乎乎地亲亲抱抱,不会有特别过火的举动,只是靠在一起,被她把玩把玩耳朵或者手指,偶尔轻轻地啄一下鼻尖或唇角。 他特别喜欢这样的时光。 时浅渡摇摇头:“今天不想看电影。” 她向男人伸出手,宋时泽就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掌递给了她。 温暖干燥,指背骨干漂亮,掌心却十分柔软。 她牵着男人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无需说话,对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时泽其实不算特别喜欢这样,有些太羞耻了。 不过也不讨厌,所以愿意配合她。 才一坐过去,就被人轻轻环住了腰。 那种熟悉的温暖感和安心感同时翻涌上来,笼罩了他。 他抿住嘴唇,心头雀跃。 弯腰,试探着对方的反应,慢慢地窝进年轻小姑娘的怀里。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自觉地轻蹭了蹭。 落在腰间的手缓缓往上,抚了抚他的背脊。 动作很温柔,像是在告诉他放松一些也没关系,他可以尽情地赖在她的怀里。 宋时泽有那么几瞬,感觉自己好似在一个美好的梦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实在是……让人怀念的怀抱啊。 双臂用力,无比依赖地环住了时浅渡的腰。 脸颊轻轻埋在她的颈窝,亲昵却不旖旎,没有任何情.色的意味,就只是拥抱。 他并不是满脑子都只是那种事,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只是太喜欢被她占有的感觉了,只是在过分的压抑之后,用那种方式更能宣泄他积压了太久的情绪与想念,想要从亲密无间地动作中索取爱意。 而平时的话,一个拥抱就够了,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他又把身前的人抱紧了些。 没有人说话,空气沉默极了。 却不会觉得尴尬。 他很享受这种静谧温馨的感觉。 那些从生日宴那天开始聚集积攒的忐忑、不安、内疚、自责、悔恨…… 所有情绪,所有七上八下的心情,似乎都在她的怀里消散了。 不再有任何慌乱惶恐,就那么平静了下来。 只有心脏“砰砰”地跳动,溢出欢喜。 安静了一会儿,宋时泽张了张口。 他轻唤:“时小姐。” “嗯?” “没事,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他眼睛弯了弯,继续赖在时浅渡的怀里。 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时浅渡笑道:“漂亮哥哥这么粘人。” 这么一句逗弄的话,就让男人的耳根变得红润了。 他撑起身子,跟她拉开一点儿距离。 狗狗眼低低地垂着,看起来乖巧又内敛。 宋时泽在心中悄声回她:是啊,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但这种话,没办法真的跟她说出口。 于是他温声问道:“时小姐不喜欢这样么?” 他不确定这个年纪的时小姐,会不会喜欢像从前那样相处。 还说,她更喜欢那种成熟稳重的人,喜欢他对外展示出来的那副模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因为那十余年的空缺,比上一世更加依恋她了。 迫不及待地想把十年间缺失的情感都在她身上找回来。 所以…… 就更加黏人了些,喜欢黏着她。 时浅渡摸摸男人的背脊。 他属于肩宽腰窄的那种人,身上有肌肉,但不过分强壮,背脊上的肌肉刚刚好,隔着薄薄的衣服能隐约摸出手感,却不会太厚显得人过于壮实。 真是处处都很合她的心意,不知道长期保持这样的身材,要付出多少努力。 她没有立刻回话。 而是扬头,啄在他的唇角。 在嘴唇相触碰到一起的瞬间,她察觉到男人的肌肉紧了一下。 这反应让她心情很好。 嘴唇离开一点儿,在对方眉眼中流露出失望的时候,又重新吻了过去。 男人张开嘴唇,轻轻地回吻她。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邀请。 时浅渡便探过去勾他,唇齿温温软软地触碰到一起,动作柔和,不急躁不深入,却营造出了一种能让人溺进去的气氛,很快就让怀里的男人软下去一点儿,眼底染上了水汽。 “嗯……” 他发了个喉音,在心中低低柔柔地唤她。 手指用力,抓紧她腰间的衣料。 怎么看都有点儿…… 含羞带怯的。 时浅渡在男人的唇上反复吻了吻。 分开后,瞧见他耳根的红,愉悦地轻笑。 她逗弄说:“漂亮哥哥,你跟别人谈恋爱也这样吗?怎么这么娇羞啊。” 宋时泽闻言,用擒着水雾的眼眸深深嗔她一眼。 他不太开心:“我没跟别人谈过,时小姐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 便抿抿唇,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好不好?” 这种上一秒强硬下一秒撒娇的反差很大程度上取悦到了时浅渡。 她侧头,轻吻在男人的耳边:“都这么跟我撒娇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宋时泽往后瑟缩了一下。 也不知是因为那气息,还是因为调戏的话语,他脸上更红了。 “不是撒娇,只是问你一句。” 时浅渡蹭了蹭他的鼻尖:“是吗?” “我这个年纪还撒娇什么。” 宋时泽眼睛扫向别处。 他低声说:“时小姐怕是要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 男人拿眼角扫了她一眼:“说得好听。” 过去却没少调侃他。 他还能不了解时小姐么。 时浅渡低低地笑了起来,又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漂亮哥哥瞪人都这么好看。”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宋时泽故作呵斥,身子却重新窝回她身上。 唇角偷摸摸地往上翘了一点儿。 没有立刻听到回话,只有轻淡却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耳畔。 任凭他赖在怀里,惬意地瞌上双眼。 半晌,才听她说:“只说给你听。” 461 秦砚1 你就这么想跟我有个孩子?…… 第四百六一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殿下。” 时浅渡听见身后的声音, 脚步没有任何停顿。 很快就有人追上来,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往旁边一扭,不客气地把对方的手拍到一边, 眉头不悦地挑起。 “秦砚,你今天没在议事厅找我的麻烦,开始私下里找我麻烦了是吧?” 秦砚不爽地咬了咬牙齿,平和的心态瞬间被打破。 时浅渡这个女人,真就一句好话不跟他说吗? 他一脸不爽, 但使劲回忆回忆遥远的过去,还依稀记得他们的确针锋相对的很厉害, 便勉强按捺住了心头的愤愤之意, 没有发作。 “合着在殿下眼里, 我就只会找你的麻烦是吧?” 时浅渡“哟”了一声:“今天我们秦砚上将,竟然没有自称老子,这是进步了啊。” 她气人的时候, 真能把人气的半死,语调怎么听都是贱嗖嗖的。 “从野蛮步入文明了, 恭喜恭喜。” 秦砚额头上立刻蹦出一条青筋,“突突突”直跳。 谁能想到,他这次来是想告白+强吻时浅渡的。 现在被气得半死,真想当场跟她大打一架, 揍到她跪地上求饶。 ……虽说他确实打不过时浅渡就是了,但想一想总行吧。 “老子就不应该给你好脸色!你这个……” 他的面色发青,一张脸恨不得气到变形。 “你这个……” 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骂人的词,有点儿卡壳。 要是搁从前,他咔咔咔一顿输出,能把时浅渡八辈祖宗骂一边。 可现在, 他瞧见时浅渡跟他带笑地挑眉…… 就能想到她对自己好的时候,想起那些浓情蜜意。 草,他在想什么酸溜溜的词。 这女人有什么浓情蜜意,都是调戏逗弄欺辱他罢了。 总之,卡了半天,没说出太狠的脏话。 反倒是看到时浅渡凤眸一弯,笑得更加贱嗖嗖的时候,心里气得够呛,习惯性地用他早已用习惯的方式——直接按着她的肩膀亲了上去,堵住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时浅渡唇边传来温软的触感。 男人看起来强硬、嚣张,但嘴唇意外的柔软。 身子骨也是,肌肉不紧绷起来的时候,柔软又弹性十足,手感很好。 跟他看起来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眉心一跳,有些意外。 心说秦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和粗鲁。 她抬手就掐住了男人脖颈。 因他身材高大强壮,脖颈偏粗一点儿,若她的手稍微小些,都掐不住他。 “喝,粗鲁就是粗鲁,在这儿跟我撒野。” 手指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随之显露,血管明晰。 她眯起双眼:“今天出门没打狂犬疫苗么?” “……??” 时浅渡这个混蛋,骂他是狗!! “老子看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该打狂犬疫苗了吧!” 秦砚抓住时浅渡的手腕,想让她松开。 习惯了跟她打架,然后打着打着就亲到一起,所以被掐一下也不觉得怎么样。 就是才碰到那么一小下就被迫分开,心里边不爽的很。 他这回带着军队避免了全军覆没的惨剧,把敌人打得十年之内绝无还手之力,回到主星又把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她不夸奖他一句也就算了…… 他为了打退敌人,在外多呆了半年时间,一直都没能见她,别提多想她。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跟她表白,想有机会多亲近一下,可她见面就是讽刺,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仗着自己比时浅渡高出一头,眯着眼睛俯视她。 喉咙里低低地哼了一声。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找茬的,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儿?” 时浅渡听他这么说,缓缓松开了手指。 她敛了下眉,笑问:“那是来干什么的,说吧。” 她的眉眼长得英气,鼻子和嘴又偏小巧,除了偶尔因为嘴唇薄而被人说薄情之外,一张脸倒是很好地将英气与柔和捏在了一起,导致双眼的表情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气质。 就那么眼角微挑、带着笑意瞧人时,显得温柔又俏皮,让人恨不起来。 秦砚被她这么看着,耳根莫名一红。 他突然害臊,心里想着—— 他怎么就主动过来跟时浅渡这厮表白来了啊! 就应该先主动去检测基因,然后装作不情不愿地跟她捆绑到一起。 现在倒好,冲动之下先亲了她,好像他就非她不可,情根深种似的。 ……好吧,他就是非她不可。 绝对要把她拐到手里。 她上辈子跟他捆在一起,这辈子也只能跟他捆在一起! 他寻思亲都亲过了,藏着掖着没意思。 于是微红着耳朵,心中一横。 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时浅渡,语调可以说是嚣张至极,故意说的无比跋扈:“老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殿下,老子看上你了,刚才亲你那一下,就是给你盖了章,你以后生生世世都是老子的人,等着跟我结婚吧!” “……” 天知道时浅渡废了多大力气才把笑意忍了下去。 这可真是秦砚的风格啊。 上一世,他一开始陷入低谷,腿也是废的。 所以脾气暴躁,但少了几分嚣张。 后来又被她故意磨了磨性子,曾因为习惯她,跟她低三下四过。 可是…… 自从发现她也对他有意之后,一天比一天嚣张。 慢慢的,把以前的嚣张劲儿全给他养回来了。 要她说,怪不得有人陷害他。 就那么个得罪人的脾气,要不是战场上实在厉害,一直以来运气也不错,哪里轮得到他当上将啊,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阴沟里做孤魂野鬼了。 时浅渡压下笑意,眉头拧的更紧了。 “哈。”她回以同样的张扬,“你这还不是跟我找茬的吗?” “……” 秦砚气的想跺脚。 时浅渡这个女人…… 看不出他是为了掩饰羞意,才故意说得夸张一些的么? 他的告白却被人这么回怼,心中又气又涩。 不止气时浅渡的态度,还气他自己。 妈的,以前的他到底是跟时浅渡掐过多少架啊? 掐得告白都让她讽刺回来了。 越想越气。 他告白,她讽刺。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个女人背地里肯定要嘲笑他了。 这事儿传出去,就会有无数声音,说一个贱民妄图玷污皇女殿下。 这种声音上一世就很多。 但这一次,他腿是健全的,又立了大功…… 总不能还是那么配不上时浅渡吧? 他心里说不出地别扭、难受。 “呵,你不会说的是认真的吧?”时浅渡问,“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跟我吵架么?还是你有受.虐倾向,就特别想被我按在地上打啊?” 秦砚喉咙一哽。 真想骂骂咧咧一通。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个嘴上不饶人的混蛋。 反正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就得到。 上辈子可以得到,这回他势在必得。 他哼笑:“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不是虐人?” 时浅渡很意外地挑了挑眉:“就你?” “……” 虽然说他在时浅渡面前确实只有被她……唔,欺辱的份,但她这个眼神真的很气人。 把她按在地上狂揍一顿然后狠命欺负回来是他毕生的梦想。 他本来气的想反驳,但突然想到了重生之前,他刚得到基因匹配结果的时候—— 那会儿他极度讨厌时浅渡,却只能被迫跟她捆绑在一起。 那种屈辱和愤怒,他至今还能隐隐地记起。 这回,如果换成他把匹配结果摔在时浅渡脸上,逼她跟自己在一起…… 啧,别有风味啊。 他脸上愤愤的怒意渐渐消散,扯扯嘴角,大笑一声。 “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废话。” 反正这个女人永远都要跟他捆绑在一起了。 - 没过三天,整个主星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帝国皇女时浅渡跟平民上将基因匹配百分之百的消息,平民欢呼,贵族中则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看不上秦砚,觉得他会影响皇室血脉的高贵,却无法反驳基因匹配的事实。 何况秦砚最近风头正盛,是帝国一等一的功臣,非要说的话,也是平民中最配皇女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平民众多,许多人都希望可以有平民冲破贵族设置的桎梏。 于是他们在网络上呼吁,让时浅渡秦砚二人步入婚姻,才能保证孩子的成长和发展。 秦砚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站在时浅渡的私人宅邸中。 他手中拿着打印出来的匹配证明,特意放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抹嚣张中多了一丝得意和……跟时浅渡类似的、贱嗖嗖的表情。 跟她生活了几十年,把她那点儿坏毛病学过来不少。 “殿下,我们的基因100%匹配,基因匹配处勒令我要跟殿下好好相处,培养感情,争取尽快一起培育后代,当然,孩子出生时,最好也得是我们一起养育,不能缺少了父爱母爱才行。” 时浅渡早就料到了秦砚会搞这么一出,没有太过惊讶。 她哼笑一声:“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这是……生气了? 秦砚见状,特别高兴,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他反问:“殿下不会是在怀疑这份基因检测报告的真实性吧?如果殿下怀疑,现在就可以跟我一起去基因匹配处,让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再测一次。” 跟他一起来的基因匹配处干部可经受不住这种怀疑。 那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殿下,报告确实没有半点作伪。” 时浅渡眉头动了动。 表情不显喜怒。 秦砚性子直,喜欢直来直往,但不代表他不会说一些套话压人。 于是,便冠冕堂皇地说:“殿下,您是帝国的长女,是整个帝国人民最仰慕的对象,为帝国培育后代是您的职责,您不会要因为个人的喜恶不愿意履行责任吧?” “呵……那不至于。” 时浅渡轻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她招招手:“你们进来吧。” 基因匹配处的干部把一些简单的设备和工具一并拿了进来,给两人一一讲解。 他说道:“其实也没有很复杂,殿下在成年时已经在基因匹配处录入过,所以主要提取秦砚上将的就可以……” 一旦跟生育这个话题扯上关系,年长一点儿的人就容易话多。 尤其是在基因匹配处任职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个,同事之间说的也都是家长里短,还有一些育儿啊、两性感情啊之类的话题,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前前后后说了二十多分钟。 一开始,秦砚还性质充足地附和他,故意说给时浅渡听。 后来他都开始听烦了—— 他想要的是跟时浅渡独处,而不是听人念叨! 于是他拉下黑脸,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很快的,管家也退下了。 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他跟时浅渡两个人。 秦砚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满心愉悦地想要欣赏时浅渡脸上的屈辱和愤怒。 他故意激她,说道:“殿下就别再沉着脸了,接受现实吧。” 说着,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军.装。 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来到了时浅渡面前。 秦砚身材高大,而时浅渡坐在沙发上,比他矮了很多。 他便弯下腰,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殿下,就连基因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儿,难道还有比这更靠谱的吗?” 男人的嗓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点儿沙哑,十分性感。 他唇角翘起,嚣张之余,好像有那么一点儿…… 得意洋洋。 因为“天生一对”而得意洋洋。 时浅渡完全没有被他强大的气场和身高优势影响到。 她往沙发上一靠,手指轻轻撑住脑袋,散漫地笑了起来。 薄唇微张,出口的话语也慢悠悠的。 “我怎么记得秦砚上将以前最不屑的就是基因匹配?” “……” 秦砚回想回想,好像确实是。 上辈子他被不少贵族看中过,有几个家族都想借着他平民上将的身份翻身,所以都想把他招婿到自家来,他可以得到贵族身份,而他们能有一个身为上将的女婿。 自然也就有人会拿基因匹配说事,想要说服他同意他们的提议。 每次,这种人都被他喷了回去,一次不落。 好像每次都是在说基因匹配的可笑。 他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怎么,人的思想还不能有进步么?殿下以前总是说我粗鲁,现在我相信科学,维护科学,殿下又不愿意了?” 说到最后,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他还是容易说着说着就跟时浅渡针锋相对。 见时浅渡没有立刻回话,他满意地扬了扬脑袋。 终于轮到他把时浅渡这个混蛋说到哑口无言了吧? 她也有今天啊。 秦砚心里那叫一个爽快。 好像相处多年,终于大仇得报。 当然,如果能有一天,他可以把这个女人欺负到下不来床,就彻底大仇得报了。 他咧开唇角:“既然殿下无话可说,那还是按照法律来吧。” “跟我匹配成功,能跟我有孩子,让你这么得意么?”时浅渡眉眼笑着却莫名给人一种逗弄的感觉,“秦砚,你就这么想跟我有个孩子?” “……” 这眼神…… 就跟他求着时浅渡跟他生孩子似的! 秦砚直生气,就跟被人侮辱了似的,很不舒服。 他想从时浅渡脸上看到屈辱和愤怒,竟然全都没有。 反而被这个女人将了一军。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太大,未免太憋屈了。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直起身子,哼笑:“你真是自恋啊,殿下,我只是觉得能把你这么高傲张扬的人捆回来很有意思罢了。” 他嘴硬,死不承认自己的目的。 “你说呢殿下,被迫跟一个平民生孩子,是个什么感觉啊?” “能有什么感觉。” 时浅渡耸了耸肩膀,语气随意,好似压根没当一回事。 从茶几上优哉游哉地拿起咖啡杯,喝一口品了品。 停顿半晌,她才说:“孩子又不用我生,基因匹配处会培育出来,到时候你好好养着不就行了?不过是多了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砚又想把这个女人按在地上暴揍一顿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殿下就是这么对孩子负责的么?”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时浅渡诧异,理所应当道,“给帝国培育后代,那怎么可能只跟你生养孩子,以后至少还要娶个高门贵族回来辅佐我,总得给人家一个孩子吧?以后再碰到匹配程度高的,也跟你一样啊,总得再培育一个吧?” 眼见着男人的表情越来越黑,好像很快就要爆发。 她收敛收敛装渣女的语调,又说:“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五大三粗的带不好孩子,可以交给基因匹配处,我这边也会请最好的育儿师,让孩子得到良好的照顾。” “你他妈的才带不好孩子!” 秦砚被她气的一个头两个大,直彪脏话。 到底是谁带不好孩子啊? 啊?? 他累死累活给她带孩子、照顾孩子,就连换纸尿布都是他亲力亲为,可这个混蛋女人呢? 每天晚上就知道睡大觉! 孩子半夜吵闹她起来过几回? 就连他被这混蛋在床上欺负惨了,孩子醒了也得是他拖着一身的酸痛去抱孩子! 太气人了。 他怎么就打不过时浅渡呢? 回想起自己又被调戏、又被欺负、还天天苦哈哈带孩子的场景……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大骂了一句之后,气笑道:“呵,殿下也少在这里逞能了,反正上到皇族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所有人都知道你就这么跟我绑定在一起了,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 他不断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着急、示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于是大咧咧地往时浅渡对面的沙发上一坐,气势上毫不输给时浅渡。 “你以为老子想跟你生孩子么?” 秦砚冷哼一声,神情倨傲得不可一世。 心里却气得牙酸,把时浅渡臭骂了八百个回合。 跟她生孩子有什么好的? 还不是要他累得要死要活地带孩子。 “还不是依照法律只能这样,身为上将,总要遵循国家法律。”他眯起双眼,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既然殿下也跟我一样不想在彼此身上浪费时间,那就劳烦殿下多多配合一点儿,尽快完成了基因匹配处下达的任务。” 他说完,唇角往上翘了翘。 用手指点了点放在茶几上的无菌杯。 时浅渡微微垂眼,顺着他的动作扫过无菌杯。 她笑问:“你是想让我帮你?” “殿下虽然嚣张跋扈,但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总比没有女人强那么点儿吧。”秦砚嘲弄地说道,“你想尽快,那就配合配合,都是成年人了,别给老子装清纯。” 哎哟,都会激将法了。 时浅渡心头发笑,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前。 她弯腰,一手撑在秦砚脑袋旁边的沙发靠背上。 吊灯在她身后。 她把男人笼罩在了阴影里,一片漆黑。 却还是能发现,男人在她垂首接近的时候,耳根不动声色地红了。 “我看怎么像是你在装清纯?” 她抬手,缓缓地把玩抚弄男人的耳朵。 微微发烫。 细细感觉还有点发颤。 男人似乎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兴奋,呼吸都不太对劲儿了。 红润饱满的嘴唇冷硬地抿成一条直线,绷着力气。 真是只纸老虎,只有吵吵嚷嚷的花架子。 稍一调戏,或者被按在床上时,就立刻成了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了。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语调愉悦,带着淡淡的笑意。 “哎呀……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烫啊?” 秦砚抬手拍过去,不承认害羞:“废话!你这么搓我的耳朵能不烫么?” 混蛋,他怎么这么不争气? 不就是被近距离摸了几下耳朵么。 时浅渡手臂用力,抚在他的耳朵和后脑上没有动弹。 手指穿过柔软的黑发,在头皮上轻轻抚了抚。 “我不过随便问一句,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不习惯被人碰么?”她往前凑了一点儿,附到男人的耳畔,压低嗓音调笑道,“不会……还是个雏吧?” “……” 时浅渡这个混蛋! 秦砚的耳朵更红更烫了,也不知是纯粹的害羞还是气过头了。 原本就因为总是打不过时浅渡而耿耿于怀,听到这话就更觉得像是嘲弄和侮辱。 他又羞又气道:“殿下要不要亲自试试老子到底是不是雏?别到时候被我欺负到下不来床再跟我哭哭啼啼……!” 462 秦砚2 你是在讨好秦我吗? 第四百六二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胜负欲强, 本就不是容易管教的类型,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跟她杠。 与时浅渡对视的眼睛里冒出嚣张的气焰,睫毛都不带颤一下的。 时浅渡与他对视半晌,忽而低头笑了一声。 落在男人耳边的手指渐渐往下。 温热的指肚抚过他的脖颈, 接着是锁骨。 秦砚常年在外征战, 小麦色的皮肤不算平滑,略显粗糙, 但不会叫人觉得反感, 反而有股说不出的野性, 让人很想……驯服。 他脖颈修长而粗犷, 被她不紧不慢地抚过去就绷紧了, 露出青筋。 再往下是结实的胸肌与腹肌。 不用力时柔软弹性,但为了让她感受到分明的纹理, 便特意用上力气。 这样轻轻地摸上一摸, 隔着衣服就能知道他军装下的身体有多诱人。 秦砚靠在沙发上没动, 压下淡淡的赧然, 让对方尽情地触碰。 脑袋微微扬起,凶悍的双眼眯起,怎么看都藏着炫耀。 哼,他就不信时浅渡会不喜欢他的身材。 继续往下, 就到了危险的区域。 在真正触碰到之前, 时浅渡就明显感觉到男人屏住了气息。 她不由得轻笑,逗弄一般拍了拍, 换来一声喉音。 “唔。”秦砚眼角发烫, 怒道,“时浅渡,你以为这是买西瓜呢?” 还不知道快点儿? 磨磨唧唧的, 竟然还在他身上挑挑拣拣。 他的身材不说整个主星第一,也至少能排上号吧? 时浅渡收手,十分不正经:“谁知道你是不是大树上面挂辣椒,看着就觉得好笑。” “你才辣椒呢!老子……” 秦砚磨了磨牙。 他红着耳朵,骂骂咧咧地把不可能的事说的信誓旦旦—— “信不信老子弄哭你?” 时浅渡挑眉,目光与秦砚撞在一起。 男人躲闪了一下,才硬着头皮气势满满地跟她瞪视。 她忍俊不禁,唇角翘起。 这个男人,嘴硬又心虚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 啧,怪想立刻给他啪啪打脸的。 可惜如果是那样,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时浅渡收敛笑意。 非但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直起了身子。 “激将法么?”她睨视男人,神色淡淡,被那么说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感觉,“我又不是你,你不会以为我会中招、顺着你的意思真跟你做那种事吧?” 秦砚的小心思被戳穿,脸色红了一下,又冷静下来。 切,时浅渡这女人,有这么能忍么? 换做从前,她肯定要欺负他一番,让他把话收回去。 可惜时间太久远,他有些记不清跟他针锋相对的时浅渡是个什么性子了。 “说句事实就是激将法了?”他沉着脸哼声,“殿下,别这么敏感好不好。” “故意激我,说明你真的很期待呢。” 时浅渡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男人的身体,把他从头看到脚。 那眼神不算凝重,却让人不自觉地竖起汗毛。 她笑:“你就那么喜欢我么?” “……!” 秦砚下意识地想反驳。 可转念一想,那么嚣张的狠话都说过了,这会儿为了面子否认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红着耳朵一副骂骂咧咧的模样死瞪向时浅渡,面色不善。 “喜欢你怎么了?被我喜欢,殿下觉得丢人了?” “那被你喜欢可够倒霉的。”时浅渡一脸嫌弃,“面对喜欢的人,你的反应就是强吻她,利用基因匹配让她强行跟你绑定,还在此基础上使劲儿呛她,跟她对骂?” 秦砚噎了一下。 这么说,他好像是挺不是个东西的。 上一世,是时浅渡先用基因匹配把他带回家里,但在他被人诬陷的档口,其实也是在借此帮他脱离险境,给他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后来,时浅渡也确实帮他洗清了冤屈,还了他清白。 同样是利用基因匹配,他这回就显得有些混蛋了。 他不是没有是非观,也能意识到自己问题。 但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错,更何况眼前的人是时浅渡。 他才不想在时浅渡面前服软! 经过上一世那半辈子的相处,他算是知道了,一次服软,次次服软。 重活一次,总得让他吃到点儿甜头,占一世上风吧? 不然,岂不是白活了。 于是秦砚大咧咧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强吻你怎么了?强行跟你绑定怎么了?喜欢就要得到,老子开心了就行,殿下有本事去公开反对帝国的法律,让千千万万的平民知道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这么个平民养育后代。” 说到最后,多了种威胁的意味。 时浅渡是帝国人民心中值得尊敬的存在,无数人愿意追随她、追捧她。 如果让数以亿计的普通人认为她看不起平民,将对她的威望、对皇族的统治有很大的影响。 时浅渡笑了笑:“所以,你才会让我讨厌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男人的眼睛抖动了一下。 秦砚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猛的攥紧,恨不得给它抠出个窟窿。 听到“讨厌”从时浅渡嘴里说出来,他心口一窒,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拧了一下。 “还是你觉得,你能用这种方式吸引我,让我喜欢上你?” 男人脸上嚣张的神色渐渐消散,转为一种压抑的凝重感。 他问:“你不是挺喜欢跟我斗嘴的么?” 他们什么样的话没互怼过啊,刚才那点儿根本不算什么。 他还以为时浅渡会直接回击噎他,没想到…… 竟是说讨厌他。 他上辈子跟她相处那么多年,她从来就没对他说出过这两个字。 时浅渡好笑道:“拜托你用脑袋好好想想,谁会喜欢跟人斗嘴啊?” “……” 秦砚眉头紧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呼吸很沉,有些闷得慌。 他们以前一直很喜欢打打闹闹的啊。 互怼互骂几句早已经成了日常,甚至偶尔掐架都是常事。 但从来不会因此影响感情,打着打着就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管家还总是背地里笑,说老话说得对,打是亲骂是爱,还说时浅渡是关心他,才会总是跟他互怼,不然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他一下。 那些过往,总归不会都是假的吧? 秦砚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沉声问:“你真不喜欢?” “废话。” 时浅渡白他。 谁会喜欢有人天天怼自己啊,也就是她跟这个男人看对眼了,才能忍下他那种性格。 好吧,其实是因为男人被气得炸毛却骂骂咧咧地被她哄回来的样子很有趣。 某种意义上说……还挺可爱的。 胡思乱想了几秒,她收敛起神色,拿起一旁的无菌杯往男人身上一丢:“你非想跟我生孩子,还拿法律压我一头,就别挑挑拣拣那么多了,自便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 “时浅渡,你等一下!” 秦砚抬高音量叫,起身快速抓住时浅渡的手腕。 他想道歉,又不好意思,一开口就又成了强词夺理的辩解:“基因匹配百分之百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就是个意外,至于你说的强吻,也就是碰了下嘴唇,堂堂皇女,不会还有什么贞.操意识吧?” 时浅渡甩开他的手:“你被狗啃了觉得不爽,也是因为有贞.操意识么?” 秦砚脸色转青:“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又骂他是狗,又骂他,这混蛋。 他那时候…… 还不是因为没从上一世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是一种发生在一瞬间的惯性行为。 可这玩意没法跟她解释,解释了她肯定也不会相信。 眼见着又一次谈崩,时浅渡抬腿就走,他心里又乱又不舒服。 总有一种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碎的感觉。 “我做的是有不妥,我跟你道歉总可以了吧?” 嘴上在道歉,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等时浅渡这次也动了感情之后…… 哼,想亲他,没那么容易。 时浅渡脚步微顿,但没停留。 这么快就道歉服软了? 这可不像是秦砚啊。 他心里怕是装着什么小九九呢吧。 秦砚见她还不停留,气性又冒出来一些,用力扳上她的肩膀。 “喂,我已经道歉了,难道还要我求着你不成?” 时浅渡回头,抬手就毫不客气地往他的脑袋招呼过去。 秦砚反应极快,偏头一躲,眉眼中浮出些许血性。 三秒钟的功夫,就已经过了几招。 空气中只余下风声以及拳头手臂相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两人过去经常这么动手,意见不合就打上一架。 到也不说要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反正最后是给他按在地上为止。 这回也不例外,时浅渡将膝盖死死抵在男人的背脊上,压住他的手臂,也让一双长腿丝毫用不上力气,憋得秦砚脸上发红。 这回双腿是健全的,怎么还是打不过她? 难道他这辈子…… 又只有被她欺压的份了么? “秦砚,现在是你喜欢我。”时浅渡垂首,“不是你求着我,难道要我求着你么?” “……” 混蛋! 仗着他的喜欢趾高气扬,果然不应该承认喜欢她。 秦砚心里骂骂咧咧,不想相信自己依然处于劣势的事实。 他怒道:“快给我松开!” 时浅渡眯了眯眼睛:“我还有事,别再跟上来了。” 秦砚翻身而起,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狠狠地锤了下沙发。 上辈子他们关系那么不好,时浅渡还亲手强制性给他…… 这回他主动送上门,却吃了闭门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憋了一肚子气,说不出的难受。 真想把家里的东西都给她摔了,好好地发泄一通情绪。 可真要是摔了…… 她恐怕更要讨厌他了吧。 时浅渡就那么讨厌他么,就连他道歉了都还是这么个态度。 他嘴里“嘁”地啐了一声。 也是啊,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女,也是战功累累的功臣。 她一直那么高傲,又怎么可能喜欢有人跟她作对。 可是,如果时浅渡上辈子不喜欢他,那就早该带别的男人回家了啊。 以她的身份,随便冲哪个男人勾勾手指头,他们都愿意送上门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瘸子隐忍一辈子,而且大多数时间对他很好,甚至让他觉得……时浅渡还挺宠着他的。 那会儿,他都想赖着她让她养了。 不管怎么想,她的喜欢肯定不会是假。 那就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才会对他很包容,容许他冒犯身为皇女的尊严么? 秦砚拧成疙瘩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了。 越琢磨就越觉得…… 时浅渡现在对他态度差,不正是说明她上辈子是真心喜欢他么?! 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唇角上扬,隐约露出几分得意来。 嘁,什么皇女,什么尊贵的身份。 还不是看上他一个平民了。 而且,还是拒绝处处优秀的贵族子弟选择了他,替他平反、给他撑腰,乐意养着他宠着他,他有时候气极了还会抱着他好好地哄,亲他亲得可亲昵了。 回想起从前的相处,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虽然说那个混蛋也没少气他吧,但对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好。 那会他还是个瘸子,现在条件不比那时强多了? 就是这么吵架实在不是个事。 之前两人接触多,是因为他腿脚不利索,总是能跟她产生交集。 现在要是还频频惹她生气,故意跟她对着干…… 说不准就真跟她闹掰了。 总得有个人服软。 唔…… 秦砚靠在沙发上,望着空中的吊灯。 生着薄茧的手指摸了摸下巴。 时浅渡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可以大度一点儿,不跟她多计较。 要不就看在她过去那么喜欢他的份上…… 勉强对她好一点儿? 硬的打不过,激将法没用,那她总该吃软的吧? - 秦砚心里盘算着,可以适当对时浅渡态度好点儿。 谁叫她上辈子对他还不赖呢,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叛国的情况下,依然相信他、还帮他查明真相,他不介意稍微“报答”她一下。 可时浅渡一晚上都没回来。 不仅晚上没见着,白天他在军部工作也碰不到面。 就跟故意的似的,他刚找上门来,人家就跑了,家都不回了。 给秦砚气的够呛。 主动联系时浅渡太掉面了,他便忍了一天没有跟她通消息,只故意时不时地在家里搞出些事情,把自己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都寄到这边,一副赖在这儿不走了的样子,让管家不得不把家里的情况汇报给时浅渡。 以为能等来时浅渡给他打来电话,不想,还是没信儿。 好像只有他自己思来想去,被弄得心神不宁。 他突然觉得有记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了的,更何况他是真的喜欢她,要是就这么僵着吧,最后闹得真眼看着时浅渡选了别人,他肯定接受不了。 最后,就只能是他先跟时浅渡低头。 也行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上辈子被她欺压大半辈子了。 这回再来大半辈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接受起来有点儿困难。 秦砚拧着眉头,一脸不爽地纠结了许久,终是给时浅渡发了条消息。 【我求着你还不行么?】 信息一发,他的呼吸都跟着变得粗重。 每分每秒都在期待回应。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在两个小时之后,消息旁边突然多了个“已读”。 但没有回复。 “……混蛋!” 她知不知道他纠结了多久才拉下脸面给她发了消息的? 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在那一刻爆炸。 秦砚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披上外套就想跟时浅渡当面质问个清楚,出门之前随手刷了下社交平台,却在网上看到了铺天盖的新闻。 又是时浅渡跟那个姓穆的的合照,在娱乐版面的头条上占了巨大的版块。 作为整个帝国最被人看好的一对儿,两人的粉丝很多,网上一水的都是祝福,也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被人雇的水军。 但不管怎样,那同框照和流传出来的故事……八成是穆家搞的。 他们基因匹配百分百这件事,很明显影响到了他们家的计划,他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上辈子,他就没少因为这两人的绯闻吃醋难受。 他可不想再吃一遍同样的亏。 姓穆的不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巩固跟时浅渡的羁绊,让人们觉得他们才是一对么? 他偏偏要破坏了这“全民狂欢”的气氛。 于是顿住要出门的脚步,让家中的厨师立刻准备了几道菜作为晚饭,拍下照片的时候,还不经意地把时浅渡家里的装饰品拍了进去,有心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家。 然后在他官方认证过的账号上发图,并配上文字:快滚回来吃饭@时浅渡。 发完了把设备往沙发上一扔,不管网上会不会腥风血雨,反正他扯起唇角直笑。 他就不信这条图文气不死那姓穆的。 也不信时浅渡看到他发的消息还不回来。 一举两得,美滋滋。 秦砚坐在餐桌旁,看着钟表上慢慢转了小半圈。 也就二十分钟,就等到了时浅渡回家。 他“啧”了一声:“殿下这两天乐不思蜀,终于舍得回来了?” “有人跟我在网上大放厥词,我当然得回来管教管教。” 时浅渡瞥了秦砚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你这女人……” 秦砚眉头一拧,险些又呛起来,好在脑子里绷着根弦。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股不爽。 不能把一手好牌给打烂。 在网上宣誓主权,就相当于跟姓穆的打擂台。 他不会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钻了空子。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姓穆的,我在网上艾特你一下,应该是帮你解围了吧?你倒好,恩将仇报,还说我大放厥词。”他低哼,话里有话,“算了,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你跟我的基因百分之百匹配,就算有人想在我们之前横插一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时浅渡顿了顿,继而笑道:“真新鲜啊,你竟然没跳脚。” “……” 怎么的,合着时浅渡这混蛋是故意想看他暴躁骂人吗? 秦砚气笑道:“我的殿下,您就那么想听我骂您?” “那倒没有。”时浅渡耸耸肩膀,“只是觉得你气得冒烟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 秦砚纳闷,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忍受时浅渡的啊! 他在心里闷声把人骂了八百遍。 “彼此彼此,我也觉得你不喜欢我却不得不让我住在家里与你同吃同住的样子很有趣。”他毫不客气地反击,“接下来你只要好好遵守法律就可以了,在培育结束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 他拉长声音,故意开始用敬语:“跟殿下您好·好·培·养·感·情。” “噢。” 时浅渡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求着我]?” 秦砚的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恨不得立刻跟眼前这混蛋女人拍桌子。 “你几天不着家,看到消息连回都不回我一下,还好意思跟我提起这事儿?” “当时人多,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时浅渡反问,“你把那百分百匹配的结果一拿,多少人各怀心思地找上我来,我没骂你给我添乱就不错了,你以为那些贵族是好糊弄的么?” 秦砚顿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在飞速运转。 所以说,时浅渡这几天都是在为了这事儿而奔波忙乱? 到底是直肠子,气来得快,也好哄。 “那又不能怪我,谁叫殿下的基因就是跟我相配呢。”他唇角往上一翘,无辜中带着点得意,“不如这样好了,殿下对外承认我的身份,我便替你挡下那些麻烦,怎么样?” 463 秦砚3 眼尾的红骗人不了人。 第四百六三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我听说又有人在挖我的墙角?” 秦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低沉, 沙哑,还有一听就再明显不过的凶悍。 围在时浅渡身边的几人立刻回头,就见高大的男人手中执着酒杯, 自灯火明处走到他们面前, 步调稳健, 站在谁身边都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手腕轻晃,红酒随着动作滑过杯壁, 是血一样的颜色。 他驻足在时浅渡身边,高大的身影在她肩膀上留下一片阴影。 距离很近,早已超过了一般的安全距离。 目光扫过面前温柔英俊的贵族, 把“敌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时浅渡为了挡住那些桃花,同意跟他合作, 两人时常一同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 可就算这样, 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声音依然不小, 贵族们虎视眈眈。 身为皇族, 要平衡更方面的势力, 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却很磨人。 可以想象,上一世他因为腿伤不再出席公共场合之后,时浅渡独自一人挡下了多少本应该他们两个一起面对的压力。 而她, 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半分。 每每想到这里, 他的心脏总会软上几分,就算眼前的时浅渡不再像从前那样爱他,他的感情却抑制不住地攀升, 越来越想要得到她的喜欢。 秦砚用余光扫过穆澄。 侧头,用手指轻轻捉住了时浅渡的下巴。 当着情敌的面,轻轻吻在时浅渡的唇畔。 直至现在, 他们两个只是合作关系,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就只能在这种时候,偶尔与她亲昵一下。 今天有一点儿得寸进尺,故意在穆澄面前动了动嘴唇,抿在时浅渡的唇上。 时浅渡挑了下眉。 拍拍秦砚被西装包裹着的腰身。 秦砚顿住,又亲昵而不过分地吻了吻她,才直起身子,挨个扫过身边的贵族们。 他笑:“劝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哪天真惹恼了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 “秦砚,我们好脾气地站在这儿,你才是别太嚣张了。” 穆澄抬手,周身的声音就全都静了下去。 他压下心中的妒忌,面色依然温柔。 “殿下,恕我直言。”他没有看秦砚,“请问您和秦砚有结婚的打算么?如果有,我绝对尊重您的选择,祝福您。” 话音未落,四周便响起一阵细碎的笑声。 谁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门了,时浅渡从未提起过这事。 这话绝对能戳秦砚的肺管子了。 每个人看向秦砚的目光里,好像都写着“自不量力”几个大字。 他们笑话一个得意忘形的、粗鲁的平民,自以为可以真正得到皇女的感情。 那些讥讽的笑声和话语不高不低,却异常刺耳。 秦砚宣誓主权所做的事,被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轻而易举地打得稀碎。 他知道自己的定位,不过是替时浅渡挡麻烦的工具人。 他拧起眉头,面露不悦,抢在时浅渡之前说道:“我跟殿下的私事,轮得到外人来过问么?” “外人?” 穆澄笑了笑,如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秦砚身上。 他温声问:“你去过猪场么?” 秦砚眉头一动。 已经料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穆澄上前一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难听的词,也没有让时浅渡听见。 只在秦砚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柔和的嗓音开了口。 “你跟那里的种.猪也没什么区别。” 秦砚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恨不得一拳把那个瘦弱的贵族揍飞出十米远。 他脸颊绷紧,眼底透出杀意,但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他的脾气是不好,却不是没有理智,控制不住自身的行为。 也就是在时浅渡的面前,才会频频被气到炸毛,跟她没完没了地斗嘴。 他知道穆澄就是在故意刺激他。 一旦他真的动手或者开骂,必定会成为爆炸性新闻,拉低人们对他的观感,到那时,更多人会认为他配不上时浅渡,甚至抵制基因匹配的结果,认为他这样的人不配与万人敬仰的皇女殿下养育后代。 不能让对方的目的得逞。 秦砚抿住嘴唇,压下可怒意之后,轻嗤一声。 他毫不示弱地回击,故意说出几分暧昧之感:“至少老子质量高,身强体壮让人满意,每晚都能陪伴在殿下身边,总比某些人想当种.猪都当不成。” 看到情敌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他扯扯唇角,很是得意。 不管怎么说,直到现在为止—— 他都是最接近时浅渡的人。 眼角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瞄,瞥见时浅渡看戏的模样,心脏狠狠一揪。 还哪里得意的起来。 - 秦砚手中捧着酒杯,靠在圣埃宫最偏僻的露台栏杆上。 脚边放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见了底。 温软的晚风吹拂,撩起不算长的黑发和整齐的衣角。 他酒量还不错,没有时浅渡那么能喝,但多喝一点儿也不容易醉。 可他真希望自己酒量差点,这样还能一醉方休,忘了烦恼。 已经重生一个月有余了。 他的心态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恨不得立刻跟时浅渡在一起”逐渐转变,到了现在,那股兴冲冲的、充满了期待与悸动的亢奋情绪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感情这种事太玄学了,它不像学习考试、格斗比赛一样,只要努力就能看到结果,也有一个很明确的努力提高自己的方法。 这一世,他跟时浅渡针锋相对过,也压下气焰地讨好她过,但到现在都没什么结果。 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立刻就喜欢上另一个人。 他们过去也是相处了好一阵才有感情,绝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急于求成的。 所以,他应该耐心,静下心来好好相处。 可他喜欢她啊。 他已经喜欢她了。 生活里那些很正常的相处,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开始还能忍,时间门久了就越发的难熬了。 想与喜欢的人亲吻拥抱,窝在一起“浪费时间门”,想被时浅渡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对待和关怀,想看她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前。 而不是像今天一样,在他跟穆澄唇枪舌战的时候,默不作声。 时浅渡以前绝不会这样的。 谁骂他说她,她第一个不同意,强势地回怼过去。 然后等到四下无人,两人独处的时候再拿那些骂他的话笑话他、调侃他。 但都是善意的,故意逗弄他玩罢了。 握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攥紧。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在忍受多久,才能熬过这个阶段。 他只能守在时浅渡身边,赶走一切觊觎她的人。 然后,等待。 安静地等待她回头。 当然,也有可能等不到她回头,而是等到了她看向别人。 上一世,他情绪爆发的轰轰烈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求她给他一个孩子,那种感觉撕心裂肺、声嘶力竭,难受得好似心脏都要撕裂了。 可他从不知道,原来只是等待一个人,也能叫人这么难过。 “原来你躲到这儿了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砚动作一顿,收敛了自己低沉的情绪。 转身看向时浅渡的时候,眉头挑起,尽是难训的桀骜。 “什么叫躲,透透气都不行么?” 时浅渡扫过地上的空酒瓶。 她说:“少喝点儿吧,对身体多不好。” “噢,原来殿下还会关心人啊。”秦砚扯扯唇角,语气不善,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低气压,“真让我受宠若惊。” “怎么还阴阳怪气的,这是在生什么气?” 秦砚还是没好话:“殿下尊贵,我那点儿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呢。” 他发现生气没用、讨好也没用,干脆不想那么多了,就遵从自己的本能反应。 想怎么怼就怎么怼,至少心里能舒坦一点儿。 “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 时浅渡来到男人身边,靠在栏杆上。 秦砚嗤笑:“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啊。” 他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攥紧了。 原本已经靠着一瓶酒,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这么一提,气性又回来了。 “我这些天也算帮了你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神色沉沉地注视着时浅渡,尽量不让自己心头的难过流露的太过明显,“你见我被人侮辱,就一句话都不说么?” “你自己不是挺能说的么?” 时浅渡一手托住下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说:“最后把穆澄说的哑口无言,脸都青了,我就知道你跟我叫板那个劲儿不可能会说不过穆澄,哪里还用我帮你说话。” 秦砚的脸颊动了动。 因为他“不需要”,所以就不做么? 呵,这大概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可你的不做声,就是默许了他们侮辱我,不是么?”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强硬。 他沉着脸说:“时浅渡,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我看这合作是继续不下去了。” 时浅渡挑眉:“可是,这不是你主动提出的要求么?我承认你在基因匹配上跟我产生的羁绊,你就帮我赶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不愿意,恐怕想接替你这个位置的人数不胜数。” “你……!” 秦砚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想接替他的位置的人数不胜数? 她这是在威胁他,没错吧? 用他的喜欢威胁他。 “呵,时浅渡,你就仗着老子的喜欢为所欲为吧!”他语调压抑,像是快要爆发了的火山,“老子的喜欢也是有限度的,是不是我走了你就高兴了?还是你早就腻烦了我在你身边,这就是个让我退位让贤的说法?” 时浅渡耸耸肩膀:“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见男人一副攻击性很强的姿态,似是非要跟她要个说法,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如果觉得没问题,我当然还是希望可以和你一直合作下去了。” 秦砚闻言,暴躁的心绪缓和些许。 唔,原来她愿意一直让他陪在身边啊。 他拧拧眉头,不想表现得太过好哄:“那你总得有些诚意吧?如果身为殿下的你每次都对我的境况耳充不闻,他们会觉得你根本不重视我,以后也只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我,想方设法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难道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时浅渡沉默地与男人对视片刻,渐渐从他眼里看到了烦躁和急切。 似乎特别想听到她的回答,听到她维护的话语。 她扯扯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是贵族领袖,你算是平民领袖,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留在我身边么?” “……” 秦砚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们三个,准确地说是三个不同的阵营,背后是不同的势力博弈。 让他跟穆澄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得益的便是皇室。 上一世,时浅渡从未拿他的身份做过文章,也不曾有过这种意思。 所以他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一丝一毫。 他还在想,至少时浅渡愿意接受他的提议,让他赔在身边,朝夕相处、带他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允许他以正经男伴的身份站在外人面前亲吻她。 原来所有背后的意思,都是他想错了。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们相互消耗,从来就没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打算,是吧?” 时浅渡靠着栏杆,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她反问:“你觉得呢?” “……” 在爆发边缘的火山并没有爆发。 没有任何情绪的发泄。 秦砚想,她没有变。 她只是把过去放在别人身上的手段,用在了他身上。 他知道时浅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从来都并非善类。 一直都知道。 她从前喜欢他,所以对他好。 虽然嘴上不饶人,也有许多小毛病,但她乐意把一切好的都给他。 现在只不过是不乐意了。 “呵……” 时浅渡瞧见男人垂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隐约浮出一抹红色。 可在他抬起头的时候,那种自嘲和痛心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砚嗤笑一声,语调一如既往的张扬又欠揍:“那又怎么样,我永远都是你孩子的爹,你这辈子都要跟我秦砚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了,殿·下。” 他嚣张地扯动唇角,倔强地不愿意在时浅渡面前露出软弱。 只是嗓音却不受控制地多了几分沙哑和湿濡。 “不管你以后碰到多么喜欢的人,我都是避不开的话题,永远横在你们之间门。” 男人虽是在笑,说着气势汹汹的话,可眼尾的红骗不了人。 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没哭脸来的好看,硬生生露出一种难言的脆弱。 他在用最后的力气跟她抗争,不愿意输的一败涂地。 也是带着最深刻的感情,决绝地对她吐出最恶毒的诅咒。 不能让她喜欢,那就让她恨。 让她每爱上一个人时,都能想起他。 他笑:“除非我死了。” 时浅渡心头微动,冒出一点儿冲动。 本能地想把人抱在怀里,亲得眼眶里布满水光,再好声哄一哄。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与男人深沉的眼神对视半晌,往他身前迈了一步。 指肚落在秦砚的脖颈上,别有深意地抚了抚。 秦砚抿唇,把自嘲的笑容压下去。 他问:“不愧是殿下,这么快就做出抉择了?” 然而指肚往上轻挑,不轻不重地掐住了他的下巴。 呼吸交错之间门,时浅渡啄在了男人唇畔。 464 秦砚4 这就了不行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 秦砚睁大了双眼。 太过意外, 所以没能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湿濡的触感落到了自己的唇上。 紧跟着,下巴上的手指往上, 掐住了他的下颚。 这个吻并不激烈, 反而很温柔。 轻轻撬开他的唇齿,勾着他索取。 但没太深入。 他怔了两秒,终于反应了过来, 在察觉到时浅渡要有分开的意思时,猛地搂住她的腰,手掌像铁钳一样桎梏在她身后的栏杆上, 把人圈在他自己与栏杆之间的角落中。 他拉近两人的距离,闭上双眼,吻得更深入了。 鼻息间发出淡淡的鼻音, 像是冲动的、无声的祈求。 时浅渡主动亲了他,那应该是对他有点儿感觉的吧? 既然亲了他…… 他就别怪他更不会放手了。 他绝对要缠着她, 至死方休。 时浅渡微扬着头, 感受到男人的热情,还有某种急切。 像是迫不及待地从她身上寻求着什么。 又像是在发泄情绪, 把一切恨意、妒忌统统排解。 她伸手圈住秦砚的腰, 在他的背脊上抚了抚。 唇齿纠缠间,一路抚上脖颈, 揉捏两下。 这是在提醒对方差不多得了。 可这男人没完没了的, 抱着她变着法的亲。 她无奈,在秦砚的舌头上咬了一下,弄得他喉咙里响起一声低低的哼声。 男人与她分开,微喘,还是很不客气:“你属狗的吗?” 时浅渡也有点儿喘, 挑眉瞪他:“那你属猪的咯?拱起来没完没了啊。” “那也是殿下主动让我拱的。” 秦砚又垂首下来,亲上她的耳朵。 缓缓往下,流连在脖颈间。 用力,便轻而易举地亲出吻痕。 暖风吹拂,带起一阵燥热。 气氛早就在唇齿相依的过程中变得暧昧。 暗流涌动。 “时浅渡,这回是你招我在先……” 他低喃,不断在时浅渡颈间落下细密的吻,嗓音逐渐沙哑。 手掌搂在时浅渡身上,越来越用力,手背青筋毕显。 高大结实的身体紧紧地靠着她贴着她,不想离开半分。 亲吻、拥抱、在脖颈上留下吻痕。 他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到陷入疯狂的人,发了狠地恨不得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血肉,又害怕伤害了她、让她厌恶与不喜,显出一种极度压抑的狂暴。 他用低哑的嗓音说:“要我。”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细腰,拇指在他身上抚了抚。 他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肩宽腰窄,结实的腰身却并不太粗犷,抱起来刚刚好。 她往四周扫了一圈:“这么迫不及待么?” 圣埃宫是他们皇室居住的宫殿,有很多可以休息的房间。 但这里不是房间里,而是二楼露天的阳台。 虽然偏僻,却不是没人会发现。 秦砚依然在低喘,平日里凶悍锐利的眼神已经变了味。 他想被她占有,想成为她的人。 想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是被青睐的那个。 或许,也是日后唯一被青睐的人。 他喉咙滚了滚:“你不想要吗?” “呵……” 时浅渡垂首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用衣领遮住了秦砚留下的淡红色吻痕。 她气息平稳,缓声说:“楼下那么多人,我还有事。” 秦砚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眼眶发红,语气强硬,嗓音嘶哑的厉害。 怒气冲冲中又藏着说不清的祈求之感。 “是你先亲我的,我都送到你面前了,让你随便搞,你反倒……就这么走了?” 时浅渡垂眼:“我只亲你,后面都是你主动的。” 她抓住男人的手腕,让他松开。 秦砚更用力,哑声问:“那你为什么亲我?” 这次是他比较冲动。 他实在是……情绪有些过激了。 可她呢。 她真的只是想亲他一下么。 不喜欢他又为什么亲他呢。 时浅渡实话实说:“你刚才红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 但她漏掉了后半句:也很性感。 性感到…… 很容易激起人欲念的那种。 “你……”秦砚喉咙哽了哽,“所以刚才就是一时的冲动?” 发热的头脑,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一盆冷水浇下去,凉了不少。 不是喜欢他、心疼他…… 就是冲动之余,做了件错事么? 那他刚才那些冲动的激动的情绪和表现,又算什么呢? “殿下……?” 正当秦砚有些失神的时候,露天阳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声轻唤。 嗓音温润,就算声音的主人化成灰他都认得。 抓住时浅渡手腕的手指猛然攥紧。 秦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时浅渡的嘴巴。 同时吻上她的脖颈,在她耳畔发出低哑的、模糊不清的低喃。 “殿下,草……” “回家再搞不行么……嗯……”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露台外面的人听见。 那脚步声果然僵硬地停下了。 他垂眼,眼角发烫,牙齿轻轻咬住时浅渡的耳朵。 口头上继续不断地输出。 “草,你别……殿下,哈……” 又凶又涩又撩人的嗓音直接按头闯进耳中,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用声音输出,时浅渡却被他喘得喉咙直哽。 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男人太草了,怎么这么会? “混蛋你轻点儿……!”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秦砚都能想象出,那个姓穆的脸色铁青的模样。 心中得意,这至少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松开捂住时浅渡嘴唇的手掌时,他无缝衔接地亲吻上去,低喃:“殿下怎么不阻止我?我知道你要是想阻止我随时都可以,让人误会真的没关系吗?” “还是说……” 他侧头,嘴唇触碰到时浅渡滚动的脖颈。 “殿下现在改变了注意,不想走了?” 说到最后,他已经扯动唇角,露出明晃晃的、嚣张的笑容了。 怎么说也是跟时浅渡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他能看不懂她的反应吗? 就是皱皱眉头,眯起眼睛,咽一下口水这种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知道时浅渡现在在想什么。 时浅渡敛了敛深谙的眼眸:“回家再说不行么?” “那不应该问我啊,殿下。”秦砚哼笑,“得问你自己忍得了么?” 他拥住时浅渡,把自己送给她,送到她怀里。 感觉到有只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他明白了八成。 言语逐渐变得愉悦又嚣张,处处透着得意。 “老子整个人都是你的,让你随便搞,喜欢吗?” 时浅渡咬上男人的喉结:“那得让我试试才知道。” - 装潢华丽的房间中,没有床,只有一张还算宽敞的沙发。 这是以前供客人们休息的房间。 “混蛋,你到底行不行啊?” 秦砚手掌扒在沙发靠背上,因为太用力,按出了几道凹陷。 他的声音早就沙哑的厉害,处处透着别样的气息。 “长着一张睡过八百个人的脸,怎么技术这么差劲儿啊,还不如我……” 他歪头,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声音憋回嘴里。 缓了两秒,才冲时浅渡扯了扯嘴角,满是挑衅。 “还不如……嗯,老子之前的对象。” 时浅渡轻笑,之前的对象? 真会随口胡诌。 她稍微用劲儿,垂首吻上男人的脖颈,又慢慢来到耳朵上。 反复地轻吻,往他的耳朵里呼出温热的气息。 “噢,那她也能把你弄哭成这样吗?” “唔……” 秦砚猛地一扬脑袋,漂亮的喉结急促地滚了两下。 脑子里想着上一世的时浅渡。 他继续挑衅道:“她技术比你好多了,还比你温柔,每次跟她都特别享受。” 时浅渡吻上他的嘴唇。 撬开唇齿,与之纠缠在一起。 她能不知道秦砚说的是她自己么。 这男人真是学坏了,用这种法子骗她。 说得跟真的似的。 片刻,唇齿分开。 她笑问:“那她人呢?把你给甩了?” 秦砚喘了两声,面色红润地眯着双眼凝视她。 停顿一会儿,别开了脑袋。 他说:“死了。” “……?” 时浅渡气笑,低笑一声:“噢,死了。” 她重新咬上男人的喉结,突然变得凶了不少。 竟然咒她死了。 这男人肯定是暗戳戳地报复她。 “我草……!” 秦砚低呼一声,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时浅渡你这个混蛋,老子……!” 额头抵住了时浅渡肩膀。 没入她的怀里,不住地抖。 话语消音了许久许久,他的胸膛才浮动了几下。 “老子……饶不了你。” 嗓音莫名发软,说得凶,可没有半点攻击力。 倒像是在跟她暴躁地娇嗔。 时浅渡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半靠半倚着柔软的扶手,手掌搭在男人的黑发上,抚了抚他的耳朵。 不长的短发早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濡,有几分潮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轻啄了啄怀中人的鼻梁,“嗯?” 男人搂住她的腰,泄了劲儿,赖在她身上没动。 显出几分疲倦,但更多的是餍足。 “反正是饶不了你。”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都跟时浅渡在一起大半辈子了,他能不知道自己永远拗不过这个混蛋女人么。 只要在她面前,他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一开始是挺不甘心的。 好吧,到现在都还是挺不甘心的。 他真的…… 挺想主导一次的。 虽然现在这样他也挺喜欢的,只要跟时浅渡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幸福;时浅渡呢,坏心思是多了点儿,偶尔是气人了点儿,但多数时候对他挺好,宠也是真宠着。 就是,要能偶尔满足一下他的小愿望就更好了。 男人许是舒服极了,窝在她的怀里没动,话也不多。 而时浅渡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今天这男人太主动也太勾人了。 似乎是想借此机会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地把她勾到手里,生怕她又像刚才的亲吻那样只是“冲动行事”,所以特别卖力,既主动又骂骂咧咧的,一边指挥她怎么做一边骂她做的不好,又在同时面色绯红地喘的厉害,把口是心非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也不知那些都是他本能的反应,还是故意这样讨她的喜欢。 一想起秦砚眼角潮红地骂她,却又抑制不住地在她怀里颤抖的样子,她又开始馋了。 已经把人折腾了挺久,但这才哪到哪。 秦砚这年纪轻轻的,正当壮年,身子骨结实着呢。 她侧头,又吻上男人的嘴唇。 一个翻身,就把人按倒在了自己身下。 不想,秦砚却推了推她的肩膀,不再让她碰了。 胸膛起伏了几次,把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下。 他哑声说:“别动,差不多得了。” 时浅渡挑眉:“这就不行了?” “……” 不得不说,秦砚了解时浅渡,而时浅渡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短短五个字,搭配上讶异又充满调笑的眼神,让他差点立刻跳脚,主动再战八百个回合,给她证明证明他身子好的要命,足够她折腾的。 “谁不行了?” 他额头蹦出一条青筋,死瞪时浅渡。 也就是心里有着更重要的事,才没有在冲动之下主动迎合她。 他压了压心头的气性,骂道:“老子下回再收拾你!” 说罢,他就要起身。 被时浅渡一个用力就按了回去。 她笑问:“收拾我?” 秦砚眼角一烫,脸上更红了。 混蛋,难道非要他说,下回再接着被她“收拾”么!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时浅渡,在床上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可是能不能为了他的自尊心,让他在言语上占点便宜啊这个混蛋女人! 他越羞就越凶,不客气地凶道:“快起开,老子还有事呢。”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时浅渡靠在沙发上,抬手在男人身上撩了一下。 她不正经地笑:“勾引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事吗?” “……” 秦砚被她说得有点儿没面子,弄得又羞又气。 “勾引你怎么了?你不也中招了么!”他回怼,越说越是得意洋洋,张扬极了,“呵,不仅中招,现在换你缠着老子了,老子不伺候了!” 他拍开时浅渡的手臂,去拿散落在沙发背上的军装。 虽然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他没脱干净,身上还零零散散地挂着几件。 他知道时浅渡喜欢看那种…… 唔,制服被凌乱拨开但又半遮半掩的样子。 他乐意配合她。 反正,越这样时浅渡就对他越兴奋,最后他也能一本满足。 这种事么,就是两个人相互配合,怎么高兴怎么来。 时浅渡勾住男人的腰:“真要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嘁,又威胁我。” 秦砚把外套往身上穿,还一个个地扣上了衬衣的纽扣,把结实的肌肉遮掩起来。 但扣子没有扣到最上面,故意留了一两颗,露出脖子上明显的吻痕。 他轻嗤:“现在不是你没完没了地在老子身上折腾的时候了。” 他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扬扬头,细细看了一遍露出来的红痕。 目光停顿片刻,又落到扣子上,凝视几秒。 手指一个用力,就把一颗扣子扯了下去,随意丢到垃圾桶里。 做出了一副时浅渡对他迫不及待到扣子崩开的假象。 时浅渡无声地扬了扬眉头。 嚯,这男人,看着是个粗人,小心思还不少。 秦砚略微理了理衣裳,拿眼角扫向时浅渡,嘴唇得意地扯了扯。 他笑:“今天晚上,所有人都会知道,殿下是我的。” “你不嫌丢人就行。” 时浅渡耸耸肩。 反正是秦砚被欺负的比较惨,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得出来。 “有什么可丢人的,恐怕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吧?” 秦砚不介意外人的风言风语。 他是爱面子,但主要是希望自己在时浅渡面前有面子,至于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呵,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他见时浅渡没有回话,反而一直很沉默,敛了下眉头。 原本愉悦的心情又落下去一点儿。 “你不乐意让他们知道?”他眯眼,说得粗鲁又血腥,“那就只能在这儿弄死我。” 时浅渡起身来到男人身边。 抬起了手掌。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渐渐屏住了。 似乎很紧张,怕她真的不乐意。 她就在男人凝重的目光中…… 用力按在了他的腰上。 “草……!” 秦砚腰上猛地酸痛,修长笔直的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她身上,手臂扶了下桌子才稳住。 腿软到差点栽在时浅渡身上,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么?? “啧啧。”时浅渡眉眼一弯,调笑道,“原来是真的受不住了啊。” “时浅渡你这个混蛋!” 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个混蛋弄得下不来床! 他跟时浅渡永远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