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 1. 第1章 夜幕降临后的赫特福德郡，总是那么的宁静和谐。 无论是农民商人，还是绅士家庭，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全家人坐在起居室里聊天、绣花边、看书、打牌……享受这片刻的温馨时光，朗伯恩庄园也不例外。 莉迪亚·班纳特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简和班纳特太太在绣花边，伊丽莎白和玛丽在看书，连班纳特先生也少见地走出书房，陪伴在他愚蠢吵闹的家人身边。 显然，这是因为两个噪音制造者今天没在家——莉迪亚和吉蒂去镇上拜访姨妈了。 “妈妈！我要把我所有的衬裙都改成短袖，”一进门，莉迪亚就用夸张的腔调叫嚷，“菲利普姨妈说长袖已经过时，现在伦敦和镇上正流行短袖！” “你不能把所有的裙子都改成这样，至少冬天的裙子不能。”吉蒂一边脱下外套交给管家希尔太太，一边大声发表高见。 莉迪亚和吉蒂高昂的声音，迫使伊丽莎白和玛丽把目光从书本上转移到她们身上。 “莉迪亚，我认为你最好留下一部分长袖裙子。今天流行短袖，明天就可能流行长袖。流行总是瞬息万变。你可以裁下衣袖，但却不能再缝上一双袖子。”伊丽莎白提出理性的劝告。 袖子裁下又缝上！多么奇怪的一条裙子啊！ 一想到那怪模样，莉迪亚就忍不住大笑：“天哪，要是我穿着这样的裙子参加舞会，那就没有绅士会想和我跳舞啦！” “哦，我的宝贝莉迪亚，快来跟我说说你都从菲利普姨妈那儿打听到了什么！” 班纳特太太看到莉迪亚回来，已经完全按耐不住了，本来就尖刻的嗓音又抬高三个度，以表达对最疼爱的女儿莉迪亚的欢迎和对镇上新闻八卦的热切求知。 菲利普姨妈是班纳特太太的妹妹，住在离朗伯恩一英里远的梅里顿镇，班纳特家的姐妹们每周要去梅里顿逛个三四次，每次都免不了拜访姨妈，莉迪亚和吉蒂更是这其中的常客。 没有舞会的日子里，莉迪亚和吉蒂喜欢到姨妈家打听镇上的各种新闻趣闻，尽管梅里顿也没有什么新闻值得打听。 “莉迪亚，有一封你的信，一封火漆封缄①的信，简帮你放在梳妆台了。”最先想起这件事的伊丽莎白出声提醒。 “信？谁会给我寄信？” “是一位克劳德小姐。你从哪里认识的克劳德小姐？据我所知，我们交往的人里好像并没有姓克劳德的。” 莉迪亚脸上难得露出迷惑的神色，“什么克劳德小姐？我根本没有听说过。” “莉齐②，你不必怀疑莉迪亚的社交能力。我相信就算没有人介绍③，只要莉迪亚愿意，她就能认识英格兰境内的任何一个人。她认识谁都不奇怪！”班纳特先生忍不住讽刺道。 “哦。我亲爱的班纳特先生，听到你这样评价莉迪亚，我真是再高兴不过啦！你是知道的，我一直不认可你对于莉迪亚是全英格兰最蠢的女孩的说法。” 班纳特太太没有听出班纳特先生对莉迪亚不守社交礼仪的讽刺，这位可怜太太，还以为班纳特先生是真心夸奖莉迪亚。 看到莉迪亚的神色，伊丽莎白知道她确实不认识这位克劳德小姐，才稍微安心。 她一直放心不下这几个小妹妹，特别是莉迪亚，生得漂亮，却没有匹配一个好脑子，又举止轻浮，最容易受坏人逗引。伊丽莎白几次请求爸爸妈妈管教妹妹们，可爸爸和妈妈依旧不在意，导致伊丽莎白不得不承担起监护人的责任，密切关注小妹妹的行为。 当看到陌生女人来信的时候，伊丽莎白还暗暗担心莉迪亚偷偷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现在看来是她误会了，她相信莉迪亚还不至于那么鲁莽不知道分寸。她的妹妹们虽然脾气各有古怪，但还都是好女孩。 对于姐姐的担忧一无所知的莉迪亚，正在对这封信产生兴趣。 若是别人寄错了信，那里面的内容不是比所谓的梅里顿新闻更有趣吗？ “我要先上去看看。”她丢下一句话，哒哒哒地跑上楼。 “哦！莉迪亚！你还没有告诉我梅里顿最近都发生了什么！”班纳特太太神色痛苦地叫道。 “上帝啊，可怜可怜我脆弱的神经吧，要是不能够听到梅里顿的新闻，我今夜的睡眠恐怕会像朗格太太家的碎花墙纸那么糟糕了！” “让吉蒂给您讲吧，虽然她不如我幽默，但我保证她会尽力的！”莉迪亚用尽全力大喊，以保证声音可以穿透墙壁。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枚黄灿灿的金币。 【叮——系统绑定成功！】 “谁？是谁在说话？”莉迪亚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姐姐在和她开玩笑，伸头朝门外看去，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恭喜您加入卓越企业家培养计划，绑定专属改造系统。我们的目标是突破时代的女性束缚，成为优秀企业家，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抢夺先机，建设工厂，闯出一片新天地。】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莉迪亚惊恐地发现，这声音似乎，来源于她手中的金币。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手一松，金币掉到地板上，轱辘轱辘地滚到床底。 上帝啊，金币会说话了！ 潘多拉魔盒、仙女教母、诅咒、魔法……一时间，种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兴奋、好奇、恐惧、紧张等多种情感交织，最后，好奇心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她钻到床底小心翼翼地把金币拿出来，“呼呼”几下，吹掉金币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是来干什么的？”莉迪亚发问。 之前系统说的话，她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带着些往日没有过的低哑，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宿主，您好，我是来帮你的。】 听到系统的回答，莉迪亚的眼睛里迸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系统心想，它果然没有看错，莉迪亚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她身上有一股罕见的虎劲。其他淑女碰上这种事，想必是花容失色，以为自己被恶魔缠身或者罹患某种疾病，忙着去找神父医生求助。莉迪亚呢，不仅接受良好，而且还感到兴奋！ 在莉迪亚兴奋殷切的目光下，系统继续开口。 【你应该也知道，在班纳特先生去世后，朗伯恩的土地并不由你们姐妹继承，你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千英镑的遗产，这笔遗产只能为你带来四十英镑的年息。如果你不能在班纳特先生去世前结婚，而且是嫁给一个富裕的绅士，你的生活水平就会大大下降。鉴于你微薄的嫁妆，嫁给富裕的绅士基本没有希望，日后，大概率成为生活潦倒困苦的老小姐。但是，我能帮助你避免这种情况的。只要你配合系统任务，认真经营工厂，就会获得生活保障。】 “什么！”莉迪亚眼中的光芒在听完系统的最后一句话后瞬间消亡。 看到莉迪亚明显被唬住的样子，系统感到胜券在握。 劝服一个没有见识的土丫头而已，它还是很有自信的。 “所以，你既没有魔法让我发财，也不能让我像灰姑娘一样嫁给王子，竟然还要让我自己赚钱！”莉迪亚大失所望地尖叫。 …… 沉默良久，系统才斟酌道： 【但是，我掌握很多信息，只要你稍加配合，我就能让你赚钱。】 系统话音一落，莉迪亚就嗤嗤笑个不停，仿佛听到了全英格兰最好笑的事情。 【能打断你一下吗，我想知道你在笑什么？】 系统表示很费解。 虽然莉迪亚对系统的魔力很失望，认定它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出于对一枚无知金币的怜悯，她还是十分好心地解答： “哦，可怜的小东西，你只是一个眼睛鼻子都没长的小金币！你当然不懂我的美丽对于绅士有多大吸引力。你要是能看到我的脸，一定不会说出我会成为老小姐这样的话。” 它不是一枚小金币！！！ 金币只是它的一个载体，它是一个获得过先进杰出个体奖的优秀系统！ 它确实没有五官，但它能看见！！！ 系统气归气，但它并不想和莉迪亚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当务之急，是如何说服她配合系统任务。 但看着她娇艳的脸蛋，系统发现自己那些反驳的话语实在无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就让她自己亲眼看看自己的未来。 【你确实能够嫁出去，而且还是姐妹中最早结婚的，但是你婚后的生活并不美好，我可以让你看看。】 散发着荧荧蓝光的屏幕突然出现在莉迪亚身前，开始播放她与威克汉姆的婚后生活。 【威克汉姆是一位陆军中尉，嗜赌酗酒，风流成性，劣迹斑斑……】 【你们两个先上车后补票，哦，你听不懂，就是私奔……】 【反正婚后，日子过得是一塌糊涂……】 系统细细碎碎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莉迪亚却什么都没听进去。自从威克汉姆出现，她的全部注意力就都被他俊朗的面孔和合身的红制服吸引了，根本顾不上一个连五官都没有的系统说的话。 她完全沉浸在屏幕上播放的生活中，直到播放结束，才回过神来。 “天哪！我以后会嫁给一位‘红制服’④！”莉迪亚尖叫道。 “红制服，红制服，哈哈，我会嫁给‘红制服’！”她高兴得在屋里蹦来跳去，拽起枕头边转圈边唱歌。 “啦啦啦，红制服，红制服，漂亮的红制服……” 她大概转了有几百个圈，才头晕力竭，抱着枕头栽倒在床上，嘴里还呢喃着：“要是吉蒂知道了，她一定会嫉妒得发狂。” 2. 第2章 莉迪亚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她梦见与威克汉姆结婚后，他们两个搬到了纽卡斯尔生活。 威克汉姆对她很不好。 他花光她的嫁妆①，卖掉她积攒多年的首饰，甚至还把属于她的裙子帽子拿走，送给他的情人。最后弄得莉迪亚连一身见客人的体面装束都凑不出来，不得不成天躲在那个阴沉黑暗的小屋里，活得像透过窗户森森窥伺的古堡幽灵。 舞会、宴客、抓彩牌、红制服……朗伯恩里肆意欢笑的少女时光，竟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再一转眼，他们就有了一屋子望不到边的孩子，总得有十几个。个个都很健壮，声音嘹亮，哭起来更是中气十足。 孩子们围着她不停地哭啊叫啊，“妈妈妈妈”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莉迪亚醒来时，简直感到如蒙大赦。 被一群吵闹的孩子围着的感觉真糟糕，上帝啊，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 【宿主，早上好。】 “一点都不好！简直糟糕透了！”莉迪亚懊恼道。 瞬间，她就反应过来，憔悴的小脸上浮现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梳妆台上摆放的金币。 “这些梦是不是你的魔法？你以为这些虚幻的东西能吓倒我，你个坏家伙！恶魔！！！” 虽然昨晚经过系统的科普，她已经接受了系统在她的脑壳里不在金币上的事实，但这并不影响她想找个实物承担她的怒火。 不然对着空气发脾气，她的愤怒恐怕不能够表达彻底。 【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所有可能，毕竟，你说的话太有道理，我辩不过你，只好出此下策。】 听到这话中近乎敷衍的肯定，莉迪亚的愤怒小火苗立刻就熄灭了，她一向好哄。 系统承认，他真的说不过莉迪亚。像她这种头脑顽固的愚者，总有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逻辑，与他们这类人讲理是讲不通的。 如果硬要讲，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气死自己。 对于这一点，系统深有体会的。 昨晚看完影像，它又给莉迪亚碎碎念了很多威克汉姆的缺点，没想到莉迪亚竟然反说它贪心，说威克汉姆长得俊朗，还是一名军官，有这些优点，完全能够抵消他没钱和人品不好的缺点。 莉迪亚说，如果他仪表堂堂、品格高尚，还家境不菲，那为什么要娶她呢？她认为，正是因为她不贪心不挑剔，所以才成为姐妹中嫁得最早的那一个。 这就是你高高兴兴嫁给渣男的原因吗？系统表示它能理解，但是不多。 “走吧，小家伙。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可能开工厂的。就算日后我嫁不出去，我们真的变穷，那也不会少了我的零用钱。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我的，”莉迪亚自信地挑眉，“哦，照实说，我有这个自信，毕竟，我的妈妈和姐姐都是那么好心眼，又那么爱我!” 对于妈妈的疼爱和姐姐善良，莉迪亚十分有底气，她相信妈妈和姐姐一定会帮她，梦里的事情绝无可能发生。 “除了与红制服跳舞这些能让我感到愉快的事，其他的事情我是一概不会去做的！连想都不会想。”莉迪亚坦诚道。 系统傻眼，它不知道莉迪亚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些自私没担当的话，也彻底死心，转为强硬态度。 【我不能离开宿主。如果你仍旧不配合，梦境就永远不会结束。】 “哦！你这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我保证！”莉迪亚气恼地咒骂，她决心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她等不及摇铃叫女佣，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身上一套，拿起金币，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卧室，在楼梯上撞得玛丽连眼镜都掉了也顾不上。 要是平时，莉迪亚肯定会浮夸地大叫抱歉，然后看着玛丽找不到眼镜的窘迫样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出门的时候，又遇上班纳特太太。虽然她早已习惯小女儿的疯疯癫癫，但还是被莉迪亚飓风一样的速度惊到了。 “哦莉迪亚，你要去干什么！” “去教堂做晨祷，妈妈！” 她要去送这个叫做“系统”的魔鬼下地狱！！！ 让！它！天！天！做！噩！梦！ 莉迪亚赶到教堂的时候，正好碰上晨祷刚刚结束，人们成群结队地从教堂里出来。 她逆着人流冲进去，引起了很多人的惊呼，人们都纷纷驻足看去，想知道这个冒撞的女孩到底要干什么。 莉迪亚站在牧师面前，一面呼呼大喘气，一面说：“罗伯特牧师，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被系————诅咒了。” 为防止泄露自己的存在，系统给莉迪亚设置了很多禁止使用的词。 一旦说出这些词她就会失声。莉迪亚早就体验过了，就在她昨天想要和吉蒂炫耀自己以后会嫁给“红制服”的时候。 因此，她不得不寻找替换词，来补全整个经历。破天荒地，她第一次这么高强度地使用她的脑子。 但不幸的是，从出生到现在十五年的荒废，已经让她的小脑瓜变得不再适合使用，或者可以称之为“难为”。总之，她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拼凑出来的真实，听上去更像是一个缝缝补补的三流哥特小说②。 纵使牧师比常人更接近智慧的上帝，他也没有能力弄明白这个少女颠三倒四的话语到底想表达什么。 牧师把她所说的邪恶金币捏在手中，透过镜片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 莉迪亚静静地等待牧师的宣判，她第一次这么有耐心，要知道就算是与潇洒的绅士谈话，她也总忍不住用她那副尖细的嗓子催促。 终于，牧师做出了他的判断：“小姐，恕我直言，我并不能看出这枚金币有什么邪恶之处。” “不可能！你在撒谎！”莉迪亚失声尖叫。 “小姐，如果你想象力泛滥，请你去写小说，虽然这并不是妇女应该做的事，但是也比你跑到教堂里折损牧师的尊严要好很多。”莉迪亚的话让牧师感到冒犯，语气不自觉地严厉起来。 “哦！”莉迪亚失望长叹。 此后的日子里，莉迪亚隔三岔五地就往教堂跑。她不肯向系统认输，又苦于噩梦的折磨，只能寄期望于牧师。 莉迪亚的显著变化，班纳特一家人都看在眼里。 除了有些呆板的玛丽和善良的简，真心认为莉迪亚的变化是好事，其他家庭成员，没有一个不怀疑这其中的蹊跷。 某日，莉迪亚出门后。 “我认为莉迪亚会被宗教吸引，是很正常、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主的仁慈与智慧，正是莉迪亚身上缺少的，呃，柏拉图说……” 玛丽正准备就莉迪亚的变化，说些有见地的话，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人间至理，只好把书上的话搬出来用，却被正在看报纸的班纳特先生打断： “哦，玛丽，说些简单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博学的女孩，但你也要照顾一下你的姐妹和妈妈，她们并不像你一样智慧。” “真不知道教堂有什么吸引莉迪亚的！哦！说句冒犯的话，每次去做礼拜，牧师那身黑压压的制服，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挑战我脆弱的神经。”班纳特太太嚷嚷道。 “亲爱的班纳特太太，你可算是说到关键上了！说不定莉迪亚就是因为喜欢那身黑制服，才天天往教区跑哩！”班纳特先生故意说出这番话，让他太太生气。说完，他忙把目光转移到班纳特太太身上，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蠢相。 他年轻的时候，贪图班纳特太太的美貌，娶回家后，才发现她的愚蠢庸俗，这造成了他二十三年来绵延不绝的痛苦，也使他产生了一种古怪的爱好——捉弄挖苦他的蠢太太。 “哦！班纳特先生，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罗伯特牧师已经有四十岁了！”班纳特太太立刻尖叫起来。 虽然班纳特太太的愚蠢是他痛苦的根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愚蠢会给他带来些许快乐。他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话语，班纳特太太就会产生剧烈的反应。 见班纳特太太已然被他勾起怒火，班纳特先生犹嫌不够： “梅里顿的军官们③，也不是个个年轻，可莉迪亚和吉蒂还不是对‘红制服’喜欢的很吗？” “班纳特先生！我看你是成心气我！你从来不肯体谅我脆弱的神经。”班纳特太太气恼地叫道，她往沙发上一仰，拿着手绢拍打胸脯，仿佛刚刚遭受了什么痛苦至极的事。 目的达到的班纳特先生，看着太太的浮夸表演，和总是储备丰富的怒气，有些不耐烦，他拿起报纸走向书房。 至于话题中心的莉迪亚，只要她不闯祸，喜欢红制服还是黑制服，他都不愿意去管。 而这场系统与宿主间持续况久的战争，终于在某次梅里顿舞会时决出了胜负。 由于长期遭受噩梦的折磨，莉迪亚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进而慢慢影响到了身体健康。某天梅里顿举行公共舞会，莉迪亚却从早上就开始高热，然后意料之中地缺席了这场她期待已久的舞会，并且连累心忧女儿的班纳特太太也没能去成。 这场高烧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后，莉迪亚彻底向系统低头了，连句抱怨都没有，竟颇有些服输的意味。 3. 第3章 【恭喜完成新手引导，获得称号“初出茅庐”、抽奖机会×1】 莉迪亚看着大转盘上的奖项，不禁喜出望外。 “点石成金手”、“投机达人”、“法兰西设计师”…… 虽然转盘上的很多词语莉迪亚看不明白，但她大体知道这些奖励是很丰厚惊人的。 没想到只是跟着系统指导，在屏幕上随便点点，就能有这么不菲的收获，莉迪亚轻轻触碰转盘中心的按钮，屏息凝神。 指针渐渐变慢，停到了“点石成金手”……右边的一点点，只是比两个奖项交界处的缝隙偏一点点。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百分百捕捉小动物，触发条件：制作陷阱，使用远程武器，投掷等。】 莉迪亚傻眼。 这根本不符合规律，依照指针旋转的速度，停在“点石成金手”是不会错的。 “抽中的应该是点石成金手！我明明看到指针要在停在那的！是不是你捣鬼？”她忍不住指责系统。 【抽奖机制就是这样设置的，请宿主见谅。】 抽奖转盘的设定源自拼xx，为的就是让宿主认为指针要停在一个大奖上，结果却错开，形成心理落差。它没有让宿主砍上几千刀才能拿技能，就已经很良心了。 这是培养卓越企业家的第一课：让这个不通世故的乡村少女体会来自二十一世纪人的狡诈，接受社会毒打。系统很聪明地只是轻轻“毒打”了莉迪亚一番，如果用系统所处年代的狡诈手段，莉迪亚很可能在第一课就被打趴下了。 莉迪亚依旧愤愤不平，想继续纠缠系统，却被突然发布的任务打断。 咣当，蓝色屏幕一下弹在她身前： 【任务一；积攒一百英镑（剩余时间：两个月），任务奖励：秘闻×1。勤俭是每位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必不可少的美德。请您充分利用刚刚获得的技能赚钱，合理规划开支，积攒出致富的本金吧！】 “一百镑！”莉迪亚惊声尖叫。 她一年都花不了一百镑①，零花钱更是远远低于这个数目，叫她上哪里弄钱去呢？ 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她就完成不了，她嘟囔着嘴，很是沮丧：“爸爸是不会给我一百镑的，就是向妈妈要，问姐姐借钱，也凑不出来。” 【亲亲，这边建议您试一下您的新技能呢。】 天色还早，吉蒂装饰完她新买的帽子，想要去朗伯恩的树林散步，邀请莉迪亚一起。 莉迪亚欣然答应，并且临走前，从管家希尔太太处要来一些吃剩的面包、番茄和棉线。 刚进入树林，莉迪亚就偏离了正常散步路线，一溜烟地往树木茂盛处跑。 吉蒂没反应过来，跟上追的时候就已经慢了一步，着急地喊：“莉迪亚，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莉迪亚在前边跑得很轻松，甚至一蹦一跳地跑，听到吉蒂喊她，边跑边转过身，冲吉蒂笑嘻嘻。 “快点来啊，吉蒂，跟上，我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你瞧瞧。” “什么东西？” “看。”莉迪亚停下，向吉蒂展示她的陷阱制作材料。 “这算什么好东西，这能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莉迪亚找到一些短树枝，按照刚刚系统导入的技能记忆，和之前要来的棉线和诱饵，成功制作出一个简陋的陷阱。 看着这个和记忆中的标准陷阱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东西，系统不禁沉默。 如果不是有技能buff，正常情况下，这样的陷阱几乎不可能抓到什么动物，除非是抓到小动物界的“莉迪亚”，智力水平远低于同类的那种。 莉迪亚洋洋得意地向吉蒂展示她的成果，吉蒂却不能够领会其中的奥妙，面包和番茄看起来像是诱饵，可这个奇怪的装置怎么看都看不出像陷阱。 “这真的能抓住动物吗？可它看起来并不是很牢靠。” “当然啦，只要有小动物来吃诱饵，棉线就会牵动整个装置，那一排木棒就会夹住小动物的脚。”莉迪亚对于自己的作品自信满满，甚至还想着说服吉蒂来帮她一起制作陷阱。 “傻愣着干什么，哦吉蒂，快来帮忙啊。” 吉蒂虽然是莉迪亚的姐姐，但她性格比莉迪亚软弱，也不大有主见，反而喜欢跟在妹妹身后跑。莉迪亚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凡是莉迪亚有什么东西，她也绝对不能少。 所以，尽管吉蒂对这个颤颤巍巍的支架陷阱半信半疑，也并不太想抓什么小动物，但出于惯性，她还是跟着莉迪亚的步骤照做了。 二十分钟后，看着吉蒂那个明显比她的要好太多的陷阱，莉迪亚皱起眉毛：“你很有天赋。” 最后，吉蒂在莉迪亚的哄劝下，一共做了三个陷阱，莉迪亚做了六个。 莉迪亚很满意吉蒂的速度。 哈，虽然她的陷阱没有吉蒂的好看，但是她比吉蒂快一倍呢。 回到家里，吃完晚餐，班纳特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 班纳特太太和吉蒂提起的花边、袖子、修米兹②，原本也都是莉迪亚感兴趣的事，可是她现在老想着那些陷阱，盘算着能抓到几只动物，这些动物又会给她带来多少收入，任务奖励的秘闻又是什么，会是她认识的人的秘密吗？ 对于班纳特太太和姐妹们的谈话，她只“YesYes”③地敷衍着，明显心不在焉。 “我的莉迪亚小宝贝，你怎么今天晚上都不说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除了身体不舒服，班纳特太太几乎想不出其他理由，能够让她最健谈的女儿闭嘴。如果她是个现代人，系统是一个普通游戏，那么她估计很快就能够发现这是孩子沉迷游戏的前兆。 “哦，妈妈，别去吵莉迪亚。她正幻想用几根破烂树枝和吃剩的食物抓住猎物呢！”唯一知情的吉蒂忍不住笑出声。 班纳特太太更加迷糊了：“莉迪亚，吉蒂说的是什么意思？” “妈妈，我在树林里弄了一些小陷阱，估计明天咱们家的餐桌上就会出现一些野鸡野兔什么的！”莉迪亚白了一眼吉蒂，解释道。 “天哪！莉迪亚，你弄这些干什么？太粗野了！这不该是一个淑女该做的！”班纳特太太闻言，立刻高声尖叫。 她可不希望莉迪亚像个土丫头似的弄得满身泥土，她女儿应该是高贵的、优雅的。 “恕我直言，太太。莉迪亚一向都是这么粗野，只是你刚刚发现，”班纳特先生说，“而且，如果仅仅是在树林里捣鼓些小机关，就能让莉迪亚学会管住她那张聒噪的嘴，我将会很支持这项活动。” “耶！” 得到支持，莉迪亚从沙发上蹦起来。 班纳特太太很是不满，想抱怨几句，但看到她的宝贝莉迪亚高兴的样子，便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最近追求简的几个小伙子。他们虽然人品都很不错，还有几个外貌出众，但大多家资不丰。因此班纳特太太极力劝说简慎重考虑，所幸简对于这些男士并没有什么特殊好感。否则班纳特太太必定要拿出她脆弱的神经，来逼迫简压制感情。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莉迪亚就醒了，班纳特家的其他人都还在安睡。 她轻轻穿上外袍，蹑手蹑脚溜出家门，在晨辉笼罩的薄雾里走向树林。 循着记忆，莉迪亚找到昨天设置陷阱的地方。 远远地，就发现一只野鸡被陷阱困住，可能已经被困了有段时间，这只长着鲜艳羽毛的野鸡看起来蔫蔫的。 她赶紧上前，抓住野鸡的双脚，取下机关。 机关解除的瞬间，原本萎靡不振的野鸡立刻扑棱翅膀往天上飞。莉迪亚虽然做好准备，抓住了鸡脚，但是没想到它的力气这么大，身体被猛地扯歪，差点摔倒。 扑棱的翅膀还几次打到莉迪亚的脸上，弄得她满嘴鸡毛。 “够了！够了！”她闭着眼尖叫，一只手死抓着鸡脚，另一只手去抵抗鸡翅膀的攻击，并试图抓住它。 “莉迪亚！” 吉蒂跑来找她。看到这混乱场景，愣了半秒，就赶紧加入战争帮助莉迪亚。 这姐妹俩，虽然贵为淑女，但出身乡村，性格又野，平时招猫逗狗吓唬鹅群的事没少干，战斗力可观。 野鸡这类野物再难驯服，在她们姐妹俩手中也不过一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被两人卡着脖子攥着翅膀爪子带走。 莉迪亚听吉蒂说，其他陷阱也有抓到的动物，但两人分身乏术，只好先带着这只战利品回家，再找人帮忙。 走出树林时，碰巧遇到朗伯恩的农夫亨特。她俩合力挟持着野鸡，头发衣裙糟糟乱乱，把农夫亨特吓得不轻。 “吉蒂小姐，莉迪亚小姐，你们，这是怎么啦，需要我帮忙吗？”农夫亨特赶忙下马，跑到莉迪亚面前。 “哦，上帝啊，你来的正好。快来拿走这只鸡！” 亨特拿出布袋，把这只鸡装进去。跟着莉迪亚和吉蒂的指引，到树林里把剩下几个陷阱困住的动物一起装走，一共有五只野鸡一只野兔，全部都来自于莉迪亚制作的陷阱。 吉蒂感到不可思议，明明她的陷阱更牢固，莉迪亚的几个陷阱，看上去根本扛不住动物的挣扎，特别是像刚才她俩联手制服的那只大山鸡。 农夫亨特生活经验丰富，他非常明确地知道，这样的陷阱抓动物是违背常识的，能抓到靠得全是运气。因此，他咽下了原本准备用来赞美陷阱的言词。 但当他装到第三只野鸡的时候，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这是上帝的恩赐，两位小姐，你们今天早上走大运了！” 他将一袋袋猎物摞到车上：“稍后我去集市卖完东西，就帮小姐把这些动物送到朗伯恩去，正好我还要向班纳特先生还马。” 这个年代养马的价格极高，别说农夫家里没有马，农忙季节要经常向班纳特先生借马，就是她们的邻居朗格太太，家里都养不起马车，莉迪亚家里也不过才三四匹马。 4. 第4章 “那真是再好不过啦，亨特先生。”能够解决这个大麻烦，吉蒂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她笑容灿烂地答应。 莉迪亚挽着她的那条胳膊使劲向吉蒂的腰间捣了一下，吉蒂吃痛尖叫：“莉迪亚！” 可莉迪亚不仅装作恍若未闻，还俏皮地对亨特说： “亨特先生，我们家只有七口人。一只野鸡、一只兔子就足够我们吃的。所以先生，可不可以帮帮忙，替班纳特家解决这个令人发胖的忧患，把剩下的猎物带到集市上卖掉？” “当然可以，能为女士们效力是我的荣幸。” 亨特本以为设陷阱捕猎可能是小姐们之间新流行的户外活动，但听到莉迪亚的话，又看到她眼中的精光闪闪，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小姐的心思。 他梭巡着车上这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野鸡比家养的鸡要贵很多，这几只看起来品相不错，大概每只能卖个四五先令①。” “四五先令！” 吉蒂嫉妒得脸都扭曲了。 一只野鸡价值四五先令，五只至少能卖二十先令，接近一英镑。她可很少能要到这么多零花钱！ 为什么她的结实陷阱全部落空，而莉迪亚就能靠着几个破烂陷阱，一早晨就能赚一英镑？ 这不公平！ 听到能挣这么多钱，莉迪亚快高兴疯了。若是放在平常，她肯定会高声欢呼原地起舞。可一看到吉蒂嫉妒的神情，她便故意装作不在意，来戏弄吉蒂。 莉迪亚面色平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钱和她没关系。 “好呀，谢谢你，先生。” 吉蒂见状，心中的不平愈来愈烈，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糟糕，一副非常受伤的样子。 亨特走后，莉迪亚终于憋不住笑： “吉蒂，不要不开心嘛！你帮过我的，我会分你两先令。” “我才不要！”吉蒂丢下莉迪亚，气鼓鼓地跑了。 吃完早餐，莉迪亚正和姐姐们修剪花枝，管家希尔太太带着一个衣饰简朴的女孩过来： “这是贝丝小姐，跟着她父亲亨特先生过来，有事找莉迪亚小姐。” 莉迪亚避开姐姐们疑问的目光，和贝丝一起往外走。 直到周围只剩她们两个人，贝丝才从手袋里拿出硬币：“一共是二十先令六便士。” 莉迪亚捏捏手中的钱，喜出望外：“全都卖出去了？” “爸爸说，因为这些野鸡都还活着，好卖得很，人们都抢着买呢！”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您叮嘱留下的鸡和兔子，已经被送到厨娘那儿了。” “真的！”莉迪亚激动不已，“哦，早知道，我该多弄几陷阱，要是一天能抓二三十只野鸡，赚上个四五镑，那就再好不过了。” 系统在莉迪亚脑海中提示。 【宿主，别太贪心，朗伯恩的野鸡、野兔，可不是无穷无尽的，要是一天抓几十只，过不了几天，朗伯恩的小动物就要灭绝了。】 听到莉迪亚略带天真的话，贝丝忍不住笑出声。 莉迪亚瞥瞥她，神色不快：“我可不是给你讲笑话，我的陷阱确实百发百中。” 贝丝忙住声，唯恐惹莉迪亚不快。 来之前，爸爸就告诉她，莉迪亚小姐脾气不好，说话做事都很鲁莽，在淑女中的人缘并不怎么样，叫她小心相处。 亨特先生与班纳特先生的日常来往很多，又经常参加猎人舞会，很了解中上层阶级的事情。② 可露西却是第一次与淑女打交道，十分紧张，因为怕出岔子，早在心中排练数百遍对话，却没想到还是失礼冒犯了贵人，心中很是自责。 “真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礼行为，请相信我并不是成心的。”她连声致歉。 “没什么失礼的，你替我谢谢亨特先生就可以了。” 莉迪亚本身就是个极不守规矩的人，因此，她并没有觉得露西冒犯她什么，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莉迪亚小姐，其实我爸爸让我来送钱，是有事想让我请您帮忙！”贝丝听莉迪亚道谢，以为是分别的前兆，忙着急地道出来意。 “我？我能帮你什么？”莉迪亚很惊讶。 “我想在镇上找一份女佣的工作，听说您和很多太太相熟，消息灵通，人又热心，因此想求您帮忙举荐一户人家③。” 求人帮忙，最难的是开口，贝丝既已经开口，后面的话便自然流露了。 “嗯嗯，那自然，我肯定会帮忙的。”莉迪亚高高兴兴地答应。 她一向乐意帮人牵线搭桥，以彰显她的能力。毕竟，整个梅里顿，除了菲利普姨妈，消息最灵通、最丰富的，就是她和吉蒂莫属。 “好心的小姐，真是太谢谢您啦！”贝丝喜不自胜，“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爸爸还在等我一起回去哩！”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贝丝！”莉迪亚忙叫住她,“你还没找到工作之前，先来我这儿暂时帮忙吧。” “我这儿的活计可轻松啦！你只需要每天早上去陷阱那边收猎物，拿到镇上卖掉，再把钱拿来给我，就什么都不用干了。”莉迪亚稍作思索，“一先令！我每天给你一先令。” 一先令是她的极限，再多可就付不起了，她还要攒一百英镑的本金呢。 “慷慨的小姐，我心里自然很乐意为您效劳，只是一先令实在太多啦。要知道一个女仆一年才赚十二英镑呢！” 多吗？十二英镑，不过是她几件礼服的钱。 原来雇佣一个女仆这么便宜！ “那就十个便士吧，说定了，不许后悔。” 此后的大半个月，莉迪亚差多不每天都能收获七八只猎物，价值一英镑多。 系统用“竭泽而渔”的故事，给莉迪亚灌输了很多生态知识，她明白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肆无忌惮地捕猎，便经常往卢卡斯爵士、朗格太太等邻居的庄园里跑。 班纳特太太对于女儿的行为很不满意，怎奈何邻居本人欣然应允，她师出无名，没有理由制止莉迪亚，只好天天拿她的脆弱神经说事，弄得莉迪亚直要发狂。 这个局面，还得怪莉迪亚自作自受。 为了保证她的零用钱不受影响，她没告诉班纳特太太自己在赚钱。而且，除了第一天，她拿回家两只猎物，后来就再也没拿任何东西回家。 所以在大家的视角里，莉迪亚迷上了设计机关、安置陷阱。每天都兴兴头头地往树林里跑，虽然没有任何收获和进步，但可怜的莉迪亚仍然坚持着。 如果班纳特太太知道莉迪亚这么能赚钱，肯定不会再抱怨一句话。 她才不会去管捕猎和倒卖东西是不是淑女所为，她只会骄傲地向邻居亲友炫耀：她的小女儿能干又漂亮，一年将有几百镑的收入，恐怕很快就要有慧眼识珠的绅士向她求婚。 不过，正因为莉迪亚的隐瞒，反而让她阴差阳错得博取了家人的认可。班纳特先生和姐姐们一致认为：莉迪亚能在一个看上去没有发展前景的爱好上坚持这么长时间，一改往日的浮躁，实在可喜可贺。 天知道，莉迪亚其实是迷恋上了赚钱的感觉，每天清点手袋里的硬币，就连梦里夜里耳边都是硬币的“哗啦”声。 靠着捕猎小动物和零花钱，她已经攒下二十三镑。照这个速度，能不能在两个月里完成任务，还未可知。 莉迪亚有心多捉几只猎物，增加收入，却不容易实现。按照系统的话说，那叫“供大于求”。 梅里顿只有二十四户体面人家，还得算上朗格太太这类养不起马车的家庭。对于价格高昂的野味，小镇居民的需求并不大，七八只猎物已经是梅里顿的购买极限。 【宿主应该开拓新的赚钱途径，不要总是依靠系统，建议宿主往自己的长处思考。】 可是她有什么长处可以赚钱呢？ 一时间，她没有什么好想法，只是更加节省开支，变本加厉地向班纳特太太要零花钱。 “亲爱的妈妈，我想要买一顶新帽子，可是我的零用钱都花光啦。”莉迪亚揽住班纳特太太撒娇。 对于莉迪亚小宝贝的要求，班纳特太太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哦，莉迪亚，你总是这么没算计，不过没关系，这是专属于年轻女孩的特权，结婚后可就没有这样肆意的机会啦。” “像我，自从嫁给你爸爸，生下你们五个小天使，就再也没有大手大脚的资格啦。要知道，做一个合格主妇也有是学问的，它不比大学里的任何学问简单呐，瞧瞧我脆弱的神经吧，就是让它给折腾的！” 班纳特太太唠唠叨叨地传授她的生活经验，还不忘拿出七个先令，见手袋里还有十来个零散的便士，也一起给了莉迪亚： “去吧去吧，傻孩子，和吉蒂一起多去镇上逛逛，不要老想着弄什么陷阱！” 莉迪亚高兴地亲亲班纳特太太的脸颊，欢呼雀跃地跑出去。 她和吉蒂在路上遇到散步的简和伊丽莎白，便和她们结伴一起去了镇上的女帽店。 一进店，莉迪亚没有直奔那顶心仪的帽子，而是先假装随便看看，然后，“自然地”喜欢上她本来就打算买的帽子，又“恰巧”没钱，只好向姐姐们求助。 对于妹妹的窘境，简和伊丽莎白很乐意伸出援助之手，慷慨解囊。乐得莉迪亚手舞足蹈，跑上来给她们一人一个拥抱。 “哦简，哦，伊丽莎白，你们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姐姐！假使我是个绅士，非得爱上你们不可！”莉迪亚高兴地大喊，恨不得让整个梅里顿的居民都知道她姐姐的善良。 伊丽莎白狡黠地冲莉迪亚眨眨眼睛：“要真是这样，莉迪亚先生你可就太贪心啦！” 5. 第5章 【警告警告，这是欺诈！宿主涉嫌违规。】 白得了个帽子，还从班纳特太太那儿赚了七个先令。莉迪亚这会正为自己的小聪明骄傲，被突然弹出来的系统警告，也不生气，不动声色地和它在脑内交流： “嘿，这不叫欺诈。我只是耍了点商人惯用的小手段，没有违规。” 【系统要培养的是诚信为本的卓越企业家，不是奸商。】 “奸商？我怎么可能是奸商！迈洛夫太太才是奸商。刚才你也看到了，她可是向我大力推荐一顶过时的丑帽子，还骗我是流行畅销款呢。” 系统发现，经过这段时间和莉迪亚的斗智斗勇，她的智慧显著增长，说话的逻辑也逐渐向正常人靠拢，只不过还是心思不正，喜欢耍小聪明。 如果它不加以引导，估计莉迪亚会越长越歪。 【惩罚：二十四小时内向简和伊丽莎白道歉，并告诉班纳特太太你的储蓄现状。】 “哦，你不能这样！凭什么惩罚我？为什么不惩罚迈洛夫太太，她可是试图把丑帽子卖出去！” 【如果我不惩罚宿主，你以后就会成为迈洛夫太太那样的奸商，你喜欢她这种人吗？】 开玩笑！她怎么会喜欢迈洛夫太太呢？ 她一直以时尚自居，在装饰帽子方面造诣颇深，衣服装饰从来都是梅里顿最花俏的。 刚才迈洛夫太太把她当成不懂时尚、没有品位的傻姑娘哄骗，简直是对莉迪亚的蔑视。 【这次惩罚并不严重，目的是让宿主重新认识一下你的家人。你的家人们都很好，比你所看到的还要好。而且，出于对宿主糟糕性格的照顾，系统将为你触发隐藏任务，隐藏任务奖励丰厚，算是对宿主惩罚后的补偿。】 莉迪亚一听到有奖励，那点惩罚就丝毫不放在心上了，反正妈妈和姐姐都会原谅她的。也没注意到系统话中的漏洞，需要完成任务才能拿到的奖励，怎么能算是补偿呢？那本就是她应得的。 【隐藏任务：帽子戏法。任务要求：集齐某些要素。奖励：秘。】 【一：听说迈洛夫女帽店有一批卖不出去的帽子，让迈洛夫太太很心急，请尝试触发对话，关键词：帽子、迈洛夫太太、推荐、丑。】 “吉蒂，你注意到迈洛夫太太给我推荐的帽子了吗？那可真是太难看了！”莉迪亚的语气中夹杂着深深的嫌弃。 “天哪！它丑得像个灾难，我想不出来，谁会买这样一顶帽子！” “哦！它是丑得很糟糕。不过我认为迈洛夫太太的诚信比那顶丑帽子还要糟糕！” “莉迪亚！” 听到她出言不逊，伊丽莎白赶紧制止妹妹。 莉迪亚顿了顿，却没有顺从地闭嘴，反而高声嚷嚷个不停： “我又没说错！那个帽子总得在店里摆放了三四个月不止。可迈洛夫太太怎么说的？她告诉我这是伦敦流行的最新款！” “莉迪亚，不要这样说。迈洛夫太太不一定是故意欺骗你。可能，她只是刚好把这个帽子和真正的流行款弄混了。”简温和地为迈洛夫太太辩解。 简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带着坏念头揣测他人的行为。在她眼中，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可敬可爱的。 “哦简，你真是善良，总是喜欢为那些不值得的人辩解。只不过这次，你再有心辩解，恐怕也不能为迈洛夫太太开脱了。”伊丽莎白看着简恬静的笑容，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几乎每个顾客，都被推荐过这几顶丑帽子，不是吗？迈洛夫太太似乎很急切地想把它们卖出去，”伊丽莎白言辞犀利，“但从结果来看，好像并没有太太小姐们买账。迈洛夫太太的漂亮恭维话，对于帽子的售卖没有好处，只会影响她的信誉。” “可是，她的花言巧语，还是有小姐上当。上次，我就被她忽悠着买来一顶丑帽子！”吉蒂嘟囔抱怨，似乎很懊悔自己的轻信。 还没等伊丽莎白反应过来，莉迪亚不耐烦地戳戳吉蒂：“那是因为你蠢！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蠢嘛！” “吉蒂，你戴过那个帽子几次？”伊丽莎白试图引导妹妹们思考。 “两次，还是，一次？”吉蒂努力回忆，“我更改了一些装饰，试图挽救它，但是还是不好看，然后就送给家里的女仆了。” “那你还会上迈洛夫太太的当吗？” “当然不会！”吉蒂皱着眉头尖叫，以为姐姐的问题是在质疑她的智力。 “可是她还是赚钱了啊？”吉蒂不明白，继续追问。 哦，这个对话实在太蠢了。莉迪亚摇摇头，冲她翻了个白眼。 “听菲利普姨妈说，这批帽子很结实，是迈洛夫太太花大价钱买来的，或许她是真心认为这些帽子质量不错，才向大家推荐的呢？” 【叮——要素具备，开启第二步：买下对话中提到的帽子，进行改造。任务要求：改造后的帽子至少得到三个人的称赞。】 莉迪亚抱怨：“绅士们可不会因为我的帽子质量好，而格外青睐我。他们只会被精巧的帽子和漂亮的脸蛋吸引。” “或许，你可以买下这个帽子，稍加改造。这样，它就是一个精巧又漂亮的帽子了。”简建议道。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我的那个帽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改造完也不可爱。”吉蒂撇撇嘴。 “我的手可比你巧多了。”莉迪亚坏笑，一双细白的手得意地在吉蒂眼前晃来晃去。 吉蒂去抓她的手，莉迪亚一闪身子躲开，立刻跑远，边跑边嚷嚷： “我买下来装饰给你瞧瞧，你就知道……” 看着她的背影，简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件事：她有钱吗？ 十分钟后。 好消息：惩罚任务完成一半，坏消息：莉迪亚的谎言被撞破了。 莉迪亚付钱的时候，听到门被推开，风铃叮咚作响，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发现来的竟然是简和伊丽莎白，吓得她浑身一激灵，递钱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伊丽莎白敏锐的直觉，使她最先发现莉迪亚，而且，在发现莉迪亚的第一瞬间，她就捕捉到了莉迪亚攥着硬币的手。伊丽莎白的怒火腾地燃烧起来，似乎连身旁的简也给烧疼了。 简的表情很痛苦，仿佛在责怪又不想责怪。 很显然，她们都看到了。 “不是这样的！简！伊丽莎白！你们听我解释！这其中有误会。” 莉迪往后趔趄几步，张张嘴，试图为自己狡辩，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合适。 【请宿主大但承认自己的过错，不要进行无谓的抵抗。】 她不怕她的姐姐们，她连班纳特先生都不怕。无知者无畏，莉迪亚谁都不怕。只是她太吃惊了，导致大脑的齿轮停止运转，无法对外界做出回应，只能僵在原地，看着伊丽莎白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莉迪亚完全忘记之前自己假装没钱的事了，她更没想到，简和伊丽莎白会来给她送钱。 对于系统说的惩罚任务，她原本打算等回到家，找个合适时机坦白，撒撒娇，多说几句道歉的话，也就可以了。谁知道，上帝给她安排了这么戏剧化的一出。 仁慈的主啊，你是抛弃你的信徒了吗？ 伊丽莎白和简逼上来，两人就像提前商量好似的，谁都不开口说话。只是盯着莉迪亚，等她主动开口。 莉迪亚天生缺少羞耻心，就目前的情况，她也没感受到自责悔恨，但是在两位极具威严的姐姐的逼视下，自知理亏的她腰杆确实直不起来，默默低下了头。 见莉迪亚低头不语，伊丽莎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训斥： “怪不得吉蒂不让我们来给你送钱，原来是你在弄这些小把戏，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姐姐们比你大这么多岁，还不如你聪明。” 简扯扯伊丽莎白的衣袖，认为她的语气太过严厉。 她原本就是极善良的人，不忍心苛责任何人，更别说苛责她的妹妹。 一看到莉迪亚委屈巴巴的样子，她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心，立刻柔软下来，本来就不多的怒火，也立刻消散了一半，甚至忍不住为妹妹撒谎找理由。 可伊丽莎白不同，她非常固执，认定的事情几乎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改变。 从帽子店到回家路上，再到朗伯恩的家里，无论莉迪亚给伊丽莎白说什么，她都不听，似乎认定了莉迪亚是个爱撒谎的姑娘。而简，她不仅消了气，还帮着莉迪亚劝伊丽莎白。 6. 第6章 伊丽莎白生气地回到朗伯恩。不一会儿，全家人都知道了莉迪亚的错事，连带着她问班纳特太太要钱的事情也被戳穿。 托隐藏任务的福，现在事情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了。莉迪亚有些怀疑所谓的隐藏任务，其实就是系统想要惩罚她，又怕直接惩罚她会不答应，所以才兜了个圈子。 【说谎的小孩要接受惩罚！】如果系统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会这样说。 班纳特太太用手绢抹着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 “哦！莉迪亚这个坏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欺骗她最亲爱的妈妈！哦！我的心碎了，被她彻底伤透了！” “爸爸，请你严厉惩罚莉迪亚。”伊丽莎白正色道。 “哦，莉齐，我以为莉迪亚的错误还没有那么严重对吗？年轻的女孩总是会犯错误，莉迪亚这种蠢女孩，会因为漂亮帽子犯错误，一点也不奇怪不是吗？” 班纳特先生并不认为莉迪亚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又见莉迪亚认错态度良好，只想略施小惩。 莉迪亚非常支持班纳特先生的观点，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也不理解伊丽莎白和班纳特太太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她认为这件事和她平时调皮闯祸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犯不上大动干戈。 “等到她真正犯下大错，那就一切都晚了，说谎就是一个前兆。” 【她说的对，你可是连私奔都敢。】系统吃瓜之余，不忘记点评几句。 莉迪亚恨恨地瞪着伊丽莎白。 “莉齐，或许你可以对你的姐妹们乐观点。似乎，你一直都在担心她们的教育问题。” “爸爸，至少看在妈妈这么痛苦的份上，你也应该重重地惩罚莉迪亚。” “莉齐说的对！班纳特先生！你要好好教育这个不懂事的坏姑娘，哦！我可真是太难过了。”班纳特太太情绪激动。 或许是伊丽莎白的纠缠不休，让班纳特先生或多或少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也可能是她的恳切建议，被班纳特先生误会为指手画脚，感到父亲的威严遭受挑战。最终，他气恼地宣布： “莉迪亚，我要求你呆在家里一个月，哪里都不许去。另外，今天的晚饭也别吃了。” 班纳特太太深知女儿的性格，最活泼调皮，一刻也闲不住，这样的惩罚无疑是晴天霹雳。于是最先跳出来反对： “班纳特先生，你这是在虐待自己的孩子！哦，可怜的莉迪亚，她怎么能受得了呢？” “不！爸爸。” 莉迪亚没想到班纳特先生真的被伊丽莎白说动，竟然给予她这样严重的惩罚，一下子急眼了。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残忍地对待你的孩子？不，我不接受！” 她没想到说谎会导致这样可怕的结果，心中的不平快要撑裂胸膛跳出来，愤怒地嘶喊尖叫。 班纳特太太看到最爱的女儿近乎发狂，这比她的欺骗带来的伤害还要大，她的心都要碎成粉末了。 “班纳特先生！求你，收回命令，告诉这个伤心的孩子，你已经原谅她了！”班纳特太太抱住上蹿下跳的莉迪亚，狠狠地对班纳特先生说，彷佛不是在恳求，而是命令。 “瞧瞧你可怜的女儿吧，她要伤心死了。简！莉齐！你们还愣什么？难道你们像你爸爸一样狠心，要眼睁睁看着莉迪亚伤心死吗？”班纳特太太哀嚎不止，流下真实的泪水。 姐姐们纷纷出声劝和，连罪魁祸首伊丽莎白都觉得爸爸的惩罚太过了。她只是想让班纳特先生正视女儿的教育问题，没想到班纳特先生会这么严苛。 吉蒂和莉迪亚玩得好，关系却不融洽，她俩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以互相贬损为乐。所以，乍一见莉迪亚倒霉，吉蒂只是高高兴兴在旁边地看热闹，不火上浇油就算仗义，可听到班纳特先生的处罚结果，她也不禁为莉迪亚捏把汗，破天荒地附和着姐姐劝班纳特先生取消这个惩罚。 可惜，班纳特先生决意行使一家之主的权力，班纳特太太和姐姐们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莉迪亚暴躁得像只豹子，足足闹了一个小时不止，才被吉蒂劝回房间休息。 大约一个钟头后，伊丽莎白敲敲门：“莉迪亚，睡了吗？” 见没人回应，以为莉迪亚还在赌气，不假思索推门进来。 莉迪亚正在吃班纳特太太和吉蒂偷偷送来的点心，嘴巴赛得鼓鼓囊囊，还没来得及把点心藏起来，一扭头就看到伊丽莎白推门进来。 伊丽莎白看到她慌乱的模样，和来不及咽下的满嘴点心，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莉迪亚破罐子破摔：“你去告密吧，反正我也吃完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那现在，我成了你心中的大坏人啦？” 不是吗？因为伊丽莎白，她没法出家门一步，赚钱没法赚，聚会、散步、跳舞，也全都跟她没关系了。 莉迪亚扭过头，不理睬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担心的就是如此：莉迪亚不服气，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也体会不到她的苦心。所以才想来看望莉迪亚，与她讲讲事情的对错，和做人的道理。 她不畏惧莉迪亚的冷漠，自顾自地向她讲述说谎的危害、淑女的规范、不应该降低身份卖东西以及她天天为莉迪亚担心。 听得莉迪亚发困。她背对伊丽莎白，倚着枕头，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听到卖东西、担心、道歉和私奔——私奔！ 【宿主宿主！快醒醒，伊丽莎白有情况！】 系统的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尖锐急促地在脑中响起。 莉迪亚惊醒，猛地坐起来，伊丽莎白说完话正要出门。 【快问快问！】 “莉齐！”莉迪亚大喊。 【问她还梦到了什么？】 “你，还梦到了什么？我是说除了私奔这件事。” “好像梦到了很多，但是我全忘了，只记得你和威克汉姆私奔的事。你知道的，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太叫我惊奇了。” 【bug，出bug了！她连威克汉姆的名字都记得。】 莉迪亚也是一惊，她通过系统知道自己未来会和威克汉姆私奔，伊丽莎白又是怎么知道的，真的是梦吗？还是她也有系统？ “可是莉齐，我们并不认识什么威克汉姆先生不是吗？” “哦莉迪亚，安心点。那只是个荒诞离奇的梦。谁知道这个威克汉姆先生从哪儿冒出来的。”伊丽莎白安抚莉迪亚。 “所以，刚才我睡觉的时候，莉齐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她一直很担心你，特别是梦到你私奔后，她更加关注起你的教育问题。】 “她也有系统吗？” 【不是，应该只是凑巧梦到一些未来的事情。】 只要伊丽莎白没有梦到其他事情，它自信在剧情惯性的作用下，这点小bug不足为惧。 “莉迪亚，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觉吗？” 简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一脸担忧。 她担心莉迪亚白天刚刚情绪失控，爸爸又不允许她吃完饭，会让她生闷气伤心，或者因为饥饿的折磨，难以入眠。特意来帮她排解坏情绪，哄她睡觉。 莉迪亚觉得姐姐的反应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简的温柔所向披靡，谁能拒绝她的温柔呢？ 最后抵抗失败，她躺在姐姐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听着温声细语的宽慰，一觉到天明。 在被禁足的日子里，最初，莉迪亚奋力反抗，撒娇哭闹耍赖绝食，所有的招式都用上了，可是班纳特先生的心简直比石头还硬。后来，她试图偷偷跑出朗伯恩，还没出门就被发现，班纳特先生一怒之下，把禁足的日期又增加了一个月，折腾一个星期后，莉迪亚绝望认命，开始装乖巧听话。 停止折腾后，她发现禁足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 简几乎天天晚上来陪她睡觉，给她讲梅里顿的各种趣事，这让与简关系最好的伊丽莎白嫉妒不已。 班纳特太太除了每天纠缠班纳特先生，请求他解除禁令，还不忘每天变着花样地让厨娘给她做好吃的。伊丽莎白送给她三本最新的哥特小说，吉蒂每天都会更换她房间里的花，就连玛丽也会偶尔放下书，和她玩十五子棋①。 亲人加倍的爱护和陪伴，让这段失去自由的日子变得不再令人厌恶，甚至可以称得上舒心惬意。 不再妄想提前结束禁足，莉迪亚终于分出精力关注迈洛夫太太的帽子了。 这是一个硬顶帽，确实编织得很结实。帽顶低，帽子浅，帽檐大。主体颜色沉闷老气，适合简约优雅的风格，偏偏绸带羽毛是热烈的玫瑰红，而且装饰品太过繁杂硕大，衬得整个帽子比例奇怪。 她拆下帽子上繁琐的装饰品，改用同色系中的较浅色丝带，扎了一个形状较小的绸缎花，又镶了一圈细窄的缎带，整个帽子就大变样了。 当莉迪亚拿着大改造后的帽子展示时，吉蒂惊讶得不敢相信，简和伊丽莎白更是赞不绝口。 【叮——最后一步：帮助迈洛夫太太卖出积压的帽子。任务要求：至少卖出百分之六十，奖励：秘。】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莉迪亚和系统也有了些默契，几乎瞬间领悟了系统的意思，马上联系贝丝，让她拿着改造后的帽子去和店主迈洛夫太太交涉。 最终迈洛夫太太愿意支付每月十英镑，雇佣莉迪亚为她装饰帽子，凡是超过两个月卖不出去的帽子，通通送到莉迪亚这儿进行大改造。 整个过程，全都是贝丝出面，用的名义也是贝丝，梅里顿的居民不会知道女帽店的帽子其实是莉迪亚装饰的。 这个年代，人们以劳动为耻，以继承为荣。只有穷人和商人才用得着去赚钱，贵族等上流人士依靠继承就能获得财产。在他们眼中，只有继承才不堕门楣。莉迪亚身为淑女，亲自赚钱，是不被允许的。 她本人并不在意什么淑女名声，但是先前说谎的事暴露，顺便把她捕猎赚钱的事给抖落出来了，她被伊丽莎白耳提面命，说不允许她再从事类似的事情，会影响家族名誉。 如果仅仅为了十英镑，造成伊丽莎白所说的严重后果，那么班纳特先生一定会一辈子不允许她出朗伯恩的大门，多不划算啊。 【完成隐藏任务：帽子戏法，获得奖励：变异兰花种子×1。】 莉迪亚看向手掌心的种子，心里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兴奋，只是长吁短叹：“兰花名贵，可是一颗种子有什么用呢？还有十几天，任务一就要结束，我只攒了三十五磅。” 7. 第7章 在班纳特太太的不懈努力下，班纳特先生终于忍受不了烦扰，提前把莉迪亚放了出来。 原本以为此事没有希望，早就死心的莉迪亚乍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又惊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去吧，好孩子，去梅里顿玩吧，看在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的份上，我提前宽恕你了。”班纳特先生见女儿神情自若，没有像以往高兴得大呼小叫，觉得这段时间的教育颇有成效。 莉迪亚高高兴兴接受了几个聚会的邀请，每天都玩到很晚才回家。 昨晚卢卡斯府上举行舞会，莉迪亚一个月没露面，刚出场就获得许多绅士的邀舞，每首曲子都不落空，跳了一整晚。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莉迪亚坐在马车上，听着班纳特太太和吉蒂叽叽喳喳地讨论舞会细节，这本该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兴致参与。 当热烈的舞曲和男男女女的欢笑退场，夜晚重回寂静，感官刺激和适当运动带来的愉悦褪去，莉迪亚的愁思涌上心头。 不能继续捕猎，仅凭她装饰帽子的收入攒钱肯定是行不通的，任务截止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莉迪亚打了个呵欠，心中怏怏，脑子乱乱的，理不出思绪。 她仿佛已经看到一个震惊全梅里顿的秘闻插着翅膀飞走。 “莉迪亚！妈妈！简，莉齐，还有玛丽，你们快出去看看！出大事了。”吉蒂跑回家大叫。 “出什么事了？哦吉蒂，你总是大惊小怪，难不成农庄上的猪猡闯进花园来了？”班纳特太太嘟囔。 “兰花，好多兰花！哦，我形容不上来，上帝啊，总之，你们快出去看看吧。”吉蒂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莉迪亚立刻蹦起来往外跑。 花园的东南角，原本是一片空草地，现在长满了盛开的兰花，种类各异，颜色纷杂。 莉迪亚站在兰花丛前，目瞪口呆。 这，都是那一颗种子长出来的？ 前几天，她随手把种子埋在这儿，然后就没再过问，日常浇水都是吉蒂帮忙，她倒是对于这颗兰花种子很感兴趣。 “哦！上帝啊，这些花是从哪冒出来的！” 班纳特太太惊讶的尖叫从莉迪亚身后响起。 “是莉迪亚撒的种子，”吉蒂得意地说，“但是日常全依赖我照顾，它能长那么快，离不开我的贡献！” “这是神迹！好像昨天这儿还是一片草地，太离奇了。”管家希尔太太也注意到这异象，凑上前来。 玛丽推推眼镜：“我认为凡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事物，必定有其原因，这个原因是客观的，而不是神学上的。但是大多数愚昧的人，碰到现阶段无法用科学知识解释的怪象，总喜欢用一句神迹盖棺定论，我认为……” 趁着玛丽高谈阔论，伊丽莎白悄悄在莉迪亚耳边问：“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兰花种子？” 她能说这是一颗种子长出来的吗？ “这是秘密！只有我能知道。”莉迪亚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丢下一句话就跑。 【系统从来都不会奖励无用的道具，这下宿主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卖掉它！赚钱！” 莉迪亚认为高贵的兰花在梅里顿没有销路，只有卖到伦敦，才能让兰花的价值最大化，可惜她没有合适的门路。如果要联系在伦敦做生意的加德纳舅舅，那就避不过班纳特先生和班纳特太太，而他们绝不会允许莉迪亚自降身份参与商品买卖。 在系统的提示下，莉迪亚打算在报纸上发布商业广告，希望能为兰花带来好销路。 “最近，赫特福德郡的朗伯恩庄园培育出大批新品种兰花，庄园主班纳特先生不忍心私藏，决定开放为期十四天的观光。如果，朗伯恩的兰花有幸博得游客的喜爱，只要这份感情足够真挚，班纳特先生愿忍痛割爱。即日起，朗伯恩庄园将热诚期待‘兰花迷’的到来。” 这篇不算太长的广告，整整花费了莉迪亚三天的时间，中间被系统驳回四次，折腾得莉迪亚叫苦不迭。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性格又大大咧咧，实在是不擅长书面语体。这种客客气气又咬文嚼字的话，简直让她怀疑是人类发明出来自己折磨自己的，明明口语能表达明白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用这些啰里啰唆书面语。 就像里面这句“只要这份感情真挚”，原本她写的是“只要价格合适”，系统说太直白粗俗，上流人士不喜欢谈论钱，必须委婉表达。 “虚伪！太虚伪了！”莉迪亚瞧不上这所谓“上流”的表达方式，“明明是买卖兰花，非得说得像上朗伯恩求婚一样。” 算算日子，差不多这些印着广告的报纸，今天大概就要流入市面售卖。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莉迪亚花重金，向在上层人士中最流行的十份报纸投递了广告，这花掉她将近一半的存款。 其中几家报纸，班纳特先生也有订阅。所以今天莉迪亚起了个大早，特意趁班纳特先生没有起床，提前从仆人手中要来了这两份报纸，准备搞点小破坏。 报纸刚刚熨烫好，还散发着温热与油墨香气。 莉迪亚拿在手中，突然有点不舍得把它们毁坏。但想想即将到手的英镑，两份报纸的牺牲似乎算不上什么。 她找准时机，当着班纳特先生的面，“不小心”拿着报纸碰倒了女仆端上楼的盥洗盆。 两份报纸被水淋湿了大半。 “哦！抱歉！抱歉！”莉迪亚赶紧低下身子，帮女仆捡起盥洗盆，却又“不小心”把报纸掉到了地上。 报纸彻底全部浸湿，还沾上了灰尘与沙砾。看样子班纳特家的女仆的打扫工作并不认真。 见状，班纳特先生也不生气，只是换了另外几种完好无损的报纸来看。 这几天，朗伯恩庄园突然长出大片兰花的事情，已经成为梅里顿最热门的话题。 这样惊人的事情，发生在生活平静单调的小镇，无异于热锅里倒油，一下子就引发了沸腾。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人人都好奇这件事。 如今，班纳特一家人在梅里顿可谓是炙手可热，就连他们的厨娘也遭到了人们的热情厚待。她去镇上买菜时，总会有不重样的人拉着她问个不停，试图用几个鸡蛋、一盒针线等鸡零狗碎的东西，从她那儿换取第一手消息。 大家都知道伦敦正流行兰花。有钱的贵族老爷和热爱花卉的小姐太太，都对兰花追捧得简直入迷发狂。为了获得几株与众不同的兰花，彰显自己卓越的地位，他们甚至不惜花费上千英镑，派“兰花猎人”①到遥远的雨林里发掘兰花新品种，再千里迢迢地运送到伦敦。 所以班纳特家的兰花的价值不言而喻。有位青年曾经在酒馆里放言：班纳特家的兰花足足有几十种，价值几万镑。 梅里顿的居民，都想知道班纳特家的五位漂亮小姐会不会因为这批兰花而增加嫁资，特别是年轻的单身绅士，因为这将决定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是否要对班纳特家的小姐示爱。 无论走到哪，都有大批大批的人一哄而上，让班纳特先生不胜其扰。 于是，他选择了闭门谢客，整日待在朗伯恩的小书房里躲清静。 对于这些人，班纳特太太的态度正好相反。 她喜欢传播新闻，特别是自家的事情，她可以不厌其烦地说上四五遍。前几日，她几乎每天都会出门，和一些交好的主妇讨论这件事。 但是这两天她忙着操持茶会的事情，也分不出时间去梅里顿。她要邀请周围二十四户邻居在今、明、后三天分三批来朗伯恩欣赏兰花，好叫她得意得意。 最近班纳特太太和班纳特先生都没有去梅里顿，恰好了却了莉迪亚的心事。 自从昨天报纸发行，她就一直担心镇上的人看见报纸上的广告，来和爸爸妈妈讨论这件事。班纳特先生要是知道她用他的名义投递广告，肯定会立刻澄清这件事。这样的话，这批兰花估计一辈子也卖不出去。 以班纳特先生的性格来看，他是永远都不会主动寻找卖家的，他从肯不为女儿和太太日后的生活打算，不肯担半点儿麻烦。 莉迪亚第一次对爸爸的不负责任而生气。 以往对于班纳特先生的失职，她欢喜还来不及。如今她想，若是班纳特先生是一位称职的爸爸，那她就用不着这么麻烦地背着大家投递广告了。 起初，莉迪亚不死心地想要获得班纳特先生的帮助，她请伊丽莎白去爸爸那儿当说客，可惜班纳特先生决意维护他的绅士地位，不愿意屈尊涉足不熟悉的商业。但他也表明，如果有喜爱兰花的绅士主动提出购买，他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这句话，莉迪亚这才敢放手大但地去做。而且，她这次学聪明了，提前给班纳特太太和班纳特先生透露了点风声，告诉他们自己会邀请一些朋友来欣赏兰花。等到事情暴露，她就有了逃脱惩罚的充分理由：是你们自己同意的，不是我擅作主张。 除此之外，莉迪亚隐隐约约感受到，伊丽莎白知道她秘密谋划的事，并且还是支持态度，这让她更加心安了。 算算时间，如果系统提出来刊登广告的方法真的有效果，那么最早的一批顾客，将在今天下午到达，那会儿，她应该正在陪着班纳特太太的客人喝茶。 8. 第8章 与莉迪亚预计的一致，这批来自伦敦的顾客到达时，她正坐在起居室，听着班纳特太太和邻居们聊天。 忽然听见外面响起车马声，大家都十分好奇：宾客已经到齐，还会有谁来呢？ 人们忙聚到窗口前，只见一辆气派的驷马马车正驶进朗伯恩的大门，车的装饰配置和仆人的行头，看起来既阔气又陌生，不像是哪家邻居的。 看清楚马车确定来客后，莉迪亚高兴得忘乎所以。她激动地抱了抱班纳特太太，亲亲她的脸颊：“妈妈！我们有贵客要到了！” 邻居们一脸诧异，班纳特家既然有这么阔气的亲友，怎么从来没听班纳特太太炫耀过。他们纷纷转头看向班纳特太太，似乎希望从她的脸上得出解释。 听见莉迪亚的话，班纳特太太的眼中充满茫然：“莉迪亚，这位贵客是谁？我们认识这样的人家吗？” “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贵客。哦！我忘记了！我要赶紧去把爸爸请出来。” 莉迪亚懊恼地为自己糟糕的记忆力尖叫。 “对对！莉迪亚，快去请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急切催促。 意识到有陌生人拜访，班纳特一家人和宾客们手忙脚乱了一阵，窃窃私语个不停。 五分钟后，客人被请进起居室。 他是一位教养极好的年轻绅士。骤然被满屋人直白的目光打探，他也只是微微惊讶，不觉得被冒犯，行礼的动作流畅又到位。 “这位是拉德诺子爵。”管家希尔太太介绍道。 竟然是子爵大驾光临！ 原本强装镇定的众人立刻局促起来，顿时对这位和气的年轻人肃然起敬。吉蒂等年轻女孩比大人表现得更畏惧，甚至有些瑟缩。只有伊丽莎白和简依旧坦然自若，仅凭一个贵族身份，还不足以让她们感到畏惧。 班纳特家的邻居威廉·卢卡斯爵士①虽然有些畏惧，但是他认为自己作为在场唯一一位有封号的绅士，理应担负起与贵人应酬的责任，跃跃欲试地想要开口。 不料，拉德诺子爵先他一步，说明了来意，便被班纳特先生请进书房细谈。 离开起居室前，他似乎往简的方向瞟了一眼，这一微小动作没能逃开伊丽莎白锐利的眼神。 对于他的离开，人们并不为之遗憾，反而感到松了口气。 最开始看见子爵的马车，班纳特太太还以为是哪位绅士要来求娶她的某位女儿。但当她知道对方的身份后，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求这位拉德诺子爵不要有什么事，如果他能速速离开，那更是最好。 “哦，班纳特太太，求你快点带我们去瞧瞧那些兰花吧！要是等子爵大人和班纳特先生商定，我们估计就要看不到这些美丽的兰花啦。”威廉爵士的女儿夏绿蒂·卢卡斯说道。 一提到兰花，班纳特太太的神气立刻恢复，一改刚刚对于拉德诺子爵的诚惶诚恐，她得意洋洋地说：“哦，亲爱的夏绿蒂，你说得太对了。说不定这些花会全部卖出去，据我所知，伦敦的贵族们对于兰花可是爱得不行呐。” 于是她邀请宾客们拿上阳伞，到花园里欣赏兰花。 纵使宾客们早听说班纳特家的兰花种类稀奇、数目庞大，具备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满园缤纷各异的兰花，除了已经见过的人，宾客们俱是一惊，立马被这美丽迷幻的景象俘获，纷纷赞叹不已。 班纳特太太很满意众人的反应，自信地放言：“瞧瞧吧，朋友们。不是我自夸，班纳特家的兰花就是贵族的私藏也不一定比得上哩！” 简和伊丽莎白看到班纳特先生正陪着拉德诺子爵朝她们的方向走来，没料到班纳特太太会突然说出这番大话，不禁有些惭愧，忙去添补上几句适合的话。 班纳特先生替拉德诺子爵向大家做了介绍。 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举动。除了威廉·卢卡斯爵士有心和他攀谈，其他的宾客都对他避之不及。 威廉爵士恭敬地向拉德诺子爵聊起他曾进宫觐见的光荣过往，讲述他如何蒙陛下恩德荣膺爵士封号，还有宫中的贵人们如何和蔼、多么可敬。 说来说去，都是这件他讲了几十年翻不出什么新花样的旧闻，陈腐不堪。但比旧闻还要老套的是他的客气话和繁多的礼节。他几乎每说一句话，就要道谢、致歉或者摘下帽子。 莉迪亚和梅里顿的所有人一样，早就对威廉爵士的这套说辞不感兴趣了，她只关心拉德诺子爵对于兰花的看法。 她拉上简和伊丽莎白，凑到子爵身边，见缝插针地问道：“拉德诺子爵，你觉得这些兰花怎么样？” 莉迪亚的话让简回想起刚刚班纳特太太的大话，不禁有些窘迫。虽竭力掩饰，但脸颊上浮现出的一缕红晕，暴露了她的真实感情。 “哦，这些兰花简直是奇迹！我很难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么多的兰花。”拉德诺子爵热情地赞美。 听到他的话，莉迪亚欢欣鼓舞，伊丽莎白和简也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女士们的这种表现，就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在伦敦，无论是英国本土的兰花还是舶来品种，都会得到贵族的珍视。这些兰花，往往会被栽种到漂亮花盆里，作为藏品孤零零地待在花房，很难像这样成片大量出现，兼具兰花的优美与自然的浪漫。” 他看向简，温和地笑道：“所以班纳特小姐②，班纳特太太的话并不是妄言，希望你不要为此介怀。” “当然，子爵先生。”简很感激他的体贴，对他轻缓颔首，脸上还挂着她一贯娴静姣好的笑容。 所以呢？说了半天，到底买不买？ 买的话，要买几株？ 莉迪亚心里焦急，想要直接发问，却被伊丽莎白在话按住。 “莉迪亚，爸爸正在盯着你。” 伊丽莎白附耳轻语，声音轻柔委婉动听，但是听在莉迪亚耳中，简直与恶魔低语无异。 “你该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洗清嫌疑，毕竟你之前可是有过‘前科’啊。” 伊丽莎白果然知道她投递广告的事！ 心中的想法突然得到印证，莉迪亚一下子蹦起来：“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莉迪亚的尖叫惊到了正在聊天的简和拉德诺子爵，他们都回头看向伊丽莎白和莉迪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伊丽莎白歉疚地冲他们笑笑，表示无事发生。 待二人恢复先前谈笑风生的状态，她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再对谁说话： “我当然有办法知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我这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拉德诺子爵最终买下了十一种兰花，总价值一万一千镑。后来，陆陆续续还有几位顾客上门，购买了总共九种兰花，价格也是每株一百镑。 显然，曾经在酒馆里放言的那个青年估计的数额有些多了。 虽然班纳特家的兰花数量极多，但大部分都是英国当地的常见品种，只有二十株是罕见甚至从未在英格兰土地上出现过的名贵品种，伦敦来的贵族也只对这二十株兰花感兴趣。 不过，两万镑的金额也足够莉迪亚高兴坏了。 高兴之余，她还不忘记责怪系统：“既然有这么赚钱的办法，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捕猎、装饰帽子？” 哦，天知道她看到亲手装饰出的漂亮帽子却要戴在别人的脑袋上是什么心情，她简直要发狂。 【系统只是想让宿主知道赚钱的辛苦，切忌挥霍。而且如果不是通过前期的积累，你哪里有钱去登广告呢？】 “那我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吗？我已经有了两万镑的财产。” 【当然不算，宿主必须把钱拿到自己手中，才算完成任务。】 把钱拿到手中，这可是个大问题。最近，班纳特一家人正在因为这两万镑的分配问题争执不休。 简、伊丽莎白和班纳特先生一致认为，这笔钱应该全归莉迪亚，毕竟种子是她的。伊丽莎白还建议班纳特先生替莉迪亚代管这些钱，等莉迪亚结婚，再作为嫁妆，把钱给她。班纳特先生很认可她的想法。 吉蒂认为自己也有帮忙，照理说应该分一杯羹。 班纳特太太的想法就更加惊人了。这位老妇人在这次争执中，显示出了她为数不多的智慧。她坚持要求莉迪亚把这笔款子平分给姐妹。 其实班纳特先生也有过这种想法，但他认为这笔钱属于莉迪亚，他不应该以父亲的名义，去要求莉迪亚把钱分给她的姐姐。 最终，莉迪亚选择平分这两万镑，作为姐妹们的嫁妆，但她也有要求：她要自己管理自己的嫁妆。 两万镑什么概念？ 因为限定继承权，班纳特姐妹们，原本每人只有一千英镑的遗产，嫁妆水平远低于同阶层的单身淑女。这导致即使美丽温柔如简，也婚事艰难。 现在因为莉迪亚的好心，她们的嫁妆增加到五千英镑，算是达到了中产阶级的正常嫁妆水平，能够顺利结婚的概率大大增加。 如果一位单身女性拥有两万镑的身家，足以使梅里顿的所有年轻绅士不顾一切地娶她。 三万镑的嫁妆，就能使一位小姐摸到与贵族通婚的门槛。若是超过三万镑，那就只有大富大贵之家受宠的女儿，或者女继承人，才能拥有。毕竟，这个年代的主流是长子继承大部分家业。别说女儿，就是小儿子，一般情况下，也与家财无关。 所以，班纳特太太一听到莉迪亚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立刻高兴得忘乎所以，根本不会去注意莉迪亚的提出的要求。莉迪亚的四个姐姐也惊讶于妹妹的慷慨，陷入欢喜，无暇注意莉迪亚后面的话。 只有班纳特先生在沉默一阵后，问道：“莉迪亚，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父亲很失职？” 9. 第 9 章 莉迪亚不知道为什么班纳特先生会这样问，她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班纳特先生没有继续追问。 班纳特太太和孩子们也感到奇怪，停止庆祝，看着班纳特先生。 “我猜刊登广告也是你干的吧？” 莉迪亚点点头。 对于这件事，她并不打算抵赖，如果班纳特先生要因此责罚她，她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理由拿来用。 班纳特先生长叹了口气。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失职。但是若叫他去履行男主人的责任，为妻女谋划，他又嫌麻烦，总想拖延。他不想为了一个将来注定会被外人继承的庄园付出心血，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没有别的方法为妻女积攒财产。两相矛盾之下，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不事生产、不问世事。 偶尔，她的蠢太太抱怨起来，担忧在他死后，继承人会把她们赶出朗伯恩，他也只是用自己特殊的幽默来安慰她。他总是回复说，宽心些，我的好太太，说不定我会比你死得晚些。 他的灰心和麻木，让他无法对突然冒出来的兰花做出恰当的反应。他知道这是一笔财富，但他已经习惯了万事不管，所以在伊丽莎白劝说后，他依旧选择待在他的书房里，而不是积极主动地去寻找卖家。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失职会逼得女儿做出改变，更没想到这个改变的人是莉迪亚。 曾经他认为最愚蠢无知的女儿，担负起本该他尽的责任，为班纳特家谋划。不仅想出了登报的宣传的方法，还成功卖掉了兰花。 说实在，如果这个人不是莉迪亚，他还不会对自己的失职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是我失职。为兰花找销路的事情，本不该由你操心。”班纳特先生说。 看到伊丽莎白担忧的眼神后，他便打住了话题，并用他一贯的特殊幽默来结束话题： “能够想出来登报的方法，想必莉迪亚是绞尽脑汁。哎，若是我称职，你的脑瓜想来就不会遭受这一番为难了。” 莉迪亚傻眼。 爸爸不是在承认自己的失职吗？怎么又突然嘲讽起她的智力了？ 班纳特先生继续说：“至于你提出的自己支配嫁妆的请求，我允许了，但是我想知道你打算用这笔钱干什么？” 莉迪亚更傻眼了。 她该怎么说？ 【把你的打算告诉班纳特先生，他会同意的。】 “我有什么打算？买珠宝、买裙子？” 【你就说你爱好经营，听说蒸汽机改造后，工厂的生意很红火，想要拿钱去投资北边的工厂。】 莉迪亚理理思绪，正色道： “我打算从事商业活动，到北边去开设工厂。仅仅五千镑，不会是我嫁妆的全部，也不会是姐姐们的所有身家！我想用自己的努力，为班纳特家赢得更好的生活！” 【哗哗哗（鼓掌的声音），宿主的口才有长进，越来越会说了。】 那当然！她打定主意，要让班纳特先生知道她不是他口中的没有脑瓜的蠢女孩。 “哦！莉迪亚！你不可以这么做！我不允许！你会破产的！到时候你就再也嫁不出去了！”班纳特太太立刻跳出来反对。 莉迪亚大声反驳：“妈妈，只要你不说，梅里顿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北边离咱们可远得很呢！” “没门！想都别想！你是一名绅士的女儿，怎么能去从事商业呢？”班纳特太太说，“一个子儿都不要给她！班纳特先生！可怜的莉迪亚一定会把自己折腾得破产的！” 班纳特先生对莉迪亚的话感到震惊。 没想到看起来蠢头蠢脑的小女儿竟然还在心里藏着这样的理想，他怎么能不支持呢？ 班纳特先生答应了莉迪亚的请求，并且立刻就动身去找当律师的菲利普姨父办理了手续，还写信给了加德纳舅舅帮莉迪亚打听开办工厂的事情。 没几天，莉迪亚的手上就拥有了两千英镑的现款——班纳特太太的哀嚎起了作用，她总嚷着“破产”，让班纳特先生多了份小心。他把莉迪亚的嫁妆分成了两份，一份给到她手上，作为经商的本金。另一份，班纳特先生把它和其他女儿的嫁妆一起买成了债券，依旧是年息四厘。 【叮————任务一：积攒一百英镑（剩余时间：一天）完成。请宿主抽取秘闻。】 莉迪亚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卡片，上面写着剩余的时间。 “剩余时间是什么意思？秘闻也和任务一样有时间限制吗？” 【是的。时间一到，秘闻就会消失。】 消失？ 莉迪亚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她伸手选择了剩余时间最短的那张卡片。 【等等————】 系统想要阻拦，可是卡片已经翻转过来，上面写着： “商业秘闻：内森·罗斯柴尔德在六月十八日就通过特殊途径得到了拿破仑战败的消息，比官方还要早一步。他打算在十九日去交易所，抛售手上所有的公债，让其他人误以为他得到的消息其实是英国战败，从而跟风抛售债券。在人们争先恐后地抛掉手中的债券，英国公债价格降到最低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会再次大量买入低价债券。等到胜利的消息传回英国，他手上的债券就会翻十几倍。” “十几倍！” 她手上现在有两千英镑，翻十几倍就是三万英镑！ 必须去伦敦，她坚定地想。 【宿主，请你注意一下时间，今天就是六月十八日，如果你想靠这条秘闻赚钱，那么你至少现在就要出发。但是现在已经快要吃晚饭了，你确定班纳特先生会让你现在去伦敦吗？】 “哦！天哪！”莉迪亚惊声尖叫，“所以，你说的‘消失’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秘密被大家知道，那它就不再是秘密了，秘闻不久也消失了嘛。】 又被系统坑了一把，莉迪亚气得直跳脚。 尽管班纳特先生现在很支持她的事业，但是以这位古板绅士的性格，是不可能同意莉迪亚在这个时间去伦敦的，更何况她连个说得出口的理由都没有。 【放弃吧，宿主。以后还会有其他赚钱的机会的。】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要是我今晚能到伦敦，你要再给我一个技能。” 【……好】 系统并不相信她有办法说服班纳特先生，就算她真的成功了，那给什么技能也是系统决定。 莉迪亚决意要让系统对她刮目相看。 她以有东西落在菲利普姨妈家的借口出门，实则悄悄找到贝丝，告诉她，自己有生意上的事要去伦敦一趟，希望她和亨特先生能够帮忙，并允诺事成之后，会雇佣贝丝作她的贴身女佣。 贝丝帮莉迪亚卖过猎物，代替她与迈洛夫太太谈过生意，莉迪亚向报社刊登广告的信也是她和亨特先生帮忙。在帮莉迪亚跑腿的过程中，贝丝逐渐对莉迪亚的商业头脑和大胆举动折服，对于莉迪亚要去伦敦谈生意的说法深信不疑。 “莉迪亚小姐，我想请问一下，班纳特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贝丝知道班纳特先生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哦！你知道的，爸爸那副顽固的头脑，怎么可能同意让我现在去伦敦？不过，他会知道这件事的，我给妈妈留了张纸条。” “我很乐意帮忙，只是爸爸那边不一定同意。”贝丝担心亨特先生一旦知道这件事，不仅会拒绝莉迪亚的请求，而且还会告诉班纳特先生。 “那怎么办？”莉迪亚没想到亨特先生可能会不同意，着急地跳起来。 没有男士陪同，仅凭两位女士，是绝对到不了伦敦的。 “或许，可以让我的哥哥霍尔和咱们一起去，我有信心说服他。” 霍尔是个大高个，颇有些游手好闲，一听到能跟着莉迪亚免费去趟伦敦，也没问莉迪亚独自出行的理由，立马就同意了。 于是，他们雇了马车，连夜就往伦敦去了。 朗伯恩家里，班纳特太太她们还没有发现莉迪亚留下的纸条。 见女儿迟迟不归，班纳特太太派了女仆去镇上找莉迪亚。 “哦！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怎么莉迪亚还没回来？她肯定是在哪儿玩忘记了时间。希尔！你快去镇上找找她，别耽误了晚饭！” 莉迪亚和吉蒂虽然年纪小贪玩，经常回家很晚，但是从不曾在用餐这种事情上迟到。 最关键的一点，莉迪亚很少丢下吉蒂一个人出门。 如果班纳特家的人能够注意到这反常，或许这会儿还能追回莉迪亚。 只是家里唯一机敏的伊丽莎白正忙着为姐姐简做心理辅导，没留意到莉迪亚的异常。 最近几天，拉德诺子爵因为兰花的事情，经常到班纳特家拜访。 照理说，钱货两讫，交易一结束，他就该回到伦敦去。可不知为何，拉德诺子爵在梅里顿的旅馆滞留了许多天，还总是以观赏兰花为名由，继续往班纳特家跑，一来到这儿，就喜欢与简交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简不再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贵族，而是把他当成一个善良可亲的普通朋友来相处。只不过，对于拉德诺子爵可能青睐她的论调，她的心底很不敢相信。 伊丽莎白却非常坚定：“哦，可爱的简，如果他不是爱上了你，又怎么解释他不嫌弃朗伯恩的窄小，还总是往这儿跑呢？每次来都是只管与你说话。除了爱上你，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能让子爵如此屈尊。” 除了拉德诺子爵，那些来朗伯恩购买兰花的其他贵族，无一不是趾高气昂，嫌弃朗伯恩的起居室狭小，不肯多坐。甚至连客气都不客气，直接奔着花园去，买完兰花就急急忙忙地上马车离开，生怕朗伯恩的寒酸玷污了他们高贵的身份。 “怎么可能呢？拉德诺子爵风趣、活泼、有见识，是一位典型的好青年，又有着贵族身份，怎么会青睐一个普通绅士的女儿？” “简，我和你就不一样。你太过自谦了，要我说，拉德诺子爵会爱上你，我一点也不奇怪！” “哦！简！伊丽莎白！快去叫班纳特先生！莉迪亚自己一个人去伦敦了！”班纳特太太刺耳的尖叫隔着墙板传来。 10. 男主出来咯 亲爱的妈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坐在前往伦敦的马车上了。哦，这真是不可思议！我多么渴望去伦敦啊，可是爸爸过去一直不允许我去伦敦，加德纳舅舅和舅妈每次都只邀请简和莉齐去做客。真没想到！我想要去伦敦的愿望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实现！ 你的 莉迪亚 班纳特太太把信拿来给众人看：“哦哦！莉迪亚越来越胡闹了！她一点也不肯体谅我脆弱的神经！” “班纳特先生，这要怨你惯坏了她！若是你听从我的建议，莉迪亚哪里有钱去伦敦？”她愤怒地指责班纳特先生。 “妈妈！现在我们得赶紧去拦下她，而不是在这儿互相指责。” “班纳特先生，快去！求你快去找她！不然你的傻女儿一定会被伦敦的骗子给拐走的！”班纳特太太一想到城里可能隐藏着坏人，而她十五岁的女儿孤身进城，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简拿出嗅盐给班纳特太太闻了，她才缓过劲来，想起仅依靠班纳特先生是不行的：“叫我的兄弟帮忙！他是莉迪亚的舅舅！”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已经想好了恰当的处理办法，可是班纳特先生却又习惯性地磨蹭犹豫，直到亨特先生带来了新消息，他都还没准备好出门。 据亨特先生说，在莉迪亚与他女儿贝丝见面后，贝丝、霍尔就和莉迪亚一起消失不见，应该是一起进城了。 谢天谢地，莉迪亚总算不是一个人出行。 伊丽莎白心中庆幸。 既然妹妹的安全勉强算是有了保障，她便劝说班纳特先生明天再进城找莉迪亚。若是班纳特先生今晚就急匆匆乘坐马车进城，那么明天整个梅里顿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她又请求亨特先生保密，不要把莉迪亚擅离朗伯恩的事情传出去。 班纳特先生本来就不是很情愿进城，伊丽莎白稍微一劝，他便答应了下来。并听从班纳特太太的建议，写了份快信给加德纳先生，让他帮忙找莉迪亚。 伦敦离赫特福德郡不过二十英里。莉迪亚躺在旅馆的床上兴奋难眠的时候，班纳特先生的信就被加急送到了天恩寺街的加德纳舅舅家里。 彼时，加德纳一家人已经安眠。 信使咚咚的叩门声在深夜显得格外急促，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加德纳一家人全部被惊醒，同样被惊醒的还有客居在此的约翰·桑顿先生——加德纳舅妈的外甥。 第二日，班纳特先生也赶到了伦敦，与加德纳舅舅一起去找莉迪亚。 桑顿先生虽然不认识莉迪亚，而且对这位胆大妄为的小姐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他的性格和绅士风度注定让他做不出袖手旁观的事情，是以他便跟着班纳特先生一起打听莉迪亚的消息。 班纳特先生等人以为莉迪亚来伦敦不过是为了玩乐，于是把主要的搜寻力量都放到商业街、剧院等地方。 谁能想到莉迪亚不去逛摄政街的商店，反而跑到了伦敦的金融中心——针线街。 这会儿，她正坐在证券交易所旁边的一个小餐馆享用早餐，等待交易所开门。 伦敦的早餐时间比乡下要晚，一般在十点以后，交易所上班的时间就更晚了，一般在十二点。 而她的帮手霍尔，已经趁这个时间打听清楚了证券交易的大致规则。 事实证明，游手好闲的青年人也是具有一定长处的，至少他们的交际能力都很不错。 十二点一到，内森·罗斯柴尔德准时进入交易所。 他放慢脚步，面无表情地走到被称为“罗斯柴尔德支柱”的宝座上，随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成员就立刻冲向交易台，开始抛售英国公债。 交易大厅里立刻骚乱起来，无数的人以为罗斯柴尔德家族提前得到了英国战败的消息。于是，他们争先恐后地开始抛掉手中的公债，试图为自己挽回一些财富。 霍尔也得到了消息，通过贝丝，向莉迪亚汇报公债的实时价格。 随着越来越多的公债持有者中了内森的圈套，英国公债的价格不断下跌。 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五…… 莉迪亚听着贝丝不断传回来的消息，心跳地砰砰快。 “我应该在什么时候买入才最合适呢？” 【当然是最低点。】 莉迪亚翻翻白眼：“我当然知道最低点买赚的最多！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是最低点！” 【抱歉，系统不能向您透露，但是建议亲亲不要为了最低点买入而一直等待哦。如果错过时机，那可就一点便宜都赚不到了。】 有得赚总比没得赚好。 她这次为了来伦敦，可算是闯下了大祸。要是错过机会，赚不到钱，那岂不是倒霉透了。 如果能够赚到钱，她回家面对班纳特先生多少还有点儿底气，也能为自己独自出门找一个说得过去理由。如果赚不到钱，那她只能拿一贯的嬉皮笑脸来面对家人，让他们确信她为了玩偷偷跑到伦敦，还是连夜赶路。 贝丝又带回了最新的公债下跌情况：“小姐，霍尔说，现在已经跌了百分之八十了。” 百分之八十！ 原本票面一千英镑的公债，现在两百镑就能够买到！ 不能再等了，她不敢再等下去。 “贝丝！快告诉霍尔！让他全部买入！两千镑全部买成国债！快去！快跑！” 莉迪亚冲贝丝大喊，催促她快点跑出去，她生怕贝丝走慢了，她会后悔。她怕自己会一意孤行地等待价格的最低点，从而失掉赚钱的良机。 对于莉迪亚激动失态的大喊，贝丝只是愣了一瞬间，便立刻反应过来，跑出门去通知霍尔。 直到看见贝丝出门，莉迪亚才松了口气，倚在椅背上激动地叫道：“哦！真刺激！这可比惠斯脱①有意思多了。” 又高声吩咐侍者：“给我来一杯潘趣酒，我可得好好缓缓。” 可是她的眼神和声音却没有缓缓的意思。 她的声音高亢嘹亮，其中的自信得意，不亚于刚刚打败拿破仑的威灵顿公爵。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她还能在筹码叠得高高的赌桌上继续厮杀三百个回合。 赌徒。 桑顿先生心想。 他知道伦敦是一个充斥着狂热投机者的城市，但是没想到，竟然连年轻的淑女也会热衷于这项疯狂的活动！ 这位小姐早晚会破产的，就像所有的投机者一样，他在心里断定。 桑顿先生看看身边的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一副狂热表情，印证着他们投机者的身份，这让他深恶痛绝。 他有些后悔来这家餐厅吃饭的决定，他不应该就近到交易所旁边的餐馆吃饭，就算多走些路，去考文特花园，也比现在面对一群疯子用餐愉快。 今天上午，他一直在帮着班纳特先生寻找莉迪亚，他们找遍了那些寻常女孩爱去的地方，却仍是一无所获。十二点后，他们决定分头行动，桑顿先生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他最厌恶的针线街。 他怀疑自己是昏了头，怎么找一位年轻小姐，找到针线街上来？ 针线街是英格兰银行、证券交易所等金融机构的所在地，也有很多小餐馆、咖啡馆，大多数顾客都是附近的金融从业者和投机者。 正常情况下，女士外出用餐，是绝对不可能选在此地。这也就使得莉迪亚的身影在一众男士中非常显眼，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她。 这时候，贝丝正在回来汇报结果：“莉迪亚小姐！霍尔应您的要求买入了，可是，现在公债的价格还在继续下跌！” 她急匆匆地想要告诉向莉迪亚这个坏消息，激动之下，声音比往常大很多，餐馆里的其他客人也听到了。 他们笑得很恶劣很放肆，似乎在嘲讽莉迪亚的愚蠢举动，甚至还有一位醉酒的先生大声地喊：“小姐，回去吧！回到你的起居室里绣花边去吧！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妇女是永远也理解不了金融的！哈哈哈哈” 莉迪亚小姐？莉迪亚·班纳特？他没听错吧？ 桑顿先生站起身，往莉迪亚的座位走去。 莉迪亚正因为那位先生藐视性的语言感到愤怒，她憋得满脸涨红，想要狠狠痛骂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她把她能够想到的最糟糕、最凶狠的词语全都使出来。 “嘿！你个坏家伙！简直就是下水道里乱爬的老鼠！臭老鼠！” “等着瞧吧！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是多么有远见！你们会后悔的！” “莉迪亚小姐。” 听到自己的名字，莉迪亚习惯性地回头，看到桑顿先生的那一瞬，她反应过来：他是谁？ 11. 东区：罪恶与堕落的温室 因为刚刚进行完激烈地单方面争吵，莉迪亚的脸上还带着愠怒。 这残留的愠怒，与骤然听到陌生人呼唤名字产生的茫然交织，最终呈现出一副不耐烦表情。 “你是谁？” 桑顿先生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告诉她班纳特先生等人为了找她已经奔波忙碌大半天。 他以为自己会在这位小姐的脸上看到羞惭、自责、担忧抑或是惊恐。 结果这位小姐的脸上不仅没有畏惧羞愧，甚至连其他与这些词相关的感情也都没有出现。 她只是懊恼地大叫：“这么快！可是我还不想回家。我还没在伦敦好好逛逛呢！” 莉迪亚料想她被班纳特先生带回去，估计又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出门了。因此，她必须抓住最后的自由，争取在伦敦多待一阵子。 她扮出一副可怜相，央求道：“桑顿先生，求求你，不要告诉爸爸和舅舅我在这儿。我今天光顾着赚钱，还没来得及游览伦敦呢！我还想在伦敦再多逛几天。” 莉迪亚想想，伸出两根手指在桑顿先生面前挥挥。 见他面色不佳，她十分心痛地缩回一根手指 她咬牙切齿道：“一天！我就再玩一天！明天我一定会主动去加德纳舅舅家！” 桑顿先生感到震惊。 她竟然还有心讨价还价？ 一声不响地抛下家人跑到伦敦，现在知道家人找过来，第一反应竟然是没玩够不想回去？ 班纳特先生年龄那样大，没吃早饭就急匆匆进城；加德纳先生放下正红火的生意不做，为了找她恨不得翻遍整个伦敦；她的母亲和姊妹，说不定这会也正担忧流泪。她对他们一点儿也不顾，只想到自己。 桑顿先生和莉迪亚既非亲戚，也算不上朋友，本没有立场对她生气，但他认为莉迪亚莽撞自私的行为就算是陌生人听了也会愤怒。 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一直等到自以为装得很平静了，才开口说： “我很荣幸，竟然让你以为我可以帮到你。也许我可以请教你一下，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违背良知、牺牲诚信去帮你欺骗你的亲人？” 莉迪亚一听到“我很荣幸”这句话，便兴奋地以为此事十拿九稳，激动得满脑子都是“他同意了！”，以至于后边的几句话听得不是很详细。 几乎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从盲目的兴奋中反应过来，想明白桑顿先生后边几句话的意思。 她立刻从先前那种精神高昂的状态中脱离，泄气地耷拉着脑袋，却又不死心地试图挽回多玩一天的可能。 莉迪亚猛地抬起头，看向桑顿先生，声音洪亮地为自己辩解： “桑顿先生！我不是要故意冒犯你的品格！我只是！我的意思是，我想……” 在和桑顿先生的对视中，莉迪亚逐渐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她看出桑顿先生在极力掩饰他的愤怒。她可不想惹除了爸爸以外的绅士生气，更何况桑顿先生看起来并不如爸爸好说话。 他眼神中的坚决、严厉，让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时刻准备跟他可能碰上的种种不顺遂搏斗的人——跟敌人、逆风、或者刁蛮的小姐斗争。 “莉迪亚小姐，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无论你想干什么，我今天都必须把你带到班纳特先生面前！”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仿佛在告诉莉迪亚她绝对拗不过他。 这让莉迪亚感到很不快。 她命令贝丝去叫公共马车，却被桑顿先生拦下。 加德纳先生居住的天恩寺街离这里不远，桑顿先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去叫马车是想趁机逃跑。 莉迪亚的信用在他这里已经破产了，他可不会拿对待一般小姐的思维模式对付她。 她这一举动，不仅没能帮到她，反而引起了桑顿先生的警觉。他想到莉迪亚还有两个帮手，便用拿行李和退房的借口打发贝丝和霍尔回旅馆去。 闻言，莉迪亚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她就穿了这一身衣服出门，拿什么行李？ 她撇撇嘴，一言不发地跟着桑顿先生往天恩寺街走。 桑顿先生对于她出人意料的乖巧和配合感到惊奇，甚至在心底怀疑是否他将莉迪亚想得太差劲。毕竟这样小心提防一位女士是很失礼的行为，很可能会伤害到她的尊严。 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打消对莉迪亚的怀疑，时刻紧盯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变故发生——一个笨头笨脑的伙计提着一大篮橘子撞到了他身上。 橘子哗啦一下全部撒到地上，一个个滚得到处都是。 伙计连声道歉，急忙蹲下来捡橘子。 桑顿先生被满地的橘子挡住了前进的步伐，只得无奈地站在那儿等伙计捡完橘子。 就这几秒钟的时间空当。 他再一侧身看向身旁时，就发现身边的那个人消失了。 桑顿先生立刻反应过来，环顾四周。 他鹰隼般的视力成功地让他捕捉到了莉迪亚即将消失的身影——她正在东边的那个巷子里奔跑。 他止住了想要追赶的步伐。 他没有理由为一个狡猾得像兔子的小姐卖命奔跑，特别是他与她根本没关系。 确实，他答应了加德纳先生帮忙，但是谁都不能要求他像寻找自己的亲人一样尽责卖力不是吗？ 现在，他只需要快点赶回去告诉加德纳先生她消失的方向，就已经可以被得上好心了。 桑顿先生打定了注意，不去追莉迪亚。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加德纳先生家走去，刚刚走出三步远，他停了下来，转身阔步朝东走去。 然后越走越快，脚步几乎已经飞起来。 速度之快，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跑起来也不奇怪，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只是快步走。 最终，他烦躁挫败地摘下自己的帽子，朝莉迪亚消失的方向跑去。 莉迪亚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出来。 她几乎是一点停顿都没有地在飞跑。慌不择路，看到弯就拐，看到胡同就钻，惊慌之下，完全没注意到周边景物从明亮洁净到阴暗脏污的转变。 直到她的前方出现一个污水坑。 莉迪亚来不及减速，却又不想弄脏她的鞋子和裙摆。为了来伦敦，她可是特意换上了一身最好的衣服和鞋子。 当惯性的作用让她快要踩进水坑时，她硬生生扭转了身体的方向，朝水坑的右侧迈步。 这一个闪避的动作，让莉迪亚不慎扭到了脚。 “嘶！” 她试图继续行走，却被剧痛阻拦。 这个时候，她才有功夫停下来，看清楚自己到底跑到了哪里。 低矮破败的房屋，遍地污水，还有许多正用奇怪眼神看着她的路人。 真没礼貌！ 莉迪亚很不满地朝他们看去，作为对他们不礼貌的反击。 “他们怎么穿得这么破烂？这个地方也破烂。怎么伦敦还有这种地方？”她踢走脚边的垃圾，嘟嘟囔囔地抱怨。 【那个，宿主，你可能跑到贫民窟了。这里可能是伦敦东区。】 “嘿！小妞！你打扮得这么好，跑到这儿干什么？该不会是，跑到这儿会情人的吧！哈哈哈哈！” 突然冒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正朝莉迪亚靠近，眼神放肆地打量着她。 还没走近，臭味就已经飘到了莉迪亚的鼻子里。 “别过来！臭乞丐！你身上臭死了！你要是敢过来，我一定会给你点颜色瞧瞧！”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往后退步。 周围的阴暗角落里，有一个老头出声制止：“别吓唬小姑娘！” 那老头为莉迪亚指着一个方向：“快走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沿着这条大路，你就能走到西区。” 看上去，这个老人不像坏人。 莉迪亚犹犹豫豫地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经过那个脏兮兮男人身边时，他假装要扑上前去追她，把莉迪亚吓了一跳，忙朝大路跑去。 “哈哈哈哈哈哈！” 她听着身后男人粗鲁的狂笑，生怕他会继续追上来，吓得一刻不停地跑。 突然一辆马车从拐角驶出来，在她面前停下打开车门。 坐在马车里的妇人衣着华贵仪态高雅，和蔼地问道： “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看上去你好像正在躲什么，这不是淑女该来的地方，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哦！谢天谢地！”莉迪亚几乎想都没想就上了她的马车。 女人自称兰诺太太，经常到东区做慈善。 “你的家人怎么会放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东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是一个充满贫穷、疾病、罪恶与堕落的世界，伦敦的小姐从不会到这儿来，你不知道？” 【宿主小心一点。这个女人很可疑。】 “可疑？你竟然会说一个和蔼的贵妇人可疑？要说可疑，还是刚刚那些穿得和垃圾差不多的人更可疑吧？” 看着马车逐渐驶出这个地方，莉迪亚才感受到脚腕的疼痛，因为刚才的飞奔，她的脚好像伤得更厉害了。 当桑顿先生一路查访，跑到刚刚莉迪亚崴脚的地方，马车已经驶得毫无踪迹。 只有之前就蹲在角落里的几个人在热切地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兰诺太太今天走运，她要发大财了，刚才那个小妞长得真漂亮！比花魁塞西娅可美多了！” “想来伊桑老头和他的小子，都能在兰诺太太那儿拿不少钱。” 其中一个人抬头看到桑顿先生，疑惑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来一个西区的人？” 12. 大力水手莉迪亚 苏豪区，希腊街，后巷，一个看上去废弃很久的杂物间里，莉迪亚刚刚醒来。 她看看自己被捆得紧紧的手脚，这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她觉得肚子有些饿，兰诺太太说附近就有一家很好的餐厅，他们家的烤鹅配苹果酱美味极了，又说了这家店的许多拿手菜，听得莉迪亚口水直流。 当兰诺太太邀请莉迪亚去她所说的餐馆用餐时，莉迪亚几乎想都没想地答应了。 等莉迪亚吃完饭再次坐上马车，她就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绑在这儿。 “哦！她竟然是个骗子！上帝不会原谅她的！” 【我想，她这种人应该是不会在意上帝的想法。】 莉迪亚试图解开束缚，她扭来扭去，不仅没能挣开束缚，反而还惊起屋子里积藏已久的灰尘，呛得她咳个不停。 “咳咳咳，等我出去，我一定要向苏格兰场举报她！送她上绞刑架！” 【宿主别白费力气了，冷静一点。】 “白费力气？那你帮我想个不白费力气的好方法！” 深陷险境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冷静。 莉迪亚猛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冲系统嚷嚷道：“技能！你答应过给我技能的！快点给我一个能让我离开的技能！” 她刚刚得到罗斯柴尔德的秘闻时，和系统打赌，只要她能在六月十八日赶到伦敦，系统就会再给她一个技能。 这才过去一天，她就忘干净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也不能责怪她，要怪就怪这个烂系统，它肯定记得，只是一直装忘记想要蒙混过去。 【那你自己抽啊，能不能抽出帮到你的技能我就不管了。】 “不行！”莉迪亚一脸坚定地反驳，“我要是出不去，你也跟着我一起倒霉！咱俩是一体的！” 【咳咳——系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桑顿先生看上去很聪明，他会找到你的。所以我不建议宿主为了逃出去选择一个对于赚钱没帮助的技能。】 “不要！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给我技能！我要走！” 【好吧。】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使用时间：五分钟，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触发条件：大喊“我要吃菠菜”。】 “我要吃菠菜！”莉迪亚大喊。 “然后呢？” 【大力，什么意思不懂吗？】 莉迪亚心中了然，被捆住的双手稍微用力，“砰”，原本捆得结结实实的绳索一下子断开。 这，真的是很大力啊。 看看自己的双手，莉迪亚有点迷惑。 【快点宿主，别耽误时间，技能只能持续五分钟！】 什么？ 她赶紧朝门走去，轻轻一推，门上的锁就“咔哒”断裂，掉落在地上。 门被打开，外面站着的是和莉迪亚一样一脸震惊的兰诺太太，她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看看她的“小肥羊”有没有闹情绪。 兰诺太太不明白莉迪亚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立刻反应过来，撤开身子，让跟来的男仆上前帮忙。 “克里斯，快给我把她捆起来！” 一个彪壮的男人从兰诺太太身后走出来，目露凶光，摩拳擦掌地向莉迪亚走来。 莉迪亚下意识后退。 “怎么办，怎么办！” 【打他！】 “可我不会打人啊啊啊啊啊！”莉迪亚死命尖叫。 眼看克里斯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闭上眼睛，出拳！！！ 看见莉迪亚闭眼，克里斯和兰诺太太还以为这个柔弱的小女孩是认命了，得意地笑起来。 对于莉迪亚的小拳头，克里斯根本不在意，他十分轻慢地想用他那张粗粝的大手抓住莉迪亚的拳头。 然而下一秒，他仿佛听到了从他手腕传来骨头断裂的清脆“咔擦”声。 “啊！”他跌倒地上，痛得狂叫。 “啊啊啊啊啊——”莉迪亚闭着眼睛，只顾死命挥拳。 “克里斯！你怎么了？”兰诺太太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查看克里斯的状况。 克里斯颤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指指他受伤的手腕：“手！我的手！” 怎么啦？ 莉迪亚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克里斯正躺在地上哭喊。 顿时，莉迪亚的自信心变得充盈无比。 【宿主，继续，让他们见识见识铁拳的厉害！】 她挺起胸膛，双手掐腰，得意地看向吓得瑟瑟发抖主仆两人。 然后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握拳，出击！ 当桑顿先生带着苏格兰场的人马不停蹄地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本该被困住的莉迪亚正在巷子里按着两个人狂揍，许多女人被兰诺太太和克里斯的哀嚎吸引，忍不住从窗子里探出头看，见被打的是这恶毒的老|鸨和龟|公，便不停地为莉迪亚叫好。 她们喝彩的声音越热烈，莉迪亚的拳头就越得意，挥得越猛烈。 看到苏格兰场的人过来，兰诺太太和克里斯非常激动。 谢天谢地，有人来救他们了。 兰诺太太竟不知她认识的人里还有不恨她入骨的人，会选择报警救她。待她脱离险境，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人。 苏格兰场的人将他们三个分开，进行了简单的询问。 她这才想起自己诱骗莉迪亚的事情，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想起莉迪亚的拳头，她明智地闭嘴。 被警察带走，总比被一个小姑娘打死要好。 在确定兰诺太太和克里斯的罪证之后，苏格兰场的人就把他们带走了。 对于这个状况，桑顿先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责怪她？ 似乎没有这个立场。而且她既然如此深藏不露，到处乱跑似乎也还算说得过去。 安慰她？ 可她看上去并不像受到惊吓的样子，反而是那两个罪魁受到的惊吓更多一点。 沉默一段时间后，他认为自己不得不说些什么。 “莉迪亚小姐，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希望你会对自己的行为更加注意一些，而且，我认为我有必要一字不落地将你的胡闹告知令尊。” “说就说呗。” 莉迪亚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拦住他，也就不再多口舌。 桑顿先生之前派人去叫的公共马车过来了——莉迪亚的脚受伤了，但桑顿先生不敢离开莉迪亚，只好给了一个看热闹的人几个钱，让他帮忙去叫马车。 马车停在莉迪亚身前停下，她朝桑顿先生笑笑，傲慢地伸出手，示意桑顿先生扶她。 见桑顿先生没有反应，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转为轻佻地调笑： “难道你想把我抱上去？” “莉迪亚小姐，究竟是我得罪了你，还是你对谁说话都这样轻浮？” “难道桑顿先生自己不明白吗？还是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对自己的过错没有明确的认知？”莉迪亚笑嘻嘻地问。 她的眼睛里充满挑衅，语气却很俏皮天真，仿佛说出这样刻薄的话不是她的过错，她只是快言快语，不小心说出了事实。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可惜的是桑顿先生意识到她是在故意激起他的怒火，成心不让她得意。 他露出了见到莉迪亚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真挚的笑容，他真的被莉迪亚这幼稚的举动气笑了。 两道笔直的眉毛低低地盖住的一双清朗、深陷进去的眼睛，他有一双很美很温柔的眼睛，只不过他的目光总是太过锐利令人不快，也使得人们难以发现这锐利目光之下的眼睛竟是如此温柔。 现在，他的利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粲然发光的眼睛，搭配上他因微笑而忽然闪现的白牙，竟然让莉迪亚从这位严肃刻板的绅士脸上看出一丝开朗的意味。 “莉迪亚小姐你说对了，我确实是这样一个人。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过错而烦恼——特别是那些仅仅由别人指出而我自己却持相反意见的。” 除了偶尔和伊丽莎白斗嘴，莉迪亚很少和这类言辞犀利、头脑清晰的人吵架。 就她的智力和语言能力来说，她最多也就碾压一下吉蒂和玛丽这类嘴巴笨的孩子。对上桑顿先生，她没有自信能够拿出一套有逻辑的说词，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愤怒，简单地解释一下就是——吵。 确实，她也是如此做的。 “你竟然一点都不羞愧？要不是你不帮我，我怎么会逃跑？又怎么会跑到东区被人拐走？”莉迪亚气得跳起来。 回加德纳先生家的路上，莉迪亚一直在抱怨桑顿先生，桑顿先生也一直忍着不和她吵。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位小姐根本不讲道理，说话也没有逻辑，完全是由着心情乱讲一通。遇到人家和她意见不合，她便会抬高声音，用不断重复的问句来压制别人，不给他抒发想法的机会。 他现在根本没有和这位麻烦小姐争辩的心情，他只想赶紧把她交给班纳特先生，然后回到曼彻斯特去。他昨天就不应该答应加德纳姨妈的请求——在伦敦多住几天，如果昨天办完事情他就回去，那他就碰不到莉迪亚这出麻烦事了。 13. 一万镑 等回到加德纳舅舅家，天已经很晚了，班纳特先生和加德纳舅舅也是刚刚回家。 忙碌了一整天，二人都没打听到任何有关莉迪亚的行踪，正担忧焦虑的不行。桑顿先生因为忙着联系苏格兰场去解救莉迪亚，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已经找到莉迪亚。 突然见到消失一天一夜的莉迪亚，人们都惊讶得不敢相信。 班纳特先生和加德纳舅舅最先从惊讶中恢复。 见莉迪亚安然无恙，二人便开始斥责莉迪亚，说她不应该因为贪玩偷偷跑到伦敦来，伦敦多么危险等等。 一听到被冠以“贪玩”的名号，莉迪亚当时就不乐意了。 “我来伦敦是有正事要处理，不是为了来玩！我来是为了买公债！” “公债？” “买公债需要连夜往伦敦赶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蒙混过关的莉迪亚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解释下去。 “昨晚我听人说威灵顿公爵一定会打败法国，到时候英国的公债价格一定会疯涨，然后我就想到这是一个购买公债的好时机，来不及与爸爸说，就跑来啦。” 想想自己的说辞，莉迪亚有点心虚，又补上一句：“打仗嘛，谁知道什么时候消息传回来，我怕错过时机，只好连夜进城喽。” 对于莉迪亚的说法，班纳特先生深信不疑。 这个最蠢的小女儿，虽然最近有智力增长的迹象，但是以她的目前为数不多的智慧来看，她能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就算她根本没有理由也很正常。 “莉迪亚，你买了多少钱的公债？公债倒是一笔不错的投资，年息至少比存在银行里强。”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加德纳舅舅一听到与钱相关的事情，便会不自觉地替人计算，以至于忘记当前要务是批评教育莉迪亚。 “两千镑，我把手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英国会赢的，我会大赚特赚！” 莉迪亚一脸骄傲，她对于自己的果敢和勇气非常满意。 桑顿先生语气委婉沉痛道：“很不幸，莉迪亚小姐，事实与你的预计恰恰相反。英国输了——那个犹太人银行家提前得到了消息。” 莉迪亚听出他的委婉沉痛不过是装客气，还以为他在幸灾乐祸。 她很心中产生了一种受到轻视的不满，于是冲着桑顿先生大喊大叫： “‘红制服’的威力所向披靡，英国一定会赢的！银行家最狡诈，他的话不值得人们信赖！” 桑顿先生没有回应她，其他人也没有再说话，起居室里暂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人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它。果真如桑顿先生所言，那么莉迪亚破产无疑。留存在班纳特先生账户下的三千镑，就成为了她仅剩的嫁妆。 莉迪亚曾答应班纳特先生不会去动用这笔钱。 这意味着她开办工厂的计划将会因为缺少资金而搁置，班纳特先生和加德纳先生都不再用帮她打听开工厂的事情。 白白失去两千英镑，班纳特先生心中倒没有什么感觉。他当初一时头脑发热，答应支持莉迪亚做生意，冷静下来后，便对此事不抱期望，甚至还有些后悔了。 毕竟，从事商业并不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他答应支持莉迪亚，就意味着他要去维护莉迪亚的名声，劳心劳力地为她遮掩这件事。现在，莉迪亚一举折腾掉这两千英镑，没有本金再进行任何商业活动，也算是减去了他的麻烦。 因此，他并不言语，怕让人看出他的高兴。 但是加德纳先生就不同了，他有一大堆批评教育的话正准备说。 偷偷跑来伦敦、还把手上所有的钱一股脑拿去投机，这两件事足以加德纳先生看清楚莉迪亚到底有多么鲁莽、多么需要教育。 见加德纳舅舅有开口批评的意向，莉迪亚立刻开口陈述她今天的悲惨遭遇，诉说自己的不幸和兰诺太太的恶毒，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班纳特先生和加德纳一家全都过着富裕体面的生活，对于底层社会充满的罪孽与不幸接触得少之又少。 骤然听到这样□□裸的恶事，他们简直难以相信，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化身正义的法官，惩处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特别是加德纳舅舅，他甚至气愤得想要去和兰诺太太决斗，还好加德纳舅妈及时劝说： “兰诺太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她犯下的罪恶足够治安官送她上绞刑架。” 一想到这儿，莉迪亚就觉得解气。 相对于加德纳舅舅，班纳特先生的表现倒显得平静多了。 他对于莉迪亚的眼泪还有她夸张的叙述风格早已免疫。他只是对莉迪亚说，既然她已经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那他也就不便再对她做什么惩罚。 这位自称厌恶伦敦的老绅士，第二天就回到朗伯恩去了，留莉迪亚一个人在加德纳舅舅家养伤。 六月二十日，威灵顿公爵的信使终于姗姗赶到伦敦，人们这才知道英国赢了。 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公债价格一路高涨，恢复了抛售前的价格，甚至还有继续飙升的趋势。 粗略算算，莉迪亚的那两千英镑，至少能够翻五倍，稍微一转卖，就能变现一万英镑。 “莉迪亚，恭喜你，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开工厂的事可以尽情放开手脚去做啦！”加德纳舅舅欣喜地说。 “桑顿先生来自曼彻斯特，是北方有名的工业巨子。我相信他有能力解答你关于工厂的所有问题。” 自从知道桑顿先生的身份，莉迪亚原来对他的种种不满全部消失了，好感与日俱增。 谁会看一个擅长赚钱的合伙人不顺眼呢？ 莉迪亚点开屏幕上最近弹出的一个个任务——自从系统知道莉迪亚手上有了一万镑，就立刻发布了主线任务：建设工厂。 【任务二：购买或租借场地，奖励：工厂建设度百分之十 任务三：订购一批博尔特·瓦特蒸汽机，奖励：工厂建设度百分之十 任务四：雇佣工人…… ……】 看着这一长串任务，莉迪亚与桑顿先生合作的想法越来越坚定。只要让他成为自己的合伙人，系统任务就会轻松一大半。但是因为之前她的糟糕态度，似乎已经让她得罪了桑顿先生。 为了弥补先前的得罪，莉迪亚拿出了对待“红制服”才有的热情，对他殷勤备至。 听说他来伦敦，除了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还想为自己找一位家庭教师，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合适人选，莉迪亚立刻写信给班纳特先生，请他介绍人选。 班纳特先生年轻的时曾就读剑桥大学，至今还有一些朋友保持着联系，要找一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教师并不是一件难事。 莉迪亚很好奇，桑顿先生肯定不是作为平民白手起家，怎么居然没有接受过教育？ 桑顿先生的母亲是加德纳舅妈的姐姐。加德纳舅妈出身良好，她的姐姐应该也是嫁得门当户对。那这就奇怪了，一位富有的绅士，一位出身良好的太太，为什么不让唯一的儿子读大学？ 好奇归好奇，莉迪亚还是懂得一些隐秘的事情是不能随便开口打听的，而且加德纳舅妈不像菲利普姨妈那么喜欢她，她就算是问了也是白打听。 某天，莉迪亚打算去珠宝店逛逛。 她在贝丝的搀扶下一瘸一拐下楼时，正好碰到桑顿先生。 桑顿先生刚刚和班纳特先生推荐的家庭教师见面，两人很聊得来，临走的时，他甚至亲自送到门口。 这几天莉迪亚的腿脚不方便，除了出门，几乎从来不下楼。看到她下楼，桑顿先生便知她要出门。虽然他对于莉迪亚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想起刚才与他极为投契的老师还是她从中介绍，于是决定提出一些朋友间的体贴忠告。 他温和地笑道：“莉迪亚小姐，我建议你最好少出门。医生也似乎说过你最好多多休息，不要让你受伤的脚腕去承载身体的重量。”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莉迪亚正好走到最后台阶。 闻言，她抬起头粲然一笑， 然后，放开贝丝的手，单脚跳下最后一层台阶，并保持这个姿势一跳一跳地蹦到桑顿先生身前。 最后，像是炫耀自己卓越的运动天赋似的，身体还东倒西歪没站稳呢，就借着往前跳的冲力，单脚转了一个圈，这才停在桑顿先生面前。 准确地说，应该是晃在桑顿先生身前——她太得意了，单脚跳和转圈的动作都太猛烈，以至于完全无法保持平衡，身体不是向前弯就是朝后倒。 桑顿先生礼貌地扶住她，才让莉迪亚停止摇摆。 她像一个渴望表扬的孩子，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没有人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单脚跳的，就算出门也不会总是一直站着。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脚。” 她单脚从楼梯上跳下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桑顿先生温和的笑容立刻消失：“尽管楼梯不高，但也请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意思。 这个人真没意思。他果然表里如一，性格与外表气质完全附和——严肃、刻板、无趣。如果不是没得选，莉迪亚才不会想和他合伙做生意。 “你是要去交易所那边吗？” 或许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过严厉，桑顿先生转移了话题。 “不，桑顿先生。昨天我就卖掉了手上所有的债券，交易所那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啦。今天我要出去看看珠宝，你知道的，手上有钱的小姐没有不喜欢珠宝的。” 莉迪亚想到手头的一万镑，再想想那些闪闪发光等待她光顾的珠宝，声音轻快得如同哼唱小调。 “投机这种事情最好不止是告一段落，而是永远结束。”桑顿先生诚心诚意地劝告。 “为什么？这不是很有趣吗？两手之间一倒卖，就能赚数千镑！” “或许你现在顺风顺水，可以从投机中获利，但你不得不承认，所有的投机者最后都逃不过破产的命运，你也不希望自己破产，再也买不了漂亮首饰吧。” “破产？”莉迪亚感到有些冒犯，语气不自觉尖刻，“真是好笑，不知道桑顿先生如何得出这种危言耸听的论调？你接触过很多投机者吗？还是说你对投机很熟悉？” “我的父亲就是因为投机而破产，所以我认为我的见解还是有一定的依据的。” 等到桑顿先生走上楼，莉迪亚还没从这句话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很不可思议地对贝丝说：“你听到了吗？他是怎么能坦率地说出这番话的？” 14. 钻石项链与绞刑架 “先生，请你把这条项链拿出来给我看看。” 莉迪亚指指玻璃橱柜下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 那是一条极具浪漫气息的项链。主体部分为细长的藤蔓样式，黄金打造，黄金制成的枝叶上镶嵌着密密的碎钻，差不多在垂到胸口的位置上坠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钻石，为整条项链最贵重的部分，也是点睛之笔。 看得莉迪亚心神迷醉，正欲试戴，却受到阻拦。 “如果不打算买，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试戴。” 一位站在她身旁的陌生小姐出声打断她的动作。 她个子很高，瘦骨伶仃的，看人的时候总要垂着眼睛向下看，显得非常高傲。一头红棕色卷发，大部分头发都被她那插着橘色羽毛的华丽埃及风格头巾遮挡，只留出前额的几缕鬈发与脑后的盘发。 自从埃及战役以后，人们就关注起这类极具异域风情的装绑，其中，头巾作为一种简单易模仿的代表，在伦敦富人中迅速走红。 这种头巾一般由锦缎、条纹薄纱、天鹅绒等多种面料制成，还会装饰上巨大的染色白鹭羽毛，点缀珠宝，很快就发展出了多种浮夸式样，在那些爱好华丽风格的人中，头巾甚至比帽子更受人追捧。 莉迪亚将她的装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得出结论：一个时髦但高傲的小姐。 对方也扫视了莉迪亚的穿戴，见她穿着最常见的白色修米兹，料子虽然还不错，但是这种从法国流行过来的希腊式浪漫主义风格，已经随着拿破仑的垮台而被人们淘汰，只有消息不灵便的乡村女孩才会依旧喜欢追捧。 她冷哼一声：“看你的样子，想必是第一次来伦敦吧。路易莎，你猜她买得起这条项链吗？” 不等女伴回答，她就继续自说自话： “这位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赶紧放下它吧。” 可能叫做“路易莎”的女伴出声附和： “你不如去东边的货柜逛逛，那里有很多过时的零碎小物件，相信这些对你来说更划算、也容易购买呢！” 说完，她忍不住用扇子遮住嘴笑起来：“哦卡罗琳！我们两个可真是太好心了，这样热情地替陌生女孩考虑！” 这样两位小姐竟然如此刻薄！ 莉迪亚难以置信，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嘴唇撅成一个圆形，发出轻蔑又惊奇的感叹：“哦——” 随即，转头笑着对店员说：“不用试了，我买了！” “不！你不可以！库斯克小姐看上这条项链了，她要买下这条项链！”卡罗琳立刻制止店员的下一步行动。 “库斯克小姐在哪呢？如果她看上这条项链比我早，为什么不赶紧买下这条项链呢？” 卡罗琳涨红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有求于库斯克法官，又怕事情说得太直白，会遭人拒绝，又听说库斯克小姐的话在库斯克法官心里的地位很重要，所以，她才会听从库斯克小姐的暗示，来到这里，准备买下库斯克小姐口中那条很喜欢的项链。 路易莎比卡罗琳精明圆滑，她不回答莉迪亚的问题，直接和店员沟通：“我会额外支付给你十英镑的小费，你把这条项链卖给我！” 听到路易莎抬价，莉迪亚也不服输，反正她手上有的是钱。昨天才刚刚变现了一万一千六百三十八英镑，一万英镑作为开工厂的本钱，不能乱花，但是仅凭剩下的一千六百多英镑，她就有足够的资本和那两姐妹较劲。 最终，莉迪亚成功花费九百英镑，买下这条原本价格为八百英镑的项链。 卡罗琳似乎很不服气，想要继续拼价格，但是路易莎却很冷静，她劝卡罗琳说： “亲爱的卡罗琳，库斯克小姐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喜欢这条项链。比起白白丢掉一百英镑，倒不如买一件更贵的首饰，说不定这更能使她高兴哩。” 这时候，一位穿着华贵的美艳妇人进到店里，其他的顾客看到她，都纷纷躲得远远地，并且窃窃私语个不停。 莉迪亚正沉浸在自己赢下卡罗琳姐妹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路易莎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以及那位被人当作瘟疫躲避的妇人正在朝她走来。 “莉迪亚小姐，可不可以打扰你一会儿，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找个地方谈谈。” 妇人走到莉迪亚面前，优雅地朝她行礼。 莉迪亚非常警惕，虽然这位妇人看上去是个有地位的正经人，但是自从经过兰诺太太一事，莉迪亚再也不敢轻易地以貌取人。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不！这位小姐，你是不会想要和她谈话的！如果你非要和她交谈，那么你知道她的身份后一定会后悔的！”卡罗琳不知怎的，突然又跑过来劝告莉迪亚 莉迪亚心中烦闷，怎么这个人专爱管闲事？ “为什么？这不会又是你出于好心的建议吧。” “她身份卑微！她，她是——” 对于妇人的身份，卡罗琳几次说不出口。路易莎接过她的话，“塞西娅是罗德里格斯子爵的情妇，至于她之前的身份，就不是太太小姐应该谈论的了。” 说完，她拉上卡罗琳朝外走。临出门，卡罗琳还丢下几句话。 “她的奢靡浪费让子爵倾耗家产——其中还有一多半是子爵夫人的陪嫁！哦，多么可怜的夫人，既失去丈夫，又失去嫁妆！” 闻言，塞西娅尴尬地笑笑：“请相信，这并非我愿，子爵大人的举动只能由他个人决定。” “我原本是兰诺太太手下的妓|女，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有关兰诺太太的一些事，如果你愿意听，就请和我一起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我的身份太敏感，站在这里有些让人侧目，求你见谅。” 原本莉迪亚和卡罗琳姐妹的争执，在这个小小的珠宝店里就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了，现在又来了个情妇塞西娅，几乎使得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她们。 莉迪亚不在意人们探寻的目光，可是这个情妇好像很忸怩。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坚持要求在这里交谈，塞西娅很大可能害羞得说不出话。幸好她现在出门都会带着贝丝和霍尔——莉迪亚雇佣了这两人，否则，她是肯定不会答应和塞西娅去咖啡馆的。 半个钟头后。 莉迪亚急急忙忙地回到加德纳舅舅家，一进门就大喊大叫，问仆人桑顿先生在哪。 桑顿先生正在书房写信，处理一些工厂的问题。 出于看重，他没有雇佣代理人，工厂的所有经营事宜全部都由他亲力亲为。隔着信件，间接管理工厂，让桑顿先生很怀疑他指令的执行效果。 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家庭教师，他也就没有继续逗留伦敦的理由，已经向姨妈提出了辞行，过不了几日，就会回到曼彻斯特。 “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莉迪亚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为什么兰诺太太被无罪释放了？你和加德纳舅舅为什么不把她送上法庭？” 【宿主，注意语气，你还想要获得桑顿先生的好感，把他发展成合伙人呢。】 因为莉迪亚没敲门的无礼举动，桑顿先生有些生气。但是在听到莉迪亚的质问后，他的生气便转化为了心虚。 兰诺太太专门为贵族服务，在苏豪区混迹多年，积攒下不少人脉。昨天，她不知道走了哪位人物的路子，竟然让苏格兰场把她给无罪释放了，理由是缺乏证据——苏格兰场的人赶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莉迪亚被限制自由。 这个消息，加德纳舅舅和桑顿先生当然也知道。两人感到很不平，但是如果想要继续起诉兰诺太太的话，势必需要莉迪亚出场作证，这个举动无疑是致命的，它会对莉迪亚的名誉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如果这件事让莉迪亚知道，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未可知。出于这样的考虑，二人决定瞒下这件事。 “莉迪亚小姐，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请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正处于愤怒之中的莉迪亚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是兰诺太太手下的塞西娅告诉我的。” “你又怎么会和她有联系？” 莉迪亚将珠宝店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还不忘记提一下卡罗琳姐妹和她抢东西的事，说着说着，她的怒火就转移到卡罗琳和路易莎身上去。 桑顿先生耐着性子，听完莉迪亚关于“卡罗琳真讨厌”的长篇大论，并努力从中提取出有关塞西娅和兰诺太太的零星琐碎信息，在头脑中重新排列组合一番。最后，他不可思议地得出结论： “也就是说，你知道塞西娅的低贱身份后，不仅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还当众之下跟着她去了咖啡馆？并且还答应和她一起控告兰诺太太？”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等等——” 莉迪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而且他还试图引导她往其他话题上说，最关键的是他差点就成功了。 “桑顿先生，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们没有把兰诺太太送上绞刑架？她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不止我差点上当受骗！塞西娅说兰诺太太太那儿的很多姑娘都是她诱拐来的！” 想想塞西娅描述的那些女孩们的下场，莉迪亚忍不住后怕，她激动地颤抖：“你和加德纳舅舅的行为，就是在放任罪孽的生长！” “莉迪亚小姐，我想你的话有些太过分了，我并不认为我的行为可以助长罪恶，同样，我也不相信我个人会对这世间的正义产生什么影响！” “而且，我还要劝告你，不要试图将兰诺太太告上法庭，也不要再和塞西娅说话，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这个世界隐藏了太多黑暗，我们不可能将它全部剿灭，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自己沾染黑暗。”桑顿先生看向窗外，喃喃道。 桑顿先生的态度差不多就代表加德纳舅舅的态度，出庭作证是根本不可能了，但是莉迪亚没有灰心丧气，她一定要送兰诺太太上绞刑架。 她又与塞西娅接触了几次，了解到很多被兰诺太太诱骗的姑娘都愿意帮助她后，莉迪亚心中有一个想法在逐渐成型。 她要让兰诺太太手下的姑娘们以诱拐的罪名起诉她。因为时间久远，大部分有关兰诺太太的罪证都已经找不到了，所以莉迪亚打算用兰诺太太的办法对付她——买通法官。 而想要实现这个想法，送兰诺太太上绞刑架，最离不开的不是能够应付这些人情往来的圆滑角色，而是莉迪亚刚刚买下的那条钻石项链，这可是法官女儿库斯克小姐的爱物。 15. 现实 把心爱的钻石项链送给他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成年人或许会很快地权衡利弊一番，然后对这条项链做出最恰当的处理。莉迪亚不同，她是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女孩，对于人情世故并不熟悉，更没有大方到随手送出价值几百镑的物品，而且还是送给一个社会蛀虫。 她犹豫了很多天，最后才在系统的劝说下，艰难做出了决定。 只要她继续完成系统任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赚钱机会，可以买更多的漂亮珠宝。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条稍微好看些的项链，但是对兰诺太太手下的那些女孩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逃离机会。 付出几百镑，她就能当一次救苦救难的救世主。人们那种狂热崇敬的眼神，令她热血沸腾，每次想起教训兰诺太太和克里斯时人们的叫好和欢呼，她都忍不住颤栗。 莉迪亚一边继续和塞西娅保持着联系，一边派霍尔打听库斯克法官家的消息，准备亲自去拜访库斯克小姐，奉上这条璀璨的钻石项链。 为防止加德纳舅舅和桑顿先生产生怀疑，莉迪亚大大降低出门频率，除了见塞西娅或者去库斯克小姐家做客，她几乎不怎么出门。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觉察到莉迪亚的问题。以前她拖着受伤的脚，都不耽误出门逛街，现在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怎么反倒不出门了？ 没过两天，大家就知道了原因。 据《泰晤士报》和《信使晚报》报导，六月二十七日，臭名昭著的兰诺太太收到法院传票，她手下的几个姑娘以诱拐罪将她告上法庭，证据确凿，被库斯克法官判处死刑，不日就会被送上绞刑架。 当罪恶浮出水面，群情激愤之下，兰诺太太背后的权贵当机立断地抛弃了她。对他们来说，有的是人捧着大把的姑娘上赶着服务，少一个兰诺太太，抑或是多一个兰诺太太，都不会对他们纸醉金迷的生活产生影响。 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权贵放弃了兰诺太太，纷纷猜测兰诺太太可能是得罪了哪个大人物，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有人说，是好心的塞西娅依仗她的主人罗德里格斯子爵，扳倒了兰诺太太。 而真正扳倒兰诺太太的莉迪亚，还没来得及多听听外界的猜测和褒奖，就又深陷亲人的指责中。 加德纳舅舅对莉迪亚的举动很震惊，他虽然颇为赞赏莉迪亚的勇气和计谋，但也不得不地把莉迪亚的所作所为写信告诉班纳特先生。 因着这份赞赏，他对于莉迪亚建设工厂的期望值更高了——说不定，莉迪亚这不同于寻常淑女的逾矩行为，真的会让班纳特家更上一层楼。 加德纳舅舅作为商人，非常明白那些所谓上流的人士，虽然讨厌商人，但是骨子里根本掩盖不掉对金钱的追逐。小有资产的商人受鄙视，家财万贯的商人则受人尊重，人们提起他们时，总会称赞其绅士风度，决口不提他们的真实层级。 桑顿先生也因为这件事，对莉迪亚有所改观。 一位虚荣的小姐能够舍掉自己心爱的珠宝，也算是某种成长。不过，他仍旧不认可加德纳先生口中的“勇敢”，在他看来，那只是未踏上社会的不成熟小姐的莽撞。 这二人的想法，莉迪亚统统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又需要回复一大堆信件了。 之前因为她偷偷跑到伦敦，她已经收到了三四封伊丽莎白和吉蒂的信，大体内容就是批评她，还夹杂着一些吉蒂的抱怨，她比莉迪亚年长，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伦敦，没想到莉迪亚会抢先一步，心中不忿。 过了没几天，果然又收到了两封伊丽莎白的信，莉迪亚不得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写回信。她擅长说，不擅长写。她的话有多么讨巧多么丰富，她的文字就有多么生涩多么贫乏，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把家信写出了检讨的感觉。 不过，意外的是，班纳特先生并没有责备她，好像还给加德纳舅舅说了什么，也或许是加德纳舅舅自己的打算，他竟然决定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带着莉迪亚去曼彻斯特。 “如果你不去实地考察一下，那么你的所有想法都不会实现的，莉迪亚，你不可能远程建立起一家工厂。”他是这么说的。 尽管桑顿先生表示，他可以为莉迪亚寻找一家靠谱的工厂投资入股，不需要她自己直接经营工厂，也用不着去考察，但加德纳先生依旧坚定他的想法。 莉迪亚一听到有机会出远门，立刻装腔作态地表示自己缺乏历练，独自开办工厂也好，入股坐享红利也罢，这都需要她亲自访查学习。 桑顿先生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一直觉得莉迪亚态度不够端正——她只不过把建设工厂当作债券投机一样的金钱游戏，真的让她亲自管理工厂，与工人机器棉花打交道，她肯吗？ 但是话已至此，他已经不能够再拒绝下去，再推辞会显得他像是不待见客人，确实也如此。他想早早地离开伦敦，其中并不乏躲是非的意思。 莉迪亚的闯祸能力，他可是见识过了，继续留在伦敦，很大可能要被加德纳先生抓壮丁，去帮她处理麻烦。 这样一位麻烦小姐，绝对不是令人期待的客人。 知道莉迪亚要离开，塞西娅还跑到天恩寺街偷偷送行，被眼尖的莉迪亚一眼发现。趁着仆人搬行李的空当，莉迪亚跑去和塞西娅说话。 塞西娅没想到莉迪亚会发现她，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大大剌剌地跑过来，她感到有些歉疚。 “早知道你会跑过来，我就不来了。” 说完，从里抽出一摞贺卡，递给莉迪亚。 “这是姑娘们写给你的，她们坚持要我给你。原本我还以为要送不出去了。” 塞西娅稍作思考，还是说出口，如果她不说，估计莉迪亚这个傻姑娘永远意识到她俩身份有别。 “虽然我们的人并没有把你的信息透露出去，但是也已经有人猜到是你就是惩戒兰诺太太的人，毕竟你前不久打过她，很多人都记得你。等你回到伦敦，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最好要装不认识，可不能像今天这样。” 莉迪亚不喜欢听这些话，她假装听不到的样子，只顾着看手上的贺卡。 上面写的全部都是祝福语，诸如“上帝保佑你”“走运发财”“觅得爱情”之类，这才是她爱听的话。 “对了。”莉迪亚想起一件事。 她期待地看着塞西娅：“那些被兰诺太太拐骗来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都回家了？” 塞西娅突然感到口中一阵苦涩，扯出一个微笑：“她们……全都很好，新的‘妈妈’比兰诺太太要好很多，她不像兰诺太太那样擅长逼迫别人。” “什么意思？她们没有回家？她们不是被拐卖的，不自愿的吗？”莉迪亚感到很震惊，又有些愤怒，仿佛遭到了背叛，激动到大喊。 “现实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塞西娅叹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莉迪亚解释。 莉迪亚也有些冷静了下来，铁青着一张脸等她解释。 “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吗？我原本住在肯特郡，家里还算过得去，我也接受过学校教育。十六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位军官，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那时候实在太爱他了，于是听信了他的话，和他一起私奔到伦敦，以为这样做我父母就会同意这门婚事。结果没想到，家里直接和我断绝了关系，那位军官知道我拿不到一分钱的嫁妆，便抛下我跑到北边去了。后来，为了生活，我就到了兰诺太太那儿。” 【宿主，你还记得威克汉姆吗？如果你的家人在你私奔后，也和你断绝关系，估计也比塞西娅好不到哪去，说不定还会更差。】 莉迪亚顾不上系统说的话，她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既然你接受过教育，为什么不去当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是需要人举荐的，我当时名声狼藉，谁愿意向太太们介绍我呢？况且这个职位的缺口并不大。很多时候，很多事，不是你想要做，就能一定能成功的。” 塞西娅直直地盯着莉迪亚，希望能在她的神情上看到理解，她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果不其然，在莉迪亚的脸上，她只看到看到疑惑，以为她在思考家庭教师的这番话，却冷不丁地听到莉迪亚问：“那你呢？你以后怎么办？” “我？”塞西娅感到很惊讶，“这就要看上帝是否眷顾我了，或许哪天子爵能取消我的情人合约。” “莉迪亚小姐！”贝丝跑过来，“加德纳太太请你快些，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到旅馆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行礼后默然告别。 听完这么一大段话，莉迪亚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好像明白了些，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对于这些姑娘们的选择，她已经不再生气了，但也谈不上理解。 回到加德纳舅舅家门口时，那两人已经坐上马车等候莉迪亚。 因为早起的缘故，加德纳舅舅已经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桑顿先生见她终于跑回来坐进马车，似乎很是不满。 “兰诺太太的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你怎么还和她保持着联系？难道你把她当作朋友交往？这可不是一件名誉的事。” “她虽然不名誉，那也比这世界上的许多人善良勇敢！”莉迪亚撅撅嘴，故意扭过头看窗户，不去看桑顿先生。 她对于桑顿先生的刻板已经有了再深刻不过的认识，已经决定放弃与他合伙开工厂，现在她可不用讨好他。 16. 桑顿一家 曼彻斯特位于英格兰西北部的兰开夏郡，距离伦敦二百英里，莉迪亚在经历五天的舟车劳顿后，终于到达这个即将为她带来巨大财富的地方。 马车还没驶进城里时，莉迪亚就注意到了曼彻斯特的不同之处。 七月的艳阳天里，几乎整个英格兰的土地都笼罩在灿烂阳光中，曼彻斯特却是阴沉的，城市上方聚集着积年不散的阴霾，远远地就能看到巨大的烟囱和黑烟。 据桑顿先生所说，议会曾经推出相关的法规，要求工厂主们改造烟囱，让煤炭完全燃烧，直到烟囱冒白烟，但因为检查不严格，总有些固执的工厂主照旧行事。 “哦，上帝啊，这儿的空气比伦敦的大雾还要糟糕！”加德纳舅舅一下马车就抱怨，他不知道竟然有比伦敦环境还要差的地方。 “至少这里比伦敦凉快不是吗？”莉迪亚打量着四周道。 不知道为什么，桑顿先生的房子在市中心，紧挨着他的工厂。以他的财富，足够在郊区富人聚集的地方买套好宅子，而不是挤在小小的马尔巴勒街道，与工厂作伴。 这所房子也不能说不好，起码它是一栋外形美观的石顶房子，只是位置不好。旁边工厂传来的轰鸣声简直震耳欲聋，烟囱里飘来的浓烟熏黑了房子的石顶，不过刷着油漆的窗子和门阶都保持的十分干净。 桑顿先生的母亲和妹妹早早地得到消息，出门迎接，双方稍作介绍，就进到了起居室里。 桑顿太太是一位大骨骼的妇人，她的外貌也像她的骨骼一样硬朗，透露出她坚毅不屈的品格和严肃的脾性，看来桑顿先生的坚毅果决是遗传自母亲。桑顿小姐的长相气质与则她的母亲和哥哥截然不同，她的眼神比他们怯懦多了，看起来并不是一位心志坚定的人，而且她的神情似乎不太聪明，让莉迪亚想起总爱跟在她身后跑的姐姐吉蒂。 莉迪亚和她聊了几句，发现她虽然表情严肃，但实际上与寻常这个年纪的小姐一样活泼，只不过受严格家教的限制，她的活泼本性被桑顿太太禁锢住了。导致她和莉迪亚说话的时候，总要看桑顿太太的眼色。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建立友谊，在发现了许多共同爱好之后，两人很快就互称教名。 发现这一点，桑顿太太把话题转移到莉迪亚身上，询问她的家庭情况、爱好等，显然不像之前客套寒暄的问话，她的问题中带着一种考量的意味。 “莉迪亚小姐，听说你上面还有四个姐姐，她们都结婚了吗？” “没有，她们一个也没有结婚。” “哦！姐姐还没结婚，你就进入社交界了！”桑顿太太不敢置信，一户人家的五位小姐同时踏足社交界，这是多么失礼的行为啊！ “你会画画或者弹琴吗？” “都会一点。” “会一点？你的姐姐也是只会一点吗？难道你的父母没有为你们请一位家庭教师？” “哦，我有两个姐姐很擅长弹琴，”莉迪亚骄傲地说，“我们不需要家庭教师，大部分东西我们自学就足够了。” “拥有五个女儿却不请一位家庭教师！”桑顿太太仿佛听到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片刻后，她有些自豪地说：“范妮就有一位家庭教师。” “我还有一位专门的舞蹈老师呢！”桑顿小姐补充道，她抬头挺胸，似乎与有荣焉。 莉迪亚不明白她们在骄傲什么，难道有家庭教师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吗？还是说这是一件好事？谁会想一天到晚地待在屋子里学习功课，没有家庭教师不是更自由吗？ 见莉迪亚似乎想开口反驳，桑顿先生担心她会说出什么震惊全场的话，或是失礼得罪桑顿太太，于是抢在她之前反驳：“班纳特先生毕业于剑桥大学，我猜他和班纳特太太的本领足够教养五个孩子。” 桑顿先生的这番话，本意是制止这个话题，却没想到激起他母亲的追问：“可是，班纳特先生有充足的时间去教导你和你的姐姐吗？难道他不用工作？” “我爸爸是一名绅士，他不需要工作，朗伯恩庄园的产出足够供给我们的花销。”莉迪亚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曼彻斯特的绅士们需要工作？工厂不是有一个代理人就可以了吗？” 听到莉迪亚的回答，桑顿太太非常不满意地抿起嘴唇：“代理人？那是贵族所需要的。在曼彻斯特，工厂就是工厂主的身家性命，我们绝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假手他人。” “哦！这听起来可真无趣。亲自管理工厂岂不是连享受生活的时间也没有？”莉迪亚尖叫起来，她无法理解曼彻斯特的有钱人竟然这么在意自己的产业，甚至为此牺牲享乐。 桑顿太太一脸不解，加德纳舅舅替莉迪亚解释：“南方那边不流行这样做，比起工作，人们更看重生活，轻松悠闲是生活的主基调。” 从桑顿先生和桑顿太太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并不赞同加德纳先生和莉迪亚描绘的南方生活。 “莉迪亚小姐，请允许我纠正一下你刚才的话，这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作为曼彻斯特人，我为这种风气而自豪，曼彻斯特的人都有一种拼搏精神。我宁愿在这儿做一个劳碌受苦——甚至失败穷困的人，也不愿意在南方贵族气息较浓的社会中的陈腐常规下，享受那种缓慢、沉闷的富裕生活。①”桑顿先生慢条斯理地说。 桑顿太太不做声，但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的认可。 “真奇怪，不知怎的，”范妮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莉迪亚说，“妈妈和哥哥很喜欢曼彻斯特，他们对曼彻斯特很自豪，可我觉得这是一个肮脏的、烟雾弥漫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夸赞的优点。” 莉迪亚不介意桑顿先生贬低南方，她的关注点在于他对曼彻斯特的描述上，若果真如此，那她算是来对了地方。 她粲然一笑：“那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如果这儿的风气像你说的这么好，我可是来对地方了。不瞒您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发财，或许我的身上也具备曼彻斯特人的某些拼搏精神？”最后几句话是对着桑顿太太说的。 说起建设工厂，桑顿太太倒是思想很开明，她并不反对淑女拥有自己的事业，因为她也经常参与工厂的管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支持莉迪亚的想法。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看出莉迪亚的头脑并不聪明，也不是能吃苦的人，她很怀疑这样一位娇小姐能否有像她一样的本领。 因此，她告诫桑顿先生，不要给予她过多帮助，如果她需要依靠别人才能建设起一家工厂，那对她的帮助反而会害了她。 桑顿先生压根不相信莉迪亚能够认真学习生意，他打定主意要让她知难而退，早早地离开。 这几天，他早出晚归，几乎天天都泡在工厂里，让莉迪亚找不到向他请教问题的机会。加德纳舅舅看明白桑顿先生的意思，于是不打算插手，想要看看莉迪亚会怎么办。 莉迪亚尝试着早起晚睡，抓住桑顿先生，但是每次不是起床起晚了，就是晚上熬不住提前睡着了。曾经她还担心工厂的噪音会让她彻夜难免，没想到她的睡眠还是如此的好，好到想要离开床去拦截一个人都不行。 这个不幸的结果，也让莉迪亚不禁怀疑桑顿先生有什么特殊天赋，每天睡眠时间那么短，还能坚持不懈地工作。 既然这样做行不通，她便尝试从桑顿先生的妹妹范妮那边着手，却也以失败告终。 莉迪亚坐在桌前，看着霍尔和加德纳舅舅搜集到的各种信息，心中犯难。 曼彻斯特所有待租的厂房、市面上所有蒸汽机的型号与价格、工人和技师的工资水平、利物浦棉花交易所的棉花价格与产地……这些必要的信息她都收集齐了，可她不知道哪一个地方最合适建工厂，工厂要配备多少工人和机器，一个季度需要多少棉花…… “莉迪亚，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门了，”范妮走到莉迪亚身边，“哎，真不知道工厂有什么好参观的？妈妈邀请你去，你就真的答应下来，你不用因为客人的身份不好意思，你完全可以拒绝的。” “范妮，你从小生长在这里，自然感觉不到这儿的神奇。莉迪亚小姐来自南方，还从来没见过这些大机器呢，我向你保证，气锤的宏伟力量和其他机器的巧妙调节一定会让你不虚此行！”桑顿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当然，我简直迫不及待了！”莉迪亚丢下手头的东西，拿上帽子拉着范妮就往外跑。 她一直期待今天的参观，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一方面是想借今天的机会解决自己的疑问。 17. 白色地狱 “桑顿太太，你不觉得住的离工厂那么近，有点吵吗？”还没进入工厂，仅仅是稍微靠近，莉迪亚的耳朵就承受不住这隆隆的轰鸣声。 桑顿太太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怔了片刻，才回答：“当然不会，我还没有高贵到忘记我儿子权力和财富的来源。莉迪亚小姐，难道这噪音影响你的睡眠吗？” “没有，我睡得很好。” 范妮遮住嘴说：“约翰是曼彻斯特的法官，妈妈一直为此骄傲，不过我不知道这和我们非要住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莉迪亚正仔细听范妮讲话，没注意到桑顿太太推开了门。 瞬间，一切都呈现在眼前。机器的声音变得清晰，仿佛一直捂着耳朵的双手被骤然扯下，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变大了，一股脑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有几缕棉絮随着门的打开，向外飘来。其中一小撮棉絮砸到了莉迪亚的脸上，她怔怔地把它从脸上拿下来，看着手中洁白如雪的棉花。 “快来啊，莉迪亚，你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不是你要来参观的吗？” 范妮不耐烦的催促使得莉迪亚如梦初醒，她丢下棉花，大步朝前走去。 在桑顿太太的带领下，她们逐一参观了每个车间。 莉迪亚对出现的每个新事物都很感兴趣，喋喋不休地拉着桑顿太太问东问西，她捧场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桑顿太太的虚荣心，对于莉迪亚的问题，她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耐心，不仅有问必答，还尽可能地介绍详尽。 参观原料室的时候，桑顿太太发现一个童|工在偷懒，而且看起来状态很不对劲，一番逼问下，这个孩子承认他因为生病无法完成工作。 桑顿太太大发雷霆，叫人去喊这个孩子的母亲过来。 “哦！可怜的孩子，他病成这个样子不该出现在这里，确实应该叫他妈妈带他回家看医生！”莉迪亚同情地说道。 自从进入工厂，莉迪亚就注意到这里的工人很多都是孩子，她很不解，也很同情，还央求桑顿太太放了这些孩子，被桑顿太太有理有据地挡了回来：“如果不是我提供工作给这些孩子，那他们会更可怜。” 听见莉迪亚天真的发言，范妮不屑地说：“莉迪亚，你把我妈妈想得太善良了，她叫这个孩子的母亲来，一定是要开除这个孩子！” “什么？”莉迪亚感到整个人都遭受到了震撼，小脸不可思议地皱成一团，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被范妮打断。 “看！这个孩子的母亲过来了，”范妮指指前方，在工头身后，一个女人正低头快步朝这儿走。 桑顿太太果然如范妮预料的一样，她先是严厉地训斥了这个女工，然后就说要解雇这个孩子，女人凄凄哀哀地诉说家里的艰难，祈求桑顿太太保留这个孩子的工作。 莉迪亚看不惯这场景，正要冲上前，却被范妮拉住了胳膊。 “不！不要去！你会惹怒妈妈的。”范妮一脸恐惧，显然是被之前桑顿太太训斥女工的场景给吓到了。 她拉着莉迪亚的手后撤，试图远离矛盾中心，却被莉迪亚反握住，拉着她往前走。 莉迪亚握住范妮颤抖的手，不容置疑地看着她：“你的话一定比我的管用，所以，你最好也来帮忙求情。” 范妮挣脱不开，视死如归地跟在莉迪亚身后，看着她冲到桑顿太太面前，怒气冲冲地说：“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一时间，车间里的人都安静下来，非常惊讶地看着莉迪亚。 在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敢反驳桑顿太太，她在工厂中享有的崇高地位不亚于桑顿先生。 工人门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穿着一身黑绸衣服，昂首挺胸地在车间穿梭，高高在上地巡视着这份产业，仿佛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觉得你有资格插手我的决定，还是你冒犯的语言能够帮他们求情？”桑顿太太对莉迪亚毫不客气的话很是不满，看到范妮躲在莉迪亚身后的软弱样子，更是恼怒。 莉迪亚有些哑然，却依旧不服气：“抱歉，桑顿太太，我刚才有些着急，但是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理吧？任谁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将要被解雇，都不可能平心静气！” 说完，她扯扯范妮的袖子，示意她该开口了，范妮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范妮，如果你支持你的朋友，那么你现在应该说些求情的话，如果你支持我——你的母亲，你刚才就应该甩开莉迪亚小姐的手，并向她严肃地声明你的想法！” 桑顿太太很不高兴，范妮软弱犹豫地简直不像桑顿家族的孩子，但现在不是教育女儿的合适时机，她只是简短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便转头对女工说：“你家里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有的，太太。” “你把这个孩子带回家，一个小时内，如果你能把家里的其他孩子带来就能保住这个位置。” 女工感激涕零地带着生病的孩子走了。 莉迪亚感到很惊奇：“桑顿太太，我以为我的求情并不成功，不是吗？为什么你会答应替他保住这个位置？” “莉迪亚小姐，如果你真的想要开工厂，那么你从现在就要开始好好学习，自己动脑子想想，不要什么都问。” 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测：“难道你原本就不打算解雇这个孩子？” “差不多。” “为什么？” 桑顿太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抿住唇，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知道原因吗？”莉迪亚试图从范妮那儿得到答案，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人，“哦，你肯定不知道，你比我还蠢，如果加德纳舅舅在旁边就好了，或许我可以问问他。” “莉迪亚，你才是愚蠢的！”范妮有些生气。 莉迪亚笑嘻嘻地说：“亲爱的范妮，不要生气啊，我可没说我聪明，刚才我的原话是‘你比我还蠢’，你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莉迪亚的态度，让范妮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她不想让这个唯一的朋友认为自己连玩笑话都不能，她赶紧收回刚刚撅出去的嘴唇：“我才没有生气。” 前面就是纺织车间了，范妮认为这是一个显示她热情大方的好机会，立刻指着面前的门，语速飞快地说： “哦！里面是纺织机——除了蒸汽机以外最有意思的机器，上千台纺织机同时工作，震撼极了！”范妮把莉迪亚推到门前，“你该走在最前面推开这扇门，我想你保证，这就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桑顿太太看了一眼范妮，范妮立刻就把放在莉迪亚腰上的手缩回去了。 莉迪亚没有察觉身后二人的举动，她小心翼翼地把双手放到门上，稍微低头弓腰，以俯冲地姿势猛地推开了门。 入眼的是一片白色，漫天飞舞的白色棉絮，比其他几个车间都要严重，如果说其他车间里的棉絮像小雪粒，那这个车间里的棉絮就是圣诞节夜晚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 还有无数台蒸汽驱动的纺纱机器，穿着浅色衣服的工人穿梭其间，小孩子在地上捡拾棉絮…… “好漂亮！”莉迪亚伸出双手，陶醉地仰看着漫天飞絮。 “莉迪亚小姐，你是第一个夸这儿漂亮的人，要知道，上次来参观的那位夫人，可是把这儿称作白色地狱。”桑顿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哇哦！”莉迪亚顾不上回应桑顿太太，她跑到前边，捧起一把棉絮，一口吹散，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看这些神奇的机器。 她绕着这些机器跑了一整圈，也没看明白它是怎么工作的，便抬起头寻找桑顿太太和范妮，一仰头，刚好对上来自二楼的桑顿先生的目光，她笑着朝桑顿先生挥手打招呼。 桑顿先生似乎也要展露笑意回应她，但是莉迪亚打了几个猛烈的喷嚏，导致她没能看清楚他到底笑没笑。 由于莉迪亚不像其他淑女那样文雅，她打喷嚏的动作毫不收敛，声音甚至大到范妮能够在嘈杂的车间听清楚，并确定莉迪亚的方位，她匆匆走过来。 “莉迪亚，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阿嚏！阿嚏！”莉迪亚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范妮非常嫌弃地把手绢递给莉迪亚：“哦，上帝啊，这是淑女应该有的样子吗？你就不能压制一下你的声音嘛！” “哈哈哈哈！这里的棉絮可真不友好！如果我在这儿多呆几天，我的鼻子一定会变得比妈妈的神经还要脆弱！”莉迪亚接过手绢，非常大声地说。 由于她笑的时候嘴巴张得太大，不小心吸进去了一朵棉絮，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痒痒的刺激得她咳个不停。 “呼！”莉迪亚刚把棉花咽到肚子里，就看到桑顿先生下楼走过来。 “莉迪亚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这里并不适合你，”他语气有点凶，也不知道是谁惹他生气了。 他转头看向范妮，很威严的说：“范妮，你身为主人，怎么能放任莉迪亚小姐在这里到处跑！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危险？”莉迪亚很不解。 “这些机器都是很危险的，它们的力量非常大，甚至可以在瞬间夺取人的生命。”桑顿先生解释道。 “哦不，别再说了！不要提那件事！”范妮惊恐地尖叫，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桑顿先生会说什么。 范妮的异常表现激起了莉迪亚的好奇心，她作为梅里顿最擅长传播新闻的人，打听消息，几乎已经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桑顿先生，是什么事？”莉迪亚期待地问。 “这是一件很血|腥的事情，不适合让年轻的小姐们听到，你只需要知道这些机器很危险就足够了。”他原本就不打算向莉迪亚说这种事情，却没想到敏感脆弱的范妮一下子就联想到这件事，并且尖叫出来， “可是范妮也知道这件事！”莉迪亚探究地向范妮看去。 “不，我不知道这件事”范妮警惕地朝后退。 “你也看到范妮有多害怕了，难道你就不顾虑她的感受吗？”桑顿先生对于莉迪亚这种不合时宜的刨根问底有些反感。 莉迪亚朝着范妮做出一个朝外“请”的手势，不怀好意地笑笑：“难道你想再听一遍这件事？” “你会后悔的！你会做噩梦！”范妮恶狠狠地丢下几句话，就赶紧朝外跑，生怕走慢了会听到那些骇人的事。 “哦！她可真好玩！要是她是我妹妹就好了，”莉迪亚哈哈大笑，对桑顿先生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只要你不害怕就行。去年，格里戈的工厂发生了两起事故，一个工人被走架机削去了双腿，还有一个孩子在清理传送龙带的时候被绞掉了胳膊。” “那，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莉迪亚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害怕，她甚至忘记了尖叫。 虽然桑顿先生一再提醒，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惨事，梅里顿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失去双腿的工人因为失血过多去世，孩子还活着，被送回了济贫院，后面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上帝啊！济贫院？难道他是一个孤儿？”莉迪亚故意大声且浮夸地问，以便显得她没那么害怕。 “是的，他是被格里戈先生从利物浦济贫院里招募来的童|工，确切的说是买断，不过他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显现这份买断合同也就失效了。” 18. 改观？ “飞絮堵塞环锭导致纱线捻度不匀，需要工人趴在走架机纱锭底座清理，飘落到地面的棉絮也要有人收拾，由于孩童个子矮小，比成年人灵活，所以这项工作一般都由他们承担。” “学徒工不穿鞋子，是因为他们习惯穿一种叫做‘Clog’的木履鞋，这种鞋子的鞋底是梧桐木制成的，摩擦很大，在堆满棉花的车间里，容易引发火灾甚至爆炸。” “你现在看到的纺纱机是1779年由克隆普顿先生发明的缪尔机，它结合了珍妮机和水力纺纱机两者的优点，再加上蒸汽驱动，使得工厂不必像过去一样只能建设在水边。”桑顿先生边走边介绍。 由于范妮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桑顿太太陪她先回家休息，带领莉迪亚参观工厂的任务就落到了桑顿先生身上。 桑顿先生有些不耐烦，莉迪亚的话实在太多了，她也太调皮、太好奇了，像个不定时发作的危险分子。如果不是他刚才告诉了莉迪亚这些机器的危险性，她极大可能会随意伸出手触碰机器，从她闪烁的目光和几欲伸出的手上就可以看出。 “莉迪亚小姐，我们已经围绕着这个车间转了三圈了，我想今天的参观可以到此结束了。”他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哦！这些机器真是太有意思啦！我还没看够呢！我是说，桑顿先生，我以后还能经常来看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吗？”莉迪亚调侃说。 说完，她立刻闭紧了嘴，企图憋住笑声，不要让笑声破坏自己的小计划，没想到笑声从鼻腔中传出来，发出一种奇怪的“噗噗”声。 可爱的小家伙？ 桑顿先生非常不理解莉迪亚的言行。 她的话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拼命憋笑的行为，这既没有理由，也不该是淑女的行为。不过，他可没有闲心探究这位麻烦小姐的大脑到底在想什么，当务之急是打发她离开。 “从个人的观点来说，我不建议你经常来工厂，这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让范妮陪你去剧院看戏，或者参加演奏会，过几天，雷克先生家要举行宴会，我想你会对它感兴趣。总之，去做点小姐们常做的事情。” 本来桑顿先生只是想委婉地表达工厂不欢迎她，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莉迪亚的日常娱乐方面。 “哦！我真舍不得这些神奇的机器！”莉迪亚假装很不舍，转而促狭地看着桑顿先生，“既然如此，那我要再多逛几圈，要知道下次可能就没机会再来啦！” “莉迪亚小姐，那只是我的小建议，如果你想来参观，我当然是随时奉陪。” 桑顿先生第一次对于绅士礼节那么痛恨，因为从礼节上，他不能够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她这勉强称得上合理的请求，他只能希望莉迪亚很快对这些机器失去兴趣，或者懂点人情礼貌，不要老是往工厂里跑给他添麻烦。 “你承诺？”莉迪亚盯着桑顿先生，少女细细的声音毫无威慑力，“不受信用的绅士会遭人耻笑！” 这样的质疑无论对哪位绅士来说，都称得上冒犯，足够让人不愉快。但桑顿先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摸清楚了莉迪亚的脾气，她说话做事，向来不过脑子，他自然不会把莉迪亚的话当成有心冒犯。 只不过，他对于莉迪亚幼稚的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种孩子气的威胁让他怀疑莉迪亚不是十五岁，而是五岁。 他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当然，我向你保证。” 殊不知，今日桑顿先生的轻易许诺，日后会让他后悔不以。 深夜，莉迪亚还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这次的参观，让她发现自己对于纺织行业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原本她提前准备好的那些问题，在参观的时候都没能够顺利地问出来。她一看到那些新奇的东西，就只顾着询问它们了，把自己原本的问题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她准备修改一下她的规划书，还有那些想要询问的问题。 在见过工厂各个车间的运营后，她就无法再直视她原来的规划书了，特别是她圈出来的那些问题，全部都不合实际，而且问得太笼统空泛。她笃定，如果自己拿着这样的问题去问桑顿先生，他一定会以为她什么都不懂而轻视她，不仅不会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还会故作高深地说教一番，劝她放弃。 在系统的帮助下，莉迪亚重新进行了规划。改过来改过去，系统总是不满意，最后等莉迪亚写完，已经是半夜。 她丢下鹅毛笔，精疲力尽地爬上床，迷迷糊糊地还不忘记抱怨系统：“累死我了——要是这个工厂赚不到钱，我就算求到主教那里，也要让把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从我身上拔除……” 第二日，她吃完早饭就往工厂去。 管事的人让她在办公室等候，被莉迪亚拒绝了，她一个人跑到工厂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危险的机器，在纺织车间找到了桑顿先生。 桑顿先生以为她是来参观的，打算继续带着她参观工厂，也被莉迪亚拒绝了，她表示不希望自己的到来影响桑顿先生的工作，桑顿先生当不会拒绝。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桑顿先生身后，见他一有空，莉迪亚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问题询问，诸如曼彻斯特每个区域的地理位置优势，爱尔兰工人和当地工人的差别，原棉进口选择哪个国家…… 桑顿先生一开始不大乐意回答她的问题，但也架不住莉迪亚天天往工厂跑。既然莉迪亚能够豁出面子，坚持不懈地纠缠他，那他想让莉迪亚知难而退的想法也就不太好实现了。于是，他的态度慢慢软化，开始回答莉迪亚的一些问题。 让他意外的是莉迪亚的问题竟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荒谬，偶尔他尝试启发莉迪亚，她竟也能够言之有物，完全不像是以前那个只懂得制造麻烦的幼稚小姐。当然，这离不开系统的帮助——莉迪亚从系统那里预支了这次任务的奖励：《经营管理学：从入门到入土》以及配套网课，每天晚上，莉迪亚都要在系统尖锐的催促声下学习。 总之，桑顿先生决定收下莉迪亚这个“学生”，除了莉迪亚自己想到的问题，他还开始主动为莉迪亚出主意拉人脉找货源。 在集众人的帮助下，莉迪亚的工厂逐渐有了雏形，几乎每天，她都能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任务某完成，工厂建设度增加百分之十。】 现在，莉迪亚在有关工厂的后续举动中再产生问题，也用不着往工厂里跑了，桑顿先生在家里待的时间比以往多了很多。 至于原因，她猜大概是因为他工厂里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也可能他是在顾虑桑顿太太的话，桑顿太太说她总往工厂跑对两人的名声不好。 不过桑顿先生坚称是因为他的家庭教师的来到，让他需要留出更多的时间在家学习。毕竟，桑顿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对古典文学感兴趣的人，桑顿太太也说曼彻斯特的男人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赚钱上。 无论是莉迪亚的猜测，还是桑顿太太的考量，其实都不是推动桑顿先生待在家里的直接原因。 某天，他听到范妮和莉迪亚两人谈话，莉迪亚抱怨工厂里的棉絮让她起了很多红疹子，痒痒的，非常难受。他这才意识到莉迪亚经常抓耳挠腮，原来不是在思考，而是棉絮导致过敏发痒。 桑顿先生自认为不是一个体贴的人，但他也称不上冷酷无情。选择多在家里待些时间，只是一个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的行为，换成任何一位绅士听到这件事，也会如他一样做，桑顿先生是这样认为的。 他努力地不想和莉迪亚发展出其他多余的感情，不过也控制不住自己在面对莉迪亚时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 鉴于桑顿先生越来越温和的声音，以及时不时出现的笑容，莉迪亚也对桑顿先生产生了很大的改观。她发现桑顿先生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冷血残酷，他确实对于世事很冷漠，但是他对待工人却是很宽容的，她去工厂那么多次，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剥削欺压工人，而且他的性格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刻板严肃，只要他乐意，有时候他也能够说些让人愉快的话。 对于这二人相处模式的转变，桑顿太太和加德纳先生都看得很清楚，桑顿太太高不高兴见到这局面尚未可知，加德纳舅舅可是高兴坏了，他甚至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写信告诉班纳特太太。 某天，莉迪亚坐在桌前，正准备写信订购蒸汽机。她和桑顿先生在考虑过场地、走架机数量等因素后，一致决定先订购总量为六十马力的蒸汽机投入生产，如果后续出现动力不足的情况，再酌情增量。 十六马力的纽卡门蒸汽机作为现在市面上最便宜的蒸汽机，都要卖到二百英镑一台，这种老式的蒸汽机体型大耗煤多，在博尔特·瓦特蒸汽机出现后，已经被市场淘汰。 博尔特·瓦特蒸汽机高效，价格也更昂贵，十六马力就要卖到八百英镑，三十马力更是高达一千五百英镑。 仅仅在蒸汽机方面，莉迪亚就至少需要三千英镑，如果在工厂建设初期，这三千英镑，她肯定半点不会犹豫，现在因为其他方面的花费，她手头能够调用的钱已经不多了，不得不更审慎。毕竟，她还要留出至少一千英镑的流动资金。 有没有什么省钱的办法呢？ 莉迪亚揪着鹅毛笔上的羽毛，思绪翩翩。 出门看戏的范妮，不知为何早早地回来了，在楼下大喊大叫：“妈妈！博格太太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她竟然把一个二手的胸针用原价卖给我！” “范妮！注意你的声音！”这是桑顿太太的声音。 “哦——妈妈，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那个胸针被个不知名的人戴了半个月了才退回去，她却按原价卖给我，我还不知道！甚至还戴着这个二手胸针去剧院看戏，被吉娜很狠嘲讽了一顿！真掉价！” 二手？掉价？ 莉迪亚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样巧妙的省钱技巧也只有她的聪明脑瓜才能想得出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桑顿先生，告诉他这个妙计。 哦，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惊讶得说不出话，还会懊恼不已。她，莉迪亚，可是想出了精明成熟的商人都没有想出的办法！ 莉迪亚去问了一下管家，发现桑顿先生不在家，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桑顿先生的表情，于是像过去一样跑到了工厂。 桑顿先生一如既往地站在二楼俯瞰整个工厂，莉迪亚刚看到他，还没大声地和他打招呼，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大喊一声“史蒂芬逊”，飞速跑下楼。 与此同时，一楼的一名工人也开始跑，但还是被桑顿先生抓住了。 桑顿先生几拳将他撂倒在地上，那位名叫“史蒂芬逊”的工人也不还手，只是倒在地上弓起身子，任桑顿先生拳打脚踢。 莉迪亚被这巨变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男人打架，准确地说是工厂主殴打工人，出于正义的怒火冲上大脑，致使她全身颤抖，但这也不影响她跑上前阻拦：“够了！停下！” 19. 雷克少尉 “住手！”莉迪亚大喊。 桑顿先生沉浸在愤怒之中，完全听不到莉迪亚的话，他甚至于都没发现莉迪亚的到来。 看着地上那个缩成一团的工人，莉迪亚不得不喊出那句话：“我要吃菠菜！” 不顾人们见鬼似的目光，她扑上前拉开桑顿先生，挡在他和工人之间，愤怒地瞪着他。 桑顿先生此刻怒气未消，对于莉迪亚的横插一脚不免迁怒，他恼火地迎上莉迪亚的目光，与她对视，两人眼中的怒火仿佛化成了实物，在空气中交战了几百个回合。 时间好像静止了，躺在地上的工人史蒂芬逊，还有朝这个方向看热闹的其他工人，都一动不动，半句话也不说，都静静地等待这场闹剧收尾。 “带她出去！”桑顿先生率先开口，不过不是与她争吵，而是吩咐他身后的助手把莉迪亚带走。他认为自己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莉迪亚看起来可不像消气的样子，这不是解释的好时机，而且这个地方也不合适。 莉迪亚怎么可能甘心这样被带出去，她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责备他。 “残酷！我早知道你是一个冷血残酷的人，但我还真的没想到你会和工人动手！他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样惨烈的殴打？”为了防止桑顿先生恼羞成怒，让人把她拉出去，莉迪亚的语速非常快，她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 在听到“残酷”一词后，桑顿先生的镇定立刻被打破，被压下的怒火有隐隐复萌的趋势：“我想你不应该惊讶，你应该早就听说了工厂主的名声了吧！压榨工人！欺骗顾客！为了牟利不择手段！我原本就不是南方庄园里的绅士，我只是一个商人，冷血残酷，难道不正常吗？” “哦！上帝啊！你竟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合理，我还以为你会是资本家中的例外！”莉迪亚从来没有把桑顿先生和资本家、商人、工厂主这些词语联系到一起，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她顺着桑顿先生的话说的。 虽然莉迪亚刚认识桑顿先生不久，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她依旧很难把他当作一个商人。 原因很显然，桑顿先生严肃庄重的神情，就像墙板护壁上雕刻的塑像，一丝不苟得像个在严格教育下长大的继承人，看上去没有半点商人的圆滑，他的傲慢也使他有别于其他商人。 莉迪亚不喜欢他，但这不妨碍她把他当成一位值得尊重的绅士，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她可不认为桑顿先生值得人尊重，她狠狠瞪了桑顿先生一眼，不给他留说话的机会，就跟着大步朝外走。 剩下的几天，她没再和桑顿先生说过一句话，甚至很少同时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莉迪亚只要看到桑顿先生出现，就会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或者是拉着范妮出门。 最近工厂方面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大大减少，让她总算有时间好好逛逛曼彻斯特这座城市。 “范妮，我出去等你，里面太闷了。”看着范妮在一众书籍里游移不定的样子，莉迪亚知道她肯定又要挑很长时间。书店狭窄，七月的天气，让室内闷热难耐，她选择到街道上透透气。 莉迪亚今天出门想买几本小说，上次她觉得无聊，让范妮给她拿一本小说时，范妮竟然拿出了一本《阿尔罕布拉宫的故事》，上帝啊，她还以为范妮会给她拿一本哥特小说，可范妮说，她家里从来就不允许小说的出现。 她早该想到的，看桑顿先生的那副样子，就知道他不看小说，甚至鄙夷小说，桑顿太太就更不用说了。既然这两人不喜欢小说，那最没有地位的范妮肯定没有机会接触小说。 所以她打算买几本哥特小说和浪漫小说，让可怜的范妮见见世面。 车夫下车，想要为莉迪亚打开车门，莉迪亚却摇头拒绝了，她可不想在夏天坐在马车里等范妮，那样的话，她一定会中暑的。 莉迪亚熟门熟路地绕到后街街口，那儿一般会有一个巨大的拱顶，可以遮蔽太阳。 曼彻斯特的建筑很有意思，它不像伦敦，所有的建筑都被纵横交错的街道划分成一小格一小格，连接起来便是一列房屋。曼彻斯特的街边的建筑总是成排出现，一般至少有三排。第一排和第三排房屋就建在街道边上，第二排建筑往往紧靠第一排建筑，并与第三排建筑中间会留出一条窄小的街道，称之为后街。 后街常年晒不到阳光，比较阴凉，但也因此变得很脏乱。 莉迪亚只是站在后街口的拱顶下，并不打算往更凉快的巷子里走。 一只白猫从她的眼前经过，她嘬嘬嘴巴，发出唤猫的声音，这只猫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绕过她走进了后街。 自从住进桑顿先生家，莉迪亚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小动物，当然，工厂里栓着的那只大黑狗不算。习惯招猫逗狗的莉迪亚已经无聊了很久。 她心中稍微挣扎了一会，就转身追上那只猫，嘴上还喊着：“等等，等等我！”。 白猫扭头看看正在奔跑的莉迪亚，然后立刻蹿得不见踪影。 莉迪亚扶着膝盖大喘气，正直起腰来，准备往外走时，她听到一阵铃声，是附近工厂的工人放工了，只不过，这声音好像太近了些，她抬头看看不远处的烟囱，好像这块街区就有一个工厂。 然后，就像上帝想要印证她的猜测一样，许多工人从后街走了出来，莉迪亚想赶紧跑出去，但还是被人群困在了后街，动弹不得。 工人们走路横冲直撞，说话更是毫无拘束。女工们热烈地讨论她的衣服面料，甚至于会直接上手摸，以确认材质。莉迪亚倒不嫌这些女工无礼，她知道她们只是出于女性对衣饰的天然爱好，并不是有意冒犯。 但是男人们放肆的目光，和大声点评她容貌的言论，叫她既恼怒又害怕，为了躲避他们，莉迪亚不得不紧贴阴湿的墙壁上，瑟缩成一团，等待这群满身脏污的工人走干净。 突然，莉迪亚发现，迎面走来的一群灰扑扑的工人中竟然夹着一位衣着整齐的俊朗绅士，那位绅士也注意到了莉迪亚，原因无他。 他快步走到莉迪亚身边，将她带离这条街道，将她送上一辆公共马车后，转身离开，整个过程，他没对莉迪亚说一句话。 直到马车将莉迪亚送到桑顿先生家，莉迪亚才从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她丢下范妮一个人回来了。 莉迪亚十分懊恼，她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她竟然忘记问帮助她的那位绅士的名字。 哦，上帝啊，她要错过爱情了。 不过显然，莉迪亚还是受上帝眷顾的，第二天，她跟随桑顿太太和范妮拜访雷克太太的时候，在雷克家碰到了昨天遇见的那位绅士。再次见到莉迪亚，他也很惊讶。 雷克太太为二人介绍：“这是我的小儿子，阿尔瓦·雷克，他是一位陆军少尉，现在在家休假。这是桑顿太太的亲戚莉迪亚·班纳特小姐。” 少尉？ 他还是一位‘红制服’！哦！她高兴地快要昏过去了。 “雷克太太，我早就和雷克少尉见过了，昨天我被下班的工人困住，还是他帮的我哩！”莉迪亚欢欣鼓舞地说。 她看着雷克少尉，努力露出一个最美丽的笑容：“雷克少尉，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需要感谢的，这是我的荣幸，莉迪亚小姐。”莉迪亚的笑容并没有打动雷克少尉，他波澜不惊地说着客套话，连一个笑容都吝啬。 “有着这样的共同经历，我想你们两个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吧，”桑顿太太冲范妮使了个颜色，“范妮，你不是说想要看看雷克太太的花园吗？不如让这几个孩子出去逛逛，老让他们坐在这儿听咱们的老生常谈也怪闷的。” 范妮正盯着几盘点心，她的手落在每个盘子上方，看上去在纠结选哪块点心，听到桑顿太太喊她，范妮立刻收回了手，猛烈地点头：“哦，是的。雷克太太，我能去看看你的花园吗？” 雷克太太不明白桑顿太太的用意，但还是很乐意看到阿尔瓦和范妮、莉迪亚交往。阿尔瓦只是雷克家的小儿子，几乎继承不到任何家产，他需要一位嫁妆丰厚的妻子，来保证他以后的生活。 桑顿先生虽然发家没几年，但是他已经为范妮攒下了一万五千镑的嫁妆，以后还可能更多，而莉迪亚，正是最近曼彻斯特的热点人物，传言说，她带了一万镑的本金投资纺织业，至于她的具体身家，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可以，范妮。” 20. 追求者？ 三个人顶着高温，走到花园，范妮不知为何，似乎有意无意地与她二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莉迪亚小姐，听人们说，你来曼彻斯特是为了投资工厂，这是真的吗？”雷克少尉试探地问道。 “是的，我的工厂马上就能投入生产了，就在科兰普敦那边。”莉迪亚骄傲地说。 “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莉迪亚小姐，你真是一位有见识的小姐！不过，工厂里的事情，你能忙得过来吗？不要误会，我对于女士参与经营管理并没有意见，我只是觉得这项繁重的工作可能会占据大量时间。在加入军队前，我曾经帮助过我父亲管理工厂，所以我深知这一点。” 为了配合这真挚的语气，雷克少尉一直保持着微笑。 仅仅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莉迪亚就感觉自己要被他迷倒，他的绿色眼睛实在是太迷人了。这样一个俊朗的青年穿上‘红制服’，不知道会多好看。 “雷克少尉，你为什么不穿制服呢？”莉迪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大但地问出心中所想。 没有得到答案反而突然被问到这样奇怪的问题，雷克少尉有点弄不清情况。但看到莉迪亚一脸笑意，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期待，他好像知道了原因。 雷克少尉脸上的笑容加深：“我很喜欢军队的制服，虽然在休假，我也经常穿着它，只是这几天没没怎么穿。” “哦！等到雷克先生举办舞会的时候，请你一定换上那身红制服——你会把全场的男士都比下去！”莉迪亚已经想象到他身穿红制服的潇洒身姿，他会风度翩翩地朝她走来，然后邀请她跳舞。 突然听到这样直白的夸赞，雷克少尉有些措手不及，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立刻恢复先前的迷人笑容，十分真诚地说：“不敢当，莉迪亚小姐你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我可以大但推测，你一定会是这场舞会上最受欢迎的小姐。” “那我就借你吉言啦！”莉迪亚咯咯地笑出声。 “阳光太炙热了，让我感到头疼，我想先回去，恕我失陪。”范妮实在忍不住了，她可不想在太阳下听这两人恭维来恭维去的聊天。 雷克少尉和莉迪亚不得不陪着范妮一起回去，他们作为未婚男女，是不允许独处的，即使在室外也是不被允许的。 回去以后，两人依旧保持着在花园时的状态，热烈地交谈，外人根本插不上话，引得雷克太太和屋内的仆人频频侧目。 莉迪亚发现，雷克少尉似乎对于工厂的话题很感兴趣，她在工作时间之外，并不喜欢聊这个，但见雷克少尉喜欢，她便多多地往这方面说。 在双方的努力下，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二人就熟悉了起来，不过，也只是他们以为的熟悉。 临走时，雷克少尉特意叮嘱莉迪亚，请她和加德纳先生务必参加后日的舞会，还邀请她与他一起跳第一支舞，让莉迪亚高兴不已。 回去的路上，莉迪亚和范妮一直在讨论雷克先生，叽叽喳喳个不停，她的声音时高时低，用词也不甚讲究，笑起来更是从不收敛。 这让桑顿太太感到头疼，从前在家里，空间充足，她还没发现莉迪亚竟然是如此聒噪。她不禁想到，如果班纳特家的五个女儿都像莉迪亚一样聒噪，班纳特太太神经脆弱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莉迪亚是她的近亲，她一定会代替她的父母好好约束管教她。 “他是在追求我吧？他一个下午都只和我说话！他一定是爱上我了！”莉迪亚一脸甜蜜。 范妮有些嫉妒莉迪亚刚来就俘获了雷克少尉的芳心，尽管她不喜欢雷克少尉，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几句酸话： “作为朋友，我建议你最好控制一下对雷克先生的好感，他确实长得不错，但他只是一个什么都继承不到的小儿子，你不会想以后过得不好吧？” “范妮，一个曼彻斯特人可不该说这种话，在这座城市里，处处是机会。雷克少尉是一位难得的好青年，他会为自己挣下身家的，就像你哥哥那样。” 桑顿太太不满地看向范妮，提到桑顿先生，她露出一贯自豪又克制的笑容。 后日晚上，莉迪亚盛装打扮，欢欢喜喜地乘坐马车赴宴。 一进门，莉迪亚就注意到身着红制服的雷克少尉，他跟在雷克太太和雷克先生身边招待客人。 参加这场宴会的军官不止他一人，可不知为何只有他的红制服看起来最合身，衬得他的面容更加俊朗，和莉迪亚在系统那里看到的威克汉姆一样潇洒。 发现莉迪亚的到来，雷克少尉立马迎上来和她打招呼，态度虽然称不上多么热情，但至少和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同——莉迪亚是唯一一位被他亲自引到大厅的小姐。 莉迪亚放眼望去，发现这里有好几位帅气的年轻绅士，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这里的年轻男士比梅里顿多太多了，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舞伴。 她激动地吸了一口气，她拉住范妮的手，拼命转眼球，用眼神示意方向：“哦！那位绅士是谁？还有这一位，你一定要为我做介绍。” 范妮征求桑顿太太的同意后，二人正要离开，却被加德纳先生的话给阻断。 “莉迪亚，我想你作为客人，应该不会介意把第一场舞留给约翰吧，约翰应该也会乐意和你跳第一场舞，是吗？” 加德纳先生不知道莉迪亚已经答应雷克少尉的邀请，他对于莉迪亚和桑顿先生最近的进展着急，两位当事人却不在意，他不得不亲自为他们牵线。 “当然，”桑顿先生迅速回答，他看向莉迪亚，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跳第一场舞。” 看着桑顿先生眼中隐隐的期待，莉迪亚心一阵舒畅，她故意拿腔拿调地大声说：“真不幸，我已经答应了雷克先生，与他一起跳第一场舞！” 她绝口不提后续几只舞的情况，拒绝之意非常明显，可桑顿先生就像没听明白一样，他继续问：“那希望我能够和你一起跳第二场舞。” 莉迪亚有些气恼，这个人也太不懂情理了，怎么好意思继续追问。她如果拒绝桑顿先生，按照规矩，后面几场舞蹈她都不能够参与，只能和不受欢迎的姑娘们一起傻坐在长椅上。 她可不想浪费一整晚的好时光，即便对桑顿先生有再多不满，这会儿她只能咽下。 “那就这样吧。”莉迪亚皱着眉毛丢下一句话，便拉着范妮走开了。 在舞会开始前，莉迪亚认识了好几位绅士小姐，并凭借着从班纳特太太那儿继承的美貌，成功地又收到了几位男士的邀舞，这让她得意非凡，在“门庭冷落”的范妮面前好好炫耀了一番。 “少说话，别在男士面前暴露你空空的大脑，不然下次舞会你就会失去追捧。”范妮看不惯她的得意样子，忍不住出言讽刺。 “那你呢，这是你总结出来的切身经验吗？”莉迪亚哈哈大笑。 范妮恼羞成怒，上手来捂莉迪亚的嘴，却被莉迪亚逃掉了，她想追上去，却碍于桑顿太太的时刻注视，只好站在原地跺脚。 “要是你向我一样受欢迎，估计要浪费你很长时间，才能够挑出你的真命天子。”莉迪亚声音洪亮，她站在不远处，举起手在空中犹疑，模仿范妮纠结选择时候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周围有人窃窃地笑出声，桑顿太太的过分严苛，导致了范妮的优柔寡断，这是社交圈人所共知的事情。 听到这样露骨的话，和周围传来的笑声，范妮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看向桑顿太太。 桑顿太太和桑顿先生加德纳先生就在不远处，他们自然也听到了莉迪亚的话。 寄居在桑顿先生家时，莉迪亚偶尔会有些出格的行为，或者说一些不那么客气的话，但还都可以忍受，甚至他们习惯之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莉迪亚说话毫无顾忌，这才让他们醒悟过来她是多么失礼。 碰上这种事情，加德纳舅舅当仁不让地上前拉走莉迪亚，小声告诫她遵循淑女的规范，这些话在家里说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喊出来。 莉迪亚没觉得有什么，她在梅里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也没有人嫌弃过她。看着范妮的脸快要熟透的样子，她实在感到好笑，但看看现场的气氛，她还是决定去给范妮道个歉，以免影响她在男士中的人气。 范妮倒是不计前嫌，很快就原谅了她，二人又说说笑笑胜似平常，桑顿太太却好像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一直在盯着她看，眼神就像剔骨刀一样，在莉迪亚全身刮了一遍，估计在心中把她所有的缺点给理顺一遍，以佐证自己对她不好的评价。 桑顿先生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自从他知道雷克少尉早早地邀请莉迪亚跳舞后，他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21. 好感消失 伴随着音乐的响起，舞会开始，莉迪亚看着仍旧没有舞伴的桑顿先生，骄傲地滑进舞池，搭上雷克少尉的手。 “雷克少尉，桑顿先生一直这样不受欢迎吗？是不是他的舞技不好？若真如此，那我可要倒霉了——他邀请我跳第二场舞！” 莉迪亚挤眉弄眼地怪笑，试图诱导雷克少尉说些桑顿先生的坏话，雷克少尉却很坚持自己的立场： “怎么会，桑顿先生相当受曼彻斯特女士的追捧，难道桑顿太太没有告诉过你吗？我还以为她会把这件事宣传给所有人，毕竟她是那样为桑顿先生骄傲。” “至于他的舞蹈跳得怎么样，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没和他一起跳过舞。”雷克少尉第一次笑出声。 “哦！你可真幽默！”莉迪亚想到两个绅士跳舞的场景，笑得差点仰倒，幸亏雷克少尉拉住了她。 他们跳的是最近流行的布朗热舞，男女排成两排对舞，除了与对面的人跳舞，还会交叉着跳舞。 莉迪亚转圈和身旁的人交换舞伴的时候，发现范妮离她不远，于是审时度势地转换了话题，她可不想刚刚和范妮和好，就又捅出篓子。 两曲舞后，中场休息，莉迪亚和雷克少尉都没有去找下一场舞的舞伴，而是难舍难分地站在角落聊天。 他们两个人很合得来，每个话题都很投机，这让莉迪亚更加确信他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的爱人，因此笑得更加放肆大声，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 莉迪亚沉浸在雷克少尉的温柔之中，完全没有要降低音量的意思，甚至于还觉得自己的回应不够强烈。 雷克少尉并不在意周围人的感受，他既然选择追求莉迪亚这种除了有钱和美貌一无是处的小姐，就决意不会因为风言风语而动摇。他强忍着高分贝的折磨，在莉迪亚的鼓励下，继续说着她感兴趣的话。 “她笑得也太多了。” 桑顿先生猛地冒出一句话，让范妮有些摸不着头脑：“谁？” “莉迪亚小姐。她在和雷克少尉说话，我竟然不知道雷克少尉还有这样的本事，能逗得她笑成这个样子。” 闻言，范妮放眼望去，却没看到莉迪亚的踪迹，她怀疑地看了一眼桑顿先生，什么时候他的眼神变得这么好了？ 穿过重重人群，范妮最终在斜对面的角落看到了疑似莉迪亚的身影，她正在张着嘴哈哈大笑，离得这么远，范妮似乎都能感受到她那独具特色的粗哑笑声。 “她喜欢雷克少尉，当然要多笑笑暗示他，不过她确实笑得多了一点，他们才刚认识三天，这样也太不矜持了。换成我，我肯定不会这样做。”范妮抬起下巴骄傲地说。 见桑顿先生没有回答，范妮继续嘲讽道：“也不能说她喜欢雷克少尉，她对其他绅士也是这样，总是热情得过分。看看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雷克少尉喜欢她什么？她粗哑的嗓音吗？真奇怪！明明她尖叫起来的时候声音那样尖细，可她的笑声却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因为她笑得太多了，才会是这个音调。” 这是范妮平生第一次听到桑顿先生对女士说这种刻薄话，她有些惊讶于哥哥的异常，又不想人看出，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表示赞同，蹑手蹑脚地撤到桑顿太太身边，与她谈论这件事。 当舞蹈重新开始、桑顿先生走到莉迪亚跟前请她跳舞的时候，她不得不与雷克少尉分开，还好雷克少尉邀请她跳第四场舞，让她稍微感到些慰藉。 跳了没几步，莉迪亚就感受到桑顿先生的僵硬。他似乎有点紧张，她不希望他的紧张毁掉这场舞会，要是他多踩上几次她的脚，那她舞鞋上的玫瑰花保管会被踩下来，等到与雷克少尉跳第四场舞的时候，她就得穿着光秃秃或许还带着脚印的舞鞋与他共舞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舞鞋，莉迪亚决定暂时原谅桑顿先生，说点什么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她笑嘻嘻地开玩笑：“桑顿先生，我还以为那样不愉快的经历之后，直到我离开，咱们两个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看到莉迪亚的笑容，桑顿先生瞬间安心下来，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正是因为之前的失礼，所以我才想迫切地向你解释，只是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 “可是你拜托范妮向我解释了，不是吗？我不明白你还想说什么。” 在她看到桑顿先生殴打工人的第二天，范妮就向她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个叫做“史蒂芬逊”的工人在车间吸烟，拿着大家的性命开玩笑，确实不值得原谅。 但她还是不理解桑顿先生的举动，既然他决定开除史蒂芬逊，那为什么还要打他？反过来说，既然他已经打了史蒂芬逊，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工人得到教训，那为什么还要解雇他？ “我想要向你道歉。对于之前我粗鲁的态度，我感到非常过意不去。我没能够分清楚自己的怒火应该对着谁，而牵连到无辜的你，我为我的迁怒懊悔，这种幼稚的行为不该出现在我身上。” 莉迪亚没想到他会道歉，惊讶之下，踩到了桑顿先生的脚。 “对不起。”莉迪亚非常懊恼，她一向为自己的舞技骄傲，没想到竟会犯这种错误。 “没关系。” 仔细咀嚼他的话，莉迪亚发现他似乎没有弄明白她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她试图提醒他真正的矛盾：“然后呢？对于那个工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冷酷？” 之前的事情让她对桑顿先生产生不好的印象，但她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看在他曾经尽心尽力帮忙的份上。 她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平时闹情绪，可能很快恢复，但要是一个人真正地惹恼了她，她是绝对不会再给他弥补的机会，好感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 “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说些自责的话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我向来不会因为别人动摇自己的想法，更不会说些虚伪的话，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请见谅，我知道自己想要取得你的原谅，却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合适的，但我仍旧不得不说，我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冷酷，甚至，我认为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做法。” “哈！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上帝啊，任谁听，应该都听不出你这是道歉的态度，真傲慢！”莉迪亚都快要被气笑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你像我一样从事这个行业多年，你就会认同这个说法。现在这个阶段，你感到无法理解是很正常的，因为某些原因，我也无法向你解释明白，你只要相信我的说法就可以了。” 这是在说她什么都不懂，而且拒绝给她解释？准确地说是拒绝沟通，他根本没想听莉迪亚的看法，仿佛笃定了她的言论荒谬可笑，一定不如他这位精明的工厂主懂得多。 莉迪亚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她不明白，桑顿先生之前轻视她情有可原，但现在，她付出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他也全都看在眼里，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她什么都不懂？ 她更不明白，之前桑顿先生为她答疑解惑时，明明也是这样轻视的态度，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还会给她解释缘由，也会听她分析自己的理由，但他眼中的傲慢确实从未改变，为什么唯独现在她会这么生气？ 她想不通，她现在只想尽情地抒发她的愤怒。 借着交换舞伴的机会，莉迪亚狠狠地撞向桑顿先生，她愤怒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这一撞对桑顿先生没产生太大的影响，但莉迪亚眼中的厌恶却是真真实实地伤害到了桑顿先生。 她竟然厌恶他？他没看错吧，他竟然从莉迪亚的眼中看到了厌恶？他为她处理了这么多麻烦事，到头来得不到感激就算了，竟然还要被人厌恶！ 再换回舞伴时，桑顿先生蹙着眉头，脸色铁青，莉迪亚则是恨恨地瞪着他，满脸涨红，二人都没有继续跳舞的意思，使得他们在一种纵情舞蹈的男男女女中格外醒目。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至少该问问我的想法，嗯？就算我的想法是错的又怎么样？你不该这样专横的妄下定论！”莉迪亚丢下这几句话，就直接转头离开，她现在已经不愿意与桑顿先生继续纠缠下去，甚至再多待一秒钟，她都难受！ 她的提前退场引来了人们的注意，雷克少尉抛下舞伴，走过来关心她，莉迪亚只好谎称头疼。 雷克少尉发觉莉迪亚不像头疼，更像生气，再加上他刚才一路走过来时听到的议论，他可以大但推测莉迪亚和桑顿先生起了争执，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为了排解莉迪亚的糟糕情绪，雷克少尉说起他那位神秘的哥哥，立刻勾起了莉迪亚的兴趣。 这场舞会由雷克家主办，但雷克先生的长子，也就是雷克少尉的哥哥，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雷克太太说他生病卧床，需要修养，可是谁会在家人生病的时候举行舞会呢？ 要是班纳特先生在她生病的时候邀请邻居聚会，莉迪亚肯定会生气地大哭大闹，当然，他知道这一点，也绝不会这样做。 “我哥哥自从出生，身体状况就不太乐观，最近这几年，更是经常卧床，他从来都没参与过我父亲的工厂管理，也没有余力做这件事，所以我父亲的遗嘱上曾指定我为工厂的继承人。在参加军队以前，我在帮助我父亲管理工厂很多年。” “我很喜欢这项工作，对工厂倾注了许多心血，而且不图回报，完全出于喜爱，你能够想象吗？我把这项事业当作乐趣，并且以为这会是我终身的乐趣——” 说到这儿，雷克少尉压低声音，看向四周。 他神神秘秘地举动，让莉迪亚紧张起来，通常这种时候，就是要谈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她不自觉跟着他一起压低了声音：“然后呢？” “我的大嫂生下一个男孩，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没有沾染他父亲的病气，健康结实，头脑也聪明，非常受到我父亲的喜爱。于是一切都那么顺理应当，我父亲重新指定他为继承人。虽然说出来可能很难让人相信，毕竟我失去了这样一大笔财富，心中不平简直再合理不过，但是我却真的没有任何不忿，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我失去了我的乐趣。” “哦！这真是不幸，哦不对——嘶——”莉迪亚意识到不对，着急改口，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雷克少尉。 “你说的都没错，好了，你该回到舞场了，格里戈先生邀请你跳第三场舞不是吗？”雷克少尉注意到格里戈先生在朝这边走，微笑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该告诉你了，总之，我经历了一些事情，最后加入了军队。” 莉迪亚想要纠缠他问出后面发生的事情，可架不住第三场舞马上就要开始，只好悻悻地说：“至少结局是好的，你加入了‘红制服’。” 雷克少尉感到有些窒息，失去继承权不得不加入军队在她眼中竟然是一个好结局？ 当最后一场舞结束的时候，莉迪亚喘着粗气往椅子上一摊，高声叫道：“雷克！帮我倒一杯酒！我快要累死了！” 看着莉迪亚一整晚不停地游走在那些年轻绅士之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桑顿先生发现，如果说莉迪亚身上莽撞、粗俗、愚笨等缺点勉强可以让人忍受，那么在见识了她在其他绅士面前的轻佻表现，还被她用厌恶的眼神看，桑顿先生对莉迪亚的好感在今晚彻底消失。 他无法理解那些绅士是怎样忍受下去的，难道他们很享受一个愚蠢的小女孩的仰慕吗？还是以此为荣？若真如此，他们也就不配称之为绅士，不过是虚荣的小人物。 系统无了 宴会之后，雷克少尉对莉迪亚正式发起追求，经常往桑顿太太家跑，或者假借雷克太太之名邀请莉迪亚和范妮作客。除了雷克少尉，还有几位绅士也会时不时来拜访桑顿太太，眼神不住地往莉迪亚身上飘。 莉迪亚受欢迎的程度远超众人的想象，范妮非常不理解，莉迪亚这种蠢女孩为什么能这么受欢迎，她的嫁妆并没有丰厚到引得男士们不管不顾地追求她。 对于这种现象，莉迪亚倒是自有一套说法：“绅士们从来都不需要一位聪明的妻子，要是妻子太过聪明，那丈夫还怎样摆布命令她呢？像我这种一般聪明还长得漂亮的，当然受欢迎啦。” 没过几天，莉迪亚的热度就消退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虽然她对绅士们都笑得很热情，但她眼中的痴迷仅仅为雷克少尉存在。 受到这样的厚爱，雷克少尉非常擅长投桃报李，他顺手替莉迪亚解决了蒸汽机的问题。为了省钱，莉迪亚仅仅订购了两台全新的蒸汽机，现在工厂马上就要正式运转，却发现了马力不足，雷克少尉为莉迪亚牵线，让她低价买入一批品相不错的二手蒸汽机。 蒸汽机到位后，工人也都招募齐备，眼看着工厂马上就可以进入生产，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代理人，莉迪亚不得不白白地支付给工人薪水，让她心疼不已。 于是，在雷克少尉的建议下，莉迪亚决定亲自管理工厂，边经营工厂边寻找代理人。加德纳舅舅和桑顿先生都不支持她这样做，认为她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莉迪亚最听不得这些否定的话，原本心中还有些犹豫和心虚，一听到加德纳舅舅和桑顿先生不同意，她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她偏要做给那些轻视她的人瞧瞧，她不信自己天天晚上学习《经营管理学：从入门到入土》，难道还能管理不了一个小小的工厂？ 就这样，在七月二十六号，这所位于科兰普敦四十二号的工厂正式进入运营。 在当天，莉迪亚收到了完成任务的系统提示：【工厂建设度达到百分之百，恭喜宿主升级，获得称号“小试牛刀”——正在为您升级系统，请耐心等待——】 然后系统就再没消息，一连七天莉迪亚进入系统，屏幕上就只有这句话在闪烁，导致她无法查看那本经营管理学的书籍。 她不得不依靠脑子里仅剩的一点管理知识，去对抗整个工厂的人。 前三天，工厂里的人都还很正常，对莉迪亚也很敬重，不需要她多费心，工厂中的各个环节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莉迪亚沾沾自喜地以为是自己能力非凡，一下子让工人们折服了，于是把重心全部都放到如何打入当地商人的圈子里，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商人们对于她的怀疑和轻视，甚至还有一些极端的工厂主直接跑到她面前说： “滚回南方去吧！曼彻斯特的商人不接受你！妇女懂什么生意！你们最大的价值就是待在家里，照顾好能够赚钱的丈夫。” “你是一名绅士的女儿，怎么能这样抛头露面？不知廉耻！” “滚回去！” “倒闭！过不了两天，你的工厂就会倒闭！” 莉迪亚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以淑女的身份经营工厂会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明明桑顿太太也在帮她的儿子管理工厂，为什么唯独她会这样遭人非议？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刻回骂。莉迪亚的脏话储备非常不丰富，翻来覆去也就只是“坏东西”“小蟑螂”“臭老鼠”之类的话，但胜在语速飞快、且嗓门大过喇叭。 莉迪亚气势汹汹的样子，让那人也愣了，他根本没想到莉迪亚敢回嘴。 他还以为碰上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莉迪亚会羞愤得涨红脸，颤抖地想说些反驳的话，但是碍于教养或者出于恐惧，什么都说不上来，最后不得不灰溜溜逃走。 如果被骂的人不是莉迪亚，这种假设非常可能成立。毕竟这个年代的小姐们普遍脸皮薄，被各种规矩教导地温驯得像小绵羊，泼辣大胆的人在少数。可莉迪亚是什么人，她和威克汉姆私奔都不会羞愧，脸皮厚到无法估量，而且她从小就被班纳特太太宠得无法无天，怎么会甘心无缘无故挨骂？ 同样的发展同样的心理，还发生在许多来找茬的男士身上，他们都想到自己会收获一顿骂，虽然骂的不狠，但也足够这些自以为凌驾于女性之上的男人们感到耻辱，不得不用一句“我不和没见识的女人一般计较”来挽尊，然后赶紧撤离“战场”。 发现这些男人欺软怕硬的本质后，莉迪亚原本心中就不多的害怕，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有些期待他们的出现，好让她试一试自己最新学到的脏话。她拒绝了雷克少尉提出的护送，还有桑顿先生提供的马车，坚持每天步行去工厂，以便增加与他们“邂逅”的可能。 为了避免某些被骂的人恼羞成怒使用暴力，她出门时会带上霍尔还有桑顿家的一个男仆，系统的升级导致她不能够使用技能，没有“大力水手”的技能加持，莉迪亚当然要好好保护自己。 仅仅三四天的时间，整个曼彻斯特的人就都知道了她的厉害，不再敢来招惹她，但也只是害怕而已，莉迪亚仍旧没能够打入工厂主的圈子，很多消息都落后人们一大截，桑顿先生作为当地首屈一指的人物，消息倒是非常灵通，只不过莉迪亚死活不愿意向他求助。 每次听说有订购棉布的单子，莉迪亚都是慢人一步，等她匆匆赶去和采购员商议时，往往订单已经被人拿下，偶尔去的早，采购员看她是位女性，天然地不信赖她，加之其他工厂主的煽风点火，莉迪亚就算疯狂压低自己的价格，采购员也不愿意与她合作。 在他们眼中，莉迪亚压价的行为恰恰暴露了她的不懂行，莉迪亚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中了那些见不得她好的工厂主的圈套，她不懂得什么叫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她还是像班纳特家里备受爱护的小女儿一样，有话就说，有气就撒。 莉迪亚与工厂主一见面，双方就剑拔弩张，在那些老奸巨猾的工厂主的算计下，她每次都被气得跳脚，失去理智跳进他们设好的陷阱还不自知，总是傻乎乎地为口舌之争中获得的胜利高兴，很长时间后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 几次下来，莉迪亚不仅没能为工厂赢来一份订单，反而彻头彻尾地成为了曼彻斯特的笑柄，也让她越发找不到合适的代理人——没有人愿意应聘这项工作，所有人都对她表示质疑。 外界的风言风语，免不了被工人们听到，本来他们就对莉迪亚抱有怀疑，先前的配合和认真工作，不过是想慢慢摸清楚莉迪亚的虚实，现在莉迪亚的能力已经被那群工厂主打探明白，还给抖落了出来，工人们也就不必继续装听话了。 他们消极怠工，偷奸耍滑，监工也跟着一起偷懒，不去监督工人工作，整个工厂都处于一种半停摆的状态。 莉迪亚训斥监工，命令他完成自己的工作，结果他不仅不听命，反而还试图教训莉迪亚： “你还是先为我们弄到订单再说吧，没有订单，生产棉布有什么用？工人们都在怀疑你发工资的能力，小姐，你该找一个代理人。” 莉迪亚气得仰在椅子上，捂着自己的心脏大喊大叫，扬言要解雇这个监工。 后来，桑顿太太知道这件事，于是劝她：“现在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这个监工一样，你最多能解雇这一个监工，你能解雇所有这样想的员工吗？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凭本事拿到一份订单，让这些瞧不起你的人见识见识你的本领，这也有利于你寻找代理人，二，放弃，现在放弃，你的损失还不至于不可挽回，卖掉你的工厂，你还能收回一部分钱。” 莉迪亚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她还是决定开除掉那个出言不逊的监工——至少她为自己出气的权力还是有的。 “反正你觉得我快要破产了，你现在失业和过几天失业也没什么区别。”莉迪亚背对着办公桌，手中把玩着鹅毛笔。 监工一脸错愕，想说些话抵赖或者是耍横，莉迪亚早料到这点，叫霍尔进来，把他给拖了出去 现在形式越来越不容乐观，关于莉迪亚破产的言论愈演愈烈，许多商人工厂主都在猜测她到底还能撑几天，某些曾经在她那儿吃过瘪的人，甚至在赌场里开赌局，赌她的工厂再过几天倒闭，就连莉迪亚本人也做好了破产的打算。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雷克少尉正准备出场挽救残局，美人与工厂双收，这时候，莉迪亚的系统突然完成了升级。 季度挑战任务 【系统更新完毕，请稍后——】 屏幕上的字消退了，随即变成一个崭新的面板，最上方写着：科兰普敦42号，这是莉迪亚工厂的地址。 面板右侧标注着工厂的详细信息： 资本规模：7100镑 产能：1.2万锭（正常产能为3万锭，对应平均利润率为20%） 利润率：8%（指无宿主干预的自然状态下） 人心：25（低于40，每下降5，产能下降20%，高于40，每上升5，产能增长10%） 清洁度：55（低于60，每下降5，至少有10名工人生病，低于30，工厂必定进入瘟疫状态） 管理者：莉迪亚，能力：30（低于60，将影响人心和利润率） 左侧是工厂的立体地图，图像非常逼真，几乎是工厂建筑物的等比例缩小。 莉迪亚租的地方，是个长方形，大门开在西南角，一进门就是大片空地，用来停放车辆卸货。空地北面，有一排低矮的破旧小房子，前任工厂主把从救济院领来的学徒安置在里面，现在被莉迪亚暂时空置——她还没有领养学徒。再往东，便是工厂和仓库的所在，工厂的南边有一栋精巧的小楼，是办公室，也兼作货栈。 “这是什么？”莉迪亚指着工厂上方一个类似鱼的奇怪标志。 【鱼的符号代表工人们正处于偷懒的负面状态，同样的负面状态还有瘟疫和罢工，它俩的标志分别是骷髅和面包。宿主你可以点进去看一下，每个建筑物都能够查看，工厂里面会有工人生产有关的信息，办公楼里则是经营有关的信息，原本的任务版面，也全部都移到了这里。】 莉迪亚点进工厂图标，一个小框从工厂图标中弹出来。 员工数量：170人（10人生病） 工作效率：40% 蒸汽动力：60马力 …… 莉迪亚看了看，发现都是些没用的信息，便退出来，点进办公楼图标，查看任务版面。 任务版面有三个部分，分别是日常任务、季度挑战任务、特殊任务。 日常任务都与工厂建设和经营有关，比如清洁度达到60、修建食堂、赚到四千镑等，奖励一般是加速卡、负面状态消除卡等，季度挑战任务每个季度刷新一次，难度比日常任务高，同样奖励也是十分丰厚，一般是技能和面板上的一些点数。至于特殊任务，面板上却是空空如也，系统解释说，许多宿主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碰到特殊任务，建议莉迪亚忽略掉这一栏。 【建议宿主首先完成清洁度的日常任务，清洁度达到60可获得负面状态消除卡，有助于宿主拜托现在的不利局面。】 系统的话让莉迪亚回想起工厂那一档子麻烦事，她不禁由衷地感叹：“哦！你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善良！这段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过得真是惨极了，那些商人一个都不是好人！” 这次系统的消失，让莉迪亚清楚明白地认识到，她的能力是多么一般，之前能够轻而易举地赚到钱，全都依靠系统的帮助，她本人几乎没有派上半分用场，她相信，如果换成简和伊丽莎白绑定系统，她们一定会比她做得还要好。 她点开日常任务，看到清洁度有关的那一栏，清洁度达到60，奖励负面状态消除卡（限时一个月），清洁度达到70，奖励二倍加速卡（限时两个月），清洁度达到80…… “限时一个月？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月后，导致负面状态的根本原因没有得到解决，那么卡片失效后，会继续保持负面状态。比如说，现在工厂的负面状态主要是由人心过低导致的，如果你不能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解决这个给问题，那么员工仍旧不接受你的管辖，工人继续偷懒，工厂继续保持低产能低利润。】 “哈？你知道这解决不了问题还推荐这个任务！”莉迪亚气恼地在任务栏疯狂翻页。 所有奖励人心的日常任务几乎都与建设有关，比如修建食堂、完善宿舍、打造休息室等，都需要大量资金和时间，显然不符合莉迪亚的实际情况。她依靠投机赚来的一万多英镑，购买钻石项链花掉九百镑，第一次上门给桑顿太太和范妮买礼物花了四百镑，投资工厂花费七千一百镑，再减掉她平时的零碎花销，莉迪亚的手上还有三千镑。 这三千镑看起来虽多，但在目前这种只进不出的情况下，最多也就维持四个月的工厂开支，一百七十个员工，单看工资一项，每个月就要达到三百镑，棉花煤炭的开支就更不用说了。 莉迪亚算算，她现在最多拿出五百镑，要想依靠日常任务补足人心，至少需要两千镑。就算她真的能够拿出这笔钱，工期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如果工厂生产的棉纱没能卖掉，剩下来的那一千镑也花光，可食堂宿舍还没修好，那该怎么办？ 她烦恼地用手指在面板上来回地翻页，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个页面上： 季度挑战任务： 里奇先生有一笔价值五万镑的加急订单，但是曼彻斯特似乎没有工厂主肯接下，或许有胆气的你可以接下这项难以完成的任务。 任务奖励：人心+15，新增两月内棉花价格走势面板（身为一个出色的纺织厂厂主，对于棉花的价格走势，你将有着非同凡响的估算能力） 系统感受到莉迪亚的停顿，见她正盯着季度挑战任务若有所思，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不！这个任务对你来说还太早！宿主可以想想其他方法加人心，不一定非要依靠任务奖励！或许你可以通过增长报酬、减少工作时间来邀买人心。】 “不，就这个任务了，能不能成功就看这次了。”莉迪亚坚定不移地说。 【你会破产的！你会破产的！你会破产的！】 系统在莉迪亚的脑海中疯狂尖叫。 “闭嘴！不然我也要开始尖叫啦。” 亲爱的吉蒂： 最近工厂里事事不顺，我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代理人，这让我的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大胆得足以让我破产的念头，暂时先不告诉你，否则你一定会尖叫着告诉爸爸和妈妈，你只要知道我仍需要在曼彻斯特待一段时间就足够。 曼彻斯特的人都很坏，他们都再算计我，可恨的是，我明明知道这件事，却每次都会被愤怒蒙蔽双眼，跳进他们的圈套。不过雷克少尉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一位仪表堂堂的“红制服”，并且非常爱我，虽然我们才认识十天，但我们的感情已经胜过相识十年，而且，我自信他会向我求婚，当然这是在我不破产的前提下（划掉） 对于这份感情，我新认识的朋友们都不赞同，他们说雷克少尉追求我不过是为了我的财产，可是谁有在乎他的动机呢？反正我不在乎。我认为只有像你这样蠢得无可救药的女孩，才会相信罗曼蒂克小说里描述的纯粹爱情，像我这种睿智成熟的女性，我才不会去追求这样渺茫的东西。说起来，你还比我大一岁呢，为什么你就不如我成熟？ 总之，只要雷克少尉是一位迷人的“红制服”，我就不会因为动机不纯而拒绝他的求婚。因为最近的一些商业举动，我有些担心会影响他的求婚日程，甚至怀疑他变心（划掉），但是我对他的感情是不会变的。请你务必相信，这次与以往不同，我的态度是非常严肃认真的，要知道我已经十五岁，不再是以前小孩子嬉闹玩笑不懂爱情的时候了。 至于工厂的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在十月前回家，很大概率，还会有一个人陪伴在我身旁。对了，或许你可以帮我问问玛丽想要什么礼物，我打算送给你们一些胸针之类的小首饰，但是玛丽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些？ 有点想念你的 莉迪亚 碰壁 里奇先生最近非常焦虑，他在曼彻斯特待了两个星期，都没有合适的工厂肯接下他的加急订单，为此，他开出了高于市场二倍的价格，希望吸引大型工厂接单，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曼彻斯特所有的大型工厂碰巧都没有工期，一些中小型工厂倒是能够挤出工期，加急制作他的订单，但他又看不上这些小作坊，不相信他们有能力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完成这笔订单。 踌躇两难之下，还收到了老板催促他的信件，这更是加剧了他的苦恼。最近这几天，他依然失去信心和斗志，束手无措地待在旅馆里，期盼着一个能够为他解决问题的人上门。 “咚咚”，助手突然敲响他书房的门。 总算又有人上门了，里奇先生很激动，自从前几天他拒绝了最后一个上门的小工厂主，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他。 他立刻端坐身子，压下脸上兴奋的表情，用力咳嗽几声后，才慢慢地说了句“请进”。 “莉迪亚小姐到。”助手推开门，一位戴着精致女帽的年轻小姐出现在他眼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仆。 顶着里奇先生怪异的目光，莉迪亚以一副前所未有的端庄姿态行礼。 “或许我需要更正一下助手先生的通报，我并不是以莉迪亚小姐的身份来拜访你的，”莉迪亚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我是一名曼彻斯特的工厂主。” 在莉迪亚没张口前，里奇先生在脑海中想过一万种可能，却没预料到莉迪亚上门竟然是为了谈生意。 “我认为——” 莉迪亚猜测到他接下来的话，忙打断他：“听说您从事这个行业二十年，想来必然是见多识广，一定不会像普通商人见我是个女人就大惊小怪地拒绝和我谈生意，是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里奇先生，眼中的真挚几乎让他怀疑她并没有拿话压他的意思。 “莉迪亚小姐，你身为淑女有足够的能力经营工厂，我又怎么敢小瞧你呢？你先声夺人地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太妄自菲薄啦。不过，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出现在曼彻斯特的商人圈里，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沉住气，沉住气，莉迪亚在心中为自己鼓劲，她舒了一口气，思量片刻，答道：“既然你问起我工厂的情况，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毕竟，这些消息很容易打探到。实不相瞒，我刚刚踏足这一行业，以前我一直都待在南方，帮我爸爸打理庄园。” 原来是个骄傲自大的蠢女孩，把经商当成她的娃娃游戏，什么都不懂就一头钻进这个行业。 里奇先生心中有了结论，不免有些轻视地说：“莉迪亚小姐，你说话真直白，一点都不像个商人。” 虽然之前的经历让莉迪亚早就预料到会受到轻视，但真真正正地遭受轻视，莉迪亚的心中还是免不了激愤。 你以为被说像商人是什么称赞吗？她才不稀罕商人这个头衔呢，不像商人那是再好不过！ 莉迪亚皱起眉毛，不满地尖叫差点脱口而出，所幸一直注意着她的状态的女仆贝丝轻拉她的衣角，让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之前，她为工厂拉订单，每次都因为莽撞坏事，所以这次莉迪亚特意让贝丝时刻提醒她理智。 莉迪亚舒展了眉头，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平心静气，开始思考后续的回答。 要不要继续撒谎，多说些她管理庄园的事，还是把她曾经售卖猎物和帮助镇上的女帽店买帽子的事情夸大一下说出来？好像这些经历，都不够吸引人的眼球，更无法让人相信她的能力，就算她极力夸大，说她捕到过老虎，那也只能代表她武力极佳，和经营管理工厂的能力无关。 思来想去，莉迪亚决定照实袒露自己的想法，并且最大可能地表现自己的诚意。 “对你们来说，我作为新人，或许是显得初级了点，不过新人也有新人的好处，我比那些稳重的商人，多出一份勇气不是吗？不错，我是缺少社会打磨，但同样，这也让我保留下那些顽固僵化的老家伙身上所没有的灵活。今天，我既然敢出现在你的面前，那就有着十足十的底气和诚意。” 说到自己的不足之处，莉迪亚小小地心虚片刻，音调至少低了三个度，但当她看到里奇先生越来越不屑和玩味的眼神后，愤怒的心情立刻盖过心虚，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结束了这番剖白。 里奇先生已经看透莉迪亚的不成熟老练，心中没有半分把订单给她的意思，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说些婉拒她的话，让助手把她带出去，但是出于一种戏谑的心理，他想要看看莉迪亚还能说出什么蠢话。 “或许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底气？”他礼貌地询问莉迪亚，眼中带着浓浓的嘲弄。 莉迪亚假装看不到他的嘲弄，平静地说：“对于我所拥有的工厂的情况，我就不再过多赘述，就算我告诉了您，您也免不了去打听消息核实，我只能告诉您，这所工厂的规模算是中等偏上，如果你将这笔订单给我，我会另外购置下一座同样大小的工厂，全力以赴地加紧生产。” 听完，里奇先生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他还以为这位小姐会说出什么奇思妙想天方夜谭呢，不过，为了一笔订单买一个工厂这种事也不算多见，值得他和别人聊天时拿来当作玩笑一段时间了。 “我想，这番话可能并不具备说服力，非常遗憾——” 里奇先生的话再次被莉迪亚打断：“这番话不需要有说服力，我也不是来劝服你的，你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不是吗？我是来帮你的，毕竟你心里明白，面对这个局面，你已经束手无措了。” 这话有点挑衅，里奇先生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听到“非常遗憾”后破罐子破摔，他突然笑起来，一大束鱼尾纹从他的眼角炸开：“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你的帮助呢？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姐的帮助？” “因为曼彻斯特的现货根本不够！那些小工厂入不了你的眼睛！你知道就算那些小工厂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莉迪亚想都没想地直接喊出声，贝丝没反应过来拉住她。 回过神来，她有些心虚地又补充几句：“而且我猜测你并不像把订单分散给那些和小作坊无异的工厂，如果你有这个想法，那你早该行动了。” 里奇发现莉迪亚似乎不是什么容易打发的人，他也不想再这样与她争执下去，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如果我有时间，我会考虑考虑你的工厂能否担当起这项工作。”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莉迪亚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差点蹦起来，还好这次贝丝及时拉住了她，并且拿起手上抱着的礼物盒，示意莉迪亚找机会赶紧送出。 莉迪亚从她手上接下礼盒，放到里奇先生的桌上，兴高采烈地说：“里奇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小礼物，很高兴能够认识您这位新朋友。” “要知道，咱们聊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值得我从您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啦！能和您见面并且说上这样一番话，我实在是太荣幸啦！您不知道，在我们年轻人眼里，您可是当之无愧的业界楷模，年轻人学习的榜样！”见事情有希望，莉迪亚的恭维话就大把大把地往外冒。 “总算结束了，真是累死我啦！这个里奇先生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莉迪亚大声地抱怨。 一上马车，她就原形毕露，完全没有之前规矩的淑女风范，更没有谈判时的风采。 “吓死我了！小姐，刚才你和里奇先生谈话的时候怎么那么不客气，我几次差点没能拉住你！”想起莉迪亚的直言不讳和她差点跳起来的场景，贝丝心有余悸。 “管他呢！反正这些都已经过去，现在已经要成功啦！” 莉迪亚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上面隐隐约约地写着《一百个职场通用小技巧与话术——升职加薪不再是梦》。她把纸条丢到窗外，高高兴兴地捧着脸，看纸条向后飘去，飘落到一个污水坑里。 原来前几日，莉迪亚死缠烂打从系统那里赊来下个季度挑战任务的奖励：社畜体验卡（7天），里面包含一套职场模拟系统和一本教科书，莉迪亚担心刚学会的知识记不牢，把上面最重点最实用的话都记在了字条上，方便她在来拜访里奇先生的路上复习。 当然这些小把戏都不是最关键的，职场模拟系统带来的历练才是最重要的。社畜体验卡里附带的职场模拟系统是强制性的，每天晚上，莉迪亚一进入梦乡，系统就会自动开启。 在梦里，她被迫和老板还有甲方对线，以此来实践她从《一百个职场通用小技巧与话术——升职加薪不再是梦》中学到的知识，虽然这个模拟系统让莉迪亚很抓狂，但效果确实出奇的好。 从起初面对老板和甲方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跳脚，到现在勉强能够压制住脾气平静地敷衍他们，莉迪亚觉得自己的进步简直是突飞猛进。 现在一切的努力都将得到收获，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里奇先生的消息就可以了，莉迪亚坐在工厂的办公室里，畅想着未来。 她等啊等啊，没有等到里奇先生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工人群体性的抗议。 罢工 四十、三十五、二十一，怎么都这么低？ 莉迪亚把鹅毛笔一丢，瘫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合约上写上又划掉的人名，合约旁有一张名单，记录着所有投信想来应聘代理人的人。 系统有一个漏洞，只要将人名写到代理人合约上，假装签下某人，面板上的管理者信息就会更换，莉迪亚就可以借此查看所有应聘者的能力，比直接面试要省时省力，只不过结果不如人意，从工厂运营以来，连个能力大于五十的应聘者都找不到。 怎么里奇先生还没有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难道他的信被不小心遗落，或者被人随便塞到她的桌上，却忘记告诉她？ 想到这一点，她焦躁地扒开桌子上摞得乱七八糟的书，翻找那封希望之信。 莉迪亚只顾着翻找那封根本不存在的信，没留意到桌上的茶杯，“砰”地一下，茶杯被莉迪亚碰倒，红茶流得满桌都是。 “贝丝！快进！快来帮帮我！”莉迪亚手忙脚乱地抱起还没被浸湿的书，又拿起湿漉漉粘腻腻的书，一脸厌恶地甩了几下，试图将书本上吸满的茶水甩出去。 门被打开，贝丝见状，赶紧上前帮忙，解放了莉迪亚的双手。 “莉迪亚小姐！发生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这真是出人意料！”霍尔十分激动地说，莉迪亚这才注意到他也进门了。 “什么！是新买的风轮出问题了,还是刚刚安顿下的那几个学徒出事了？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如果和我预料的一致，请你务必语气委婉地告诉我！像我这样的可怜人，是再也经受不起打击了！” 莉迪亚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段话，不给霍尔留半个插话的机会。 在等待里奇先生回复消息的这段时间，莉迪亚订购了一批风轮，价值五百英镑，今天刚刚到货。 风轮能够吹走车间的灰尘和绒毛，大大提高工厂的清洁度，比学徒蹲在地上捡拾绒毛效率高很多，但风轮无法吹走缠绕在走架机环锭上的绒毛，工厂仍旧需要雇佣学徒来清理走架机。 价格高，却生不出利润，曼彻斯特工厂这么多，却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工厂主肯安装风轮。 如果不是提高工厂的清洁度有奖励可得，莉迪亚自己估计也不会乐意花大价钱安装这种东西。毕竟，她拜托加德纳舅舅去利物浦济贫院带回来四十个学徒，才花费不到二十英镑，并且在学徒工二十一岁以前，她不用支付一分钱的薪水。 之前她不理解桑顿先生的冷酷，现在，当她自己管理整个工厂时，她才发现，如果不冷酷，很多事情根本无法完成，至少从结果上看，那些事业有成的工厂主们，无一不是铁石心肠。 起初，她没有去济贫院买断学徒的打算，以为只雇佣一些本地工人的孩子就足够，仔细一算账，还是买断更划算，五到十个先令，就可以到济贫院领走一个孩子，差不多才是个四磅面包的价格。 看着这一个个黝黑消瘦严重营养不良的孩子们，莉迪亚心里稍稍有些愧疚，于是为孩子们每人买了一身比他们身价还要贵的衣服，还在宿舍里添置了几样小家具。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每样都花费不少，任哪一环节出错，她脆弱的神经都会让她发出哀嚎。 “都不是，莉迪亚小姐。工人们看到新安装的风轮，要求提高工资，监工们控制不住局面，工人们正在往办公室这边跑，要向您示威，请求提高工资，不然就罢工！”霍尔一想起刚才工人示威的可怕场景，忍不住颤抖。 一听到不是她猜测的两件事，莉迪亚全身放松，仰倒在椅背上：“那还好，那还好……” 贝丝担忧地轻触莉迪亚的手背：“莉迪亚小姐，您快走吧，趁着工人还没赶过来，一旦被暴怒地工人们围住，那场景一定会糟糕得让人难以想象！” “我不要！难道你要让我向那些脏臭的工人们低头吗，还是让我向曼彻斯特的狡诈商人低头？要是我跑了，他们一定会嘲笑我！”莉迪亚猛地站起身，愤愤不平地大喊。 这种情况下，她肯定是跑不掉了，假定她能够逃走，又能怎样呢？工人罢工，工厂停工，里奇先生的那份五万镑的订单彻底泡汤，然后她将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走向破产。 “我倒要看看这些臭老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莉迪亚昂首阔步地朝外走去，贝丝和霍尔愣在原地，没能反应过来，莉迪亚不满地回头看向他们：“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就留在原地好了，就算跟上来，懦夫也派不上用场！” 闻言，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快步跟上莉迪亚的步伐。 外面，工厂的烟囱已经停火，台阶下聚集了少量的工人，莉迪亚一出门，工人们迅速围堵上去，高喊着：“她出来了！她要逃！伙计们都快点来啊，别叫她逃走！” 大部分工人都只是像一堵墙围在她面前，不知是后面的人总往前挤，还是人们之间的推搡，有几个工人总是往莉迪亚面前蹿挤，被霍尔眼疾手快地全部按下去。 “怎么，下工时间记错了，连大门朝哪儿开也一起忘记了？都堵在这里干什么？我又不会撒钱给你们！”莉迪亚气势汹汹地说，她像个蓄势待发地小豹子，盯着台阶下的工人。 刚刚工人的喊叫声成功吸引来他们的同伴，莉迪亚看到厂房方向又过来了很多工人，工人们也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底气更足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涨工资”，这句话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越来越多的工人放肆地齐声大喊。 霍尔和赶来的监工试图让工人们闭嘴，但他们的阻挠反而让工人的气焰更高。 “涨工资！涨工资！涨工资！”工人们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惹得莉迪亚气急败坏地大喊：“闭嘴！闭嘴!你们这群蠢驴！” 尽管她的声音很尖锐刺耳，与工人们的高呼格格不入，却仍旧抵挡不住，被工人的声浪盖过，就像是尖锐的冰锥被丢到大海，迟早会被融化淹没。 在歇斯底里地发泄似地大喊完，莉迪亚逐渐恢复理智，她吩咐贝丝搬出一把椅子，就这样坐在办公楼门口，看着他们叫喊，她能一直在这儿坐下去，但她不信工人们能一直喊下去。 她独自管理工厂有段时间了，多少有点了解工人的脾性，如果她像简那样和善不摆架子，这些工人就会更加认为她好欺负，恨不得把她拉下去，取而代之。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工人们差不多都安静了下来，一个领头的工人说：“我们要求增加报酬，不然的话这份活我们就不干了，你去找愿意干的人来吧。” 莉迪亚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质怀表，掀开表盖，看了片刻，轻蔑地说：“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能喊一个钟头，所以呢，早点来沟通不好吗？还是说你们以为那种野人一样的行径能够吓到我，为你们增加谈判的筹码？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你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全部都没落到主题上，到底涨不涨工资？”一个看上去有些暴躁的工人憋不住发问。 “我需要一个理由。要知道，你们的工资在曼彻斯特并不算低，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要涨工资？”莉迪亚不管那个暴躁的工人，定定地看着最开始发话的领头的工人。 领头的工人感受到莉迪亚的目光，果然张口回答：“风轮把绒毛都吹跑了，我们没有绒毛吞，肚子比以前饿得更快了，你需要提高工资来弥补我们饿肚子的难受滋味！” 莉迪亚感到难以置信，对于工人们可能说出的理由，莉迪亚早就思考过一百种可能，但她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荒诞的理由。 “荒谬！你们是在开玩笑吧？别告诉我，这真的是你们要求涨薪的原因？” 她花大价钱安装风轮，让工人们不至于因肺里塞满棉絮飞尘而死，结果他们却跑来告诉她，他们的胃离不开那些漂浮在工厂里的飞毛？ “是的，我们当然没有开玩笑！”“涨工资！不然大家就一起都没得赚！”“对！涨工资！凭什么让我们饿肚子？”工人们又叫嚷起来。 今天下午，莉迪亚和范妮要去参加一个小聚会，范妮到科兰普敦来接她，恰巧桑顿先生也要乘坐马车，二人只好同行。 马车还没驶进工厂的大门，二人就注意到身边的奇怪氛围，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工人的喊声。 想起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看到这边有几个烟囱没有冒烟，桑顿先生反应过来是工人们在闹罢工，他立刻叫停马车，吩咐车夫把范妮送到主街道上的咖啡馆。 在安抚好惊魂不定的范妮后，他下了马车，急匆匆地走向莉迪亚的工厂。 “涨工资？没门！我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安装风轮的钱不问你们要就算了，你们还敢来要我涨工资？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罢工？你们以为我会怕？想错了！罢工就罢工，你们没收入我破产，反正我还有一笔嫁妆钱，大不了就回家嫁人，你们有退路吗？你们能回家嫁人吗？” 桑顿先生一走进门，看到的就是莉迪亚站在台阶上指着工人们恶狠狠地骂。 和好 见莉迪亚安然无恙，桑顿先生松了口气，不禁为自己之前的担忧感到好笑，像莉迪亚这种泼辣的小姐怎么可能吃亏受欺负？或许他不该来，莉迪亚完全有能力处理这个局面，他的到来反而会打乱她的阵脚。 于是，他没有继续上前，远远地站在一旁，隔着层层绕绕的工人，默默地看着莉迪亚。 办公楼前的台阶上，莉迪亚一边大声叫骂，与工人比赛似得说着各种无赖话，一边被气得上蹿下跳，半点淑女形象也无，但是看起来却格外亮眼。 在这座充满灰尘的工业城市里，在麻木得仿佛被数量众多的大机器压垮的人群中，莉迪亚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她的身上有一种野蛮生长的气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活力，正是这个城市所缺少的。 刚刚和某个工人对骂完，莉迪亚抬起头，发现桑顿先生站在不远处，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清亮的蓝灰色眼睛正在注视着她，里面隐隐有光芒在跳动。 不是为何，几乎瞬间，莉迪亚就领悟了桑顿先生的意思：他在鼓励她。 莉迪亚放眼望去，发现工人们的气焰已经降低了许多，只不过先前她专心于发泄自己的怒火，没能及时发现这一点。 想到这儿，她迅速归拢思绪，准备说些讲道理的话给这群人最后一击。 “我想各位都知道，从开工那天起，咱们的工厂就没有收到过一份订单！一份都没有！” “全靠我往工厂里搭钱，现在外面每天都有人谣传我要破产。工厂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不得不说你们居功至伟！天天偷懒闹事，让工厂的信誉度比你们的破烂衣服还要糟糕！我真的不理解你们贫瘠的小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咱们实际上是同一阵营的吗？” 一提到工人的恶劣行为，莉迪亚的口中就有千言万语想要抱怨，差点就要说跑题，所幸在看到桑顿先生后，她又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总之，我就一句话，加薪不可能，想干的人继续在这儿干，不想干的赶紧滚！都滚了我也不怕，但留下的人必须正正经经干活，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一样也会把你踢走！” “知道你们对于工厂有很多怀疑，我也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们，现在我手上还有——还有不到三千镑，如果在花光这些钱之后，还没有合适的买家，那我一定会卖掉这座工厂，你们就等着失业吧！所以，呃——我忠告你们，最好给我努力干活少生事端，别再给工厂拖后腿！” 工人们本就欺软怕硬，见莉迪亚一副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的样子，便有些瑟缩。 这次闹着加薪，除了几个领头人坚信没有绒毛会让他们饿肚子外，大部分人都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理一起来闹事，也存着试探莉迪亚底线的想法。因此，莉迪亚稍微一冷静下来，和他们沟通，他们就有了几分动摇。但碍于领头人未表态，他们也不敢就这样散去。 “都还愣在这里干吗？难道让我挨个请你们出去吗？”见工人们没有反应，莉迪亚还以为他们仍旧冥顽不灵，忍不住生气地大叫。 听到莉迪亚的话，工人们稍稍散开，但围堵包绕之势并没有解除，当着桑顿先生的面弄成这个样子，莉迪亚感到一阵气馁，这不就恰好向他证实了她的无用吗？经过这件事，他肯定会更加轻视自己。 “诸位还不散开，是想让我派人去请士兵吗？”桑顿先生朝着台阶上的莉迪亚缓缓走来，他的话让工人们一惊，工人们窃窃私语个不停，隐约可以听到“桑顿先生”“法官”“治安官”之类的字眼。 然后，工人们仿佛商量好似的，立刻如鸟兽散，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办公楼前，只剩下莉迪亚桑顿先生和仆人。 注意到大部分工人都是往车间方向走的，莉迪亚的心情明媚了许多。 “很精彩的演说，如果能够加上几句像我这种“冷酷商人”才会说出的话，威慑力会更大。”桑顿先生笑着说。 “我没听错吧，桑顿先生也会开玩笑？”莉迪亚不可置信地叫起来。 像桑顿先生这种不苟言笑的严肃绅士竟然也会开玩笑？而且还是在他俩吵完架还没和好的时候，莉迪亚还以为她会和桑顿先生一直冷战，直到她离开曼彻斯特。 桑顿先生也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不同寻常，他从来没有对年轻小姐们说过这种俏皮话。虽然缺乏爱慕其他女士的经验，但他敏锐的头脑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对莉迪亚产生了一些好感。 从前隐隐约约出现过这样的趋势，但全都被他下意识忽略，就连偶尔母亲看出端倪，提醒他对莉迪亚的关注和照顾有些超量，他也不觉得自己会真的喜欢莉迪亚这种“麻烦小姐”。 他一直十分理性地认为，这要怪莉迪亚的性格实在是太能惹事，作为主人家，他多多费心有什么不对？ 就算现在他认清自己对莉迪亚的感情，他也不觉得这是喜欢，更不可能是爱情，但这份好感看在别人眼里就未必如此了，因此，他必须掩藏住这份好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更不能让莉迪亚知道。 桑顿先生立刻转移话题：“我刚才是在赞美你，顺便提一句意见。要知道工人们很难乖乖地听你讲道理，必须施加相应的危胁手段，你可以拿士兵来吓唬他们，或者提我的名字也可以，作为当地的治安法官，我相信我的名字或许具备了与士兵一样的威慑力。” 莉迪亚假装没看出桑顿先生转移话题的意图，逮住之前的话题不放： “你刚才在和我开玩笑？不，你就是在和我开玩笑！” “莉迪亚小姐，难道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刚才只是站在专业的角度上，向你提出意见——”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道，“——并且告诉你我的依据。”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认定了。” 桑顿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承认这件事，拼命地为自己辩解。 莉迪亚不明白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又不是犯错误，见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桑顿先生竟因此变得长篇大论，她只觉得好笑，让人想要逗弄一番。 她的眼珠在深邃的眼眶中骨碌碌地乱转，然后伸出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抿唇憋笑，得意地看向桑顿先生。 这一举动让桑顿先生立刻止住了声音，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分激烈，平静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说：“很抱歉，我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叨扰到你真是过意不去。” “放轻松，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想不到你的口才竟然这么好，可以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么一大长串论据，任谁听了你刚才说的话，都会叫人相信你是一位尽职尽责的法官！” 莉迪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刚才说我可以提你的名字，难道我提你的名字，你就会帮我吗？难道你不生气啦？”话里话外意指那天在雷克先生的舞会上二人吵架的事。 “对于这件事，我必须要向你道歉，请原谅我后知后觉才发现当时自己的话是多么傲慢，”桑顿先生这才想起今天他刻意与范妮搭乘同一辆马车的目的，“说来惭愧，我发现我对你有许多不客观的看法，虽然你的进步突飞猛进，但我总是抱着落后的观点看待你，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 “就像今天工人罢工的这种情况，我听说这件事后，满脑子都是你的安危，完全忘记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去处理这一切，其他的事也是如此。只要一有新的问题产生，我总是习惯性地怀疑你的能力，总是把你当作最开始那个只会惹麻烦却又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或许这是因为，因为——”说到这儿，桑顿先生停顿了一下，神色纠结，似乎在考虑一些话是否有必要说出来 莉迪亚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她凭借美貌，一向与绅士们接触颇多，但从来没有一位绅士在她面前如此真挚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她眨眨眼睛，故做俏皮地说： “我原谅你啦，但仅限于现在。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又要说一些可能会惹我生气的话了？你在犹豫，但是你还要说不是吗？桑顿先生从来喜欢虚伪掩饰。” “是的，我虽然犹豫，但最后也一定会说。请见谅，我的话或许有些冒犯，”桑顿先生坚定地说，“不得不说，你在伦敦时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太深刻，你莽撞、粗俗、轻浮，到处乱跑，还喜欢投机，惹了一大堆麻烦。这导致‘麻烦小姐’的印象在我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你知道的，偏见一旦形成，总是很难改变，即使你已经改变，我的思想还总是习惯性地停留在以前，这点我要向你道歉。” “这番话听上去倒不算很难以接受，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莉迪亚皱皱鼻子，自言自语道：“‘麻烦小姐’？这个外号竟然出乎意料的贴切！” 桑顿先生有些尴尬，没想到他激动之下竟然把这个名字给说了出来。 “范妮怎么还没来接我？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和范妮一起来的吗？” 能力：75 “刚刚在车间我好像看到了好几个熟悉面孔，他们昨天闹罢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怎么今天又出现在了工厂里？”莉迪亚巡视完车间，回到办公室坐下，接过霍尔递来的最新统计的员工名单。 一共有二十三人离开了工厂，比莉迪亚预计得要少很多，这说明留下的人里很大一部分仍旧心怀鬼胎，容易不服管教。 她拿起鹅毛笔，划了几个人的名字，把名单重新递给霍尔：“似乎是这几个人，你去告诉监工把他们都开除，另外，让监工认真盯几天，至少挑出三十偷懒的人，扣他们两个星期工资，如果有人不乐意，就让他滚，反正我这儿不缺工人。” 昨天桑顿先生告诉她，曼彻斯特的工厂主的最大底气是爱尔兰劳工①，工厂里从来都不缺工人，如果这些工人不肯干，又暂时招不到工人，工厂主们会选择去爱尔兰带回来一批劳工。 这让莉迪亚有了十足地底气，大刀阔斧地拔除工厂里的蚜虫。 “哦对了，里奇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吗？他最近都去拜访了哪几家工厂？还有加德纳舅舅的行李和马车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里奇先生昨天出门，去了马尔堡工厂，但是并没有和马尔堡先生签合约，加德纳先生的行李，据我所知，应该在昨晚就收拾妥当了，马车也已经齐备。” 里奇先生好几天都不回信，莉迪亚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启下一步的计划，但还有个加德纳舅舅从中阻碍——他要是知道莉迪亚妄想接下这么大的订单，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于是，在昨天，莉迪亚成功劝说他先一步回家，理由是伦敦的生意不能够再耽搁下去，加德纳舅舅陪她在曼彻斯特居住了一个月，耽误了他一个月的生意，这让莉迪亚非常内疚。 当然，内疚之类的，不过是莉迪亚的场面话，她行事从来都是只考虑自己，至于麻烦别人，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她从生下来，就一直在麻烦别人，决不会对此感到愧疚。 加德纳舅舅倒是非常感动，连连称赞莉迪亚“成熟了，学会为他人着想了”“果然，这个工厂开对了”之类的话。 “很好，霍尔，你现在越来越专业了，下去吧。”莉迪亚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好像并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问，摆摆手让霍尔下去，她调出系统面板。 科兰普敦42号 资本规模：7620镑 产能：1.8万锭 利润率：8% 人心：30 清洁度：71 管理者：莉迪亚，能力：32 风轮和学徒一共花费了她560镑，除掉为学徒购买衣服的40镑，剩下的520镑已经计入资本规模一栏。今天，学徒们就正式上工了，因此，清洁度也提高到了71，和系统估算的差不多。 “为什么人心也上涨了？” 【昨天闹罢工，宿主您发挥得还不错，成功得为自己赢得了5个点数的人心，连带着产能也一起上涨了。】 “那还不错，涨得倒挺快。真希望他们能多闹几次，为我多赚几个点数。” 【初始的点数越低，越容易获得，所以你说几句话都能为自己赢点数，但是像清洁度，已经达到71，再往上增长就很难了，基本上你已经用了这个时代工厂能够提高清洁度的所有方法。】 “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莉迪亚点开日常任务，领取了清洁度达到60、70的奖励，分别是负面状态消除卡（限时一个月），二倍加速卡（限时两个月）。 她非常想试试这个卡片的威力，但想起刚刚才吩咐过霍尔要开除几个偷懒的工人，她跃跃欲试的手又缩了回去。 “莉迪亚小姐，雷克少尉来了。”贝丝敲敲门。 莉迪亚下意识地喊出“请进”，然后方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来人是雷克少尉，“不不——请等一会！” 贝丝都已经推开门，又急急忙忙地把门关上，差点把门砸到雷克少尉的雕塑般立体的脸上。 莉迪亚猛地从座椅上窜起来，从手袋里掏出镜子，走到阳光充足的窗户前，仔仔细细地照了照，确认刚才巡视工厂的时候脸上没有蹭到飞灰后，她才坐回到椅子上，端出一副大方优雅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请进。” 迎着她炙热直白的目光，身穿红制服的雷克少尉，迈着端正的步伐朝她走来行礼。 “这身红制服穿在你身上实在是太合适了！我简直想象不出还有谁会比你更适合这身衣服！”看到雷克少尉的帅气身姿，莉迪亚忍不住尖叫。 “我听说昨天你的工厂发生了罢工，没有吓到你吧？”雷克少尉一脸担忧，他试图从莉迪亚的脸上寻找惊吓慌乱，莉迪亚却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看不出半分受惊的痕迹。 “当然没有！那些小爬虫怎么可能会吓到我？” 莉迪亚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昨天的详细过程，把工人们描绘成完全不值一提的手下败将，极力夸大他们溃败后四散而逃的反应，隐去了她气急败坏地怒骂，还有桑顿先生的帮助。 所以，雷克少尉听到的版本是，莉迪亚用她无所不能的智慧，温温柔柔地和工人们说了几句堪称通情达理的话，他们就像败兵一样夹着尾巴跑了。 看样子，她还是没吃足苦头，不打算放弃工厂，那他暂时还不需要出场，挽救败局，但他已经没时间继续等下去，他的假期快要结束了，可莉迪亚看上去并没有完全钟情于他，如果此时贸然求婚，他没有十足十地把握。 雷克少尉想了想，决定转变计划，为她多多提供帮助，渐渐地让她认识到和他结婚会是一个双赢的好事。 “前不久，我碰到几个过去的买家，我帮爸爸管理工厂的时候，和他们合作过一段时间，十分可靠。我想，如果你需要买家的话，我可以把他们价绍到你这里，有我的介绍，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的。” 莉迪亚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到生意上的事，她有些迷惑，却没有直接去问雷克少尉，她实在是太爱他了，因此，不忍心质疑他的所有举动。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已经其他的打算，里奇先生你认识吗？他有一笔五万镑的加急订单，我想我可以拿下这笔订单，打响班纳特工厂的名声！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好好瞧瞧！” 五万镑的订单？还是加急单。全曼彻斯特敢接下的工厂都不多，她是怎么敢如此痴心妄想的？ 雷克少尉差点没能够憋住嗤笑，沉默片刻，他毫无波澜地说：“这笔订单至少可以为你赚到一万镑，但是你怎么才能与里奇先生达成合作呢？亲爱的莉迪亚小姐，你不如现实一点，从一些小的订单开始。” “这笔订单，最关键的不是赚钱，而是为我提高名声和威望，你也知道，工人们对我并不服气。如果不能够快速地摆平这些人，那么工厂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赚那么一点钱，还不如我卖掉工厂，把钱全部存到银行里。” 莉迪亚想起和她跳第三场舞的格里戈先生，他也是从英国南部过来，通过娶格里戈太太，继承了格里戈工厂。婚后，他虐待格里戈夫人，工厂里原本忠心耿耿的老员工接受过格里戈太太父亲的恩惠，对格里戈先生的行为非常看不下去，全部都离开了工厂。 监工和技师换了几换，工厂里人心不齐，格里戈先生又不擅长经营管理，导致工厂的收益日渐下滑，听说近几年，不过每年收益几百镑，要知道格里戈太太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工厂每年的收入都不低于两千镑。 “或许，你该找一位经验丰富的代理人。”雷克少尉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萦绕在莉迪亚的脑海中，久久不散，她又如何不想找一个代理人呢？ 雷克少尉的话，让莉迪亚突发奇想，她拿出之前写过的代理人合约，在上面写下阿尔瓦·雷克，然后调出系统面板。 散发着荧荧蓝光的屏幕上，赫然写到： 管理人：阿尔瓦·雷克，能力：75 乳脂松糕 【看上去，他似乎会是一个很好的代理人，你会考虑雷克少尉吗？】 “别犯蠢了，我怎么可能会让雷克少尉放弃军官的身份？当然，我知道，他一定会是一位精明的管理者，但是只要我还喜欢他，我就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如果你们两个真的结成伴侣，那么工厂的所有权就要归属雷克少尉，到时候，就算你有心阻止，也绝对越不过他。】 系统的话让莉迪亚发现雷克少尉似乎非常喜欢和她讨论工厂的话题，他也曾在舞会上直接表明自己对工厂的喜爱，声称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那你就是小看了爱情！你肯定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才会这么武断地下定论！雷克少尉非常爱我，他会把我的想法放到第一位——我保证！”想起雷克少尉对她的呵护，莉迪亚笑得一脸甜蜜，“哦！他知道我对‘红制服’的热爱，他会尊重我的想法的。” 【尊重祝福锁死。】 第二日，莉迪亚送走加德纳舅舅，就带着仆人去拜访里奇先生。 “真是不凑巧，里奇先生出门了。”助手面无表情地说。 莉迪亚瞪向霍尔：“你不是说里奇先生在旅馆的吗？”霍尔连连致歉，表示自己没有打听清楚消息。 “那好吧！我先走了！记得告诉里奇先生我来过！”莉迪亚不满地大喊，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眼睛却不住地往里奇先生的书房瞟。 回去的路上，马车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莉迪亚一本正经地看着霍尔：“务必盯紧里奇先生，不要错过任何信息，小到他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大到他见了什么人，都要一一向我汇报。” “不要替我省钱，如果不够你就先垫上再来问我要。” 她掏出几个先令的零钱交给霍尔，眼神逐渐变得非常严肃，坚定地看着他，仿佛在托付什么重大任务：“记住，咱们工厂的未来就全系在你身上了！如果你能挖出关于里奇先生的重要信息，工厂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努力！” 对于莉迪亚的老生常谈，霍尔已经习惯，每次让他去打听消息，莉迪亚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在听到前面时，他还以为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于是漫不经心地点头敷衍，但在听到莉迪亚予以重任的嘱咐后，他的态度立刻严肃起来，腰背不自觉地挺了挺，认真恳切地说： “能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他怀着满腔热血，坚定地大踏步朝旅馆走去，誓要挖出里奇先生的有用信息。 【学习学得不错嘛，都会给员工戴高帽和画饼了。】 “哦，那当然，我每晚睡觉前都会看《经济管理学：从入门到入土》的网课。”看十分钟网课，睡眠比以往要香甜十倍，一段时间下来，莉迪亚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变得更加白净透亮了，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旅馆内，助手正在向里奇先生汇报刚才莉迪亚来访的情况。 “她走了吗？” “走了。” “你确定，你亲眼看见她离开？”里奇先生向助手求证，听说莉迪亚是一个很难缠的人，她假装离开实际上实在耍花招也说不定。 “我向你保证，送她离开后，我特意到窗户前，亲眼看着她坐上马车，”助手加深语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看她的样子，明天她还会来的。” “哼！我为什么要躲？我这是在拒绝她！如果她还有点羞耻心，就不该继续再到这儿来！就是今天，她也不应该来！”想到他打听到关于莉迪亚工厂的消息，他痛斥道。 一个濒临破产的工厂主竟然妄想接下他的订单？ 她的工厂又小，工人又少，还不服管理，听说昨天闹罢工，又开除了一大批工人。到底是谁给她的信心来和他谈生意？曼彻斯特那么多成熟的大中型工厂都不敢接下他的订单，她竟然觉得自己可以？ 就算她再买下一个工厂，也不可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他的订单，亏得他还真信了她的话，以为她这么自信必然是有底气，还真的考虑过她的工厂，到处打听消息。 “咚咚咚——”钟声响起，把里奇先生的思绪给拉回现实生活，他抬头看一眼挂钟，已经下午三点了。 “去问厨房要一份点心，我现在感到有些饥饿。” 霍尔给了女仆两先令，请求让他坐在旅馆一楼的沙发上休息，里奇先生的助手下楼时并没有看到他。 等助手一离开，他赶紧上前堆笑，问女仆他吩咐了什么，因着之前的那一个先令，女仆非常乐意为他解答疑惑，告诉了他是里奇先生需要点心。 “但是我怎么听他好像和你说了很长一段话？” “哦，那是因为里奇先生对点心的要求非常高，总要叮嘱几句糖、黄油、肉桂的比例——他很不满意店里的手艺。可，要知道我们这儿只是一个旅馆，不是面包店，论起制作点心，厨娘的手艺勉强称得上马马虎虎。” 女仆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因为这件事，她对里奇先生存着很大的埋怨，每次点心不合心意，她就要跑前跑后地替他更换，还要收获几句他的不满。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以为让厨娘重做能让点心变得更美味？” “他为什么不去外面的店呢？我的意思是——咖啡馆、面包店之类的。”霍尔感到很奇怪。 “不，不，”女仆听到第一句话就摇头，“里奇先生可是连个男仆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会舍得天天去外面吃饭？他当然只能在这儿忍受厨娘的手艺。” “里奇先生每天三点都会感到饥饿，会让助手去要一份点心，他很爱吃甜食，而且嘴巴很挑剔？或许我可以把值钱的礼物换成甜食？不，肯定行不通，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几个小点心，就把价值五万镑的订单给我？不富裕？难道他的老板对他不好？” 莉迪亚重复着霍尔带来的消息中的关键句子，认真思考它的分量。暂时没能想出接近里奇先生的好办法，她也没有灰心，鼓励霍尔说：“不错，至少有点收获，你继续去盯里奇先生，看看还能不能再打听出其他消息。” 霍尔刚要推门离开，恰巧碰上贝丝端着托盘进来，上面盛放着两份乳脂松糕——目前英国最受欢迎的冷布丁之一。 一看到乳脂松糕，莉迪亚的眼睛就立刻亮了起来，她从沙发上蹦起来，迫不及待地跑到贝丝面前，拿起一杯乳脂松糕，挖了大勺送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咽了下去。 浸泡过雪莉酒的蛋糕变得绵软细滑，与香香甜甜的奶油冻，还有甜中带酸的水果，层层叠叠地铺在一起，带来多种口感和味道的交织，让莉迪亚的味蕾得到了极致的体验，她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果然，夏天就是要吃布丁！ 她捧着布丁转了几个圈，然后窝进沙发，欢快地叫道：“上帝啊！实在是太美味了！贝丝你真是有天赋！甜品做得比朗伯恩和桑顿先生家的厨娘还要好！” 贝丝脸色微红：“您过奖了，我怎么敢和厨娘们相提并论呢？不过是碰巧罢了。” “不不不，前几天做得那个的烤苹果奶酥也非常出色，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厨艺绝佳！”莉迪亚一边飞快地挖布丁吃，一边称赞贝丝，没过多久，她就吃掉了一大半。 发现玻璃杯中的布丁就要见底，莉迪亚忍不住频频往贝丝那儿瞄。 感受到她的目光，贝丝端着托盘的双手立刻后缩：“不可以，这是留给范妮小姐的，莉迪亚小姐你不要太贪心。” 突然被人点破小心思，莉迪亚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她撇撇嘴，说：“范妮可不一定会吃，她最近为了保持身材，很少吃这些会让人发胖的甜食。”， “那可不一定，谁能拒绝小点心的魅力呢？还是在这个最容易感到饥饿的时间。”贝丝端着布丁去找范妮，莉迪亚也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房间里，范妮正在练习弹钢琴，她练的是一支morceau de salon，弹得很快，总的来说，每逢第三个音符不是弹得不清楚，就是完全漏掉了，结尾的很响的和音有一半全是走调的，不过弹琴的人依然十分满意。 “真是一场精妙绝伦的表演！哈哈哈——”莉迪亚拼命地鼓掌。 范妮看看莉迪亚，骄傲地抬高下巴，那得意的模样让莉迪亚忍不住损她几句： “简直可以和玛丽九岁时的水准不相上下！或许，你可以慷慨告诉我你的秘诀——如何做到勤学苦练却仍止步不前？” 贝丝执意把剩下的那个乳脂松糕留给范妮，让莉迪亚有些嫉妒，说话比平时还要刻薄几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比我还差，你甚至无法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看到贝丝手上的乳脂松糕，范妮语气立刻明快了许多： “这是给我的吗？它看上去可真美味，哦，我正好有点饿。不过我正在努力保持身材，没法吃掉这么多，或许我可以只吃一点儿？” 莉迪亚怀疑地看着范妮：“你真的能只吃一点吗？” “我向你保证只吃一点儿，我只是想尝尝味道。”范妮信誓旦旦地说。 然后，范妮一点儿一点儿又一点儿地吃掉了整个布丁。 看着空空如也的玻璃杯，莉迪亚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贝丝说得不错，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小点心。 螺旋果子面包 自此以后，莉迪亚每天都要往里奇先生那里送甜品，并且掐准了下午三点最容易饥饿d时间，一连三天，皆是如此。直到第四天，她带上了贝丝制作的甜品，亲自上门拜访里奇先生。 “真是不凑巧，里奇先生出门了，你把东西放这儿就好，我会代为转告他的。”助手仍旧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 “不要再装了，你我都心知肚明，里奇先生就坐在书房里是不是？”莉迪亚没想到里奇先生还是这样的不近人情，不禁有些恼怒。 “莉迪亚小姐，你也明白，这都是里奇先生的意思，请你不要为难我。” “那好吧，”莉迪亚点点头，她朝着书房方向大喊道，“真可惜！里奇先生竟然这么没口福！今天的螺旋果子面包发酵得刚刚好，贝丝放了足足三种果干。哦！它还是热的！算了，既然他不愿意见我，那我只好独享啦！” 莉迪亚的声音继承了班纳特太太的穿透力，让躲在书房里的里奇先生听的一清二楚。 一想到螺旋果子面包抹着蜂蜜的酥脆外壳、柔软蓬松的内馅，还有各种口味的香脆果干，他恨不得抛下绅士礼仪，立刻冲出去，夺走这个热乎乎的面包，这可比旅馆里提供的餐食好上万倍。 他在伦敦吃过这种螺旋果子面包，这个面包源于伦敦切尔西区和皮姆利克区交界处的一家面包店，深受上流社会的喜爱，就连他们的国王乔治二世和乔治三世，也经常光顾这家店。 不知道她家的厨娘做的螺旋果子面包怎么样，从前几天她送来的甜品来看，似乎她有一个很不错的厨娘，对甜品的把握十分恰到好处。 他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犹豫着是否要开门。最终，当他听到莉迪亚关门的声音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请莉迪亚小姐回来！”里奇先生从书房里跑出来，冲着摸不清头脑的助手大喊。 莉迪亚磨磨蹭蹭地下楼，在心中计算着里奇先生反悔的可能性，“嘎吱”，身后的门被打开，莉迪亚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时隔多日来到里奇先生的书房，忽略掉他脸上的不快，莉迪亚感到非常高兴，至少她成功地再见到了里奇先生。 “恕我直言，我认为你的工厂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你不必再白费心机了。” “哦！里奇先生，不要说得这么生疏，我来拜访你不全是出于生意上的需要。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从你身上能够让我学到很多吗？我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值得学习的前辈，虚心地来讨教。”莉迪亚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的话。 “果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指指书桌上的礼盒，“你送来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恕我无法收下。” 莉迪亚愣住，她送出的礼物正保持着原样，他连打开都没有打开，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拒绝礼物？ 她忍住疑问，按照计划，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话：“或许，我可以带着点心经常来请教你？你看上去似乎很清闲，不怎么出门？” “你说的没错，我不怎么出门。照实说吧，我已经放弃了这笔订单，我宁愿空着手回去，也不会随意地将这笔订单交给不靠谱的人。”他似乎明白了莉迪亚在想什么，不过是之前没能说服他，礼物也没有发挥作用，开始改迂回路线。 “如果你有问题，我是说我的这笔订单除外，你当然可以来问我，但是前提是把这个礼物拿回去。” 得到这句话，对于后续的行动，莉迪亚就有了把握。 此后的几天，她每天都会带着点心去拜访里奇先生，用尽她所有的手段，努力地与里奇先生多说几句话。从一开始放下点心就被送客，到偶尔可以和里奇先生谈天，这样的转变，连他的助手都啧啧称奇。 莉迪亚如此固执地死缠烂打，差点让雷克少尉误会她移情别恋，他每天下午去桑顿先生家，莉迪亚都不在。如果不是她和里奇先生差了二十多岁，他一定会误会二人的关系。 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莉迪亚想明白了一件事，里奇先生退回这件礼物，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更不是因为他廉洁，而是因为她送的礼物没有送到他的心坎上，比起那些珍贵的礼物，他更喜欢的是钱。 每次与他聊天，他话里话外总会提到他为老板工作二十多年，却依然过着朴素、甚至贫苦的生活。 虽然他总是称赞他的老板，看上去也非常忠心，但莉迪亚还是看出他的不甘——他忠心耿耿地工作二十多年，薪水却一分不增，可这二十年间物价又涨了多少？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莉迪亚向里奇先生提出，如果他愿意把这笔订单交给她，她则会把百分之二十的利润送给他，作为见证二人友谊的礼物，毕竟她叨扰了里奇先生这么长时间。 这笔订单总价值五万英镑，因为是加急订单，价格高利润大，莉迪亚至少可以从中获得一万英镑的利润，而这百分之二十，就是两千英镑。 两千英镑什么概念？ 里奇先生作为骨干员工，一年的工资，加上额外的收入，也不过一百多镑。这两千镑，差不多是他这二十年来的总收入，如果把这笔钱存到银行，那么里奇先生每年能够从中获得八十镑的利息，都快要赶上他的工资了。 “这——这实在是” 太多了，里奇先生心想。 “虽然你很慷慨，这笔钱的数额让人心动，但我不会辜负我的老板。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把这笔订单给你，你能完成得了吗？如果两个月的期限一到，你却无法按时交货，到时候，你会面临一大笔违约金。” 莉迪亚一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事情很有希望，她急忙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当然会按时交货，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拟一个合约，按星期交货，每个星期至少交付总量的八分之一。如果我有哪个星期不能够交足数量的货物，你就可以终止合约，让我退回货款。” 里奇先生听得膛目结舌，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交货方式，不过却听上去很可靠，“碰上一些大的订单时，我们确实会分批运输，不过，分八批实在是太耗费了。” “我会出这笔钱的，”莉迪亚进一步说，“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诚意了吧？我压根不在乎这笔订单能够赚多少钱，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这个能力。” “你知道的，一位淑女经商有多么困难，我非常迫切地需要这个机会，这对我来说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宛若重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我理解你的困难，你也会理解我的处境，我的朋友，你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吗？” 莉迪亚这番话说得十分巧妙，按理说这并不存在谁帮助谁的问题，这是一个双赢的法子。如果硬要说帮助，那也该是她帮了里奇先生，两千镑的天价回扣，对里奇先生来说不可多得，但这样的商业机会，往后说不定还多得很。 里奇先生看出她话术中的巧妙之处，对于莉迪亚的谦虚，他很满意：“对于朋友，我一向慷慨大方。” 他朝着莉迪亚伸出手，二人达成合作。里奇先生最后并没有选择让莉迪亚分八批交纳货物，他既然收了莉迪亚两千镑，总不能还是原来那样不近人情。 在签上合约的那一瞬间，莉迪亚收到系统通知。 【本季季度挑战任务完成，人心＋15，新增面板：两月内的棉花价格走势，人心达到45，偷懒负面状态消除。】 在送莉迪亚出门的时候，里奇先生忍不住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你真的要另外买下一个工厂吗？短时间内能够找到合适的工厂？” 莉迪亚神秘地笑笑：“我不会再花钱买一个工厂，但我向你保证，会有两个工厂加急生产这批货物的，至于那个工厂，我已经有了合适的选择。” 求婚 “霍尔，你去随便找几个小混混，给他们十镑钱，让他们去格里戈先生那儿催债，最好给他几拳，好好吓他一顿。” 在看到季度挑战任务的第一瞬间，这个计划就已经在莉迪亚的脑海中成型，她非常迫切地践行这个想法，但因为一直没能和里奇先生签下合同，只好一拖再拖。 格里戈先生欠了四百镑赌债，最近正被债主逼得团团转，在曼彻斯特不是什么新鲜事。人们都知道他品行不佳，即使他欠下四千镑，也不会让人感到惊奇，莉迪亚却敏锐地捕捉到这其中的机会。 见霍尔一副疑惑的表情，莉迪亚提示他说：“嘿！精明一点！你可以假装是赌场里的人，格里戈先生欠了你一大笔钱，你现在很愤怒，所以你要找他们去催债。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来，记住，你现在很愤怒。” 听到莉迪亚的话，霍尔的表情变了又变，努力地展现他愤怒的一面。他瞪大眼睛，立起眉毛，死死地咬住嘴唇，整张脸上的五官都在卖力地往外传达愤怒的情感。 “不错，就是这个效果。”莉迪亚满意地点点头。 “愤怒，愤怒，我现在很愤怒——”霍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某个不认识的巷子走。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万一格里戈先生被人打坏了怎么办？” 贝丝不好奇莉迪亚到底想干什么，毕竟她的这位小姐的逻辑实在是太跳脱，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她只是有点担心，现在她和哥哥都在为莉迪亚工作，万一莉迪亚出事，那他们两个也好不到那儿去。 莉迪亚满不在乎地说：“你放心好啦，我倒是想要让他们打残格里戈先生，他对格里戈太太那样坏，活该被人打！不过，我只出了十英镑的价钱，那些小混混们应该不会再打完这十英镑的拳后，还好心地送我赠品——他们都是收多少钱做多少事，格里戈先生虽然人品不行，但他的命应该还是挺值钱。”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除了我，谁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我真是个天才！”莉迪亚高兴地跳上马车。 “要是我早几年知道自己在商业上这么有天赋，我现在估计就已经是国内的知名商人了！哦，上帝啊，错过的这几年里，要少赚多少钱啊！” “莉迪亚小姐，您现在可才十五岁呢，以后的时间还很长。”贝丝聪明地没有说到以前，要是真的按照莉迪亚的话说，早几年就开始经商，那她才不过十一二岁，怎么可能呢？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早上，莉迪亚吃饭的时候就听说了格里戈先生挨打的新闻。 欠债人久久还不上钱，挨打也是正常，因此，这件事并没有引发多少舆论。现在，能让曼彻斯特的人们疯狂讨论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里奇先生竟然把订单给了莉迪亚！ 真是不可思议！莉迪亚一个无知的新手是怎么说服里奇先生的？她到底耍了什么手段？明明她的工厂都快要撑不下去了，怎么会突然入了里奇先生的眼？ 人们纷纷猜测莉迪亚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对于她的那个小工厂是否有能力完成这份订单，他们并不抱怀疑。 曼彻斯特的商人行事风格偏稳健，以己度人，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莉迪亚既然敢接下这个订单，那她肯定就有把握，里奇先生肯与她合作，也必然是因为她有过人之处，只有桑顿先生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赌徒。 “莉迪亚小姐，祝贺你得到了第一笔订单。”桑顿先生虽然说着祝贺的话，但他的语气中可没有半分祝贺的意思。 莉迪亚有些心虚，昨天拿下订单后，她没有告诉桑顿家的任何人，尽管她知道这样做根本瞒不住他们。 她知道桑顿先生一定会持反对意见——他一向不赞成莉迪亚去和里奇先生谈生意。所以，莉迪亚和里奇先生之间的来往很多都是避开他进行的，直到今天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才知道原来在他劝说之后莉迪亚仍旧与里奇先生保持着联系。 “这样的喜事，我还以为按照你的性格，必然会迫不及待地向所有认识的人宣告。看样子，在曼彻斯特的这段时间，莉迪亚小姐稳重成熟了不少啊？”桑顿先生讽刺道。 因为心虚，莉迪亚没有像平时一样硬邦邦地刺回去，她的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哈哈，这样的小事情就不必麻烦大家了，毕竟，我还挺罗嗦的，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耽误了大家做正事，那多不好啊！” 开玩笑！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独立做成的大事！比买债券开工厂更值得她骄傲，买债券开工厂更多的是依仗系统的能力，但是这件事，却是她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不折不挠的意志完成的。 等她回到朗伯恩，她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亲人朋友，好好地夸耀一番她的智慧，要让梅里顿的所有人都知道，班纳特家的小女儿出了长得漂亮人也聪明得很呢！ 就这么说，要是卢卡斯家的大花狗不知道这件事，都算她莉迪亚的宣传工作没做到位。 “我很好奇，你要怎样才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以你工厂的规模，估计要花费一整年的时间才能产出里奇先生需要的棉纱。”桑顿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莉迪亚的最大问题。 “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之前就听人说，里奇先生要求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订单，现在曼彻斯特的工厂里，很少有工厂能够达到他的标准。”范妮正在抹黄油，随声附和道。 “要是老宾利先生还在，以他工厂的规模，估计用不了两个月就能完成订单，可惜他的儿子没有继续从事这一行业。现在新一代的年轻人们全不如他，没人能在曼彻斯特再建起他那样的工厂。”桑顿太太回想起曼彻斯特过去的出名人物。 “嗯——我会暂时租下格里戈先生的工厂，你们知道的，他最近被追债人搞得焦头烂额，如果我肯拿出四百镑，他肯定会乐意把工厂租给我。”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租下他的工厂？哦，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桑顿太太并不熟悉格里戈先生的工厂，她以为只要再加上一个工厂，莉迪亚就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任务。 但桑顿先生却很明白，格里戈先生的工厂和莉迪亚工厂的规模差不多，就算再格里戈先生愿意把工厂租给莉迪亚，那也不过是快一倍，莉迪亚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项任务。 “你这是在冒险，难道你以为经营工厂和投资债券一样吗？这不是游戏，容不得出错，更不允许冒进。”桑顿先生忍不住指责，一想到莉迪亚会因此破产，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她去找里奇先生，和他讲讲情面，看看能不能取消合约。 莉迪亚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她总不能告诉桑顿先生她有一个二倍加速卡吧？ 莉迪亚罕见的沉默，让桑顿先生误以为她在思考他的话，于是他进一步劝说道：“不如我陪你去找里奇先生，把情况告诉他，宁可赔偿他些钱，也不要把事情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担心莉迪亚会舍不得放弃这笔订单，他还贴心地补充道：“如果你有需要，在这件事之后，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买家，你不必急着证明自己的能力。” 说完，他向桑顿太太和范妮使眼色，希望她们帮忙说话。不知为何，桑顿太太没有出声，范妮则是什么都不懂，不敢贸然提出建议，恐怕自己会担责任，只顾着低头享用早餐。 “不，我不需要，如果要依靠别人的帮助，工厂才得以苟延残喘，像格里戈工厂一样，那我还不如这么放手一搏，大不了就破产。”莉迪亚飞速地说，她不明白，怎么他把工厂看得这么重要，连这点险也不敢冒。 桑顿先生突然发觉，他只把莉迪亚当作赌徒有些片面。赌徒大多都是懦弱的，他们总是有勇气赌，却没勇气承担后果，就像他父亲一样，他敢把所有的钱拿去投机，却不敢面对破产，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莉迪亚是一个无畏的乐天派，她敢把所有的资本拿去投机，拿去压在一件事上，同样，她也敢面对可能失败的结果。正是她这一特质，让她走到今日，如果不是她胆大妄为地跑到伦敦去，或许她也就不会来到曼彻斯特，有了今日的成就。很难说她今日的莽撞又会为日后带来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不需要急于证明自己，曼彻斯特的商人们都排挤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必须做出一些非同凡响的事，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长期受人轻视的滋味并不好受，还好莉迪亚心大，一直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不知为何，面对桑顿先生说起这件事，她感到有些委屈。 她异样的情绪没能躲过桑顿先生的眼睛，或许他不应该站在一个男性工厂主的角度上指手画脚。作为男性，就算经商能力差如格里戈先生，他也不曾受到过商人的排挤，只不过不受欢迎罢了。作为女性，如果莉迪亚仅仅是维持正常的生产经营，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没能接下这个曼彻斯特无人敢接的订单，那么她将永远被商人们轻视。 女性，需要非常优秀，才能够被社会认可。莉迪亚作为生活富足的淑女，自降身份从事商业，想要获得认可，难度更高，也不怪她会如此冒进。 餐厅里静悄悄的，除了桑顿先生，桑顿太太也陷入了思考，这时候，管家突然进来通报，雷克少尉来了。 “桑顿太太，我想请你们的客人莉迪亚小姐赏个脸，让我单独地和她谈一次话，可以吗？” 单独！莉迪亚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她猛地站起身，带动了桌上的餐布，叮叮咚咚地差点打翻餐盘。 不怨她这么激动，在这个年代，雷克少尉的话只有男士在求婚前才会这样说，询问桑顿太太，是因为她是莉迪亚唯一在场的长辈。不出意料的话，一会儿的谈话中，雷克少尉就会求婚。 小人？ 莉迪亚满心欢喜地跟着雷克少尉走出餐厅，刚一出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说：“哦！雷克少尉，快点告诉我吧，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不要再吊着我的好奇心啦！” 今天早上听说莉迪亚的工厂得到了一笔五万镑的订单后，雷克少尉匆忙决定提前求婚，他担心这笔订单让莉迪亚的财富大增，会为他引来更多的情敌。 对于这个仓促之下做出的决定，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把握。现在看到莉迪亚欣喜的反应，倒让他放下心来，他有条不紊地说： “请相信我，我无意使你好奇，也无意拖延，只是这里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请你赏脸和我一起走到起居室里谈。” 他们现在正站在餐厅外，与桑顿一家人仅有一墙之隔，还有许多仆人在他们身边来往。雷克少尉就算再渴望莉迪亚的工厂，多年的绅士教育也无法让他舍下自尊当众求爱，还是向这样一个无知痴傻的小姐求爱。 “哦！当然可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害羞！你真可爱！难怪如此让我着迷！”莉迪亚现在已经把雷克少尉当作未来的丈夫，什么大胆的话都敢往外说，丝毫不顾及来来往往的仆人。 从餐厅到起居室的这一小段路，莉迪亚已经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种回答方式，她希望以最优雅高贵地姿态说出“我愿意”，这会成为他们两人最美好的爱情回忆，也会是她的绝佳谈资。 哦！上帝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比四个姐姐还要早结婚！她们一定会羡慕极了，特别是吉蒂，她一定会羡慕得发狂，她嫁得可是一位“红制服”！ 以后在朗伯恩吃饭，她就可以取代简的位置了，简必须坐在她的下手，因为她已经出嫁，而简却未婚。现在她只希望姐姐们有她一半的运气，也能找到像雷克少尉这样合心意的对象。 至于她和雷克少尉以后的生活，她那副乐滋滋的神态表明，她毫不怀疑他们一定会幸福。 等二人一进入起居室，雷克少尉便开言了。 “我再也无法压抑我的感情了，莉迪亚小姐，你知道我只能看着你却不敢表达我的爱慕，是怎样痛苦地折磨着我的内心！请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以你的聪明，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几乎一见到你，就选中了你做我的终身伴侣。” “我知道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姐。你大胆、智慧、有见识，能够把工厂经营得这样井井有条，但我也知道你的辛苦，你喜爱玩乐，却被工厂束缚，不得不把所有的时间和心血倾注到工厂上，这让我看了感到非常心疼。莉迪亚小姐，你需要一位深爱、并且能够帮到你的丈夫，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站在你的身旁，和你一起把工厂发扬光大，成为曼彻斯特最富有的夫妻。” 看着莉迪亚急切欣喜的模样，雷克少尉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番话，然后深情凝望着她。 “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竟然要脱下红制服！上帝啊，怎么会有人舍得抛弃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成为一名军官是多么荣耀的事，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工厂而放弃这个身份！”在听清楚他的最后一句话后，莉迪亚脸色大变，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忍不住责怪雷克少尉，完全忘记了他刚刚在求婚的事。 雷克少尉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莉迪亚会因为这个理由拒绝他，明明这几天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现在竟然因为这样的理由，说翻脸就翻脸？ “难道你认为我的军官身份竟是促成婚姻的必要因素？我们之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一个身份重要？”雷克少尉铁青着脸，愤怒地质问莉迪亚。 一直以来，他凭借着自己的优越的外貌和谈吐，再加上一点点的悲惨经历，混得如鱼得水，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拒绝，无论男性还是女性。 在他锁定莉迪亚的第一瞬间，他就笃定了莉迪亚无法拒绝他的风姿，结婚不过是早晚之间的事。从莉迪亚后来的表现上来看，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轻而易举地俘获了莉迪亚的芳心，这叫他为自己非凡的魅力沾沾自喜。 现在，莉迪亚的失声尖叫，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自信，这让他感到非常愤怒。如果莉迪亚是用一个合理的理由，哪怕是戳破他求婚的真实原因，都比这样要好很多。 莉迪亚堪称荒诞的理由，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丑——被一个他轻视的愚蠢女人给戏弄了，却还不明真相地沾沾自喜。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不过是暂时被他的外貌和身份所吸引，随便换一个帅气的军官，她也会是这个热切的态度。 雷克少尉突如其来的愤怒和质问，让莉迪亚有些发懵，她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说：“难道不是吗？” 她一直想嫁一个“红制服”，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事？ “既然你已经给了我答案，我也不好在这儿继续待下去，祝愿你幸福，再见，莉迪亚小姐。”雷克少尉感到非常羞辱，他丢下几句话，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莉迪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意识到她说的话多么伤人自尊，她急急忙忙地挽留道：“雷克少尉！这是一个误会！我刚才昏头了！我不是要拒绝你，我只是建议你不要这样轻率地放弃这份荣耀的工作！” “砰”，起居室的门被狠狠地关上了。莉迪亚懊恼地坐在沙发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一地步。 雷克少尉气冲冲地走了，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他们非常好奇发生了什么。 毕竟雷克少尉的求婚的意图是那么明显，莉迪亚之前又表现得那样爱他，谁劝也不听，按理说这件喜事板上钉钉，怎么雷克少尉的表现，看起来更像是遭到了拒绝？ 一时间，桑顿家的几个主人全部都挤到了起居室里，打探事情的经过。 “莉迪亚，你总算聪明了一次，你拒绝了他，这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听完事情的全过程，范妮看上去非常激动，莉迪亚终于不再受到爱情的蒙蔽，这让她这个一直苦劝的旁观者竟产生了一种苦尽甘来的心理！ 她劝说过莉迪亚很多次，告诉她雷克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原本在老雷克先生的工厂里干得好好的，突然被驱赶出来，失去继承权不说，还不许他久待在家里，肯定不是无缘无故。说不定雷克少尉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招致家人如此的对待。 结果莉迪亚听到这件事是什么反应？她是怎么回答范妮的？ “哦！可怜的雷克少尉！他真是可怜可爱，竟然还故作坚强，不告诉我这件事！他的家人对他这样坏，可他却还在努力维护家人的名声，不往外说这件事。” 不仅如此，她还信誓旦旦地对范妮说，老雷克先生是为了给他孙子铺路，才把雷克少尉赶走，他担心雷克少尉在工厂中的影响力过大，他担心等到孙子成年继承工厂后会受到雷克少尉的辖制，但她保证，雷克少尉绝对不是那种人。 “作为一个绅士，我不应该对他人多加议论，对于你的决定，我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但我不得不说一句，雷克少尉对你目的不纯，他想要效仿格里戈先生，通过你获得财富。他并不是什么良配，你大可不必为他伤心。” 桑顿先生说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当雷克少尉在早餐时间突然出现时，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在嫉妒雷克少尉，至于原因，他非常不想承认。 在二人走后，他在心中不停地劝说自己，莉迪亚是一个莽撞任性的女孩，与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她能够吸引他也不过是这个原因。 莉迪亚身上的任性是备受家人宠爱造成的，这种任性和家人无条件的支持和宠爱，正是从小接受严格教育的他所缺失的，在父亲破产自杀后，他就背负上了全家人的期望，负担着全家人的生活，他怎么敢任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看到莉迪亚这样耀眼的人后多看几眼。 总之，他根本就不喜欢莉迪亚，这种因为差距造成的好感是非常浅薄的，完全称不上是喜欢，更称不上是爱慕。 好不容易，他成功地劝服自己根本不喜欢莉迪亚，可是一听到雷克少尉不悦地离开，他那些有条有理的论证就全部被打败——他竟然感到非常高兴，他因为雷克少尉求婚失败而高兴！ 看穿一切的桑顿太太沉默不语，身为母亲，她早就看出桑顿对于莉迪亚不同寻常的感情，因此，她才努力地把莉迪亚推给其他绅士，积极地带着她外出交际，希望她能够远离桑顿。 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伙子，只要莉迪亚喜欢上别人，他肯定会放弃。他那样的骄傲，连献殷勤都带着一股骄傲劲，绝对不屑于和人家竞争一个女人。 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把莉迪亚推给雷克少尉这样的人，她只是想引导着莉迪亚和别的男士多交往，谁能够想到，莉迪亚一见到雷克少尉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坏，要是他真的是一个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人，那他听到莉迪亚关于军官的言论后，一定会假意赞同莉迪亚的话，欺骗她答应求婚。等到婚后，他获得了莉迪亚所有的财产权，再想干什么事，莉迪亚也拦不住他，就算他像格里戈先生那样行事，也没人管得了他。”桑顿太太是在场唯一一个对这件事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人，她的评价非常客观中肯。 “妈妈，你的意思是雷克少尉竟然还是个好人？”范妮非常不赞同桑顿太太的说法，在她眼里，敢图谋财产就是最大的罪恶。 “至少他没有欺骗，他图谋得坦坦荡荡，要是真的像我说的一样，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莉迪亚突然感到一阵发冷，她有些后怕。 还好雷克少尉还有一点自尊，不是一个真正的小人，要不然她恐怕会像格里戈太太一样遭受欺骗，财产被人侵占挥霍不说，还要遭受虐待。 一整个团的“红制服” 此后的几天，莉迪亚一蹶不振，颓废得连工厂的事情都不上心了，租借格里戈先生工厂的事被她全全交付给霍尔。 格里戈先生听说了她接下里奇先生订单的事情，他笃定莉迪亚想要按时完成订单就必然少不了他的工厂，面对霍尔狮子大开口，开出一千镑的高价。 莉迪亚毕竟年轻，行事还不够老成，没有想到消息传出去后，会被格里戈先生会捏住。 早知如此，该在签下合同之前就拿下格里戈先生的工厂。 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故技重施，继续花钱让人催债，格里戈先生被逼债的人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坚持了三天后，他终于接受以四百镑的价格把工厂借给莉迪亚三个月的时间。 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签下了合约，虽然曾闹出一番波折，但结果还是好的，现在莉迪亚的系统面板上有了两个工厂。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工厂的管理也渐渐进入正轨，里奇先生的订单就像给工人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工人们再也不对工厂的经营状态抱有怀疑，他们对莉迪亚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不再因为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厂主而轻视她，就连之前因为安装风轮的事走掉的员工，也都回来求着莉迪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曼彻斯特的其他工厂主担心得罪莉迪亚，不敢雇佣他们，这也是曼彻斯特的老传统，不安分的工人会遭受其他工厂主的排挤，前提是他们的主人得到了其他工厂主的尊重。 莉迪亚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虽然很多时候，她的一些小情绪过后就忘，可她一旦真正地感到愤怒，就永远也不会再原谅，好感一旦失去就是永远。 面对着哀求她的工人，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不过她也吩咐了霍尔，让他往外透露话风，她还没有小气到要截断闹事工人的收入来源，希望可以有其他工厂雇佣他们。 话被传出去，剩下的事她就不管了，她还没有无聊到负责起前员工的再就业问题，更不同情他们的遭遇。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听到了一位工人提起他的孩子，她同情这些孩子们，他们有着不负责任的家长，竟然为了一个荒诞的理由，挑拨工人与她对立，失败后，又因为一时意气，宁可丢掉饭碗，让全家人挨饿。 同时，对于曼彻斯特商人们前倨后恭的态度，她感到啼笑皆非，她不否认，如此努力地博取里奇先生的信任，拿下订单，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想要获得周围商人的认可，但她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转变会如这么快，转变前后的差距会这么大。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把曼彻斯特看作一个证明她能力的试炼场，野心勃勃地想要击败别人对她的否定，那么现在，她则对此感到腻烦，她发现就算证明了自己也不过如此。现在，她非常想要回到朗伯恩去，特别是再收到吉蒂的回信后。 亲爱的莉迪亚： 最近梅里顿发生了一件大事，不，是两件大事！朗伯恩附近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终于租出去了，听朗格太太说，一位年轻富有的单身绅士租下了这栋房子，他每年有四千英镑的收入！还有一件事，今年冬天，会有一整个团的军官驻扎在梅里顿！一整个团的“红制服”！上帝啊，梅里顿从不曾这样光辉过！ 哦，对，我们都很想知道你与之前在信中所说的那位雷克少尉发展得怎么样了，不管这份感情的动机是什么，我们都持支持态度。而且，我以为你的新朋友们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虽然说你依靠债券，为自己赚下了一万镑的身价，可是这在曼彻斯特根本算不上什么不是吗？ 至少你给我所说的几位女性朋友，她们的嫁妆也都是一万镑起步。可见，一万镑在曼彻斯特根本算不上什么，在梅里顿肯定可以为你吸引来很多追求者，但是在曼彻斯特，那些求财的追求者肯定还有更多更富有的未婚小姐可供选择。雷克少尉追求你，肯定是因为你有吸引他的地方，当然也不排除你年纪小比较好哄骗的因素的存在。以上这番话是莉齐分析出来的，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观察分析这些人情世事。 至于你说的可能会让你破产的念头，不知道它有没有被顺利执行，我不懂生意经营，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看样子就算我们对你进行规劝也无用。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只告诉了简和莉齐。莉齐说，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大胆地尝试，她相信你有这份勇气，所以她也不多做建议，简说，就算你失败破产，还有我们可以帮你。 但我肯定是不希望你破产的，你可曾还记得在爸爸面前夸下海口要为姐姐们赚嫁妆的事？我还等着你为我增添嫁妆呢，要知道，碰到一个不嫌弃我嫁妆微寒的军官有多么不容易！五千镑的嫁妆虽然比过去多很多，但还不足以让我嫁给一个富有的军官，我至少要拥有八千镑才能配得上一位优秀的军官！ 最后，玛丽说她希望得到一套《不列颠百科全书》，妈妈让我转达你，如果你和雷克少尉的事情没有成，请速速回来，不要在曼彻斯特耽误时间，梅里顿还有许多单身的“红制服”可供选择。我们的邻居宾利先生将在米勒节①搬到内瑟菲尔德，到时候一定会有盛大的舞会，说不定军官们也都会参加，想想吧，你一定不会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那一定是择偶的最佳场合！ 爱你的， 吉蒂 和一整个团的“红制服”比起来，雷克少尉又算得了什么？ 莉迪亚已经想象到几十名素不相识的军官竞相对她大献殷勤的场景，她幻想着整齐壮观的营地，里面挤满了欢乐的小伙子，身穿光彩夺目的红制服。她还幻想着一副最美满的情景：自己坐在营地帐篷里，情意绵绵地在跟至少六个军官卖弄风情。② 她恨不得现在就吩咐贝丝收拾行李，立刻回到朗伯恩去，只是工厂迟迟没能找到代理人，绊住了她回家的脚步。 莉齐的一些分析，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既然雷克少尉和她无缘，那不如让他成为她工厂的代理人，为她赚钱，这样也不算浪费。 她又重新向范妮和认识的人打听了雷克少尉的过往，仔仔细细思考了他的心理，最终，莉迪亚认为，雷克少尉追求她很大可能不是因为她的财富，而是因为她的工厂。 “天哪！听听你这是在说什么！你的财富和你的工厂有区别吗？这也能分开讲？我看你不是伤到了心，而是伤到了脑子！”范妮非常不理解，莉迪亚是怎么一拍脑子得出这个结论的？ 莉迪亚翻了个白眼：“论财富，曼彻斯特的小姐中很多人身价比我高，那你说他为什么不去追求她们呢？” “因为你看起来比她们好糊弄。”范妮不假思索地说。 “不！”莉迪亚大叫，“是因为她们的财产是存款！雷克稍微更想要的是工厂，而不是钱！他想要一个工厂来发挥他的经营天赋，让他的父亲和哥哥后悔！” “我不明白，难道存款不能拿出来投资工厂？反正只要一结婚，这些钱就全部归他所有，他爱怎么花怎么花，没有人可以管束他。” “难道动一动脑子是很难的事情吗？我问你，你哥哥会让你的未来的丈夫随意地支配你的嫁妆？”莉迪亚的声音越来越焦躁。 范妮立刻反驳道：“当然不可能！要是我未来的丈夫侵占我的嫁妆，约翰一定会去和他决斗！你怎么能怀疑我哥哥的人品？他是一个最正义善良的青年，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看着我受罪！” 莉迪亚感到有些抓狂，她怎么会认为这番话是在质疑桑顿先生的人品？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大声地打断范妮喋喋不休的埋怨：“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先闭上嘴听我讲几句！” “就像你有哥哥一样，其他嫁妆丰厚的小姐们也有哥哥和爸爸，难道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的嫁妆被全部拿走？”莉迪亚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范妮。 “确实不会，尽管在法律上，他们无法约束女婿或者妹夫的行为，但是面对女儿或妹妹嫁妆被她的丈夫挪用的情况，他们一定会为她们出头，”范妮若有所思地说，“那么除掉这些有爸爸和哥哥的小姐，剩下的选择就不多了，所以雷克少尉才会选中你！” 莉迪亚突然又感到熟悉的后怕，对于朗伯恩没有继承人这件事，虽然妈妈经常提及，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对莉迪亚而言，这不过是代表着朗伯恩要被其他亲戚继承，不过她一向不认为这代表着什么，毕竟无论是被其他亲戚继承，还是被亲兄弟继承，总之朗伯恩的财产与她无关，谁继承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算是有了亲兄弟，那也不代表她可以在班纳特先生去世后，仍旧无忧无虑地住在朗伯恩，亲人之间的纷争，难道还少见吗？无论是梅里顿还是曼彻斯特，几乎每天都能够听到这样的新闻。 但范妮的话，却让她突然想通了一点，她没有兄弟，爸爸又年事已高，若是真的碰上丈夫侵占她的嫁妆，或是他对她不好，没有人可以为她出头，总不见得她自己去和丈夫决斗吧？ 离开 “霍尔，把这封信交给雷克少尉，悄悄的，不要让人看见，要是被人看到传出闲话影响到他追求其他小姐，我可就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了。”莉迪亚递给霍尔一封信。 根据莉迪亚对于雷克少尉的推测，信中，她多次提到雷克少尉的抱负。 表示自己理解他作为小儿子的尴尬处境，也懂得他希望有一个完全归属于自己的工厂来发挥他的经营天赋与谋略，更知道通过结婚来获得工厂并不是他所愿，只是亲人凉薄，不愿意资助他开设工厂的本金，而少尉这一军阶的工资又十分微薄，依靠这每年一百镑的收入，想要积攒本金几乎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他们二人的理念不合的事情，莉迪亚表示非常的遗憾，但她不期望雷克少尉这样的人才因此失去上升机会，也不想看到这样一个有抱负的青年为了财富牺牲爱情的可能。 因此，她希望雷克少尉可以担任她的代理人，出于对他能力的肯定，她愿意开出每年三百镑的高薪，此外，还会分给他百分之十的利润。 在这个年代，教区牧师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百镑，对于一个工厂的代理人来说，三百镑的工资绝对是高薪，但这绝对不是最吸引雷克少尉的一点，利润分红才是收入的大头。 里奇先生的订单让莉迪亚的工厂一炮成名，自从消息传出去，订购的信件就像雪花一样飞入莉迪亚的办公室，几乎每天都有人拜访莉迪亚的货栈，未来一年的时间里，莉迪亚的工厂都被不缺订单。 抛开工厂未来的收入不说，单里奇先生这笔订单，莉迪亚就能够赚到一万镑，分给雷克少尉百分之十便是一千英镑，而莉迪亚工厂的总投资才不过七千多镑，若是工厂规模小一些，花费就更少了。 雷克少尉只要勤勤恳恳地为莉迪亚工作上那么个三四年，他就会拥有足够的本金来建设属于他自己的工厂。这样好的条件，谁会不乐意呢？ 当然，前提是莉迪亚对雷克少尉的分析是正确的，如果他贪图的是工厂，而不是直接的财富，他愿意通过自己的勤劳致富，而不是只想着通过婚姻不劳而获。 写信请求雷克少尉出任她工厂的代理人是桑顿先生的建议，他认为，在雷克少尉求婚失败后，他二人的关系非常尴尬，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见面，信中对于雷克少尉图谋钱财而追求莉迪亚的行为，也是在他的建议下，被莉迪亚极力委婉地模糊，来维护他的自尊。 据桑顿先生说，雷克少尉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被莉迪亚拒绝后一定非常挫败。如果莉迪亚在这个时候出现，只会让他想起求婚被拒的场景，羞愤交加之下，他不一定能够保持理智，无论莉迪亚说什么他可能都听不进去。写信的话，反而能够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当然前提是要语气委婉。 莉迪亚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于很想去再见见雷克少尉，毕竟她曾经爱慕他，虽然因为求婚的事情，二人不欢而散，但她的心底始终为他留有位置。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什么，她的心很宽广，足以容纳她认识的所有俊朗的单身绅士，她只是平等地喜欢每个可能成为他丈夫的人，而雷克少尉曾经求婚，又是一位漂亮的“红制服”，这让他在莉迪亚心中的存在感远远高于其他绅士。 “哦！我的心中始终存着他，他是那么的惹人喜爱！要是他不肯做我的代理人，那这次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见他啦！怎么叫我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呢！”莉迪亚的脸上带着夸张的遗憾表情大叫道。 “别装啦，你要是还如你所说的那样喜欢他，你就不会这么急匆匆地想要回去！一个‘红制服’和一整个团的‘红制服’，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范妮翻了个白眼，和莉迪亚待得时间久了，她也被莉迪亚的小动作传染。 范妮说得没错，确实莉迪亚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遗憾。 她的情感表达一向夸张，如同戏剧里的女主人公，惯用浮夸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传递角色的内心，唯一的区别在于，女主人公的夸张表演方式是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而莉迪亚又没有观众，她到底在表演什么？ “好吧，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的心中多少有点不舍。”被范妮戳破，莉迪亚感觉不到半点尴尬。 不过范妮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不能为了雷克少尉继续耽搁下去，梅里顿还有一整个团的帅小伙等着她呢！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莉迪亚就做出了决定，比起见雷克少尉一面，还是赶紧解决工厂代理人的问题更重要，而且如果写信能够大大提高他同意的概率，那么他们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只怕到时候，莉迪亚已经被那一整个团的“红制服”缠住，根本舍不得回曼彻斯特来。 她嘟嘟囔囔地说：“看样子，我只能写信给他了，写信也好，我还能说得更明白一点……” 是以才有了前面霍尔送信的事情。 在等待雷克少尉回信的空闲时间里，莉迪亚一忙着为家人采购礼物。 出于某种不成熟的夸耀心理，莉迪亚买起东西来一点儿也不手软，大手大脚得像是新娘采购结婚用品，仿佛人生只此一次名正言顺的花钱机会，什么都尽可能地挑最好的，看得范妮都有些咂舌。 她一直仰仗着家里的财富，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节俭，也以此为傲，认为家里有挥霍的资本。但在莉迪亚豪横的购物方式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范妮发现家里有钱和自己有钱还是不一样的，她有些羡慕莉迪亚，但若是叫她出去赚钱，她又是不肯的。 除了给姐姐和妈妈的首饰是莉迪亚精挑细选的，其他零碎的小物件，莉迪亚连细看都懒得看，只要是合她心意，一眼看中，不管用得上用不上，不管价格高低，统统照单全收，反正里奇先生支付的定金已经足够维持工厂的开支，她暂时不需要再往工厂里垫钱了。 图尔耐出产的蓝边厚磁盘、镶金玳瑁挂钟、《潘神祭典》纹样的博伟皇家制造挂毯、金烟匣——班纳特先生和加德纳舅舅根本不吸烟，她的亲人中，只有菲利普姨夫吸烟，但是莉迪亚还是买了三个金烟匣。 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还好，不怎么占地方，贝丝收拾行李时也不费劲，买再多她也不会抱怨，但是谁能告诉她那两个雕有狮头装饰的青铜扶手椅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能够装进行李箱的东西吗？还是她的主人想要把它放在马车顶上带回朗博恩？ 莉迪亚才不管要怎么把它带回去，她买东西的时候压根不会考虑这种事情，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买，而且要多买，她要带着一马车的礼物，非常气派风光地回到朗博恩，让她们的邻居好好看看她这次出门的收获。 还没等她买尽性，雷克少尉那边就有了消息，他非常乐意担任莉迪亚的代理人，并且非常感谢莉迪亚的赏识。 再次见到雷克少尉时，他又恢复了求婚前风度翩翩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半分被莉迪亚拒绝后气急败坏的表现，也没有半点被拒绝后应有的伤心，甚至，他笑得比追求莉迪亚的时候还要灿烂。 莉迪亚有点不高兴，看样子，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半点留恋都没有。现在有了不用娶她还能获得工厂的法子，他索性连装都不装了，难道不怕她翻脸不认人吗？他们可还没签合同呢！ 不高兴归不高兴，莉迪亚还没忘记这次见面的目的，最终二人还是顺利地签署了合约，莉迪亚看着系统面板上帝管理人变成了阿尔瓦·雷克，随着管理者能力的提高，人心提高到了50，产能也上涨了10%，再加上二倍加速卡和格里戈工厂的加持，产能一项已经增长到了6.6万锭，完成里奇先生的订单，两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临分别时，雷克少尉似乎才想起来，他们曾经的恋人关系，如同客套一般，稍稍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惋惜。 “莉迪亚小姐，没能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眷侣，实在是让我感到可惜，看样子我们之间还缺少一些缘分。不过，能够成为你的代理人，我感到非常荣幸，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能够长长久久。”雷克少尉微笑着说，听他的语气，高兴的成分远远大于可惜，但他的遗憾的眼神却看得让莉迪亚心神迷乱。 男人可真会装！莉迪亚心中腹诽。 “我再也不会轻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了！他们可真会装！”莉迪亚烦躁地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不满地抱怨道。 “希望你回家见到‘红制服’后，还会记得现在说过的话，而不是围着他们疯狂尖叫！”范妮才不相信莉迪亚的话。 后日，在交付妥当工厂的事情后，莉迪亚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半点留恋也无地离开了曼彻斯特。 虽然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会想念范妮，并且会写信给她，但范妮却一点儿也不相信。要不是有桑顿太太在身边，她一定会伤心得流眼泪，莉迪亚一走，她又没有了朋友。 对于莉迪亚的离开，除了范妮真心实意地不舍，桑顿一家全都各怀心事。 买买买 对于莉迪亚的离开，桑顿太太感到如释重负，她总算不必提心吊胆地留意莉迪亚和桑顿之间的来往。 她相信只要莉迪亚一离开眼前，桑顿就会恢复理智，在认真思考过莉迪亚的种种缺点后，这份感情很快就会消散。 不得不说，桑顿太太确实了解桑顿先生，她的分析很中肯，但她不知道的是，桑顿先生在伦敦见过莉迪亚更恶劣的一面。 他一直都在保持理智，莉迪亚过去的种种缺陷，还有她最近表现出的强烈虚荣心和挥霍，他全都心知肚明，但他对莉迪亚的好感却半分未减，甚至越了解她越觉得她可爱，连这些缺陷都好像变得可以忍受。 这是一个危险的预兆，他可不想冒冒然然地掉入一份完全不理智的爱情中，他清醒地认为尊重才是爱情的基础，显然莉迪亚并不能得到他的尊重，能忍受和尊重之间的差别可谓是天差地别。 但是有过恋爱经验的人就会知道，清醒理智从来都不会成为爱情道路上的阻碍——只要你能够时常见到那个人。 自从桑顿先生意识到喜欢莉迪亚后，他每天都在和自己的理智作斗争，明明什么道理都明白，时刻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远离她，不要陷进这种不成熟不理智的感情中。 可是只要一看到莉迪亚，他就忍不住露出微笑，控制不住地和她多说话，之前对自己长篇大论的告诫全部忘记。过后，又十分懊恼，莉迪亚的存在，让他引以为傲的清醒聪明变得不值一提。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莉迪亚就要离开，他极力地掩饰自己的不舍，仿佛在借此向自己证明：只要莉迪亚离开，他就有足够的能力忘掉这份感情。莉迪亚走得这样干脆利落，对曼彻斯特不留半点牵挂，这样一个没心没肺还且无意于他的小姐，他绝对不会想念她，绝对不会。 他相信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把全部的精力和头脑都用在工厂上，莉迪亚的魅力很快就会消失，再也不能影响他的思考。 对于桑顿太太和桑顿先生微妙的心理活动，莉迪亚半点儿也不知道，她现在脑子里想得全部都是她回家后的场景，她该怎样向吉蒂炫耀这几天的经历？要如何向家人们介绍她带回来的礼物？ 上帝啊，只是想想这些场景，她都要高兴得叫出声来！想想吧，当她把礼物一件件地拿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和姐姐们会是怎样的表情？特别是爸爸，他总是说她是全英格兰最蠢的女孩，现在这个全英格兰最蠢的女孩却发家致富，成为了全家身价最高的人，还带着这么多值钱的礼物回来！ 经过五天的劳顿，莉迪亚到达了伦敦，她在加德纳舅舅家休息了一天，顺便再逛逛伦敦。 除掉里奇先生的定金，莉迪亚手头还剩下一千多镑，于是，她又在加德纳舅舅的商店里买了一大批丝绸棉纱等布料，顺便用来表达她对加德纳舅舅的感谢。 没有理由的时候，莉迪亚花起钱来都那样大手大脚，现在有了正当的理由，她买起东西来更是无拘无束，细棉布、薄纱、白亚麻布、条纹毛织物、印着花卉图案的丝绸、提花的锦缎……差不多市面上所有流行的布料，无论价格高低，莉迪亚全都买了一遍。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一大批威尼斯产的以大型图案为主掺入金银线的天鹅绒，这种珍贵且相对厚重的布料，从十七世纪起，就成为了上流社会内饰的首选，莉迪亚打算用它来重新装饰一下墙壁和家具。 林林总总算下来，她一共在加德纳舅舅的商店里花费了五百英镑——还是打折后的价格。为了装下这些东西，莉迪亚不得不购入两个新的行李箱。 在去购买行李箱的路上，她经过了一家披肩商店，被橱窗里那个真人一般高大、身穿着中国宫廷服饰的时装模特深深吸引，特别是它身上的那条带有流苏的刺绣披肩，大面积的刺绣让这条披肩看起来高贵无匹，极具贵族气息，使莉迪亚觉得它非常映衬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身家。 这种披肩被叫做“中国披肩”或“马尼拉披肩”，以中国风格的满绣的鲜艳花草枝叶著称，非常受到贵妇的追捧，在贵族之中的受欢迎程度仅次于开司米披肩。 开司米披肩价逾珠宝，在贵族家庭中，它的地位和珠宝一样高，经常由母亲传给孩子，只不过它不像珠宝那样耐磨损，可以传承很多代，不过这样也更能看出它的昂贵稀有。 据说，拿破仑的约瑟芬皇后就是开司米的忠实追求者，她有三四百条开司米披肩，每条价格都不低于六百英镑，不过随着拿破仑的倒台，这些象征身份的昂贵披肩也就跟着不知所踪了。 莉迪亚虽然虚荣，但她还不至于要拿手上的所有现款去买一条开司米披肩，如此一来，“中国披肩”就成为了她彰显财力的不二选择。在询问了价格之后，莉迪亚罕见地俭省了一次，她果断地放弃了为姐姐们一人买一条的打算。 反正她们也用不到这掩华丽的披肩，这和她们的身家根本不匹配！七十英镑的价格，还不如拿来买首饰！不过她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首饰，也不必再买了，莉迪亚在心中为自己的小气开脱。 最终，她带着整整一马车的礼物和两条“中国披肩”回到了朗伯恩，除了玛丽和班纳特先生，她相信人人都会满意她的礼物。虽然吉蒂在信中告诉了她玛丽期望的礼物，但在她看到那十八卷《不列颠百科全书》以及它完全超出预想的价格后，莉迪亚立刻退出了书店，转头就为玛丽买了一条项链。 至于班纳特先生，莉迪亚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喜好，也不在意他是否会满意她的礼物，她隐隐地有一种预感，无论她赚下多少钱，为他送来多么昂贵的礼物，他都不会因此在心底认可她，她也不在意他是否认可，反正他从来都只喜欢莉齐。 今晚晚点儿更新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最新章节、[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郑希文、[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全文阅读、[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免费阅读、[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 郑希文 《[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郑希文 玛丽的小心思 “哦！那两条是吉蒂的，这条珍珠项链是给简的，莉齐是这一条钻石吊坠项链的，那个多层串珠的项链和帷幔形的钻石项链是妈妈的。这几个珍珠戒指都是一样的，大家每人一个，还有这些布料……”莉迪亚熟练地向众人们分发礼物，像她原本设想的一样。 尽管已经分了一部分礼物，摊开的四个行李箱里面仍旧装着满当当的布料、珠宝、女帽、扇子，还有各色零碎的小物件，看得班纳特一家人眼花缭乱，震惊到说不出话。 “莉迪亚，你买的太多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买下了一整个商店！”伊丽莎白出声打趣。 “哦！这没什么！箱子里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你们随便挑。等到再过两个月，工厂完成了里奇先生的订单，收到全部的货款，我还可以为你们添嫁妆哩！”莉迪亚明明非常得意，面上却仍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以此来显摆自己。 看着莉迪亚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伊丽莎白微微一笑。如果说莉迪亚以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幼稚淘气包，那么她这趟出去见过世面以后，就成了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爱模仿大人的小孩。 “哦哦！简！莉齐！吉蒂！玛丽！还不快点来谢谢你们的妹妹！真是好运——你们能够有一个这样出色且慷慨的妹妹！”班纳特太太攥着她的两条项链激动得扯着嗓子喊。 突然收到这样一份大礼，几个姐姐也是难掩激动，她们和班纳特太太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增添过新首饰了。 照理说，班纳特家年收入两千英镑，在梅里顿已经算是非常富裕的人家，女士们时常添置些首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奈何班纳特太太实在不擅长精打细算，要不是有班纳特先生替她盘算，恐怕他们一家就要入不敷出。 但是要说班纳特太太大手大脚，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自从结婚以来，她几乎从来都没有为自己买过什么昂贵首饰，几个女儿的首饰也是少得可怜。 那么钱都到哪里去了呢？这个问题，班纳特太太想了二十多年都没能弄明白，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大手大脚，明明每一项开支都控制得很好，可到头来这么一累计，却常常发现总支出高得惊人。 听到班纳特太太的夸奖，莉迪亚的嘴角高高地翘起，却还要假装谦虚地说：“大家都是我最最亲爱的好姐姐，还在意这些客气的虚礼干什么？不过非要说起来，我也很羡慕你们有一个我这样的好妹妹呢！” 吉蒂翻找挑选衣料时，在行李箱中找到一个礼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把□□，于是拿给众人瞧：“这是什么？莉迪亚你还买了枪！是送给爸爸的吗？可是爸爸不爱打猎啊？” “哦不，这不是，我给爸爸准备的是金烟匣和带链条的大金刚钻别针，它可以扣在襟饰上，听说在法国那边很流行呢！” 莉迪亚从吉蒂的手中接过这把英国新大陆型□□，“这是我曾经送给一个生意伙伴——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里奇先生，不过后来他又把礼物退还给我，但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贝丝！你怎么把它装到放礼物的箱子里了？” 贝丝正在拿着一条挂毯展示给班纳特太太看，闻言，赶紧过来收起了这把枪。 “哦！要我说，应该一个礼物都不要给班纳特先生！他一点儿也不肯为你们的婚姻操心！一点儿也不肯体谅我脆弱的神经！”一提起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就开始生气。 “怎么了妈妈？对了，怎么没看到爸爸，他在书房吗？难道没有人告诉他我回来了？还是说他去拜访我们的新邻居了？我记得昨天好像是米迦勒节，宾利先生应该已经搬进内瑟菲尔德。” 莉迪亚突然发现，好像班纳特先生从她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出面。 “哦哦！说起这件事可真是让我伤心，班纳特先生执意不肯去拜访宾利先生，还故意气我，说要让我带着你们自己去拜访他！我生不生气倒没什么要紧，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耽误了你们啦！” 班纳特太太的情绪十分激动，说到一半儿，不得不捶捶胸口顺气，然后才能继续说下去。 “我亲爱的小宝贝莉迪亚，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不然我的神经就要气得胀裂开了！” “妈妈，你可真是太可怜了！爸爸怎么能够这样对你？”莉迪亚十分配合地表达自己对班纳特太太的同情。 适时地给予他人反馈是打听消息的基本功，人们都喜欢倾诉的时候得到反馈，沉默的听众在梅里顿可不受欢迎，人们是不会把新闻分享给他们的。 班纳特太太便是凭借着夸张到怪异的腔调和丰富的表情，给予人们热切的反馈，才被人们忽略掉她的愚蠢或者夸耀性很强的发言，成为主妇们倾诉家长里短的不二人选，在社交界里无往不利。 一说起来这些是是非非，吉蒂便放下手中的布料，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班纳特太太的话上，班纳特太太稍作停歇，她立刻接上她的话： “不过，朗格太太说要是在舞会上碰到宾利先生，她会把她介绍给我们。” “我不相信朗格太太会这样好心！她还有两个侄女呢！”班纳特太太愤愤不平道。 平日里，她和朗格太太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涉及个人利益，她们两个之间的深情厚谊就立刻烟消云散，变得不再信任彼此。 “舞会！什么时候？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举行吗？天哪！你们知道我有多么想去内瑟菲尔德逛逛吗？它可是梅里顿最好的庄园！能在里面跳舞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莉迪亚满脑子都是舞会的事情，至于有没有人为她们引荐宾利先生，她完全不在意，反正只要他们是邻居，舞会就一定少不了邀请她。 “不不，那倒不是。下次舞会就和平常的公共舞会，在镇上举行，不过宾利先生和他的同伴们也会来参加。”吉蒂反驳道。 “哦，那也还好，至少舞会上的男伴可以多一点儿。” “莉迪亚，我的《不列颠百科全书》呢？为什么我没有在箱子里找到它？”玛丽走上前来，询问那十八卷书的去向，她满心满肺地以为既然莉迪亚特意问过她的意见，那她肯定会买下这几本书。 某种程度上来说，莉迪亚的行为称得上是言而无信，虽然她并没有承诺一定会为玛丽买到这几本书，但她了解玛丽的性格，只要玛丽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指责她言而无信。 于是，她笑嘻嘻地为自己开脱：“哦！我亲爱的姐姐，那只是几本笨重的厚书，假设你能够把它们顺利读完，而且全部理解，那也不能够让你的容貌增添光彩。所以我非常贴心地为你准备了其他好东西，它会让你容光焕发，戴上它，说不定你会成为咱们家最先出嫁的女孩哩！” 她从桌上拿起那条闪耀的钻石项链，亲自为玛丽戴到脖子上。她毫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过错，轻而易举地把失信说成了为玛丽贴心考虑。 经过此次曼彻斯特之行，她哄人的技巧变得越来越高超，就连玛丽也被她的花言巧语哄骗，直到她戴上那条项链，她才清醒过来。 华贵的项链更衬得玛丽的脸平平无奇，钻石的闪耀光芒更是显得她本来就木木的表情变得更加呆滞。这条项链不仅没有为她带来容貌加持，反而喧宾夺主地把她给比下去了。 “扑哧”莉迪亚差点笑出来，说实在，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条项链戴在玛丽的脖子上，还不如戴在橱窗里的假人身上漂亮。 看着小镜子中的自己，玛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姐妹中最难看的，因此才在阅读书籍上费劲力气，希望可以成为一个才女，用知识弥补容貌上的缺陷。 但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无用功，她的广泛阅读没有让自己变成才女，反而让自己变成了一个书呆子，就连这样漂亮的项链也挽救不了自己。 第一次，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呆滞，也是第一次，她承认了她读书的目的不纯，承认自己像普通无知女孩一样在心中存着对美的渴望，过去，她总是喜欢通过贬低姐妹，或者表达对衣饰的不看重，来标榜自己的清高不俗。 看到玛丽脸上表情，莉迪亚一瞬间有点惊慌，她从来没在玛丽的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如果做出这个表情的是爱哭的吉蒂，她肯定会送上几句嘲笑，逼得她彻底哭出来。 “额，没有关系，你还会继续长得，人们不都常说姑娘们长大后就和小时候一点儿都不像吗？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会变得像简一样漂亮了！”莉迪亚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安慰别人，显得有点生疏。 听见莉迪亚的安慰，玛丽彻底地哭了出来。她已经十七岁成年，还能再怎么长？而且莉迪亚的话，正好提醒了她，家里还有一个赫特福德郡的第一美人——简，更显得她与一家子美女格格不入了。 正巧，这个时候，被人忽略去向的班纳特先生回来，看见起居室里满地满桌子的礼物，他故意正话反说地问道： “玛丽，你怎么是这副表情？难道是因为莉迪亚带回来的礼物太少了，你没能抢过几个姐姐？” 女继承人莉迪亚 听到班纳特先生的玩笑话，玛丽没有感到半点儿高兴，依旧默默地擦眼泪。 “哦！班纳特先生！你故意让我生气还不够，现在还要拿玛丽来打趣！难道你没有看到玛丽正在伤心吗？你不来安慰她，反倒拿这件事开玩笑！”班纳特太太嚷嚷道，她借题发挥，把心中对班纳特先生不去拜访宾利先生的不满通通抒发出来。 班纳特先生丝毫不觉得自己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并且决定继续戏弄班纳特太太：“其实我正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们，是关于宾利先生的，我想这或许可以为你们带来安慰。” “只要你不答应我去拜访他，恐怕任何消息都不能使我高兴！不要再提宾利先生了——我讨厌他！”班纳特太太激动地叫出声，她可不想再听到有关宾利先生的夸赞了。 宾利先生年收入四五千镑又怎么样？班纳特先生不肯拜访他，那她和女儿们就永远都不能认识他。一个绝无可能成为她女婿的青年，就算有再多的优点，也不可能博得她的喜爱。 “真遗憾，听到你说讨厌宾利先生，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假使我今天早上了解这个情况，我肯定不去拜访他。非常不幸，现在你必须要去结识这个你讨厌的人了，因为我已经拜访过他了，过几天他就会来咱们家回拜，如果你真的讨厌他，那么我建议你在那宾利先生回拜的那天躲出去。” 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太太小姐们听到这话大为惊讶，尤其是班纳特太太。 她和两个最小的女儿齐声尖叫，差点把屋顶掀翻。这三个最热爱社交的女人，手拉手围成一圈踢踏着跳舞庆祝，欣喜若狂，就像弗朗索瓦·路易画中庆祝秋天的女人。 大家欢呼雀跃之后，班纳特太太率先表示：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 “亲爱的班纳特先生，你真是太好心了！哦！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玩笑！他刚才去拜访过宾利先生了，但是直到刚才还只字不提，甚至他前几天还言之凿凿地向我表示绝对不会去拜访宾利先生。哦，这太好笑了，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玩笑不是吗？孩子们，你们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当晚余下的时间里，班纳特太太一直围着班纳特先生盘问宾利先生的情况。 她有五个女儿帮腔——实际上是四个，玛丽的情绪好了很多，但还没有好到有心情去打听一个陌生人的事情，她认为反正宾利先生不可能喜欢她，知道不知道有关他的消息都与她无关。 莉迪亚与班纳特太太配合得最默契，她俩经常依靠着这招，从亲戚邻居那里探听消息。直接盘问，拐弯抹角地纠缠，故意说出的奇异假象和不着边际的猜测，任凭她们的手段多么高明，班纳特先生全都一一敷衍过去，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任何关于宾利先生的消息。 到最后，太太小姐们只好无可奈何地听听邻居们的二手消息，这使得她们出门的频率大大增加，除了玛丽。在一阵的伤心迷茫过后，她还是打算像过去一样通过读书来提升自己。 班纳特太太频繁地出门，不仅让她如愿以偿地探听到有关宾利先生的事情，而且叫她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有关莉迪亚私奔的传闻。 照理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不会有没眼色的人跑到班纳特太太面前重提这件旧事，但事实确实如此，就是有人当着班纳特太太的面重提旧事，这个世界上行事风格古怪的人远比人们想象得要多。 某次，班纳特太太在太太聚会上炫耀莉迪亚如何在伦敦赚了大钱，为她增添了一批新首饰，对于莉迪亚发了一笔财的事，班纳特并不打算将它瞒下去，也瞒不住，自从那天莉迪亚回来时见到夏绿蒂和玛丽亚后，有关她在伦敦发财的言论就从梅里顿传开了。 对于这件事，班纳特一家不得不对外解释，说莉迪亚继承了某位远亲的一些财产，至于详细的继承过程，莉迪亚是这样编的： 莉迪亚在伦敦碰到了某位富有的远亲，她没有子女，而且非常喜欢莉迪亚，把她当作亲女儿一样对待。但是好景不长，这位亲戚很快就因为疾病去世，临终前，她指定莉迪亚作为她的继承人，不幸的是，她没有等到律师的到来，就去世了。 在她去世后，突然来了几个自称是她侄子的人，拿着另一份她早先立下的遗嘱。遗嘱中声称，她打算把所有财产平均分给几个侄子。 这样一来，继承人的问题就成了一笔糊涂账。几次交涉之后，双方决定各退一步，将各项产业和浮财折价后平均分配，莉迪亚继承到了一个位于曼彻斯特的工厂。 论起编瞎话的能力，班纳特家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上莉迪亚，因此这项重任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她也不负众望地编出了一出堪比戏剧的故事， 她本身就是一个爱打听消息的人，所以她非常了解这些人，单单抛出一句“莉迪亚从远亲那里继承了一个工厂”，是远远不够的。 一句话，可以引发人们的无限想象，他们翻来覆去地与人论证他们的想象，验证这个说法的真假。 但若是在众人的盘问下，不得不慢慢的透露出一个完整的戏剧化的故事，那么人们就不会怀疑它的真假，也不会引发各种想象，他们只会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故事中的曲折情节上，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传播这个叫人惊叹的消息。 班纳特太太原本不停抱怨这个说法实在太长，她根本记不下来，希望莉迪亚能够简化一下这个故事，但是在莉迪亚告诉她这番道理之后，她也就赞同了莉迪亚的说法。 事实证明，班纳特太太还是太小看了自己的记忆力。从聚会上班纳特太太讲述这件事的流畅程度来看，她在记忆方面有着很强的天赋，至少在记忆各种新闻方面天赋卓群。 若是让她背诵长诗，她就算花个三五天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流利背诵，但是要她记下一个可以用来高谈阔论的曲折消息，她只需听上那么一两遍，就可以声情并茂地讲给其他人听。 在她情感饱满且流利地向众人讲述了莉迪亚继承遗产的“经历”后，朗格太太恭维道： “我一直说，像莉迪亚这样乖巧听话的好女孩，迟早会交到好运！果不其然，现在她被有钱太太看中，成为了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还有，早先那些人都传莉迪亚与人私奔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我就知道莉迪亚是个知廉耻的好孩子，她绝对干不出与人私奔的事！” “私奔！是谁告诉你莉迪亚与人私奔的？我的小宝贝莉迪亚怎么可能会私奔！”班纳特太太扯着喉咙叫起来。 她愤怒地看向周围沉默不语的其他太太，质问道：“怎么你们全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哦！上帝啊！这种无稽之谈我们根本就不把它当成一件事！又怎么敢拿它来扰乱你脆弱的神经呢！”“哎，事情已经过去，莉迪亚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女继承人，我们就不要再谈论这件事了，免得对她的名誉造成影响。” 几位太太七嘴八舌地安慰着班纳特太太，此时，朗格太太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似乎有些不妥。 当莉迪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十分不以为意：“随便她们怎么说，反正咱们平时也经常说人家，现在让她们说上几句我们家的是非，也算是有来有往。” “道理也不是这样讲的，咱们可从来没有造过任何人的谣！”吉蒂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吉蒂说的对！咱们可从来不夸大说辞，也没有恶意揣测过别人家里的事！”班纳特太太恨恨道。 “我亲爱的妈妈，你现在的话就说得太满了，谁也不能保证咱们谈论过的那些事全部都是真的，不是吗？说不定，我们也曾在无意之中，助长过一些谣言的传播，为他人造成过困扰！” 伊丽莎白不愧是班纳特先生认证过的最聪敏的女儿，她的话向来都是那么的一针见血。 莉迪亚捏起一个小饼干，放到嘴巴里，大吃大嚼地说：“无所谓！咱们现在只需要关心舞会的准备。” 说起舞会，吉蒂睁大双眼，兴奋激动地说：“听说宾利先生上城里去了，他会带来十二位女士和七位绅士，一起参加这次的舞会！” “哦！这听上去可不妙，女士们也太多了些！看样子你们需要更努力才能博得宾利先生的欢心！”伊丽莎白打趣道。 “不！是七位女士！”莉迪亚立刻反驳，“你记错了！” “可是卢卡斯太太就是这样说的。” “哦！你的这个消息可太过时了，这个还是昨天的消息！今天宾利先生的管家太太去镇上的时候，很多人听见她说，宾利先生将会带来自己的五个姐妹和一个表姐妹！” 说着说着，莉迪亚和吉蒂就斗起嘴来，二人都坚持自己的消息最正确。 对于宾利先生到底是带十二个还是六个女伴，在梅里顿上产生了许多说法，后来等宾利先生走进舞厅时，他的身边却只有四个人，他的两个亲姐妹，一个姐夫，还有一个青年。 又见卡罗琳姐妹 宾利先生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青年，他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时下有钱人矫揉造作的架子，而他的姐妹们却与他截然不同，她们虽然仪态雍容大方，言语也十分可亲，但是她们偶尔流露出的语言和轻蔑眼神，让人觉得她们有瞧不起众位宾客的嫌疑。 不过，比起她们的朋友达西先生的傲慢，宾利姐妹瞧不起人的那点儿嫌疑，似乎即刻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达西先生目中无人、自高自大的模样，好像才是真正瞧不起众人的表现。 至于宾利先生的姐夫赫斯脱先生，他是一位相貌平平普通绅士，没有半点儿可以称道的地方。 “这是我的姐妹，卡罗琳和路易莎，还有我的——” “卡罗琳？路易莎？是你们两个？”班纳特太太和宾利一行人互相介绍的时候，身后的莉迪亚突然失声尖叫。 原来，宾利的两个姐妹就是在伦敦和她争项链的人。莉迪亚曾经从她们的手上加价抢走一条钻石项链，这条项链后来被她送给了库斯克法官的女儿，成为了打到兰诺太太的致命一击。 “怎么了，莉迪亚？你和卡罗琳小姐还有赫斯脱太太认识吗？要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啦！老相识重逢，再和睦不过了！”班纳特太太非常高兴。有了这一段关系，莉迪亚肯定会比梅里顿的其他小姐更快和宾利先生熟悉起来。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看到莉迪亚住进内瑟菲尔德庄园了。 “不要随便打断别人的话，莉迪亚，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莉迪亚失礼的行为，让伊丽莎白感到有些窘迫，她朝宾利一行人尴尬地笑笑，并且小声警告莉迪亚。 吉蒂凑过来问：“怎么了，你和她们闹过矛盾？” “哦，怎么说，我在伦敦的珠宝店里碰到过她们，反正我不喜欢她们，过一会儿我再告诉你。”虽然刚刚经历完批评，莉迪亚的声音比之前低了很多，但她的言论还是清清楚楚地落入到身边所有人的耳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尴尬。 卡罗琳和路易莎显然也注意到了莉迪亚这个熟悉的面孔，就算没能认出她，在听见莉迪亚的话后，也想起来了。看上去，她们二人也非常惊讶，但她们很快就恢复原样。 相视一笑后，二人向莉迪亚行了一个礼，卡罗琳微笑道：“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但我不期望这会影响我们的友谊，我猜莉迪亚小姐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路易莎则是朝莉迪亚伸出了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莉迪亚小姐。” 她们在干什么？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自己的宽容吗？不对？为什么是宽容？她又没做错什么！ 宾利姐妹的举动让莉迪亚感到莫名其妙，她呆滞地看向她们，没有立刻握上路易莎伸出的手。 “哦哦！两位女士，你们实在是太客气啦！小姐之间能有什么大误会呢？莉迪亚一定很愿意和你做好朋友的！”说完，班纳特太太努力地朝莉迪亚使眼色，用口型不断地说着“五千镑”。 好吧，就算她不指望自己嫁给宾利先生，也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断绝了四个姐姐嫁给宾利先生的可能。 “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们！”莉迪亚握住路易莎的手，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见三人重归于好，班纳特太太顺顺胸脯，舒了一口气，宾利先生也暗暗地松了口气，一进场他就注意到了美貌绝伦的简，他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失去和简结交的机会。 “同龄的小姐之间就该这样亲亲热热，你们现在的和睦样子，看上去可真是赏心悦目，简直像一副古典美人的油画！”脾气最好的宾利先生出来打圆场，他看向达西先生，希望能够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支持，“你说是吗，达西？” 从刚才开始，达西先生的嘴唇就一直紧紧地抿着。班纳特姐妹的窃窃私语，还有班纳特太太的肤浅愚蠢，他全都看在眼里。他认为，这样的人家实在不值得结交，莉迪亚那样的小姐也担不起宾利的恭维——虽然这只是出于打圆场，并不是真心话。 因此，他不愿意附和宾利的话。恭维班纳特家在内的人，会让他觉得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他摘下帽子，朝大家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留下班纳特一家面面相觑，卡罗琳姐妹得意窃喜，而可怜的宾利先生刚为莉迪亚几人打完圆场，又不得不说些话替好友救场。 后来，双方又互相说了些寒暄的客气话，莉迪亚和吉蒂则是早早地跑开了，临走前，莉迪亚还冲着卡罗琳姐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莉迪亚回到梅里顿后参加的第一场舞会，也是她第一次在舆论风波后当着这么多人亮相，为了夸耀展示自己，莉迪亚几乎把全副家当都穿戴上了。 班纳特家的其他人也是如此，除了玛丽，她们都带上了莉迪亚带回来的新首饰。远远地看上去，班纳特太太和四个女儿的高贵华丽之态，竟然半点不亚于场上最富有的两位女士——卡罗琳姐妹。 而班纳特一家的华贵装饰更大大证明了莉迪亚女继承人的身份，让在场的很多绅士对莉迪亚趋之若鹜。 在这场男士数量较少、就连伊丽莎白都有两场舞落空的舞会上，莉迪亚的运气竟然出奇的好，场场都不落空。 特别是在中场休息时，有人传出莉迪亚的身价至少三万英镑，使得莉迪亚的风头愈盛，甚至盖过了第一美人简的风头，成为舞场之中最受追捧的人。这让莉迪亚得意地多喝了几杯酒，差点醉倒在舞会中。 还好白汤上得足够及时，在班纳特太太逼着莉迪亚喝下一整盘白汤后，莉迪亚的酒醒了一大半，从先前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不然的话，以她醉醺醺的状态，她一定会错过下半场舞。 班纳特太太得意地向众人宣扬：“白汤是拿来醒酒效果最好的！这是我多年来的经验，从做姑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醒酒的秘方了！” “想想那时候可真年轻啊，不是我自吹自擂，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像莉迪亚这样在舞会跳得精疲力尽，喝得酩酊大醉，那时候，我也是舞会中很受欢迎的角色哩！”莉迪亚的模样让班纳特太太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年轻人，这时候不顾着玩乐，还要什么时候玩？所以你看我，我从不约束孩子们，莉迪亚喝得多了些又怎么样，只要孩子高兴就好啊！这样的好时光好兴致也不是天天都有，要是她每天都喝得这样过量，我一定会夺下酒瓶给她丢出去！但是我的小宝贝莉迪亚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看看正在凑在简身边的宾利先生，班纳特太太十分欣慰，宾利先生已经邀请简跳了两场舞，这就是明摆着要追求简。 虽然她一直偏心莉迪亚，期望宾利先生会在五姐妹中选中莉迪亚做妻子，但他能够选中简也叫她非常高兴。 只要看到女儿们个个都幸福美满地嫁给有钱人，她就高兴，她已经快要五十岁，结婚生女，一眼就可以看到人生的终点，再不用为自己多筹谋，所剩的唯一事业就是嫁女儿。她们是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再重活一回。 现在简已经有了着落，莉迪亚有这样受欢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嫁出两个女儿，想想就觉得是大慰平生。 班纳特太太拍拍莉迪亚仍在左晃右晃的小脑袋，说：“去吧！孩子，不要紧的，你已经醒酒了，继续去跳舞吧！” 总的来说，今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夜晚，班纳特一家人都过得非常愉快。她们兴高采烈地回到朗伯恩的时候，班纳特先生还没有睡，他不爱参加舞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这场舞会的好奇，到底太太小姐们和宾利先生相处的怎么样。 “哦！亲爱的班纳特先生，你不去参加这场舞会可真是太可惜了！”班纳特太太兴高采烈地向他描述今晚舞会的盛况，详细到宾利先生每一场的舞伴，还有赫斯脱太太衣服上的花边。 当然，她绝对不会忘记吹捧一下简和莉迪亚的受欢迎程度，这是她与班纳特先生整场对话的重中之重。 伊丽莎白也提起了今天的两件趣事：一是宾利姐妹竟然曾经和莉迪亚竞争过同一条项链，不过她们失败了；二是达西先生是一个很自大傲慢的人，他拒绝与伊丽莎白跳舞。 原来，伊丽莎白因为落空了两场舞，不得不坐在长椅上休息，宾利先生想要把她作为舞伴，介绍给达西先生，但是被达西先生拒绝了，正巧他二人的这番话全部被伊丽莎听了进去。 “她还过得去，但是还没漂亮到能够打动我的心”“我可没有兴致去抬举那些受到别人冷落的小姐”，伊丽莎白惟妙惟肖地模仿达西先生低沉的声音，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看上去，似乎一点儿也没感到被冒犯。 “达西先生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傲慢、最讨人嫌的人！整场舞他只跳了两次！两次！还都是和宾利的姐妹跳的！他自认为非常了不起，觉得我们不配巴结他，一会儿走到那，一会走到这，还挑剔莉齐不够漂亮，不配跟他跳舞！就算他拥有半个德比郡又怎么样？我照样不喜欢他！难道他年收入一万英镑就是瞧不起人的理由吗？哦，我可厌恶透了他！” 一提起达西先生，班纳特太太就生气。 “达西先生嫌弃莉齐！有这一件事吗？怎么我不知道？哦，上帝啊，我的头好疼，感觉里面一片混沌，晕晕乎乎的，一定是酒精造成的。”莉迪亚瘫倒在长沙发上嘟嘟囔囔地说。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你跳舞的时候太疯了，把脑子给摇匀了，也未可知。”班纳特先生看不惯莉迪亚那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忍不住讽刺道。 民兵团 第二日，内瑟菲尔德的女士们就对班纳特一家发起了邀请，希望朗伯恩的女士们可以赏光到内瑟菲尔德用晚餐。 看着信中谦和又诚挚的语言，莉迪亚简直不相信这是从卡罗琳和路易莎口中说出的话，看样子，她们是打定主意要做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也可能是看出她们兄弟对简的爱慕，不得不对朗伯恩的女士们示好。 “是不是你们之间真的有误会？我觉得卡罗琳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并不是刻薄的人，不会没有原因地说出那种不礼貌的话。”想到宾利姐妹对她的客气礼貌，简忍不住替她们说话。 “是真的！我当时什么都没说，一走进珠宝店，她们就开口讽刺我！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好，很多人都有两副面孔的！你知不知道！”莉迪亚让简天真的话气得差点跳起来。 为了顾及妹妹的感受，简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她十分温和地说：“但是我们都并不了解她们对吗？我想咱们都没有立场对她们的性格以及人品妄加定论。” “哦——我可真期待拉德诺子爵回来继续追求你，这样你就不必为宾利先生的姐妹说好话了！” 莉迪亚觉得姐姐简直无可救药，明摆着，卡罗琳小姐和赫斯脱太太是个眼高于顶的刻薄人，但是简就好像被蒙蔽双眼一样，怎么都不肯相信，除非，她们两人能够做出更加恶劣的事。 “莉迪亚，不要这么说，拉德诺子爵并没有追求过我，我也不值得他追求。宾利先生这样抬举我，邀请我跳了两次舞，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又怎么敢奢求子爵的青睐呢？” 提起拉德诺子爵，简非常庆幸自己足够理性，知道他不可能是真地喜欢她，便打定主意绝不动心，不被他看上去的殷勤备至打动，也不受外界蜚语流言的侵扰。否则，现在面对他的离开，她不知道会多么伤心。 “他再次邀请你跳舞，向你献殷勤，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你犯不着感激他，也不必受宠若惊。你比舞厅里的其他小姐要漂亮百倍，难道宾利先生会看不出来？”伊丽莎白和简的想法恰恰相反，她认为自己的姐姐非常优秀，值得被青年才俊们追求。 原本莉迪亚都已经不打算和她们继续聊天，专心地装饰自己手上的帽子，结果没专心两分钟，她就被伊丽莎白的话吸引。 她看着伊丽莎白使劲点头：“没错！简总是过于自谦！要是你能分到一点儿我的自信就好了！对我来说，就算全梅里顿的绅士都追求我，我也不会感到受宠若惊，最多也就是有点惊喜——惊喜他们竟然全都这么有眼光！” 内瑟菲尔德之行，以及后续在其他聚会上与宾利一家见面，都顺利得让莉迪亚感到有点儿奇怪，宾利姐妹不仅没有向在伦敦时那样出言不逊，而且还似乎十分推崇简和伊丽莎白。 对内瑟菲尔德的女士们来说，尽管班纳特太太粗俗得难以忍受，她的几个小女儿也不是什么富有教养的人，不值得攀谈，但是简和伊丽莎白的温柔可爱，让她们愿意与之深交。 至于对她二人的推崇之至，不过是她们的小手段，为了让两个优秀的大姐姐更加衬托出莉迪亚的一文不名。她们对简和伊丽莎白虚情假意的夸奖之后，总要带上两句“真不幸，两位姐姐这样的出色，但她们的小妹妹竟然却是另一番样子……” 十月底的时候，在莉迪亚的千盼万盼之下，民兵团终于驻扎进梅里顿，军官们进入梅里顿的那天，莉迪亚和吉蒂起了个大早。 “看我！看我！哦！上帝啊！这么多军官！”吉蒂站在人群后，试图通过蹦蹦跳跳，看清楚前面走过的一队队军官的长相。 莉迪亚年龄虽小，确实姐妹中发育最良好的，她的个子足够高，不用跳也能够看清，但她的野心可不止步于看清楚军官们的长相。 “你没听到大家都在喊吗？谁能听到你的声音？想让军官注意到你，靠这个可不够！”莉迪亚瞥瞥身边活蹦乱跳的吉蒂，十分不屑地说，她拐了一下吉蒂的胳膊：“看我的。” 一条洁白的细纱手帕被莉迪亚丢了出去，飘到正在行进的队伍中去。 在莉迪亚的计划中，会有一位俊朗的军官，伸手抓住那块手帕，然后左右四顾，和站在人群中的莉迪亚对上眼神。哦！多么罗曼蒂克的展开！ “看着吧，一定会有人把它捡起来，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认识他们了。”莉迪亚得意地笑着，直到发现她设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没有一个军官注意到那条手帕，抑或是注意到了，但也不敢为了某位不知美丑的姑娘的手帕，随意停下行进的步伐，打乱队伍。 那条可怜的手帕落到了地上，被行进中的军官们踩了又踩，很快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哦——”莉迪亚懊恼地大叫。 吉蒂一脸幸灾乐祸：“你不会真地认为军官们会为了你违背长官的命令吧？他们现在是在行进，就和阅兵表演差不多，怎么会有人敢随意停下呢！” 通过手帕结识军官的计划破产了，不过这并没有耽误莉迪亚和军官们的往来。菲利普姨父似乎格外喜欢与军官们交往，他拜访了所有军官，而且经常邀请军官们来做客，菲利普姨妈更是将军官们的名字和各种社会关系打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为他们的外甥女开掘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幸福源泉。 每逢菲利普姨父宴请军官，就算是天上下冰雹，莉迪亚和吉蒂也决不会缺席。 军官们见莉迪亚长相娇艳，又颇有风流之态，便向她大献殷勤，特别是在听说了莉迪亚三万镑身家的传说后，他们对莉迪亚的喜欢又更加深厚了几分，就连之前认为莉迪亚不够端庄持重的几个军官，也忍不住开始向莉迪亚献殷勤，引得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现如今，莉迪亚只要一出门，不，就算不出门，每天也有各色的军官来朗伯恩拜访，总之，莉迪亚的身边围满狂蜂浪蝶，几乎每时每刻都少不了“红制服”的陪伴。 逛街有“红制服”陪，若是她看上了某顶帽子或者其他小玩器，军官们会抢着为她付钱；玩秋千有各种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推，她就算玩上一个钟头，他们也不会喊累；就连制干花，都不需要她去采摘原料，每天都有军官为她带来大量的鲜花，如果她瞧不上他们带来的花，只要她一句话，就算是隔壁镇独有的鲜花，军官们也会立刻骑上马，去为她采来。 这次，莉迪亚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把金钱的魅力，之前在曼彻斯特的时候，她虽然受欢迎，但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毕竟曼彻斯特有钱的小姐实在是太多了，她的那点儿身家肯本看不上眼。 而且曼彻斯特的风气与梅里顿不同，那儿的人更推崇依靠个人奋斗发家，而不是倚靠妻子，因而会有很多人瞧不上雷克少尉，但在梅里顿或者说整个英国南方，靠着娶妻或者嫁人致富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共识，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对于莉迪亚如此受到“红制服”的追捧，班纳特太太差点笑得合不拢嘴，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军官。因此，每逢又军官们到朗伯恩拜访，她总是十分殷勤地招待他们，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在追求莉迪亚之余，多多地看看她的其他几个女儿，要是能够一次性把四个女儿都嫁给军官——简已经被她在心中划分给了宾利先生，她睡觉都能够笑出声。 或许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帝，果然，有几个军官渐渐地把目光放到了她其他几个女儿的身上——莉迪亚对追求她的军官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偏好，她同等地喜欢所有的军官，对每个军官都笑得那么甜，说起话来也都是一样的亲昵，这让部分军官放弃了对她的追求。 作为与莉迪亚关系最好的姐姐，吉蒂很快就走进了这些军官的视线中，不过她与莉迪亚不同，经过与这几位军官的短暂相处，她立刻就选出了她最喜欢的那个人——福斯特上校，他是这个军团里的最高长官，也是军官中最富有的人，据说年收入在三千镑左右，其他军官不是小儿子就是家庭状况一般，入不了她的眼。 对于吉蒂早早选定福斯特上校的事，莉迪亚很是不屑一顾。 她发现，只要她不对某位特定的绅士表现出好感，让军官们认为追求她无望，她就可以一直享受众人的殷勤，永远不缺人陪她玩。 “哦！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快活过！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某天莉迪亚和几位军官玩了一晚上牌后，坐在沙发上这样说。 但是日子似乎总是这样不遂人愿，各种各样的麻烦事竟然接踵而来。 第40章 第 40 章 为您提供大神 郑希文 的《[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最快更新 第40章 第 4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1章 第 41 章 为您提供大神 郑希文 的《[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最快更新 第41章 第 4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2章 柯林斯先生 为您提供大神 郑希文 的《[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最快更新 第42章 柯林斯先生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3章 威克汉姆 为您提供大神 郑希文 的《[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最快更新 第43章 威克汉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4章 各种议论 为您提供大神 郑希文 的《[傲慢与偏见]班纳特家的小女儿》最快更新 第44章 各种议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45章 枪与谣言 为您提供大神 郑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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