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火葬场纪实》 1. 第一章 阴谋 深秋大雨一直下到夜半,檐下灯笼被风吹的摇摆肆意,里面的烛火明明灭灭。终于又一阵狂风,那坚持了半夜的星火还是狠狠摇晃几下,彻底熄灭了,整个院子只剩风雨声。 白知夏枯坐在小厅里,灯火明灭,疾风骤雨,仿佛都与她无关。 脚步由远及近,不快不慢,沉稳有力,与她这半年多来每夜听到的一般无二。门被推开,冷风窜进来,吹的白知夏瑟缩一下。 陆晏就站在门里,雷霆之下是一道高大的、黑黢黢的身影,让人看不真切。白知夏的心突突慌跳,重重沉下。 “孩子没了。” 陆晏声音淡漠,仿佛事不关己。 也确实事不关己,孩子又不是陆晏的,陆晏在意的是怀着孩子的贺笺笺。毕竟那个姑娘与他青梅竹马,她的父亲还于他有恩,临终托付。 而白知夏与陆晏是御赐的婚事,虽有夫妻名分,成亲半年有余,也做过一个来月相敬如宾的夫妻,但陆晏对她,没有情意,没有信任,只有冷漠。在半年前出了那场事后,又增添了厌恶和憎恨。 半年前的那夜里,陆晏起身沐浴回来,与她说了要纳贺笺笺做侧妃的事,见她愣怔着,只说了句再说吧。隔日去了军营,让随从韩墨带话回来,要在营里住上几日。 白知夏让韩墨侯在小花厅,吩咐上茶,然后去收拾陆晏的衣裳鞋袜。 但衣柜空空如也。 下人把陆晏的衣裳拿出去晾晒了,白知夏忖度着,便将自己成亲前为陆晏做的衣裳鞋袜装上,交给韩墨。韩墨走后,就出事了。 从塑玉居出王府,必经贺笺笺住处,而那个时辰,正是贺笺笺去给晋王妃请安的时候。韩墨忽然发作,劫去贺笺笺。 事后晋王妃立即封锁,然后在白知夏吩咐给韩墨上的茶里,查出了骨酥。 那是一种烈性的燃情药。 失了贞洁的贺笺笺,自然不能再做晋王府的世子侧妃了。 那一日,贺笺笺也如今夜这样哭喊。晋王妃赐婚,她宁死不从。 但她怀孕了。 白知夏还记着贺笺笺出嫁那日,英气的长眉,红艳的嘴唇,她在笑,眼底却有泪,千言万语,上花轿前掀起盖头一角,回头望向陆晏。 那一眼让白知夏看的明白,贺笺笺有多喜欢陆晏。 而陆晏,代行兄长之责,将她送上花轿,嫁出王府。 那日他站在余晖里,一直看着花轿再没踪迹,再回头看过来的神情,冷漠疏离。 那一天贺笺笺的神情有多破碎,白知夏的心,就有多破碎。 她就像是困在岸上的鱼,痛苦挣扎,窒息无奈。 半年前,因着是御赐的婚事,陆晏无法合离休妻,为着晋王府的颜面将那件事压下去了。他没有责问她,也不给她机会自证清白。 就如现在,同样的以陈述的口吻,在宣告她的“罪责”。 她以为自己的心该麻木了,可原来这么对着他,还是会痛苦。她强忍情绪,努力平静: “世子这是定了我的罪了?我可以证明……” “我不需要证据。” 陆晏淡淡的打断她的话: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你的马车还没离开,她就倒在泥泞里,身上有你的鞋印,怀中有你约见的信。你说你没下马车,可午后风狂雨骤,连车夫都不能辨别到底有没有人下马车,你说的话,又能说明什么?” 白知夏狠狠摒着一口气,才没让心里的那股疼痛将她击垮。 陆晏在黑暗中叫人瞧不太清的脸色,扫一眼空荡荡的屋里,又道: “世子妃,人命关天的大事,尤其是韩墨存留在世唯一的血脉,我怎么能凭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算了呢。” 白知夏觉着嘲讽至极: “那世子预备怎么处置我呢?” 这仿佛是个棘手的问题。 白知夏背后是怀恩公府,哪怕白家如今在朝已没什么权势,可到底是世家,有爵位在身,又是御赐的亲事,陆晏并不能拿白知夏怎样。 “世子妃病了,须得安养,往后闭门谢客,不必外出。” 陆晏的话,轻飘飘的,却如同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一下刺在白知夏胸膛。那股子锥心刺骨的疼痛瞬息蔓延,白知夏一阵晕眩,她晃了晃,陆晏却仿若未见,转身离开。 陆家世代从武,陆晏自幼混迹军营,十二岁就上了战场,厮杀征战,整整七年。见惯生死,他是个硬心肠的人。也许他所有的柔软,都已经给了一个人。 雷霆忽炸,惊的白知夏激灵。 两扇厚重的大门在陆晏身后缓缓阖上,沉重一声响,震颤心魂。白知夏扶着门框望着雨幕中瞧不真切的大门,风雨中却依稀传来凄厉哭喊,喊着孩子,喊着韩墨。 让人毛骨悚然。 陆晏就将贺笺笺安置在旁边院子。这时候不仅是她的哭喊,白知夏还能听到下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碌,以及一声声唤世子的声音。 像是刀子扎进心里,白知夏揪着衣襟,用力喘息。 她不是没有后悔过,但这念头只冒出一个尖尖角,少年郎的身影就跃然脑海。 躺在地上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少年郎,扣住了她的脚踝,低低的哀求: 别走,别离开我,求求你…… 但白知夏还是离开了,为了寻人救他。等她匆匆赶回,潭边就只剩一滩水渍,少年郎再无踪迹。 她将他放在心上,念了九年,寻了九年,直到去岁回京途中重逢。 所以是她携恩以报,缔结两姓之好。 也是因为她的心思,晋王和怀恩公才一同请旨,降下这道赐婚旨意。 赐婚后,她欣喜如狂,畅想今后鹣鲽情深,盼着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然而成亲后,她却明白自己念错了。她念着的人,这九年里,在念着旁人。 她有什么资格后悔? 这场大雨毫无停歇之势,便是过了一夜,第二天晨起,再度雷霆交加。 巳时前后,院门被拍的山响,好半晌茯苓才听见,急匆匆开门。 陶阿嬷脸色难看,甩着滚烫作痛的手埋怨道: “大白日里关着门做什么?这院子伺候的人呢?都哪去了?” 她是晋王妃心腹,撑着伞径直往里去,茯苓一路追着,陶阿嬷就进了内室,隔着屏风请安: “世子妃安,娘娘听说世子妃病了,着老奴来瞧瞧。” 回应的是白知夏的咳嗽声,那声音听着不似作假,一声一声喘息的叫人难受。陶阿嬷道: “世子妃怎忽然病的这样厉害?可请府医来瞧了?” 豆蔻忙回: “去请了。” 她看白知夏脸色,才请陶阿嬷进来。陶阿嬷觑着眼打量白知夏,脸色难看神情委顿,她寻思了一番,还是道: “娘娘还有些事,想与世子妃说。昨儿世子爷冒雨将贺氏带回来,闹将了一整夜,今日一早知会府中,让预备着后日纳贺氏为侧妃的事。虽说一切从简,可韩墨尸骨未寒,世子爷这档口如此,委实不妥,娘娘的意思,世子妃还是要规劝着些。” 白知夏咳嗽的厉害,一声声搜肠刮肚,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胀红起来,茯苓欲言又止,白知夏勉强止了咳嗽却道: “回母妃,我记下了。” 陶阿嬷这才满意点头,嘘问了几句就走了,在院子里呼喊奴婢,却没一个人出来,她骂着躲懒的奴才,还是豆蔻出来劝着,将人送走了。 茯苓背着白知夏悄悄抹眼泪。白知夏看她,温声道: “哭什么?” “奴婢,奴婢……” “哪里就可怜到这种地步了?” 曾经的明丽少女,如今眼底蒙着一层郁色,连嘴角的笑容都浅淡虚浮: “自己选的路,总要走下去。他可以不喜欢我,也不敬重我,但我不能自轻自贱,自怨自艾。” 白知夏撑着坐起来,问送走陶阿嬷回来的豆蔻: “昨日出去,有消息么?” “原有些消息了,可韩墨一死,就全断了。” 这半年来,白知夏查过很多,她怀疑的人都一一查过,甚至连晋王妃,她也怀疑过。毕竟能在晋王府做出那样一场周密的算计,必是个本事不小的人物。而晋王妃也足以让她怀疑,因为她不喜欢贺笺笺。 在这晋王府里,晋王妃是比白知夏更不想让陆晏纳贺笺笺的人。 但查来查去,一无所获。直到查到韩墨身上,才有了丁点线索,却也因着上个月韩墨的身死,再度陷入困局。 没人知道这半年里白知夏过着怎样的日子。每日夜里,听外面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却从不会踏进这间寝屋,她的心里有多煎熬。 白知夏回想昨日风雨中看到的贺笺笺,狼狈凄凉中,眼底却有着压抑不住的疯狂。 “如果,那天的事原要算计的不是贺笺笺,而是我呢?” 白知夏看着腕子上缠着的一根半旧的青色发带: “但凡世子的东西,我从不假手于人,那天若等收回衣裳,再交给韩墨,算着时辰,韩墨会在小花厅发作。那么面对韩墨冲撞的人,就会是我。但哪怕细查下来,骨酥也是在我这里发现的,那么我……” 茯苓满眼惊恐: “会是谁?” 白知夏疲惫的脸上,苍白的嘴唇淡淡嘲讽的笑: “贺笺笺怀着这个孩子,或是生下这个孩子,都是绝不可能再嫁进晋王府的。” 所以她急切的,不惜暴露自己的,想要回到陆晏身边。 * 陆晏站在门边,看静静躺在床上的贺笺笺,像是易碎的瓷器。贺笺笺听脚步许久未动,扭头看过来。褪去习武的英气,她本也是个柔弱清秀的女人,这时候,她神色凄苦的看着陆晏。 然而陆晏始终沉默着。 门外的婢女采儿听里头动静不太对,立刻端药进屋,她在陆晏身边顿了顿,见陆晏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只得送到贺笺笺身边。 贺笺笺撑着坐起,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姑娘!烫!” 采儿急着警醒,贺笺笺已皱眉咽下,滚烫的药烧滑下腹,烫出她的眼泪。她不受控的露出难耐的脆弱。 她很清楚,如何才能勾起陆晏的恻隐之心。果然陆晏终于开口: “既然你一心所求,只望你不要后悔,善自珍重。” 贺笺笺暗喜尚未蔓延,陆晏又道: “风南巷的宅子还在,你明日就搬过去。” 贺笺笺震惊的无以复加,却很明白在这件事上不能再纠缠。于是她哽咽道: “爷,韩墨跟了你十六年,如今血脉断了,爷就不肯还他一个公道么?” 陆晏看她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声音愈发的淡了: “她的裙子,并没有湿。” 2. 第二章 盈盈 贺笺笺短暂的惊诧过后立刻转回头,掩盖她控制不住的震惊。 陆晏声音淡淡的: “你与世子妃,并不合宜同在屋檐下。” 贺笺笺攥紧拳,所以她就必须被撵走?忍着不甘,贺笺笺静静垂泪: “我知道了,爷的安排,一定是最好的。让我留,我就留,让我走,我就走。” 但她有意的提醒并未引起陆晏丝毫反应。 采儿见陆晏就走了,急着要追,却被贺笺笺喊住了。 “姑娘?” 贺笺笺暗自懊恼,是她疏忽了。手里有书信算什么?身上有鞋印算什么?白知夏要踹翻她致使小产,总得下马车。那么大的雨,裙子怎么可能不湿? * 茯苓看来问诊的只是医女,不悦道: “宋先生呢?” 医女冷淡但不失礼数的回道: “宋先生昨夜忙着为贺姑娘诊治,一夜未眠,早起才去歇着了。” 白知夏已在矮榻上伸出手,医女便上前诊治。 宋先生不肯来,足以说明态度,不愿透露贺笺笺的事给她知道。但也让她发现了些什么。 至少贺笺笺的这一胎没的绝不像传的那样,否则没有内情,宋先生又何必避着。 “娘娘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了风寒。” 白知夏喉干涩痒,咳嗽了两声勉力忍住,让茯苓打赏。医女回去备药,白知夏交代豆蔻: “贺笺笺成亲后,与韩墨住在城南椿树胡同,她这一胎养护,想必会寻就近的医馆郎中,你去找找,问问她自怀胎之后的境况,再咨询郎中,昨日那般境况,无外力之下,她如何会小产。” 豆蔻应声去了,白知夏望着窗外已渐渐转小的雨势,可天却仍旧灰蒙蒙一片,心里那股子苦涩以及不甘,怎样都不能消散。 浮玉山上短短数日,却让她盘桓在心九年,让她怜惜的少年郎,让她敬佩的少年郎,让她惊艳的少年郎,让她感怀的少年郎…… 但在心里清晰了九年的身影,却在这短短半年里,在慢慢消散。她甚至已经开始遗忘,曾让她刻骨铭心的,少年郎的面容。 白知夏垂头,看握在手中的那根半旧的青色发带,恍然回到当年,肃冷木然的少年郎,青色发带束着的发髻。轻风微拂,发带在他肩头摇摆。 她一直以为,她与陆晏,即便不是良缘天定,但也至少不该是一段孽缘。 陆晏生性耿直,最不能容阴私之事,尤其是身边的人。所以半年前的真相,才格外重要。 哪怕是死,她也不愿做个糊涂的鬼。白家也绝不能因为她,而背上这种肮脏的污名。 * 栖迟馆,是陆晏在前院的议事书房。 豆蔻前脚从后院偏门出去,后脚就有人到此禀报。 陆晏正看邸报,边关才太平没几年,西泠又蠢蠢欲动。他良久才应了一声,合上邸报: “让她查吧。” 下属有些诧异,在他看来以陆晏行事秉性,对待这位世子妃,还是很宽纵的了。否则哪能容忍枕边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小动作不断。 陆晏端茶喝了口,面色如常的又放下了。 在西边域那几年,战场上餐风露宿,夜半冻的厉害时,能吃一口滚烫的热茶简直是享受。陆晏就养成了爱吃热茶的习性,如今这温热刚好入口的茶,在他嘴里就有些凉了,还不如不吃。 鹿鸣跟了他好些年,可在这些事情上总还欠了些火候,但幸好在饮食上,他不是个计较的人。 才要叫鹿鸣将茶撤了,但看着茶碗,却恍惚想起回京这几年里,他也是吃过合心意的茶的。 白氏刚进门的时候,茶水也凉。但他每每喝一口就放下,那茶就越来越热起来,一直到他肯多喝几口的时候,往后塑玉居的茶水,就都成了那般热的,连她也吃起热茶来。 每一餐,每一点,她都用着心思。曾试探着与他交谈,见他不喜多言,便什么都不多问,但渐渐的却也摸出了他的喜好,让他在塑玉居的日子,过的越发惬意。 他尤记得第二日一早,他才坐起,才想起被辱中还有个娇弱的小妇人,忙给她掩了被子,她已然冻醒,往他怀里缩着,又香又软,小小一团,让他思着前夜孟浪,心猿意马。 他本不是个对自己放纵的人。 “妾,小字盈盈。” 她露着毛茸茸的发顶,羞涩与他轻言。 她生在夏季,小字盈盈,取义盈盈花盛处。 她也确如盛夏的花,明媚而娇美。 但…… 那支明媚娇美的花,生了歪邪之意。 他是绝不能容忍身边有歪邪心思的人。 在他看来,半年前的事,和眼下的事,不过是还报。 白知夏算计了贺笺笺一道,贺笺笺算计了白知夏一回。 公平的很。 陆晏终究将茶盏放下了,鹿鸣进来: “爷,王妃娘娘请您去一趟。” 这些年,母子情分淡薄,府上的人都能瞧得出,可王妃娘娘到底是世子爷的生身亲娘,母子间又怎么可能真的生疏? 晋王妃身子不太好,从前世子、晋王府的嫡长子陆昂过世后,身子就渐渐坏了。 陆晏见礼,晋王妃正吃着药,一直等药吃完了,才让他起来。陆晏神色如常,晋王妃既没叫他坐,更别提上茶,直接便道: “塑玉居的下人呢?” “世子妃养病,人多嘈杂,儿子打发去了大半。” 晋王妃蹙眉: “韩墨尸骨未寒,贺氏才小产,你就要纳她做侧妃,这叫人瞧着,仿佛那孩子就是为着你要纳她才掉的。” 陆晏沉默,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晋王妃越发气恼,才要发火,陶阿嬷忙扶了扶她手臂,她耐下性子: “当初怀恩公府透露要结亲的意思,我就不愿意,是你要的。人既然娶进来了,自当好生过日子,难道你娶她,就是为着如今这样?” 陆晏仍不言语,晋王妃的气就忍不住了: “这回说什么都不行,贺氏别想嫁进来!她一个守寡的二嫁妇,还是掉了孩子的……” “我以为,母妃该知道儿子为什么要纳她。” 晋王妃哽了一下,越发气了: “即便那般,也绝不行!你要报贺韫的恩情,多少法子不能照应?偏要纳她?” “儿子也求过母妃,收她为义女,是母妃不愿意。” 晋王妃拍案而起: “我为什么要收她?我凭什么要收她一个贺氏女?你自小一身反骨,偏要与贺氏之人亲近,你难道不知,你难道……” 晋王妃气急,脸色骤变,陶阿嬷早在晋王妃站起来的时候就慌忙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这会儿忙扶住晋王妃试图宽慰,晋王妃抚着胸口哭了起来: “死的怎么就是我的昂儿啊……” 哪怕多少年过去,但晋王妃每每说起这样的话时,仍旧让陆晏觉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在晋王妃心里,他的命,从来都不值得让她放下她自以为的恩怨,她甚至一直懊丧,为什么死的是陆昂,而不是陆晏。 但他仍旧神情淡然的,笔直的站着。 晋王妃嚎啕激动,喘不上气的锤着胸膛,陶阿嬷忙悄悄摆手,陆晏退出小厅。 听见晋王妃哭声的几个婢女忙着进去,那是这几年里贴身侍奉晋王妃的,有一个甚至还曾是陆昂的贴身侍婢。 晋王妃也曾是慈母,在陆昂身死之前。 在战场上,陆晏亲眼目睹陆昂身死,少年郎心神重创,下了战场强忍悲痛,仍旧惦记母亲伤怀,可等待他的,是母亲撕扯着哭喊怒骂,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陆晏在院子顿足,偌大的院子响彻晋王妃的哭声,廊下几个粗使婆子婢女惴惴不安,但这样的事,她们并不少见。 “娘娘这是怎么了?” 错愕温软的声音,一张与贺笺笺有几分相似,眉目缱绻的妇人站在他面前,眼睛却朝小厅看去。 贺姨娘身后还跟着三郎陆晟上个月才新婚的娘子杜氏,瞧着是一同来与晋王妃请安,但陆晏明白,贺姨娘是特地选在他来之后。 毕竟每次母子相见都不欢而散,她是故意来瞧笑话的。 陆晏没理会她,贺姨娘见陆晏要走,忙就道: “世子也在,刚巧,听说世子要纳笺笺为侧妃,真是好事一桩,王妃娘娘既不适,我少不得腆着脸,替世子操持操持,哪怕疏漏些,笺笺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陆晏看向她,常年在战场上,手下不知多少亡魂的人,眼神又怎可能清澈柔和。贺姨娘的笑容渐渐收敛,心底竟生出惧怯,她徒劳的掩饰,陆晏已收回目光,径直去了。 贺姨娘忍着心慌拦住鹿鸣: “小哥儿,我们笺笺的事……” 鹿鸣笑的喜气: “姨娘不必劳心,爷都安排下了。爷厚待姑娘,早在外头置办了大宅子了。” 贺姨娘如遭雷击,整个人顿住,鹿鸣见她不言不语只僵着脸笑,还当她是高兴的,忙就追着陆晏去了。贺姨娘暗自咬牙,住到王府外头,还是什么侧妃?那就只是个外室! “不中用。” 贺姨娘嘀咕着走了。 * 陆晏回到栖迟馆,霍缨正在等他。虽陆晏寻常就肃着一张脸,但霍缨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爷。” 陆晏站了几息,平复了有所波动的心情: “怎样?” “从韩墨尸身里,验出了毒,现下正在追查。” 韩墨与霍缨自幼跟在他身边,如当初跟在晋王身边的贺韫一般,他从军后,二人做了他的副将,行军打仗也追随左右。陆晏没想到,凶险战场都没能要了韩墨的性命,只是一个并无多少凶险的差事,竟然就要了韩墨的命。 也果然如他猜测,韩墨的死,并不简单。 “还有呢?” 他压下情绪,霍缨垂眼,顿了顿才回道: “是,是笺,是贺笺笺的婢女昨日传出了爷要纳贺笺笺做侧妃的事。” 3. 第三章 偏爱 因着此事惊动晋王妃,陆晏想着,白知夏大抵也知道了。 霍缨这时又追了句: “大抵是为贺笺笺打抱不平,爷清楚的,她是个心思浅白的人。” 陆晏没有多言,回想昨日大雨中,他一眼望去,白知夏惊愕的神情。 她被算计了,但又能如何?害别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报应么。 霍缨见陆晏右手拇慢慢指摩挲着食指上佩着的那枚镔铁戒指,就知道他又在想着心事,便悄悄退下了。 * 豆蔻出去一趟,回来就听说了澄霁堂的事。 晋王妃与世子为了贺笺笺,闹的母子不欢而散。 豆蔻忧虑的回到塑玉居,将今日查到的消息细细禀报: “那郎中不肯说,奴婢使了银子,想要瞧瞧脉案,谁知就那么巧,前几日医馆后头走水,火势倒不大,却偏偏烧了许多脉案。” 白知夏嘲讽的抿了抿嘴角。 有恃无恐,不怕人怀疑,只怕被人拿住证据。 但她怕什么呢,陆晏偏袒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证据。 豆蔻还在回禀: “奴婢又寻了几家医馆相询,贺氏身子一向健壮,这胎也怀的稳固,郎中说这般境况,该是服了药物。” “世子呢?” 白知夏忽然问了一句,茯苓怔了怔忙回: “世子爷在栖迟馆。” 禀完就已拿出斗篷,豆蔻也拿了伞。 “我自己去。” 二人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言语。 黄昏时分,雨势虽已见小,可天也早已黑沉。白知夏撑着伞走在寥落的小路上,栖迟馆在前院极为偏僻的地方,听说是因为陆晏喜欢清净。 “谁?” 还没靠近,就听有人质问,声音冰冷,白知夏顿住脚步,但没瞧见人影,她四下望了望,才用浓重的鼻音小心回道: “我。我来见世子。” 再没了声响,白知夏才到院门口,正要拍门,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白知夏看着门里站着的人,那人沉着脸,朝她点了点头。 是陆晏的心腹霍缨。 “世子妃。” “世子呢。” “爷正忙着,叫我来知会……” “不会打搅世子多久。” 霍缨默了默,院子里已远远传来几声破空之音。 陆晏在练刀。 霍缨让了路,白知夏就进了院子。 不过半年光景,倒觉着恍若隔世。 那棵梧桐还是那棵梧桐,而她却好像不再是半年前的她了。 陆晏在院子里练刀,栖迟馆的院子是从来不点灯的,白知夏只能恍惚看到勇武有力的身影,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在黑沉沉的细雨里带出浅浅的破空声。 他着单薄的衣衫,能看出身形的健壮,甚至动作之间若隐若现,颈下的美人骨。 毕竟,他们也曾是最亲密无间的人。只是这份亲密,如今已叫人生疏了。乃至于如今看到,白知夏还会觉着胸口发闷,面上发热。 曾经每每见到他的欢喜,隐隐在复苏。 单只这样一个男人,哪个女人见了不心动? 她没有打搅陆晏,只是试图将眼前这道身影,与记忆中的少年郎进行重叠,可终究是无数次的失败。 他再也不是当年扣着她脚踝的少年郎了。 陆晏早见着人进来了,她不出声,他也没停,一直等到一刻多钟后,他才收势。 霍缨递上棉帕子,这样冷的天,陆晏出了一身的汗。 他接过随意擦着,转身回屋。白知夏看他迈过门槛,也缓缓随上。 屋里点着灯,乍然光亮,白知夏眯了眯眼睛,等适应后,看到陆晏正在喝水。 他连喝水的样子都带着力量。 “什么事。” 陆晏头也没回,白知夏看着他: “来请世子,给我一些公平。” 陆晏看着手里的茶盏,白知夏没等到他的回应,自顾道: “世子认定我有罪,来判定我有罪。世子为什么不能尝试着相信我是无辜的,再来查验这些事情呢?” “公平?” 陆晏看她: “世子妃的公平,难道不是一报还一报。” 白知夏愣住了,这句话让她听出了很多意思。而最首要的,他是清楚这件事她的无辜,却依然任之由之,让她背负这个罪名,甚至因此遭受惩罚。 这个认知让白知夏来之前做好的一切设想都轰然倒塌,她脸色急遽的苍白下去,泄露情绪。 陆晏在昏暗中,视线比白知夏好的多,他清晰看到白知夏脸色的变化,知道她这是听明白了。 放下茶盏,随意抹去嘴角水渍。他没有多少空闲时间,更不是个在这种事情上有耐性的人,见她不说话,从桌上抄起邸报就要离开。身影匆匆,从白知夏身边带过一阵冷风,白知夏立刻抬头: “如果我能证明半年前的事,根本非我所为呢?” 陆晏也顿住脚步。 他们之间,一切都起源于半年前的那件事。 这半年来白知夏假做没有发生过那件事,在王府和白家都一切如常,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犯了错儿的人,为什么没有一点觉悟? 而白知夏试图缓和夫妻关系的种种举动,在他看来更是不堪的心机。 从根儿上坏了的东西,再使多少法子,都救不活的。 白知夏半年来总算提起那件事,陆晏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世子妃预备如何自证清白?” 白知夏还没从冲击痛苦中缓和过来,她强忍着心里搅缠的疼痛: “这半年里,我的所作所为,想必瞒不住世子。” 她查遍了所有她怀疑,以及任何有可能做那件事的人,甚至连晋王妃都查过了。 “我查过很多,但都没有结果。只除了韩墨。” 陆晏眼神锐利如刀的在她提到韩墨的一瞬间逼视过来: “世子妃这是预备让一个死人来替你开罪了?” 半年前的事,从头到尾,没有外面的人进去过。茶是她的婢女烹的,她的婢女送上的,而水和茶叶都没有问题,若不是白知夏,就是白知夏的婢女,这又有什么分别? 陆晏不是没有查过。 正因为查的极其仔细,才对白知夏越发失望厌恶。 “世子,如果骨酥,一直都藏在韩墨的嘴唇上呢?” 只有韩墨那一盏茶里,有骨酥。如果是在韩墨的嘴唇上,那么他在喝茶的时候,嘴唇沾染茶水,嘴唇上的药是会晕染进茶水中,再由他喝下去的。 不是没有可能,但为什么? 韩墨算计自己,算计贺笺笺,为了嫁祸白知夏? “或许,他本不知情。” 白知夏垂下眼。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贺笺笺和韩墨。毕竟在她看来,这件事受伤害最大的,是贺笺笺,其次是韩墨,然后才是自己。但当所有的路都被她查过不通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陆晏收回目光,白知夏也没了话。 斗篷下,她右手紧紧攥着左手腕子,那上面缠着一根半旧的青色发带。往日能给她带来力量的发带,今日却愈发让她瑟瑟发抖。 陆晏的声音冷淡极了: “我知道了。” 白知夏也知道,她该离开了。 “去查。” 白知夏走后,陆晏交代一直站在门边的霍缨。霍缨怔忪了一下,蹙眉道: “爷,您真信她的话?” 陆晏坐到书案后,展开邸报。 自从晋王府从西边域撤离后,这两三年,西泠越发不安分了。 “我只要真相。” 霍缨满心不服,嘴里嘀咕: “呵,世家养出来的姑娘,就没几个心思澄澈的,哪像贺笺笺……” 他嘀咕着出去了,陆晏也早已投入军情之中。只有离开栖迟馆的白知夏,脚步越发虚软踉跄。 她太意外了,她太……难过了。 她有证据,她没有踏下马车的最大证据,就是她浑身上下的干净。那么大的雨,哪怕伞打的密实,裙摆总会湿。但很显然,陆晏也早就发现了,但因为贺笺笺的所作所为,让他选择顺应。 是因为他口中的一报还一报?还是因为……偏爱? 毕竟那个孩子只要存留于世,他与贺笺笺,就再无可能。 白知夏狠狠攥住左手腕子,攥的自己生疼,攥的左手冰凉麻木。 就像她的心。 前头两个婆子撑着伞行色匆匆,但声音却在静谧的路上清晰传来。 “哎,世子爷与贺姑娘,那真是天造一对,可惜出了那档子事儿……” “嘘!别混说了,娘娘交代过,不许提那件事!” 那婆子惶恐的喏喏几声,还是忍不住啧啧道: “不过啊,到底有心,我听说世子爷怕贺姑娘触景心伤,特地在外头置了好大一个宅子,贺姑娘明日就搬过去了。世子爷往后会不会就少在王府了?” 冷。 白知夏觉着盛京的秋夜,怎么就这样冷呢? * 十月初二,是怀恩公夫人的寿辰。 白知夏一早起来装扮,母亲寿宴是白家的大事,她做女儿的,自然当早早回去,承欢膝下才是。连日身子的不爽利及心情的不佳,早在前日开始,白知夏就着意调理,早起瞧着容色尚算如常,她才松了口气。 昨日也早早让豆蔻禀报过晋王妃,晋王妃也已备好贺礼,亲家之间人情往来的事,晋王府自然不会失礼。就连陆晏,也在昨夜带过话来,会同她一齐过去。 这让白知夏连日沉重的心,也算稍稍松泛了些。 她总怕自己露出马脚,更怕陆晏对她的冷漠让家里人知晓她的境况,为她忧心。 当初这场婚事,虽瞧着门当户对,王府世子配公府嫡女。但谁都知道,陆家虽非皇亲,但是祖上从龙之功封的异姓王爵位,而能延续下来,是靠着陆家一代代的忠诚勇武。直到如今,陆家在大炎也是炙手可热的门第。 若说五十年前,白家也能与陆家一较高下。但随着朝堂更迭,白家渐渐行走边缘,更在白知夏的曾祖母过世,白家回乡丁忧的那几年后,朝堂上彻底没了白家的踪迹。 如今怀恩公府只靠着一个爵位撑着门庭。 三年前选择回京,也是为着再搏一把。 所以当初她提出想与陆晏结亲的心思时,怀恩公二话不说就与晋王透露了。这在怀恩公白远看来,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全了女儿心思,也能帮衬白家。 也确实,从赐婚旨意下达后,白家在京的路好走了许多,上个月白知夏的二哥白钰,也定下了不错的亲事。 时隔多日,白知夏走出塑玉居,看着明媚阳光,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但走到偏门时,就看见等在马车边的,只有鹿鸣,以及捧着寿礼的随从。 白知夏的心突突的就沉下去了。 “世子呢?” 鹿鸣赔笑: “爷有事,出门了。说让世子妃先行一步,爷他会自行去怀恩公府,必不会误了给怀恩公夫人贺寿。” “出什么事了?” 鹿鸣笑容僵硬了些,小心翼翼看了眼白知夏,不自觉的低了些声音: “是,是贺姑娘病了。” 4. 第四章 寿宴 这个答案让白知夏意外,但又仿佛没多少意外。能让向来守规矩的陆晏放弃规矩的,这世上大抵只有贺笺笺一人了。 那股子苦涩在心里蔓延,白知夏勉强维持着笑容: “那就先走吧。” 但哪怕她掩饰的再好,马车上也还是几次三番出神。 这种心思空旷的感觉对于白知夏来说,才是最好的状况。有很多心思她是不敢有,也不敢去想的。因为想起来就会后悔,就会难过的喘不过气。 如果她早知陆晏心有所属,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招惹的。 直到远远听见热闹声响,她才恍然回神,堆起笑容。 “妹妹可来了!老爷和太太,还有大爷跟二爷一清早就催促着让来门口迎你!” 马车才停稳,茯苓掀开帘子,姚氏就欢喜的迎过来。年轻妇人有着南边姑娘的水润,也有着几分成熟的韵味,这是怀恩公府的世子白崇的夫人,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只是根基不在盛京。 姚氏笑容诚挚,白知夏出嫁前,姑嫂相伴了几年,性情相投,情意匪浅。白知夏见了姚氏,原本还有些僵硬的笑容,登时就柔软了。 茯苓悄悄叹气,这半年来,白知夏只有回娘家的时候才会真的高兴。 怀恩公府还是从前的老宅邸,虽说空闲了一二十年,但这几年四下修缮,如今已还复辉煌。这会儿门庭若市,宾客往来,姚氏迎了白知夏,姑嫂两个就径直往后院去。 怀恩公夫人范氏这会儿在宁远堂受礼待客,门口几个丫头伸着脖子,远远见姚氏打先走来,忙不迭就欢喜的往里传话: “来了来了!大姑娘回来了!” 白知夏脚步加快,等进了宁远堂,隔着玻璃屏风就见着主位上的母亲已站起身子,她忙就进去,恭恭敬敬的给范氏磕头。 范氏伸手,几个丫头簇拥着白知夏送上去,范氏就把女儿的手紧紧攥住了。 几位来贺寿的女眷瞧着,都凑趣儿的出去逛了,范氏等屋里没了外人,顿时蹙眉: “怎比上回回来又清减许多?” 上回还是十来日前,白崇病了,白知夏回来探望,回程路上狂风骤雨,被贺笺笺拦住马车的那天。 白知夏还没回话,范氏忽眼瞳晶亮的往她肚子上扫了扫: “是不是……” “阿娘。” 白知夏羞红了脸垂下头,心里却难受的很。 她怎么可能有孩子? 范氏瞧不见她低头的神情,只笑道: “娘两个,有什么害羞的。姑爷呢?” 鹿鸣心里一咯噔,偷觑白知夏。白知夏神色如常: “庶务繁忙,迟来会儿,阿娘别见怪。” “不怪,有的忙就好。” 白家人想忙这样的庶务都还没有。范氏攥着白知夏的手,还是觉着她比十来天前回来那趟瘦了许多,不禁担忧: “姑爷待你好么?” “自然是好的。父王与母妃对我也诸多关怀,阿娘放心吧。” 作为陆晏贴身使唤的人,鹿鸣自然知道世子夫妻究竟如何。且晋王府上,晋王也是繁忙的很,从不过问后宅的事,至于晋王妃,连世子都时常嫌恶,何况是白知夏这个儿媳妇,待她冷淡的很。 不过晋王妃待谁都冷淡。 世子妃撒谎了。 又有宾客到,母女间的叙话不得不中断。白知夏与姚氏一同招待宾客,因晋王府是朝中少有的实权派,地位又尊崇,偏晋王父子又是不讲情面的人,叫人想恭维都没有门路,今日白知夏在,那些女眷们自然不肯放过机会。 鹿鸣冷眼旁观,白知夏应对自如,既叫人觉着亲切,也没失了分寸,让人钻了空子。 将要午时的时候,白崇派人过来,请白知夏过去。 白知夏不知什么事,随人一路就去了白崇的书房,才踏进院子,就瞧见那几株竹子掩映下的窗口,站着神情肃冷的青年。 他着一身藏青色绣祥云暗纹的衣裳,束着玉扣腰带,禁步上绣的纹路都刚毅的很,那张脸上,分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偏偏透着凉薄,连微抿的嘴唇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漠。 论身姿样貌,陆晏绝对是无可挑剔的。早在九年前,少年郎便已展露出了这等天人之姿。 或许,她也有为色所惑的缘由。 白知夏自嘲。 他向来是警觉的,但如今白知夏进了院子站在窗外,他还在一味出神,这显然是反常的。微微蹙起的眉头显露他是被什么困扰住了,联想今日他是为什么来迟了,想来贺笺笺今天的病并不浅啊。 白知夏轻咳一声,陆晏顿时回神,抬眼见窗外竹子旁站着的女人,清清冷冷,眉眼舒润。 陆晏有些恍惚。 他也曾在这个地方见过她,那时候的她,带着少女的羞涩,语调是轻快的,笑容是灵动的。 但仿佛是极其久远之前,久远的让他都快要忘记了。可细论起来,还不到一年的光景。 白知夏衣衫单薄。 因是忽然被从暖堂叫来的,并没披斗篷。交握在身前垂着的双手,露出的腕子上,带着一枚玉镯,但也并没将伤痕遮掩的很好。 陆晏眉头陡然蹙起。 白知夏看他神情,自嘲的抿了抿嘴角。 是了,他最厌恶的,就是她携恩以报,不然哪来如今这场困扰二人的婚事呢。 “世子要喝茶么?” 白知夏进了书房,白崇的书房是一直备着热茶的,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总有喜欢清净的贵客,需要到书房来招待。 譬如陆晏。 书房还有白崇的小厮在,有些事白知夏并不想让白家人知道,为她担心,所以只得假做热络的招呼陆晏。 陆晏垂眼,掩盖不喜。 他很不喜欢白知夏粉饰太平的样子。 那样的做作,那样的心机。 白知夏舀了一盏茶送到陆晏手边,陆晏顿了顿,终究还是接过去了。但旋即神情越发的冷了。 白知夏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一个小小的茶盏,她递去,他接走,无意触碰到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他不喜罢了。 毕竟厌恶一个人,也一定厌恶与她的接触。 无意间的行径,在陆晏心里只怕又解读为有心引.诱了。 白知夏有点冷,自己也舀了一盏热茶捧在手里。夫妻相顾无言,倒拿喝茶做了掩护。一直等这盏茶慢慢喝完了,门外总算传来脚步声。 “失礼失礼。” 白崇笑着进来,脚步极快,带着一股外头的寒意。 “怎么没穿斗篷?” 白崇一眼看见妹妹衣衫的单薄,顿时责怪,叫小厮去取手炉。 “多会儿的天,就能用上手炉了。” 白知夏笑话,白崇握了握她肩膀,心疼的很: “瞧瞧,浑身都是冷的。” 他将窗子关上,小厮拿了手炉来,白崇瞥一眼,陆晏的斗篷在椅背上放着,顺手就拿过来,给白知夏披上了。 白知夏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身上顿时暖和起来,她若再脱下,难免叫白崇怀疑,于是她笑了笑,垂眼不去看陆晏。 “我有事要与白兄说。” 陆晏的声音沉如玉石,白知夏恍然一下,有些担忧,但白崇投来一道叫人安心的眼神,白知夏才拢了拢斗篷出去了。 才出院子,想了想,还是吩咐鹿鸣: “叫人回去,给世子再取一件斗篷来。” 她穿过了,他想来是不愿意再穿的了。 心里是难受的,脸上却还是如常的浅笑,往今日宴客的暖堂而去。 书房里,白知夏离开后,白崇也将小厮打发下去,给陆晏添茶。 “皇上命黄雀卫查的事,是真的么。” “皇上命黄雀卫来查此事了?” 白崇惊诧,但又很快释然: “无妨,假的终究真不了。” 他笑笑: “多谢世子关怀。” 陆晏看他神情坦荡,也不再多问了。 白崇是知道一些陆晏的性情的。从战场下来的人,心是硬的,嘴是直的。他的关怀在白崇心里归结于爱屋及乌,至于他问的事情,虽然隐秘,但以晋王府在大炎的威势,这点事想知道还是不难的。 今上继位,那是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四年前的朝堂动荡,抄家灭族了不知多少官宦世家府第,如今为人提起,还都觉着寒浸浸的。 那时候晋王府还在西边域镇守,怀恩公府也在西南老家,算起来都与这场混乱无联,但偏偏的,忽然有人密报,说当初怀恩公府曾与逆贼庆王有过往来。 这在白崇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他还是将白家上下自查仔细。自觉毫无遗漏,才会如此坦荡。 怀恩公府的这场寿宴,无疑是办的极为热闹的。其中有一半原因,也是因着与晋王府姻亲的关系。 白知夏与陆晏离开时已是黄昏,白崇夫妻一直将他们送出大门。一路上白知夏都能从偶然荡起的窗帘看见外头骑马的陆晏,她几次收回目光,却又几次不觉的望过去。 哪怕离的这样近,可总还是叫她觉着,遥不可及,冷彻心骨。 回到王府,夫妻还需一同往澄霁堂给晋王妃请安。 一路上一前一后,无人说话,走到半路就遇上了霍缨。霍缨见白知夏跟在陆晏后头,就觉着心气不顺。他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看不得白知夏得意。 至少在他看来,陆晏今日没有陪在贺笺笺身旁,而是与白知夏一同去怀恩公府给范夫人贺寿,这就是让白知夏得意的事。 于是他当着白知夏的面,便与陆晏禀报道: “爷交代属下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那日韩墨自出军营,直到进塑玉居,一路未曾遇见任何人。” “你撒谎。” 陆晏尚未反应,身后就传来白知夏冷沉的声音。 一行人顿时停下,陆晏回头,在夜色里看向那道瘦弱的身影。 5. 第五章 偏执 霍缨早料定白知夏会是这样的反应,反唇相讥: “没如世子妃的心意,世子妃就说是属下撒谎。” 白知夏定定的看着他: “韩墨那天进王府后,分明遇上贺笺笺。” “所以世子妃的意思,是贺笺笺给韩墨下了药,来谋害自己?” 霍缨说这话时的语气,如同挑衅。白知夏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的余地。 难道要她说贺笺笺或许是奔着她来的,但阴差阳错,最终害人终害己? 她看向陆晏,陆晏神色如常。 几人间沉默了片刻,陆晏才道: “世子妃不适,今晚免了请安,回去歇着吧。” “世子……” “有什么改日再说吧。” 陆晏渐渐不耐,白知夏深吸一口凉气,浑身冻的僵硬,挺直背脊离开了。 霍缨撒谎,他在维护贺笺笺。 但问题在于谁都认为不会是贺笺笺。 尤其是陆晏。 陆晏的性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这时候争辩,只能越发糟糕。靠人不如靠己,她从陆晏那儿争来的机会,就这么白费了。 陆晏看白知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打发鹿鸣去一趟澄霁堂,才淡淡道: “为什么撒谎。” 霍缨的得意顿时荡然无存: “爷,韩墨就算见过贺笺笺,那又说明什么?难道贺笺笺会处心积虑害自己?简直可笑,她也不是有那种心思的人!” 陆晏回头看向霍缨: “为什么撒谎。” 霍缨冷汗顿时下来了,他嗫喏着,却不敢再说话了。 自从九年前的那场事后,陆晏格外厌恶谎言。 撒谎,做局,只要是混淆视听的事情,都极其厌恶,甚至到了痛恨的地步。 所以,韩墨确实见过贺笺笺。 陆晏回想他查探此事时找回的包袱,被损坏的包袱里,那些被破坏了的衣衫鞋袜,并不是他惯常所穿的。毫无疑问,那是白知夏为他准备的。 他也查到那日他的衣裳被下人拿出去晾晒,所以白知夏没有等待,反而将自己准备的衣裳让韩墨带走,错开了韩墨在塑玉居发作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件事,白知夏或许真的被冤枉了。 这件事发生在他与白知夏提过要纳贺笺笺之后,也在他拒绝了贺笺笺之后。 白知夏有作恶的动机,但同样的,贺笺笺也有。 “自己去领罚。” 陆晏抛下这句话就走了,霍缨咬牙切齿。 鹿鸣随在陆晏身后,一路小心翼翼,等进了栖迟馆,书桌上摆着不少文书,毕竟陆晏今日误了一整日没能处理庶务。 等到处置完,已是夜深。 陆晏捏着眉心伸手,鹿鸣递了茶来,陆晏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鹿鸣见陆晏并没要歇着的心思,忖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道: “爷,今儿在怀恩公府,范夫人见了世子妃,问您怎么没来。” 陆晏捏眉心的手顿了顿,鹿鸣见他这反应,才接着道: “世子妃回说,您庶务繁忙,晚些就来了,还请范夫人别见怪。” 想了想,又道: “世子妃还说,您待她很好,王爷和王妃娘娘,都待她很好。” 陆晏的手放下了,暗沉沉的眼光里,带着些许复杂。 他确实不喜欢白知夏的不真实,但也不能否认,她撒下的慌,都是善意的。 但这样柔软的念头转瞬即逝。 善意的谎言,也终究还是谎言。 陆晏脸色又沉下去,鹿鸣看不懂主子怎忽然又恼了,陆晏吩咐备水,他忙招呼下人送热水,等陆晏歇下了,心里还是不免嘀咕。 主子的心性他摸不透,对世子妃如此,对贺笺笺同样也是。虽府上传的沸沸扬扬,主子对贺笺笺有多上心,但鹿鸣心里却清楚的很,主子根本没下命要纳贺笺笺做侧妃,更没下命让他们改口。 所以时至今日,连风南巷伺候的人,称呼贺笺笺都还是贺姑娘。 主子难道不是为着贺笺笺才冷待世子妃? 但既然是,又为什么对贺笺笺也如此冷淡? “嘿,干啥呢?” 鹿鸣歪着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了声,吓得他一激灵,扭头就见一张胡子拉碴的大黑脸,顿时没好气道: “崔先生净会吓人!” 崔植嘿嘿笑了笑: “我站你后头好大晌了,你都没察觉,还怨上我了。” “您这是又来迟了吧。” 崔植大咧咧道: “哪是,分明是世子睡早了。” “这都快丑时了,爷还不该睡?您就不能少喝几口酒,净误事儿!爷真是宽容,我就没瞧见过谁家谋士像您这样的!” 鹿鸣翻了大白眼,扭头就走了。 崔植被抢白一番,也不恼。 误就误了,再喝几口小酒去。只是没走几步,就见黑漆漆路上,有人一瘸一拐走过来,眯眼细瞧,竟是霍缨。 “呦。” 崔植幸灾乐祸。 霍缨横他一眼,就在院子跪下了。 崔植也不说吃酒了,围着霍缨转了几圈,啧啧着正要奚落,屋里陆晏淡声道: “进来。” 霍缨才挨了板子,费力起来,崔植也看好戏的跟进去了。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陆晏散发在肩头,穿着宽松的寝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霍缨进来又跪下了,崔植择了张离陆晏近的椅子坐了。陆晏眉眼低垂,谁也不知在想什么,霍缨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老实交代: “韩墨往塑玉居去的路上,遇见贺笺笺,因脸上有脏污,用了贺笺笺递给的帕子。属下在韩家找到那块帕子了,干干净净的,没有问题。” 崔植听明白了: “这都半年了,别说是骨酥,就是鹤顶红,洗吧洗吧也干干净净,说明不了什么。” 霍缨顿时急了,但在陆晏跟前不敢造次,只恶狠狠的盯着崔植,崔植也不怕: “我说的是实话。” 陆晏沉默着,二人也不再言语,片刻后,陆晏打发霍缨先走,崔植看陆晏微微蹙起的眉头,打趣道: “世子是为权衡之道为难?何必呢?事情也还没查清呢,或许世子妃并不无辜,你也无需给她交代呢。” 陆晏仍未言语,崔植曲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小几: “或者,世子现在就停下再查此事,那么事情就此了结,您也不必烦恼了。” “我要知道真相。” 在真相这件事上,陆晏近乎偏执。 “哦,如果结果没有改变也就罢了,但如果证明世子妃确实受了冤屈,此事是贺笺笺一手所为,世子意欲如何?” 是啊,意欲如何? 崔植看陆晏沉沉的眼光就笑了: “世子何必为难自己?贺韫于你有恩,你也答应要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所以即便是贺笺笺,你也不能拿她怎样,又何必拘泥于所谓真相?” 他拍拍手站起来: “后宅啊,从来都不是个讲究公平道理的地方。世子喜欢谁,肆无忌惮的偏爱就是了。只是宠妾灭妻这样的蠢事,收敛着些也就罢了。” 陆晏皱眉,崔植诧异道: “怎么?世子难道不是偏爱贺笺笺么?” 他嘴里嘲讽的意味清清楚楚,毕竟晋王府上下谁不知道,世子对贺姑娘不同寻常。为了贺笺笺,夫妻不睦,为了贺笺笺,母子不合。 * 这夜里,难眠的不仅仅是陆晏。 白知夏躺在帐子里,捏着一串檀木手串。淡淡的檀香也并没让她的心平静。 贺笺笺做的事也并不是天衣无缝,至少她在来塑玉居的路上,曾给韩墨帕子,让他擦脸颊嘴角的脏污时,是有人看见了的。 也就是之前从没怀疑她。 她都能查到的事情,陆晏自然也能查到。 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霍缨的回禀,陆晏的反应,都实实在在的告诉她,他们的选择。 白知夏捏紧珠子,心里的不甘浓烈到让她窒息难过的地步。但她为什么不甘呢?为什么这样拼命的想要把真相摆在陆晏面前? 白知夏捏紧珠子,深深蹙眉,心里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悲哀。 因为她没死心,她对陆晏,还没死心。 她渴望她和陆晏还能像九年前那样,但陆晏却早已不是九年前那个脆弱的少年郎了。 如果。 白知夏尝试着想。 如果白家没有回京,没有半路上再遇见陆晏,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她找不到她的少年郎,总会寻个合适的人家定下亲事。而陆晏如今,也早已与贺笺笺双宿双栖。 但世事无常,没有如果。 白知夏忍着涌上眼底的湿热。 她没有退路了,只有孤注一掷。 * 在白知夏再次打点精神安排人从贺笺笺这条线查下去的时候,陆晏也另安排了人去查此事。 原来韩墨不仅仅在去塑玉居的路上遇到了贺笺笺,在狼狈离开的时候,也是因为贺笺笺阻拦,才使得她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原本这些事情在事发后都该有人禀报他的,但韩墨却特地交代过,这些事情才没能呈报到他跟前。 陆晏总算觉察出此事不妥。 韩墨与霍缨不同,那是个缜密至极的人,不可能明知他的忌讳,还偏要隐瞒。 桩桩件件的指向都让陆晏觉得,白知夏说的话,极大可能是真的。 下属禀报完,见主子兀自出神,也不敢惊扰。但外头这时候却传来鹿鸣的声音: “爷,风南巷的人来了,说贺姑娘血崩了,请您快去看看。” 陆晏回神,却坐在案后没动: “告诉宋先生,带最好的药过去。” 鹿鸣回头看身边的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人却面有难色,仗着胆子道: “爷,您能去看看贺姑娘么?姑娘病中多思,身子这才一直不见好。” 贺笺笺小产至今已有月余,深秋至冬,初雪都下过了,有王府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材调理,她的身子确实该大好了,但偏偏的,不见好,还越发的坏了。 屋里没声音,那人忖了忖,奔着最后再努力一把的哀求: “爷,总不好就这么看着坏了性命不是。” 又是良久,在他们都觉着陆晏不会出来的时候,门开了。 陆晏才出书房,就看见院门口的人。 是白知夏的婢女。 他淡淡一眼瞥过,一行人就匆匆出了院子。豆蔻张了张嘴,什么都来不及说,人就走远了。跟在后头取了斗篷要追的鹿鸣见是豆蔻,忙赔笑道: “姐姐有事?迟些再来吧,贺姑娘病的厉害,爷得先去瞧瞧。” 6. 第六章 真相 豆蔻郁结的回了塑玉居。 白知夏正端碗吃药。 她本不是个娇弱的身子,只是昨儿融雪,天气难免冷了些,白知夏吹了凉风有些发热。 豆蔻回屋几次张嘴都没回出话来,茯苓瞧着着急,轻轻搡了一下,豆蔻才低声道: “世子去贺姑娘那了,说是人病的厉害,要去瞧瞧。” 白知夏捏蜜饯的手顿住了,最终那颗糖渍金桔也没捏起来。她摆摆手,让撤下去了。 “姑娘……” 豆蔻想劝,白知夏笑了笑: “不妨事。” 叫人失望的事情多了,仿佛再听见,也没那么难受了。 “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是不好,看来真是伤了身子了。” 世子娶侧妃不是小事,但这么久了,不管府里传的如何,但陆晏始终未曾摆宴,更没有请旨入族谱宗蝶,原本让白知夏心里还有些希冀,但如今看来,想必是因为贺笺笺久久不愈的身子,以及热孝改嫁的身份。 都不是好张扬的事情。 白知夏不敢再奢求什么夫妻同心,举案齐眉了,只想着此事解决,能相敬如宾,平安终老就是好的了。 “没事,等世子回来,再禀报此事也无妨。” 药劲儿慢慢上来,白知夏有些困乏,歪头躺下去,茯苓就忙将被子掖好,放下帐子。 白知夏浑浑噩噩的想,只怕此事禀报过去,陆晏要气恼的吧。 毕竟放在心上的人,被人如此揪着不放。或许她该顺应他?把此事含混过去,这个罪名,背也就背了,本就没什么情分,何苦还要招他厌烦? 但……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背这样的冤屈? 白知夏有些晦涩的想。 她不好过,那么谁都别想好过了。作恶的人,即便自己招了报应,可该承受的惩罚,也不能就免了。自始至终,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作为招惹陆晏的下场,这场婚事已然是最大的报应了,她不该再承受其他。 豆蔻第二天再去栖迟馆的时候,就得知陆晏自昨日离开还没回来。 看样子,是在风南巷留宿了。 白知夏一阵恶心。 才吃的粥就吐了,这一吐,把豆蔻和茯苓都吓得不轻,忙去请府医,但来的还只是医女。 豆蔻为这事生了不小的气。 晋王府上下,如今便是奴才仿佛见着世子妃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因着世子对世子妃的冷待,奴才也都没个奴才的样子了。 豆蔻把医女撵出去了,去外头请了郎中。 事情闹的不小,陆晏傍晚回来的时候,就知道白知夏病了的事了。 霍缨看陆晏神情,嘲讽道: “病的可真是时候。” 鹿鸣瞥他一眼,陆晏脚步未停,一直到栖迟馆门口时才淡淡道: “自己去领罚。” 才挨过打,霍缨明知多嘴会挨罚,却还是忍不住多嘴。想贺笺笺都病成那样了,再三再四的求,主子也才去搭了一眼,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这两天一夜里,净为着查半年前的事。 他怕贺笺笺吃亏。 庶务又是许多,陆晏处置大半的时候,鹿鸣送茶,小心请示: “爷,该用膳了。” 陆晏端起茶,只一口。 心空闲的这么一个小小间隙,烦躁就又涌上来了。 想昨日白知夏的婢女来栖迟馆,想昨日晚间见到的那个郎中,问出的话,他大抵知道白知夏派婢女来的意图。 京郊那个小医馆的郎中,半年前接待过贺笺笺。而贺笺笺买的,正是骨酥。 贺笺笺跪在他面前声泪涕下,直言不讳的哭诉着自己爱而不得的郁郁,说着想将骨酥用在他身上的意图,但还没付诸行动,就出了韩墨的事情,让她苦不堪言。 但事情发展到如今,她的种种可疑行径已经可以让人判断。半年前,他拒绝了纳她做侧妃,让她觉着是因为白知夏,所以才要对白知夏下手。 成了,白知夏身败名裂。但即便不成,与韩墨的拉扯,以及塑玉居茶盅里的骨酥也都能叫她有口难辩。 但韩墨提前离开让贺笺笺心里发慌,失了分寸的阻拦,想要从韩墨嘴里问出些什么,才反倒害了自己。 而如今让他烦躁的是,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贺笺笺做了让他最憎恶的事情。 心怀歹毒,满口谎言。 若是旁人,打也好杀也罢,或者至少也该落得白知夏从前那般的下场。但贺笺笺…… 贺韫为他而死,他答应过贺韫,要好好照顾贺笺笺。贺笺笺是他背负肩头,不可抛弃的责任。 而即便抛开这些,总还有些晦涩难明的缘由。哪怕那些记忆让他觉着久远陌生,甚至有些疑惑,但终究因为那些,他对贺笺笺,做不到真正的心硬。 而在这场事故中,对于白知夏而言,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遭人构陷,背负冤屈,甚至承受了他半年之久的淡漠,以及看似无意的惩罚。 新婚夫妻,陆晏不觉着他们会有多深厚的情谊,但他们终究还是夫妻,这让陆晏明白,或许对于白知夏而言,让她受到伤害最深的,是他的态度。 所以如何权衡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世子妃怎样了。” “说是昨儿受了寒,有些发热。” “塑玉居……现下如何。” 陆晏问这话的时候有些艰涩,他自幼生长的晋王府他心里清楚,在他下了世子妃患病须得静养的命令后,白知夏在晋王府的处境就极其不好。 鹿鸣这两日跟着主子,自是知道主子心里想的什么,于是他斟酌着回道: “左不过,这半年里一直都是这般情形。只是从月余前,爷让世子妃静养后,塑玉居就格外清净。” 清净的那些下人们都几乎不去服侍了。 陆晏攥了攥手里的文书,但上头的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他到底还是起来了,出栖迟馆的时候,又飘起小雪,垂花门正要落锁,守门的见他来了,各个都诧异不已。 塑玉居确实清净的很,才这个时辰,整个院子就黑漆漆的了,甚至院门处都没人看守。 陆晏就这么长驱直入的进了小偏厅,穿过外稍间,立在寝屋门口的屏风外时,正听着里头白知夏低低的询问: “世子回来了么。” 陆晏心慌了一下,忽然就有些胆怯,不太敢面对白知夏。 屋里点着灯,陆晏隔着屏风依稀能看见白知夏正坐在小几旁,手里拿着本书,病中发髻松散的憔悴,却丝毫也没误了她绝好的容颜。 屋里也忽就静下来了,因为主仆几个,也都看到了屏风上映照的身影。 茯苓手里还端着药,正愣怔着,手里一轻,回头就见白知夏已经蹙着眉,小口小口把药吃了。 豆蔻见状,接过药碗,就拉着茯苓一同出去了。到屏风外时,默不作声的与陆晏见了个礼。 被发现了,更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了。陆晏总算绕过屏风,将那臻首娥眉的女人,看了个仔细。 上一次这样看她,还是在他提出想纳贺笺笺的那晚。 她沉默不语,他看过去的时候,见到了她眼底的难过。 白知夏这时候抬头,就与陆晏的目光撞在一处。四目交视,白知夏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他今日的眼光,没有那么冷漠。 这间寝屋,原本也属于他,但时至今日,他已经半年多未曾涉足过。 倒真是件讽刺的事。 白知夏病的不重,汤药下去没多大会儿,汗就发上来了。她没在小几上找见帕子,待要去找,一块帕子忽就递在眼前。她看了眼陆晏,不大习惯,想了想还是接过去了: “多谢。” 她擦了擦汗,夫妻共处一室,倒叫她觉着不大自在,虽然这是她盼了半年多的事情,但想起他昨夜未回,或许是宿在风南巷,就觉着恶心的很。 陆晏见她低头不做声,就在小几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另一支一直在袖子里隐着的手伸出来,里头还捏着一沓文书。 他就坐在她旁边看起来。 人发热的时候难免觉着干渴,方才那一碗药也让她嘴里发苦,白知夏正要撑着酸软的身子去倒水,就听指尖叩在小几上轻微的声响,转头看过去,小几上正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水。 白知夏蹙眉,陆晏今夜殷勤的有些反常。 她慢慢喝了几口水,顺眼看陆晏,见他对着膝头的文书不知在想什么,食指在文书上描画着,她转回眼,瞥了瞥身后的妆奁。 陆晏眼前一暗,他顺手接过就在文书上做了批注,等写完了才发现,竟是画眉用的石黛。原本就剩了小半截,他写了不少字,这会儿已经快秃了。 “我明日,买支新的给你。” 白知夏没应声,身子朝烛台那边倾斜着,正在看书。 “既病着,早些歇着吧,书多早晚都能看。” 陆晏劝她,但夫妻间早已习惯漠然,忽然这样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谁都不习惯。 白知夏直了直身子,也不知这话到底听进去没。 幸好,正这时候,外头鹿鸣的声音低低的传进来。 “爷还没吃晚膳呢。” 没人理他,他又道: “爷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尘,昨儿还出了一趟城,傍晚才回来,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也就喝了一口茶。” 白知夏愣怔着,陆晏昨日出城了? 陆晏看白知夏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些什么。 “我昨日,在京郊见了位郎中。”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白知夏忽就觉着浑身战栗,顿时血往上涌。 她看向陆晏,陆晏却已起身出去了。 所以陆晏今夜的反常是有原因的,他知道真相了。 白知夏忽然觉着心跳的很慌,她攥着衣襟,心酸的感觉逃窜般的蔓延,让她想哭。 外稍间里,陆晏忽然咳嗽了两声: “请宋先生来。” 鹿鸣应声去了,豆蔻看陆晏: “爷,要备些什么吃食?” “不必忙了,你们进去伺候世子妃先歇下吧。” 豆蔻与茯苓进屋服侍白知夏,但白知夏心潮翻涌,原本服了药稍稍有些的困倦也清扫一空,哪怕躺在床上,帐子也垂下了,还是睁着一双眼睛,分不清真假的胡思乱想。 宋先生来了,外稍间就有低低的说话声传进屋来。 “从脉象看,世子并无大碍,许是近来劳累,多歇歇就好了。” “多谢宋先生费心。” “不敢,不敢,本就是小人分内之事。” 宋先生要走的时候,陆晏忽问道: “先生到王府几何了?” “哎呦,细算起来,小人在西边域时就在军中效命,得王爷垂青,回京也准许小人跟随。” “嗯,也有快十年了。” 宋先生笑了笑,笑容里还有几分浅浅的得意。 这王府上下,他也算是个得脸的人。 “我很敬重先生,这么多年为王府辛劳。但有一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请教先生。” “世子这话折煞了,世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陆晏嘴角忽带出些微笑意,只是很冷: “我很想知道,先生不为世子妃看诊的缘由。” 7. 第七章 对不起 宋先生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对上陆晏冷飕飕的眼神,心慌气促。 “这,这怎敢?是世子妃瞧不上小人医术,请了外头的郎中看诊。” “哦?” 陆晏漫不经心的应着,宋先生额头已现出一层细汗,腿脚一软就要跪下,陆晏却伸手托住,没叫他跪下去。 “我想先生应该明白,世子妃,也是这王府的主子。” 豆蔻狠狠出了口气,想与白知夏说话,撩起帐子,却见白知夏合着眼,仿佛已经睡了。 二人悄悄退出来,宋先生还没走,陆晏扫一眼,就知道白知夏这是已经睡了。 宋先生一头冷汗,早已后悔不迭。陆晏见白知夏睡了,不好再言语搅扰了她,才摆摆手,宋先生如蒙大赦的跑了。 鹿鸣眼巴巴的: “爷,快交亥时了,您还没吃晚饭呢。” 陆晏还拿着那根石黛看文书: “世子妃晚上吃的什么?” “世子妃胃口不好,只吃了半碗白粥。” “还有剩么?” 茯苓看了豆蔻一眼才回: “小厨房里还剩了半瓦罐。” “就这样吧。” 茯苓就去小厨房热粥去了,屋里白知夏咳嗽几声,豆蔻进去瞧了,不多会儿也出来,追去厨房: “世子妃说,世子喜欢滚热的粥。茶水也要比刚好入口的要热上三四分。” 两个婢女都出去了,陆晏头也没抬,却问鹿鸣: “小厨房伺候的下人呢?” “奴才这就去叫?” “不必了。既然不喜欢小厨房,那就去大厨房伺候吧。” 鹿鸣暗暗咋舌,当初为本着塑玉居的差事,那些人可都不少费劲儿,如今瞧着世子妃不受宠,一个个的造次,谁能想到呢。 陆晏行军时养成的习惯,吃饭很快。一碗粥吃完,就把人都打发下去了。 文书还有不少,堆积两天,得尽快处置。等到将庶务都处置完,已是将近子时了。他端起手边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深深皱眉。但茶盏还没放下,就瞧见了屏风边上站着的女人。 白知夏看着他。 陆晏蹙着的眉没有舒展,转身将斗篷拿来,给她披上。白知夏顿时想起母亲寿宴那日,大哥将陆晏的斗篷给她披上,陆晏淡漠的神情。 很温暖,但这样的温暖让白知夏有些惶恐。 她拽了拽斗篷,接受了他的好意,夫妻间能到今日属实不易。她垂着头,半晌不做声,陆晏道: “不是睡了么?” 白知夏很想问问,难道他是今日才知她在晋王府的处境?才知奴才对她的践踏?得知真相为她出头,那么在之前,即便知道了,是不是觉着也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但这些话在她心里不管怎样翻滚着,她都没有问出口。 其实她知道答案。 因为在陆晏心里,非黑即白,除了他心底真正信任的人,对其他人,他永远都是怀疑的态度。而在此事明了之前,她在他眼里,只是个恶毒心机,满嘴谎言的人,不值得被善待的。 哪怕她是他同床共枕,休戚与共的妻,他也并不会多给与任何一点的信任。 而这次的事情也让白知夏又发现了一点。 陆晏对于真相的执着,甚至还会打破她认知的壁垒。 至少连他信任的人,在真相面前,也决不能蒙蔽。 白知夏将披风拽紧了些,始终沉沉的脸色和轻蹙的细眉到底还是泄露了情绪。 陆晏以为,她在委屈。 “这件事,错在我。” 白知夏看他,陆晏少了这半年多来一直面对她的冷漠,却仍旧还是那副肃冷的神情: “你说的对,倘或我能尝试着相信你是无辜的,那么这件事,或许早就查明了,不会连累你无辜受屈。” 但作为“受害者”的贺笺笺委实迷惑人心,让人很难怀疑这场下作的祸事,竟然是她一手促成。 陆晏对于认错这种事情很生疏,但他认为于这件事上,很有必要。 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背负着这种不白之冤,还被枕边人误解,疏离冷漠,他自问是做不到白知夏这样好。她没有伤怀到一蹶不振,也从没放弃,哪怕知道他都会误解,却还是在努力的,索回清白。 如果换做是他…… 该是早已杀人泄愤了。 陆晏头一回对白知夏有了些钦佩。 “对不起。” 白知夏喉间哽咽,但忍住了。陆晏觉着这样的道歉有些缺乏诚意,但又不知还应该再说什么。毕竟半年多来,夫妻间真的已经生疏至极。 但,他们还有一辈子,他会用心弥补。 白知夏眉眼低垂,看投在地上二人的身影,不觉就想起成亲那晚,他带着薄薄醉意,她上前搀扶。也在屏风旁边,他垂眼看她。 微醺的陆晏眼底没有肃沉,有些生疏,有些探寻,有些柔和,甚至……有些欲望。 那大抵是她再遇之后,他唯一一次情绪外露。哪怕在漭山陷阱,他身处险境,伤重垂危的时候,也始终保持着清醒。 想到那时候满口鲜血,还努力维持清醒的陆晏,他说:贼寇未除尽,若我昏厥,你或许会更加危险…… 白知夏的心软了。 陆晏看白知夏久不做声,试探道: “不早了,你还病着,早些歇着吧。” 白知夏顺从的应了声,他将她又送回寝屋,看她重新睡下,将帐子掖好。然后他盯着那支小小的夜烛看了几眼,就往外稍间取了斗篷和文书,离开了。 临走前让鹿鸣唤个婢女去守夜,毕竟白知夏还病着。 白知夏并没睡着,听响动知道陆晏离开了。但夜半十分,垂花门早上锁了,陆晏从不是个繁琐并讲究特权的人,这时候离开,是不大可能去栖迟馆的。 她不愿再想下去了,一直盼望的结果来了,短暂的欣喜过后,她却也并没有松懈下来,只觉着疲累。 陆晏今夜的转变和温和,让她看到了愧意。 但也仅仅只是愧意。 * 陆晏确实没去栖迟馆,而是出了王府。 鹿鸣要跟着,被陆晏打发回去了。他独自往风南巷去了。 这时候敲开大门,下人诧异且惊喜。 这宅子虽只二进,但二进却别有洞天。从一进的四合院进去,后面就是偌大一处花园,即便没有亭台楼阁,但也依照四季划归了四处,在花园里独立着四处院落。 贺笺笺住在正中的春意居。 她向来眠浅,几乎是院门才被敲响,她就醒了。 得知是陆晏来了,她先是笑了笑,但随即心就沉下去了。 她太了解陆晏为人,这种时候过来,又在事情败露之后,绝无好事。 采儿见陆晏只停在正厅,便去寝屋催促贺笺笺,贺笺笺想了想,反倒将头发散开,从妆奁中取了一支素白细小的珠花,簪在鬓边。 她取了一身灰白的粗布衣裳,这本是为给韩墨守孝准备的,但除了韩墨尸身运回那天,这是她第二回穿。 为惹陆晏怜惜,她生生作践身子,前些日子血崩那一场,虽早在预料,也治疗及时,但终究还是伤了身子,令她虚弱不堪,脸色难看。 陆晏在正厅,神色肃沉。 这个宅子最早置办,就是为了给贺笺笺。 从西疆回来那年,贺笺笺已经十六岁了。他与她头一次认真谈话,给她预备了宅子,良田,还有五千两的银票。陆晏会依着她的心思亲自为她择婿,让她从晋王府出嫁。陆晏以为,这样足够让贺笺笺有所仗持,往后度日无忧。 但她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甚至哭着跪求。 那是陆晏头一次从贺笺笺嘴里听到了她的心思。 她愿意去风南巷的宅子住,但却是要以他的女人的身份。哪怕做见不得光的外室,她也要做他的女人。 陆晏断然拒绝。 或许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他十一岁去往西疆,十九岁回京,在西疆那些年,冰冷的杀戮与别离,让他长成了眼中暖阳不惨烈,美人无颜色的性子。 他从没有过男女之情。 但贺笺笺终究跟在他身边长大,兼之背负的责任,他对贺笺笺,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让他愿意为之筹谋。 他给不了她宠爱,也给不了她名分,那么这件事在他看来,对贺笺笺绝无好处。 但贺笺笺从没放弃。 年岁渐大,在他得赐婚成亲后,她又求过一次。她刚烈的表示,若不能做他的女人,她宁愿终生不嫁,哪怕让爹娘地下不安,等将来老去,她会亲自与爹娘请罪。 这才有了陆晏那夜里与白知夏说的话。 脚步声让陆晏回神。 “爷。” 贺笺笺声音浅淡,陆晏没有应声,贺笺笺把采儿打发下去,厅里就只剩了二人,她就跪下了。 神情寂寥,甚至透着些沧桑。 “爷,我恨世子妃。” 说着恨,却偏偏是最淡然的语调: “凭什么我穷其一切都得不到的,她却轻易就得了?我没妒恨她,毕竟我所求的,也不过只是一席之地罢了。但凭什么连这一点,她都不许?爷分明心软了,要想想此事,可第二天就再度拒绝。爷,我知道,一定是世子妃说了什么,才叫您定了心思。” 陆晏蹙眉,女人间的心思他不明白。一如他想不到白知夏会怀疑到贺笺笺头上,才终使此事明了。眼下他也不明白,贺笺笺怎么就猜到了那夜前后他的心思。 “下决断的人是我,你该恨的,也是我。” 贺笺笺嗤笑一声,他自觉是在公平的说这件事,但在贺笺笺看来,是他在护着白知夏。 陆晏这时候才回头,看见贺笺笺这一身装扮。 一个英气健朗的姑娘,若少有的露出凄楚之态,无疑是要叫人怜惜的。 从前百试不爽,今日她还要借着韩墨死后之名,再行引.诱陆晏之实。 她跪在地上,抬头望过去,芙蓉泣露。 “爷,我这一辈子,只求一个您。” 8. 第八章 误食 但可惜,贺笺笺终究低估了陆晏的性情。 他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沉,直至最后,与这半年多来每次看待白知夏的眼神,再没什么不同。 陆晏转身坐下了,面对跪着的贺笺笺: “你越这样,越适得其反。” 贺笺笺凄楚的神情凝滞了一下,垂下头去掩饰情绪。 厅中静默,陆晏看贺笺笺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 “天冷了,要守孝,只一身衣裳怎么够。” 盛秋的衣衫,隆冬了还穿,这孝守的,委实不用心。 “我做了爷的女人,自然不能在给他守孝。可夫妻一场,一时忘我,爷别见怪,往后,我不穿了。” 她慢慢伸手,摘下鬓边珠花,烛火下特地让陆晏看见她的手。那双指骨修长的手,原本也该柔嫩至极,可惜不算细腻,也带着些许疤痕。 她为了他而习武,随他一同在西疆守了那么多年。 陆晏心越来越冷。 如果不是贺笺笺,韩墨又何至于到此境地。她将撒了骨酥的帕子递给韩墨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无论事成与否,韩墨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们都是一同长大的,贺笺笺却利用他的信任,送他去一条死路。 “贺笺笺。” 陆晏沉沉的声音让贺笺笺有些激动的颤抖,然而她接下来却听到: “是你给韩墨下的毒么?” * 白知夏睡的迟,自然起的也迟了。 梳洗时,茯苓身后跟着几个脸生的婢女,一个个小心翼翼,低眉顺眼。豆蔻一边给白知夏梳头,一边悄声道: “世子将塑玉居这些日子脱懒的人都打发了,今早鹿鸣才送来几个,刚挑上来,大抵知道之前人的下场,我瞧着一个个畏畏缩缩的。” 豆蔻这大半年来头回笑的这样畅快,笑容染的白知夏也轻快了许多。 她想,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吧。她与陆晏,总能重新开始。做夫妻的人,往后自还有机会。 “一早起潘妈妈就来了,送了好些老家的小菜,说是昨儿才运来,夫人知道您念着这一口,一大清早巴巴的就叫潘妈妈给您送来了。” 早膳摆上来,果然有几碟子老家的腌小菜,白知夏顿觉口舌生津,心里越发松快了。 吃过早膳,白知夏就往澄霁堂去了。 从贺笺笺小产那天起,晨昏定省可是乱了好些日子了。白知夏知道晋王妃对陆晏心怀芥蒂,连带着对她这个儿媳也冷淡的很,但该有的礼数总不能缺。 主仆几个到澄霁堂时,差不多巳时。冬日里甚少几个好天,白知夏出门的时候,就见灰蒙蒙的又憋着一场雪。等到澄霁堂,还没进屋,就听里面贺姨娘正娇声请安。 白知夏顿时蹙眉。 晋王妃与陆晏母子不合也与贺家有关。 贺韫兄妹都是自幼伺候在晋王身边,后来晋王上战场,贺韫随同,成了家将,而贺氏也被收房,做了姨娘。 自小伺候,又因贺韫,让晋王愿意高看贺姨娘些,但自觉宠爱并没失分寸,毕竟连个上品阶的身份也没赏,所以在晋王看来,晋王妃的在意属实是失了正室的风度,而他待晋王妃越冷淡,晋王妃便越恼恨,加之贺姨娘从中挑拨,夫妻之间便越来越疏远。 及至贺韫在战场上为救陆晏而伤,最终丧命,让晋王对于贺韫的惋惜怀念,又全数移转到了贺姨娘身上。 当年那场战事,晋王妃失去长子。心痛难捱之时,又得知陆晏要照顾贺笺笺的事。 或许一开始并没多少在乎,但以白知夏这半年多来对贺姨娘的了解,她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行挑拨之事。 于是晋王妃说了刺痛人心的话,母子之间,渐渐疏远。 “妾不懂什么好茶,可王爷得了,特特派人送了来,妾吃了委实可惜,便拿来孝敬娘娘。说起来,世子爷与王爷真是父子同心,都是那样有情有义。” 白知夏原本停在门外,听了这不伦不类,更想显摆的话,到底还是迈过了那道门槛。 “世子妃。” 陶阿嬷正急,眼见白知夏进来忙就见礼。晋王妃沉着脸,已在发作边缘,听着白知夏来了,深吸一口气,硬忍下去了。 白知夏恭敬的向晋王妃请安,晋王妃眼皮子都没抬,淡然道: “既病着,没得讲究这样多的规矩。” 她是真的不计较。 婆媳间除了请安是从没什么交集,话都没多说过几句,照着往常,白知夏请过安就该走了,这会儿却看了看贺姨娘,温声道: “怎不见二嫂?” 贺姨娘笑容一凝。 陆家二爷是贺姨娘所出,文不成武不就,但承袭了晋王一张好脸,学了贺家一张巧嘴,陆家一回京就定下了不俗的亲事,二少夫人韩氏除了没主见,没什么旁的毛病,被贺姨娘撺掇的直与正房不和。 白知夏又看贺姨娘手里的茶: “贺姨娘敬重的心倒是诚,只是王府全凭母妃调度,东西都是母妃手里出来的,父王既赏赐,姨娘安心享用就是了。” 贺姨娘一张脸顿时阵青阵白,被个小辈抢白一通,只觉脸面有失。她僵着脸,忽笑了笑: “看着世子妃大安,妾这心里也踏实了。侧妃病了这些日子,世子只叫宋先生料理侧妃身子,妾这心里一直惶恐,只怕误了世子妃的病。” 陶阿嬷这时候就笑了: “也是姨娘不理事,还不知道宋先生因不敬世子妃,已得了世子申饬。塑玉居那起子下人趁着世子妃病中脱懒,也都叫世子打发了,姨娘尊重些,娘娘跟前说的什么不体面的话,没的肖薄的失了脸面。” 贺姨娘顿时一张脸胀的通红。 晋王妃笑了笑: “镇日劳乏,都回吧。” 白知夏就退出来了,转到回塑玉居的路上时,错过了回府往澄霁堂请安的陆晏。 陆晏看见了跟在白知夏身后的贺姨娘,阴狠的眼神。 今日请安同往日一般,但出了澄霁堂,鹿鸣便道: “爷,娘娘今儿仿佛有些高兴。” 贺姨娘请安对于晋王妃来说绝不是什么高兴的事,自陆昂过世后,晋王妃就从没高兴过。 陆晏想,因为白知夏? 让鹿鸣去栖迟馆取了几份文书,陆晏就往塑玉居去了。前后脚,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陆晏进外稍间就见白知夏正在窗下的小几边坐着,小几上摆着一盘棋。 黑白两子都在她手边,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从前白知夏时常这样,只是从出了韩墨的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再下棋。 即便他们好着的时候,他忙于庶务,也从没陪她下过棋。 等白知夏听到脚步声,还没抬头,眼前的棋奁就被拿走了一个。然后,一颗黑子就落到棋盘上了。 白知夏诧异的看着对面坐下的陆晏。 “看棋。” 白知夏又低头,琢磨着落子。 陆晏每回落子都很快。 他的棋风快狠稳,一如他行军的作风。白知夏很快就败下阵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输了。 “啊。” 她愣怔了一下,试图复盘,但输了总归有些懊丧,哪怕低着头,也被陆晏瞧见了她噘起的嘴。 很新奇,还从没见白知夏这样过。他甚至偏了偏头,为了能看的更清楚。 等白知夏复盘结束,自觉陆晏这种棋风她暂且应对不了。再抬头,就见陆晏已在另一边窗下的案边坐着,厚厚一沓文书,处理庶务。 下棋的心思算是破了,白知夏顺手拿了本书,就歪到矮榻上看去了。 没多大会儿,外头轻微的沙沙作响,白知夏跑出去看了,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打头就显然比头场雪要大的多。这会儿还是细小的雪粒子,到午间要是雪不停,怕就该是雪花了。 看着雪粒子,白知夏就想起了糖渍杨梅干上的糖。 陆晏处理完那沓文书,屋里炭盆已烧的暖和,转眼就见那边歪在矮榻上的白知夏。许是乏了,这会儿书盖着半张脸,脸上是暖和的淡淡的粉。 他以为她睡着了,谁知她慢慢伸手,从旁边的碟子里捏了个什么塞进嘴里。 陆晏年幼的时候也吃过,但从去往西疆至今,十年有余没再吃过,也早没了当初爱吃的喜好。 正要移开眼,却瞧见碟子里掉进了个梅子核。为免白知夏误食,他伸手要把梅子核捏出来。谁知才伸过手去,却忽然被白知夏捏住了手指。陆晏惊诧,顿时愣住。但这么个愣怔的功夫,白知夏已捏着他的指尖往嘴里送去。 再下一刻,她倏的睁开眼,错愕的看过来。 夫妻两个都诧异的对视,而陆晏的手指,还在白知夏嘴里。 9. 第九章 从逆 陆晏头脑一刹那的空白过后,有一种陌生的,极具冲击力的感觉在头脑中轰然爆开,让他一瞬间觉着胸口窒闷,下意识的深吸了口气,但那股荒唐的念头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 指尖柔嫩温暖的触感陌生至极,就像他忽然升起的情绪一样。 白知夏猛地回神,张嘴往后缩了缩,紧紧贴在矮榻上,惊恐的看着陆晏,仿佛是陆晏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这幅神情让后知后觉有些心慌的陆晏,忽然就有点想笑。 “你,你伸手干什么?” 陆晏还是俯身探手的姿态,听她色厉内荏的指控,扫一眼碟子: “有核。” 白知夏还哪顾着看到底有没有核,吃了半晌杨梅干,嘴里浓郁酸甜的滋味此刻竟压不下他指尖极淡的墨香。她控制不住的,咂摸了下嘴。忽又觉着这样子别叫陆晏以为她在回味,正要解释,陆晏递了一盏热水来: “漱漱口,我翻半晌文书了。” 白知夏一颗心慌跳,方才粉嫩的脸颊这会胀红一片,觉着热气都在透着脸皮往外冒。 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她慌着掩饰,接过盏子漱口。咕嘟咕嘟的,鼓着腮帮子要起来寻痰盂,陆晏已送了个痰盒到她跟前。 哪怕是才成亲那头一个月,还算琴瑟和谐的时候,陆晏也没这样过。她吐了漱口水,帕子又送到嘴边。 他待她好,她本该高兴,也确实高兴,但只要想着这一切都基于他内疚的前提,而非相悦,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豆蔻这时候进来请示: “爷,世子妃,可要摆膳?” 这都快未时了,也是因着夫妻二人难得这样,下人们才不敢打搅,听里头有了动静,才来请示。这简直是救命稻草,缓了尴尬,白知夏忙道: “摆吧。” 午饭后,白知夏照例小憩,起来的时候,见小厅里有个脸生的青年正与陆晏回禀着什么。瞧着身姿眼神,该也是军中人。 青年眉目清正,眼神的肃冷倒与陆晏如出一辙,见白知夏出来,忙拱手见礼。 鹿鸣悄悄同白知夏禀报: “这是怀川,补韩大哥缺的。” 提起韩墨,鹿鸣眼中有些凄然。 白知夏察觉鹿鸣称呼的不同,都是跟在陆晏身边一样的人,鹿鸣叫韩墨大哥,叫霍缨大人。 想到韩墨和霍缨,自然也会想到贺笺笺。白知夏想知道陆晏如何处置了贺笺笺,又摇头晃走了这样的心思。 何必自扰呢?终究答案不会如她的愿。陆晏对所有人凉薄冷情,但对亲近之人,其实是最能容情的。何况还有贺韫的恩情在。能把人远远送走,还得是衣食无忧,就是最大程度的惩罚了。 她掩下情绪,看窗外几个仆从正轻着手脚搬东西。 半年多前出事后,陆晏就搬到了东厢书房去住。等贺笺笺小产,他又住到了栖迟馆,如今是把东西都搬回来了。 白知夏忽又有些慌,一时之间对与陆晏的相处竟生出了几许无措。 陆晏半晌出去了一趟,晚膳时回来了,白知夏正要落座,陆晏却唤住她,手上精细的盒子里,一盒上好的石黛。 白知夏怔了怔,脸上有了些许笑意。陆晏这时候才忽然发觉,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也从来都不知道,白知夏缺什么,又需要什么。 在她需要信任的时候,他没有给予。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孤身一人。哪怕是在病中,还要为与夫君证明自己清白,而劳神奔走。 陆晏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后悔无济于事。但他会愧疚。 赐婚旨意下达的时候,他也有过些微抵触,毕竟这桩婚事还是因为白知夏对他有恩,晋王才允了这桩婚事,难免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但成亲后,与白知夏的相处并不让他排斥。 直到那时他才发现,原来夫妻之间,是可以让人轻松,让人愉悦,甚至让人……欲罢不能。 他在陌生中摸索,但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毕竟他成了他原想过的,最糟糕的那一种夫君。 * 是夜,陆晏果然没走。白知夏看外稍间始终亮着的烛火,心里慌乱渐渐平息后,开始劝服自己。 难道要生疏一辈子?难道要怄气一辈子? 她努力争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他知道真相,不就是为了如今么? 隔着屏风看外稍间隐约人影,早不是当年少年郎瘦弱的身形,那么他,是不是并不需要了呢? 思绪纷乱,白知夏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睡中恍惚,身边一沉,一股应该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袭来,她翻了个身,露出半边肩头,凉飕飕的寒意让她缩了缩,很快被子又盖好了,暖和的让她满足,又沉沉睡去了。 她睡着的样子,没了拘谨疏淡,也没了努力遮掩的彷徨。陆晏看她粉嫩的脸颊,想她今日误食他手指的模样,竟忍不住笑了笑。 白知夏这一夜睡的很沉,大抵是许久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起的不迟,身边果然多有多了一床被子,她探手过去,已经凉了,看来是早就起了。 等她梳洗出来,要往澄霁堂去请安的时候,陆晏正往里回。一身单薄衣衫却汗津津的,脸颊发丝上,都挂着汗湿。白知夏顿住脚步,吩咐婢女备热水。 “要去澄霁堂?等我。” 他从她身边走过,脚步轻快,带过一阵风,饱含他的气息。白知夏缩了缩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外头雪虽小了,却还没停,地上一溜鞋印子,他这是一大早在雪地里又练刀去了。 陆晏动作很快,擦洗沐浴,换过衣裳再出来,还带了一把油纸伞。 “走吧。” 他撑着伞,将她纳在伞下。 巧了,贺姨娘也在。 陆晏与白知夏一同来给晋王妃请安,贺姨娘脸色灰扑扑的,她吃瘪,晋王妃心里就痛快。想晋王为了她与自己夫妻不和,晋王妃看贺姨娘,自是越发的不顺眼,简直的眼中钉,肉里刺。 陆晏夫妻走后,晋王妃和贺姨娘都各自派人往风南巷去打探,宅子已空,贺笺笺却没被接回王府。 第二日雪停,照旧往澄霁堂请过安后,陆晏问白知夏: “白崇有事寻我,你要同我一齐去怀恩公府看看么?” “去!” 白知夏顿时欢喜。 等到怀恩公府,先拜见范夫人,白知夏就留下了,陆晏独自去寻白崇。 范夫人之前还担忧白知夏,如今看夫妻相携而来,听婢女叨咕,陆晏对白知夏照顾殷勤,总算安下心来,母女凑头说了会儿体己话,范夫人就叫人把大少夫人叫来。 “你大嫂子近来调理身子,请的郎中很是不俗,你也顺带瞧瞧,别觉着难为情,这成亲大半年了,也该想着子嗣的事儿了。” 白知夏登时红透了脸。 一会儿姚氏带着个年岁不小的妇人来了,一脸促狭,白知夏红着脸给人诊了,那妇人捉着脉,微微蹙眉。范夫人吓得大气不敢喘,等她收了手,忙就问: “怎的?可是不妥?” “倒是没有。” 范夫人松口气: “那是怎么的?” “世子妃脉象有些虚浮,世子妃可是这些日子料理不当?” 范夫人与姚氏一同看过来,白知夏顿时一慌。这大半年可不是疏于调理,她忙掩饰: “年年到了冬日总要懒怠一阵子。” 范夫人点头: “确实,盈盈畏寒,每年入冬才冷的时候,都要恹恹一阵子。除了虚,可还有旁的?” 妇人摇头,范夫人松口气: “还请女先生开个调理的方子。” 这边女眷其乐融融,那边白崇书房外头,鹿鸣从西偏房里几次探头,满脸担忧。 陆晏来的时候,白崇接出来,就脸色不善。等打发随从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鹿鸣就见陆晏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如今门户紧闭,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到底如何。 书房里,二人都面色不善,各踞一角。白崇好半晌脸色缓和下来: “这事,还请世子务必瞒着盈盈。” “如何瞒?” 白崇语结,甚乎带着哀求道: “她的性子,世子怕也清楚,若知道家中出事,定要来回奔走,她是外嫁女,这一劫,本可以不渡。” 见陆晏沉着脸,他又艰难道: “我知道这般委实为难世子,也……不能就这样连累世子。只是风口浪尖,世子有个风吹草动,也难免连累名声。只求世子等事态平息后,能,能给盈盈一个稳妥去处。” 他将一张契书摆在桌上,是地处西南的一处庄子。契书上也并不是白家人的名字。陆晏没接契书: “她是我妻子,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白崇暗暗松了口气,苦笑道: “上回还言之凿凿与世子说,绝无此事,谁知……黄雀卫那位沈统领前日到访,让我与父亲看了那封信。” 瞧神情陆晏就明白了,这封信上有足以证明它确实出自怀恩公府的证据。 栽赃?陷害? “我……” “不!” 陆晏话未说出口,白崇就断然拒绝: “绝不可!但凡涉及逆王的事,皇上绝无轻纵,白家已至此,与晋王府本就是姻亲,已有连累,你若在为之奔走,晋王府也要牵连其中,得不偿失。何况此事也并非就毫无活路,白家虽远在锦源州这么多年,却也知道黄雀卫威名。听说这位沈统领,精明洞达,此事若能查明,白家失察之罪,总好过从逆大罪。今日见世子,与你将此事坦明,也只是为求世子,护盈盈周全。倘或……” 白崇脸色微变: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盈盈在这世间,就只有世子了。” 陆晏忽觉胸腔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不敢想象,白家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白知夏该会如何。 “世子。” 白崇笑了笑,想缓和些,眼眶却红了: “今日一见,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陆晏沉着心,他在想,如何才能将对白知夏的冲击和伤害,降到最低。 10. 第十章 怀恩公府 陆晏尽量让自己神色无异的回到范夫人处,与她们一同午膳。想白崇的话,又想白知夏自成亲后再没在白家住上一夜,便与白知夏低声道: “左右无事,要在公府住一夜吗?” 白知夏眼瞳登时晶亮,却又迟疑,怕不合规矩,心里矛盾至极。 陆晏见状吩咐鹿鸣: “回去禀报母妃,我们在公府住一日。” 白知夏欣喜若狂,范夫人看女婿对女儿爱重,满心宽慰。 午膳极其丰富,白知夏高兴,难免多吃几口,饭后就怎么也歇不下了。陆晏听她在榻上翻来覆去,放了文书提了斗篷问: “不如,去园子逛逛?” 白知夏赧然,呷声叹气起来。她怕冷,但又撑的难受。陆晏给她披上斗篷,又交代茯苓: “备些山楂茶,等世子妃回来吃。” 雪才停,化雪才是最冷的时候,哪怕白知夏裹得严实,一阵风过,还是免不了瑟缩。陆晏见状,敞开斗篷,将她纳了进去。 他本就高大,那斗篷几乎是兜头将她罩住,却也贴心的开了道口子,把她的头露出来,若是远远瞧不仔细,只能见陆晏胸前,有一颗美人头颅。 陆晏的斗篷里暖和的很,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白知夏错愕了一番后,心里热乎乎的,自己往下瞧了瞧,便就想到这些,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陆晏低头,比她看的更仔细,看她一番小动作,也明白她想到哪里,勾起唇角。 白知夏一抬头就看见陆晏眼神柔和仿佛在笑的样子,心陡然就慌跳起来。 少年郎生的样貌极好,哪怕神情呆木,周身肃冷。白知夏一直在想,当年没被那小哥哥吓住,还仗着胆子往他跟前凑,大抵也是为色所惑。 哪怕多年过后,少年郎已长成威赫青年,端是叫人害怕的气派,但那容貌,却比当年越发出色。 白知夏的心噗通噗通跳着,脸颊不觉着就通红一片。 “陆晏。” “嗯?” 她抬头,他低头,这一刹那,柔和的眉眼与微微弯起的唇角,让白知夏一直尝试却始终失败的重合,在这一刻奇异的成功了。 她的少年郎,仿佛回来了。 也是在这一刻,陆晏在白知夏的眼睛里,又瞧见了新婚夜里,灵动且璀璨的光。 “哎呦我的天!” 远远的忽然有人惊呼,夫妻一同望过去,就见有人一个趔趄,险些滑倒,白知夏顿时笑开了。再细看那人,竟是她二哥白钰。 定是被他们夫妻这样子给吓住了,白知夏正想笑白钰几句,却看清他眼角下的一片青紫。白钰待看清是他妹妹,松了口气,忽又想起遮掩,却已经迟了。 “二哥!” 白知夏急急过去,惊疑的盯着他捂住的眼角: “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没事,不小心撞着了。” 白知夏想今日午饭,二哥回来的迟,吃过饭大哥把他叫走了,这才没多大会儿,二哥是决计来不及出去惹是生非,所以这青紫十有八九是大哥打的。 “大哥为什么打你?” 陆晏跟在白知夏身后,看着白钰,不禁猜测。这时机太凑巧了,不得不引人怀疑。 白钰自幼性子欢脱,遮掩几句眼见遮不住,索性忿忿诉苦: “不过是多年前的旧事,大哥这会儿查出来,倒与我清算起来。” 说话间有些避忌的看一眼陆晏。 他是个胆大的,从小就没怕过谁,但自从知道妹妹要与晋王府的世子议亲起,就有些胆寒起来。毕竟那是个年少就上了战场,手染鲜血,身负不知多少性命的人。 陆晏静静站在白知夏身后,看她担忧的与白钰说话。 白钰这时候挨打确实惹人生疑,可庆王与今上夺储,闹的最凶恶的时候,自八年前始,五年前结束。白钰年长白知夏两岁,如今及冠之年,那时候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如何能与庆王府的人瓜葛起来? “二哥贯来不用心,小时候被三叔骗了多少回?爹揍了你多少回?总不见长个心。” “那都是多早晚的事了。” 白知夏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他,仔细看他的伤,见没伤到眼睛,忍不住念叨他。但她提到白三老爷,白钰脸上就有了几分不自在。但白知夏疑惑更甚,白崇柔软宽和,从小到大,白钰惹祸都是大哥求请,别说动手,白崇就是高声说话都极少会有,她忍不住追问: “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大哥竟然动了手。” 白钰呷了一声道: “这么冷天,偏要站在这儿说话,快先回去吧,我听母亲说你今天要在家住一日的,等我得了空就去寻你说话。” 说罢不等白知夏回话,仿佛冷的厉害,紧了紧斗篷就匆匆走了,叫都叫不住。 白知夏看他逃也似的背影,转头要去找白崇,却被陆晏拦住了: “这时候,各处都歇着。” 白知夏迟疑了一番,只得作罢。 等回到住处,陆晏出来,就交代鹿鸣去找白崇,说白知夏撞见白钰挨打的事了。转头又端了山楂茶过去,看她喝了。 好容易到申时,白知夏要去找白崇,陆晏就跟着,姚氏说白崇在书房,等到了书房又不见白崇,只有一个小厮正整理书案。 “大爷往庄子上去了,姑娘也知道,咱们府上今年才在田河村置了庄子,大爷说年前要理顺了才好。这不,就带着二爷三爷都去了。” “今儿书房出了什么事?” 这人是白崇心腹,白知夏听说白钰也走了,也只能问他了。 “什么事?” 小厮不解,白知夏又怕他不知情,万一闹开了白崇打白钰的事情,反倒不好。小厮缓了缓明白过来: “姑娘是说,大爷今儿发怒的事儿吧?这也怨不得大爷,实在是大爷发现二哥与三老爷书信往来,又不当心说了不合适的话,才叫二爷来说,谁知二爷不服气,顶撞大爷,大爷气不过,就动了手。” 小厮竖起一根指头: “就打了一下。大爷事后也悔的什么似的,发了狠,要把二爷立起来,这不立逼着就带到庄子上去了。” 白知夏心头不快,自小到大,只要与三叔有瓜葛的事,总要叫家里闹一场。 “这事别声张。” “奴才省得。” 再回去路上,白知夏与陆晏道: “叫你看笑话了。” 这一路陆晏都没说话,但跟在她身边,叫她心里无比踏实。 陆晏也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法子能瞒住白知夏。 白家如今的事端牵涉庆王,今上登基后雷霆手段肃清庆王余孽的事,手段酷烈,牵连甚广,哪怕过去多年,也仍旧让人畏惧于心,不敢忘记。白家的事一旦闹起来,必定沸沸扬扬。想瞒住白知夏,并不容易。 这时候,白知夏与他说话,他便接口道: “皇上下令年前要整军,我约是要去军营住上一阵子了。” 白知夏心一沉,讷讷道: “好,我知道了。” 上一次他说要在军营住上几日的时候,就出了韩墨的事。如今只消一提这样的话,就让她下意识的胆寒。但谁知陆晏又道: “我在大营外头有个小宅子,只是比不得王府,你愿不愿意去那边住上些日子……同我一起。” 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仿佛带着些期盼似的,说之前总觉着难以起口,但说过之后,又觉得轻松。这让他发现,他原来还是真的有些期盼的。 是夜,白知夏与阿娘大嫂一处说话,夜沉了才回,看陆晏已然睡了,就悄声无息的梳洗后钻进帐子。 她怕冷,哆哆嗦嗦的,才钻进来,凉津津的脚不小心就碰到了陆晏腿上。她忙缩回来蜷住,然后就觉着脚踝忽被人攥住了。 像是有什么从血液里猛的窜过去,让白知夏浑身都想要战栗,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眼珠子转到一边,见陆晏蹙眉坐起来了。 他在被子里攥住了白知夏的脚踝,另一只手也摸过去了,蹙眉道: “怎么这样凉?” 白知夏忽就出了一身细汗,不觉着冷了,反倒哆嗦的更厉害。陆晏见她不做声,又问: “你用冷水洗漱了?” “没。” 白知夏拽着被子往里缩了缩,他们成亲的时候正是春日暖意的时候,陆晏自然不知道白知夏冬天会怎样。不过看她不像是不舒适的样子,也就放了心。但这会儿转过神来,看着攥在手里细腻的脚踝,陆晏恍惚了一下,总觉着有些熟悉,却又觉着匪夷所思。 他不是个孟浪的人,成亲前也从没与女人亲近过。 所以这种熟悉简直荒唐。 “明日我去置些艾草,往后煮汤泡脚,会好些。” 他给白知夏掖了掖被子,又躺下了。白知夏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头,瓮声瓮气道: “还是两个被窝好,不会凉到你。” 陆晏默了默,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暖着: “夫妻之间,同床共衾不是应该的么?” 白知夏没做声,但蒙在被子里的唇角却忍不住翘起。放在陆晏腿上的一双脚,觉着他身上的暖,从脚上一直暖到全身,暖到心头。 她扭头看他,他合着眼,往日里叫人畏惧的肃冷这时候都不见了,只剩下了让人迷恋的好容色。竟然有些骄傲起来,这个盛京城里最俊的男人,是她的。 陆晏嘴角抿了抿: “还不睡?” 白知夏如被捉住的小偷,忽把整个头都埋进被子里,一会儿被子却被拽开一道口子,暗沉沉里她只能隐约瞧见他两根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捏着被子。 透进来的气让她不觉着那么闷了,她偷笑着,翻了个身,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陆晏久久不见她反应,探头看过来的时候,就见她恬淡的睡着了,嘴角还有浅浅的笑意。 他也抿了抿嘴角,但很快又没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第二日,白知夏又与阿娘大嫂一处,白钰亲事定在来年开春三月,她寻思着,要备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直到黄昏,他们才回到王府,晚膳还没摆上,白知夏在内室换家常衣裳,才换好到外稍间,就听小厅里陆晏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你的身契,西疆怕是快有战事,虽凶险,但男人建功立业,你也是在西疆待过十年的人,如果你愿意去,我可以给吕将军送一封书信,荐你过去。” “爷,你不要我了?” 霍缨不可置信。 11. 第十一章 离开王府 白知夏同样惊诧,但之后又明白过来。 单从她的经历来看,陆晏是绝容不得歹毒的心思,容不得谎言。 但霍缨在查探韩墨的事上两次撒谎,被戳穿后还满嘴歪理。或许从陆晏调怀川到身边时,就已经下定决心送走霍缨。 “爷,我……属下,属下……” 霍缨慌张就跪下了,眼眶也红了。 陆晏将身契放在桌上: “你与韩墨,跟随我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里,从幼时的无忧到西疆的凶险厮杀,他们陪他走过无数沟坎,对他的性子也了若指掌。但分明知道却还仗着他对他们的情分肆意而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霍缨明白了,眼泪打转。 “我已为你请了正六品承信校尉的封赏。往后若有难处,也可随时来找我。” 霍缨咬紧牙根,同陆晏重重的磕了个头,拽起身契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晏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去,不愿再看。 他可以信任,并愿意信任的人,没有了。 从前,他也有过深信不疑的人。 但信任却给他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幼时与兄长的一幕幕历历在目,然而兄长的样貌却在他脑海中渐渐淡去,如何努力都想不起来。却唯有最后一次…… 陆昂被敌军长枪穿透挑起,血从口鼻喷涌而出时,还在厉喊:走!快走! 被血染红的脸,是陆晏唯一存在记忆里的,关于兄长的脸。 心头尖锐的疼痛,让他狠狠皱眉,阖眼体会这样的疼痛,告诫自己,再莫轻信。 白知夏听外头趋于平静,霍缨走后陆晏竟是久久没有动弹。白知夏想,陆晏这样的性情,究竟是如何养成的呢? 但很快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婢女鱼贯而入,在外稍间摆饭。 吃饭的时候,除了偶然碗筷轻轻的声响,再无其他。白知夏悄悄看陆晏,他低垂着眼,显然情绪消沉。 等吃过饭,夫妻两个去澄霁堂请安。一路上陆晏都没出声,等请过安后,陆晏便禀报了要去整军的事情,白知夏也随去。 晋王妃没什么话,陆晏只要不与贺笺笺纠缠一处,怎么都好。 等出了澄霁堂,回程走到一半,陆晏道: “我去见见父王,你先回去。” “好。” 陆晏便转到另一条路,往晋王书房去了。 陆青桁听通传就知陆晏来的目的。 陆晏能知道的,陆青桁自然能比他知道的更多,更细致。 但自从九年前陆昂过世后,父子间除了军事与庶务,再没说过其他的话。所以等陆晏禀报了他要带白知夏去大营那边后,陆青桁意外的扬了扬眉,然后道: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最好能拖延到腊月末。。” 也就是说,白家的事年前就会有决断。 想来也是,今上从不会在关于庆王的事上拖延。但陆晏想了解的不仅仅如此: “有性命之忧么?” “听说白家陈情,是有人偷盗印鉴伪造书信。若能说明白此事,不过是失察之罪,但因涉及庆王,处罚大抵会严厉些,爵位是别想要了。” “说不明白呢?” 陆青桁似笑非笑的看一眼陆晏: “那还用我说么?” 陆晏甚少的,有了些许背脊生寒的感觉。 说不明白,从逆、兼之欺君,满门抄斩是绝逃不掉的。 陆青桁淡淡提醒: “涉及庆王,谁都帮不了。晋王府能保住白氏就已经是对白家最大的帮助了。” 陆晏问: “黄雀卫中是谁接下此案?” “皇上钦点,由沈承亲自负责此案。” 由沈承负责,也不知是好是坏。 沈承的本事谁都知晓,尤其麾下那一支黄雀卫。皇上若想知道哪个大臣昨夜说了什么梦话,黄雀卫都能查出来。由他负责,白家的事或许更能查清些。 但沈承手段之酷烈,非常人能及。想当年庆王一案,满朝血雨腥风,都是沈承以一己之力掀起。白家这事若无法查明,那么落在沈承手里,结果会更加严重。 陆晏同陆青桁见礼,陆青桁就觉着没趣,这儿子,若非想打听消息,只怕也不与他这做爹的多说一句。 “去吧去吧。” 陆晏才出来,就在院子里遇上贺姨娘。 贺姨娘有些憔悴,但也能看出精心装扮过。跟随的小婢提着的食盒里浓香四溢,贺姨娘一见陆晏,立刻上前: “世子,笺笺去了哪?” 陆晏却径直走了。 陆青桁在屋里瞧见,眉头皱起。 陆晏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若只是褫夺爵位还好,但倘或真落到满门抄斩,白知夏会如何? 以她对家人的看重,只怕会难以承受。 他回到塑玉居的时候,白知夏正在外稍间的矮榻上歪着看书。 陆晏站在小厅里往里看,竟看了许久。 这样的岁月静好,还能留到什么时候? “姑爷?” 豆蔻进来,这一声陆晏只得进去,白知夏已迎过来。 “禀报过父王,明日咱们就走。” “这样急?” “嗯,军务繁多,过年前要全部整顿出来,时间紧迫。” 他从不撒谎,如今谎话出口,下意识的避开眼神,紧握着手,心如铁蹄践踏,沸水翻腾。 “世子?” 他脸色很坏,叫人一眼看破。白知夏忧心忡忡,他却更加无地自容,躲避着她的眼神与关怀。 “没事。” 他并不擅长应付这些,有些仓皇的逃出来了。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几口凉气,快步出了院子。 白知夏在窗口看他身形消失在大门外,豆蔻诧异: “姑爷这是怎么了?” 白知夏坐回去: “或许,因为霍缨?” 韩墨死时,他足足沉默了半月有余,浑身释放出的戾气仿佛屠戮嗜血的杀神。他对霍缨,想来原本也如此看重吧。 白知夏忧心忡忡的带着豆蔻茯苓简单的收拾行李,陆晏离开的也并不久,约是小半个时辰,就带着一大包艾草回来了。 白知夏在寝屋泡脚,看屏风外头的陆晏处置文书。 仿佛情绪平复了许多。 这一夜,格外安宁。夫妻两个谁也没说话,翌日一早起来,请安过后,夫妻二人就出了王府,往城外去了。 王府角门外,霍缨看陆晏骑马随在马车旁,一同离开,才现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之后他兜兜转转,去到一处小宅子,还没进去就听里面咳嗽声。 “怎么又咳的这样厉害?” 贺笺笺咳的满脸通红,脖颈青筋迸起。好容易止了咳,只觉昏昏沉沉,沙哑着声儿: “霍大哥,我只怕牵连你。” 霍缨叹气: “千里之外的宁乡是什么光景谁又知道,你如今这样,我怎么安心让你走。韩墨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怪我。” 贺笺笺嘲弄的笑了: “他怎么会怪你呢?我是如何,他根本不会在意。他心里有人,同我成亲后,心里苦着呢。” 霍缨蹙眉,但韩墨的心事他知道。这场亲事,韩墨苦,贺笺笺也苦。 “没事,都过去了。” 贺笺笺一双眼睛泪盈盈的看霍缨: “我们一同长大,这么多年,只有霍大哥才是真心待我。” 霍缨笑了笑,但贺笺笺哪怕说这样的话,却也从没想过放弃陆晏。 “你心里念着世子,也是应当的。” 尔后又道: “世子爷他,也弃了我。他把身契给我了,还给我请了官。” 笑容别提的落寞,贺笺笺痛苦的闭上眼: “是我连累你了。” 霍缨摇头: “当初韩墨也是这样决定的,所以你说韩墨怎么会心里一点都没你呢。我们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他说着,鼻尖酸涩,眼眶泛红。 是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贺笺笺看他这样,垂下头去。 她不能离开盛京,哪怕陆晏说,等她养好身子,过了年再走。 所以她跑了。 霍缨见贺笺笺这样,倒又急着开解她,但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之间的话题仿佛从小到大,始终围绕的就是他们几个人。如今韩墨已死,他们能说的,也只剩下陆晏了。 “世子一大早带世子妃走了。听说要去整军。不过营里并没接到整军的政令,倒是古怪。” 贺笺笺从这句话里敏锐的觉察出了什么。 陆晏行事,从来都不会随心所欲。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事出有因。于是她转头,柔弱的笑着,劝说霍缨: “不管爷如何,咱们始终是他的人。爷既去了营里,你也该同从前一样跟去才是,爷有什么差事,也有人分派不是。在爷心里,咱们终究都是不一样的。哪怕他提拔了旁人,又怎么比得了?” 这话说的霍缨心里又热起来: “你说的对,可我这一走,你这边就无人照料了。” “我有采儿。况且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身子虚弱,将养一番就是了。霍大哥还是快去吧。” 霍缨想了想,交代采儿几句,就匆匆走了。 贺笺笺迫切的想要知道,陆晏此举究竟是为什么。她转头又与采儿道: “你悄悄回王府一趟,同姑母说我要回王府,可终究是外嫁之人,总得有个由头才好。” 采儿忙就悄悄去了,不到下半晌,王府就传出贺姨娘病了的消息。 贺家只剩贺笺笺了,贺姨娘病了,她总得回王府看看。 12. 第十二章 柔情 陆晏口中的小宅子,是座一进的四合院,十来间屋,十分干净。白知夏看院子里那棵极大的桂花树,不禁感叹: “甚少见这样大的桂花树,你瞧伞盖都能遮去半边院子了。” 豆蔻也与茯苓道: “这得多少桂花,今年是可惜了,等明年摘了拿蜜酿了,怕是一年到头都吃不完。” 茯苓笑话她: “只惦记吃。” 豆蔻横她一眼: “我不是记着你这没良心的爱吃桂花么。” 主仆几个倒是惬意,陆晏看着白知夏满面欣喜,但平静并没持续多久,怀川进来,悄悄禀报: “爷,宫里传怀恩公问话去了。” 进程果然如此之快。 “查查说了什么。” 白知夏扭头见陆晏与怀川说话,怀川身后跟着个浓眉阔唇的健壮青年,主仆三人竟是如出一辙的神情。那青年见白知夏看过来,立刻垂头权做见礼。陆晏瞧见,转头与白知夏对上目光。 白知夏笑了笑。 “营中有事,我先过去了。” “好。” 陆晏与怀川一同离开,那青年却留下了。 “你怎么不去?” “属下留下保护世子妃。” 说话中规中矩,带着军中人方方正正的样子。 院子里有两个粗使,洒扫及做饭,白知夏将几间屋子都转过,仆人住在倒座房,东厢是议事房,这也都罢了,但正房和东西耳房却摆设极多。 陆晏喜阔,这些原本就用不着的家具摆设使得本就不算大的屋舍显得格外逼仄。她从窗户朝青年道: “小将军。” 青年脸一红,忙拱手: “属下云隐。” * 陆晏午时回来,就发现正房爽利,尤其是东耳房,摆设撤去,无用的家具也没了,只床榻和衣柜,还有一副小几座椅,窗下的矮柜上摆了一面小铜镜,以及一副小小的妆奁。顿时叫人觉着,连呼吸都顺畅了。 鹿鸣提热水进来,陆晏洗手洗脸,往西耳房去。 白知夏还不知道陆晏回来了,正将饭菜拿去角落炉子上的锅里蒸着,不知先前说了什么,这会儿白知夏正道: “自然不错。翁姑和善,不必与妯娌周旋,也不用主持中馈劳乏。” 豆蔻促狭道: “怕是姑娘最满意的,还是姑爷吧。” 白知夏横她一眼: “我为什么不满意?” “先前姑爷那般,您倒是大度。” 白知夏笑道: “倒也不大度,我也怨过,也钻营过,可雨过天晴,日子总要过。世子他……挺好的。” 笑容澄澈明媚,可见这话并非嘲讽,也并非无奈。连晋王与晋王妃对她的冷淡,也都成了和善。 陆晏沉思,不得不多想了些,对白知夏的认知又增多了些许。 茯苓瞧见门口的陆晏,顿时束手束脚,白知夏回头,就看见门外的陆晏。白知夏道: “怎么不做声?什么时候回来了?茯苓,备热水。” “洗过了。” 他拉开椅子,白知夏以为他要坐,又叫豆蔻盛饭,陆晏拉过她让她坐了,才在她旁边坐下。 餐食简单,一道烧冬笋,一道蘑菇烧白菘,还有一道红烧肘子,火腿豆腐汤。不算精细的饮食,陆晏行军多年,不是那等讲究的人,却难得白知夏,正经的世家贵女,也没有骄娇之气。 等吃过饭,陆晏道: “我一会儿去大营,晚上或许回来的迟,不必等我。” 白知夏送了盏茶到他手上。茶不浓,却比寻常热上几分,是他最喜欢吃的样子。他喝了几口: “天冷,实在闷了,就去镇子上逛逛。” “好。” 然后屋里竟沉默起来,白知夏觉着氛围有些古怪,看陆晏肃沉神色,想来是营中事物繁忙。陆晏也只稍坐了坐,就又要出门。白知夏要送他走,被他挡在门里。 “别出来了,冷。” 怀川随陆晏脚步极快的离开,云隐送他们出门后,陆晏交代: “世子妃若出门,必跟随左右,不要让她听到什么风声。” “是。” 陆晏翻身上马,策马而去。那走的方向哪里是大营,分明是回京的路。 策马一个多时辰,陆晏又回京中。今早让人给沈承送了拜帖,这会儿直奔沈宅。 陆晏被请进去的时候,沈承正在喝茶。身边小炉里烹着水,水汽氤氲,那宽摆素服,润泽如玉又有几分慵懒的青年,倒谪仙一般惑人。 “陆世子。” 他漫不经心的笑,往空盏子里添茶。 “私下拜访,是为怀恩公府的事。” 沈承笑了笑: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有求于人也不肯摆摆姿态。” 没人知晓,肃冷周正的晋王世子陆晏,与阴狠城府的黄雀卫大统领沈承,是相识,甚至相熟的。他们在盛京从无交集,哪怕偶然相遇,也是一句话没有,一道眼神也没有。 “多少眼睛盯着呢,你倒是敢进我家的门。” 陆晏一口喝了茶: “你预备什么时候动身?” 沈承懒懒的抻了抻身子: “我就是劳碌命。明儿一早动身,今日你那岳父才从上清殿出来,皇上就下了两道口谕。一道,将怀恩公府管控起来,暗中。另一道,往锦源州去查白三老爷的事。不过……” 他往旁边歪着靠过去,有些看好戏道: “你自己想,白三老爷会如何说?” 抄家斩首的大罪,蠢人也不会认,何况还是当初就知盗用怀恩公印鉴的精明人。 沈承低头看自己的手: “皇上心里明镜似的,你也是知道,当初庆王都做过什么,皇上哪怕再是明君,在庆王的事上也是宁枉勿纵。怀恩公哪怕无辜,可连印鉴都能被盗去,也算不得多无辜。所以啊,这一趟不过走个样子,怀恩公府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谁都保不住。” 他撩眼皮看陆晏肃沉的神情,嗤笑道: “石头竟生了心,可见这回,琴瑟和鸣啊。” 陆晏起身,沈承哎了声: “这是用过就弃啊,你可小心我恼了,往后再不理你。” 陆晏出了沈府,行色匆匆,又往怀恩公府去了。 白崇正与白远说话,父子间极为消沉,白崇听说陆晏来了,顿时急躁。 “不是说避着些么?” 白崇迎出去,脸色难看: “盈盈呢?” “我将她带去大营了。” 白崇缓了缓,脸色才好了些。 “这种时候,你来做什么?” 陆晏直道: “将白三老爷的事都说与我。” 白崇脸色又难看的厉害。这么紧密的事,陆晏也知道了。 白崇知道事态紧要,与陆晏细说后,陆晏没将见过沈承的事告知,而是看着时辰,在城门关闭前又离开了。临走前将怀川留下,往沈府传话。怀川欲言又止,陆晏道: “说。” “爷,爷要去锦源州么?” “嗯。” “还是奴才去一趟吧。” 陆晏看他一眼: “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走一遭。” 白迎心机狡诈,如今涉及性命,怕是也要做一遭硬汉了。能对付他,撬出真话的,除了沈承的黄雀卫,也只有军中的手段了。而如今看来,黄雀卫也未必在这件事上用心,那就只有他了。 “京中这边,你盯着。世子妃那边有云隐,我回来之前,务必守住。” 他交代着,再度翻身上马,在已然昏沉的天里,策马赶回四合院。 夜已深,四合院静悄悄的,马蹄声才传来,云隐就从暗处现身,见是陆晏,忙见礼: “世子妃睡下了。” 陆晏下马,缰绳丢过去,到底没拍门,翻墙进去了。 东耳房亮着一支烛火。 陆晏进去的时候,白知夏听到声响,正披衣出来。二人都走的急,陆晏才撩起门帘,白知夏就撞进他怀里了。陆晏急急扶住她,与她错开些许。 他才从外头回来,一路策马,身上从里到外都是凉透的。 白知夏被推开,陆晏立刻又别开脸,怕她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妥来,也或许只是自己心虚。他转头用凉水洗了把脸,白知夏递了棉巾子给他: “吃饭了么?” “还没。” “给你热着粥,天太晚了,不好吃难克化的。” “嗯。” 等他将棉巾子搭上架子,白知夏已将在碳炉上热着的小砂锅端下来,里头是滚滑的鱼片粥。 陆晏吃过粥后,竟短暂的,坐在桌边失了会儿神。 手边一热,是白知夏送来的一盏茶,他端起就喝,却发觉滋味不对。扭头看白知夏,她清浅的笑了笑: “清心茶。” 陆晏立刻垂眼,白知夏道: “庶务再繁忙,也要保重身子。” 陆晏暗暗松口气,捏着盏子的手也放松了些,将滚烫的清心茶喝了,他才起身。 正要寻寝衣换了,就见白知夏趴在床上拽着什么。原来她将他的寝衣捂在两层被子中间暖着,拽出来还暖和着,她催促: “快,快换!” 这儿不比王府,有闲人有炉子,寝衣有人熏热了送进来。 陆晏听话,动作很快的换了寝衣。冬日策马,原本就冻透的身子格外能觉察出这衣裳的暖,一直暖到了心里去。 才成亲时让他体会到的温存,断绝了半年之后,再续上的时候,竟然愈演愈烈,他看向白知夏,眼瞳黑沉沉的。 白知夏还站在床边,单薄的寝衣,披着斗篷。 陆晏回来的时候,她是仓促间从被窝出来的。 陆晏几步上前,有力的臂膀就横在她腰间。人揽在怀里,带上床榻。 汤婆子捂在被窝里,这时候还热着。可陆晏觉着,他的心在这一刻,火热的比汤婆子还要滚烫。 白知夏心里噗通噗通的慌跳,哪怕她们近来好了许多,可这房事,却是实实在在断绝了半年还多了。她这时候,无疑是慌乱的。 但好在被子笼罩下,黑漆漆的被窝里,除了燥热,谁也看不清谁。 凉润的嘴唇落下,激起白知夏阵阵战栗。手下意识去攀附,可触到他结实的腰腹间,火燎一样又退却了。 陆晏没给她逃的机会,攥住她的手腕,就绕在腰上。掌心贴在身上那一刻,让他的情绪前所未有的高涨。 他从来,都只为这一个女人失态过。 他觉得,只这一个女人的滋味就足以让他回味一生。 “盈盈……” 他喑哑的在她耳边呼唤她,深切的感受她的慌张,她的意乱情迷,她控制不住的战栗。 一直到子时过去,才算平息。 白知夏昏昏沉沉,陆晏躺在她身边,将她的头置在怀里。他低声道: “我们生个孩子吧。” 他很害怕,失去亲人会让她没了留恋,但没有答案,白知夏睡着了。 白知夏这半夜睡的格外沉,清早一个激灵就醒了,床上只剩她一人了。 缓了缓神,脸颊自顾自的烧热红润,她懒怠的起身,身上还困乏的很。才趿上鞋,一支大手就扶在腰间,透着衣裳传来一股火热。 “怎么不多睡会?” 陆晏发间还见潮湿,显然是才练刀回来。 白知夏垂着眼: “醒了,就起了。” “是不是住不惯?” “挺好的。” 有他在的地方,自然温馨。 陆晏扶她坐了,自去柜子取了衣裳换。晨光微熹,白知夏看着他精健的身子,腰腹间层理明晰,硬朗结实,想昨夜如何抚在手下,就觉着坐不住了。 陆晏换过衣裳,一如既往的肃沉: “我要去南方大营一趟。快则半月,慢则二十日,一定赶回来。” 13. 第十三章 离间 白知夏错愕了一下,就见陆晏移开了眼神。 从昨天回来,他已经几次回避她的目光。 她劝自己别多想,这消息着实叫人意外,且南方大营遥远,依他说的日子,是要快马无休的赶路了。想劝他爱惜身子的话嘴边,又没法劝。 官差在身,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时候动身?” 陆晏原想说今日就走,但看她错愕落寞的神情,又改口道: “明早。” “那,那我回去给你收拾行装。” “不用,什么都不用。差事紧迫,轻装简行。” “哦。” 她还没从他要离开的情绪里缓解出来,站了会儿,竟有些无措。 先前二人生疏冷漠,半年也都这么过了。可如今好了没多久,再分离对她而言竟是这般难忍。 陆晏看她惶惑,心生怜惜,但也无可奈何。这一趟,他必须要去。还得赶在沈承之前见到白迎。 白知夏恍惚了会儿,还是陆晏给她披了件外裳,才觉着浑身寒浸浸的,回头见陆晏正往暖炉里添炭。她打点精神,便再轻装简行,总得有身换洗衣裳,也得有些常备之物。她寻了个小枫木箱子,一样样打点,从衣裳鞋袜到外伤内服的药物,除了几张银票,还塞了一把碎银子。 文书都送来这边,陆晏埋在文书里,处置庶务。 夫妻两个各自忙着,便是一日。 晚饭早早就吃了,白知夏将人打发下去,陆晏在浴房沐浴,白知夏抱着他的外裳在门外,听着水声,一日的怅然到这会儿,便成了酸涩。 这是别离前的伤怀。 陆晏开门出来的时候,就见他的小妻子眼眶鼻尖都红红的。 他只着了一身中衣,胸怀敞开,露出的肌理上有几道已然日久的疤痕,还有未干的水痕。白知夏忙将衣裳往他身上披,奈何他身量高,又不肯配合,她才踮起脚尖,人就被拦腰抱起。 惊呼还未出口就被堵住,白知夏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作响,浑身上下就烧起了一把火。 陆晏抱着她,快速从西耳房穿过正厅,回到东耳房。 屋里光亮全无,只碳炉烧的热烈。许是因为要外出日久,陆晏就如山野雪困饿了许久的狼,凶猛异常。白知夏只觉着如被暴风骤雨冲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绵延良久,照旧还是将近子时才算平息。白知夏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却怎样也无法睡去。 “镇子虽清冷,但别有滋味。难得出来,好好疏散疏散,就别回王府了。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就能早半日见到。” 他低沉沉的声音,轻易就打消了因为他不在,她就回王府去的心思。 “嗯。” 她有了些鼻音。 被他误会,遭遇不公的时候,她倔强而坚韧,都从没露出过这幅模样。如今因着他要离开,她却这样。陆晏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被人如此重视,怀中人俨若珍宝,他紧了紧臂膀,想要护着她的心思,越发坚定。 但他还有心事。 他不在的日子,倘或她有心回怀恩公府看看怎么办? “若你想回怀恩公府住几日,就让云隐安排,悄悄回去。” 白知夏想了想: “还是不了。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儿去。” 陆晏不在,晋王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陆晏在也不会与她说什么。既连晋王府都不回了,总不好叫人看见她悄悄回怀恩公府,没得败坏与公婆本就浅薄的情分。 陆晏悄悄松口气。 白知夏不知几时才睡着,睡的轻浅,陆晏才动了动,她立刻就醒了。 见他起身穿衣,她也要起。陆晏按在她肩头: “还不到卯时,再睡会儿。” “我送你。” “不用。” 白知夏攥着被子躺回去,看陆晏穿衣,并将几样精巧的兵器带在身上。最后提起她昨日给他装的那个小小的枫木箱,臂弯上挂着斗篷,正要出门时顿住,回头看见床上,眼巴巴又伤怀的小妻子。 以为他看不到,她掉了眼泪。 这会儿藏也来不及,她正要宽慰,他已几步回来,俯下身子。 纠缠了几息,他才再度转头离开。 白知夏红着脸,忍着难过,听他脚步声一直往外,直到听不见。有马嘶鸣,再然后,一切归于静谧。 他走了。 白知夏有气无力,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缩在被窝,没了他的被窝也不暖和了。外头漆黑一片,白知夏昏昏沉沉的想,还是睡吧。 这一觉不沉,但睡了很久,毕竟这两日她确实困倦。外头的声响仿佛都能听到,但竟然还有梦境。 梦里她裹在陆晏的斗篷,在他怀里,于他一同策马离开。 赶路本就艰辛。陆晏走军中路子,冒着寒风策马。约是一日才到一处,吃饭换马。如此七八日的路,三日便到,改换军船,两日后,再度行马。 而那厢陆晏走后,白知夏只恹恹了半日,就叫云隐去寻了张图,标着军中各处驿点,白知夏每日都要去看看,盘算着陆晏到了哪里。 陆晏走后第三日,白知夏就在镇子上的布庄买了极快锦棉,毕竟她也不是时常有空。哪怕在晋王府那半年,也为查清真相殚精竭虑,也没那个心思。 难得如今心闲身也闲,便打点着做几套寝衣。 从前在家每年都要给父亲和阿娘做些小物件儿,今年因着出嫁,可是什么都没做。她点着几块锦棉一块块道: “父亲的,阿娘的,陆晏的。” 等陆晏回来,寝衣也就差不多做成了,到时候一齐回趟怀恩公府,父亲与阿娘一定都很高兴。 过了□□日,这日一早白知夏照旧先看图,指着一点道: “今儿该是到这儿了吧。” 恰巧云隐在,下意识道: “不会。” “嗯?” 白知夏看过去,云隐恍然醒悟,忙掩饰道: “爷走军中的路子,快马无休,只有困乏极了才在军驿换乘马车,军中的马车跑的也快,在马车上歇歇。所以,所以该是到这里了。” 云隐应着头皮往白知夏指的那处又往前了几个驿点,白知夏诧然: “这样?” 顿时心疼起来。马车本就颠簸,跑的快更坐不住了,但竟然还只能这样才能歇会儿。 陆晏自小到大,虽生在王府身份贵重,却实在不是个享福的人,甚至连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都比不得。旁人还在琴棋书画,君子六艺,谈诗谈酒谈风月,他却已早早上阵,流血流汗,伤痕累累的戍守边疆。 便是如今,年关将近,这样寒冷的天,也照样在干苦差事。 云隐看白知夏未起疑,暗暗松了口气。 * 贺笺笺细品着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 陆晏以整军之名带白知夏离京,怀恩公府被禁足。 从影影绰绰流传出的消息来看,怀恩公府是牵扯进了数年前的庆王谋逆大案。 贺笺笺几乎控制不住的亢奋,但很快又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让她窒息的愤怒。 陆晏这时候带走白知夏,显然是不想她涉及白家的事。他这样护着白知夏,让她五内欲焚。 她压下想立刻把这消息告诉白知夏,看她要如何应对的心思,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慌,好容易冷静下来细细分析。 陆晏如今这般待白知夏,兼之从前那样对待白知夏半年之久,白知夏也未曾心冷,费尽心机也要挽回陆晏。那么他们如今大抵正是情浓之际,她说的话,白知夏会信么? 贺笺笺设身处地的想,不会。 所以,该离间。 至于怎么离间,倒不是一时能想到的,总得知道他们如今到底如何,才能想出对应的法子。 陆晏在大营外的那处宅子他们都知道,她收拾了,就要出府。 贺姨娘看她忽然要离开: “去哪?” “陆晏在哪,我自然去哪。” 贺姨娘满意的笑了笑: “好女怕缠郎,好男儿也怕痴情的女郎。笺笺,你表哥可就靠你了。” 贺笺笺淡淡笑了笑: “姑妈,我也想做堂堂晋王的亲表妹。” 贺姨娘听了这话,安下心来。 * 贺笺笺在四合院附近的客栈住下,守了两日,都没见陆晏进出。 陆晏既说要整军,是绝不可能足不出户,惹白知夏怀疑。 所以陆晏可能不在。 她忖了忖,去营里找霍缨。 霍缨有些憔悴,但见到她还是很高兴。说了会儿话,陆晏也没在营里,甚至已经许久未曾来过,她寻思着与霍缨道: “这两日也没见爷在四合院出入。” 霍缨沉了沉,贺笺笺果然还是为了陆晏而来,随即又笑道: “你寻爷要做什么?” 贺笺笺笑了笑,她本生的柔弱,与贺姨娘一般,但幼年习武,生生养出了英姿气度: “爷让我去宁乡,我不愿去,逃着躲着总不是长远之计。我想求求爷,他一时之气,总不会一直对咱们这样狠心。” 霍缨也这么觉着,于是道: “刚好,有些文书,我去四合院一趟,问问爷的意思,他若愿意你再去。爷的脾性你也知道,别硬闯惹他更恼。” “好。” 霍缨与她一同回了镇子,提着文书去四合院敲门。 他也满心惶惶,从上次陆晏将身契给他后,再没见过。只是等他好容易鼓起勇气要去敲门时,就觉着身后轻飘飘一道气息,他警觉回头,就认出了身后的云隐。 他蹙眉,对云隐不喜。毕竟这是陆晏提拔起来,取代了他的人。 “爷不在。” 云隐也是个冷淡性子,霍缨怀疑的看了他几眼: “那我午后再来。” “爷往南方大营去了,近日都不回。” 这是陆晏摆在明面的说辞,云隐看他手里提着的文书,也生了几许怀疑。爷出门前分明都交代过,庶务暂且搁置,军中的事情也先交给匡将军,霍缨这一趟就有些古怪了。 霍缨看了看院门,转头走了。 等回到营里与贺笺笺说: “爷去南方大营了。” 贺笺笺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升腾起一股喜悦。 陆晏果真不在? 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十四章 离间 贺笺笺露出遗憾: “那,我先回镇子上等着吧。如今没了爷带着,我也不好在营里多待。” “不是听说你回王府照看贺姨娘了么?眼下气候不好,你不如先回晋王府,等世子回来,过年总是要见的。” “还是不了,我心里存不住事,煎熬的难受。还是等爷回来吧,把事说开了,心里也就好受了。” 霍缨就把还要劝的话咽下去了。 他看贺笺笺在寒风里独自离开的背影,满是心疼。 她怎么就这么倔。 喜欢一个人那么辛苦,为之付出良多也没有好下场,原不是心机的人,偏要为他行那心机的事,做不严密,落到如今下场。 旁人都说她可恨,可在他看来,分明是可怜。 她心里的人如果是他,那该多好? 霍缨嘴角虚浮的笑。 那么她不苦了,他也不苦了。 * 贺笺笺回到客栈,很快就有了思量。 他们二人,哪怕现在正是情浓时,可她不信他们之间,就一点隔阂也没有。 她取了张银票给采儿: “明日你回京一趟,去拢粹斋和润颜阁,买几样精贵的首饰,最好的胭脂水粉。再把我那套滚了兔绒的斗篷,和我那套正红色的衣裳取来。” 她照着铜镜,淡淡的笑。 采儿翌日回京一趟,第二日才回,贺笺笺一样一样,看着齐全的东西,到第三日一早,就在四合院往集市去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一直等到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妇人过来,才从角落出来: “冯大娘。” 冯大娘回头见贺笺笺,立马笑道: “哎呦,贺姑娘。” 贺笺笺笑了笑,冯大娘也笑: “这样冷天,姑娘怎不去院子?” 旋即想到世子不在,只世子妃在,说了不合适的话,有些讪讪的。果然贺笺笺的笑容有些发苦: “大娘,我想拜见世子妃,能烦劳您想法子,让世子妃出来一趟么?” 贺笺笺对陆晏的心思,陆晏身边的人都知道。可后来陆晏娶亲,贺笺笺又嫁了韩墨,一场情意成泡影,是叫人唏嘘过的。但韩墨死了,也影影绰绰传过陆晏要纳贺笺笺为侧妃的消息,最终却不了了之,冯大娘觉着这里头必然有不少让人难以窥探的内情。 她将贺笺笺拽到角落,低声问: “你是……想求世子妃?” 贺笺笺落寞道: “做妾的,自然是讨好主母。世子妃不喜欢我。” 冯大娘诧异: “你,您……” “大娘,爷纳我做侧妃了。但怕世子妃不喜,没有宴客,没有计入族谱。我如今挂着妾的名头,却连个外室都不如。” 她红了眼眶,冯大娘也心有戚戚: “哎,命苦。” 五六岁上死了娘,七八岁上死了爹,孤身一人,尚好爹用命换来的,世子愿意怜惜管顾,可谁知如今竟又是这样光景。难怪人瞧着这般憔悴。 “要见世子妃一面,也不是难事,你去就是了,世子妃还能不见你?” 贺笺笺苦笑: “爷怕世子妃见了我不高兴,不许我见,院子里有人守着,我进不去。” 冯大娘越发唏嘘,细想了想,见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都是世子爷的女人,世子妃贵重,贺笺笺又哪敢做什么不轨的事? “得了,那明儿我寻思着,劝世子妃出去走走。从世子爷出门,这么好些日子了,闷在屋里不出来,也不是长久计。可您心里得有数,别叫我难做。” “那是自然,多谢大娘,多谢大娘。” 贺笺笺喜极而泣,手忙脚乱摸了个荷包塞过去,冯大娘半推半就的收了。 * 白知夏吃过早饭,要继续做寝衣的时候,来收碗筷的冯大娘看着铺在榻上针脚细密的衣裳,啧啧称赞。 豆蔻笑她: “大娘这是怎么?” “世子妃这手啊,生的好看,还这样精巧,只衬着咱们的手都不配叫手了,只配叫爪子!” 众人都笑起来,冯大娘看白知夏又捏起针,便道: “世子妃好些日子埋头做针线,这脖子不疼头不晕么?今儿腊月初一,咱们这别看小,可一进腊月就热闹的很。世子妃不妨疏散疏散,也购置些喜欢的玩意儿。旁的不说,世子爷爱吃的那冬笋干蘑菇,每年咱们都是这会儿在镇子上买的。又好又便宜,盛京城里最大的干货铺子卖的都不比这些山民自己晾的好。” 说到后头,白知夏心思就活泛了。 “那,逛逛去?” “哎。” 冯大娘就笑了。 长丰镇不大,也地处偏僻,但因京郊大营外头只这一个镇子,尤其年前军中上下不少人要买些年货,欢欢喜喜回家省亲,故此南来北往的就有不少商贩腊月住进镇上,热闹非凡。 白知夏一出门也吓住了,这才十日还不到,才来的时候镇上可不是这般光景,如今空旷的大街两旁摆满摊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年气儿么,甚是感染人,白知夏也兴头起来。 * 采儿见白知夏出门了,立刻回转客栈。贺笺笺正坐在铜镜前,细细装扮。 精巧的首饰并不繁琐,却也能叫人看出价值不菲。原本有些憔悴苍白的脸色,脂粉掩盖过后,现出好气色的容光。正红色衬脸色,披上显人俏丽的斗篷,贺笺笺照着镜子看,连她自己都信了自己近来过的很好。 她将一枚镔铁戒指戴在食指上,伸着手细细的看: “走吧。” 她嘲弄的笑了笑。 长丰镇不大,哪怕现在热闹非常。 贺笺笺很容易就找到了白知夏,堂堂世家贵女,正与人请教什么样的冬笋才是最好的。贺笺笺远远看着白知夏温言软语的诚心请教,并挤在人群里挑选冬笋,唇角勾起。 不就是因为陆晏爱吃么。 但等白知夏忙完直起身子,面上纯粹温婉的笑容顿时刺痛贺笺笺的眼睛。 她笑容凝滞。 白知夏等随从将东西收好,冯大娘说的确实不错,真是再新鲜不过的东西。买到合心意的东西总会叫人心情愉悦,她立刻四下搜寻,看哪里有山里的干菌子。 只是还没看多远,就看见不远的人群里,有一道扎眼的人影。 贺笺笺的装扮实在太出挑了。 尤其她一直盯着,白知夏看过去的时候,顿时四目相视。然后贺笺笺在人群外,遥遥见礼。 是妾与正室的礼。 白知夏眉头蹙起,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甚至有股子恶心。 短暂的惊诧过后,她立刻想到的是贺笺笺怎么会在这里?继之而来的,是愤怒与难过。不过面上不显,她移开眼光,继续之前的事情。 但心情到底败坏了,再看什么都没了滋味,她淡淡道: “人太多了,回去吧。” 面上的平和淡然之下,是无法平复的情绪。 她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还执妾礼?为什么气色上佳,仿佛日子过的极好? 想陆晏认定是她做局害了贺笺笺和韩墨的时候,对她长达半年的冷漠疏离,不顾夫妻情分,不顾这是御赐的亲事。在真相大白后,也努力弥补,缓和夫妻情分。她以为,陆晏对于恶毒的心思和谎言是无法容忍的,所以接二连三做这些事的贺笺笺,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 也确实,自那之后,晋王府再没人提过贺笺笺做侧妃的事情。 毕竟陆晏从头到尾都未请旨,也未办过任何纳妾的仪式,更别提上族谱宗蝶的事情。 所以她以为,贺笺笺应当是受到惩罚了。 但如今看来,显然并不是。 她一路思量,却也一路能关注到贺笺笺不远不近的跟着。 贺笺笺展露出对这条路无比的熟稔,这让白知夏明白,贺笺笺是知道四合院的,甚至…… 陆晏从前进出京郊大营,也是时常会住在此处,那么跟随的韩墨、霍缨,以及贺笺笺,他们是不是也都住在这里? 白知夏忽然干呕了一下。 一行人立刻停住,茯苓急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 世子妃这名头,总不好在集市上称呼。 几个随从都是认识贺笺笺的,毕竟贺笺笺曾随陆晏出入军营多年,与韩墨、霍缨一样。贺笺笺便这时候上前,在豆蔻茯苓焦急的时候,伸过手去。 白知夏就见眼前多了方帕子。 干净的青灰色,丝毫不像女儿家用的东西。 但眼前藕荷色的斗篷,清淡素静,裹了一圈儿的兔绒,把贺笺笺原本掩藏的柔弱都衬托了出来。而她伸过来的手上,白知夏一眼就看见了她食指上戴着的戒指。 她倏的一下攥紧了手。 贺笺笺觉着,该看的都看到了,又慢慢收回了手。 几人站在一处,却没一个说话的,氛围古怪和僵硬,云隐安排保护白知夏的两个随从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贺笺笺笑了笑: “世子妃真以为,爷去南方大营了?” 清淡的话音,尾稍微微扬起的调调,让人听出十足的挑衅和嘲弄。眉眼间仿佛不经意透露的神情,像是滋润至极的娇花。 话不宜多,贺笺笺摆明了是特意来见白知夏并行挑衅的,自然转身后也轻蔑的回头扫白知夏一眼,便走了。 白知夏这时候满心惊涛骇浪,贺笺笺的那句话一直响在脑海。 陆晏真的去南方大营了? 随之而来的,是陆晏与她说这事时几次避开的眼神,以及那日云隐下意识接的话。 她心里翻腾着,却也再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因为贺笺笺的一句话就乱了分寸。但她与陆晏之间,论起新婚与现在,并非无情,若说信任,也确实浅薄。不然也不会有之前的事,更不会因此而彼此生了隔阂。 和好之后,其实他们都小心翼翼。 一个有心缓和,一个有心弥补。 曾经纯粹的情意在经历了那翻打击后,已经萎缩,甚至蒙了一层阴霾。 陆晏去哪了? 对白知夏而言,这是个让她心神不宁的问题。 第十五章 离间 高兴的出门,面色沉沉的回来,云隐才放走信鸽,随白知夏回来的人便悄悄禀报。待说遇上了贺笺笺,叙述了贺笺笺的那句话后,云隐经年不变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该怎么办? 但他又想,或许也没那样糟,至少还没戳破世子爷去锦源州的事。世子爷临走前的交代,可是务必不能让世子妃知道怀恩公府的事。 白知夏回屋后情绪非但没有平息,反倒越发焦躁,甚至恶心。 只要想到这个四合院或许贺笺笺住过。 “姑娘?” 豆蔻递了杯水,白知夏看豆蔻茯苓都小心翼翼满怀担忧的看着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息几许。 “别担心,我不会胡思乱想。毕竟陆晏若真要纳贺笺笺,很不必躲躲藏藏。今日的事……” 但想不放在心上,也绝无可能。 有许多事她心里都清楚的很。 她与陆晏的这场婚事里,先动情的那个,难免被动,难免卑微。 但她没有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毕竟后悔也没用。所以在蒙受冤屈的时候,她只想真相大白,而真相大白后,想的也是夫妻之间,能相敬如宾,平安终老就好。未出阁前想的举案齐眉,鹣鲽情深,终究也只是想的。 “我与陆晏,毕竟是御赐的婚事。轻易无法合离,他也休不了我。我不是昏聩,也不是没志气,只是既然没法子分开,我只想过的平顺些,无愧于心罢了。所以在他回心转意想要弥补的时候,我才会没有计较的原谅,接受他的示好。” 她与陆晏之间,早就变了味道了。 并不是她的喜欢这样浅薄,经不起一点风浪。而是明知他心另有所属,又为什么非要难为自己? 她会对他好,毕竟他是她肖想了九年的人。 可是…… 白知夏用力捏了捏眉心,稍稍冷静: “她今日,显然有备而来,是特地来寻我的。可她怎么就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我?她想暗示我的若是真的,她哪来的功夫一直守在这里等我?” 豆蔻怔了怔,立刻咬牙切齿: “我去把冯大娘拘来。” 话说的凶狠,可也只是咬牙把人好声好气的叫来了。 冯大娘惴惴不安,赔笑请安。白知夏寒着脸坐着,旁边的桌案上还摆着做了一半的针线,如今瞧着莫名有些寥落。 白知夏不说话,冯大娘越发慌张。 “大娘什么时候见的贺氏?” “啊,是……” 冯大娘乍然听问,下意识要回,堪堪住嘴,冷汗已经下来了。真是好险! “世子妃说的什么?老奴不大明白。” “贺氏难道没在这四合院出入过么?” “贺氏?哎呀,世子妃说的是贺侧妃吧?” “什么侧妃?” 豆蔻厉喝,冯大娘吓得缩了缩脖子,忙就改口: “是,是,是贺姑娘!” 白知夏低头看手里的暖炉,也不言语,冯大娘见状,这显然是事情败露了,一边暗骂贺笺笺,一边苦着脸道: “世子妃恕罪,实在是贺,贺姑娘说的可怜,想与世子妃求求情,老奴也是,也是可怜她,这才,这才……” “这才骗世子妃出门?” 豆蔻冷笑。冯大娘吓得跪下,抖抖索索,白知夏道: “细说说。” 这回冯大娘不敢再瞒,一一细说,末了悄悄抬眼看了白知夏几回,白知夏道: “说。” 冯大娘才道: “老奴听贺姑娘身边的采儿说,世子妃离京后,世子爷就把贺姑娘接回王府了。” 白知夏正一下一下慢慢在手炉上摩挲的手倏的顿住,有什么在心头扎了一下的钝痛感蔓延开来。这感觉,不过时隔一个多月,竟然都让她有些陌生,有些难以承受了。 豆蔻与茯苓也愣住了,豆蔻见白知夏失神,厉声道: “得了,大娘骗世子妃出门这事,回头再计较,先下去吧。” 把人打发下去,忙又与白知夏道: “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回京一趟,悄悄去王府看看做不做的真。” 但她还没到大门,就被云隐拦住了。 “姑娘要去哪?” 豆蔻想这人很可能也为虎作伥,没了好脸色,假笑道: “逛逛去!” 云隐立刻安排人随同,豆蔻道: “又不是世子妃出门,要什么随从?” “不是在京中,小心为好。” 豆蔻忽就明白了,这哪是什么保护?分明是管控。她死死盯着云隐,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那与世子爷如出一辙淡漠的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叫她探不明白。 “好,刚好。我要回王府给世子妃取些东西过来,小将军就安排马车送我回去吧。” “姑娘何必这样劳乏,只消说要什么,我等去取回来就是了。” “女儿家的东西,怎好叫小将军取?” 云隐迟疑道: “那,不如请姑娘写下来,我等带着书信回去,让世子妃房里伺候的妈妈们帮着收拾妥当,再带回来就是了。” 安心不叫她们主仆离开的样子。 豆蔻咬牙笑: “不劳烦小将军了。” 她又愤愤回去,与白知夏禀明,白知夏沉吟道: “阻拦的古怪。” 种种证明,陆晏有事瞒着她。她思量着: “你去与云小将军说,我明日想回怀恩公府一趟。” 豆蔻又跑过去,这回就看见了云隐略略沉下的脸色。 难得啊,变脸了。 豆蔻有些恶意的畅快,盯着云隐,看他如何回复。但没想到云隐只沉了沉脸色便道: “还请回禀世子妃,此时并不方便回京,车马调度往来须得数日,属下需护卫世子妃也不好离开,还是等爷回来再说吧。” 豆蔻瞠目结舌。 见了鬼的车马调度往来须得数日? 便是现在派人回王府安排马车过来,一日也够了。豆蔻怔了怔,正要争辩,云隐已转头: “爷还留了不少庶务,属下须得处置,姑娘请自便!” 自便出口的时候,云隐已然走到垂花门处了。 真是习武又腿长,豆蔻没追上! 她转回去,再度与白知夏禀报,这回主仆几个都觉察出不妥了。 云隐是没胆子这样的,所以只能是陆晏的安排。陆晏这样分明是防备她回京,但为什么要防备她回京? 贺笺笺今日娇媚又轻鄙嘲讽的笑容不期然浮现脑海,是怕她知道他在陪伴贺笺笺? 可陆晏有必要这样吗? 他从前明目张胆的偏袒,也不是个行事顾忌太多的人,有必要与她虚与委蛇,再与贺笺笺暗度陈仓吗? 哪哪都不对,事事都不妥。 陆晏说他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就回来了,如今已过十日有余,他快该回来了。 * 白知夏叫冯大娘去问话后,豆蔻两次来说要回京的事到底让云隐觉着棘手。他将人叫来仔细安排,午后便快马回京了。 怀川正盯着怀恩公府的事,盛京城里关于白家的事情已经在暗中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涉及庆王,这消息一经发散便如水滴掉进了滚油,暗地里被人热议着。这其中自然也不乏各种心思的人伺机而动。最棘手的却是想通过白家的事牵连晋王府的那些人,毕竟晋王府当权几十年,身有王爵又手握重兵。 毕竟当权的就那么些人,陆家下野了,别人才有望登台。 偏这时候,世子不在。 晋王与晋王妃倒沉得住气,但贺姨娘却总说些惶惶之言,让整个晋王府都在一片惶恐中。 云隐还没见到怀川,就先看见了回来的贺笺笺。 贺笺笺步态从容,回了她从前居住的小院子。 直等到快入夜,怀川才回来,焦头烂额。 “你怎么来了?” “世子妃今日见了贺姑娘,贺姑娘问世子妃真信爷去南方大营了么?然后世子妃就说要去怀恩公府看看,我一时搪塞过去了,可……” 怀川蹙眉。 世子走时贺笺笺并未露面,都在忙怀恩公府的事,也就把她疏忽了。 “真是爷让人把她接回来的?” 怀川冷眼看他: “是贺姨娘病了,她先禀明王爷才回来的。你这浑话是从哪听来的?” “还是贺姑娘身边传出来的。” 怀川气恼: “姑侄没一个省心的。你快回去吧,别说回京,就是出门往后也防着些,怀恩公府的事在京中已经传开了,传到京郊也无需多久。” “那,那世子妃再问起,我要如何作答?” 怀川也不知道。 “你自个儿想法子吧,王爷已经问过好几回爷去哪儿了。之前再三再四的交代,白家的事不要插手,王爷要知道爷去锦源州找白三老爷了,怕是雷霆震怒,连爷也接不住!眼红晋王府的人多了,都盼着趁此机会把晋王府拉下呢。” 云隐听的呆呆的,满心发愁的往四合院赶回去。 他没想到将近子时了,还有人在倒座门外等他。 夜色下,豆蔻的眼瞳发亮。 “姑娘这是……” “小将军,世子妃若偏要回京,你待如何阻拦?” 云隐顿时头皮发麻。豆蔻冷笑了笑: “如今也不为难你,我只问你,贺笺笺到底在不在王府?” 云隐瞬息间已思量许多,对比世子妃心存疑虑定要回京,而撞破白家的事……他咬牙道: “在!” 第十六章 离心 这回答让豆蔻意外,也不意外,她冷笑了笑,云隐忙又道: “是贺姨娘病了,她禀明王爷去侍疾的。爷真去南方大营了。” 倒像是特特又添了一笔的让人怀疑,可不说又心慌。云隐觉着怎么都不对,冷汗都下来了。豆蔻僵脸假笑,冷飕飕的,果然一副我听你鬼话的样子,扭头就走了。 禀报过白知夏,只看白知夏要如何。白知夏却只淡淡道: “时辰不早了,快歇着去吧。有什么,也得等世子来了再说。” 白知夏心里也不平静,可也知道硬闯也出不起,还撕破脸皮。 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况且事情如何也未明了。 倘或是才成亲的时候,自个儿正浓情蜜意,对他交付全数心神,才是抓心挠肺的难熬,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如何。但如今……算是旧情复炙也好,破镜重圆也罢,可到底是冷过了的,生过隔阂的。 她努力忽视焦躁的情绪和心头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如是安抚自己。 终究他还是要来的。 * 这个时候,陆晏正在赶回的路上。荒郊野岭,才在军驿换了马车歇下,盘算着时间,沈承这时候该已找见白迎了。 他熬了几个日夜,充作京里派去暗查此事的官员,用了不少军中对付斥候和细作的手段,总算撬开了白迎的嘴。 倒不是白迎骨头多硬,实在都心知肚明这是杀头抄家的大罪,轻易哪里肯认? 如今白迎招认的口供一式两份签字画押,一份与白迎一处派人看守,只等沈承寻去。还有一份在他怀里,防备意外。 白迎起初连激带骗年幼的白钰偷盗印鉴时,其实只是为了增添身份,好敲开庆王府的大门。可惜舍不得钱财,更怕打了水漂,送给庆王府管事的银子不多也罢,竟还要人给个收据,惹恼了人一拍两散,与庆王府实是毫无瓜葛。 陆晏想,即便这些都能查证,但以皇上对但凡沾染庆王府的忌讳,以及白家曾有人试图巴结庆王并归顺的事,终究是不能原谅的。 所以怀恩公府的爵位是别想了,最好的结果是申饬,家族子弟数代不得入仕。最坏的结果,是流放。 但只要不涉及人命,那么对于白知夏的伤害就会减轻许多。 这件事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谁也说不准会有怎样的转机或变故,所以一刻不能松懈,白知夏那边也得瞒着。 如此总能在这段时日里,暂得安稳,也免得如有万一,遭遇牵连。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去,绝不能让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他不是没想到那些眼红晋王府的人会趁此机会攀扯,试图拉下晋王府,但权利之争,总比不得性命。 哪怕再快马加鞭日夜不停,陆晏也是在第二十日上才回到四合院。 他竟然有些急切的想见到白知夏,但看自己风尘仆仆,又是夜半时分,到底停在东耳房外没有再进,却也看见了摆在桌案上的做了一半的寝衣。 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做给他的。 柔软的锦棉,他喜欢的素净的颜色。 陆晏心底柔软至极,禁不住摸了一下还没做成的寝衣。但怕染脏,又立刻收回手,再看两眼,转身往浴房去了。 白知夏忽然就惊醒了。 隐约有水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恍惚了一下,立刻赤脚跑出去。 冰凉的地上,她脚步极快,心里噗通噗通的慌跳着,带着股子无以名状的慌乱,穿过正厅跑到西耳房。西耳房里一片黑暗,但里头的水声清晰的告诉白知夏,陆晏回来了。 白知夏忽然就觉着满心酸涩,如要送他走的前一夜。 也几乎是她跑过来的那一刻,陆晏就觉察出外头的脚步声,他又加快了速度,凉水泼在身上。等好容易洗好,潦草的套上衣裳就忙出来了。 他的小妻子就像送他走的前夜一样,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尖。 他有些激动,但不擅长说柔软的话,做煽情的事。他诉说思念的方法很直白,但在他气息显然虚浮,待伺机而动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云隐低低的声音: “爷,属下有紧要的事要禀报。” 也是仓促赶来,气息不稳。 陆晏深深呼吸,压下情绪,但神情终归是不太好。 “怎么赤脚?天太冷……” 他要抱她,她却避了避: “世子先处置要事,我,我回屋等你。” 陆晏能听到白知夏的声音有些暗哑,只当她与他一般激动,许是哭了,才是这样的声音。没点灯的西耳房里,他没看到她的憔悴。 云隐确实很急。 之前收到书信,知晓陆晏会在今日回来,他也是一直等着,但数日下来实在熬不住才交代人盯着,稍歇了歇。一听说陆晏回来了,就慌忙来了。 陆晏一出门,云隐即刻悄声禀报: “爷,怀川送了几回信儿了,让您回来即刻回王府一趟。” “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王爷是怎么知道您去……” 陆晏抬手制止,回头看一眼房门。 “知道了。” 见到白知夏的那股子轻浮旖旎顿时散去,他又成了往日里那个不苟言笑,肃冷至极的晋王府世子。 陆晏在门外缓和了些情绪才进去,白知夏静静的坐在东耳房里,穿着寝衣,披着斗篷。微弱的烛火下,陆晏蹙眉。 她瘦了很多,且神情憔悴。 陆晏以为,是因为思念。他歉疚的蹲在她身前,看着她: “事物有些急,我还需即刻回京一趟。” 白知夏看着他没做声,陆晏握了握她置在膝头的手,凉凉的,正要催她回床上暖着,白知夏忽道: “你既回来了,我同你一齐回去吧。” “天冷,又是半夜,不急这一时。军营的事还没了。” “但已交入腊月,王府该着手备年货年礼,府上庶务繁忙,往日我能躲懒,这时候总得去澄霁堂应卯才是。” 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陆晏想了想才道: “不急一时,母妃不会计较这些,还是等我军务忙完了,咱们一同回去。” 白知夏看着他,陆晏这时候总算觉察出她的不妥。 “世子,为什么不让我回京?” 等在外头的云隐听里面低低的说话声,顿时冷汗涔涔。 时间紧迫,贺笺笺的事还没来得及禀报,这该如何是好? “没有不让你回京,只是想你同我一齐回去。” 陆晏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 “这时候走,刚好赶在城门开进门,我很快就回来,咱们回来再说。” 这回哪怕留恋也不敢再停脚步,等出了垂花门云隐才匆匆禀报了贺笺笺的事。陆晏脸色越来越沉,径直出门上马。 天刚亮,城门打开,陆晏缓了速度进城,直奔晋王府。 有早出的百姓,竟也偶然能听到议论怀恩公府的事,他走了二十日,事情的发展有些超过他的预计。 “王爷在哪?” 缰绳给小厮,门外竟一直有迎他的人,可见晋王等他的心有多迫切。 “王爷在前院书房等您呢。” 陆晏一路过去,才进书房,还没见礼,晋王便阴沉沉道: “你去锦源州了?” 陆晏没做声。 “我同你说过,白家的事我们帮不了,我的话你只当耳旁风。你现在也很用阳奉阴违了,不声不响就跑去锦源州了。如果是昂儿,绝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陡然被提起的陆昂让陆晏心底倏的如被什么击中,似痛苦又似愤懑,陆昂临死前的厉呼不期然出现在脑海中,让他顿时满腹戾气。他强压着: “父王如何断定我去了锦源州?” “不管我如何知道,你只说你去了没?” “去了。” 他坦然的回答却激怒晋王: “你知不知道你的莽撞行事会有多严重?” “所以父王的意思,是眼睁睁看着白家抄家灭门?” 晋王确实是这样的意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忌讳的事情,谁能挽回? “你以为是白远也好,白迎也罢,难道就不是白家人了?” “他们已经分家了。” “可在皇上看来他们就是一家人!” 晋王怒火炽烈: “陆晏。不管你拿到了怎样有利的证据,白家人都会死。你以为陆家为什么会换防回京?皇上为什么会允准白家这桩不般配的亲事?陆家几十年掌管西疆大军二十万,劳苦功高,早被小人惦记。只不过这次,选了最让皇上忌讳的法子。” 陆晏觉察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所以……是因为有人要算计晋王府,才牵扯了怀恩公府?” “不管因为谁,白家的事,也终究是他们自己做下的。” “但若没有晋王府,这件事未必会被人翻出来做文章。” “你以为皇上糊涂?” 晋王气极反笑: “还是沈承糊涂?这么多年看似风平浪静,可皇上始终没有放弃肃清庆王余孽,不然白家的事怎么可能翻上来?” 父子书房说话间,贺笺笺才起。 一个脸生的小丫头进屋,采儿正服侍贺笺笺梳洗。小丫头在贺笺笺耳边悄悄禀报: “翻供了。” “呵。” 她冷笑了一声,好心情的择了朵鲜艳的绒花在头上比了比,然后吩咐道: “不是说世子回来了么?那,安排下去吧。” 她可是等了很久了,就等陆晏回来这一天。 第十七章 离心 父子间的谈话毫无意外的不欢而散。 晋王极其恼火陆晏的不知过错,如今只能盼着他这一行隐秘,不会被人觉察。但想他都能从风言风语里发现,只怕别人也会留意。 毕竟白家出事的空当,陆晏带白知夏离开,任谁看来都像是在为白家奔走。但不能任奴才们之间这样的猜测之言再传下去,不然早晚会被外人知晓。 晋王想着,就往澄霁堂去了。 陆晏从晋王书房出来后,就去寻贺笺笺。但扑了空,奴才说贺笺笺去照顾贺姨娘了。陆晏命人去找贺笺笺,贺姨娘的住处,他是不合宜去的。 就在贺笺笺的小院子里,贺笺笺姗姗来迟。见到陆晏一如既往冷沉的脸,贺笺笺的神情复杂至极。她惊喜、伤怀、故作坚强,再到保持冷静。 “爷。” 她见礼。 “你早不是陆家奴才,不必同我见礼,也不必这样称呼我。” “爷就这样迫不及待与我划清干系?” 她眼底瞬息就涌上一层泪,却倔强的对着陆晏冷漠的双眼,在陆晏问责之前,便先赌气一般道: “我就是不想看爷为她奔走,既是白家女儿,白家出事,就该一同承担。凭什么爷护着她,她安安稳稳的过着舒心的日子?” 她恶狠狠道: “白家的事越坏越好!最好把她牵连进去,一并处置了才好!没了她,没了她……” 她浑身发抖,忽就嚎啕起来。 在陆晏面前,她根本不将她对白知夏的恶意藏着掖着。毕竟在她看来,她的一切悲剧都始于白知夏。 陆晏静静的看她哭,怀川在院门外也看着。 “怀川。” “在。” “即刻安排人,送贺姑娘去宁乡。务必稳妥,并知会宁乡官员,贺姑娘不得离开宁乡,请好生照管。” 贺笺笺瞪着眼睛,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却紧紧抿着,一句求请的话也没说。但在陆晏走的时候,她忽然喊道: “陆晏!你忘了浮玉山了?你忘了,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了?” 陆晏倏的停住脚步,有些记忆倾泻而来,模糊却又仿佛极其牢固。哪怕刻意遗忘多年,但在呼唤的那一刻,还是会想起来。 那段病中恍惚,不知生死的时日。 他们是经过生死,也有过纯真且彼此依靠的情谊。 但时光久远,贺笺笺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越来越相差甚远,让他开始怀疑,那个他记忆里的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贺笺笺见陆晏挺直的背脊,抿了抿嘴唇: “是你求我,求我别离开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信守承诺。不管西疆多苦,多凶险,也不管如今,你有多弃我如敝履,我都不曾放弃。所以……是你变心了,是吗?” 变心了吗? 陆晏想说没有。 因为他从未对贺笺笺动过心。 但否认的话却怎样也无法出口。 因为在浮玉山上的时候,他对那个小女孩,确实动了心思。 他信任她、依赖她,甚至生出了想与她永远在一起的心思。 但他病好后,看着憔悴的、因他醒来而喜极而泣的贺笺笺时,那种情绪忽就消散了。 仿佛那个小女孩从不存在,只是他的臆想。 九年过去,快要十年了。那些没有依托,无疾而终的少年郎的情愫,确实早就消散了。而始终没有磨灭的,是刻在他心里的,小女孩的影子。 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影子。 但那个影子又仿佛与贺笺笺毫无干系。 “我在西疆时就无数次与你说过,回京那年更是说的很明白。我对你,从无男女之情。我可以收你为义妹,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让你从晋王府风光大嫁。多年前的话你既然牢记在心,那么多年之后,同样是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是因为当年在浮玉山上短短数日,才让他对贺笺笺有着从来都没有过的忍耐。 贺笺笺的哭声戛然而止,陆晏的声音冷冷传来: “唐叔的恩情,浮玉山上……救护之情,这么多年我还报的足够多了。你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她是我的妻,不能护她信她,是我失责。但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他脚步极快的离开,浮玉山上的种种,被他视作珍宝一样的记在心里,但如今因为贺笺笺,他觉着他或许该忘记了。 那个纯真良善的小女孩,彻头彻尾的变了。 怀川急急的跟着陆晏,见陆晏脸色难看,一直不敢言语,但到大门外见陆晏要上马时,忽拽住缰绳: “爷,爷要去……公府吗?” 声音低,且隐晦。 陆晏蹙眉,怀川这样子显然又是出事了。怀川小声道: “公府的人,都被拿下狱了。属下方才接到沈统领的飞鸽传书,三老爷他……翻供了……” 陆晏确实想去怀恩公府看看,来时已发觉不妥,但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事情竟又发展的急转直下,让他措手不及。 庆王府的人早死绝了,白家的事只能从白迎身上来突破。而白迎的翻供显然使得怀恩公府的事情越发棘手。 如今一时之间,竟无计可施了。他头先想起的,就是立刻回到白知夏身边。 哪怕她还不知情。 “知道了。” 怀川这才松手,陆晏打马离开。 出城门的路上,忽听一声惊呼,街旁的铺子二楼上,随着女人失声惊呼的,还有疑似打翻的香粉。那香粉随风飘散,下头的人无一避免,都沾染些许。 陆晏骑马而过,只觉一阵香风。 他是急切的。 等回到四合院,尚不到午时,进门前他将披风就解开,丢给云隐。云隐就嗅到一股诡异的清香。 那是女人才有的香气。 陆晏以为洒在斗篷上的那么点香粉,骑马这么久早也该被风吹散了。但他没想到竟有些许顺着风沾染在他领口上,哪怕一路驰马也未曾消散。 但浅淡的味道已经在他的急切下被忽略了。 白知夏正在东耳房隔出的外间里做着针线。 给陆晏做的那身寝衣,从放下那日起,就再没拿起过。倒是剩下的锦棉,白知夏想给父亲做双袜子。 陆晏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她就听见了,等放下针线迎出去,陆晏正进东耳房。乍然相遇,白知夏还没开口,一股子极其清浅的香气就钻进鼻尖。 她嗅了嗅,只觉着这味道有些熟悉。待想过后,脸色就变了。 这是贺笺笺那日来找她时,凑到她耳边说话,而袭上来的香气。 白知夏控制不住的干呕了一下。 “盈盈?” 陆晏要去扶她,却被她忽的推开了。 白知夏掩着口鼻,看他的眼神遍是不可置信里夹缠着愤怒和厌恶。 陆晏惊诧,白知夏却很快收回眼神,转身进了内室。 女人对香的气味,往往比男人更敏锐些。 陆晏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在满室温暖香气逐渐扩散的时候发现了不妥。他想进去解释,又停下脚步,转身往浴房去了。 等他再次冲洗了一个凉水澡出来时,白知夏与前几次一样,拿着他的衣裳,在门外等他。 “盈盈……” “世子,咱们,好好儿谈谈吧。” 陆晏虽于男女之情上知之甚少,但并非毫无知觉。见白知夏这般,又在方才的误会之下,很快就明白了。 二人回到东耳房,白知夏往碳炉里又添了几块。陆晏毕竟才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气。然后她坐在陆晏对面,数步之遥。 她始终没去看他,但心里却实在是难受的很。 短暂的一段情意缠绵的日子,还不如从未拥有。给人希望再打落尘埃的那一刻,没人想过经受的人会怎样的绝望和痛苦。 “那香粉是……” “世子。” 白知夏头一回截断陆晏的话: “世子若真想纳妾,我不反对。” 这话平稳,而凉薄,像极了那半年里他与她说话时的语气。 陆晏的手攥了攥: “我回来的路上,有人撒了香粉,落在我身上了。” 白知夏淡漠的笑了笑: “真巧啊。” “确实如此。” 陆晏心思也沉了沉。但他很快意识到他的不快,更发现原本不被人信任,竟然这样令人难过。 白知夏的心思也很浅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痛快的死总好过钝刀杀人,一刀刀的让人疼。 “世子这二十日,真的去了南方大营吗?” 陆晏来回的路上就想过白知夏一定会问这个,但他终究不擅撒谎,回应的时候,眼神不觉着垂了垂。 哪怕他是给了肯定的答案,白知夏还是那样浅淡的笑容,哪怕在笑,却让陆晏觉着遥远至极。白知夏想了想,有人要抢她珍视的夫婿,她是全不畏惧,会勇而捍卫的。但如今的问题却是她夫婿的心。 白知夏挺直背脊,哪怕是多余的那个,她也不能失了自己的从容。 “世子或许顾忌御赐的亲事,也顾忌贺笺笺新寡的身份。等过了年,我便以养病为名,回锦源州我的陪嫁庄子上。世子可先收房,只暂且不好给什么名分。等过个三年两载,我会求父亲上书,以病弱无法生养为由,请求合离。到时候……” 第十八章 离心 “不行!” 陆晏矢口拒绝,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怒目相视。可与之对比的,却是白知夏淡然且冷漠的神情。 她仿佛毫不在意。 但这场眼神的交锋里,哪怕白知夏看起来人畜无害,却也毫无败势。 “听说西疆那些年,世子每每上阵,贺笺笺都会在城楼观战,放下世子若有意外,她也绝不独活的话。这样的情意,世子确实不能辜负。求旨赐婚的事,原是我不该,世子迫不得已,但如今总得有个体面的结果。” 或许陆晏想到过白知夏会误会在这上头,但根本没想到她会是如此决然的反应。 “白知夏,我没有。我与她,从无瓜葛。” 这些话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但风水轮流转,如今是白知夏不肯信。 “姑娘。” 门外是豆蔻的声音: “东西都收拾好了。” 白知夏不欲纠缠,她也委实没了气力。 喜欢一个人,到痛彻心骨的失望至极,已经耗去她所有精气神。她与陆晏,反反复复。从透露想要结亲的心思起,他没拒绝,让她满心欢喜,到成亲后短暂的和睦。她以为她和陆晏可以举案齐眉相携到老,但现实给了她莫大的打击。再到二十天前那些短暂的时日,仿佛是给一个快断气的人服了一帖药。 你以为你好了,谁知只是回光返照。 如果她对陆晏没有情爱,或许她什么都可以忍耐。 做一个贤德的正妻,为夫婿张罗纳妾,为他管理后宅安顿庶务,照管妾室与庶出子女。 可她归根究底不是个贤德的女人,她心里念着一个人,只想霸占这个人。 但偏偏的,哪怕他心里谁也没有,也总好过心里念着旁的人。 何必为难自己呢? 白知夏起身去拿椅背上挂着的斗篷。但才拿住,就被陆晏一把攥住手腕。 疼痛顿时袭来,白知夏变了脸色,却诧异的看着陆晏并没出声。 “你要去哪?” 白知夏淡淡的回道: “世子要收房,我这个做正室的,自然要张罗此事。” 陆晏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眼下这样的情绪,愤怒以及恐慌,让他扭曲的暴躁。 “我不会纳妾,你也不能走。” 话音才落,门外云隐强压急躁的禀报: “爷,急事要禀!” 这种时候能让云隐急成这样的,不是晋王府的事,就是怀恩公府的事。陆晏努力压制下狂躁的情绪,倏的松开了手: “你不能走。” 他又交代一句,转身离开。 或许有更好的法子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但他并不知道。 “爷,宫里传出消息,白家被褫夺爵位,白大爷已被拿去诏狱,上了大刑了。怕是明日便会下达捉拿白家亲族的政令。” 陆晏心猛地一提。 白家的事,发展迅猛到令人匪夷所思。仿佛有人在有预谋的催动着这件事,才使得发酵如此之烈。陆晏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想到了几家人。 大炎如今海清河晏,没有多少仗要打。那些武将世家无用武之地,总会想法子为自己谋求出路。而大炎东面靠海,西疆、北境、南域的镇守,便是令人趋之若鹜的争抢。 陆家镇守西疆已有几十年,哪怕中间儿换防个三年五载回到盛京,但终究还是要去的。而北境和南域镇守的武将世家,或功成身退之功,或见罪被拿之祸,这几十年里已经不知换过多少。 这场祸事要酿成如今之势,只能以朝堂之争才能造成。 哪怕对晋王府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终究能让皇上忌讳,打消再令陆家镇守西疆的心思。 门户的守卫,自然要用最稳妥放心的人。 可为着这些,白家却要付出满门性命的代价。 陆晏紧紧攥着手,良久只道: “守好这里,不许世子妃踏出一步。” 正要出门的白知夏正好听到这句,顿时气息翻涌: “世子这是预备将我困在此处一辈子吗?” 陆晏回头看她,心里竟忽生出几许悲凉酸涩。 能困在此处一辈子,也是他的福气。 他怕皇上连白知夏也不肯放过。他心里堵着一处,堵的令他无法喘息。 “白知夏,信我一回。等过几日,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但不是现在。你就安心的,安心的等在这里。” 他不敢再等白知夏的回复,竟有些仓皇的匆匆离开。 而白知夏下意识前移两步,云隐立刻阻拦。 陆晏心思沉沉。 白家的事,绝不能让白知夏知道。 以她的性子必会奋不顾身,倘或白家保不住,她也绝不会独活。忽然深深后悔,他们成亲大半年了,若她如今怀着孩子,他是不是就有个理由,能劝她保全自己?他很悲凉的清楚,以他根本不足以留住白知夏。 陆晏马不停蹄又赶回盛京,怀川焦急的等在城门口。从信鸽起飞,他就一直在等。 “怎么回事?” 城中不好策马,怀川预备了马车,也方便说话。 “沈统领还没回来,是奉命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皇上气急,竟等不及沈统领审问此事,亲自将人提审。白大爷想是眼见事态如此,便将罪责全数揽在身上,只说家中人全不知情。皇上大怒,便将人投下诏狱,上了大刑。” 陆晏眉头深蹙。 皇上必然存疑,毕竟当年白崇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这样的大事岂是他能办的? 怀川脸色难看的很,陆晏道: “还有什么事?” “给,给咱们传递消息的人,被皇上拿了。” 陆晏心一沉。 “方才宫里已经派人来传王爷进宫问话了。” “去宫门外等着。” 马车往宫门外转去,而这时候,天色已暗,贺笺笺正披着斗篷,浑身罩的严实,从角门进了已摘下怀恩公府匾额的白家。 白家被看守着,男人拿下狱,女眷和家奴还暂且羁押府中,等待结果再做安排。 这时候的白家上下惶惶不可终日,霍缨打点看守,将贺笺笺悄悄放进去了。 霍缨打着晋王府的旗号,自觉收买的轻易,但他离开陆晏后消息不甚灵通,并不能参悟这是皇上特意的安排。 但贺笺笺明白。 她走在空旷的白家,想着事态发展,心里扭曲的痛快,痛快的想笑。 “大少夫人姚氏在哪?” 引路婆子恐慌且诧异,这女人进门前分明是说世子妃派她来探望夫人的,但她不敢违拗。 姚氏这时候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白家父子并未将事情与家里说明,总觉着这事还有时间余地,谁都没想到忽然就被拿下狱了。闹的声势不小,吓坏范氏与姚氏婆媳。细算起来,白家也只她两个正经女主子,余下也只有大老爷的几房妾室与白崇的一个通房。 门上通传,姚氏忙迎出来攥住贺笺笺手哭起来: “妹妹派你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贺笺笺反手握住姚氏手,轻轻拍了拍笑道: “少夫人莫急,我便是来与你分忧的。” 她递了眼色,姚氏忙将人打发下去,将贺笺笺引到小厅,亲自倒茶。 “忽就出了这事,谁也不曾言语一声,更是问不出什么。” 贺笺笺接过茶,看茶水里浮浮沉沉的一片茶叶。 “白家,要灭门了。” “啊……” 瓷器碎裂的声音,姚氏惊的掉了手里茶壶。热水泼了一身也无知无觉,一身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贺笺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少夫人,白家曾试图归顺庆王,有过书信往来,还送过钱财珍宝,此事少夫人可知情?” 姚氏浑身发冷,颤颤发抖。 她不知道,她嫁进白家时,今上都已登基了。但哪怕姚家并不在盛京,却并不妨碍她知道庆王的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白大老爷说信不是他写的,东西也不是他送的,可信上盖着他的私印。大老爷说是三老爷偷盗他的印鉴……” 贺笺笺嘲弄的笑了笑: “知道为什么忽被拿下狱了吗?就因为皇上还愿意给与白家信任,派人去锦源州查探此事,可白三老爷……不认。” 她看姚氏吓得面如土色: “从逆加欺君的罪名,岂不是要灭门么?世子妃忧心忡忡,才派我来看看。要说起来,我们世子妃命好,嫁到晋王府,有晋王府撑着,便是牵连也难牵连的上。只可惜少夫人了,本不是白家血脉,嫁进门时这事也早过去,如今却偏偏要把命填在这儿了。” 姚氏噗通软倒坐在地上。 贺笺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了笑,便离开了。 姚氏在冰凉的地上坐了许久。 自她嫁进门,公爹和善婆母慈爱,她与白崇更是琴瑟和鸣,哪怕她因身子不济一直不能产育,白崇也从不提纳妾的事,更时时宽慰,还是她做主把自己的陪嫁给他收房了,他也从没沾染过。 姚氏不知愣了多久,泪珠与冷汗一直在淌,忽然就嚎啕起来。 再好,再好……再好也不如活着好! 她惊魂失魄的叫人,心腹跑进来,她吩咐将陪嫁的银钱收拾出来,便跌跌撞撞往角门去。等敲开门,外头守着的人阴沉沉的往里望,姚氏颤抖着递了沉甸甸一包银子: “这位,这位大人。求求您,我想去探探我家大爷。” 她想讨一封休书。 第十九章 呼之欲出 宫门外,陆晏久久未曾等到晋王出来。料想这回的事已然触怒皇上。但若让他冷眼旁观白家的事,他也无论如何做不到。 一直到天光微亮,宫门大开,晋王才蹒跚出来。 一看就知道跪了不短的时间。 陆晏迎上去,父子一句话没说,晋王甚至没有多给陆晏一道眼神。便是在马车上,晋王也是闭目养神,一直等回到晋王府,陆晏将晋王送回大书房。 贺姨娘等在书房,见晋王腿脚僵硬的进来,顿时哭喊。 “住口!” 晋王冷冷斥了一声,贺姨娘顿时委委屈屈的闭上嘴。 “下去。” 人都下去后,晋王才看向陆晏,目光冷沉: “皇上要肃清白家,你……写一封休书,把白氏送回白家。” “不。” 陆晏的回答很坚决。晋王顿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皇上对晋王府在白家的事上插手极其不满,这不是我让你做的事,而是皇上的意思!西泠蠢蠢欲动,这件事情快些了结,二月里陆家便要奔赴西疆!陆晏,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你的私情,置陆家百年基业于不顾?置满门生死荣耀也不顾?” 这是两难抉择。 倘或陆晏是生在盛京城中的贵公子,那么选择或许容易些。但他经历过那么多场战事,见过生死经过伤痛。那些血流成河,那些尸横遍野,那些被烧空的城,那些流离失所、骨肉离散的百姓…… 但让他放开白知夏…… 也绝不能。 晋王看他久不回答,气的抓起笔架丢过去,那笔架直直砸在陆晏额头,又掉在地上,碎裂一地。陆晏躲也没躲,看向晋王: “父王,儿子幼时便与您上了阵。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又何谈护卫家国?” 晋王被问住了。 “锦源州一行,我已知晓事情全貌。白家确实冤屈。” “便是冤屈,没有皇上允准,你也不该插手。” 晋王咬牙切齿。 但陆晏的心思并没有改变。 他施礼离开,一直等在院子里的贺姨娘没听见里头说了什么,但却听见了笔架碎裂的声音。她立刻进书房: “王爷,世子爷这神情不好,别是要出事吧?” 晋王立刻警醒: “来人,将世子送回塑玉居,无本王命令不得外出!” 陆晏才出书房院子,就见几人从暗中现身,成围拢之势逼近。陆晏顿悟,晋王豢养了几个厉害的人物,想要突破并不容易。他正要起势,欲以快突破,谁知迎面的人竟不接招,反而扬手一道粉尘,陆晏猝不及防吸入些许,很快便眼前模糊。 但他仍旧挣扎要走,脑后忽被人重击,人终究是倒下去了。 怀川暗中瞧着,正要出去寻人,伺机救走陆晏,谁知才一动,也被人围上了。 * 自陆晏走后就没了消息,云隐暗自焦急,派人往王府打探,却也石沉大海。 没有消息,人也没回来。 云隐觉察不妥,再不派人,看守此处除了他也只有三两人,俱是世子还算信任的人,走一个少一个。 但所幸白知夏并没闹着要走。 因为白知夏清楚的很,她和陆晏如今,并非一时半刻,她离开此处就算了结。但到这个时候,她心里生出了些许疑惑。 即便陆晏要纳贺笺笺,也很不必将她封禁在此。只看之前那半年多就是,陆晏行事从不会瞻前顾后,更何况竟还不惜撒谎瞒骗。 这让她很不安。 白知夏耐了一夜不见陆晏回来,清早就故意到门口去,云隐果然立刻现身阻拦。 “盛京是不是出事了?” 云隐脸色未变,却也没回话。白知夏试探道: “我不去王府,我只回公府看看成么?” 云隐眼神垂的更低,白知夏再度试探: “或者,你去禀报世子,由你随同。” 云隐仍旧不为所动。 可见,陆晏防备的是白家。 白知夏疑惑重重,不安越发的大。 “是白家有事?” 云隐照旧不说话,白知夏正要再追问,院门忽被敲响。立刻有人悄悄告知云隐,云隐皱眉: “世子妃稍待。” 他匆匆出去,豆蔻欲要跟去却被人拦住,敲门声很快没了,云隐这才进来,但敲门声又响起来。云隐脸色不好,正要再去,外头便响起声音: “云隐。” 是霍缨。 云隐的些微诧异让白知夏看出来,方才敲门的并非霍缨。云隐叫人先送白知夏回去,白知夏迟疑着,总算动了脚步,门外霍缨又拍门: “快开门,爷让我来传话,京中形势紧迫,务必看好世子妃,万万不能让她回京!” 白知夏忽顿住脚步回头,云隐慌道: “奴才,奴才去看看……” 豆蔻拦住他去路冷笑: “小将军别急着走,倒是说明白,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就不能让世子妃回京?” 云隐还未回答,霍缨忽跃进墙里,将大门打开,贺笺笺赫然站在门外,淡笑道: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你……” 云隐正要阻拦,白知夏却道: “让她说。” 贯来温婉的白知夏少见的满面厉色,云隐急急道: “世子妃,京中什么事都没,爷只是想您等着他处置完大营的公务再一同回京!” “撒谎。” 贺笺笺带着笑意轻飘飘的,霍缨更笑的满是嘲弄。 他厌恶怀川和云隐。他们取代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姐姐。” 贺笺笺前行几步,与白知夏相隔不远站定,四目相对。 神情之张扬,眼神中的嘲讽和轻蔑,一如白知夏与陆晏成亲那日。盖头揭开,满屋子喜气洋洋的人群里,偏偏就夹杂了这样一副神情。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贺笺笺。 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但很快的,她就知道了。 因为被偏爱,因为有恃无恐,所以从未将她这个御赐的晋王府世子妃放在眼里。从前是,如今哪怕贺笺笺犯下不少严重的过错,嫁过人,怀过胎,也仍旧不改对她的轻鄙。 云隐还要阻拦,贺笺笺却道: “是王爷让我来的。” 云隐惊慌且迟疑的顿住脚步,看霍缨身后果然跟着两个王府随从。 白知夏心慌的厉害,她知道贺笺笺的话不会是好话,更甚至也未必是真话。但眼前迷雾重重,陆晏所作所为处处透着古怪,或许能借着贺笺笺的话,来逼出云隐的话来。 贺笺笺很满意白知夏这样的神情。她恩赦一般又前行几步,站在白知夏面前。茯苓试图阻拦,挡在白知夏跟前,贺笺笺轻笑: “小丫头,你觉得你家主子,值得我动手么?” 茯苓脸色遽变,白知夏冷声道: “说吧,父王让你说什么?” 见白知夏不为所动,贺笺笺多少有些败兴,她理了理袖口: “王爷让我传话给世子妃,还请安分留在这里。白家连累晋王府已经够多,毕竟您与爷是皇上御赐的婚事,休了你,难免叫皇上觉着晋王府是对皇上赐婚的不满。” 这话让白知夏听的不甚明白,有什么仿佛呼之欲出,带着巨大的冲击,但偏偏还蒙着一层让她看不真切。她心如擂鼓,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晃了晃,茯苓忙将她扶住,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不甚真切的传出来: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家曾攀附庆王府,如今事情败露,从逆兼欺君的大罪,人早已拿下大狱了。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还不许你出来?自然是早闻风声了,为了避免你为白家奔走而再连累晋王府啊!” 白知夏头脑中轰然一声炸裂,万潮汹涌让她陡然僵直了身子,直直往下倒去。 “姑娘!” 茯苓哭喊着扶着她,豆蔻正要跑来,却被贺笺笺一掌打翻在地。云隐要上前,却叫霍缨拦住。贺笺笺已俯身拽住白知夏,白知夏只觉着被她攥着的手腕针扎一样疼痛,她挣扎着却没挣脱开,贺笺笺冷笑着朝她低头看来: “世子妃,爷确实没去南方大营。因为那段日子,他在陪着我,在为晋王府不被白家牵连而奔走。晋王府的荣耀都是用命拼出来的,白家凭什么连累晋王府?你凭什么拖累世子爷?” 她眼底有疯狂的光芒,压得更低了些,在白知夏耳边轻声道: “我们毕竟有九年的情分呢,哪是说分崩就分崩了的?纵使我做了无数错事,踩踏着他的底线,可我们归根究底还是会和好如初的。毕竟我与你,不一样呢……” 白知夏用尽力气狠狠甩开贺笺笺的手,豆蔻爬起来,顶着半张肿胀的脸,与茯苓搀扶着白知夏,踉踉跄跄的往东耳房去。 白知夏只觉着耳边轰鸣,眼前一切场景都仿佛蒙着一层黑纱。心如同已在胸腔外,剧烈的跳动让她能听到每一声震动。而胸腔里的空虚带着深重的压迫,让她难受,让她窒息。 她狠狠的捶打胸口,邦邦作响。茯苓紧紧抱着她的手: “姑娘,姑娘……” 白知夏狠狠咳嗽,那口气总算喘出来了,她像是溺水才得救的喘息着,踉踉跄跄往外跑,但才拽着房门却又软软往下倒。 她力不从心。 “云隐,云隐!” 白知夏声嘶力竭。 才将霍缨与贺笺笺打发走的云隐忙跑过去,在门外道: “世子妃。” 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白家……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第二十章 抄家 云隐的沉默让白知夏忽就出了一身冷汗,人如坠迷幻的浑身冰冷颤抖。 是真的? 那么一切都说通了。 为什么陆晏要把她骗出盛京关在这里,不惜撒谎。原来白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晋王府是为了避祸。 陆晏很清楚她如果知道真相,会不顾一切为之奔走。但如今作为晋王府世子妃的她为白家奔走,势必要将本就遭受连累的晋王府连累的更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要,我要回京!” “爷走前再三交代,世子妃不能离开,请恕奴才无礼,绝不会让您离开这里的。” “好,好。我可以不离开,我只派个人去打听消息。” 云隐沉默片刻才道: “世子妃,您……别为难奴才。” 她想知道的事情,没有陆晏命令他不能告知。而让她的人出去,更不可能。 白知夏深深吸气,一口接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乍然而来的惊雷一样的消息几乎将她瞬息击溃,但她知道她绝不能倒。白家遭此大难,她是唯一能为白家奔走,甚至……为白家收尸殓葬的人了。 她忍不住的哽咽: “陆晏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奴才,奴才昨日就派人去王府寻世子爷了,但没有消息,人也不曾回来。奴才想,恐怕是出事了。” 云隐想贺笺笺那些恶毒的话,本不该对主子的事多嘴,却还是忍不住: “世子妃,爷确实没去南方大营。可爷也不是贺姑娘说的那样在盛京……爷去锦源州了。听说白家的事与白三老爷有关,爷便是为此奔走。您想,二十日往个来回,一路不停不眠不休,爷他……待您并非无情。” 白知夏没做声。 这种时候,陆晏有没有陪着贺笺笺还重要么? 白知夏浑浑噩噩间便想起阿娘寿宴那日,大哥与二哥,还有陆晏。或许陆晏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知道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却偏陷在此处脱不得身。 二十多天,或许可以做很多事情,却都被拖延了。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那么怨恨陆晏。 * 是夜,贺笺笺到贺姨娘处,见贺姨娘一脸晦气: “怎么了?” “王爷也不知是怎的了,与陆晏闹个不休,连带我也受牵连,挨了训骂。” 贺笺笺夹了块炭丢进炉子: “白家的事闹的沸反盈天,陆晏偏还护着白知夏,你说还能为什么。” 贺姨娘想了想,啐道: “真是晦气!” 忽眼珠子动了动,立刻去炖了一盏银耳羹,又往大书房去了。 晋王烦躁,贺姨娘一改往日多话,低眉顺眼的递了银耳羹,劝着晋王爱惜身子,晋王这才接过去,食不知味,只吃两口就放下了。贺姨娘忖着,小心翼翼道: “这世子爷回来两日了,怎不见世子妃?” 晋王眼神抬起,有些堵在心里的事情,忽然就有了些松泛。 “下去吧。” 难得,今日没挨骂。贺姨娘忙出来了,躲在外头,不多时见王爷唤人进去,她忙回去了。贺笺笺还在她那儿,见她一脸强忍激动的回来,只淡淡提醒: “把消息透露给怀川。” “嗯?” 贺笺笺看她那蠢姑母: “陆晏为着白知夏与王爷闹的越凶,王爷岂不是越失望?” 贺姨娘越发惊喜: “对对对,你说的对。” 贺姨娘跑出去,贺笺笺也拍拍手上的灰出来了。径直出了王府,回头看。 她怕是有些日子不会回来了。 * 怀川也被关在塑玉居了,与他一同的,还有鹿鸣。 两人在院子里相视一眼,谁也没做声,一齐无声叹了口气。怀川看着院墙,这两日与世子已经接连突破数次,至今还未摸到防守薄弱之处。 那些人忒心狠,也不知给世子撒的什么药,人醒了也没力气。每突破一次,总得歇上好大晌才能缓和。 这时候院门缝隙传来细微声响: “怀将军?怀将军?” 怀川一下就辨出来,这不是他的人。本不欲理睬,那人却急促道: “王爷派人去京郊拿世子妃了……” 怀川惊愕,还没回神,一道人影就从眼前倏的过去了。 陆晏往日用的长刀如今根本提不起,但换了把轻便的长剑仍旧往外冲去。立刻有人围上,陆晏悍不畏死的与人缠斗一处。 兵刃交击血光乍现,通风报信的人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怀川也攻上,鹿鸣窜出来,左右找见传话的,揪着衣领质问: “谁让你来的?你说的真么?” “爷!” 还没问出话来,怀川便是一声惊呼。连带着围攻的人也都怔了怔,立刻退开几步,只有与陆晏斗在一处的人僵持住了。 陆晏的剑抵在那人脖颈,而那人的剑却刺在陆晏肩头。 鲜血汩汩往外冒,那人一身冷汗出透。这真是冒死求胜,躲也不躲。王爷叫他们封禁世子,可也没说能伤了世子。 “怀川。” 陆晏很清楚,他如今中了药,想要离开不容易,况且走了这些人无法复命,只能拼死阻拦。怀川红着眼看陆晏身上的血,咬牙走了。 几次冲击,也只试出了谁是领头的。陆晏这才擒贼先擒王,毕竟他如今体力有限。 眼见怀川离开,陆晏手臂开始发抖,长剑很快落地,晋王的人面面相觑,还是鹿鸣喊道: “府医!快叫府医!” 怀川出府立刻召集人,快马赶往四合院。但到四合院时,就见门前脚步凌乱,显然有过打斗痕迹,而四合院已人去屋空。 冯大娘两人躲在厨下瑟瑟发抖,见怀川来了,忙不迭跑出来: “哎呦吓死个人了,半个时辰前一伙儿人将世子妃劫走了!” * 白知夏昏昏沉沉的。 打斗声起的时候她还知道,但那些黑衣人打进来的时候,她很快就被迷晕了。等她一身冷汗惊醒,就发现是在一处陌生的宅子里,而茯苓和豆蔻都不在她身边。 夜已经沉了,她粗重的呼吸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外头很快点了一支烛火,有人秉着烛台进来了。 白知夏恍惚了好半晌才能看清,竟然是贺笺笺。 “你放心,爷的人,应该很快会找过来。” 白知夏脸色苍白,贺笺笺笑了笑: “这是风南巷,爷给我的宅子。” 白知夏戒备的看着她,贺笺笺无辜道: “别这样瞧着我,爷与王爷意见不和。王爷现下便要将你送回白家,可爷觉着,这般未免太过凉薄无情。白家遭此大事,你伤心坏了身子也是寻常,到时候名正言顺,还能落得好名声。你是知道的,我从来只听爷的话。” “陆晏呢?” “爷自然在外奔走,你也知道,白家这事不小。” 白知夏心咚咚慌跳,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般,带着股子无以名状的痛苦。既进京了,她只想回去看看。但她几次挣扎着也没站起来,贺笺笺瞧好戏似的旁边看着,忽然道: “哦,对了,白家有个姓任的婆子。” 白知夏忽停住挣扎,心头恐慌潮泻一般涌来。任阿嬷是祖母陪嫁,而她在祖母身边长大,任阿嬷于她而言,是亲人,是长辈。她惊恐的看着贺笺笺,贺笺笺笑了: “她今儿去敲登闻鼓了。敲了好几个时辰,无人理会。后来你猜怎么着?” 白知夏惊恐之际。 平民蒙冤去宫门外敲登闻鼓,是要先施酷刑再接案的。 贺笺笺凑到她跟前,清浅的声音带着愉悦: “后来啊,她就在宫门口磕头,一直磕,一直磕,竟然活活儿磕死了……” 心头陡然被扎利器般锋锐撕扯的疼痛顿时袭来,疼的白知夏蜷缩着闭上眼。眼泪汹涌而下,她徒劳的张着嘴,但吸不进一口气,也哭不出一道声。 贺笺笺却笑着: “这样就难受了?” 她拽着白知夏强迫看着自己: “白知夏,黄昏宫里已经传出口谕,明日诏书便会下达。白家要抄家了,三日后满门抄斩。正午时斩首,阳气最旺的时候,顷刻间便魂飞魄散了!对了,也不是没有喜讯。你大嫂怀胎了呢,你猜猜在哪儿诊出的喜脉?诏狱啊!她去诏狱求你大哥给她休书,你大哥不肯,她气急攻心晕过去了,谁知竟诊出喜脉了,真是可喜可贺呀!就是可惜,这个孩子,注定来不到人世间了……” 贺笺笺边说边笑,白知夏死死揪着衣襟,窒息到满面胀红发紫。 耳边嗡鸣,从胸口传到四肢百骸的疼痛让她如坠炼狱,仿佛在活生生的遭受炮烙之刑。 贺笺笺在她背脊狠狠拍打,白知夏咳嗽起来,那口气喘上来,疼痛的感觉越发清晰剧烈。 “你可千万别死,这种时候死了,爷可说不清呢。” 她唤婢女进来: “好好照顾世子妃,爷过会儿只怕要来接世子妃走。人前人后的,面子情总要做到,别担了什么不该担的坏名声。” 主仆一唱一和,白知夏呆愕着,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见了。 * 人被劫走,晋王震怒。 但怀川和受伤的云隐也没找到人。 陆晏得了消息疯了似的赶去四合院,寻找蛛丝马迹,按迹搜寻。 但夜色深沉,痕迹清浅往来众多,注定是找不到的。他正往盛京来的半路上,遇见霍缨。 “爷。” 霍缨大老远催马上前: “爷是在找世子妃么?” 陆晏立刻勒马,霍缨忙道: “属下从营里出来,见四合院闹的不休,悄悄跟随,半路带人劫了,本要送回王府,在外头瞧着不大好的样子,万般无奈,只得先将世子妃安置在风南巷了。” 陆晏只言未发,立刻赶马往盛京回。 “爷别急!这时候赶过去城门也不开,您别急!” 他虽喊着,却没追上去。笺笺说了,只要拖过今夜。 原以为一切顺利,但他没想到,陆晏尚没走出多远,忽勒马停住。霍缨心一紧,陆晏已回头看过来。虽陆晏寻常贯就是冷漠的样子,可现下看他的眼神,还是叫他一阵心虚。 “爷……” “查清韩墨的事了么?” 陆晏忽问了这么一句,霍缨诧异,半晌没回过神来。陆晏看着他: “是贺笺笺下的毒。” 霍缨攥紧缰绳,脸色渐渐苍白。 陆晏没再多说,转头策马,往盛京赶去。这次仍旧没走出多远,陆晏叫怀川: “悄悄跟着霍缨,等他去找贺笺笺,将二人一并拿下。” 陆晏到城门下时,才是半夜。他在寒风萧瑟中等待城门打开的时候,焦心似火。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没有多安排些人照看四合院?为什么他很难相信旁人?为什么得不到他信任的人,用的时候,总是耿耿于怀,无法去用。 这么多年,就是韩墨与霍缨,也只得他一半信任而已。如今的怀川和云隐,更是无计可施之下的权宜之计,只是他觉着尚算可靠之人。 然而事态发展到如今,有多少过失都是因为他的猜忌? 他心里古怪至极,一边觉着自己做的没错,一边却又懊悔着…… 他等了半夜,城门才开,天色未明,路上并无多少行人。陆晏一路策马赶到风南巷,等找到白知夏的时候,就见她呆怔怔的坐在窗口,行尸走肉一般。 “盈盈?” 陆晏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 白知夏泛红的眼睛滞涩的动了动,看向他,竟忽然露出一道讨好的笑容: “世子,白家定罪了,是么?” 陆晏心一紧,停住脚步。 她……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 别离 陆晏在接到白知夏失踪消息的同时,也知道了宫里的口谕。 肯为陆家传话的人已经被皇上杀了。 皇上之所以没眼下就处置晋王府,实是因为西泠局势紧迫,而仗若打起来,最稳妥的还是晋王府,毕竟晋王府镇守西疆几十年。 朝中事没有能瞒过皇上的,那些人何故闹大白家的事,皇上心里清楚的很。 但偏偏的,他就是在乎与庆王有关的事,也更在乎权衡之道。尤其像陆家这样,煊赫上百年的家族,还是先祖皇帝下的诏令,可拥私兵的人家。 陆家忠诚归忠诚,皇上制衡归皇上制衡。 所以白家的事情才会发展的如此剧烈。 见他没回答,白知夏就明白了。她讨好的笑着,想站起来,却身子一软。陆晏几步上前将她抱住,白知夏却推着他,不住哀求: “世子,让我……让我见见我父亲,和我大哥吧。” 陆晏从没见过这样的白知夏,如同空壳子一样,明明没有哭,却悲痛的让人心绞难耐。他紧紧抱着她,却忍着心疼狠心拒绝: “不行。” 白知夏痛苦至极: “求你,求你帮帮白家吧。白家是冤屈的,世子只要能帮白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费力的将手伸出来,竟攥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陆晏只扫过一眼,就看见了“休书”二字。他眼瞳一震,果然白知夏道: “我知道,世子与贺笺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是我不该,是我不该生了贪念竟携恩图报,求了这场赐婚,困住世子。世子想纳侧妃的时候,又不肯同意。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如今白家这般,又连累晋王府……” 陆晏没想到白知夏竟会说这些,难道在她心里,他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人么?他震惊的看着她,从来没有这一刻的觉着,白知夏竟然如此陌生,如此的……面目可憎。 而白知夏还在哀求,哪怕他松开退了几步,她也追了几步,捧着那封休书: “世子可将此休书呈到御前。是我自请下堂,我善妒不贤、无子、心机恶毒……算计贺笺笺和韩墨的事,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也是我踢了贺笺笺,致使她小产,是我,都是我……世子,只要你能帮白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哭着哀求,字字泣血。但此时此刻的陆晏,心如刀刺。 肩头新伤都没有白知夏给他的致命一击来的疼痛。 他看着白知夏,胸中涨起一股浓烈的戾气,一把夺去休书几下撕碎。从来没有这样凶狠的对待过白知夏,气急冷笑: “痴心妄想……” 难道她没想过,他们可以一同面对么?为什么在危急关头想到的,都是放开他? 那些他想要遗忘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遗忘的残酷记忆汹涌而来,猝不及防,让他难以承受。 陆昂一把将他推开,声色俱厉:走啊!快走! 晋王妃撕扯着他:死的为什么是昂儿啊…… 姜槐赴死前冷漠的对他说:三爷总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跟你一辈子,没有任何人能得你信任。 是他亲手杀了姜槐。 在陆昂的葬礼上,晋王哀戚:如果真的要我在战场上失去一个儿子…… 韩墨死了,霍缨欺骗他。 浮玉山上那个纯真的小女孩变了。 如今,连她也要放弃他了。 他想留住的情,一个都存不住。 陆晏眼神的疯狂逐渐平息,化作漠然,冷冷的看着白知夏,再度重复: “你痴心妄想。” 他转身就走,吩咐身后的怀川与云隐: “看好她,不许她离开一步。” 别妄想离开他。 妄想。 宅子空旷,豆蔻与茯苓被锁在西厢房,被放出来后慌忙去照看白知夏。怀川跟着陆晏走出宅子,陆晏有那么一刻,心里空荡荡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爷?” 陆晏恍惚着,总算慢慢回神。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方才撕碎的休书,仿佛碎在了他的心里: “她怎么知道的。” “是,霍缨与贺姑娘。” 陆晏淡漠的抬眼: “追拿。” 云隐为难道: “爷,咱们人手不够。从前还可调度王府私兵,如今,如今不能了。” “你暂且照管这里,让怀川去。沈统领回来没?” “今日才回。” 陆晏忽觉脸颊一凉,抬眼只见零散的雪粒子往下掉。竟然下雪了。 今年的头一场雪,开始的如此寥落。 陆晏一身狼狈造访沈府,沈承也有些疲惫,毕竟长途跋涉。见着陆晏如此,很是诧异。 “我想见见白崇。” “你这不是为难我。” 沈承给他倒了杯热水: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是你不死心。” 皇上的忌讳被人利用,沈承早暗暗警醒,但他偏就朝着旁人的陷阱跳下去,只是为了白知夏。 “如果白家没了,她的心也就死了。” “唉。” 除了叹气,谁也没法子。哪怕陆家手握兵权,是朝中妥妥的实权派,哪怕沈承是皇上心腹,可皇上要杀的人,谁也保不住。 沈承对陆晏是钦敬的,所以夜半时,陆晏还是乔装进了诏狱。 白崇用了大刑,人被绑在刑架上,手腕脚踝都被铁钉穿透,浑身上下没有完好之处。 仿佛福至心灵,白崇竟醒了。他眼前看着的一切都迷蒙着一层血色,但他看清来人: “姚氏单纯,不会无端索要休书,必有人挑拨。” 是有人假借晋王府世子妃之名前往探望,之后姚氏就发疯似的闹起来。是谁做的,陆晏心知肚明。 或许他早该杀了贺笺笺,在发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白知夏的时候。 但每每生了杀意,就总会想起浮玉山上的小女孩。虽然她变了,可那时候的情谊,总是让他心软。 白崇喘息着: “盈盈,盈盈可还好?” 陆晏想白知夏那副模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尚好。” 终究还活着。 白崇竟笑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她是……外嫁女,往后,仰仗世子了……” “为什么忽然就认罪了?” 白崇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看清形势了。” 看清白家为什么忽遭大难,看清白迎的翻供究竟是为什么。白家拗不过,陆家也救不了。他若能承担一切,或许能活出几条命来。可惜,可惜了…… 可惜终究没有成事。他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拗不过朝堂上的那些人。 “对不起。” 陆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的痛苦。 “白家想借王府的势,既搭上这条船,就该承担一切福祸。这是白家自己选的路。况且白迎曾攀附庆王的事,终究是事实。” 他向来宽和,也极洞达。 “世子,行刑之日,万不可让盈盈来。我们只能曝尸荒野,绝不能功亏一篑……” 白知夏只要去给白家人收尸,自会有人以此攻讦,牵连晋王府是小,却会要了白知夏的命。 “世子,盈盈知道这事的时候,一定伤怀不能自已。她向来是个重情的人。你同她说,人死如灯灭,不必过于留恋,当珍惜眼前。只要她过得好,我们才会魂魄得安……” 陆晏走出诏狱时,寥落的雪已洋洋洒洒。 回到风南巷,他同云隐道: “你去辅助怀川,务必找到贺笺笺,就地格杀。” “爷,那这儿……” “有我就够了。” * 白知夏望着窗外的雪,面色苍白而平静,哪怕心底翻滚着,搅的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她耳边响着混乱哭喊的声音,眼前也仿佛看到白家被抄的慌乱。 手腕尖锐的疼痛让她的手一直颤抖,但除了为救陆晏留下的那道疤痕,什么痕迹也没有。 白知夏就这样坐在窗边等着,在这个她最厌恶的地方,在内心的煎熬下,安安静静的等着。 因为她没有力气逃出去了。 轻微的脚步声,却让白知夏忽的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站起来要迎上去,却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接二连三的碰撞,屋中一片乱象。 陆晏扶起她,她只能看到陆晏模糊的影子,紧紧攀着他的胳膊: “求求你,告诉我吧……” 她想知道所有一切,与白家相关的事情,更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都无法挽回了。 她身子沉重,而陆晏也没有力气。 “你起来,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白知夏手脚并用的站起来,下意识的摸索着,乖乖的站在角落。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 她慌乱摇头,眼泪摔落: “你快告诉我,和我说!” 这个话题无疑是沉重的。 “白迎,白迎当初偷盗岳父印鉴,确实给庆王府管事写过信,也送了钱财珍宝……” 他艰涩的,将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白知夏瞪着空洞的眼睛细细的听,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白迎的招供,以及翻供,事情发展的急遽,以及有人打着晋王府的旗号去白家探望,姚氏收买看守去见白崇,索要休书不成,竟逼着范氏吵闹不休,要面见皇上陈情,一切都是白钰所为…… 便不说后头的欺君,单只一个曾试图归顺庆王,白家就已经完了。 于是诏书已下。 满门抄斩,一个不剩。只有白知夏这个外嫁女,性命也在摇摇欲坠。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了……” 白知夏怔怔的,良久才轻轻道: “求求你,让我见见他们吧。我阿娘,我父亲,我哥哥……还有……” 没有了,任阿嬷已经死了,她再也见不到了。 “求求你了,再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盈盈,只有置身事外,才能真正保全你。这是你哥哥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思。所以,不能见。” “我不怕,我……我不怕。” 她想和家人在一起,哪怕是死。 陆晏从她神情看出她的心思,心里的疼痛越发尖锐,而这种尖锐的疼痛竟让他渐渐麻木,他冷漠的看着白知夏。 所以,她也要离开他了么? 陆晏的心病,始于当年那场战事。 陆昂死在他眼前,因为自幼教导他们兄弟骑射武艺的师傅、陆家军的先锋少将军姜槐的背叛。那是他们兄弟除了父母之外,最敬佩信赖的人。 然而姜槐投敌了。 他带着陆晏兄弟进了西泠的埋伏。 年少的陆晏头一次上战场就失去最敬爱的兄长,直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每一样都在狠狠冲击着少年郎。然而回到西城后,迎接他的却是母亲的撕扯捶打,以及那句死的这么是昂儿…… 在那一刻他感觉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兄长。 贺韫临死前的不甘和遗憾,陆昂下葬时晋王含泪的那半句话,姜槐冷漠的嘲弄,一样样的击打下,让陆晏生生变了性情。 他不止一次的想,他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他再没提过当年的事,所有人都以为过去了,但没人知道,在陆晏心里,从来就没过去过。 他的心,一直病着。 失去与背叛、这么多年压制在心的恐慌与多疑、故作坚强,都在这一刻里,被白知夏甘愿赴死也要与家人团圆的心思给压垮了。 他想,是不是他的多疑让白知夏遍体鳞伤,所以才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也选择抛弃他? 抛弃?离弃? 扭曲的愤怒与伤痛上涌,陆晏只觉燥怒不已: “我绝不会让你去见他们。” 白知夏愕然,在一瞬间想到的,是她去见白家人会给晋王府带去的牵连。她在身上摸索,忽然想到休书已经给陆晏了。 “世子,求你上呈休书。自此咱们再无瓜葛,我一定不会牵连晋王府!” 陆晏心底越发冰冷。 夫妻二人相对而立,如此近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山海。 他们彼此之间从无信任,更无法体察对方的心意。 如同陆晏从不知白知夏念了他九年一样,白知夏也根本不觉着陆晏的心里有她,更不相信陆晏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她。 他们彼此伤害,彼此猜疑,甚至彼此之间透着心机算计,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哪怕都是为了自己心里的情,却都陷入深深的煎熬里。 白知夏卑微到尘埃里,颤抖的哀求: “求你,哪怕,哪怕远远看一眼,就一眼……”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重生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2章 第 桃园。 林将军满疲惫桃园,双腿尚未迈入院群丫鬟婆骨,忙哭哭啼啼。 “将军,您姐做哇!”名婆道。 “兮儿又怎么?”林将军疲惫揉额头,悔今晚火急火燎山。 “,奴婢姐姐妹情深,,兴许宽慰快慰姐,姐房告知姐。 只何,姐怎么叫醒! 奴婢敢擅,便往夫禀告此,夫丫鬟芳儿派遣丫鬟将夫通。奴婢,只候将军。”丫鬟澜儿哭诉道,“求将军姐做!” 澜儿跪,泪流止。 她林婉兮丫鬟,门,赫连月舒特意将她带身边。 “夫适,叨扰她。”林将军蹙眉道,“随看看姐!” 丫鬟婆林将军林婉兮房。 林婉兮色红润,像睡。但无论丫鬟婆怎么叫,醒。 “派照顾姐,么照顾么!”今晚系列情,让林将军彻底震怒怀疑,付林。 “,将她严刑拷问!”林将军暴怒道,悄无声息林婉兮手,最。 几名侍卫奉命将丫鬟婆带走。,房哀嚎声片。 “慢!爹爹,或许女儿姐姐!”林婉云匆匆赶调养,她已。 林将军看女儿苍白色,疼:“云儿,怎么?”随即,又吩咐随丫鬟:“快扶姐坐!” “爹爹,听闻名震霁月公ǹ凌轩王私交甚笃,寄居凌轩王府,女儿救治。轩王爷欣赏姐,坐视。爹爹何丫鬟婆戴罪立功,请霁月公姐姐诊治?”林婉云析道。 虽死活ǹ她无,但极端绝望紧紧抓住救命稻草,她。 她番举丫鬟婆记住恩情,又! 林将军看林婉云眼神份欣慰。 ,林婉云仗老夫沈姨娘撑腰,刁蛮任,很头疼。没想最让。 “难云儿!”林将军赞美道,又呵斥丫鬟婆:“做什么,赶紧请霁月公!” 丫鬟婆,慌慌张张退。 考虑叶煜轩已山,再将霁月公山,浪费,且林婉柔再详细敲,林将军便令府收拾东西,连夜回府。 顾氏伤,够请府医诊治,澜儿哭:“老爷,凌轩王ǹ旧识,愿意请求霁月公救治姐。 只旧识太。若将军府,旧情胁迫,王府医馆又什么? 但姐受罪,果将军府愿意支付黄金诊费,王爷尊严,请求霁月公姐看诊!” 澜儿气愤。 ,凌轩王,她翻脸,简直汉! 只知道,此林婉兮,早。 林将军犹豫片刻。 虽曾掌管馈,但知道,黄金目。救治云儿,已黄金,今府始缩减。 只才府医替兮儿诊治番,却看任何端倪。府太医院院首徒弟,连诊断,只怕兮儿此番凶吉少。 罢!林将军叹口气。 霁月公凌轩王云儿。若趁此结交番,倒枉费黄金。 思及此,林将军命黄金,叶煜轩府。 叶煜轩次倒很爽快,收钱,请赫连月舒。安危,送至将军府。 “王爷够屈尊女救治,林某真深感荣幸!”林将军双手抱拳礼,片恭敬。 “治病救医者职,己该做情。”赫连月舒揖回礼。 住抽抽嘴角,价值黄金哎! “将军刚救治将军女儿,将军尚未登门道谢,将军女儿劳烦公医治,真惭愧啊!”林将军怅道。 吩咐林婉云:“云儿,快给王爷茶!” 林婉云沉浸再次见喜悦,没想林将军竟让她奉茶,。 林婉云丫鬟手茶盏,迈碎步,缓缓赫连月舒。 “公茶。”林婉云柔声道。 “咳咳,”叶煜轩见林婉云ǹ赫连月舒近,色顿:“王竟知,将军眼,霁月公竟比尊贵?” 赫连月舒瞪叶煜轩眼,女吃么? 林将军露尴尬色。没想林婉云竟,遂呵斥道:“云儿,无礼!” 接又急忙身向叶煜轩道歉:“报答霁月公救命恩。今见,情急罪处,望王爷海涵!” 叶煜轩今怎么仇必报哇! 林婉云见状,赶紧跪:“求王爷恕罪!” 赫连月舒解围道:“林失,您原谅她回吧。”毕竟刚刚黄金呢。 “既么此罢。”叶煜轩摆副宽宏。 林将军林婉云赶紧谢恩。 “知病何处?”赫连月舒问道。 她住将军府么久,知道林婉兮闺房。只,此刻,她显露。 林将军林婉云急忙领霁月公林婉兮房。叶煜轩男,便入,只客厅候。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重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相见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3章 第提议,她少少判断。 “只套魂技……” “妥。” 许ǹ宋初七楚流殇即便接话。 楚流殇便道魂技及她顾忌。 儿再给己答案,谁料宋初七听完直接,许笑,只宋初七么夸张。 “流殇。” 宋初七笑够吧,看楚流殇止住笑声。 “首先,ǹ老师并魂技什么妥。” 怕楚流殇信,许歌接补充道: “确,知道ǹ套魂技差呢?” 只魂技,灵技,区别。 故,许ǹ宋初七楚流殇修**魂技。 楚流殇才稍稍放。 “,流殇知道,评邪魔道,什么,ǹ。” “魂光。” 战士,邪魂术,免杀孽,魂光才慢慢变厌恶黑色。 (黑色,虽ǹ楚流殇暗夜战魂似,却给感觉,阴森恐怖毛骨悚者则安。) 楚流殇,即便魂技格,却杀孽。 ,宋初七ǹ信楚流殇。 楚流殇想想,己何顾忌。 随即便回修**套魂技。 期默契,再提月神山。 楚流殇客栈休整,带傅君奕几古庙,半月期将近,她看看儿。 路,楚流殇己挑选战奴。 “楚楚,干嘛啊!” 顾言尘见几温聿般明白宁杏敢问,索己问。 楚流殇没立即回答,眼凤岐山向,许久才道。 “未雨绸缪已,陆,太。” 楚流殇完,虽头雾,却明白流殇想做什么。 她培养。 只,傅君奕知道楚流殇身份明白,暗月培养。 暗月明显够。 楚流殇感傅君奕明白猜想,苦笑。 傅君奕并知道,她明暗月,却并无牢牢掌控暗月。 且暗月并非她创,她只半路空降,尚服。 再者,旦涉及暗月,她落入掌控。 暗月,约归意。 古庙并远,比较荒凉,楚流殇怕被打扰。 楚流殇离古庙段距离神识却。 警惕,总归没坏处, 且,楚流殇想知道,近百少。 毕竟她没强迫,回故乡,或。 总,楚流殇盼望,每情况糟糕,离约,却五六。 五六少,楚流殇看,兵贵精,五六精兵强将,刚刚。 楚流殇索,顺便考验。 “儿,晚。” 楚流殇顾及苏盼兮ǹ顾言尘,住寂寞。 “顾师兄带逛逛城吧,听果酒烤肉挺。” 顾言尘ǹ苏盼兮早修炼养伤,搞特殊,便直忍今楚流殇撒欢玩何若华,谁料姑娘宁杏熟络。 “走,逛街。” 何若华带宁杏美食街,衣店首饰铺 。 宁杏遗忘角,什么东西何若华看东西缓,衣服首饰缓。 宁杏长赖,打扮。 尤何若华,见卫城西域风极衣服首饰么久,几已知道何若华,喜欢买漂亮衣服首饰,尽管穿,买。 且何若华邀宁杏宁杏养伤修炼推辞。 见宁杏推辞,何若华:“左右,散散且,知道,劳逸结。” 知道何若华,虽,女少吧。呢? 苏盼兮只顾吃,她衣服首饰顾言尘孝青梅竹马顾言尘给准备。 孟意婷什么刺激,每身黑色男装,么久嘉木城晚看她穿,带根金簪。 至楚流殇,想想。 楚流殇公认她买衣服首饰什么,据宋初七,楚流殇只黑红衣服及玉冠,且衣服款式,只,按她屯货,只怕未衣服什么。 宁杏遗忘角,什么东西何若华看东西缓,衣服首饰缓。 宁杏长赖,打扮。 尤何若华,见卫城西域风极衣服首饰么久,几已知道何若华,喜欢买漂亮衣服首饰,尽管穿,买。 且何若华邀宁杏宁杏养伤修炼推辞。 见宁杏推辞,何若华:“左右,散散且,知道,劳逸结。” 知道何若华,虽,女少吧。呢? 苏盼兮只顾吃,她衣服首饰顾言尘孝青梅竹马顾言尘给准备。 孟意婷什么刺激,每身黑色男装,么久嘉木城晚看她穿,带根金簪。 至楚流殇,想想。 楚流殇公认她买衣服首饰什么,据宋初七,楚流殇只黑红衣服及玉冠,且衣服款式,只,按她屯货,只怕未衣服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相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意外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4章 第章 意 赶回! 何宏盛明白何英秀什么诧异问道:“英秀,怎么?怎么忽胡话未必敌想问,什么么厉害?难道叶少爷吗?” 何英秀认真道:“爸,胡话,眼界太狭窄,认武道最顶尖错特错圭臬武道,境界连蝼蚁……” “至叶少爷,跟您,但告诉您,叶少爷绝非池路,及ǹ啊!” 何宏盛口问道:“叶少爷给什么条件?亿吗?” 何英秀道:“叶少爷亿,亿修炼资源。” “亿?”何宏盛哼笑声:“钱,叫花吧?另什么亿修炼资源?什么?价值超亿药材吗?” 何英秀笃:“没错!据估计,药至少价值几亿,甚至几亿未必买!” 何宏盛急忙追问:“什么药材?听听!” 何英秀道:“五颗效果极佳丹药。” “什么?”何宏盛愣住:“五颗丹药?五颗丹药,五列火车药材?” 何英秀认真道:“确五颗丹药,五颗丹药效果极佳,超乎想象!” 何宏盛听,讪笑声:“真想什么丹药神奇颗价值亿!知道亿少珍奇药材吗?五列火车夸张,但装满列火车总几千吨珍贵药材!补气散汤,足够代随意!甚至饭吃紧!” 何英秀摇头道:“补气散算真饭吃又何呢?吃未必抵颗丹药。” 何宏盛声音带怒火:“英秀,知道愿意接受何ǹ,但情绪,否认咱列祖列宗果!补气散汤,展至今最优势东西,怎么打通脉?怎么位?!” 何英秀忙道:“爸,信口河,您见丹药候,您明白……” 何宏盛完信何英秀话,叹口气,道:“英秀啊,候苏亿支付位,再拿亿给寻找若离资金,若离几率呢?” 何英秀无奈问:“爸,您苏安顺吗?” “。”何宏盛道:“苏安顺,稍向何公布,明启程往苏杭。” 何英秀知道,很话,己没跟父且很信。 比果告诉任脉已夜谭。 己告诉药,只需颗,让修突飞猛,甚至突破,果被固认知局限住,很难认知范围东西。 除非,让眼见识,甚至验。 否则,什么,何英秀急忙道:“爸,您先急答算答别立刻,您稍微情必须跟您,最快!” 何宏盛:“英秀,苏安顺,情况跟苏老爷。” 何英秀忙道:“答无妨啊,骨肉,尔又怎呢?跟您汇报情,乎整,您无论汇报完只再做决断啊!” 何宏盛认真道:“英秀,意气候,局,让何更远,仇恨蒙蔽双眼啊!” 何英秀,脱口道:“爸!若离无,完完,叶少爷给条件,比苏!您若再做最终决断!” 何宏盛:“苏安顺,明早巴车门口无故拖延,岂苏老爷脸,怒,影响啊!” 何英秀没想,父么轻易倒戈,罪苏峰, 又气又急,脱口道:“启程赶回,届向您阐明切!” 何宏盛话,暗忖:“若英秀,无论何,影响原计划,倒无妨。” 便口道:“既尽快回吧,什么话,。” “!”何英秀牙道:“启程!” 罢,她直接挂话,身边苏若离:“若离,妈。” 苏若离忙问:“妈,公执意跟苏?” “。”何英秀无奈:“苏安顺漠城亿价码,公已,明启程叶少爷情告诉,最叶少爷给丹药拿给,让夺。” ,何英秀叹口气:“公……太坚信,何、何补气散汤,武道乘、骄傲及赖根基,知道,叶少爷丹药,完提!”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意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5章 第五章 闹 尺岭很久荒废,但热闹月,纷纷入病毒扩散阶段,始难情绪。 宿舍、食堂、食堂打架斗殴。虽辰龙镇静剂稳情绪,但只没服镇静剂斗争结束。 楚怜刚坐准备吃口饭,打翻饭菜。 她眼明手快拿走饭菜,看眼躺角落,快速吃完饭离楚怜么快身手,她被打翻饭菜忧愁。 像已撤走午吃午几议楼楼聚抱怨己没吃饭。 “打完饭直接找角落吃完吧,被打翻太。”王医提议。 “啊,饭菜回,根突围。”张惠想食堂打架。 “打吗?”王青看向,似乎希望看见楚怜。 “智,。”护士长叹口气知道做什么,跟什么。 “难道么忍吗?女宿舍算安,万半夜跑怎么办?”张惠很担忧。 “跑女宿舍?女宿舍。”王青冷哼,她医护员。 “老爷啊,快让病毒消散吧!”张惠双手眼睛声。 “呢。”王青奇怪眼张惠。 “信啊,但拜谁。”张向拜拜,似乎希望解决案。 “刚死吧?”甄教授走旁边问。 “。”梁永句。 “唉…阶段,给打死啊。”甄教授副悲。 “啊, 男宿舍始互残杀,尽。”楚怜。 她认识雷,记她刚久,叫她入王攀帮派呢,但被她拒绝。 没想么早,。 “认识男宿舍乱女宿舍吧,住吗?”傅海峰凑看见楚怜眼神奇怪句。 “雷。女宿舍问题看管她!”楚怜强调看管字,她女宿舍。 “很快被殃及。”傅海峰头疼。 头被打爆,虽治疗,但像刺激病毒,头疼。 “越乱,真估计住。”楚怜想王攀眼神,觉计划什么狂,根忌惮辰龙,直接冲向她压抑情绪,候爆很严。 “什么叫住,群男,怎么么怂。”傅海峰听,似乎楚怜,伤。 “伤啊,别觉。”刘青阳看傅海峰解围。 “最近吧。”甄教授提议道。 楚怜担忧脸色,觉她知道情即将建议。 没什么意见,怕死候跟死比跟活。 傅海峰看头,院。 ,晚晚泡研究室。 接浪静,楚怜己猜错王攀意图。 宿舍狂,但只伤,并没死亡件。 宿舍值班楚怜,,迅速将她隔离锁死。 除顿饭,扇门。 楚怜雷厉风,觉做比放任。 最保住命,兴许保住被命。 楚怜每锻炼身,她。 研究太顺利,楚怜知识越越扎,她己配药给志愿者喝。 虽没医死,但没效果。 乱糟糟环境,活。 知道火光,楚怜男宿舍急急忙忙跑。碰议楼女宿舍跑陈敏。 “怎么回怎么?”刘海燕脸紧张问,问完男宿舍飞奔。。 她弟弟,她很紧张,。 走门口看见王攀身边兄弟,门口谈笑风兴,病,火? ,迅速将她隔离锁死。 除顿饭,扇门。 楚怜雷厉风,觉做比放任。 最保住命,兴许保住被命。 楚怜每锻炼身,她。 研究太顺利,楚怜知识越越扎,她己配药给志愿者喝。 虽没医死,但没效果。 乱糟糟环境,活。 知道火光,楚怜男宿舍急急忙忙跑。碰议楼女宿舍跑陈敏。 “怎么回怎么?”刘海燕脸紧张问,问完男宿舍飞奔。。 她弟弟,她很紧张,。 走门口看见王攀身边兄弟,门口谈笑风兴,病,火?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萃云亭(一)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6章 第六章 萃云亭() 楚月儿抬头看宋廷川: “知道,怎么?” 宋廷川笑,笑容嘲讽。 “罗雪死,楚月儿死。” 楚月儿脸色白,狼狈ǹ宋廷穿视。 “听什么,怎么己死?” 宋廷川双手抱胸,目光,但静淡,却掩藏让楚月儿承受尖锐。 “楚月儿死,楚月儿,韩杏儿。” “想看罗雪认祖归宗回讨厌看戏码,,未,真楚月儿,抢走切。” “罗雪死欺骗己,东西,己错,既该被找回。” 宋廷川没句话,楚月儿脸色难看。 宋廷川知道秒,宋廷川旁边沓资料: “信息,注意次校,转校校,叫么巧,何鹿鹿,嘲笑声音像孩儿女孩。” “韩彬,踪迹蹲守,但妹妹午放候被钱包,帮她抓,。” “没猜错话,女孩何鹿鹿,帮何鹿鹿暴露己,知道**转校手续。” “让何鹿鹿丑,何鹿鹿钱包被偷,韩彬。” “很牵强,聪明,知道韩彬才知道欺骗欺负何鹿鹿借口。” “何鹿鹿,无非嫉妒,嫉妒何鹿鹿光明韩彬护佑,妹妹,只像老鼠角落敢靠近步。” 儿,宋廷川流露难言失望。 “杏儿,什么让?虚荣,嫉妒,扭曲哪怕 毫无么残忍手。” “讨厌施暴者,纵者,才彻头彻尾施暴者,己变己最厌恶吗?” “闭嘴啊!” 楚月儿突情绪激尖叫声。 她冷冷宋廷川: “什么历,未必!宋廷川,谁资格!” 话,已宋廷川任何波澜女孩儿,记忆却又怎么脸,口问她: “想知道,什么?” 毫无么残忍手。” “讨厌施暴者,纵者,才彻头彻尾施暴者,己变己最厌恶吗?” “闭嘴啊!” 楚月儿突情绪激尖叫声。 她冷冷宋廷川: “什么历,未必!宋廷川,谁资格!” 话,已宋廷川任何波澜女孩儿,记忆却又怎么脸,口问她: “想知道,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萃云亭(一)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萃云亭(二)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7章 第七章 萃云亭() 战慧海,莫非许太 “迦叶师,?” 察觉情况许太向迦叶师询问道。 “太莫急,几道禁及!” 迦叶声音很快便许太脑海。 恰,赵玲珑身截仙绫“砰”声碎裂,赵玲珑身团血雾。 “迦叶师!” 眼见师姐已没办再抵挡慧海拳势,许太住又喊迦叶声。 “轰!” 差迦叶师名字,原禁锢许太层无屏障忽碎裂道魁梧身。 跟,迦叶声音,又脑海—— “太元神ǹ具渡恶修罗身融,便蛮荒手。只元神承受。毕竟渡恶修罗身,曾突破武夫极境。” 听许太凛。 眼看赵玲珑抵挡慧海拳势,即让元神具魁梧身。 “轰!——” 几乎,赵玲珑身仙绫被撕裂半,周身随再次爆团血雾。 “玲珑姑娘,再认输,。” 无楼慧海讥笑声再次响。 “做……” “师姐,收仙绫,让。” 赵玲珑原驳,但话,脑海师弟许太声音。 听声音赵玲珑先喜,随犹豫仙绫。 慧海察觉赵玲珑常举惊,赵玲珑寻死。 拳势已,撤回话,己造伤害。 “罢元神拘。” 想,慧海随沉,再控拳势,任赵玲珑吞没。 “轰!” 慧海没料拳,即将轰碎赵玲珑身躯瞬,道魁梧身 降,将赵玲珑护臂弯。 “砰!——” 慧海拳头,魁梧身。 但让慧海跟身名无楼无脸骇,慧海七八拳,居道身影毫。 仅仅只脚步,向几步。 “呼……” 渡恶修罗许太长长口气道: “总算。” 脸震惊赵玲珑,庞极凶即传音试探问道: “……师弟?” “师姐,。” 许太头传音回答道。 闻言赵玲珑彻底放许太传音,将赵玲珑放,护转头看向慧海。 “?” 感受渡恶修罗身股强血气,慧海警惕步。 此具渡恶修罗身躯,ǹ许太次见,更像非神佛,慧海具身躯,仅仅只警惕。 “楼,青玄宗?” 许太回答道,边活具身躯筋骨,问道。 “青玄居号弟?” 慧海惊讶看向许太像许太打算跟解释身份打算回答许太刚刚问问题。 “谁青玄休想走妙音殿。” 无楼慧海边摆拳架。 名无齐齐飞掠,断许太跟赵玲珑路。 旋即,只听“砰”声,楼慧海朝步,跟拳砸向许太。 “轰!……” 巨震声,慧海拳势,风雪暴般将许太赵玲珑笼罩许太熟悉具渡恶修罗魄。 几乎慧海拳势袭圣拳拳架,随步踏拳迎慧海拳势砸。 让许太,虽次试探拳,但具渡恶修罗武神境武夫血气。 “轰!……” 巨震声,许太拳头携股犹排山倒海拳势,直接将慧海拳势破ǹ慧海拳头撞。 “砰!——” 刺耳碰撞声慧海脸难置信神色具异常魁梧魄被许太拳头道震连向百丈才停。 “唰、唰、唰!” 慧海拳失利几名无者顿蜂拥,齐齐袭杀向许太。 没任何迟疑,许太再次调渡恶修罗血气,挥拳迎击。 次,圣拳“怒雷式”。 “轰!——” 只瞬,漫拳影,便将几名无者震退。 看慧海,先脸愕,继又像什么似,语气充满置信道: “……莫非……许太?!” 许太。 许太闻言笑笑道: “慧师,很忌惮许太啊。” 虽笑,但渡恶修罗凶恶缘故,笑容看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萃云亭(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怀疑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8章 第八章 怀疑 “哎哟,黑,给,哎哎,黑,别走啊,打啊!” 岳候手胸口,黑猪道,但黑猪完退。 岳,眼看黑猪害怕,,另边,段宇飞乐智已,只需呼吸。 再者刀光看似很厉害,但并没伤害,只破皮已。 “嘿!” 岳双手握拳,,双手叶谦巨狗冲。 “笨狗,先走,!” 刚才段宇飞飞堆符纸,叶谦专门研究远古历史,并且远古历史痕迹,找传闻鼻,但却没办信,,段宇飞手,刻画奇怪纹路,候,传送阵纹路,异曲妙。 遗迹,显莫名,甚至借神秘纹路,叶谦意,,最选择先离。 但怎么拍打身巨狗,巨狗,根退意思,龇牙咧嘴野猪移。 “哎!” 叶明底叹口气,段宇飞乐智,已包围候想逃走,已,只头皮打。 “朋友,什么意思?朋友攻击,难欺负?”段宇飞叶谦近,手符纸,距离,已足够符纸攻击。 乐智看受太底松口气,道:“哼,夺宝已,废话干什么?段宇飞,赶紧。” 乐智,既叶谦叶谦伙,果叶谦话,很麻烦。 破解宫殿门口知道需 叶谦候,赶紧叶谦给解决。 刚才刀光,隐约,乐智够感觉叶谦。 放任叶谦离情,卧榻处岂容安睡。 但段宇飞却段宇飞宫殿门,并没足够握,叶谦,想叶谦怎么遗迹缘巧圆盘,,但叶谦却知道什么叶谦什么知道穿越禁或者穿越虚空。 果真叶谦身话,无论手段,甚至破解禁帮助果叶谦很强话,介意叶谦宫殿。 ,但,宫殿门口并没丝毫异像身处宝,但手空空感觉。 但,岳叶谦,根段宇飞双拳头直接打巨狗。 “嘭……” “嗷呜……” 巨狗痛叫声,没想,她东西,竟给她伤害,她打退米。 叶谦巨狗被打退候,翻身直接跳巨狗横刀胸口。 岳只拳头叶谦杀戮道兵。 “锵!” 叶谦左右手顶住杀戮道兵刀,退几步。 想试试强壮,但没想准备拳。 “哟呵,挺耐揍!” 岳叶谦顶住,变兴奋很少看向叶谦够顶住攻击。 “,别急!” 候,段宇飞脸道。 随段宇飞张符纸,径直飞刀岳,阻止攻。 岳符纸,但符纸明显受段宇飞控,符纸。 “段哥,……”岳停住脚步,看向远处段宇飞。 “别急,,看看段宇飞怎么!”候,乐智概知道段宇飞什么企图,连带帮句。 叶谦看攻击企图,警惕更甚,图谋更,或者。 “位朋友,想问问,怎么?”段宇飞看叶谦道。 “汪汪……” 候巨狗,裂嘴巴,露犬齿,看向段宇飞。 叶谦眼神看远处宫殿眼,想刚才匆匆候,想办宫殿问题,很协助。 果已破解宫殿,宫殿,并且宫殿寻宝候,宫殿距离遗迹,并没很久,并且长。 宫殿刚刚。 短短瞬,叶谦脑想通东西,脸丝奇怪情:“想让帮忙吗?” 段宇飞意,仅仅凭借几眼叶谦猜测东西,犹豫头。 “没错朋友,门口没办够打话,东西,或许。” 段宇飞并没配,但占据优势,叶谦再强,手,候即配,损失控很少范围。 “汪汪!” 巨狗话,嘴几声低吼,腥臭口气,顿冲击段宇飞几。 段宇飞几捂住口鼻,皱眉头看向巨狗。 “身边狗让边,味道!”乐智道,,躲巨狗喷唾沫星。 几土黄色巨狗狗没区别,只遗迹巨型野兽,丝毫奇怪。 “啊!” 叶谦想候,远处,宫殿门口声惊叫,道光芒宫殿门*,径直宫殿门口玲身玲直接被打飞。 身衣服破损少,露光滑细腻皮肤。 “玲!” 段宇飞脸色低沉,没想玲竟注意候,宫殿。 刚才管怎么做,连禁够触及,但够做惊奇,警戒。 “玲,怎么!” 岳段宇飞乐智,看玲被击飞,第,想玲。 但玲身扭转,直接躲手,。 “抱歉,刚才奇,想看看门口东西什么。”玲落,无道,像刚才她真已。 但话落段宇飞乐智耳,却微微摇头。 借口蒙骗满脸真诚看向玲,似乎刚才躲避意。 “玲,受伤,看看!” 手掌手臂,但却被。 “位朋友,什么办门口吗?够做!” 句话候,玲扭身肢,破损衣服包裹东西,。 并且向叶谦眼色,似乎只叶谦答,她立刻叶谦想东西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怀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印鉴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29章 第九章 印鉴 最终交价七亿八千万级灵石! 八品悟道丹被满脸褶皱修炼者拍。 叶谦哪怕精神寿元无,花代价,想培养辈。 第件拍品融灵花,底价百万级灵石,叶谦手,五百五级灵石拍,已枚仙盟八品丹药价格,但叶谦看,想找融灵花只看脸,越少,越贵,买亏。 “第件拍品特殊,七品ǹ八品!”总管张楚朗声介绍接拍品,“让妖兽提知道,但只九品丹才让妖兽完美身,七品ǹ八品丹或或少保留兽类特征,告诉想参拍宾,候炼丹药,却丹药效果满意又回头退货……” “别坑!”修炼者冷笑打断张楚介绍,“七品七品炼丹师几乎份,八品少,但并没什么草被星宿宫控干看,根!” “道友急,第件拍品附送草,株百七品丹,株五百份,八品丹,接拍卖,肯满足道友!”总管张楚嘴角带煦笑意解释道,妖皇鸿涂山次送东西,或许无满足饶需,但少。 “第件拍品入妖仙城炼丹师道友准备,底价百万级灵石!”张楚缓口气,停顿宣布第件拍品底价,接戒指份丹玉石盒,打玉石盒,露草。 非常普通,ǹ寻常杂草似,但又翡翠质感,尤五百株,仔细看,简直顶尖翡翠雕琢玉器无异。 “百万级灵石!”叶谦立即价,炼丹师知道份丹车薪材,该没几争,叶谦却选择。 叶谦初妖仙城,丹童柳土洪荒,知道名,掌握丹,更何况附送材。 “百万级灵石!”道熟悉声音 ,将价格翻倍。 “五百万级灵石,叶千仇,六品炼丹师哪勇气拍七品八品丹!”叶谦情看叶千仇,继续价,ǹ竞价白脸叶千仇。 白脸才被六品炼丹师,根七品八品丹没财勇气跟争,怕再次被坑,竞价,绝武海支持。 叶谦刚才番话,直接导致魏凉武海被鸿涂山立威,颜丢尽,魏凉,刚才传音诸结束ǹ叶谦掰扯算账番,但武海叶谦,武海绝犹豫ǹ手软,麻烦胃菜罢。 “七百万级灵石,,拍卖场,没灵石!”白脸叶千仇冷笑,武海辈示意承担,底气足,窥道境六辈怎么武海辈比财。 “千万级灵石,价格够六品炼丹师辛苦几支持直,别搞己付账,比赚灵石,比么!”叶谦毫无顾忌拆穿白脸叶千仇。 知道八品丹药五百万级灵石价格,六品丹药利润级灵石,若手艺运气倒贴,再考虑废丹率,久才阶丹药,简直太惨。 若再修炼战斗消耗资源,六品炼丹师,没省吃俭,根积蓄七百万级灵石。 武海么,怎么拍东西情! 修炼者半妖妖兽无语,托武海福,ǹ知道武海弟被叶谦坑,鸿涂山才走久,边又始闹,叶谦没什么毛病,若真没武海支持,六品炼丹师哪勇气七品炼丹师拼,被坑掉六品炼丹师。 “快吧,别浪费!”修炼者声催促道。 “矛盾私解决,刚才教训够么!”又修炼者接茬道,宝,串吓跳没完没,未免感觉太良。 随位吭声,修炼者满,专门看热闹,凡止,修炼者无限容忍。 “千万级灵石,价吗?”总管张 楚冷声问道,桃花居什么恶意托价,更灵石,声誉才追求,若叶千仇真想竞拍话,,若只想恶,最顾及武海。 武海见众怒,示意叶千仇停,没必辈,恶修炼者,偿失,见叶谦拍融灵花,才临已。 “千万级灵石次!” “千万级灵石次!” “千万级灵石次,交!” “第件拍品草,百组,株,拍卖组,底价百万级灵石!”总管张楚宣布叶谦拿件拍品,直接隔空将东西送叶谦戒指玉石盒,放悬空石,张楚将,显露草。 竞价激烈,连刚才直没妖兽ǹ,第交价格直接飙升百万级灵石。 九组交价千万级灵石左右,知道七品丹药市价百万左右,株七品丹药材价格级灵石,已。 叶谦入手草,研究妖兽丹药,次星宿宫考核。 随总管张楚又拿八品材,五百草,株,组。 次竞价比批激烈,几乎半被妖兽,每交均价千五百万级灵石,单株五百草达级灵石,八品丹炼,价格每千万级灵石基,几乎普通八品丹药。 叶谦没ǹ次竞价,没必七品炼丹师考核,七品丹参考足够,至八品丹,株刚才拍,张楚附送株五百材嘛,候炼张楚陆续拿少材宝,被众修炼者、半妖妖兽纷纷收入囊,无流拍,气氛热闹,位窥道境八佬驾临冷清尴尬。 越往宝越珍贵,几乎提升修,哪怕丹药,直接服,最低修窥道境七承受,阶资源。 叶谦看眼馋,却无手拍够,张楚 明确规宝,必须ǹ,根没叶谦系户什么。 直总管张楚拿份特殊,叶谦终忍耐。 “八品妖灵丹,修炼者丹,提升妖兽妖气,妖兽丹,提升修炼者灵气,共拍卖份,每份底价五千万级灵石!” 张楚深深吸口气,将八品妖灵丹功效宣讲,若非妖皇鸿涂山拍卖叵测族战争。 桃花居疯吗?宾闻言,看向张楚眼神张丹旦扩散,堪设想,若没桃花居背默认、或者妖皇鸿涂山示意,傻信。 哪怕丹达八品,八品炼丹师又极稀少,依旧改变犯禁旦丹想今扩散,被简七品、六品、五品只问题,轻视任何八品炼丹师简,只问题已。 完想象,随推移,族将再无言……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印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0章 第三十章 刺客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0章 第章 刺客 缓传令兵始回答道“,东虏鞑吴总兵您剃、剃易服!接受西郡王封号,东虏建奴才肯兵配战。” 求无异让明宁远卫总兵直接投降清帝接受「剃易服」明百姓;身肤受父母、易轻剃! 此光明投降蛮夷,哥哥、弟弟及手将领怎么像?再则万东虏计策?己几乎没选择! 尽管头皮军休息,准备明继续奋战,打算依靠东虏鞑,想单凭兄弟打退流寇军。 丝微风轻轻吹尸横遍野战场,破旧锦旗迎风飘『荡』远处又支流寇军队手持佩刀始『』索九门口长城边明军,伤叫喊忍住痛吃馒头、依旧继续爬堡垒监视。 士兵身穿扎甲流寇军队靠近,立马喊道“警戒!军戒备,靠近!” 话音刚落军营司号员便掏号角吹响(呜、呜、呜~)伴随号角声,明军陆续军帐佩刀、长矛、火铳、宝锤、盾牌、弓箭布阵迎战。 明军按照周围位置,呈椭圆站立,骑兵则守比较区,随准备冲锋火炮营依旧架炮装填弹『药』。 走扛旗军士顺军士兵顺丞声令冲锋,勇猛流寇军队向蝼蚁般扑,迎接明军寒冷炮口炮弹及火铳**『射』击。 许冲锋流寇士兵被炸飞、『射』死,但依旧抵挡攻势! 负责阵指挥明宁远卫镇佩刀令道“步兵刀牌手击!” 话音刚落左右明军步兵便向步伐火铳队ǹ弓箭队掩护火炮营炮击,明军步兵再次ǹ流寇士兵**块。 顺帝挥手示意身边将领让摇旗官挥令旗调顺军轻骑兵宁铁骑,炮轰炸明军阵掩护,并且顺军慢慢收拢包围圈。 明 宁远卫总兵手宁铁骑备受打击,收拢包围圈付更流寇军队! 很快顺军轻骑兵**靠近宁铁骑断放箭,导致宁铁骑放弃火铳『射』击,换盾牌抵挡,偶尔宁铁骑火铳『射』击,但立马被流寇轻骑兵**箭『射』杀! 战况宁铁骑很利,趁此顺军甲兵ǹ明降军又迎接***绊马索流星锤战,路横扫宁铁骑,**被捶死者更宁铁骑只眼铳武器锤打靠近流寇士兵,身边宁远卫明军已白刃战及拳头搏击战,明军直接被流寇士兵手流星锤敲打摔倒,盖帽撞破旧墙壁石块武器勒住敌,让久久透气致死!近战火铳穿透敌盔甲死,战况激烈看指挥明宁远卫总兵很紧张。 身边士兵倒,战报战死消息,很少杀敌战将守住据情报。 让明宁远卫总兵始担按耐准备带领手将再次冲锋,准备气突破流寇包围圈。 流寇阵却被带? 突身穿皮甲流寇轻骑兵明军阵声喊话道“军听令住手!顺皇帝陛令,限吴兄弟即刻放武器臣服顺,否则吴氏明皇太藩王』命!” 流寇轻骑兵,放眼望流寇士兵押明皇太王、明王、明永悼王、明五皇悼灵王、明晋肃王、明代显王、明沈昭王、明秦文王,及明京营提督:吴襄,被押顺帝示意让督:李亨,雪白锋利〈鱼头刀〉架明皇太王殿明京营提督左右移,似乎打算明宁远卫总兵立马神,身边明将特别担!毕竟众皆知明宁远卫总兵,眼被流寇威胁看投降难免! 果明宁远卫总兵手握住佩刀瑟瑟并没丧失智,情? 话秦末『 乱』汉王公元206,西楚霸王:项羽,攻克座城池,眼看汉将魏:彭越,攻打七座城池收回皋城却传条极消息?皋城居被汉王:刘邦,率军给攻破条消息让西楚霸王很紧张!放弃剿灭汉将魏计划,汉将魏再次楚军手逃脱。 此ǹ汉将魏互协助意,『逼』西楚霸王身乏术疲奔命。 尽管西楚霸王手西楚司马:龙且、西楚虎贲卫郎将:钟离昧、西楚九江王:英布、西楚司马:季布、西楚军司马:虞期,战勇猛将,依旧够独ǹ汉将魏纠缠? 够独,但西楚霸王西楚谋士:陈计,么放,又怎么抗击汉将魏权交给。 此刻西楚霸王感叹西楚霸王西候,汉王手**西楚虎贲卫郎将。 西楚虎贲卫郎将则很西楚霸王安排皋城守将,毕竟西楚腾龙军团副将:曹咎,比较西楚虎贲卫郎将辅助么坚守住皋城问题? 被西楚霸王故意安排西带活支援西楚虎贲卫郎将虽员骁将,但再厉害汉军强攻猛打,故此孤军奋战很快便被汉军队给包围住。 眼西楚虎贲卫郎将根手,但汉西楚霸王手,西楚霸王撤军返回候,汉王手军队便纷纷。 虽匆忙,但却撤撤退带,易守难攻战略凭借阻挡,甚至逸待劳,趁消耗西楚霸王带领军西候,王带领兵退守驻扎广武城抵御楚军,便带兵驻扎广武城,双广武涧遥遥望。 楚汉,楚军粮食情况,汉军 汉广野君:郦食,占据敖仓计策始显价值,汉军完粮食问题。 西楚霸王,离西楚腹比较偏远,且又往奔波,粮草供比较勉强支撑,期难弊端便逐渐显打仗西楚霸王,但解决温饱问题,难倒英雄汉粮草无计施让西楚霸王始感急,西楚霸王急便解决问题。 比较极端威胁汉王?:刘煓,放置城墙广布消息王宣称道“立刻投降话,孤。” 此话传道“楚霸王接受楚怀王命曾约兄弟,既兄弟么寡楚霸王给寡杯肉汤。” 句话让误解非常志,且非常孝顺善良残忍肉,否则「鸿沟盟」,汉。既此 汉什么话呢?足智话,处? 让西楚霸王认什么东西威胁王? 让刘公躲劫,转注意何攻打汉军身明宁远卫总兵,才怒喊道“爹请恕罪孩儿明帝皇帝陛阵亡!孩儿既臣又古忠孝,您老知命,何乃隐忍偷?既无孝宽御寇才,复愧原骂贼勇,父忠臣,儿又安?” 眼睛明**炮营装弹炮炸向流寇军,又拔佩刀命令道“军听令,随将直扑流寇军。” 汉广野君:郦食,占据敖仓计策始显价值,汉军完粮食问题。 西楚霸王,离西楚腹比较偏远,且又往奔波,粮草供比较勉强支撑,期难弊端便逐渐显打仗西楚霸王,但解决温饱问题,难倒英雄汉粮草无计施让西楚霸王始感急,西楚霸王急便解决问题。 比较极端威胁汉王?:刘煓,放置城墙广布消息王宣称道“立刻投降话,孤。” 此话传道“楚霸王接受楚怀王命曾约兄弟,既兄弟么寡楚霸王给寡杯肉汤。” 句话让误解非常志,且非常孝顺善良残忍肉,否则「鸿沟盟」,汉。既此 汉什么话呢?足智话,处? 让西楚霸王认什么东西威胁王? 让刘公躲劫,转注意何攻打汉军身明宁远卫总兵,才怒喊道“爹请恕罪孩儿明帝皇帝陛阵亡!孩儿既臣又古忠孝,您老知命,何乃隐忍偷?既无孝宽御寇才,复愧原骂贼勇,父忠臣,儿又安?” 眼睛明**炮营装弹炮炸向流寇军,又拔佩刀命令道“军听令,随将直扑流寇军。”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0章 第三十章 刺客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懂了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1章 第章 懂 李军尴尬,陈虹,情拿陈虹确太妥,至少太尊。但陈老爷知道女儿,意思。 李军厚头皮:“谈象,东川,但没见兰州,回没空回东川。” 陈老爷思索:“明白,聚少离姑娘没责怪话,容易。,喝杯。” 李军只似笑非笑举杯,陈老爷碰杯,缓缓:“陈叔叔玩玩。,属急走急,陈虹,听陈虹您退休玩玩。” 陈老爷:“怕陈虹她嫌弃。哈哈。跟老。” 陈虹笑:“爸,话真难听。”完给块卤牛肉。陈老爷又笑笑。 陈虹:“李军,候回东川?看看。” 李军:“周末吧,随买票太远,东川。” 陈虹“哦”声,:“东川知道玩。” 李军:“今刘莲茹看看,东川挺江穿城,城市层次感很强,山城市,挺美。最东西太喜欢。” 陈虹满期待,:“。” 陈老爷“嘿嘿”直笑。 喝酒,喝完。陈老爷兴致很,非瓶喝,被陈虹拦住。陈虹知道李军再喝话,疼痛已,半斤,再喝保。 酒没喝,陈老爷扫兴,直拉李军,喋喋休,话。先单位历拿打算拿培养刘莲茹。老爷酒话,刘莲茹,直接喊:“公,喝醉啦,喝醉啦。” 陈老爷笑笑,:“公没醉。” 林淑琴兰州回,黎斌她,她知道李军,很长己没缓情感世 界致郁,果没“介入”,很难走,尤父母均女孩,更。 她逐渐消沉李军幻想,尤夜深,她明明暗示己,再想李军此,便越深沉。呵,东西,真够神奇,吴秋月她,俩菜市场买菜,回做饭,林淑琴才凑碗米饭。连厌食,,稍微缓解。吃碗米饭,她精神稍微吴秋月走,她,又免胡思乱想。 ,她打装信铁盒,将李军给她写情诗,读。她靠床头,读,尽想往,免唏嘘已。次她却没像眼泪往流,次,她很冷静。她想,己跟李军,真继续么? 。 她知道己跟李军么几,聚少离。更何况李军,何回东川呢?更何况李军己呢?仅仅回城知青,身,李军呢? 。但超越呢?比,李军她,放弃蓉?比李军,东川无牵无挂,真话,吧? 想归想。旦真,李军李军么?接受己么?毕竟几没见回蓉没给呢? 林淑琴想,辗转侧,怎么。她决看看李军。ǹ话摊,总比么纠结。 林淑琴达蓉,辗转找李军单位。,单位没啥,林淑琴钟,仍见李军,见单位门卫保安闲,便几句话,麻烦看看李军。 保安见她急,安慰几句,转身朝楼圈,没找李军。女职员班,告诉李军先走,喊帮忙。保安“哦”声,楼原话告诉林淑琴。 林淑琴顿疑惑:“李军,哪呢。”片刻,她道完谢便又李军单位宿舍。宿舍门口,她又托 门卫帮喊李军,宿舍门卫圈,没看李军。 门卫,朝林淑琴摇摇头,:“姑娘,?或者先吃饭,再回看看?声。” 林淑琴声谢谢,准备走,篮球伙回:“找李军么?像跟女孩。” 林淑琴咯噔:“没久回么?” 篮球:“没声招呼吧。” 林淑琴眼黑,她努,安慰己:“。”她缓慢:“谢谢。”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懂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公道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2章 第章 公道 “请示身份令牌。” 功楼,叶逸刚刚走道清脆女声传ǹ名长、身穿素衣。 女约莫六七岁、身材纤细,袭素衣,清丽,眼名女叶逸身,拦住叶逸路。 “值班弟?”看素衣女,叶逸禁疑惑。 “怎么,像?”感受叶逸目光质疑神色,名女微微笑,居。 “像。”名女话语意,叶逸并没意,只摇头,据回答。,并非没值班女弟。 只却没名女弟般,仅没服,连腰悬挂值班牌,值班,容怀疑。 比叶悦,甚至层次,很族炼气九层巅峰、乃至凝决期精英弟。 像才弟区区几任务族功阁值班族做贡献,族执! 况且族冠礼即,凝决期弟历练,提升,居族功值班,简直件异常荒缪情,什么。 似感受叶逸眼神,完信任神色,名女眉宇微蹙,索,取枚白色木牌,叶逸晃,“值班牌,身份令牌,根据规矩,阁第层,。” 看名女值班牌,叶逸奇怪,难猜测错?素衣女值班弟,叶逸手却并慢,直接递贡献玉牌,既值班牌,怀疑。 递贡献玉牌,叶逸却并没再递身份令牌,任务,根。 “贡献玉牌?”看叶逸递玉牌,素衣女很快,旋即接,仔细查看番。 她虽凝决期弟 ,见识凡,但贡献玉牌东西,根几次看见,倒惊讶番。 “居?”番确认,素衣女再次惊叹凝决期弟言,贡献玉牌非常难东西。 确认完毕,素衣女递回贡献玉牌,禁深深叶逸眼,此低,居够拿贡献玉牌族信莫名意,言述。 看叶逸接贡献玉牌,素衣女句,“贡献玉牌乃尊贵凭借块玉牌兑换任何或者武技。” “谢族姐”叶逸接玉牌,直接答谢道。 听叶逸礼貌回答,名女弟奇异见解,拥贡献玉牌向族嫡系或者骄弟话语。 禁抬头视叶逸,只见清秀静;漆黑,满;似乎语言,常便饭般。 看,素衣女感,索问道,“位弟弟,知道兑换功武技。” “拳掌武技。”没犹豫,叶逸直接将早武技。 “想明确”素衣女夸赞,再次道,“功层异常宽阔,拳掌类武技,放丙区,直接寻找。” “族姐。”叶逸再次感谢番,随穿层走廊,向藏书区走。 看叶逸离名素衣女身份感兴趣,居够拿贡献玉牌族信,身散长老才位必低。 只名弟此低,甚至模糊清,话,根名弟,她嫡系或者支脉弟,她,素衣女摇头,叶,族几万,辈弟,她族第骄,**,深居简,很目,己,寥寥缘。 且,叶逸族纨绔,虽,某名声甚至超**,但她 。 叶,很,没常。思罢,素衣女收回思绪,转身走回素衣女猜测,叶逸并知晓,知道,呵呵笑,非,但除**叶泷几怎么认识。 很快,叶逸穿走廊,直接走藏书室,环顾,却并没,显冷寂;甚至除偶尔翻声音,根声音,很寂静。 ,倒挑选寻找番,打扰。想,叶逸没停留,直接顺指示标,向丙区。 很快,叶逸穿书架,走丙区书架,放眼望,只见丙区字摆放书架,每书架,整整齐齐堆放武技,倒便查阅。 “破浪拳,六千任务。” 叶逸随意武技,立刻任务跳,区区橙阶武技,居六千任务? 似武技任务震撼,叶逸直接环顾番,将周围武技看遍:归拳,六千五百任务,七千任务。 飘雪掌,六千任务。 流云掌,八千任务。 看,叶逸终明白,难怪功此幽静,连几查阅功武技,原武技居么贵,最便宜武技,价格六千贡献,根寻常族弟够弄知道,像叶金堆普通弟族灵药园做杂货,每任务,想兑换橙阶武技,根。 感叹,叶逸收回思绪,翻页,直接向简介:破浪拳,橙阶五品武技,炼,拳巨浪般,绵延绝。修炼式:需长期呆练习,完七七周期! “太” 叶逸摇摇头,再次拿武技:排山掌,七千贡献。 继续翻:排山掌,橙阶七品武技,修炼千斤巨,破坏。修炼式:巨石引,断锤炼身掌。” “太” 叶逸又摇摇头,继续拿武技:流星拳,八千任务。 继续翻:流星拳,橙阶九品武技,修炼拳头钢铁般坚硬,随意击穿巨石。修炼式:需阶妖兽兽血引,打磨肉身。 “太废资源” 叶逸再次摇头头道,又连续拿武技,满意摇头,武技修炼求特别苛刻,修炼耗费太修炼资源,根炼气弟修炼。 很快,叶逸墙角边找武技:轻灵指,七千贡献, 再次翻:轻灵指,橙阶七品武技,修炼,汇ǹ右手无名指,断钢碎石! “错”叶逸很欣喜,级很,已橙阶七品步,讲求真气运转,修炼练习,根浪费什么。 打意,叶逸直接拿武技,转身离。 叶逸又摇摇头,继续拿武技:流星拳,八千任务。 继续翻:流星拳,橙阶九品武技,修炼拳头钢铁般坚硬,随意击穿巨石。修炼式:需阶妖兽兽血引,打磨肉身。 “太废资源” 叶逸再次摇头头道,又连续拿武技,满意摇头,武技修炼求特别苛刻,修炼耗费太修炼资源,根炼气弟修炼。 很快,叶逸墙角边找武技:轻灵指,七千贡献, 再次翻:轻灵指,橙阶七品武技,修炼,汇ǹ右手无名指,断钢碎石! “错”叶逸很欣喜,级很,已橙阶七品步,讲求真气运转,修炼练习,根浪费什么。 打意,叶逸直接拿武技,转身离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公道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箫声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3章 第章 箫声 周围,皆觑。 次遇见情况,竟,将石头东西,送此,并没谁,将棋盘给接,黑煞耍诈,毕竟,呢。 背仙缘阁监督,根谁,敢糊弄。 “哎,别观摩啊!” ,黑煞棋盘给收。 “,老夫看看。” 终老者终按奈,站,将黑煞手棋盘给接。 黑煞嘿嘿笑,将棋盘给递。 老者接棋盘,总感觉,黑煞笑声,怀意。 但知道,黑煞怀意,什么。 但,既候,又退回,毕竟少,。 “哇,陈老哎!” “陈老风啊!” “陈老既往牛啊!竟。” “啊,陈老真**楷模,风范,真够比拟啊······” 周围,看老者,皆阵阵感叹声,感叹位陈老先,感叹······ ,便,看向陈老,看手,,伸棋盘。 “怎么,陈老?” “陈老,您,没吧?” ······ 叫陈老老者,手伸,没久,脸色候,陈老,似乎,但又怎么想,通,手渗入候,知道,问题······ 难怪,黑煞笑么诡异,原呢。 难怪,东西,随意,给别随便观摩 。 原谁,真给拿。 陈老气,但,始终够将棋盘,给稍微撼东西,根够抢走啊! 陈老脸色红。尴尬啊! 己竟,栽跟头。 陈老觉张老脸,,似乎丢完啊······ “忍受,只感受遍,才够避免尴尬。” 陈老想谓,明白什么候,话。 保住啊! 陈老顿,真,比**湖,**湖啊! “嘿嘿,东西,东西啊!” 陈老没问话,,将手慢慢伸夸赞道。 “试试,东西啊!” 黑煞忽悠,陈老始叫尝试。 尤身边老者,棋盘递几位老者奇,什么东西,位很刁钻伙,够连连赞叹。 便,将棋盘给接满怀期待手伸。 结果,,将手伸,脸色阵红阵白······ ,连连赞叹,,再棋盘递。 徐浩看幕,呆滞······ 似乎,么做啊,怎么。 很快,棋盘额手圈,再,回徐浩众。 只,每接触棋盘,脸色皆怪怪。 只谁,敢候,直接。 毕竟,候,谁真话,候, 候,异端,问题眼睛雪亮呢,候,,没真话。 什么宣。 互眼神示意,。 “嘿嘿,没错吧,东西!” 黑煞将棋盘,又只手再次伸入棋盘,笑呵呵道。 “东西。” “哈哈哈,真东西啊!” “兄弟东西,运气逆啊!” “啊,真羡慕兄弟见宝贝。” “哎,真希望东西。” “别东西啊!” “惜啊,运气,东西。” “啊,真。” 众黑煞,。 但仔细观察话,东西。 但看向黑煞眼神,,眼神善,牙切齿黑煞给狠狠顿······ 求票票啊······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箫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作妖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4章 第妖 “!跟您,完。 您老快看呀?” 话,红儿瞬,直接喊她,赶快观察己,周! “嗯?” 半信半疑状态,揉揉双眼帝世惜羽,才将注意,给放周! “什么呀? 怎么又换?” 果看,看,跳。 ,密密麻麻、稀奇古怪、复杂。 甚至让她,道,被封印什么,稀奇古怪她,哪怕月,万万没,帝世惜羽断利神识,探查。 强直接冲散世界她,,阵。 嘣! “,才刚刚始。” 切,,真施者月,言。 见识广,活白棋宰,门道,弄特殊阵晚辈,感惊讶。 “,坐么久! 怎么呀?又,商讨什么呢? 偷偷靠近,偷听消息呢?” 终将手白棋宰,惩罚任务。给做完。 难休息团团。却没非常难假期。 ,坐,淡淡瞎想道。 唰! “妈,终给收拾收拾烂摊,真累死老!” 战况,终。 晓师傅,掌控创世境牢骚! 唰! “七...七师伯,怎么?” ,突团团,直接站结疤问道。 “师祖,师傅呀?知道吗?” ,站惊讶,淡淡问道。 哗! “山,够钓鱼!” ,刚刚战场知杀少敌及调整态,换战斗服装。直接寻找师傅。 此,身沾染鲜血金色战甲,冰冷气息。 ,刚狱界回杀神修罗般。 此,团团,直接怼几步。道。 哗! “!” 己,想知道答案,晓飞向。 却完忘记,询问“除白棋宰,?” 哗! “完忘记跟七师伯!七师伯,呀!” 踏踏踏…… 突团团。吓赶紧追。 但,胳膊、。又怎么手呢? 果,姜辣。 “算!无论。想七师伯,寻找打架吧?” 失败告终!白棋宰,山弄奇怪阵缘故。 身没,根敢闯入此,想团团。,及刹车幸,位置。扇通往话,什么吧? 老呀?知道吗?” ,站惊讶,淡淡问道。 哗! “山,够钓鱼!” ,刚刚战场知杀少敌及调整态,换战斗服装。直接寻找师傅。 此,身沾染鲜血金色战甲,冰冷气息。 ,刚狱界回杀神修罗般。 此,团团,直接怼几步。道。 哗! “!” 己,想知道答案,晓飞向。 却完忘记,询问“除白棋宰,?” 哗! “完忘记跟七师伯!七师伯,呀!” 踏踏踏…… 突团团。吓赶紧追。 但,胳膊、。又怎么手呢? 果,姜辣。 “算!无论。想七师伯,寻找打架吧?” 失败告终!白棋宰,山弄奇怪阵缘故。 身没,根敢闯入此,想团团。,及刹车幸,位置。扇通往话,什么吧?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作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信任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5章 第五章 信任 讲武德 “啪” 剑首单手扶额,忍直视,低声嘀咕。 “握解决,露馅么。” 旁边,老校长苏建无奈,缓缓摇摇头。 “,依。” 玄阳笑,漠眼睛丝欣赏。 “别最强者,老夫倒想试试色。” 完,,瞬顾云城,拽住衣领。 再闪身,消失指挥。 只留级强者觑。 “真像呀。” 直没师突微笑声。 “错,想玄阳道兄此意气风,曾超凡者独战顶尖手,风采至今让折。” 苏建资料头,脸缅怀色。 “江山代啊。” “俩老伙别往己脸贴金,什么独战手,吧。” 剑首丝毫留情戳穿谎言。 伸手指向苏建。 “老苏,瘫身随,被精神噬弄七窍流血,,连战斗没参,挨揍挨最少,知道勾八。” 紧接又指向张师。 “师兄压箱底神降,招许褚英灵附身,结果被玄阳。 气许褚将军神降,走。” 完又指向角落闭目念诵尚。 “,善运,号称辈肉,被玄阳拳打破金身,躺嗷嗷直哭。” 叉腰指顿输,剑首顿觉神清气爽,舒畅。 “撒谎,羞羞啊,哈哈哈。。。” 剑首,感觉肩膀突。 “师弟,贫道刚才感,想印证,陪练练。” 龙虎山老师挤丝僵硬 微笑,眼神危险。 “唉,,看资料。 走吧,。” 苏建腰站,标志金丝眼镜似乎光芒。 “阿弥陀佛,老衲热闹。” 剑首:??? 很快,东,剧烈尘土飘右边眼睛顶黑眼圈,看七八老道士转圈狂奔,身纪差奔跑速,超凡复苏世界百米冠军叹弗。 “师弟别跑呀,咱兄弟俩。” “阿弥陀佛,贫僧想跟施近。” “+1。” “呸!” 首老者向口,怒道。 “袭击讲武德! 跟道爷吃灰吧!” 罢,跑更快。 跟指挥级超凡者震惊眼睛。 看撒丫乱跑,观仿佛崩碎。 。。。 边。 玄阳衣服,像拎鸡仔,飞黑暗污染区。。。 微笑,眼神危险。 “唉,,看资料。 走吧,。” 苏建腰站,标志金丝眼镜似乎光芒。 “阿弥陀佛,老衲热闹。” 剑首:??? 很快,东,剧烈尘土飘右边眼睛顶黑眼圈,看七八老道士转圈狂奔,身纪差奔跑速,超凡复苏世界百米冠军叹弗。 “师弟别跑呀,咱兄弟俩。” “阿弥陀佛,贫僧想跟施近。” “+1。” “呸!” 首老者向口,怒道。 “袭击讲武德! 跟道爷吃灰吧!” 罢,跑更快。 跟指挥级超凡者震惊眼睛。 看撒丫乱跑,观仿佛崩碎。 。。。 边。 玄阳衣服,像拎鸡仔,飞黑暗污染区。。。 微笑,眼神危险。 “唉,,看资料。 走吧,。” 苏建腰站,标志金丝眼镜似乎光芒。 “阿弥陀佛,老衲热闹。” 剑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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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额,交杯酒已啊!该洞房吗?该没什么礼节吧?” 听**话,青鸢更羞涩,再次娇嗔眼,低声道:“什么急呢?吃东西饿,先让东西!”待**回话,竟直接走桌旁坐,拿便吃! **看青鸢苦笑声,桌旁坐!只却并没筷,只静静青鸢朱唇轻启,缓缓咀嚼美味佳肴! 看,**突,思虑穿梭空回初次见青鸢,看木讷己,看便古灵精怪青鸢,更看朦胧情感,私终身刻! 青鸢吃几口饭菜,见**眼含柔情己,丝毫视。片刻便羞怯,轻轻放,轻语道:“师、师兄,休息吧!” 青鸢话,**思绪直接拉回,眨眨眼睛,坏笑道:“?” 见**情,青鸢直接身,坐回绣榻,将脚红色龙凤图案直接脱,顺手将头凤冠取! 身轻盈衣躺,虽脸仍旧羞红,撇嘴,道:“哼,什么胃口?哪儿干嘛?,知道惦记什么,赶紧随愿,省!” 话罢,青鸢脸色更羞红,显番话,勇气!只**情,愿意示弱已! **听青鸢话呆呆,片刻,回,便及待闪身绣榻,迅速放帷幔! ,稀稀索索脱衣声伴随青鸢娇嗔声音传,顿婚房烛光映衬,春光乍,娇喘连连! 次,**青鸢罕见懒觉,直竿青鸢敬茶秦怡,耐烦,便派丫鬟将唤醒! 洗漱,青鸢脸羞涩忸怩态,跟**堂。见秦怡林云君脸笑意看,青鸢羞涩,接丫鬟递茶碗,轻轻跪秦怡,娇声道:“娘,您茶?” 见青鸢率先敬茶,**茶碗,跪向林云君敬杯茶,秦怡示意,将青鸢搀扶别向祖父祖母,师尊敬,才再次回 憩!至此道侣! 梭,距离**青鸢完婚,已,又黄道吉**迎娶李蓉蓉次,仅仅青鸾脸色难看,连青鸢满脸愿,毕竟早已允诺李蓉蓉,且**李蓉蓉情,青鸢算再愿,什么,只按照习俗,坐稳位置,李蓉蓉敬茶! 晚**再次入洞房,青鸢却闷气回东厢房,只刚刚,便吓跳,只见昏暗,桌旁黑影! 青鸢惊,玉手挥,顿蜡烛,瞬便被亮,玄女仙剑,只口:“姐姐,,鸾儿!” 见真青鸾,青鸢暗暗松口气,玄女仙剑直接收!看青鸾双眼通红,显刚刚哭,青鸢惊,急声问道:“鸾儿,怎么欺负吗?” 憩!至此道侣! 梭,距离**青鸢完婚,已,又黄道吉**迎娶李蓉蓉次,仅仅青鸾脸色难看,连青鸢满脸愿,毕竟早已允诺李蓉蓉,且**李蓉蓉情,青鸢算再愿,什么,只按照习俗,坐稳位置,李蓉蓉敬茶! 晚**再次入洞房,青鸢却闷气回东厢房,只刚刚,便吓跳,只见昏暗,桌旁黑影! 青鸢惊,玉手挥,顿蜡烛,瞬便被亮,玄女仙剑,只口:“姐姐,,鸾儿!” 见真青鸾,青鸢暗暗松口气,玄女仙剑直接收!看青鸾双眼通红,显刚刚哭,青鸢惊,急声问道:“鸾儿,怎么欺负吗?”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较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知棋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7章 第七章 知棋 骑马 李语走,赵华直看李铃,李铃。 她担忧,看怜惜,看…… 她眼片明亮,像汪清泉,丫头啊…… “别愣,收拾酒楼吧。”李铃率先打破静。 “先马场。” “马场干嘛?” “便配置辆马车。” “赶马,骑马。” 赵华看她撅嘴,,“。” “啊,赶快走吧。”她早骑马及待。 “走吧。” 马场,看骏马,李铃惊呆,“?” “啊,看看喜欢?” 腿抱,她什么。 此她却忘记金条。 她围马场转圈,突匹马吸引。 只见匹马呈深棕色,脑袋撮白毛,肢健壮,脚步。 丫头眼光错嘛,匹马坐骑。 棕色骏马旁边匹枣红马,双眸特别明亮,非常灵,她喜欢。 “匹。”她指。 “,刚刚马场,及驯服。” “,马儿越烈越难驯服,但谁驯服认谁吗?” “话虽,但骑马,太危险。” “嘛。” “先骑匹棕色坐骑,很温顺。” “看棕色马又马配适。” 完她走红马,伸手准备头,“。” 赵华急呼,话音刚落她手已马儿脑袋,“闪乖乖做朋友吧。” 马似乎听懂,头她手掌蹭。 “看,乖啊,听懂。” 刚刚赵华吓 跳,刚飞她身边,又气又想笑,“怎么办?” 口气,:“哼,呢。” 赵华被逗笑,“东西,居始护。” “闪名字。” “很听,叫飓风,名字很配?” 呃,李铃满头黑。 “飓风公马,。”赵华暗示。 “始教骑马吧。” 看她似乎听明白,却像又没明白,赵华失落,但始认真教她骑马。 闪马,适她骑,套马鞍,赵华准备扶她马。 她拍拍闪耳朵:“闪次骑马,辛苦。” 闪蹄,随即站立。 赵华她扶马背,教她何拉缰绳,双腿夹住马儿,身半身挺直,放松,马慢慢。 绕马场走几圈,李铃找感觉,提议让她己跑圈试试,赵华意。 “飓风,跟旁边,危险保护嘛?”李铃露情。 赵华看,无奈头,“太快慢慢。” “嗯嗯,保证慢慢骑。” 赵华套缰绳飞身马,飓风声嘶鸣跑急忙拉住缰绳,“飓风,慢跑。” 李铃看此景,双腿夹,“驾,闪。” 赵华刚刚转,眼红影闪,李铃像剑,“。” 赵华急忙追。 “哈哈,啊。” 她墨色长随风飞扬,赵华看痴像知道般,继续飞奔,保持距离。 飓风急,更快速,终,俩并排。 跑几圈放慢,慢慢走。 “骑马,谢谢。” “快,刚才吓跳。” “没怕。” “真?” “啦。” “明狩猎吧,城。” “啊,只马场跑,尽兴。” “今吧,酒楼看看,。” “么快。” “嗯,看完再挑选几丫鬟、仆车夫,太累。” “啊?。”她觉什么伺候呢,且她秘密知道便。 “什么果没照顾。” “?” “巡视,很快,别担。” “谁担。” 飓风马圈赵华又匹马套车厢,“。” “赵姐。”话音刚落,魁梧马车。 李铃感觉周身冷气,次厮杀身气息,武功弱。 “身边,做车夫。” “赵拜见铃姐。”赵抱拳礼。 “身边吗?” “比较放。” “巡视,危险未知,直待茂县,并无危险。” “铃儿,听话。” 铃儿,称呼吧。 “咳咳,吧。” 赵姑娘,直接惊掉巴,吗?近女色,难道喜欢类型赶快告诉老夫喜欢,请她姑娘看嘛,…… 李铃看脸色变幻莫测,忍住问:“赵吧?” “没。”赵尴尬回答。 赵华知道想什么,眼睛瞪眼。 赵缩脖,“姐请车。” 驱车蔼若居。 “院。”穿华服叔站门口。 “铃儿,茂县总管。” “赵姐,话。” 赵急忙礼, 姑娘神圣? “。”李铃头示意。 带领院,。 “铃儿,够吗?” “足够。” 酿酒、做果干、做腌品、做吃,目,她选几培养,果规模扩师傅,培训。 “姐。” 她环视,每精神饱满,让震,错。 “做什么信已告诉干什么干,跟,愿意请举手。” 众互看眼,头儿让确交待规模,女娃啊,很露难色。 赵华看,冷声音道:“铃儿,,她。” 片哗啊,姑娘谁? 手,“愿意跟姐。” 众口气,终举手。 李铃看向貌长,看什么坏思。 “叫什么名字?” “五、六、七、八。”口。 李铃看她,她。 呃,字命名,难道死士? 她看看赵华,“铃儿,赐名吧。” “春夏秋冬,女春夏,男秋冬。” “谢谢铃姐赐名。”抱拳礼。 “只需吗?” “嗯。” “退吧。” 呼啦啦,院。 李铃指:“春儿,她夏儿,负责酿酒果干。” 又:“阿秋,阿冬,负责腌吃。” “铃记股干,批跟亏待求很简单,忠诚,绝忠诚,吗?” “辜负铃望。” “很,春儿夏儿收购果,收购 少,品限,银钱找赵。” “。”。 “阿秋阿冬,买猪肉、牛肉、羊肉,只买回,银钱找赵。” “。”。 赵华旁边看她办果断,井井条,觉己真,幸遇见她。 “铃儿,丫鬟吗?” “春夏秋冬啊,每,晚再找且赵吗?。” “吧,果缺什么直接。” “嗯,客气。” “肚饿吗?” “。” “吃饭吧。” “,今吃,吃吧。” “想吃什么?” “什么特色吃?” “,酒楼条街尽头做海鲜馄饨,味道错。” “赵吧。” 赵看赵华,刚想,又咽,“找赵。”完急忙跑馄饨店,赵华碗,,李铃傻眼担担饺吗? 馄饨,紫菜虾皮,她玄幻世太候她清楚她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知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热闹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8章 第八章 热闹 “啊!快跑!” “空震?” 空震警报响,路宫市市紧张震避难,宫市早已习惯空城市啊~ 按照约图显示,宫市世界霓虹东京市。 奥特曼系列,总被破坏。 “精灵?士道?”见周围匆匆避难,夜刀神八舞耶俱矢八舞夕弦眼穗乃宇。 “避难吧,没清楚吗?放吧。”夜刀神头,穗乃宇道。“算打~快吧。” “嗯,。”夜刀神头,拉八舞耶俱矢八舞夕弦直接跑向避难。没错,穗乃宇,夜刀神很放穗乃宇。 “。”八舞耶俱矢夜刀神眼见穗乃宇狂揍阿尔缇米希亚姐妹穗乃宇超级放,毕竟精灵战斗。 夜刀神八舞耶俱矢,八舞夕弦女离,穗乃宇赶紧跑向己记忆诱宵美九位置,宫市西立浪车站广场,穗乃宇赶紧向西。 今知道诱宵美九,穗乃宇准备。 “琴吗?空。”按,穗乃宇五河琴话,位置诱宵美九距离,只依靠佛拉克西纳斯战舰传送装置传送,。 “哦,欧尼酱,传送。”耳,五河琴声音瞬,空震警报,让五河琴司令椅。 随五河琴话音落,穗乃宇瞬被传送立浪车站门口附近,刚,穗乃宇歌声传,很明显诱宵美九唱歌。 幼直憧憬,闪闪舞台,将花洒做话筒,浴室回荡,啦啦啦歌声,声音,特别感觉,喜悦流入情,今依旧清晰记,让唱首歌,让歌,遍布夜空千千万万... 美九声音知道特别魔感觉,听舒服,嗓音甜美,名偶像。 “欧尼酱,听吗?歌声。候居唱歌?怎么?”穗乃宇戴信号及佛拉克西纳斯战舰袖珍摄像影像画。五河琴奇怪。 难道精灵?喜欢唱歌精灵?真吗? 知道,五河琴印象。 “琴。”穗乃宇知道五河琴比较震惊,但直接走车站,震警报,车站空无,连类似舞台,唱歌,紫银浅紫色身穿空袖及花边状光带,则穿褶皱边礼服,头佩戴月亮状装饰。 尤黄色月牙及白色花饰,让诱宵美九显非常贵,接近感觉。 “歌姬?”穗乃宇诱宵美九,五河琴声。“只被确认精灵,几乎完详细情况,ǹ她接触候请保持警惕啊,欧尼酱。” “完解吗?”穗乃宇五河琴话,解啊。 诱宵美九放网游打辅助身份啊,直接降低。 住穗乃宇,系统啊。打板,穗乃宇看兑换。 名字:坂穗乃宇 别:男 龄:15岁 兑换: 综: 技:汉语级精通、级精通、剑术技巧级精通、视野消除、存消失、初级钢琴精通、空LV3,五视万、编程精通、配音精通、雾辰明流、画技级、精灵封印、:灼烂歼鬼(劣),:鏖杀公(劣),:赝造魔女(劣),:冰结傀儡(劣),:绝灭(劣),:飓风骑士(劣)。 品:神光棒,艾斯特。 者:saber。 称号:无。 兑换系统变身品,观束总手环:兑换及 肯普手环:5000兑换手环直接变!虽变态,但确穗乃宇兑换手环,转七罪伪装,但伪装终究只伪装,并接触,局限穗乃宇准备兑换手环便直接兑换观束总手环东西,虽兑换,但绝值! 转,么刺激啊~ 兑换商城,穗乃宇直接兑换,扣掉万兑换红色手镯直接穗乃宇穗乃宇兑换。直接少万。 穗乃宇拿手环看,直接戴。 “欧尼酱,什么?”穗乃宇拉斯塔缇克律摄像传送佛拉克西纳斯战舰,五河琴疑惑,手镯直接凭空。 “装饰品已。”穗乃宇并没,即变身,七罪糊弄么,候变身手环直接变!虽变态,但确穗乃宇兑换手环,转七罪伪装,但伪装终究只伪装,并接触,局限穗乃宇准备兑换手环便直接兑换观束总手环东西,虽兑换,但绝值! 转,么刺激啊~ 兑换商城,穗乃宇直接兑换,扣掉万兑换红色手镯直接穗乃宇穗乃宇兑换。直接少万。 穗乃宇拿手环看,直接戴。 “欧尼酱,什么?”穗乃宇拉斯塔缇克律摄像传送佛拉克西纳斯战舰,五河琴疑惑,手镯直接凭空。 “装饰品已。”穗乃宇并没,即变身,七罪糊弄么,候变身手环直接变!虽变态,但确穗乃宇兑换手环,转七罪伪装,但伪装终究只伪装,并接触,局限穗乃宇准备兑换手环便直接兑换观束总手环东西,虽兑换,但绝值! 转,么刺激啊~ 兑换商城,穗乃宇直接兑换,扣掉万兑换红色手镯直接穗乃宇穗乃宇兑换。直接少万。 穗乃宇拿手环看,直接戴。 “欧尼酱,什么?”穗乃宇拉斯塔缇克律摄像传送佛拉克西纳斯战舰,五河琴疑惑,手镯直接凭空。 “装饰品已。”穗乃宇并没,即变身,七罪糊弄么,候变身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热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筹谋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39章 第九章 筹谋 尘往 东京辆低调奢华汽车始终没驶入场。 叶予月站,焦急望向窗,目光始终注视路口,? “介意吗?”叶予月喃喃语道。 “姐,。”站身旁女保镖道。 “车吧,。”叶予月道。 长辈武断,连朋友。 叶予月屈身入车座,旁却响熟悉声音。 “干嘛路边死,搞传送。” 路边监控太,身刚刚转公职员,随意被投诉。 “!” 察觉女保镖掏符文**,黑洞洞枪口指车座,**铭文闪烁光辉。 此李钰。 “艾斯娜,枪收回朋友。” 金干练女保镖收回**,默默看。 叶予月看见李钰,低落情绪立刻拔升,精致明显兴。 “李钰,!” 叶予月悄悄将身靠近道:“石头,呢?” “别想,专门,只转送已。” 李钰虽么讨厌叶予月,但仇恨,让无辜女孩总脸色。 朋友,但降。 “知道,讨厌。”叶予月卑微简直弟该。 金女保镖震惊叶予月姐,骄傲呢,假颜色吗,啊? “秦万殿联系吗?” “没,没怎么联系呢?”叶予月连连摇头。 秦万殿,诬陷李钰**,秦万殿追求叶予月贵女,演,想场英雄救美。 掏腰包约山野炊,李钰未觉醒纪,只类似李钰觉醒者拥。 秦万殿想演,英雄救美,结果找足,败余,买兽野未除。 结果导致C级异兽暴走,秦万殿己逃走却被异兽冲散。 李钰叶予月双双受伤,但李钰身躯保命,叶予月却伤昏迷。 李钰带叶予月山,安城市,却被叶秦万殿暗**,仅将情闹网络诬陷李钰。 ,打算演,英雄救美,诬陷李钰已**叶予月。 恶先告状,叶予月昏迷醒,叶将李钰抓。 若叶予月检查清白,李钰恐怕被秘密处死。 续叶予月苏醒,将情解释清楚,李钰才被放。 但真依旧没查清楚,秦万殿将己隐藏,没证据证明李钰黑手。 更何况情闹风风雨雨,**已将李钰。 叶直接李钰做惩罚,暗,导致李钰觉醒者没考核,无9区任何座超读。 至今此。 李钰苦证据证明秦万殿才真凶,只9区,11区参考核,入读岩户。 论超资源,11区9区富饶。 每李钰回想秦万殿故意挑衅牙根痒痒! 叶予月未犯错误,只老狗让李钰记恨,友变。 “秦万殿怎么?”李钰抛,问道。 “据B级传言即将参悟领域,总拔尖。”叶予月道。 听,李钰感慨,秦万殿阴险狡诈又资超绝非常快速,没想秦万殿比快,参悟领域吗 ? “算慢啊。”李钰毫无波,淡淡道。 “毕竟,资源指导ǹ丝毫差,很厉害啊,认识。”叶予月道。 “送给赵镇岳,朋友联系。” 阴影双手,奉堆包装精致。 赵镇岳,初帮助李钰11区友,若系,哪怕11区校。 被毁啊! 秦万殿…… 次见,直接杀!李钰浓浓杀意。 泄露杀气让车气氛滞,连金女保镖感受深深威胁。 虽回9区打算,遮掩秦万殿仇恨。 再次踏足故乡仇旧账笔算清楚。 叶予月沉默,劝道:“石头,秦万殿弟,哪怕势单击败啊。” 李钰没什么,整慢慢沉入车阴影,留句话,消失叶予月眼。 “忍受口气,证明告诉手拿回。” 叶予月再次沉默,李钰言语恨意已秦万殿,惩罚。 “艾斯娜,今情,希望知道。”叶予月冷冷道。 “姐!”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筹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0章 第四十章 问话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40章 第章 问话 “更何况,头至尾,句道歉己做错,谈何原谅。”林暮身拍拍屁股土,“很忙,伤员救治。,友情提示,果真给未积德,灾区秀,老老积德。” 完,她转身离,顺便什么听谭雅婕没营养话,她向江根救药。灾区挺清奇,估计志愿者救灾活越走轨,比最候已想办。 林暮没再注意向江谭雅婕,果世界果循环,但。 回,林暮站,听院长彰词,快乐,堵,她灾区见破碎堙灭希望,断壁残垣、血肉模糊,让。 拿彰回批很**医林暮叽叽喳喳问停。 便患者知道林暮停,林暮换药,伙,脸敬佩:“姚医太厉害,居候挺身支援灾区,佩服啊,果换做太惜命又怕死,肯。” “没什么。”林暮谦虚,她此觉,“话,医院**,做医碗饭,遇情怎么躲。准备拿份钱,灾区救援。” “选择啊。”患者依很佩服目光。 林暮笑笑:“坚守医院抢救伤员救治。考虑,医院,,但救灾。或许,但责任。” 患者很坚道:“怎么谦虚,白衣。” “视看吧,什么白衣,**凡胎。”林暮很喜欢称谓:“ 什么?,无私无畏。畏惧。最希望患者确看待医,认识普通治病救职责,钱。道德期待,肝草菅。” 患者知道听没听懂林暮想,道:“姚医。” “谢谢。”林暮冲微笑头,东西推推车。 她接医院灾区医疗救援队救治续治疗病历,拿给祁柏林,“祁老师,救援病历。” 她早,祁柏林排众议手术气胸恢复很舞蹈,永远双腿。 “。”祁柏林松口气,“没救回知道少麻烦。” “祁老师,您悔吗?没救,或者感染。”林暮壮句,很候某潮澎湃偏感,但悔,她很想知道向尽避免麻烦祁柏林悔。 祁柏林愣,想想,放沓病历,“悔,管结果怎么,总试试做手术救死,手术,很麻烦,做手术,才真悔,什么拷问己很。” “明白。”林暮看祁柏林,管祁柏林什么,标尺没任何改变。 林暮忙碌,她知道什么任务直没被评判功,她真留院才任务功吧。 她留院目标,认真、跟科研,灾区改变祝菁,祝菁再觉永远祁柏林庇护菟丝花科研项目。 ,林暮给病记录血氧饱候,李茜找她,看很挺急。 “怎么?”林暮很奇。 李茜迫及待她记录完,她拉倒旁, “刚才急诊收气胸,肺疱破裂导致胸膜腔装满气,压迫,情况特别危急,胸腔镜胸。” “什么特别吗?”林暮解,她病情什么看,只凶险情况。 “病情没什么特别,只很特别。”李茜神神秘秘。 林暮挑眉:“走祁老师吧?系啊?医药公司?” 祁柏林系手术刀,名气,手术做漂亮,系户做手术,第想找祁柏林。 “刚才急诊收气胸,肺疱破裂导致胸膜腔装满气,压迫,情况特别危急,胸腔镜胸。” “什么特别吗?”林暮解,她病情什么看,只凶险情况。 “病情没什么特别,只很特别。”李茜神神秘秘。 林暮挑眉:“走祁老师吧?系啊?医药公司?” 祁柏林系手术刀,名气,手术做漂亮,系户做手术,第想找祁柏林。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40章 第四十章 问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审问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41章 第章 审问 房,聂始检查身武。 此阴阳煞元,武强悍脉骨骼,远比更恐怖。 ,星空九限剩余限,却启。 “嗯?”候,聂目光微微凝,突命格空,九道命脉比,显强健,极感。 “聂九道命脉,竟!”候,鬼帝声音响,惊讶已。 “嗯。”聂头,欣喜已。 命脉长速,超预料。 “聂命脉,已期,,比帝预想。”鬼帝显非常兴奋,道:“烽命诀果很恐怖!” 聂命诀只月左右,竟直接达命脉期,恐怖。 聂命脉固,但若命诀辅助,绝长。 “嗯。”聂微微头,兴奋已,烽命诀确帮忙。 ,跟九道命脉系。 虽命脉此直接帮助,但感觉,九道命脉,让,强悍。 半,聂湘离酒楼,往夜狼谷。 ,聂特意改变气息,容貌稍稍做改变。 想刚刚狼夜城,强者追杀。 很快走狼夜城,聂非常,谨慎感知周,确跟踪,才放少。 “闻湘,必须快麻烦。”聂沉沉道,难免紧张。 酒楼道强气息潜伏,显意识,聂酒楼隐瞒久,必须抓紧,取回夜狼圣炎立即回城。 狼夜强者再张狂,狼夜城撒野。 聂非常快,概半处山谷。 “!”闻湘望山谷,沉沉道。 聂目光微微凝,,整山谷被头巨狼包围巨狼,每百米,身躯玄黑色,但周身却涌道道赤红符文,远远看似火焰般。 巨狼,血焰玄狼。 “血焰玄狼知道什么。”闻湘望血焰玄狼,黛眉紧蹙道,巨浪,她该已夜狼圣炎。 “嗯?”聂眉头紧皱,望血焰玄狼,很快异常禁惊讶声。 血焰玄狼,虽将整山谷包围,但却很奇怪,并没入山谷。 似乎,被山谷气息吸引,但又忌惮山谷。 “看看。”聂目光扫湘,淡淡道。 “。”闻湘微微头,紧张。 聂微微笑,身影直接道流光,向夜狼谷飞掠。 “吼—!”身影将候,血焰玄狼被惊,纷纷低吼声,头玄狼身影直接,骤跃至身血焰变狂暴,顿道道血焰释放火海般,向狂压。 聂眉头皱,手直接星辰斩,直接剑斩,剑影呼啸龙,硬血焰玄狼。 血焰玄狼阶圣兽,,足韵九武者威胁。 但威胁。 “嗯?”,突感觉山谷股诡异气息,让脸色变,惊骇已。 股气息,极诡异,似乎剑意,但ǹ剑意。 更让聂震惊股气息,竟莫名共鸣感。 感觉,让回想入狼夜片峡谷魔气。 股气息跟诛魔气完,绝,但却跟共鸣。 “吼!吼!吼!”疑惑候,头血焰玄狼暴吼,直接向猛扑。 “聂!”闻湘看幕,美眸颤,惊骇 声。 “滚!”聂目光沉,低吼声,剑狂扫,剑意惊涛骇浪般轰,直接将头血焰玄狼冲击倒飞。 血焰玄狼惨叫声,但却没死。 “,皮倒挺厚!”聂嘴角扯,冷笑声。 血焰玄狼剑,竟没死,兽身强悍。 怪,闻湘拿玄狼没。 “吼!”血焰玄狼低吼,龇牙咧嘴,非常狂暴。 但敢靠近聂。 “轰!”候,聂身涌剑势,震慑群狼,随即背星魂翼,道流星,直接入夜狼谷想跟血焰玄狼纠缠,想直接拿夜狼圣炎走。 “嗯?”但入夜狼谷,突感觉气息,让眉头皱,脸色变。 “滚!”,谷声低吼,极狂暴,股慑剑势,凌空,肃杀无比。 聂眉头皱,脸色唰变,震惊。 股剑势,非常怕,让感觉致命威胁。 “轰!”,聂,星辰斩猛,硬剑势,被逼**百米,直接退夜狼谷。 “怎么?”聂稳住身双眼睛惊骇已,非常疑惑。 震惊,并此刻又感觉。 昊,竟共鸣! 声。 “滚!”聂目光沉,低吼声,剑狂扫,剑意惊涛骇浪般轰,直接将头血焰玄狼冲击倒飞。 血焰玄狼惨叫声,但却没死。 “,皮倒挺厚!”聂嘴角扯,冷笑声。 血焰玄狼剑,竟没死,兽身强悍。 怪,闻湘拿玄狼没。 “吼!”血焰玄狼低吼,龇牙咧嘴,非常狂暴。 但敢靠近聂。 “轰!”候,聂身涌剑势,震慑群狼,随即背星魂翼,道流星,直接入夜狼谷想跟血焰玄狼纠缠,想直接拿夜狼圣炎走。 “嗯?”但入夜狼谷,突感觉气息,让眉头皱,脸色变。 “滚!”,谷声低吼,极狂暴,股慑剑势,凌空,肃杀无比。 聂眉头皱,脸色唰变,震惊。 股剑势,非常怕,让感觉致命威胁。 “轰!”,聂,星辰斩猛,硬剑势,被逼**百米,直接退夜狼谷。 “怎么?”聂稳住身双眼睛惊骇已,非常疑惑。 震惊,并此刻又感觉。 昊,竟共鸣! 声。 “滚!”聂目光沉,低吼声,剑狂扫,剑意惊涛骇浪般轰,直接将头血焰玄狼冲击倒飞。 血焰玄狼惨叫声,但却没死。 “,皮倒挺厚!”聂嘴角扯,冷笑声。 血焰玄狼剑,竟没死,兽身强悍。 怪,闻湘拿玄狼没。 “吼!”血焰玄狼低吼,龇牙咧嘴,非常狂暴。 但敢靠近聂。 “轰!”候,聂身涌剑势,震慑群狼,随即背星魂翼,道流星,直接入夜狼谷想跟血焰玄狼纠缠,想直接拿夜狼圣炎走。 “嗯?”但入夜狼谷,突感觉气息,让眉头皱,脸色变。 “滚!”,谷声低吼,极狂暴,股慑剑势,凌空,肃杀无比。 聂眉头皱,脸色唰变,震惊。 股剑势,非常怕,让感觉致命威胁。 “轰!”,聂,星辰斩猛,硬剑势,被逼**百米,直接退夜狼谷。 “怎么?”聂稳住身双眼睛惊骇已,非常疑惑。 震惊,并此刻又感觉。 昊,竟共鸣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审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结果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42章 第章 结果 袁氏罪名 梅妃领夏丞ǹ玲珑夫殿。 梅妃碎步,跪:“臣妾给皇太请安,皇太福寿康宁。” 夏丞梅妃礼完毕,带玲珑夫,“臣特意带夫入宫给皇太请安,皇太万福金安。” 皇太眼睛瞧,“?快吧。” 夏丞,忽嚎啕,“臣敢,臣罪啊!” 皇太怔,“怎么回啊?哭什么啊?” 玲珑夫磕头,泪痕,“皇太明鉴,妾身今夫君入宫请罪。” 皇太声,诧异问道:“请哪门罪啊?” 夏丞鼻涕眼泪,悲声道:“皇太女儿夏安悔婚梁王情,臣知道她竟敢做,,臣便问她,她愿意,臣才敢手办,谁知道她竟花轿临门悔婚,且胡言乱语场。调查,才知道母袁氏意,袁氏善妒,嫉妒玲珑女,她己则无,便教唆此报复玲珑ǹ臣,臣罪啊,臣管,祸连梁王殿,害殿丢尽,臣真万死莫赎啊!” 皇太震惊,“悔婚情,确满城风雨,袁氏怎此胡闹?听闻她才情横溢呢,见女无才便德,此话没错。” 皇太情她论,只,她疑惑,皇追究,巴巴入宫请罪般啊? 她顿,问道:“梁王跟哀,迎娶姐夏婉儿,什么安呢?换,袁氏意吗?” 玲珑夫:“皇太容禀,夫看妾身顺眼已,妾身直忍让,但满足,想妾身赶才引致悔婚件,安求她想嫁给梁王,且思慕梁王已久,让婉儿让门婚给她,她明明己愿意,但梁王被迫,妾身安,她只被她母。” 皇太,略沉吟,看向梅妃,“情,知道吗?” 梅妃笑 盈盈,让孙公公离伺候皇太茶,“太情臣妾知道,且位千金,偶尔入宫给臣妾请安,婚臣妾问她否愿意嫁给梁王,她愿意。” 皇太她,神色静,“,悔婚ǹ袁氏意?她做啊?” 梅妃茶送,轻轻叹气,“太袁氏负才情,恃才傲皆庸俗辈,她轻贱玲珑,玲珑寡。妇,,便打见玲珑画,境界竟比她此便权势欺压玲珑,玲珑忍让,已毒誓再画,才让她消停几,只玲珑诞双胞胎,比她先府便嫉妒祟,始终鸡飞狗跳,,她渐扭曲,变古怪已,,她便ǹ絮絮叨叨,玲珑坏话,周知情。次,她更布局,报复ǹ玲珑。” 皇太梅妃话,淡淡,“袁氏赦啊。” 夏丞脸悲哀道:“臣或许德够,才孝,妻贤。” 皇太,“么,次入宫,负荆请罪怎么?” 夏丞闻言,准皇太,抬头瞧梅妃眼,梅妃责备道:“该请罪请罪,皇太ǹ何责罚,。” 夏丞道:“臣请皇太降罪!” 皇太解,“先降罪降罪,若罪,降,哀明白,袁氏报复ǹ玲珑夫她莫非知道场悔婚,女儿夏?” 梅妃叹息道:“她怎么知道?特别怜,虽袁氏吧,但袁氏辄打骂,压根没闺女看待,若太信,检查夏,她身旧伤,袁氏打臣妾袁氏扭曲,她明知道让安悔婚,必连累安,但扳倒府,她已。” 皇太初步解,但袁氏,她知道。 她始认梅妃只夏丞话,但今听安身旧伤,。 莫非,袁氏真 女儿? 她招孙公公,“袁氏,知道少?” 孙公公回答:“回太话,袁氏深居简,几乎怎么露知晓她情,只,她才情满,很追慕。” “知道,老娶,她守吗?”皇太道。 皇太袁氏她知道怪袁氏,六岁袁氏,便宣称非她娶,,谁知道,竟真袁氏终娶。 夏丞皇太话,神色最介意情,袁氏已,但门口,永远群狂热追随者。 追求袁氏,九牛,但,袁氏,似乎再名气躁才女,很失望。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结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除非我死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43章 第章 除非死 钱吴氏虽,但做父母身受害怕,恨罪魁祸首**万段,情忘忘记,只,觉儿吧? 只知道,身受。 情跟王慧娘没直接系,但确确她姐姐才落角光环太,顺她者昌逆她者亡,让警惕。 “王惠娘运气简直。”王氏,几乎运气。 王慧娘真真宠儿。 再次提王慧娘,吴氏倒想初娟娘推女儿落娘觉女儿跟王慧娘付,替王慧娘报仇。 她敏感,头总觉王慧娘邪门,娟娘什么推女儿落呢? 再看娟娘害怕么害怕怎么手呢?王慧娘肯邪门手段。 但凡捡银?银风刮掉银? 总轻易随便接触。 “运气,咱头老百姓,跟随便接触,毕竟双身份别,咱。”吴氏冷静道。 “,”话最陈氏,陈氏阵狂头,“慧娘运气吓很,初咱珍珍她才被娟娘推吗?邪门像谁跟她惩罚谁似几宿没睡觉呢。” 任谁,陈氏居智慧,竟意识陈氏笑,只知道,陈氏感觉没错,王惠娘宠儿,罪她场。 候她总感觉她世界,书似,只角才支撑世界,更运气世 界,,毕竟运气坏,怎么直运气笑笑,提王慧娘惊讶情真,毕竟妃,跟她曾村,难听认识罢,谁候认识帮忙跟世妃认识,非,钱么想,她警惕,角光环太,万丝漏怎么办呢? 候,钱梦,王慧娘梦。 ,王惠娘锦鲤次意锦鲤降落王慧娘,让她运气逆候她父母男轻女,受待见,但王慧娘捡银改变,王慧娘瞩目。 王惠娘运气,受伙伴偏偏钱珍珍。 初期跟王慧娘,凡跟女,最倒霉。 书写道,钱珍珍跟王惠娘付,被王慧娘跟班娟娘推落淹死波澜,甚至让许王慧娘望畏,敢再跟。 钱莫名妙失女儿,钱珍珍女儿吴氏跟钱简直痛彻扉。 彼并没被穿越,普通,姐姐,她除哭鼻毫无办。 钱女儿刘已,伤痛余,想办情,,钱珍珍并女儿。 白瑞阳,终己侄女踪,侄女。 彼白瑞阳比没付钱像捏死只蚂蚁么容易,己侄女,才导致她亡,此便疯狂报复钱。 钱亡。 眷顾王惠娘则路 顺风顺青石镇候再次被郡带走幸运嫁给风光无限妃。 她传奇女蜕变华丽变身,但凡环节错,王惠娘身,偏偏王惠娘做。 她直活岁,孙满堂,幸福美满,凡跟她什么场,王慧娘并没,别取灭亡。 玛丽苏光环附身,果无敌。 做完,钱被吓醒己脑海直清晰盘旋,怪她觉世界怪异,原玛丽苏女文。 王惠娘穿越,姐姐估计早香消玉迹,被白瑞阳像碾死只蚂蚁捻死。 梦简直太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除非我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陆晏的计划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44章 第章 陆晏计划 棋牌室占凌向东凌向东根直躲柳婉清。 柳婉清已耳塞,住她打麻将声浪。 马海萍张牌,往桌拍! 啪! “胡啦!胡牌,今运气真错啊!哈哈哈……” “萍姐,今手气啊!”恭维句,推,“今太累容易低血糖,东西,走啦走啦。” “走什么走,别墅,难道做饭么?”马海萍急忙拦住她,“安排东西吃。” “萍姐真啊,厨师呢,阔太哦。” “,真羡慕哦,老公,孩息。” “什么话啊,萍姐句话怎么,男!” 听恭维,马海萍笑颜花,整感觉几岁。 马海萍柳婉清没敲门,直接推门走。 柳婉清没换衣服,塞耳塞已;凌向东则危襟妆台台笔记浏览闻。 “凌向东,别玩饭。冰箱什么东西做吃,越贵越,最海参鲍鱼什么。”马海萍命令道。 凌向东皱眉问道:“什么客东西?” “只管做饭,问干嘛!”马海萍耐烦道,“,做完饭,她2打车送回女婿,没见,少话漏馅儿。” “,婉清今收拾,已。”凌向东马海萍,低声道,“帮婉清衣服脱吧,给她换睡衣,盖。” 马海萍脸鄙夷凌向东,嘀咕道:“己媳妇衣服敢脱,窝囊废!” “听您意思,婉清睡?”凌向东冷哼声,走。 马海萍气 轻,怕让牌友听,没敢再骂。 凌向东随便炒菜,送马海萍她打麻将凌向东话,马海萍介绍道:“尝尝吧,,专门呢,喊,手艺般般吧,请假车,。” 立即评头论足。 “菜挺香啊,手艺,真错。” “哎呦,萍姐,眼光错,找眉清目秀呢。” “,叫什么名字啊?今?” “喜欢,看听结呢……萍姐,今送回啊,挺害怕。” 凌向东汗,知道很很嗨,没想妇女少! 马海萍没想,急忙赔笑:“什么玩笑啊,老吴知道啊!” “老废老头做什么敢管。”副财气粗,“萍姐给资啊,双倍资!” 凌向东冷脸摇摇头:“抱歉,结婚!” “真巧!姐姐结婚明咱俩缘哪!”花枝乱颤,“嫌钱少?资,怎么?” 马海萍顿眉头皱,:“给万块呢!!” “谁?”直接拿几摞金,往桌拍,“万,另万,直接给转账。” 什么叫财气粗?叫财气粗! 马海萍原己炫耀别墅很气派,但钱,顿感觉气势。 “梅!别太啊,今什么走!”马海萍气恼。 “白脸么,什么系吧?么舍啊?”阴阳怪气,“再。” 凌向东黑脸拒绝道:“几位打牌打牌,玩笑。” “玩笑!”劲儿,直接身揽住凌向东 胳膊,“姐姐玩真吧,喜欢做饭,特别味道!” “滚!”凌向东骂句,狠狠甩她。 蹲坐,马海萍急忙她,凌向东骂道:“东西,怎么!快给道歉!” 凌向东冷冷看眼马海萍,没话,摔门马海萍直显摆房烦,又闹,顿兴致无。 “哎呀,厨师,特嘛!” “,萍姐,白脸怎么么没教养!咱娟姐给摔!” “玩儿玩儿!扫兴!” “别走啊!磕头道歉。”马海萍兴头,顿轻,立即凌向东声呵斥道,“凌向东,站住!” 凌向东原打算抽根烟冷静,听马海萍,停脚步。 马海萍单手掐腰,指凌向东命令道:“道歉!” 为您提供大神 茉上霜 的《世子火葬场纪实》最快更新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陆晏的计划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陆晏的计划 《世火葬场纪》最章节 第45章 第五章 陆晏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