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小姐的柯学进化论》 1、酒厂入职01 “拜托您了,请让我和您过夜,房间的钱我会想办法凑上的!” 琴酒沉默地看着面前跪地不起的女人,无论如何也升起了一丝类似于无语的情绪。 当贝尔摩德那女人把这个蠢货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因为贝尔摩德难得的高评价,而对这个女人的表现抱有几分无谓的期待。 而现在呢,女人以一个标准土下座的姿势,完美掩藏住自己的傲人曲线。头深深埋下,一点也看不出她长的什么样。 任何人都只能从她后背绷紧的线条和一动不动的姿势,看出她的坚定和诚恳。 这是个极其示弱的形态,用来投诚和请求的话毫无破绽。如果是演出来的,其实说明这个女人其实很有做卧底的天赋。 前提是她被给予的任务不是色/诱。 琴酒抑制住想去掏枪的手,没有感情的绿色双眸缓缓移向那个靠着墙正在看好戏的金发女人,带上了一丝杀气。 性感的金发女郎察觉到他的目光,不急不忙,对他勾唇一笑。 “别生气嘛,琴酒。你知道我不会带没用的人进组织。” 披着银色长发的男人眼神冰冷地在贝尔摩德和那个名叫“沙罗”的女人身上转了一圈,不耐烦地取了根烟。 他刚想从怀中掏出打火器,却听见一个满含谄媚的男声。 “大哥,我给您点烟。” 琴酒错愕地抬头,瞬间拔出武器抵在面前人的额头上。 这是贝尔摩德的安全屋,琴酒进来的时候已经习惯性地检查过一遍,除了他和贝尔摩德以及那个女人,不会再有第四个人在这间屋子里。 然而这个面容俊朗,肌肉线条夸张的赤膊男人的确是毫无声息地出现在琴酒面前。 琴酒的目光微微一错,看到了被人扔在地上的那件裙子。 裙子几分钟前还穿在一个曲线玲珑有致的女人身上,现在却静静地躺在地上,女人已经不知所踪。 琴酒一顿,瞬间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男人已经给他点好烟并利索地滑跪在地,复原了刚才女人标准的土下座姿势,声音凄惨,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大哥你听我说,我们公司真的会把我辞掉的!我还有妻子孩子和房贷,求您和我去一趟酒店吧,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请求!” 这都哪跟哪儿。 琴酒的手颤抖几下,最终愣是为了组织的利益,咬着牙把枪放回去,转而深深吸了一口烟。 贝尔摩德看他的反应笑了一下,知道琴酒已经发现了沙罗的特殊之处。 “小沙罗,起来吧。”她说道。 健壮的男人从地上缓缓站起,贝尔摩德走到他身前,染着赭色的指尖从他肌肉饱满紧实的胸膛上轻轻划过。 他还是温顺地低着头,时不时偷偷看贝尔摩德一眼,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琴酒,你也发现了吧。不提易容,这孩子对于身形的变幻天衣无缝。”贝尔摩德轻声说道。 琴酒的目光随着贝尔摩德的指尖在男人胸膛的肌肤上扫视而过。 不得不承认,那看上去就是男人的胸膛,是真正的人类肌肉和皮肤,他和贝尔摩德都无法看出一丝破绽。 还有一点,身高。 沙罗现在的身高比起刚才女性形态的身高要高得多,几乎能够与琴酒平视,但他分明没有在脚下垫任何东西。 “性别,声音,体型,身高……” 贝尔摩德一个一个数着:“琴酒,连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情报搜查的好苗子吧。” 琴酒紧紧盯着沙罗茫然的脸,心里想着,贝尔摩德还有一样没说。 气质,或者说是特性。 沙罗身上都有一种天然就能够潜伏在人群中的特性,无论容貌,她都能自然地融入人群而不被过多地注意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即使有着健壮的体型和傲人的身高,她也没有展露出任何威胁性。 如果换上一副更加普通的相貌和身材,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过多的印象,再有些技巧的话,她甚至不会被人发现。 的确是情报组的苗子。 但琴酒还是冷冰冰地指出:“就算有点能力,她现在对组织来说也是废物一个。” 沙罗毫无情报经验,心理承受能力的垃圾程度不说,脑子看起来也有点问题。 “我会培养小沙罗的,”贝尔摩德对琴酒的冷漠不以为然,反而勾唇一笑,自信而傲慢地说道。 “小沙罗会成为我最有用的下属。” 沙罗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捡起地上裙子套上的一瞬间又变回女性。 这次的脸和几分钟前女性的脸庞又有区别:黑发黑眸,短短的头发蓬松卷曲着朝上炸开,脸庞温柔秀美,一抿唇就在嘴角浮现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琴酒瞟她一眼:“这是你的真实样子?” 沙罗像是没听清似地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琴酒和贝尔摩德对视一眼,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地又抽了一口烟。 被他猛兽捕猎般上下打量许久的沙罗终于稍稍地放下心来。 纵使沙罗对捡到她的贝尔摩德同样有雏鸟情节作祟,几乎是本能地,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撒谎的。 比如,她并没有贝尔摩德和琴酒想看的,所谓“真实的脸”。 闭上眼,沙罗就能看到无数五官和身体部件。只要一闪念,她的身体和面部就会发生变化。 虽然和贝尔摩德解释说这些都是易容材料,但其实每一张脸和身体都有神经系统,能感受到触碰和痛觉,摸起来也和真实皮肤无异。 贝尔摩德和琴酒面前的这张脸,也只是她通过脑海中模模糊糊的闪念,随意拼凑出来的一张脸而已。 被发现的话就惨了,会被社会孤立的,好不容易有希望入职的公司也绝对不会要自己了。 在这种恐惧下,沙罗非常心虚地抬起头,殷勤地问吗面前的两人:“领导,大哥,需要我跑腿买烟买酒吗?” 琴酒听到她对贝尔摩德的称呼嗤笑一声:“领导?” 贝尔摩德倒是不在意,只是摇摇细长手指:“不行哦小沙罗,你要叫我贝尔摩德。” 沙罗紧紧盯着她美艳的脸庞,呆呆地点点头,不自觉的口水都快留下来。 贝尔摩德显然被她的样子取悦到了,愉悦地笑着说:“好了小沙罗,我和琴酒还有事要做,你自己回去吧。” 沙罗愣了愣,不甘心地问道:“我不能和你呆在一起吗?” “不行哦,我和琴酒要做的事情,不适合小沙罗在这里哦。” 虽然笑着,但贝尔摩德的语气显然不是在和沙罗商量。 沙罗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门的时候,贝尔摩德正在酒柜前取酒,没有看到她眼巴巴的眼神,倒是琴酒哼笑一声,来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 被美人赶走的沙罗唉声叹气地走在街上,哀伤地想到: 我也可以喝酒啊,面试后的冰啤酒是最爽的了。即使不喝啤酒,喝洋酒我也可以一起啊,为什么非要两个人一起喝啊。 她完全相信了关于“喝酒”那一层的说辞。 自言自语片刻后,沙罗再一次振奋起来。 她想变成贝尔摩德的样子,但又想起来贝尔摩德曾经警告她,除非是在有命令的情况下,否则不要擅自完全复制另一个人的长相,会给公司惹麻烦。 对着街边橱窗的倒影,沙罗闭上眼。 下一秒,镜子中出现了一个青绿色眼睛的女子,披散着银色的波浪卷发,身材窈窕有致。 如果任何一个酒厂成员在场,大概都会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张脸简直就是贝尔摩德和琴酒的结合体。 娇美的脸庞和贝尔摩德有六分相像,冷肃的眉眼和银发绿眸又和琴酒别无二致,只不过揉进了琴酒的亚洲血统,又没有琴酒那样阴冷如毒蛇般危险的气息。 冷峻而艳丽,透着危险的魅力。 沙罗津津有味地盯着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就像是自己目前最熟悉的两个人都在身边陪着自己一样。 看了好一会儿,她刚想移开目光,却借着橱窗的倒影看见身后有一群人走过。 五个女生围着一个男生,有说有笑。 几个女孩子各有各的魅力,相似之处是身上都有一种飒爽的美感,脸上带着的热烈笑意又各自增添了几分明艳,像是正值花期的玫瑰。 中间那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生游刃有余地回应着每个女生。 沙罗回过身去,眼冒绿光,死死盯住那花丛中唯一一个男生。 可恶,这就是人生赢家吗? 好多美女,好羡慕。 我也想这么受女性欢迎。 2、酒厂入职02 沙罗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一群人走了两条街,直到看到他们都进了一所学校的大门。她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毫不犹豫,完全不把门口铁栏旁边花坛上印刻的“警校”二字放在眼里。 大门并没有安排保安之类的人负责身份查验,竟然让沙罗成功走进去了。 估计警校的负责人们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法外狂徒。 可惜学校好进,男生宿舍楼却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沙罗站在花坛旁边的阴影里,看着那个被称作“萩原君”的男人走进一栋建筑,暗暗记下了那栋楼的方位。 非常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跟踪狂。 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中总觉得自己从来不应该被发现。 他好厉害,五个美女诶。 沙罗感叹道。 …… 第二天早上,贝尔摩德来到自己借给沙罗的安全屋后,刚进门就发现自己捡回来没几天的小孩一夜之间就变得脸色萎靡,眼下发青。 随时随地容光焕发的女明星不解道:“你昨晚是熬夜了吗。” 沙罗因为看到她而勉强打起了一些精神,讨好地点点头:“我看了赛马频道的全部转播。” “赛马?” 贝尔摩德面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 以前因为一些任务目标的关系,她也接触过赛马相关的活动,不过在她印象中看赛马赌马的大多都是成年男子,尤其是中年男人偏多。 沙罗分明是一个还没到合法饮酒年龄的小姑娘,居然也喜欢这种频道吗。 “啊对了贝尔摩德,那个,你们公司的面试……我通过了吗?” 贝尔摩德看着沙罗有些急切的眼神,似笑非笑地问:“你这么急,是进组织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沙罗深思片刻,坚定点头:“当然了,我想领工资。” 十分合情合理的回答,却是有些在贝尔摩德的意料之外,毕竟在她这个位置已经很少听到组织成员有这么朴实的要求了。 啊,对了,这孩子到现在还以为组织是一个正经公司啊。 说起来组织也不会给成员上保险,毕竟折损率太高,保险公司能赔到破产。 所以要把沙罗乖乖留下为组织效力,要不自己先自掏腰包给她买个商业保险冒充公司福利? 反正也是找组织报销。 并不知道面前的金发美女正在心中盘算着要忽悠她给黑心组织打一辈子工,沙罗还在一脸忐忑地期待着贝尔摩德的回答。 毕竟这几年经济不太好,就业形势也不乐观,她在心中忧虑地想着。 ——咦,为什么我会了解这些? 明明什么记忆也没有,但对于失业的恐惧却好像刻在骨子里一样,几乎成了本能。 “如果你能完成一项组织布置给你的任务,你就可以正式加入组织。”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告诉她。 啊,是要先当一段时间的实习生,然后通过负责项目的进度来考察我的工作能力吧。 沙罗暗自想着,美女姐姐的公司果然是靠谱的大公司,自己之前竟然还擅自以为面试之后就会直接录取成正式员工,真是太缺乏社会经验了。 希望美女姐姐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我是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沙罗羞愧地想着,语气愈发诚恳:“非常抱歉!那请问任务是什么呢?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对不辜负公司对我的希望!” 贝尔摩德眨眨眼,有些意外地笑起来:“很有干劲嘛小沙罗。走吧,我带你去。” 车在一处街道上停下,贝尔摩德把沙罗那一侧的玻璃摇下,示意她看向外面。 “任务就是去那家夜总会接近一个男人,从他嘴里掏出情报。一星期之内就要完成。” “自己选择易容外貌,发给这个号码让他们给你伪造证件。明天就去应聘,另外我会让人把资料发给你。” 因为沙罗一直乖乖地点着头,所以贝尔摩德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非常自然地交代完了所有事项,最后说道:“好了小沙罗,把手机号和邮箱地址告诉我,有事我会通知你。” 沙罗顿了顿,没有动作。 贝尔摩德看她茫然的神情,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问眼前的年轻女性:“你该不会没有手机?” 犹豫片刻,沙罗眨了眨眼:“丢了。” 骗人的,沙罗不记得自己有过手机,也不会用这种东西。与其说她不会用手机,倒不如说她感觉自己对所有电子产品都很陌生。 幸好贝尔摩德没有发现她的心虚。看了看时间,贝尔摩德皱眉,她接下来还有一个任务要出,大概三天后才能回来。 “我让人带你去买手机,你顺便把要用的东西一起买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贝尔摩德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沙罗一个人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等待。 一会儿要来接自己的是职场的同事啊,沙罗颇为紧张地想着。这是自贝尔摩德和琴酒之外,沙罗见过的第三个公司的人,而且不是像他们那样的公司大前辈,应该比贝尔摩德要低一两级。 但也是我的前辈啊,而且我还没有正式入职,沙罗认真地思考着。 啊,第一次见面没有穿正装而是这么随意的衣着,是不是对前辈太失礼了? 偶然从旁边车窗上瞥到自己的倒影,沙罗发觉自己今天穿的是贝尔摩德随手扔给她的一件短袖。虽然布料简单,但毕竟是贝尔摩德的衣服,剪裁非常精良,在衣服下摆印着某款高端奢侈品的logo图案。 沙罗她对着旁边的车窗仔细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向下注视那logo片刻,嫌弃地把衣服掖进裤子。 什么奇怪的图形,还是英文,万一是什么会冒犯到前辈的话就不好了。 一旁经过的路人纷纷对这个大庭广众之下扒开自己裙子边缘,把上衣用力往里面塞的人投以诧异的目光。 就在她紧急整理仪表的时候,一辆黑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沙罗身边。靠着她那侧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男人的面孔。 男人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卡尔瓦多斯。贝尔摩德大人让我带你做准备工作。” 他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生硬拗口的外国腔调,似乎不是日本本土的人。贝尔摩德虽然日语非常好,听不出什么口音,但从面孔可以看出她也并非日本出身。 以后还是用一张混血或者外国人的脸工作吧,不然长相风格不一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在公司里受到排挤。 这么想的一瞬间,沙罗的五官在原本的基础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动,间距和局部骨头的变化让这张脸瞬间具备异国风情。 卡尔瓦多斯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眼前的女子从黑发黑眼瞬间变成了银发绿眼,长相也变得大为不同。她变化后的长相让卡尔瓦多斯生出不止一点的熟悉感。 是贝尔摩德大人和琴酒的结合体。 这是在挑衅他吗? 卡尔瓦多斯的脸瞬间黑下来,他把墨镜摘下来,露出来的墨绿色眸子危险地眯起来,像是一只被惹恼的黑豹。 然而,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沙罗反倒一脸惊恐的盯着他,腿软得几乎跌倒在地。 黑色短发,暗绿色的双眼,深邃锋利的面孔,肃杀的气质,健壮的身材。 沙罗的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几幕她记忆中之前没有存在过的片段。 ———— 怀着孕的女人,虽然发型炸开像一颗奇怪的海胆,但无损她的温婉秀丽。 好饿,她好漂亮。 女人没先喊救命,反而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惠!” 像一个最简单的木偶,只有肢体没有五官的模糊黑影疑惑地歪了歪头。它听不懂女人说的话,却记下了那几个音节。 me……gu,mi? 为什么她护着肚子呢?啊,那里是鼓的。 有人类的气息。很小,是幼崽。脸没办法看清。如果像这个女人一样漂亮的话,应该也会很好吃吧。 就在她因为灵魂深处强烈的渴望向那个女人不断靠近的时候,头的感知突然和身体分开了。 啊,我的头被切掉了。 欸?是谁干的?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挡在女人面前。黑色头发和墨绿色的眼睛,嘴角有一道疤,面容清秀俊朗,浑身散发着凛凛杀气。 最后…… 最后她好像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幸好那男人大概以为它已经死了,或者因为太担心女人而没有详细检查,而是转身护着她紧张地嘘寒问暖,确定她和“惠”都没事。 黑影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龟缩成一团几近透明的雾气。直到男人把女人抱走,它才战战兢兢地迅速撤退到无人的阴影里。 它才刚刚凝聚成形,还一次都没有接近过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年轻女性。第一次尝试就被差点打死,从此顿生心理阴影,再也不敢接近任何目标。 ———— 这是什么,以第一视角看完整段记忆的沙罗顿时毛骨悚然。 因为是第一视角,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那张没有五官漆黑一片的脸,远比那个浑身杀气神似修罗的男人恐怖成百上千倍。 原来我是因为那个男人把我的头削掉才失忆的吗。 原来人的脑袋掉了是可以再长出来的——因为看见卡尔瓦多斯的嘴角没有疤痕而稍稍冷静下来的沙罗,摸着自己此刻完好无损的脑袋,得出了离谱的结论。 “你怎么了?”因为沙罗异常的表现,卡尔瓦多斯的左手已经藏了一把枪。 沙罗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失礼。她连忙上前两步,九十度鞠躬:“卡尔瓦多斯前辈好,我是沙罗,还在试用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卡尔瓦多斯本来就不是日本人,从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会社的正经工作,所以这还是他调来日本之后第一次接触日本的职场文化。 虽然面前的女人顶着一张让他不爽的外国面孔,但贝尔摩德大人给他的资料上写着沙罗是日本本土的人。 这就是日本文化吗?我们黑衣组织也搞这套? 虽然性质是犯罪组织,但果然还是文化的熏陶更重要? 卡尔瓦多斯错愕地愣了足足三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沙罗脑子有问题还是自己见识得太少。 男人下意识照着日语教科书上的对话,茫然地顺着回答:“我才是,请多关照?” 3、酒厂入职03 沙罗自觉给初次见面的前辈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蔫哒哒地跟着卡尔瓦多斯完成了买手机的任务,然后被他带到路边的一家大型综合类购物中心。 卡尔瓦多斯看她茫然的目光,言简意赅地交代:“贝尔摩德大人吩咐你买卧底用的工具和衣服。” 想了想,他补充道:“还有生活用品,你一起买了,不要再麻烦贝尔摩德大人。” 沙罗看着百货大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虽然在看到漂亮女性和疑似漂亮女性的男性时双眼放光,但她还是诚实地往卡尔瓦多斯身后缩了缩,小声说道: “前辈,你确定要在这里买吗?总感觉……怎么说呢……我不该来这种地方。” 应该是更朴素,更不起眼的路边小店,衣服的价格都很便宜的那种地方。虽然沙罗从没去过,但不知为何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具体的形象,并且倍感亲切。 卡尔瓦多斯其实也有些感觉不自在。 看他身上千篇一律的黑色短袖,和做任务时偶尔会穿的黑色夹克以及黑色鸭舌帽就知道,他从没来过东京里最繁华的商业购物地段,就连到这里做任务的经历都没有。 不过一想到这是贝尔摩德的命令,卡尔瓦多斯就义无反顾地把心底的不自然压了下去,板起一张脸,拎着沙罗就往里面走。 沙罗看着卡尔瓦多斯把她拎向的那个方向。 店铺是淡粉色的整体格调。在透明的展示橱柜里,拥有完美身材的人体模特穿着一条淡青色连衣裙。 裙子是吊带的款式,上身紧紧包裹着模特的性感曲线,下身镂空的深绿色坠饰点缀着甜美的蓬蓬裙。 因为比短裙的长度更长一些,所以部分垂落在模特石膏白的大腿前面。可想见如果是真人穿着走起路来,一定更加风情万种。 沙罗本来还僵硬着不敢动弹,但看到这件衣服和店铺的整体风格时,却垂死挣扎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卡尔瓦多斯前辈。请放我下来!如果贝尔摩德大人没规定从哪里买,请让我自己选可以吗?” 至少别在这种店啊,会被人当做变态赶出去的,这可不是大叔可以来的地方。 啊,可怕,真的可怕。 沙罗像一只不愿进入浴缸洗澡的猫一样,被拎着的身体紧张地拱起来,用手死死揪着卡尔瓦多斯的袖口。 卡尔瓦多斯想想贝尔摩德大人确实没有规定去哪家店,而他除了贝尔摩德大人的命令之外说实话都无所谓,也就依沙罗的愿放了手。 放手的一瞬间,沙罗拿出了毕生的速度,眨眼间就躲得远远的。 卡尔瓦多斯跟着她在繁华的商场里走了几分钟。 他并没有像百货大楼里其他的两人组合一样和沙罗并肩或者挽着手走着,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卡尔瓦多斯察觉有一道视线正隐蔽地跟着自己移动。 转头去看,并没有发现有谁正把视线投向自己。 无论那个人是谁,都是经过一定训练的。如果卡尔瓦多斯不是对监视和反侦察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大概就会把被注视的感觉归为错觉。 身为黑衣组织核心成员的他有信心,如果再扫视两圈,他大概就能把这个正盯着他的人揪出来。 不过卡尔瓦多斯并没有这么做。 即使黑衣组织在各种意义上都绝对算不上清白,但也不会在没有目的、不符合组织利益的情况下贸然引起大规模骚乱。 因此就算是对这道视线心生警惕,卡尔瓦多斯也只是把黑色鸭舌帽压得更低了一些,然后快走几步到沙罗旁边,企图用她挡住这人的视线。 “啊!” 卡尔瓦多斯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确认那道视线上了,反而放松了对沙罗的警惕。 因此,当沙罗在他靠近的一刹那尖叫起来的时候,卡尔瓦多斯没能即使捂住她的嘴。 当他反应过来后,还没等他做什么,沙罗倒是先自己捂着嘴,哭丧着脸跟他小声道歉:“抱歉啊卡尔瓦多斯前辈,但绿眼睛太恐怖了,还好您的眼睛比较圆……” 这点跟那个人不太像,所以沙罗的ptsd没有那么重。 还没说完,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后方冷不丁地冒出来,身体微微挡住沙罗,粗犷的声音中夹杂着关切和一丝警惕:“小姐,你没事吧?” 来人的身材比较高,沙罗刚才因为低着头和卡尔瓦多斯道歉,所以一瞬间只看到了面前人紧实健硕的肌肉,尤其是发达的胸肌把衬衫撑出的饱满轮廓。 沙罗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只肌肉虬结的臂膀和一把刀,下一刻……好像她的头就没了。 沙罗顿时惨叫一声,一溜烟地跑到卡尔瓦多斯的身后躲起来,被吓得泪眼婆娑。 她捂着自己脑袋,颤颤巍巍地从卡尔瓦多斯身侧探出一只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来人。 ———————————————————————————— 经过几周的实习执勤后,连轴转的警校生们终于被放了几天的假。这是假期的第一天,很多人都选择在宿舍大睡一场,缓解之前持续紧张的神经。 伊达航因为身体素质不错,所以并没有感到过度的疲惫,在一夜充足的睡眠过后就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他和女友娜塔莉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因为他这边的紧张忙碌所以最近连电话联系也寥寥无几。正好娜塔莉这段时间也有空闲,所以小情侣二人终于在这天得以见面。 因为娜塔莉提出想给伊达航的父亲买一件见面礼物,所以伊达航便陪着女友来到了东京比较有名的一座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中商品店铺琳琅满目,却并不会削弱一位警察预备役的观察力。 乘坐移动扶梯下行的时候,伊达航首先注意到的是聚集在某一个人身上的视线。都是男性,也有几位女性,他们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一位女性。 娜塔莉注意到自己的男友一直盯着一位混血美人的方向看,但她不仅没有生气吃醋,反而担忧地无言扶住男友的手臂。 令她感到紧张的正是伊达航脸上谨慎凝重的神情。 银色长发和青绿色的双眼,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裙,但容貌惊人的令人印象深刻。 在娜塔莉和某位警校同期生的影响下,伊达航对于混血会下意识地投以更多的关注,他也打量了女子几眼,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那个混血女人细看之下确实有怪异之处,眼神混沌神情冰冷,但这并不会让伊达航心生警惕—— 真正触动他警察雷达的是不远不近始终缀在那女人身后的男子。 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令伊达航感到十分在意。 是跟踪吗?还是被盯上的某种目标? 直到那个男人逼近女人,女子尖叫出声,伊达航的正义感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他把女友安抚在原地,跑向那两人的位置,谨慎地挡着了女人,预防男人突如其来的发难。 结果女子一脸惊慌失措地躲到了带黑色鸭舌帽的可疑男人身后,眼泛泪花,哆哆嗦嗦地问他:“你是谁?” 欸? 欸!? 伊达航变成了豆豆眼:原来被害怕的是我吗? 情况似乎并非紧急,被伊达航嘱咐留在原地不要动的娜塔莉小跑几步来到了伊达航的身边。 看看明显被伊达航吓到的沙罗,又看看身边一脸呆愣的男友,娜塔莉疑惑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了?” ——啊,混血大美人。 沙罗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看清了伊达航的长相后,她便镇定下来不再害怕,继而两眼放光地看向娜塔莉。 “美女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沙罗。” 娜塔莉愣住了。 她在这个国家有过因为混血被歧视的经历,也有过被搭讪的经历,但这还是第一次有另一个混血女人向她说一些类似于搭讪的话。 天性善良的她没想太多,愣了一下很快微笑道:“你好,我是娜塔莉。” 说着,她自然地握上了沙罗伸出的手。 温软的掌心一触而过,没有过分亲昵的停留,是日本人熟悉的礼貌。 沙罗却愣愣地蜷上掌心,又摊开。 在大街上、搭讪的、美女、真的、握了我的手! 没有骂我、恶心! ...... 这是正常的吗? 她飘飘欲仙地疑惑了一会儿,看向伊达航的瞬间冷静下来,叹了口气。 ——啊,美女有男朋友了啊。 伊达航因为刚才吓到她,所以有些愧疚说道:“你好,刚才抱歉了。我是警校生,所以比较敏感,看他跟着你还以为你有危险。” 犹豫片刻,他还是放心不下地问道:“不介意的话,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方便告诉我吗?” 他还在隐隐防备卡尔瓦多斯。 卡尔瓦多斯闻言心下一紧。 沙罗看了看表情平静的卡尔瓦多斯,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是夜总会的员工,这位是我的前辈。” 面试期的公司把她派到另一个公司上班,应该算是劳动派遣吧? 沙罗脑中闪过几个画面,中年社畜被人问询在哪里工作时,劳动派遣的人总喜欢让人误会自己是暂时工作的会社的正式员工。 所以沙罗不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自己是夜总会员工的半个事实。 夜总会吗,那么这个男人应该是打手之类的角色,或许还和黑dao沾边,这就可以解释自己对他没来由的注意了。 伊达航的神经松懈下来。 虽然夜总会的hei社会并非守法良民,但在日本处于灰色地带,并不算违法犯罪,总比大型犯罪组织来得好。 大概还是前几天执勤搞得精神有些紧绷了吧。他摸着脑袋想到。 卡尔瓦多斯向他沉默地点头示意,心里松了一口气。而一边的沙罗并没有在意两人的心理活动,而是继续向娜塔莉搭话。 她指着伊达航自然地从娜塔莉手上接过去的东西问道:“小姐姐,你买的这个是鱼竿吗?” 娜塔莉惊讶地点点头,没想到沙罗能一眼认出来那个圆形长筒里装的是什么。 “是的,是买给他父亲的礼物。” 沙罗睁大眼睛点点头,有些羡慕地诚恳说道:“这么出色的儿子儿媳本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你们买什么他一定都会高兴的。” 娜塔莉脸红了,不好意思地道谢,心中对沙罗的好感上升了几分。 不过她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沙罗对着鱼竿露出的是羡慕的神情。 她在羡慕伊达航的父亲? 不可能吧,也许是她也喜欢钓鱼而已。 4、酒厂入职04 第二天,贝尔摩德把沙罗买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每看见一件,她的脸色就僵硬上一分。 等到袋子空了,这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脸上常常挂着的妩媚笑容已经无处可寻。 卡尔瓦多斯非常紧张,他还从没有见过贝尔摩德大人这幅表情。 她一定非常失望,卡尔瓦多斯悔恨地想着,他就知道沙罗这疯疯癫癫的样子不靠谱。 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了贝尔摩德生气。 卡尔瓦多斯浅浅扫了一眼沙发上的衣服,这些都是昨天沙罗在他眼皮底下挑的。 蓝衣白领的polo衫,墨绿条纹的polo衫,白色无袖背心,黑白条纹衬衫,深蓝色西装…… 他已经全部检查过了,没有窃听器。以他多年的经验,不可能失手才对。 “沙罗,”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问,“你知道你要潜入什么地方做任务吗。” “米花町一丁目iceandbounce夜总会。” 沙罗自信满满地说。她昨天练那三个英文单词练了一晚上,就连向敲门威胁她小点声的卡尔瓦多斯道歉都道了六七次。 但贝尔摩德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她把一双水绿色的眸子转向卡尔瓦多斯的方向:“卡尔瓦多斯,你知道她挑的是这些衣服?” 卡尔瓦多斯点头:“是的,我一直按您的指示跟在她身后,昨天她的行动没有造成对组织的不利。” “……没问你这些,你就不觉得她挑的这些衣服有什么不对?” 卡尔瓦多斯诚实地摇了摇头。 “卡尔瓦多斯,你,去过夜总会吗?” 卡尔瓦多斯顿时羞愧地低下头,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对不起贝尔摩德大人,我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是我太不求上进了。” 贝尔摩德顿了顿,看他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难得被噎住几秒说不出话来。 “没去过那种地方,你倒也不用这么惭愧——不过,我记得你是今年才来日本的吧?” 卡尔瓦多斯眼含狂热地说道:“是的,我来追随您的脚步。” 听到这里,沙罗不甘示弱地跟着表忠心:“贝尔摩德大人,我也会一直追随您的!” 结果收获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瞪视,沙罗顿时闭上嘴,往旁边一缩,不敢再出声了。 “卡尔瓦多斯,你可以......稍微了解一下日本这方面的事情。对了,琴酒可能会过来一趟……可以让沙罗跟他走,你不用再跟她那么紧。” “沙罗,你去酒吧看看女人的穿着,照着那个买。这些,”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向沙发上那些颜色乏善可陈的衣服,皱眉,嫌弃地说道:“都扔了,不要再让我看见。” 再看几眼,贝尔摩德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受伤了。 身姿绰约的金发美人轻飘飘瞟了两人一眼,让卡尔瓦多斯和沙罗都噤若寒蝉,随后贯彻着她标志性的神秘主义,消失在门外。 就剩两个人的屋内,弥漫着一股消沉的氛围。 卡尔瓦多斯因为让他最尊敬的贝尔摩德大人失望了,又听见了一直看不惯的琴酒的名字,坐在离沙罗最远的一张椅子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不妙啊,沙罗紧张地心想。 贝尔摩德大人已经表现出对她的不满,琴酒大哥她不太熟,卡尔瓦多斯前辈现在看来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职场人际关系混的这么差,她的职业生涯岂不是一开始就结束了,简直毫无晋升之路。 有什么方法即可以促进前后辈之间的感情,又能帮助卡尔瓦多斯前辈打起精神的吗? 虽然没有记忆,但脑子里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沙罗兴奋地站起来,大步走到卡尔瓦多斯的面前,大声邀请道:“卡尔瓦多斯前辈,我们去喝酒吧!” 一小时后,沙罗兴奋地向服务员小哥招手:“你好,两杯冰啤酒,四个烤鸡肉串。” 在小哥离开后,卡尔瓦多斯一脸怀疑地用指尖挑起刚才小哥分发的热毛巾。 “日本的酒吧……还提供毛巾?” 沙罗一脸幸福地握住她的那条热毛巾:“真的是热的啊。” 听了卡尔瓦多斯的疑问,沙罗歪了歪头,坦然地说道:“不是啊,这是居酒屋,跟酒吧不一样。卡尔瓦多斯前辈是前辈,如果邀请你去酒吧就是职场性骚扰了。”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等等,卡尔瓦多斯前辈是男性,邀请男性去酒吧是性骚扰吗?也算吧,毕竟这几年日本也变得开放了……” 卡尔瓦多斯则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再看她胡言乱语下去,他是因为贝尔摩德大人的命令才跟着沙罗来酒吧见识一下日本酒吧文化的。 这样看来,他根本没必要在这里再待下去。 而且他早已经受够了,这两天随时随地和沙罗呆在一起,白天被她诡异的思路影响,晚上梦里都是她的声音在念日本口音浓重的“iceandbounce”。 卡尔瓦多斯有专门训练过抵抗精神拷问,但这不是任务,沙罗一个刚进入组织的底层成员,竟然对他造成了轻度的精神污染。 他决定放自己一条生路,毕竟贝尔摩德大人也说他不用再随时监视这个疯女人了。 临走前,卡尔瓦多斯拎起沙罗,往她的领子隐蔽处黏了一枚窃听器。 因为并不完全信任沙罗,所以这枚窃听器不是组织中技术人员研发出的特殊窃听器,而是卡尔瓦多斯在黑市买的普通型号,被人发现也追查不到组织上来。 不顾沙罗的再三挽留,卡尔瓦多斯步履轻松地走出居酒屋,打算先在附近找个酒吧完成贝尔摩德大人的吩咐,然后回安全屋清理枪支,度过一个没有沙罗的美好夜晚。 卡尔瓦多斯决绝地离开,沙罗百无聊赖地倒在桌子上。 如果不是鸡肉串和啤酒都已经上了,而沙罗不舍得浪费,她说什么也要和卡尔瓦多斯一起回去。 这也是卡尔瓦多斯烦她的原因之一。 沙罗喜欢粘着别人,最擅长无声无息地跟在别人身后。偏偏她的存在感又很低,一不注意就会忽略她的存在,这对于需要一直保持警惕的卡尔瓦多斯来说是非常恼人和疲惫的。 沙罗毫无干劲地咀嚼了两口鸡肉串,打量着居酒屋里的人。 基本都是男性上班族,千篇一律的西装领带,相近的得体发型。 沙罗的内心涌起了无与伦比的熟悉感。 她只要扫一眼,就能猜出谁下班要挤几个小时的电车,谁家有叛逆的中学生儿子,谁和妻子闹了矛盾准备今天不回家睡,谁又背负着几十年的房贷。 嚯,这个人大概在和同性的上司交往。 日本真是变了个样子啊,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想地感叹道。 沙罗一边漫无目的地四下观察着人群,一边抿了一口冰啤酒。而后,她皱起眉头放下杯子向里面看了一眼。 为什么她没有感觉有多好喝呢? 而且明明是冰饮,喝下去之后却有一股热意从胸腔的位置慢慢涌上来。倒是有些其妙的感觉。 沙罗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透明的啤酒杯中金黄的液体,以及慢慢上浮的细小气泡,突然发现到世界是这么的无聊。 明明能感受到冷热,明明能被触碰到,但虚无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身边的那些打着领带的被所有年轻人称为大叔的人们,脸上还挂着似乎是真心的微笑。 不是已经很痛苦了吗,生活不是已经单调的能望见尽头了吗。 记忆中有钱的人穿着得体的西装从天台一跃而下,喜欢钓鱼的人用鱼线将自己的手脚捆上石头,在一个没有光的夏夜慢慢走进他经常垂钓的江中。 沙罗跟着他在江水中浮动了三天,看着他的四肢被水草缠绕。 她在水底呆了三天,然后出于不知名的原因,用自己的力量解开了那个大叔手脚上的束缚,看着他肿胀的身体随着江流上浮。 然后她离开了,又跟着她在岸边第一个看见的人。那个大叔当时正脱了上身的衣服在河边跑步,他的脸晒得通红,和河里的人惨白的脸色正相反。 记忆涌进沙罗的脑子,却令她更加困惑。 她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盯着啤酒杯发呆。 直到她透过一层金黄的滤镜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是那个被美女簇拥的青年,梳着在沙罗看来过于时髦的中长发,穿着休闲成熟,有一种游刃有余的随意感。 沙罗顿时从桌子上直起身来,脑子里关于虚无和人生的感想,统统化为啤酒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眼含期待地看向他的方向。 一个,两个,三个……他的身后足足跟着四名衣着靓丽的年轻女性。 沙罗的眼睛帮她自动过滤了几位女性身后还跟着的四个年轻男人。 “……” 萩原研二忽然打了个冷战,感觉到一股贪婪的视线在他身体周围游移,他狐疑地环视四周,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正注视着他。 帅气的警校生后退几步,悄悄问自己的发小:“阵平酱,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盯着你?” 松田阵平因为白天被教官骂了一顿,还在不爽,他狐疑地眨了眨眼,对于激起萩原研二鸡皮疙瘩的视线,他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哈?你在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视线若有若无,因此萩原自己也并不十分确定,何况他并没有在这视线中感受到恶意的存在。 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有女孩子发现了我的魅力,所以在盯着我看吧——这种经历阵平酱是不会理解的。” “hagi你说什么?!” 降谷零听见二人的对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幸灾乐祸道:“萩原的意思是你这家伙性格太差了,女生都会被吓跑的。” “嘁,那种胆小的女人我才不要。” 诸伏景光笑道:“在吸引女生视线这方面,zero也差不多吧。” “喂诸伏!别老向着zero这家伙啊。” 女生看着几名男生的互动笑声一片。齐肩短发干练地在脑后梳成一个小揪的女生看到一边有点走神的伊达航,好奇地问道:“伊达君怎么了?看见认识的人了吗?” “不算是认识的人吧,之前见过一面……” 萩原研二闻言好奇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在居酒屋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个披散着银色卷发的身影倒伏在桌子上,身形纤细,看得出是一位女性。 她的身边站着身穿居酒屋工作服的人,看起来脸色十分为难。 众人面面相觑。 属于警校生的责任心让他们不能袖手旁观。 5、酒厂入职05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正在叹气的服务员小哥转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朝这边打量。 服务员小哥推了推眼镜,看这群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和旁边这位喝醉了的客人差不多,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您是认识这位女士吗。” 伊达航摇头:“也不算认识吧,见过一面而已。” 小哥苦恼地叹气:“我记得这位女士之前是有一位同伴的,但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她醉倒在这里,我们也不敢随便翻客人的手机,正愁怎么办呢。” 和伊达航他们一起来居酒屋的一个女生闻言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推沙罗的肩膀,柔声说:“你还醒着吗?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吧,一个人不安全。” 居酒屋小哥本来想说他已经试过叫她起来了,不管用的,没想到下一秒听到软妹声音的沙罗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冲那个女生傻笑半晌,扑进人家怀里,眼睛死死盯着女生背后的萩原,一把拽住他的大衣领子,醉眼朦胧,神情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你异性缘那么好啊。” “萩原好厉害,连素未谋面的女生都知道你了。”诸伏景光打趣道。 看着沙罗快哭出来的神情,一个女生不忿地说出她的推理。 “肯定是遇到渣男了,然后把萩原君认成那个人了吧。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有人忍心骗她。” 其他几人也觉得她的推论更合理一些,沙罗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喝多了,认不清人也是醉酒后常有的事。 只有萩原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被那双剔透的青绿色眸子直直盯着,萩原身为一个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里面不像是被出轨的醋意,反而像是…… 嫉妒? 降谷零看着不住叹气的居酒屋小哥,建议道:“要不我们把她先送到附近警署?让警察用她的手机联系亲人朋友,你们就不会被客人责怪了吧。” 看居酒屋小哥有些犹豫,诸伏景光恰到好处地补充道:“放心吧,我们都是警校的学生,不会伤害这位小姐的。” 除了正抱着沙罗安抚的女生以及被她揪住领子限制住手脚的萩原研二,其他七个人齐刷刷把自己的学生证亮出来,上面“警察学校”四个字格外显眼。 居酒屋小哥松了一大口气,但还是犹豫。 之前附近的店里出过事,一位女性被假冒她家属的人接走了,幸好半路上和真家属撞见才没出什么事。 况且,面前几位也都是店里的客人,即使是警校学生,但让客人做他们应该做的事,这可是非常失礼的。 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后厨师傅已经忙的腾不开手,负责清算账单的财务小姐也不得不在店里帮忙跑腿点单,缺了他,人手就更不够了。 降谷零看这个情况,低头略微思考片刻:“那我先去附近的警署请一位警察过来吧,这样你们也应该更安心。” 居酒屋小哥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连忙点头。 他极其感激地谢过降谷零,又朝其他人鞠了一躬,说了声“真的非常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我马上回来”,然后在主厨的怒吼下,急急忙忙跑到后厨帮忙去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起去喊人,而剩下的警校生则商量着等他们找来附近警署的巡查之后,一行人再按原来的计划喝酒唱k。 正抱着沙罗的那个女生不知发现了什么,表情突然凝重,叫了一声: “松田君。” 松田阵平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正在看自己发小的笑话,听她突然叫自己,一头雾水地看过去,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怎么了,佐佐木?” “你是不是对机械很熟悉来着?” “是啊,这方面我和hagi都挺厉害的。”松田阵平耸了耸肩。 被死死揪住衣领的萩原研二抽空无语地看了一眼幼驯染:阵平酱真是不会谦逊啊。 出乎意料的,佐佐木并没有对松田阵平自满的言论做任何吐槽,反而沉默地示意他过来看,还用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松田不要出声。 在场的大家都是警校生,看见佐佐木的手势,隐约意识到什么,齐刷刷地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狐疑地走上前去。 佐佐木咬着嘴唇示意他看向自己手的位置,她让沙罗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把她的领子掀起一个角。 如果不是沙罗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把头靠向她的脖子,她也许不会发现衣领上的异样。 所有人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认出,那是一个窃听器。 是不该出现在普通市民生活中的东西。 松田看了那小玩意两秒,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型扳手来,两分钟后,他得意洋洋地把被拆除的窃听器扔在桌子上:“行了。” 一个短发的女生低头看了看,判断道:“普通型号的。” 松田点头:“也没做任何改造。” “沙罗,你知道这是谁给你放在衣领上的吗?” 伊达航看着醉眼朦胧的沙罗,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 沙罗盯了桌子上的那个窃听器,歪着头回想了几秒,惊恐地睁大眼睛:“啊,你们怎么把这个拿下来了,前辈会骂我的!” 几人睁大眼睛:“你知道是谁给你放的?” 沙罗点头,抱头懊恼道:“明明走前还威胁我不能拿下来,完了,这次死定了。” 没学历也没户口,她上哪里去找另一家好心的公司收留她啊,更何况,不在这个公司工作的话,贝尔摩德大人也见不到面了…… 沙罗痛苦地拿头抵住桌子:做人好难,我不想做人了。 警校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露出凝重的表情。 伊达航本无意透露沙罗的隐私,只是现在看来,沙罗的处境不太妙。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被吓到了而且很怕我,有ptsd的症状,似乎被人施暴过。” 萩原研二柔声问道:“小姐,你的前辈和你是什么关系?” 沙罗呆呆地看着他,重复道:“关系?他是我的前辈。” 诸伏景光耐心地轻声说道:“萩原是在问,除了职场上,私底下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装窃听器本身就在违法边缘,更何况从沙罗的话里看,她的前辈还展现出暴力和极具控制欲的一面。 “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一道冷淡的男声突然插进来,警校的众人皆是一惊,他们中没有一个察觉到了这人的靠近。 一个脸庞瘦削气质冷淡的男人大步走近,不显眼地扫视了一圈,随手一捞,把松田阵平拆下的窃听器揣进兜里。 他一把拎住沙罗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提了起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走了。” “等等,”警校生的几人纷纷摆出了防御戒备的姿态,姓佐佐木的女生率先问道,“窃听器是你装的?” 卡尔瓦多斯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沙罗。 沙罗仿佛听见了薪水飞走的声音,讨好地笑道:“对不起啊前辈,说漏嘴了。” 卡尔瓦多斯再看向几个警校生,却俨然已经换了一个性格,脸上挂上轻浮纨绔的笑容,吊儿郎当地说道: “我倒不知道,你们警校生连别人的情/趣也要管。” 有两个姑娘脸红了,松田阵平也表现得有点不自在,伊达航则因为对方说“警校生”三个字时暗含轻视的语气而握紧拳头。 萩原研二诚恳地直视沙罗的眼睛,严肃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自愿的?” 沙罗之前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她前辈的到来,那抹青绿色才慌慌张张地转移开来。 萩原研二是有审讯经验的,沙罗又不像是惯于撒谎的人,他相信一旦沙罗说的是违心的话,或者表露出哪怕一点对于卡尔瓦多斯的不情愿的躲闪,他一定能马上发现。 沙罗感受到卡尔瓦多斯的手钳住自己后颈的力度,拼命点头。 “没错,我绝对是自愿的,我们最喜欢这种玩法了。斯德哥尔摩最高!束//缚/控制最高!” 卡尔瓦多斯趁着警校几人陷入震惊的当头,在极短的瞬间古怪地看了一眼沙罗。 心说,这女人常识没有,奇怪的东西知道的还挺多。 ...... 从微表情上一点也看不出沙罗在撒谎,几个警校生便不由自主地相信了沙罗说的是实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佐佐木谨慎地掏出手机,想留下沙罗的联系方式,以防她以后有需要。 卡尔瓦多斯露出一个假笑,半途打掉了沙罗向佐佐木探出的充满希望的手。 “那么,告辞。” 目送他们走出居酒屋,几名尚未进入社会的单纯警校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 半晌,女生中的一员开口:“他们那样真的不算违法吗?” 佐佐木犹豫着说:“两厢情愿,应该不算违法吧……” 众人又沉默片刻,伊达航作为班长一锤定音:“等开学了我们去问问教官吧。” 萩原研二苦笑道:“问这种问题,教官会不会觉得我们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五男四女九个人一起?” “.……” 天知道他们最初走进这间居酒屋的时候,只是想搞个同学间的小型联谊会,顺便庆祝降谷零在实战演习里取得了优秀的成绩。 沙罗并不知道警校组众人的心路历程,现在的她脑子还在晕眩,能认出卡尔瓦多斯也仅仅是因为那双暗绿色眼睛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危机感。 她后知后觉刚才好像有个小姐姐拥抱了她,她还在人家怀里蹭来蹭去。 但那时的她只顾着像个真正的醉酒大叔一样去拽萩原研二的领子,完全没有享受到这可能是一生仅有一次的美好体验。 “啊……”就差一点就能要到她的邮箱地址了。 沙罗抱着脑袋痛苦地倒在路边花坛边缘的台子上不愿意起来。 “现在后悔了?别用这幅样子发疯,换成你本来的脸!” 卡尔瓦多斯误认为她的哀嚎是因为酒醒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我只效忠于贝尔摩德大人的命令。你救了贝尔摩德大人,所以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忍,但如果你做了有损于贝尔摩德大人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明白吗?” 沙罗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已然变成纯黑的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也只效忠于贝尔摩德大人,如果你背叛贝尔摩德大人,我不会放过你。” “——你说什么?我才是贝尔摩德大人最忠诚的属下。” “那我就是贝尔摩德大人的狗。” “如果贝尔摩德大人有狗,那也是我卡尔瓦多斯来当,你算什么东西?” “.……” 夜跑的中年人路过,不明就里地问自己的同伴:“现在苦艾酒在年轻人之间这么流行吗?已经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多多少少有些变态了。 6、酒厂入职06 “卡尔瓦多斯前辈,我去开门!” 当听见敲门声的下一刻,本着绝对不能让前辈应门的社畜心理,沙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着慢条斯理地擦拭枪支的卡尔瓦多斯喊道。 卡尔瓦多斯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每天早上他一开门,就能看见昏暗一片的客厅中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蜷成一团,黑沉的瞳孔与周围的暗沉光线融为一体,两个眼白直勾勾地冲着他的方向,突兀诡异。 最初几天他还会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条件反射将枪口指向沙罗,最近却已经习惯了。 沙罗看他出来,就会用一种完全听不出困意的声音兴奋地问卡尔瓦多斯,既然他已经起床,那么她能不能收听赛马广播。 卡尔瓦多斯点头后,沙罗就会因为不熟练的操作而花费近半个小时在手机上查找赛马广播。 接下来一天,如果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没有找她,沙罗就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收听赛马广播。 因为她长时间始终维持一个凝固的姿态,眼神陷入空洞虚无,卡尔瓦多斯曾几次三番地怀疑她已经死了。 更多的时候,他会在不经意间直接忽略她的存在,以为她出门了不在屋子里。 到底什么时候贝尔摩德大人才能允许我搬离这里,卡尔瓦多斯绝望地想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正在不断地被沙罗消磨。 因此当沙罗开门后,卡尔瓦多斯意识到是琴酒来了的那一瞬间,一直对琴酒暗暗怀有厌恶和嫉妒之心的他,竟然第一次对琴酒产生了好感。 琴酒发现卡尔瓦多斯也在屋内,知道他是贝尔摩德的亲信,并不惊讶,冷冷地把对准沙罗的枪口指向卡尔瓦多斯。 “怎么,你要阻止我带走她吗。” 卡尔瓦多斯甚至都没站起来,言简意赅地说道:“没有。” 顿了一顿,他诚恳地补充道:“伯/莱/塔保养地很好。” 琴酒见鬼似地看了一眼卡尔瓦多斯,绿色的眼睛里闪过狐疑。 卡尔瓦多斯对贝尔摩德的心思,琴酒心里清楚。 不过一来他和贝尔摩德只是□□关系,二来他对忠心为组织做事的成员向来比较宽容,所以对于卡尔瓦多斯对他个人的敌意,琴酒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给予计较。 这是第一次卡尔瓦多斯赞赏琴酒的枪,即使这支枪他之前至少见过十几次,而琴酒因为频繁地出任务,上一次彻底保养这支枪已经是半个月前了。 “……” 不觉得卡尔瓦多斯的反常会对组织产生不利,琴酒也就懒得探究,没什么感情地回了一句:“你手上的也不差。” 说罢,琴酒彻底关上房门,警告沙罗让她不要有其他多余动作。 两人一路下楼,上了路边等候已久的一辆黑色轿车。 尽管疑惑银发大哥为什么要用黑色的金属管子指着自己,不过久违地看到熟悉的人,还是让沙罗心情愉悦。 大哥和贝尔摩德身上都有让她非常亲近熟悉的感觉,尤其是他们拿着黑色金属的时候,卡尔瓦多斯也有,不过还是比这两人稍弱一些。 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咒灵身份的沙罗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咒灵本身就是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所以对杀意会格外敏感。 贝尔摩德和琴酒为组织效力多年,手上积累了无数条人命,他们比卡尔瓦多斯更要浸满杀戮的气息,自然让沙罗感到想要靠近。 沙罗一上车,就发现驾驶位还有一个人,体格是她至今为止见过的人中最魁梧的,几乎有两个半她的宽度,带着墨镜和不常见款式的帽子。 他见琴酒回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哥。” 隔着墨镜,伏特加也在暗暗打量他大哥领上车的这个女孩,他早就听说贝尔摩德为组织找到了另一个精通易容的女人,是个天生做情报的好料子。 在黑衣组织中,属于情报组的高层成员们都有着独特的个人风格:例如组织二把手朗姆性别年龄皆不明,库拉索一头白发性格机械冰冷,贝尔摩德神秘妖冶喜怒无常。 本来伏特加还以为是个和贝尔摩德一样贯彻神秘风格的成熟女性,没想到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黑发黑眼,看起来是个青涩且面带紧张的普通女孩。 从她的身上,伏特加甚至连一丝杀气也没感受到,不禁怀疑,这个女孩真的能够在组织里活下来吗? 她真的能为组织所用吗? 不过,如果她毫无利用价值的话,在接下来他们要去往的地方,琴酒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她的。 今天的伏特加也对他琴酒大哥的能力坚信不疑。 开了很远,车子终于在市郊中一处不起眼的仓库外停下,琴酒和伏特加带着沙罗走进仓库,在角落掀开一处暗门,让沙罗往下走。 穿过灯光惨白的空旷走廊,最终他们停在一扇门外,琴酒推门进去,伏特加拿枪抵着沙罗的后背把她推进门。 沙罗对背后的凉意感到有些在意。 暑热之下,金属带来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至□□,还有几分舒适。 沙罗对一切感官上的刺激都倍感新奇,她半转过头,向面露警惕的伏特加说道:“前辈,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愉快且诚恳。 伏特加:“?” 房间里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眼角有明显的红色痕迹的短发女性,另一人则是一个长脸型的男性,两人正上下打量着沙罗,闻言露出奇怪的表情。 “新宿沙罗。” 琴酒低沉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对沙罗的疯话视若无睹,直截了当地命令道:“这个人是组织的叛徒,杀了他,完成组织对你的考验。” 在房间的劲头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与之相邻的房间,宽阔的密闭空间中空旷无物,只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被绑住手脚的青年男人。 他形容憔悴惊恐,眼中布满血丝,正绝望地向他们的方向嘶喊:“我没有叛逃……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不要杀我!” 沙罗看到这样的情景,瞬间瞳孔放大,心脏加快跳动,兴奋地不能自已,她简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被绑着痛苦挣扎的样子。 他让我杀人。 就在她垂涎地看着那个男人身上渗出的血液的时候,沙罗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琴酒话里的意思。 一听说要杀人,沙罗连忙摇头,不知在和谁保证:“我不杀人的,我绝对不杀人。” 天知道这是不是在钓鱼。 她只要一没忍住动手,怕不就被抓到把柄,接下来立刻人头落地,最后一只完整的手能不能剩下来都是未知数。 琴酒听见她的拒绝,眯起眼睛:“你要违抗组织的命令吗?” 沙罗一听这话,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咬牙说道:“我不会伤人的。” 琴酒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冷冷勾起唇角,没有片刻犹豫,抬手就是一枪:“不杀的话,先死的就是你了。” 鲜血不断从沙罗的肩膀处涌出,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 其他三人见怪不怪,看好戏一样等着沙罗中枪后的反应。 沙罗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肩部,不明白为什么连个刀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肩膀周围就传来一阵不愉快的感觉。 虽然比上辈子头被直接砍掉的时候好一些,但总归还是不舒服的。 于是她终于明白琴酒是认真的。 任粘稠的血液淌下,沙罗的脸色一下子亮起来,眼睛放光,仿佛琴酒即将送她一份梦寐以求的大礼。 “真的可以杀吗?怎么样都可以?” 琴酒看她受伤后急速转变的态度,不以为意地嗤笑道:“你想怎么杀?” 沙罗看看他的脸色,咽了口突然丰富起来的唾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把他的五官全部扯下来,然后把头吃了?” “......” 伏特加默默退后一步,基安蒂和科恩双双震惊地看向沙罗。 这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刚才还害怕地发抖,现在又两眼放光地提出这样残酷变态的手段——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组织里不存在什么正义的人,但也不是专门招收反社会的心理变态,他们隶属的是行动组,贯彻的是琴酒一枪爆头的干脆作风。 所以饶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也对沙罗形容的画面微微皱起眉头。 小看她了吗,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难道是隐藏极深的心理变态反社会人格。 沙罗溢于言表的兴奋和渴望看不出半点伪装的痕迹,如果这是演出来的,那么能如此逼真地说出这样的话,证明新宿沙罗不仅精于演技,而且城府颇深。 不管怎样,伏特加现在都相信她和组织有着完美的适配度。 琴酒端详她片刻,竟一点也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他第一次展露出些许惊讶的微表情:“不,干脆地枪杀就行,出任务做的越多就会留下越多的痕迹,容易暴露组织。” “你记住,一旦你暴露组织的存在,或者有任何背叛组织的行为,下场都和这个人一样。” 听了琴酒的话,沙罗没什么想法,乖乖地点头,剩下三名酒厂成员却惊讶地对望一眼。 三人是行动组的成员,身手突出,基安蒂和科恩尤善于狙击,但他们并没有专门对人的微表情有过钻研,因此很难判断沙罗现在是不是随口编造了血腥的情境,想以此让他们打消对她能力的怀疑。 不过他们熟悉琴酒,注意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琴酒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惊讶,捕捉到这一瞬间的三人很快反应过来:就连琴酒也认为沙罗说的是她的真实想法。 沙罗莫名其妙地发现房间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伏特加递给她一把枪,和她保持的距离比普通还要大一些,琴酒看见了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沙罗拿着枪摆弄两下,眨了眨眼,看向一边的基安蒂。 基安蒂和科恩不自觉绷紧了身子。 “美女前辈,请问这个怎么用啊?” “……” “这样。” 沙罗点头,照着基安蒂演示的方法做。 “然后扣动扳机。” 沙罗恍然大悟,手指搭在扳机处,微微用力。 “等——” 琴酒反应极快地打偏了她的枪,枪口从她的胸口处偏开,一颗子弹嵌进房间的墙上,周围瞬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够了,”琴酒黑着脸把枪从她的手中夺下。 “伏特加,你去处决叛徒。至于你——” 琴酒深深看了沙罗一眼:“回去找卡尔瓦多斯学学怎么用枪,下次如果你的枪口不是朝着叛徒,我的子弹就会直接射向你的脑袋。” 沙罗失落地点了点头,不敢反驳。 “还有,记住,在行动中只允许你一枪毙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无论琴酒说什么,沙罗都乖乖应下,这样乖巧听话的姿态和她之前的暴言结合在一起,令旁边的狙击手们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 新宿沙罗精神变态的程度到底有多深? 7、酒厂入职07 监控室中,屏幕中的沙罗正主动请缨和底层人员一起帮忙清理房间。 她一边卖力擦拭血迹,一边自来熟地企图约旁边的人下班后喝一杯,结果不出意外地被委婉礼貌地拒绝了。 贝尔摩德看着屏幕上那个黑发女孩失望的神情,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贝尔摩德在英国执行任务,不知道为什么行动被暴露给了英国的军情六处。 逃到最后只剩孤身一人,走投无路的她被逼进一栋巷子里的旧楼二层。 这里是她曾经用过的安全屋,里面有易容的工具,贝尔摩德现在的易容是一个棕发绿眼的女性,她不会冒风险把真容暴露在警方面前,急需换个易容躲避警方的追捕。 她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勉强从窗子翻进去,双脚落地后抬眼的一瞬间,贝尔摩德的呼吸几乎停滞。 屋里有人,而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也许是因为疼痛削弱了她的感官,但贝尔摩德敢肯定,这个出现在她秘密安全屋里的女孩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她是一个苗条的女孩,黑发黑眼,典型的亚洲人的相貌,正对着屋内的落地镜发呆。 听见贝尔摩德进来的声音,她敏锐地朝窗户的方向看去,不但没有被浑身浴血的贝尔摩德吓到,反而从眼中放出诡异兴奋的光芒。 是杀意,贝尔摩德迅速判断。 她咬牙握住已经只剩下一发子弹的枪,眼睛紧紧盯着女孩的动向。 下一秒,女孩却轻声用日语说道:“美丽的小姐,需要帮忙吗?” 贝尔摩德抬起枪口,因为失血所以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厉声喝道:“你是谁,把手举起来放在我能看见的位置!” 女孩歪头看了看她,乖乖照做。 贝尔摩德警惕地确认她没藏有任何武器,用房间里藏着的绳子把她的双手捆起来。 她准备把这个女孩易容成她现在的样子,放在房间里拖住那些警察,这样她就有更多逃走的时间。 计划赶不上变化,贝尔摩德听到身后街区传来一阵阵汽车的轰鸣,低声骂了一句。 纵使她不是琴酒,到这时候也能反应过来。行动机密被泄露、她的安全屋暴露,军情六处精准快速的行动,这些无不说明,组织里混进了老鼠。 时间不够了,贝尔摩德只来得及撕掉自己的易容。 实在不行,就把背影做的相似一些,只要能坚持到她逃走就行,贝尔摩德想到。 她刚把自己的假发调到适合女孩头围的大小,准备给她带上。 女孩用她黑沉的眼睛看了看贝尔摩德手上的东西,问道:“你是想把我变成你的样子吗?” 贝尔摩德察觉到不对,这个孩子的情绪太平静了,她随意一瞥,瞬间呼吸一滞。 哪里还有什么黑发黑眼的日本女孩,坐在椅子上的简直是她这张脸的本人。 “这样可以吗?”女孩仰头问道。 足足愣了三秒,顾及到时间的紧迫,贝尔摩德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展开一抹微笑,抵着她的唇。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女孩。” 被金发碧眼性感美女的这个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沙罗,在贝尔摩德把她从警局偷出来,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走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时间回到现在,贝尔摩德最后看了一眼监视器记录的影像上,沙罗用天真的表情说着最为残酷血腥不过的话。 那时感觉到的杀意,果然不是错觉吗…… 贝尔摩德转身走进阴影,似有似无地留下一声叹息。 ...... 沙罗进门的时候,卡尔瓦多斯正在收拾他的东西,他没在房子里留下过什么生活痕迹,就只有一些一模一样的黑色短袖,另外就是各种武器。 还没来得及问他在干什么,沙罗惊喜地发现贝尔摩德正优雅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金发性感的美人,晃动着盛有浅淡澄澈液体的酒杯,瞬间击中了沙罗的心。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贝尔摩德大人!” 卡尔瓦多斯没有像以往一样呵斥她对贝尔摩德尊敬一些,他沉默着,用复杂的眼神上下端详着沙罗。 他跟基安蒂和科恩同为狙击手,关系还不错,刚刚从他们那里听说了沙罗在处理组织叛徒上的表现。 并不是不相信基安蒂的话,只是在他这里,沙罗早早贴上了白痴天真的标签,所以一时间对她有着嗜血暴力一面的事半信半疑。 刚刚贝尔摩德大人比沙罗早一些进门,告诉他不用再保护沙罗了。 卡尔瓦多斯之前也有猜测贝尔摩德大人让他和沙罗一直待在一起,也许并不单纯是为了监视沙罗,而是还有着从组织其他人那里保护沙罗的意思。 现在贝尔摩德大人明着说让他不用再保护沙罗,可能是放弃了沙罗,也有可能是因为发现沙罗是有自我保护的能力的。 她倒了一杯酒坐在沙发上等沙罗回来的举动,让卡尔瓦多斯无限向第二个想法靠近。 所以说,贝尔摩德大人和他都被沙罗骗过去了吗。 没理会努力揣测她心思的卡尔瓦多斯,贝尔摩德轻轻放下酒杯,递给沙罗一张卡:“组织预支给你的工资。明天,你该去出任务了。” 啊,要开始工作实习了,沙罗紧张地挺了挺背。 “这个,”贝尔摩德向她放在不远处的纸袋示意,“里面有几套裙子,你选的品味我不放心,出任务的时候穿这里面的。” 沙罗睁大眼睛去翻那个纸袋,每摸出一件衣服就赞扬一句贝尔摩德的审美,即使她其实完全看不出来这些东西和她买的polo衫有什么不同。 翻到最底下,沙罗摸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硬物。 拿出来一看,她认出这是琴酒大哥和伏特加前辈手上拿的那种东西。 “枪?” 贝尔摩德抚了抚脸颊旁垂落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以后,每周一天,你教她。” 卡尔瓦多斯像个效忠主人的骑士一样,虔诚地对贝尔摩德的每个决定报以肯定。 不过对待沙罗时,他就显然耐心不足,言简意赅地说:“周二晚上空出来,我带你去组织的训练场,注意简讯。” 沙罗不明就里:“不能在这里练吗?” “看来你之前是真的没摸过枪,”卡尔瓦多斯不耐烦地解释道,“练枪需要在专门的场地,在这种地方没有条件,而且会引来多余的注意。” “而且——” 贝尔摩德一开口,卡尔瓦多斯就立刻停止讲话,给她留出完全的余地,只当自己是一个安静忠诚的背景板。 “沙罗,从明天开始你就不住在这里了。” “欸?” 看见沙罗不解的神情,贝尔摩德缓和神情勾起唇角,可眼中真正的笑意却是寥寥。 “琴酒已经知道了这个住址,所以你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我们的住址,不能让琴酒大哥知道吗?那如果我想请他来家里坐坐呢?” 尽管早就知道沙罗的脑子有时候很不清楚,但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还是被她惊人的发言震了一下。 卡尔瓦多斯,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了一幅那样的画面,然后因为过于离谱的违和感而不适。 要是琴酒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沙罗的家里,沙罗应该考虑的不是该给他上什么茶,而应该是用什么样的姿势迎接死亡。 贝尔摩德看着沙罗脸上纯真的疑惑,不仅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一向偏爱纯洁善良的心灵,做任务也经常抱着私心,对目标人物身边的小孩子视而不见。 明明已经完全地隐入黑暗,却还是有着如此可笑的弱点。 即使知道沙罗的心性完全不像她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来的这样无辜,有时却还是不禁心软,也许是因为初见的时候沙罗不仅无条件信任她,而且还全心全意地想救她。 boss也通过私人频道联系了他们几个高层成员,说要让沙罗为组织所用。 尽管不知道boss的最终用意是什么,但对沙罗好一点也不算是违背组织的利益吧。 贝尔摩德一瞬间心念流转,表面上不动声色:“小沙罗,不仅琴酒,你要尽量让组织中所有成员都不知道你当天的住处。” 沙罗大为震惊:“公司的人事关系不用填住址吗?” “……我们公司不用哦。” “那,我的住址连贝尔摩德大人和卡尔瓦多斯前辈也不能告诉吗?” 贝尔摩德顿了片刻,用食指抵住嘴唇,风情万种地微笑道:“asecretmakesawomanwoman.不用哦,小沙罗,尽量瞒着我们吧。” “毕竟你可是我引荐到组织的呢,要贯彻我的神秘主义哦。” 在可能的时间,尽量活得自由一点吧,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作为把你引诱到黑暗里的代价。 不过我并不愧疚,组织能容纳你懵懂无知的恶意,你是无法真正融入社会的。相比于光明这种东西,本性一致的我们才是你的归宿。 …… 寒风凛冽的大街上,沙罗在浓稠的夜色中独自一个人走着。 因为贝尔摩德大人的一句话,就发誓一定会贯彻神秘主义,扬言要自己独立找到房子,打包东西直接离开的沙罗,终究感到了微不可见的后悔。 还是有四壁的地方适合睡觉啊。 不过实际上她也没有过于苦恼,从这段时间不断恢复的记忆中,她记起很多人都是盖着报纸在公园长椅或者桥洞底下睡的。 酒店?她可不会这么奢侈地送钱给那些阔佬们,独居的大叔们都是勤俭着才能活下去的存在。 怪不得卡尔瓦多斯前辈总骂她没有常识,原来恢复常识之后,人生的选择真的会多出很多。 沙罗凭着记忆走到明天要上班的夜总会附近,找了个小巷子,周围的灯光昏暗不见五指,也没有人注视着她。 刚要躺下,旁白的箱子里却窜出来一只野猫朝她示威:躬起脊背,恶狠狠地发出喉音,黄灯一样的眼睛闪着凶狠的光芒。 沙罗看了它两秒,换成银白色头发青绿眼睛的样子。 这是她瞳色最浅的一张脸了,在黑夜中有一点点亮,就也会反射出锐利的光泽。 她学着野猫的样子,勾起背部,轰隆隆地从喉头发出威慑的吼声,盯着野猫黄澄澄的眼珠,眼神一错不错。 对峙半晌,野猫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声,沙罗以为这是进攻的信号。 猫的话,杀了应该也不会被杀吧。 这么想着,沙罗刚要伸手,野猫的兽性本能却被突如其来的杀意激起。 它尾巴上的毛炸起来,转身落荒而逃,大概是决定从自己的领地上暂时撤退。 沙罗看着它逃跑的方向,眨了眨眼,青绿色的两点光芒在幽暗的巷子里忽明忽暗。 土路平坦,杂草保暖。 沙罗终于心满意足地席地躺下,随便从贝尔摩德给她的袋子里翻出一件衣服盖上。 她其实不太喜欢睡觉,讨厌那种一瞬间失去意识的感觉,但卡尔瓦多斯又很烦她每天天光乍亮就已经早早起床。 对前辈有求必应的沙罗,就此养成了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再睡过去一段时间的习惯。 第二天早上,她从第十几段睡眠中醒来,却不是自然醒,而是因为有人踹了她一脚,然后被绊到在她身上。 沙罗下意识地拱起身子,睁开眼,清明的双眼中倒影出了一张惊慌失措又极其愧疚的脸。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认识这人。 “——萩原?” 8、酒厂入职08 八月底的东京街头,清晨会吹起带来凉意的微风,萩原研二的视线从和自己并肩的警校同期身上,移到旁边樱花树缓缓飘下的一片黄叶上。 警校开学的时候,正好是樱花盛开的春季,半年的时间说短不算短,说长却也实在不长,在紧凑的训练与学习中,他们已经进入警校培训阶段的尾声。 这是他们警校生涯中倒数的几次巡逻实务实践了。 在警校里和萩原研二走得近的,他的幼驯染松田阵平自不用说,与其他三个志同道合兴趣相同的日后同行的相遇,对于萩原研二来说,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毕业前几个月,已经有各部门的负责人来警校陆续招人。 萩原研二和幼驯染松田阵平已经确定加入机动队的爆/炸/物处理班,班长不出意外会加入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小降谷和小诸伏似乎也确定了以后就职的部门,却神神秘秘地,似乎是故意不向他们透露太多。 小阵平有时比较迟钝,昨天还去他宿舍抱怨了两人遮遮掩掩的态度,对察言观色更上手的萩原倒是早早从他们藏着心事的沉默中发现了端倪。 他有一种预感,也许毕业一别,以后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与这两人重逢。 与诸伏景光分在相同的巡逻路线,萩原研二一句也没有问他关于毕业以后的去向,只是一如既往地说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比如偶然遇见的漂亮女孩,因为看错性取向而失败的搭讪经历等等。 诸伏似乎松了一口气,萩原这么想着,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 这样就好了。 警校生的巡逻作为警校实习实务科目,并不会被分配到治安比较差的区域。 萩原和景光所在的这片区域虽然有几家夜总会和酒吧,但比新宿来说要好得多,没有那么多随处可见倒伏在街边的醉汉。 天色还早,街上空无一人。 一声凄厉的猫叫打破了二人闲谈的轻快氛围。 “要去看看吗?”诸伏景光建议道,他对自己巡逻的区域非常认真负责,并不因为街道平静的状态而松懈。 萩原自然没有意见,他对猫叫的原因也有些好奇。 他饶有兴趣地往猫叫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腿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下头的时候,听身后的诸伏景光惊讶地吸了口气,萩原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一个有一头银发的女性,她身上盖着一件驼色的大衣,和地上的土颜色相近。 虽然萩原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一件衣服就没有看到地上躺着的大活人,但现在当务之急是他作为一名准警察,却在巡逻的过程中踢了无辜市民一脚。 一向对女性有格外优待的萩原慌张地蹲下身:“这位女士,您没事吧?” 诸伏景光也赶紧俯身到她身边关切地询问道:“您为什么躺在这里,是身体不舒服吗?” 虽然因为这附近有几家酒吧,但两人并没有考虑到她是宿醉的可能,女性总是比男性要谨慎一些的,即使是新宿附近,街上也没有几个醉酒后就躺在路边的女性,基本只有大叔会这么做。 女性身上的驼色大衣又好像是她亲手给自己盖上的,巷子里的土地上只留下她浅浅的鞋印,再没有其他痕迹,包括血迹,看起来不涉及恶性伤害事件。 倒是那只把他们引来的猫站在旁边的墙头上居高临下地蹲着,叫得一声比一声凶。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诸伏景光都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却听到一声空茫飘渺的声音。 “萩原?” 随着女人睁开眼睛,萩原也一下认出来那双令他记忆深刻的眼睛:“沙罗小姐?” 诸伏景光疑惑地看向同期:“萩原君,你认识这位女士?” “诸伏,你也见过她的,你看,就是上次我们和佐佐木她们去居酒屋时候遇见的那位小姐。” 啊,诸伏景光也想起来了,是被安装了窃听器的那名女士,据班长说她叫“沙罗”,姓氏不明。 沙罗随便往后呼噜了两下头发,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只是她脸上仍是泥土斑驳的令人不忍直视,这也是萩原只能靠着一双眼睛认出她的原因。 “对不起,挡你们路了吗?好了,请过吧。” 萩原和景光一时语塞,景光犹豫地小心问道:“沙罗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沙罗非常理所应当地回答:“原来的地方不能住了,一天之内又没办法立刻租到房子。” 她看了看问她话的这位青年,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猫一样又大又圆,有着上调的眼尾,非常显眼。 沙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问道:“你是谁?” “我是诸伏景光,是萩原的同学,我们都是警校的学生。” 为了不让沙罗感到尴尬,诸伏景光刻意没有提到之前居酒屋的时候他也在场。 “……警察?”沙罗顿了一下,莫名有点犯怵。 “嗯,所以说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们的。” 诸伏景光柔和地说,想要给沙罗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但摸到自己手机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抱歉地笑笑,转向自己的同期好友。 “萩原君,方便把你的手机号给这位小姐吗?” 因为zero和他去警署了,所以上次的窃听器事件是由班长他们转述给两人的。 几人讨论一阵,得出的结论是这件事很可能不只表面上那么简单,沙罗在她“前辈”身边多半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虽然听说她是自愿的,但性格温柔的诸伏景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坚信保护每个公民的安全是警察应尽的义务,一直对没有留下沙罗的联系方式而感到内疚。现在有机会了,景光却即将进入一个机密任务。 具体内容公安部的长官暂时并没有向他透露,但他从他们对话的片段大概能推测出是个卧底任务,总之绝不是以警察身份完成的。 景光有些歉疚地看向萩原,虽然他们关系要好,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忧心,而让萩原做他不想做的事。 zero和班长多少存有对那个男人的怀疑,景光对沙罗深陷危险关系感到担忧,松田阵平认为既然沙罗愿意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所以并不过于在意。 萩原的态度却显得有几分暧昧不明,偶尔提到这件事,他总是倾向于避而不谈,一个人摸着下巴,面上浮现些许的困惑和苦恼。 景光察觉到他也对这件事很在意,但在意的点却似乎和他们都不一样。 萩原研二刚弯腰把随着沙罗起身而滑落在地的大衣拍干净,又捡起放在一边墙根处的手提袋,和大衣一并绅士地递给沙罗。 闻言,他了然点头,脸上挂着富有魅力的笑容:“当然了,为美丽的小姐帮忙是我的荣幸。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手机给我吗,我把我的联系方式存进去。” 沙罗犹豫片刻,点头,从袋子里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给萩原。 萩原没有遇到任何对密码或指纹识别的要求,顺利地进入了沙罗的通讯录页面,他眼神微微一凝,发现里面只存有备注为“c前辈”的一个号码。 景光也看到了,不仅眉头紧锁,看着沙罗欲言又止。 沙罗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情绪,在等待期间,她的表情平静得甚至可以被称为空洞,接过萩原存好的电话号码后,她没有道谢,只是“嗯”了一声。 景光注意到她对他们两人都没有使用敬语的意思,在日本,年龄相差不大的平辈在社会上一般也相互使用敬语,只有长辈或是前辈才会用对晚辈或下属使用平语。 沙罗看了眼时间,脸上出现几分惊慌:“我去上班了,再见。”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看她直直跑进了街道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夜总会,班长也说过她在夜总会上班,但令他们着实没想到的是,这位有工作有收入的女士竟然会在工作场所附近露宿街头。 更何况…… 景光看着她的背影沉下声音:“萩原君,你也闻到了吧。” “嗯,血的味道。”萩原一如既往地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他低头,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那个包里装着几件材质轻薄的连衣裙,如果只是这个厚度的衣物的话,包的重量理论上应该不会有这么沉。 会陪女孩子逛街并时常帮她们提东西的萩原研二,提起包的瞬间就发现了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看着同期生忧心忡忡的神情,萩原还是没有告诉他这个疑点。 小诸伏以后有他的事情要做,最后这几天,还是不要给他再添烦恼了吧。 ? 9、酒厂入职09 沙罗捧着写有夜总会地址的小纸条,再三抬头确认:眼前这家空荡冷清店门紧闭的建筑,的确是名为“iceandbounce”的目标地址。 沙罗正发着愣,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面容困顿扎着低马尾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睡眼惺松地点着了一只烟,她并没有注意到沙罗,被叫住的时候惊讶地呛了一下。 女人狐疑转头,却看见一个满脸泥土、头发蓬乱的人站在她身后,一瞬间以为是白天活见了鬼。 沙罗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外表是多么可疑,手掌相对着搓了搓,泥土成片掉下。她紧张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新来的长谷川桃,那个,请问……” 听到“长谷川桃”这个名字,女人的眉毛动了动,探究地上下看了看沙罗。 她还记得这个名字,随简历附上的照片中,女孩恬静秀美,眉眼间和当红的几个清纯风女星都有一些相似。 ——那是因为长谷川桃的脸就是拿她们的五官改了改然后拼凑出来的。 沙罗虽然想象力匮乏,但好在这个时代的影音资源充足,给了她足够的素材,去幻化一张新的面孔,用于在夜总会工作。 在泥土和草屑之下,工作中练就的一双毒辣的眼睛终究是让这个女人想象出这张脸干净时候的样子。她脸色缓和一些,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来得太早了,店还没开呢。” “不过,你运气不错,老板正好中午要来店里,我现在有空跟你聊聊。” 路上,沙罗得知这个女人是这家夜总会的店长,名叫野原悦子。 野原悦子一路上打量沙罗,尽量把她带入照片里那张惊艳的面孔,还是皱眉。长得好看确实在这行会起点高一些,但能走到哪里却是看情商智商的,比上班族的要求还要更高一些——当然,如果做得好,赚的也更多就是了。 身边这个孩子脸蛋十分漂亮,人看起来却呆呆傻傻的,不知道在哪里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然后居然就直接来店里了。 “虽然老板说要照顾照顾你,但你也要向我证明你的能力,我们店不养闲人。” 沙罗觉得非常合理,坚定地保证道:“当然了店长,我一定会做出业绩的,请您相信我!” 她说得气势十足,声调越来越激昂,让宿醉的店长耳边出现了一阵阵嗡鸣。 而且悦子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这句话又说得还算合理。最后,她无力地摆了摆手,让沙罗不要声音这么大,震得她脑仁疼。 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悦子的脚步停了下来。 “彦上,你来一下。” 房间里那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孩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中带着点妩媚的年轻面孔,长发披在肩头,盖住一部分裸露的雪白肌肤。 沙罗直愣愣的盯着她,咽了咽口水。 被叫做“彦上”的女孩子一开始被沙罗落魄的样子吓到了,定了定神,才走出房间:“店长,您找我?” 店长点头,把还在愣神的沙罗推到彦上的面前。 “彦上,你带这个新来的去弄干净,然后给她讲讲咱们店的规矩常识。我一会儿还要跟老板见面,没时间弄她的事。” 说罢,店长干脆地上了二楼,留下彦上和沙罗面面相觑。 眨了眨眼,彦上弯起一对漂亮的狐狸眼,笑着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彦上京华。” 不同于卡尔瓦多斯前辈的随意和嫌恶,这可是正经的职场同事初次见面的对话! 沙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兴奋地像是第一次用教科书上的原文进行外语对话。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字斟句酌。 “前辈你好,我叫长谷川桃,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彦上京华这辈子没听过这么情真意切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没忍住,侧过脸笑了笑,感觉面前的人和她见过的人都有点不一样。 对这种不同,她倒算不上讨厌。 只是…… 她揉了揉被沙罗激情澎湃的自我介绍震得嗡嗡发响的耳朵,心想,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店长把沙罗交给她的时候颇有点避之不及的味道了。 新人,不要在上午对陪酒女大声说话啊。 这孩子看样子好像不太机灵,能在这个行业干下去吗? 年方二十的彦上京华,面对沙罗心中涌上和店长一样的担忧。 ——然而这担忧在沙罗洗完澡换了衣服之后,消减了一大半。 彦上京华盯着沙罗的素颜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非常加分的脸,有成为头牌的潜质。 她和沙罗年纪相仿,只比沙罗早来店里不到三个月,是这个店里资历最浅的,京华还是很希望沙罗能留下来的。 为此,她特地传授了沙罗接待客人的几项关键,然后眼睁睁看着沙罗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把纸垫在手机上,神情认真,边听边记。 ……你就拿手机记不行吗? 果然脑子不太灵光,京华抚了抚自己额前的碎发,教的更用心了几分。 第一条,对话中要多赞美客人,表现出自己的崇拜。 第二条,要表现出对客人的好奇,在他说话的时候适当反问,让客人有机会展示自己。 第三条,尽量揣测并回答客人想听的内容,有点害羞的感觉是最好的。 说到第三条的时候,看着用小学生般笨拙方式握着圆珠笔的沙罗,京华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句:“不想回答的时候可以转移话题,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圆珠笔沙沙作响,京华凑近看了一眼沙罗的笔记。 歪歪扭扭的假名,一个汉字没有不说,有的地方好像是不会写,还用了图画代替。 她老家的小侄子水平都比沙罗高——无论是在写字上还是画画上。 …… 下午零星有几个客人进场,沙罗的陪酒事业总算是正式开张。 短暂地回了趟家又回来上班的京华一进门,就看到长谷川桃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西装带着名表的中年男人。那人发福的脸上架着一幅巨大的黑框眼镜,京华立刻认出来那是店里的熟客。 这个人很喜欢打一些猥琐的擦边球,虽然出手大方,但店里的女孩子都不怎么愿意接待他,今天竟落在了初来乍到的沙罗这边。 果不其然,西装男一出口就是:“momo酱,今天穿的是什么内裤啊?” 第三条,尽量揣测并回答客人想听的内容。 沙罗思索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是想知道颜色、材质还是款式?” 语气熟练,没有半分忸怩,活像是百货商场里的导购小姐。 男人其实就是想看女孩们害羞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平静地反问,小火苗落了落,但看着沙罗惊艳的脸,他又觉得自己行了,兴奋道:“那momo酱可以都告诉我吗?” 沙罗欣然答应。 要回答客人想听到的,揣测他的心理,沙罗对此胸有成竹:“是灰色纯棉平角内裤。” “三角的不是会有点勒吗?不仅不凉快,有时候还会卡住,在众人面前调整的话会很害羞,所以我一直穿平角的。” 沙罗十分自信,这方面揣测客人的心理,她可不会输。上辈子她不知道听过多少人私底下抱怨自己的内裤不舒服了,总之纯棉宽松的平角内裤是最好的。 虽然沙罗今天穿的完全不是这个,但面前的人又不知道。沙罗坚信着京华的话,只说她觉得西装男想听的,末了还反问道:“客人您也是吧?” 她觉得自己这单稳赢。 “??!!” 你一个女人怎么被勒住的?有什么会被卡住?想要调整哪里? 搞半天你还想知道我穿的是什么内裤吗? …… 总之,沙罗被客人无情地抛弃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非常懊恼。 该死,这位客人大概是三角裤派的,沙罗后悔不迭地想道。 一个多小时的冷板凳后,沙罗终于坐在了她的下一位客人旁边。 客人直勾勾看了她半晌,语气过于殷切:“小姐姐,给我一块你的个人手帕吧,拜托了,我会付钱的。” 第一条,对话中要多赞美客人,表现出自己的崇拜。 因为上一次不明原因的失利,沙罗这次非常谨慎,决定有什么说什么。 “抱歉,我没有这种东西,而且您拿手帕有什么用呢? “您看,在室内只有光头才需要手帕擦头顶的汗,像您这种浓密的头发绝对是不需要的。” 客人摸了摸自己头上昂贵的逼真假发,用诡异的眼神扫视沙罗的头发。 “momo酱,为什么会对光头这么了解?” 沙罗:“?” “客人喜欢光头吗?您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的!” “……” 男人避之不及,躲闪着结账走了,没再和沙罗说一句话。 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沙罗清纯的面孔,眼神上移,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冷战。 沙罗无比困惑又垂头丧气,接近后半夜时,她才接到最后一个指名她的人,原因大概是除了她,所有陪酒小姐都在工作,只有沙罗闲着。 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眉心躺着不浅的皱纹,看起来严肃而不通情理的中年男人,似乎是第一次来夜总会,身上的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 沙罗反而对他这样的人更加熟悉,上辈子被禅院甚尔打得不敢在女人周围徘徊,所以她选择跟着的大叔大多颓丧失意,拙嘴笨舌,或是猥琐抠唆,总之不是受女性欢迎的那类人。 男人看看有些消沉的她,试图挑起话题:“长谷川桃是吧……那个,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沙罗打起精神眨了眨眼,听到问题后却沉默许久,不确定道:“……看美女?” 男人噎了噎,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沙罗。 她反问:“那您呢?平常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 “……”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言。 男人是第一次来夜总会,他乏味的生活中只有工作,对女人也是兴趣缺缺的状态。 大叔们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哪里能快速说出什么人生兴趣。人到中年大家都是漫无目的地活着而已,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给人找堵吗? 两人望着彼此的眼睛,竟然从中找到了一丝相似的无语凝噎。 为什么要相互伤害? 第一天,沙罗,惨败。 …… 京华回到更衣室的路上,还在找长谷川桃的身影,打算问问她的第一天怎么样。 沙罗没找到,京华自己倒是被店长叫到一边。 店长神情凝重地问道:“彦上,今天长谷川换衣服的时候,你在边上吧?” “她……是女性,对吧?” “当然了——店长,为什么这么问?” “……有不止一个客人这么问过了。” 欸?!! 彦上京华错愕地瞪大眼睛。 10、酒厂入职10 在又一次倔强地等到天亮之后,沙罗还是没有迎来她的第四个客人。 累倒是不累,也并没有什么困意,只是工作几日业绩却极为惨淡的事实,压得沙罗的背影格外萧索。 她向外望了望,清淡的阳光中热量很少,大概因为现在是清晨五点。 店里四点左右客流量就减少了,她主动留下来帮忙打扫了卫生,然后被店长告知下午六点再过来。 去找个房子好了,沙罗落寞地想着。店长昨天说,要是她再衣冠不整地来蹭店里的水费洗澡,就直接开除她——正好这几天她也没给店里带来什么盈利。 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狭窄的巷子阴影处,只有几个惯常漂浮在附近的黑影,机械地重复着一贯的巡回路线。 沙罗路过时,听见其中一个黑影在喃喃自语:【好兄弟,不可能背叛我……】 她顿时心生感慨:【是啊,大叔相处起来,居然变得这么困难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扒拉那只对兄弟难以忘怀的黑影,被嫌弃地躲开了。 黑影: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这只脑子不好的怨灵什么时候能搬走?好烦。 沙罗自然听不见黑影模糊的念头,她这几天不仅没有客户,连任务目标的影子也没看见一个,上班第一天虽然遇见了任务目标的下属,但那次也实在是搞砸了。 距离完成任务遥遥无期啊...... 这家公司有贝尔摩德大人,而且待遇优渥还不要学历,甚至不要求户籍,她实在不想被辞退。 “长谷川。” 身后有人叫她,沙罗赶紧把脸变回长谷川桃的脸,慢吞吞地转头去看,看到叫她的人是彦上京华,沙罗的眼里瞬间冒出了久违的光彩,显得整个人没有那么阴沉了。 “什么啊,精神还不错嘛。” 京华松了口气,长谷川这几天虽然没什么业绩,却会帮店里的女孩子们挡酒,并且是随叫随到。虽然有时候酒量太好会吓到一些客人,但也成为了店里的一个小小的卖点,帮忙增加了酒水销量,这大概也是店长没有骂长谷川的原因之一。 沙罗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无法拒绝任何女性的要求,无论是那个陪酒女随便对她笑一下,她就晕晕乎乎地坐下开始喝酒了。 自从上次醉倒被卡尔瓦多斯骂之后,她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把身体里的肝换了一个,新长出来的肝强悍无比,解酒能力一流,让她轻松就能清醒到最后。 京华只当是沙罗的体质比较好,她自认受了沙罗的照顾,看到沙罗情绪不佳地走出店门后,有些担心地赶上来,想要查看她的情况。 两人并排往车站的方向走着。 京华看了一眼沙罗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同情,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也有一段适应期,慢慢摸到门路就好了。” 原本只是在发呆的沙罗听到这话转头:“怎么做才能吸引到客人呢?” 京华原本想说妆容和衣着是第一步,但看了看长谷川精致秀美的面孔,她觉得长谷川的问题绝不是出在吸引客人身上。 实际上,长谷川来店里工作的第一晚,并不是只有三位客人指名她。 那张脸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只是在第一个人向店长详细询问了长谷川的性别之后,大部分人都悄无声息地转换了指名对象。 说到底,大概还是性格问题。 京华看了身边的女孩子一眼,委婉地说:“我觉得长谷川你只需要学着怎么与客人相处。” 原来如此。 在车站口告别京华,沙罗一边往出口走,一边慢慢想着该怎么与人相处。 上辈子跟随的大叔都是离群索居,她拿他们工作上对待同事和客户的态度出来,对光临夜总会的客人反而起了反效果,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会与人相处的人…… 沙罗只能想到那个叫“萩原”的长发男人。 以往她想找什么人,都是靠在别人身上留下咒力标识,但这个世界中她能感到的咒力已经非常微弱了,一种出于本能的保命心理让她把能收集到的咒力都储存起来,不敢轻易使用。 想起上次见他的地方,沙罗决定守株待兔。 …… 在墙上惬意地享受太阳的白猫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不详气息。 它警觉地睁开黄彤彤的双眼,马上发现了入侵它领地的黑乎乎一团的不知名物体。 就是这个东西之前在它准备外出捕食的时候侵占了它的地盘,还想要杀它。 仗着高度优势和之前一顿饱餐积累下来的能量,白猫决定这次要奋力捍卫自己的领地,一跃而下朝着那个漆黑一片的人形物体飞扑过去。 然后被一把掐住脖子。 沙罗像是没有感觉到手臂上逐渐增加的血痕一样,确认了刚才试图攻击自己的生物是一只猫。 是猫就没问题了吧,她点了点头。 “我开动了。” 说着,沙罗一把把猫头塞进自己的嘴巴,准备用力咬下去。 猫嘶哑的叫声完全没有影响到她,但远处传来的波动却阻止了她即将合上的下颚,那是她与人接触就会留下的咒力残秽,过于靠近就会被她感知到。 感受到她注意力的转移,白猫奋力一跃,逃离虎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口水,闪电一般地逃走了。 沙罗并不在意猫的逃脱,她只是遵从本能试图杀死一切活物。 不过既然连杀人这种强烈欲望都能被恐惧压下去,猎物逃脱这种事在她看来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只要不再攻击她了就行。 还是上辈子那些大叔有的失业后被逼疯的样子,感觉更不能接受一些。 为了入职自己撞大运才遇上的良心公司,沙罗立刻站起身朝她咒力残秽的来源处走去。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来人就是萩原,怀着希望的心情走过去,沙罗发现果然没错,站在不远处的便服男子就是萩原,身边还站着一个沙罗以前好像见过的健壮男人和一个不认识的,头发卷曲蓬松的青年。 后者长得不错,这让沙罗的喉头不自觉动了动。 沙罗掏出本子,一路跟着三人,开始记录萩原和另外两人相处的言行。 第一条,叫人要加一个“小”,听到萩原对卷毛男人的亲密称呼,沙罗一笔一划地把这个结论记下来。 萩原不见外地拍了拍伊达航上臂厚实的肌肉,开玩笑地说道:“班长,你是不是又变壮了?体格真是越来越好,我可要嫉妒了。” 第二条,赞美身材,表达自己的嫉妒之情。嗯,这条和小京华说的差不多。 “小阵平,不要总是臭着这么好看的脸,多笑笑。” 沙罗进行简单概括后记下,第三条,赞美长相。 …… 萩原一直隐隐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看着,可几次回头都空无一人。 问过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两人都是摇头,没感到自己被人跟踪着,也没发觉有任何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班长是警校第二,实力不容置疑,反侦察能力更是与小降谷相差无几,连他都没察觉到……萩原研二不确定地想着,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 不过其他两人显然不这么想。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听了萩原的话后都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对这个想法非常重视。 找了个地形简单的地方,三人按警校教的最标准的反侦察方式,轻而易举就把跟踪的人堵在墙角。过程轻松地让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不敢相信:就这个毫无跟踪经验的人,之前竟然完全没被他们两个察觉到。 不愧是洞察力一流,连鬼塚教官都夸奖的萩原。 “——hagi,这家伙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 看到跟踪人的全貌,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走在大街上还没有引起骚动的。 银发女人的发尾粘着星星点点干涸的血渍,似乎都来自于她的一条手臂,那里的袖子已经完全被挠烂了,一条条血痕深深印在雪白的皮肤上,血污让整条手臂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萩原研二瞬间认出了这个人:“沙罗小姐?” 沙罗似乎比他们更震惊:“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这是第一次她跟着某人的时候被发现。 “是萩原发现的。”伊达航回答,关切地问道,“沙罗小姐,请问您的手臂怎么了?” 沙罗迟钝地抬起两只手臂,疑惑地问道:“你说哪只?” “还能是哪只?”松田阵平皱眉反问,“当然是那只全是血的。” “哦,被猫抓的。”沙罗轻描淡写地说道,看向萩原,“我睡觉那条巷子里的白猫。” 萩原睁大眼睛,僵硬地问道:“沙罗小姐,你还睡在那里吗?” “没有。”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沙罗接着说道:“——那只猫有点吵,所以最近换到桥洞底下了。” 怪不得后来他不放心去查看的时候,再也没看见沙罗了。 萩原研二还以为沙罗就是找个地方凑活一宿,第二天就找到住处了,原来还在流浪吗……萩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留下沙罗的联系方式。 “你这家伙,这个天气,一个人住在桥洞里没事吗?” 松田阵平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这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她虽然肤色比较苍白,但除了手臂上的伤痕外,一点生病的迹象也没有。 伊达航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双手抱臂,属于警察的责任心让他对面前需要帮助的人无法坐视不管。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可以陪你去申请低保,这样你就可以拿到些钱住在室内了,住在桥洞和巷子里并不安全。” 尤其是对这么一位没有攻击力又容貌昳丽的年轻女性来说,尤其危险,很可能会触发刑事案件。 伊达航不想某一天到案件现场却发现自己熟悉的这张面孔,那绝对会让他自责又后悔。 没有户籍领不到低保的,沙罗深谙其中原理。 她是从英国被贝尔摩德大人带回来的,没有护照,得算是非法移民或者非法劳工吧?沙罗想起上辈子跟随一个大叔在一间人种混杂的宿舍里住着时,听到过的外国人的抱怨。 黑户怕警察的记忆深深刻在她心中,沙罗坚决迅速地摇了摇头。” 三人看沙罗坚持,决定暂时换个方向问。 属于警官的威压乍现,伊达航确定入职搜查一课,过几天就要入职了,专业对口。他态度不失严肃又不过度强硬地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我没有跟着你们,”沙罗否认道,“我是跟着他。” 萩原左右看看,然后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震惊道:“我?” 沙罗点头。 “喂,小阵平,你那是什么眼神?先说好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哦?” 萩原看着幼驯染的半月眼无奈,自己作为警察,虽然没有班长和小降谷那么正义凛然,但也是很靠谱的。 靠谱的新晋警察收起平常略显轻浮的语气,温柔地问沙罗:“沙罗小姐,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沙罗兜里装着她刚刚做记录的小纸条,说实话现在已经不用他帮忙了。 她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我要找个房子住。” “申请低保是需要身份证件的,这些有带在身上吗?” 他们上学时学的科目主要是刑事方面的政策法规,对于低保申请和流浪人员管理的相关政策并不是非常了解,伊达航已经准备打电话向熟人询问了。 “我真的有钱。”沙罗第二次强调道。 她的声音本来就轻盈飘渺,有时候听着就像是她在心虚,再结合她已经露宿街头快一周的事实,谁也没有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直到他们看见被领进经营不动产门店的沙罗,没怎么犹豫就刷卡全款租下了东京都北区一处高级公寓的房子。 11、酒厂入职11 伊达航明天就要开始在搜查一课的就职,松田和萩原二人在机动搜查队爆/炸/物处理班的报到日期也就在几天后,松田也要和家人趁这几天的空隙回父亲的老家一趟。 成为新手警察后他们都会非常忙碌,这也许是他们近期唯一一次能聚在一起的机会了。 三人本来打算约着一起中午吃个饭,沙罗的出现实际上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但三人谁也没有不满的意思——他们当警察本来就是为了帮助民众。 三个好友商量片刻,决定伊达航先回去准备明天的就职,由剩下两人带沙罗去医院包扎。 伊达航走后,沙罗摇头:“我才不去,医院都是骗钱的。” 这遭到了松田的吐槽:“你是什么上了年纪的顽固守财奴老头吗?” 萩原喊了幼驯染一声,让他不要对女孩子这么毒舌,但其实他自己也很困惑。 “沙罗小姐,你刚才还花几百万円租了高级公寓。” 去医院包扎顶多几千日元,比起高级公寓的租金不值一提。 “房子是男人的资本。” “……喂,hagi,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萩原研二愣了一瞬间,包容地问道:“沙罗小姐是男性吗?还是心理性别是男性?对不起之前用女性代词来称呼你,我会让这家伙改的。” 听了萩原的话,松田阵平意识到了什么,用复杂的目光看看眼前身材火辣容貌美艳的混血女人,倒也没有反驳改人称的事。 沙罗听到萩原的话,抓起自己胸前的衣服往里面看了看,思考片刻,予以否认:“不,我是女性。” 萩原研二在她抓起前襟的那一刻就绅士地移开目光,倒是松田阵平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这家伙,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妙啊。” 没有逻辑的行为,混沌的思维,即使不是警察也能察觉到沙罗身上的异常,不过作为警校生,他们会想得更多一些。 萩原和松田对视一眼,上前一步:“沙罗小姐,请原谅,作为警察这是我的义务。” 沙罗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放大,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随后一种温热粗糙的触感覆上她的眼睛,随后眼皮被向上撩开。 这还是沙罗两辈子第一次被人的肢体真正碰到,陌生的感觉让她愣在原地。 那双青绿色的眼睛毫无异常,虽然眼神有些空洞,但并不是因为药物而导致的生理上的问题。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向松田阵平摇摇头:沙罗应该没有吸食违禁物。 那肯定是精神上的问题了吧?松田用眼神示意幼驯染。 “抱歉啊沙罗小姐,冒犯你了,作为赔礼,我去药店买些可以消毒的东西,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吧。” 沙罗戒备地回答:“你要收多少钱?”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面对警察的怀疑和检查一点也不在意,现在他们提出免费帮她清理伤口,反而遭到了防备。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向她再三保证不收钱后,便动身去附近的药店买药了,留下松田阵平和沙罗在原地等着。 松田阵平不喜欢直接喊女人的名字,他斜靠着墙,点燃了一根烟:“你叫什么?” “沙罗。” “姓氏呢?” 沙罗想起她为了入职黑衣组织,编造了一个“新宿”的姓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疑,但实际上那只是她上个世界经常随大叔们去的地方。 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应该就不用编了吧。 “没有。” 松田阵平掸了掸烟灰,狐疑地问道:“你不是因为有案底所以故意不说真名吧?” “没有。” 松田阵平再次觉得沙罗有精神上的问题,大概还很严重,显得整个人木楞愣的。 别是脑子受过什么创伤吧,难道是失忆之后和家人走丢了?他怀疑地想到,决定之后让班长帮忙查查失踪人口中有没有这么一张脸。 “——小阵平,不要在女士面前抽烟啊。” 提着药品回来的萩原研二随手把松田阵平的烟掐掉了,松田阵平不耐烦地“切”了一声,把烟头收起来。 沙罗平静地看着他们互动。 萩原研二拧开装有双氧水的小瓶子:“会有点疼哦。” 沙罗后知后觉发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不解道:“……疼是什么?” 双氧水被涂在密集的血痕上,萩原研二惊讶地发现,虽然有着药物刺激,但那纤细的手臂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手臂的主人更是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里带着一抹单纯的疑惑看向他。 松田阵平惊讶地挑高眉毛:“你没有痛觉?” 沙罗不知道痛觉是什么,但感觉解释起来很麻烦,索性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啧啧称奇。 伤口处理好了,萩原研二给还在流血的伤口缠上一层绷带用来止血:“过一段时间记得把绷带拆开,最近不要碰水。” 摸了摸自己变得干爽的手臂,沙罗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萩原研二笑了笑,随意地答道:“因为我很喜欢看到女孩子的笑容,不想她们受到伤害。”他释放着自己的善意和亲和力,希望能安抚到沙罗。 但由恶意组成的类人生物沙罗被这股善意吓到了:什么东西,好可怕! 她惊恐地看了萩原一眼,拔腿就跑。 萩原研二:“……嗯?” 松田阵平笑了出声,幸灾乐祸道:“hagi,你要不要追一下?那女孩是被你过时的肉麻话吓跑了吧?” “好过分啊,小阵平。” …… 不管萩原研二说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他始终是沙罗见过与人相处得最好的人类,每次出现,身边的同伴都不低于两个。 这天夜总会的营业时间,店长目光如炬,把沙罗叫过来,告诉她有人指名她,并警告沙罗这次不要再搞砸了。 沙罗严肃地回答:“不会的,店长。我得到了秘籍。” 这用的都什么词汇,悦子不信任地打量沙罗两眼,还是挥手让她去了。 沙罗的客人是一家物流公司的社长,他来东京出差,第一次来店里,所以不知道沙罗的事迹,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孩会坐冷板凳。 难道是货不对板,照片欺诈? 等沙罗走到他面前,这位社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长得比照片还好看,不火没道理啊。 他试探性地问道:“momo酱是吗,你好,我是庆贸物流的健次郎。” “——你好,健酱!” 有,有点东西。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被亲切的昵称击沉,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他点了一瓶酒,沙罗的业绩也终于突破了零的大关。 几杯下肚,健次郎被沙罗说的好听话哄得飘然,忘乎所以地问道:“momo酱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好看吗,还是普通?喜不喜欢?” 沙罗看了看他的脸,陷入为难,上辈子的社畜大叔们就不会直接说实话,因为对业绩会有惨痛的影响。 那她该怎么回答呢? 沙罗从腰侧拿出小纸条看了看。 啊对了,身材!况且京华酱也说过,不想回答的可以换个话题。 沙罗上下打量几眼健次郎,男人渐渐变得坐立不安,总觉得沙罗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评判美丑。 “健酱的身材很好呢,我特别喜欢的。”沙罗开口语气轻柔,极为陈恳。 眼前的男人因为生活优渥和久坐不动,长得啤酒肚非常明显,脸颊滚圆,不过一会儿就用手帕擦擦身体上的虚汗,显然是体质不太好。 这样的身材逃跑也不会很快呢,完全就是受咒灵喜欢的那种人类。 就像狮子也会喜欢没有很老、跑得不快也逃不远,还肥肉巨多的斑马一样。 健次郎能坐到公司社长的位置显然不是傻子,但一是夜总会的环境衬托的他十分兴奋,理智减少,二是沙罗实在陈恳,不像是在说谎。 在之前的交谈中,其实健次郎就觉得长谷川桃特别能理解自己。 在他对自己早年创业的艰辛史侃侃而谈的时候,长谷川桃表现得非常兴奋和赞叹,偶尔还说出几句和健次郎这几年心境相仿的话,让他简直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虽然也隐隐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懂他一个大叔的感受,不过长谷川桃甚至对他经历过的冷眼和挫折也是感同身受,这些让健次郎非常受用。 就像是在和有着相同阅历的同龄人说话一样舒服。 而且这还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 健次郎忘乎所以,陶然在酒逢知己的感觉中:“——这里点一座香槟塔!” 沙罗,一鸣惊人,首次盈利创收一千万円。 …… 距离沙罗开始她的任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正巧到了组织财务月度清点的时候。 因为贝尔摩德深受组织boss信任,并且组织经费一向宽裕,财务部的人已经习惯了看也不看地把贝尔摩德的帐目一笔全部报销。 不过这次又新增了一个据说叫“新宿沙罗”的人,是贝尔摩德从国外带回来的储备成员,正在执行她的干部考察任务。 好像也是个贯彻神秘主义的贝尔摩德第二。 财务长叹一口气坐在电脑前,准备查看这个沙罗用了多少组织经费要报销。 “?!!” 贝尔摩德正好有事回组织的行政基地,顺路便去财务部逛了一圈,想看看沙罗的经费有没有给正常报销,毕竟她当初给沙罗的那张卡说是预支工资,其实就是她向财务那边要的组织经费,用组织的账号定期给沙罗汇去一笔钱供她生活。 她其实从没指望过沙罗完成那个任务。 取得组织代号走得太高未必是好事,如果沙罗只是一个底层成员,离boss远一点,贝尔摩德可以时不时照拂她,算是回报她的救命之恩。 贝尔摩德走进财务主管的房间,却敏锐地发现里面的气氛怪怪的,尤其是当她出现后,财务主管的眼神变得十分诡异。 贝尔摩德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新宿沙罗那边的钱有照常给发吧?” 财务部在组织里远比不上情报组和行动组的重要性,规模也小,贝尔摩德倒没想过他们会反驳或者拒绝自己,只是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多少引起了她的怀疑。 “关于这点……我想这钱不用发了。” 贝尔摩德狐疑问道:“什么意思?” 财务主管维持着脸上复杂的神情,把加密了的转账记录给贝尔摩德看。 沙罗分七次给组织的账号转帐,总计五千万日元。 贝尔摩德陷入沉默的同时,财务主管敢怒不敢言地看了看她,心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情报组进账。 12、酒厂入职12 沙罗和卡尔瓦多斯的射击练习在两星期前结束,原因是沙罗的进度实在慢的离谱,打靶的准头糟糕得无可救药。 卡尔瓦多斯本以为贝尔摩德大人会训斥自己办事不力,没想到听见这件事后,贝尔摩德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沙罗不会用枪这件事,以她作为一名黑衣组织成员的角度看,是非常不合理甚至危险的。贝尔摩德却表现得像是件事正和她心意,当即就告诉卡尔瓦多斯不用再教了。 “可是,难道她以后做任务......” “我尽量不让她接需要用枪的任务。”贝尔摩德打断了卡尔瓦多斯的话。 贝尔摩德已经这么说了,卡尔瓦多斯当然就没再说什么,不过他私下还是会忍不住想道:如果沙罗接到清除目标的任务,真的要用冷兵器去杀人吗? 不会丢黑衣组织的脸吗? 卡尔瓦多斯向来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此时脑子里却不由想到,如果沙罗和琴酒一起出任务,看到她不掏枪而是用锄头砍了目标,琴酒的脸色该有多精彩。 卡尔瓦多斯竟然有点想看。 不过为什么他的第一想法是觉得沙罗会挥舞着锄头砸在目标脸上,再怎么不济也应该是刀吧? 果然还是被那个怪人污染了精神,这位优秀的黑衣组织狙击手沉重地想着。 不管他多么不情愿再看到沙罗,但在他一直以来仰慕的贝尔摩德大人的吩咐下,卡尔瓦多斯还是要去见沙罗。 不过这次就是交代任务进展,相处时间短暂,不会像以前的枪支训练那样持久地折磨卡尔瓦多斯的神经。 虽然对沙罗有着诸多怨念,但卡尔瓦多斯其实是一个话不多的人,通常只对任务和贝尔摩德相关事情投以关注,对其他东西不太在意,在一些情景下甚至可以说是比较随和的。 ——不过既然琴酒都会问任务目标自己是不是太温柔了,组织成员关于“温柔”“随和”这样的词的理解是否正确,实在还是需要再考察考察。 不管怎样,卡尔瓦多斯并没有自己指定见面的地点,而是让身为组织新人的沙罗决定。 他已经做好沙罗选在赌马场里或者柏青哥店前的准备了。 沙罗对他的信息一向秒读,但回复非常慢,卡尔瓦多斯本来以为是态度问题,一开始只是嗤笑而过,之后却发现沙罗只是打字慢而已。 因为她是用左手拿着手机,只用右手食指点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 出乎卡尔瓦多斯的意料,沙罗的见面地点没有选在任何热闹的地方,而是在偏僻幽静的郊外,既不是公园,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到了地方,果然一个监控也没有,沙罗给的定位离公路足有一千米,接下来就只能走土路,这几天东京没有下雨,卡尔瓦多斯开到了地方,黑车下半部分的三分之二都已经薄薄地盖上一层土。 眼前是一条不大的河,水看着挺深,水流潺潺,河边杂草丛生,沙罗就坐在唯一的一片没有草的地方,视觉上就像是那片没有长草,而是长出了一个人性生物。 看样子是自己把这块的草拔了。 她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衣服上沾满草屑草籽,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又好像精神头不错的样子,一如既往朝他讨好地笑着,贯彻她“尊敬前辈”的老一套。 沙罗休息得好不好这种事,卡尔瓦多斯根本不在乎,真正让他紧张的是沙罗脸上沾染的血污和泥渍。 尤其是在嘴附近,血迹尤其明显。 卡尔瓦多斯突然想起她之前关于“杀了然后把头吃了”的言论,心里猛地一颤。 他格斗技巧和射击速度精度都比沙罗高上不止一个层次,按理说没理由怕她,事实上,卡尔瓦多斯感到的并非恐惧,而是戒备和警惕。 是人类在面对伪装成人类的类人生物时发自生理的排斥。 不熟悉内情的卡尔瓦多斯只是紧绷了精神,紧张的关键迅速转移到沙罗的行为会不会给组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脸上的血,哪来的?” “啊。” 沙罗对着河面端详片刻,把头泡在河水里浸泡了两秒,一边甩头一边解释,“前辈,这是之前吃鱼忘擦了而已,这副模样请您不要在意。” ……鱼血吗? 早知道日本人会吃生鱼片,原来会吃成这样满脸是血的样子啊。 ——卡尔瓦多斯对日本文化产生了微妙的认知错误。 “你之前那些钱,贝尔摩德大人让财务转回你账上了,以后除非组织要求,任务中额外获得的钱不用上交。” 卡尔瓦多斯照着贝尔摩德吩咐他的说。 “诶?”沙罗一脸震惊地回头,“可那是五千万日元,这么多真的可以吗?” 卡尔瓦多斯看了她几秒,用陈述语气平静地说道:“组织每年进军火的钱够铲平一个小型国家,你那点钱还不够boss看在眼里。” 沙罗上辈子跟着大叔们,已经习惯人类买个便当也要计算几十日元差价了,骤然听到五千万円不算什么的发言,沙罗感到十分震撼,本来就不存在的三观都要动摇了。 卡尔瓦多斯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现在,汇报任务。” 沙罗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说完后深深垂下头。她到现在还没见过目标任务第二面,原本以为转了这么多钱给公司,可以功过相抵,没想到公司家大业大,完全不在乎这些钱。 可恶,这么好的公司,我却搞砸了。 卡尔瓦多斯听了她的进度后没什么表情,平淡地点了点头。 “——前辈,你不骂我吗?” 虽然在河边的湿土和野草上土下座有点奇怪,但沙罗已经做好觉悟了。 “骂你,为什么?” 卡尔瓦多斯皱了皱眉:“这种任务花上三个月也是可能的,你一个新手还想像贝尔摩德大人一样一天就完成吗?” 更何况,卡尔瓦多斯的眼中滑过一丝晦暗的光,凑近沙罗低声说道:“进组织的卧底,有的已经七八年才被找出来,新宿沙罗,你没有这样的觉悟吧?” “卧底?”听着挺刺激的,沙罗想。她混沌一片的记忆中似乎从电视上听说过这个词。 “待遇比我们公司好吗?养老金多少?有医保吗?” “......” 卡尔瓦多斯祈祷她下一次任务是和琴酒一起,他看琴酒整天苍白着一张脸,正适合让新宿沙罗来帮忙提提血压。 他不欲多留,转头就要开车扬长而去,却被沙罗小声叫住了。 “前辈,你能带我回去吗?” 卡尔瓦多斯转过头,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她几眼,怎么看怎么落魄的样子,他的心头涌上了一个奇怪的猜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太阳升起落下是一天,沙罗数了数:“两天前。” 她是自己拿着渔具随便走到这边的,但太阳的位置变了之后就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卡尔瓦多斯沉默:“......” 这女人脑子有病。 “上车。” “卡尔瓦多斯前辈,一会儿要去喝一杯吗?” 还喝一杯,就她现在这样,自己和她一起出现在街上怕是会被立刻逮捕。 卡尔瓦多斯打着方向盘,汽车引擎轰鸣作响,他言简意赅地拒绝了沙罗的邀请。 “滚。” ...... 就这样,沙罗继续在夜总会蹲守她的目标任务。 此时的长谷川桃今非昔比,凭借着对大叔心理的精准认知,她和大多数客户们都能感同身受,意趣相投,每次都能畅聊人生到双方都满意的程度。 加上一张娇美面孔作为加分项,momo酱已经跻身店内营业额的前三位。 这天,彦上京华在沙罗换完衣服刚出来准备开始工作的时候,揽住她的肩头,小声说道:“momo,你要找的是不是那个人?” 沙罗看她搂着自己,瞳孔巨震,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那么多大叔梦寐以求的事情会主动发生在自己身上。 直到京华发现她走神,不满地晃了晃她,沙罗才迟钝地往她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只一眼,沙罗就睁大了眼睛。 终于,在和卡尔瓦多斯汇报任务的一周后,她久违的再次见到了那个气质严肃的中年男人。 就是他,她的任务目标。 彦上京华看她专注发光的眼睛,又看了看那个阴沉的男人,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从没看过长谷川桃对一个客人的到来这么期盼,甚至还每天都嘱咐她,拜托她帮忙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来,生怕错过。 长谷川桃入职以来一直对彦上京华很好,每天帮她挡酒,提业绩,还总是等她一起去车站,即使她们两个的住址并不顺路。一次京华把东西忘在店里,从车站走出来准备回去拿一趟,却碰巧发现长谷川桃并没有乘坐电车,而是往车站的另一个方向走了,似乎她来这边就是为了送京华而已。 如果不是对“爱慕”这种情感非常熟悉,而长谷川桃对她明显没有这种情感,彦上京华差点以为自己多了个女性追求者。 彦上京华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有奶奶抚养她长大,内心深处是十分渴望和依恋别人的陪伴的。虽然来东京的时候,京华一直想着人不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热衷于管闲事,但既然关乎到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京华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担忧地悄悄伏在长谷川桃耳边,低声用气音说:“momo,这是工作,你可不要陷进去了。” 美女在我耳边吹气,什么高级待遇。 沙罗揉了揉耳朵,脸不争气地红了,整个人受宠若惊,直愣愣地盯着彦上京华。 “嗯?”美女刚才是不是跟她说话来着? 京华看到她的反应,心下一凉。 完了,别是已经陷进去了吧。 13、酒厂入职13 “momo,这只是工作,逢场作戏,不要动真感情。”彦上京华忧心忡忡地附在沙罗耳边说道。 “逢场作戏是什么意思?” 糟了,忘记她好像文化水平不高了,京华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说:“意思就是不要喜欢上你不该喜欢的人。” 她想着长谷川桃这次总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却发现长谷川桃的疑惑丝毫没有减少,她问道:“喜欢是什么?” 还好,她的担心应该不会成为现实,感谢长谷川桃的迟钝和不谙世事的性格,京华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发尾,小心地没有破坏长谷川桃的发型:“没什么。” “我就很喜欢你哦。” 下一秒,沙罗语出惊人。 彦上京华愣了愣,随后放松地笑了:“谢谢,我也很喜欢momo。” “对了,下次休息要不要来我家,我奶奶从老家寄来了腌鱿鱼。味道太大所以没拿过来,不过可是很好吃的哦?” 这是现实吗?美女竟然邀请我去她家? 沙罗被突如其来的邀请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那么多大叔只敢想想的事情,居然发生在她的现实生活中了。 这种好事她当然不会拒绝:“当然好了!我会带冰啤酒去的。” 啤酒? 彦上京华想起长谷川桃三番两次邀请她去喝酒,以及近一个月店内卖出去酒水的五分之一估计都是她一个人喝的,不由得感叹道:“momo酱真的很喜欢喝酒呢。” 沙罗愣了愣。 喜欢吗?她只是在模仿上辈子看到的大叔的习惯而已,喜欢喝酒,喜欢赌马,喜欢柏青哥,喜欢美女,喜欢钓鱼…… 她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感觉,虽然会觉得钓鱼时候漫长空白的等待很舒服,啤酒的气泡在嘴中炸裂的细小刺痛很好玩,但那些就是喜欢的理由吗? 沙罗搞不太懂,不过她一向不喜欢思考和深究,对于他人提出的问题,如果需要思考,她一般情况下索性就会点头。 “大概吧,小京华,一会儿见。” 沙罗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她的任务目标身边,男人显然认出了她,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木然了一些,上面写满了:怎么又是你? 沙罗讨好地笑了笑,假装没看见他的无奈。 “客人你好,距上次见您过了好几天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这次沙罗总算顺利进入自我介绍的环节,两人互换名字,也就知道男人的名字叫“锦川津和”。 不过这就是他们唯一流畅的对话了。 男人既不喜欢回忆往事,也不喜欢炫耀财力和自己的成功,不抱怨也没有任何爱好,偏偏还寡言,这让两人的对话进行得非常艰难,不一会儿就陷入沉默。 刚成为人没几个月的沙罗找话题找得非常艰难,就在她濒临失败的时候,旁边那一桌的青年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大声说着要给他那一桌的女孩儿们看看自己今天录到的有趣视频。 那个人沙罗也认识,他说话嗓门大,喜欢在人少的时间段过来,因为长得端正又风趣幽默,所以受到店里其他人的欢迎,不过沙罗因为和大叔们更聊得来,所以也没跟他接触过。 这个人喜欢吸引人的注意,很享受被女孩子们簇拥的感觉,不仅在人比较少的时间声音很大,视频也喜欢用大屏幕的设备,放大音量播放。 因为他放的音量比较大,而且沙罗这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两人的目光便纷纷被他那边吸引过去。 视频比较模糊,好像是用手机随手拍摄的,但并不晃动也没有任何东西的遮掩,显然是被视频的主角允许的,或者说只少是被视频里那个明显掌握权利的人同意。 视频的主角是两个男人,一个在地上土下座,声音颤抖恐慌,不停地解释着什么,请求着社长的原谅,他做这份工作已经很久了,请不要开除他。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年轻人,坐在男人的正对面,显然就是那个被叫做社长的人。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显然不为所动。 就在他即将说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一只猫过来蹭了蹭他。 那是一只长毛的白猫,显然被精心打理过,一身白毛光滑柔顺,蓝眼睛闪闪放光。它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在不经意路过的时候,突然跳到年轻人的腿上,矜持地蹭了蹭他。 年轻的社长显然非常惊喜,他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只白猫,随口说道:“既然小白都给你求情了,那这次就算了吧。” 几分钟的视频马上就放完了,旁边桌子的女孩子们发出了陶醉的声音,她们都被视频中白猫的举动可爱到了,夸它通晓人意又超级善良,说这个视频可爱又有趣。 锦川津和却发现身边的女子抿紧嘴唇,他挑了挑眉,难得主动搭话:“你不觉得这个视频可爱吗?” 沙罗皱起眉头:“有什么可爱的,那个大叔也太可怜了吧,为什么自己的请求没有用?而且那只猫绝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什么求情,就是那个社长心情好了而已。” 她习惯性地从大叔视角出发,完全不像其他女孩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可爱猫猫上。 锦川看了她一眼,第一次在沙罗面前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是紧绷的、阴郁的:“是啊,总有那种年轻人,虽然为他父亲卖了十几年的命,到头来却抵不过随便一个什么东西,把下属看得比一只猫还轻。” 沙罗只感到有亲切的感觉从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是恶意。 对谁的呢? 沙罗一如既往地没细想,只是开心于两人打开了新的话题:“您怎么知道那个大叔之前是为社长父亲卖命的?” 男人却不再说话了。 就这样,一个晚上又结束了。 虽然和目标有所接触,但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要替换的情报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 沙罗低落地一个字一个字敲完了短信,这是卡尔瓦多斯要求她与目标人物接触后必须要记录的报告。 第一次的报告石沉大海,并没有回信,沙罗还紧张了好几天,结果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毫无收获就被开除。 所以这次她并没有等回信,而是在和美女共饮的畅想中缓缓入睡。 …… 在工作场合一向精致美丽一丝不苟的彦上京华,在自己家里明显放松了很多。 她繁复的盘发散落在背后的位置,用一条发带松垮地系住,正好是不会飘到眼睛前面的程度,没有化妆的脸像女高中生一样散发着青春的书卷气,一双狐狸眼还是一样的美丽狡黠。 她的性格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油滑讨巧的话变少了,显露出她本身的率直坦诚的性格,和沙罗一边吃鱿鱼喝酒,一边漫无目的地聊着最近两人身边发生的事。 京华发现沙罗的性子很怪,有时候过于热切,有时候又显得冷淡,她在东京没几个认识的人,这和京华同病相怜。这种相似之处,无意间加深了京华对沙罗的友情。 当听说沙罗和一个警官在不同场合遇见过三次,京华明显兴奋起来。 “萩原警官长得帅吗?” 沙罗毫不犹豫:“嗯。”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他的时尚品味也很好,发型很潮,穿得很年轻。” 京华虽然觉得沙罗看人出发的视角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她发现沙罗对萩原研二的评价很高,于是朝沙罗狡黠一笑,意有所指:“感觉这个帅哥很关心你啊。” 沙罗完全没听出来她话里暗藏的意思,若有所思地说:“是吗?” “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你?” “这个无所谓吧。” 萩原不是女孩子,也不是上司或是前辈,他如何评价沙罗有什么关系? 京华还以为沙罗一定对那个警官有好感,闻言不禁感到惊奇。 “欸——” “......” 两人今天都休息,京华在东京没有熟人,一时没有止住话头,沙罗自然也不会主动叫停,两人就这么一直聊到下午五点,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京华看了一眼外面,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要不你在我这儿住一晚上再回去吧?” 沙罗睁大眼睛,结巴着说:“啊,不,这个有点……” 有点超纲了。 京华只当她是第二天还有事,并没有强求,只是嘱咐道:“这一片治安还算好,但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沙罗点头。 彦上京华试探着说:“下次,再来玩吧?” 沙罗点头再点头。 京华如释重负地笑了,这是她来东京的第一个好朋友,她不再感到那么孤独和需要慰藉。 沙罗从京华家里出来后,沿着河边往来时候的相反方向走着,这时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暗下来了,路灯亮起,不过这对沙罗没什么差别,她很习惯黑暗的环境。 这一片不是居民区,路上没什么人很安静,却在沙罗拐进另一条街的时候,异变突生。 路的不远处传来响动。 一个女子的凄厉的尖叫声和呼救声还有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显得十分混乱紧张。 沙罗歪了歪头,往前继续照常走着。 她走到了尖叫声传来的那个岔路口。 在路口的另一侧,一个男人一手提着尖刀,另一手拽着一个溅上了血迹的女包。搏斗看样子已经结束了,并且胜负已分,男人正提着刀逼紧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女人。 远处掉落着一个面罩,还有一只高跟鞋躺在反方向。 沙罗看了两眼,没太在意,照常朝着自己要走的方向走去。 沙罗的脚步声一向很轻,直到她经过两人面前,才被两人同时注意到。 “——救命!” “——站住!” 14、酒厂入职14 瘦削的男人瞪着一双突出的眼球向她刺来,沙罗迟钝地往旁边躲了躲,抱住自己的头。 刀刃划开一道横贯背部的伤口,血从分开的皮肉中缓缓流出,沙罗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脑袋。 幸好,没掉。 男人看她愣在原地,没有任何痛苦的反应,以为自己这一下失手,继续狠狠地拿刀向沙罗的心脏捅去。 心脏和脑袋受到伤害会大大削弱沙罗的力量。 她终于被男人毫无理由又持续不断的攻击激怒,接住了他拿着刀的那只手腕。 这只手腕虽然枯瘦,但比沙罗的手腕要粗上一些,再加上沙罗白嫩的皮肉和毫无威胁的反应,男人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把沙罗的反抗看在眼里,继续往手上施加力量,试图把刀尖送进沙罗的胸口。 下一秒,他因为双眼处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昏死过去。 阴影里,本应该有一对凸出眼球的位置瞬间凹陷下去,不见踪影,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窝。 被抢的女人回过神来,她看也不看被抢匪死死攥在手里的包,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石头,害怕惹上人命所以不敢砸头部,而是往劫匪的身上狠狠砸去。 沙罗眼见着劫匪的手腕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角度,打了个冷战,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把几乎被她消化的眼球还了回去。 劫匪的眼球慢慢又恢复了弧度,不过比之前更平滑一些,不再那么凸出,正常了许多。 “我什么也没干。” 沙罗心虚地举起双手,向女子示意,生怕她发现自己之前想要私吞眼球的举动。 女子没有注意到发生在劫匪脸上的一切,她大概四十岁上下,因为这一系列惊险的变故而脸色煞白。确认劫匪不会再醒来之后,她捡起劫匪的刀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死死攥在拿块她捡来的石头,终于支持不住自己发软的双腿,因为失血过多而瘫倒在墙根处。 沙罗确认她好像不会再攻击自己,便打算继续往公寓的方向走。 女子还没喘两口气,却看见刚才见义勇为的小姑娘拔腿就要走,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沙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叫住,老实地回答:“回家。” 女子虚弱地捂住自己手臂和肩上的伤口,用最后的力气向沙罗喊道:“帮我报警。” 报警? 警察。 沙罗想了想,翻出手机,在只有两个人的通讯录里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萩原的名字。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丝疲惫。 “沙罗小姐?你居然真的给我打电话了。” 沙罗纠结一下,试探着说:“抱歉?” “不用不用,我很高兴的——不过抱歉,现在我还在执勤,一会儿再打给你好吗?” “抱歉打扰你了,但是那位女士刚才让我报警的时候,好像很急的样子。” 沙罗诚实地说道,为了确认,她又凑近倒在墙角的女人,喊了几声:“小姐姐?小姐姐?” 没有回答。 沙罗眨眨眼,抱歉地告诉萩原:“她好像睡过去了,还睡得挺沉的——她可能不是特别急,不好意思打扰你上班了。” “——等等!”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手忙脚乱的衣物摩擦声。 片刻后通过手机传来的声音变得再次清晰,不过不再平静:“发生了什么,你说的那位女士还好吗?!” 沙罗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和萩原详细说了。 “——那个男人还躺在地上,小姐姐让我报警,我只认识你一个警察,所以就打给你了。” 萩原沉默片刻:“沙罗小姐,请你在那里不要动,和我一直保持通话,我马上过去。” 说罢,隔着手机模糊地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hagi,hagi你干什么——虽然这会儿没任务,你也不能直接走啊,那老头肯定骂你!” “抱歉啊小阵平,真的是急事,帮我说一声,回来会和你们解释的——” 另一个声音越来越远,沙罗不知道这是因为那声音本来就弱,还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模糊。 好困。 好冷...... 想睡觉。 要手机保持通话,在原地不要动,那我拿着手机在这里睡一会儿也无所谓吧? 啊……她感知到了自己留下过的咒力残秽。 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谁一直在附近看着…… 沙罗面朝下,直直倒在马路旁边,不省人事。 萩原和附近警署的警察一起赶到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路上倒着三个人,男人面色僵白,神情深陷痛苦,手腕角度扭曲地放在地上;一个中年女子低垂着头坐在靠墙的位置,头发凌乱,周围血迹斑斑,十分可怖。 在他们不远处倒伏着一个人,她在秋天依旧穿着一件夏天的连衣裙,银色的长卷发几乎全部被血染成红褐色,她背部朝上,赫然是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 沙罗肤色本就惨白,比起失血过多晕倒,她更像是一具已经回天无力的尸体。 萩原研二倒吸一口冷气。 注意到现场的搏斗痕迹,以及那位倒在墙根处女士体面讲究的衣着,以及横在不远处的名牌女士提包,萩原研二果断拨通了任职于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杀人犯搜查第3系的伊达航的电话。 伊达航赶到医院的时候,两名失血过多的女性还没有醒,那名男性案件嫌疑人倒是已经苏醒。他醒后神情一直惊恐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阵剧痛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伊达航非常确定这就是他和带他的警官接手了大半个月的,强盗杀人事件的真凶。这次受害者没有生命危险,头部也没有受到严重伤害,更是有沙罗这位目击证人,让嫌疑犯伏法的希望非常大。 伊达航省略案件细节,把大致的情况和萩原研二简单交代了。没一会儿,带伊达航的老警官也赶到了医院,伊达航随即和萩原告别,跟着那位警官一起进了嫌疑犯的病房录口供,留下萩原在沙罗和另一名女性受害人的病床边。 医院通过手提包里找到的证件,通知了女性的家属,现在正往医院赶来,萩原识趣地坐在靠近沙罗的那一侧,不想妨碍到这劫后重生的一家人团聚。 病床上的女子被裹在白色的病号服里,雪白的脸上连嘴唇也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唯一的颜色竟然是她银发上蹭到的血迹。 萩原苦笑一声,明明可以找附近的警员前来查看情况的,自己却直接从科室跑出来了。不过他也没什么后悔的,谁叫沙罗报警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呢。 身为警察,不辜负市民的信任的觉悟总还是有的。 即使要为这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出警,给部门老大赔上几篇检讨和额外的加班。 …… 沙罗醒来的时候,睁眼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鼻子还闻到奇怪的刺鼻气味。直到看到走廊里来往的护士和医生身上的衣服,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在医院。 等等,医院? 另一张病床旁坐着的男子突然发现她醒了,立刻对着走廊里大呼小叫:“医生,医生!她醒了,那个女孩子!” 沙罗正在思考,越思考越恐慌。 她是怎么来的医院? 救护车要多少钱来着…… 不知道医保报不报销? 等等,她根本就没有医保,没正式入职公司的话要交社会保险,但她连户籍都没有,哪里配有保险这种东西。 男人的喊声响起来的同时,沙罗脸瞬间绿了,她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接着打开窗户,试图跳出去。 一气呵成。 萩原研二赶到病房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准备给沙罗清理头发上血迹的湿毛巾。还没走进门,他就看见病房的窗户前面,沙罗正在以一个诡异的扭曲姿势企图把自己挤出去。 虽然她的柔韧性出奇地好,但那个窗子能打开的大小连十岁的孩子都过不去,更不要提身材姣好的成年女性了。 受害人家属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站着,疑惑且惊慌。 他已经劝了好几次,但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不是被之前发生的事吓到了,看起来非常恐慌,几乎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沙罗,你在干什么?”萩原研二尽量轻柔地问道。 沙罗一瞬间从窗子旁边回到床上——她可不想让警察抓到自己逃单。 萩原研二也感到疑惑,不过他知道沙罗的性子本身就有些古怪,并没有深究。他耸耸肩,在取得沙罗的同意后轻轻擦拭着她的发尾,让银色长发逐渐恢复了原有的光泽。 看着沙罗捻着自己的发尾发愣,萩原研二微笑着说:“沙罗小姐还是这样更好看。” “是吗?” 萩原敏锐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撒娇一样的反问,沙罗似乎是真的没有看出两者有什么区别。 沙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请帮我擦得更干净一点吧。” 头发被触碰的感觉也很奇妙,就像啤酒丰富的气泡一样,是对感官的放大刺激,这让初次拥有五感的沙罗非常着迷。 萩原研二摸摸后脑勺处的发尾,眨了眨眼。 擦头发这件事本来就有些亲密,发生在男女之间更是有一层旖旎的朦胧意味,在并不相熟且一方是警察的他们之间,似乎有些越界。之前他只是不希望这个女孩子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漂亮的长发粘上了不好看的血污,但沙罗似乎并不在意,现在又希望他继续帮她擦头发。 她似乎对社会中一些不成文的习惯完全没有认知,游离之外。 为什么? 并没有选择在这时深问下去,萩原研二欣然接受沙罗的提议:“当然了,我的荣幸。” 当伊达航录完嫌疑犯的口供,就听闻沙罗已经醒了。 他一推门,就看见绿眼睛的姑娘随着头发上的力度,脑袋一晃一晃,像是一只打瞌睡的同时被揉搓毛发的银色长毛兔子。 他不由得想起刚才嫌疑犯说的话:“她把我的眼睛扣下来了!” 那个人的眼睛还好好呆在眼眶里,但伊达航却认为他的恐惧是真的,就连带他的老警官也无法完全确认嫌疑犯在说谎。 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呢?这个女孩背后有什么样的秘密? 萩原会受到威胁吗? 伊达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却一半是担忧,一半是怀疑。 不过幸好,他知道自己同期实际上是个心思缜密沉稳的人,萩原研二对沙罗的怀疑,未必比他的少。 15、酒厂入职15 心惊胆战地在病房里录完口供,沙罗没等到天亮就赶紧办理出院——她怕错过随时可能出现在夜总会的任务目标。 离开医院没走两步,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未知号码的来信:任务有变,把药下给田中俊介,带到成枫宾馆301。 落款是gin。 沙罗着看上面的指示,眨了眨眼,戳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回道:“琴酒大哥,请问田中俊介是?” 没有回复。 这也是组织的考察吗。 难度真高,怪不得待遇那么好,沙罗在心中感叹道,自顾自地把琴酒对她消息的无视归因于组织对她能力的信任。 令她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周后,她就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田中俊介”。 灯光暧昧的夜总会里,锦川神态恭敬地向田中俊介,介绍了长谷川桃。 田中俊介很年轻,比锦川小了快二十岁,头发顶部的三分之一是浅黄色的,那双吊梢眼喜欢斜斜地看人,给人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 对人类情绪一知半解的沙罗当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尽管田中俊介吊儿郎当地瞟了瞟沙罗,眼神里面的轻视玩味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怒火,沙罗也只是非常平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也许是沙罗的顺从取悦到了这个小小年纪就继承父业而身居高位的年轻人,田中俊介今夜的态度显得非常高昂。 他醉眼朦胧地与沙罗调笑:“以后你就跟着我吧,那个人,叫锦川的家伙,就是个废柴,没用的,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不如跟着我有前途,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沙罗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意,不是因为他说的话,也不是真的认为他有前途,而是因为身边微笑着看他们喝酒的锦川,身上正冒出一股又一股浓郁的恶意。 沙罗感觉自己的力量都被增强了不少。 咒灵不像人类。人类怕痛,怕伤心,怕落魄,许多东西都能伤到他们,但咒灵只怕一样:死亡。而人类却似乎在一些时候,并不害怕死亡,简直和咒灵截然相反。 强者活,弱者死,力量的大小直接关系着咒灵的生死。所以即使作为咒灵的记忆已经和作为人类的记忆混在一起难以分辨,沙罗还是会因为咒力的增强而感到生的喜悦。 沙罗把组织发下来的药粉洒在田中俊介即将喝下的那一堆酒里。 夜总会这时候很热闹,没人会去注意他们这一桌正在发生什么。 眼见着田中俊介已经半阖双眼,手臂软绵绵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头不住地向下滑,沙罗估计这个程度应该和琴酒大哥描述地差不多了。 她看向自己的前任务目标锦川:“我把他扶到旁边的成枫旅馆休息。” 锦川不置可否地打量了田中俊介片刻:“我帮你。” 沙罗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毕竟琴酒的邮件里也并没有说不能带田中俊介以外的其他人去。她随即点点头,而锦川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马上搭住田中的另一侧的肩膀,和沙罗一起架着他往外走去。 在成枫旅馆楼下,锦川先是四下张望片刻,然后他停下脚步,脸上的醉意褪去,眼神清醒锐利。他告诉沙罗:“长谷川,这里就由你送他上去吧。” 他没解释为什么不把田中俊介送进房间,也根本不提自己倏然转变的态度。好在沙罗并不在意。 她一向没有问“为什么”的冲动,听了这话便点点头,架着田中俊介消失在旅馆的门口。 旅馆旁边停车场最偏远的地方,在黑夜中被稀疏的灌木遮蔽着。透过枝条和尚未清除干净的荒草,锦川津和看见一辆黑车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使劲握了握拳,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并没有收敛自己的脚步声,更不如说是在刻意放大脚步声,好像在向车里那个黑衣男子警示着他的到来。男子在他目光第一次投向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一直在用冰冷凌厉的目光审视着锦川的一举一动。 随着锦川的靠近,黑衣男子已经站在车前等他。 这个男人身形高大,一头披散着的银发上,戴着样式并不正式的黑色礼帽。锦川感到被他看到的地方,都好像被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逼近,不由自主地寒毛直竖。 锦川效力的组织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良心企业,与□□往来甚密,他并不害怕男子手上拿着的那把枪,却因为男子浑身的冷酷气质而心生警惕。 穿着黑风衣戴黑色礼帽的男人开口道:“锦川津和?” 锦川津和点头,他看了看旅馆的位置:“之后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琴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你老板落在我们手上的时候?” “他病死的父亲才是我的老板,那个小子谁也不是。如果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取代他,想控制谁的行踪我都可以帮你们。” 琴酒并不意外地说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锦川明白这是在试探他,正绷紧了神经,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琴酒大哥,我把人交给伏特加前辈了。” 长谷川桃的身形渐渐从黑暗里显现出来,走在灯光下。秀美的面容被光明排斥着,染上一层阴翳,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阴霾,兴高采烈地向琴酒邀功。 看见锦川时,她有些意外:“锦川先生,你还没回去啊?” 琴酒在旁边发出了象征着讽刺的鼻音:“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吗?” 虽然是在他有意的安排下,就是锦川跟着沙罗,因为目睹了她制服强盗的过程,所以锦川断定这个陪酒女大概另有来头。 “哦,那个是您啊。” 沙罗想起那天没有查看的咒力残秽。 琴酒抱着手臂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心知沙罗身上肯定有着什么其他的秘密,他可不相信那个劫匪在沙罗碰到他的一瞬间突然晕倒是一个意外。不过boss那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说是留着沙罗有另外的用处,一向忠心组织琴酒于是决定暂时放过她。 “你任务完成了,回去呆着,等组织找你。” 琴酒看了看不明白情况的沙罗,虽说这次沙罗完全就只充当了一个鱼饵,但之前是她把锦川的异心写在报告里,被琴酒发现,换来了比情报更有潜在价值的组织二把手的投诚。 平心而论,沙罗完成任务的方法给组织带来了额外的利益,说她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甚至夸奖几句,也并不夸张。 可惜琴酒并不是这样的人,宣布任务完成后,他直接挥了挥手让沙罗走人。 沙罗喜滋滋地回家,第二天,她早早按照组织指令去“iceandbounce”夜总会辞职,完成“长谷川桃”身份的谢幕。 店里的女孩子们对她依依不舍,店长尤其心疼她的离开给店里业绩带来的损失,沙罗满脸幸福地被女孩子们抱来抱去,心想,这样的任务她可以再接几百个。 爽啊。 然而,无形中,沙罗却觉得这样的幸福缺了点什么,素来不爱动脑子的她忽略了微弱的异样感,却在踏出店门的拐角处被拉住了衣服。 在后面的人看不见的角度,沙罗的脸重新变成“长谷川桃”的样子,她回头去看。 是彦上京华。 对了,沙罗想起,她感到异样的原因就是这个女孩。自己答应过再去京华的家里的——承诺需要被信守,即使没有用咒力立下束缚。 “小京华——” 彦上京华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辞职,是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二十岁就背井离乡出来工作的小姑娘,双眼有些泛红,正强忍着不要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太强硬。 京华不是想质问长谷川桃,她当然知道这是长谷川桃自己的选择。可这个人既没有和她好好地正式道别,甚至要离职的消息都是通过同事的口中听说的,彦上京华还以为她们是朋友,明明之前相处得那么亲密…… 沙罗听她这么问,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即将正式入职的公司待遇很好,前辈也很和善。” 彦上京华眯着一双狐狸眼看她,以往弯弯的笑眼现在却垂落着。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祝你在那个公司工作顺利。” 她狼狈地想转头就走,出乎意料地,她的手腕被一股力量拉住,力量虽大,对京华却实在轻柔,几乎是小心翼翼的。 一触即分,沙罗高举双手,有点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有奇怪的意思,请不要报警!” 京华感到了一阵奇怪的安心:长谷川桃还是老样子,怪人一个,总是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沙罗看她笑了,松了口气:“你哪天有空?” “嗯?” “不是说下次还要去你家吗?什么时候你有空?” 彦上京华呆呆看她两眼,破涕为笑:“什么嘛,害我白担心一场……喂,momo,手机拿来。” “干什么?”沙罗木楞地问道。 “给你存我的手机号,记得给我打电话,不然我电话骚扰你。” 请务必电话骚扰我。 这句话沙罗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双手捧着手机恭恭敬敬地递给彦上京华,敬畏地看着她往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然后拨过去,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人生中第一次和女孩子交换电话号码。 沙罗对着自己手机上的那串数字看了好几遍,呆呆的样子把京华逗笑了。 京华现在是上班的状态,精致的发型,完美的卷度,妩媚的妆容,笑起来的一瞬间却变回了未施粉黛的她,那个刚刚从乡下孤身来到东京闯荡的,还保持着率真天性的二十岁小姑娘。 “很高兴遇见你,momo。” “嗯。” 高兴是什么情感来着? 她脸上的笑容就是吧? 16、酒厂入职16 沙罗正坐在公寓的地板上,眼中空无一物。她即不是在想事情,也不是在看向哪里,只是习惯性长久地保持着放空的状态。 手机响了。 她倏然从一片空茫中惊醒,挣扎着去拿自己的手机。 卡尔瓦多斯前辈和贝尔摩德大人只会发信息,所以沙罗原本以为是彦上京华打来的电话,把手机拿到近前却发现来电显示: 萩原警官。 出乎沙罗意料的是,不是美女来电,她自己竟然也没觉得有多么失望。 人类情感对她来说果然还是太难懂了。 头脑简单的沙罗决定不去深想,她干脆利落地接起电话:“你好?” “莫西莫西,是沙罗吗?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问,你的伤势好点了吗?” 句子的尾音稍微上扬,开朗健谈的年轻警察隔着电话亲切地问候道。 “多谢挂念,已经没有大碍了。” 沙罗熟练地运用着属于成年人的社交词令。尽管这种话在萩原研二看来,从一个年轻女性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过分老成了,不过由沙罗说出来,竟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果然有点微妙啊,这个人。 萩原研二确实喜欢和年轻女孩子来往,连鬼塚教官也说过,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极为出众的交际能力,但是只会把这些技巧用在追女生的事情上”【1】 但他打给沙罗的这通电话绝不是出于这个目的。 应该说是警察的敏锐和责任感驱使着他打这个电话吧。 沙罗身上总有一种违和感,明明见义勇为,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却总让萩原觉得她对他人甚至自己的生命并不在乎,甚至有时候会有一种割裂的感觉。 他即怕沙罗会伤到其他人或是她自己,却又为自己在没有任何切实证据下,就这么想一位年轻女士,而感到愧疚。 这件事不断地萦绕在他脑海里,在伊达航向他说了自己的疑惑后,萩原变得更加在意沙罗的事。 “沙罗小姐最近有时间吗?或许我们可以见一面,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为了感谢你上次的见义勇为。” 萩原说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这么说实在显得居心不轨,而且作为警察难免有些轻浮,可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借口。 两个人本身就没有什么交际,难道说他要去沙罗工作的夜总会里见她吗? 联谊比较好,去夜总会还是算了。 只要带上班长和小阵平就好了,三个人显得更正式,看着不那么微妙,也不会产生误会。 这么想着,萩原研二放下心来。 事实证明他的心还是放的太早了。约见的前两天,他接连收到了来自伊达航的“抱歉,有案子,去不了了,加油啊萩原”和来自松田阵平的:“我要顶伊藤前辈的班,你就自己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所谓吧。” 萩原研二独自一人抵达约定地点附近,手里还拎着作为“礼物”的精致甜点,莫名心虚。 这是东京的一条河流,又宽又深,许多中年人喜欢在附近垂钓。 河堤风景优美,附近修缮了一个小而精致的河景公园,里面有一些有意思的小雕塑,吸引了很多年轻人来这里拍照打卡。 作为社交达人的萩原研二想当然地认为,沙罗约自己在附近的目的在于后者。 当他看到装备齐全、带着鸭舌帽穿着polo衫,支起和附近大爷们别无二致的小马扎和大型遮阳伞,一动不动的纤细背影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慢着,放在沙罗身上好像也合理? ——合理吗? 萩原盯着她梳在脑后的银色马尾,用了一会儿才确信,这个在一群垂钓大爷们中间丝毫不显得突兀的女孩子,就是约自己在这里见面的沙罗本人。 走到沙罗身边,萩原研二丝毫看不出来之前的震惊,他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沙罗专业的设备和宛如木雕泥塑一样毫不动摇的身影,真诚地夸赞。 “沙罗小姐的姿势很专业呢,是令尊教的吗?” 沙罗僵直的状态被出声的萩原打破了,她转过脸,慢吞吞地看了萩原一眼,摇头。 “不是。” “啊,抱歉,猜错了。” “没关系。” 沙罗说着,从包里抽出一个叠好的小马扎,递在萩原研二面前,示意他可以打开坐下。 地上是几厘米高的青草和湿润的泥土,沙罗的裤脚上已经沾染上不少的青草汁液和泥土碎屑。 萩原研二看看那个还没有自己小腿高的马扎,又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中长款浅驼色风衣。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秒,把风衣脱下叠好抱在怀里,然后打开马扎坐在沙罗身边,和她保持着既不疏远,也不显得过分亲密的距离。 “沙罗小姐喜欢钓鱼吗?” 只要需要思考,沙罗就习惯性点头:“喜欢。” “是吗,是很特别但也很可爱的爱好呢。” 这处钓点离其他在钓鱼的大爷大叔们比较远,萩原研二没有顾忌地说道。 “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学会的吗?总感觉小时候的沙罗小姐一定很可爱。” 虽然沙罗的反应比较少,但她有问必答的行为给萩原研二增添了一些信心,他继续问下去,想更多地了解沙罗的心理状况和精神状况。 沙罗想了想,答道:“之前看一个大叔钓鱼,久了就会了。” “——是邻居或者亲戚吗?”萩原研二继续问下去。 “不是,他一个人住,只有一个儿子。” …… 沙罗用的都是过去时,连“只有一个儿子”这句话也是过去时,这让萩原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个,沙罗小姐,为什么是过去时?” 沙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他们都死了。” “!?” 虽然多少有猜测,但萩原还是为这句话震惊了几秒。 不是亲戚也不是邻居,但既然光看那个人垂钓就能做到这样熟练,萩原觉得沙罗绝对不讨厌她口中的这个大叔。 ——那么会不会是那个人一家的死亡对她造成了心理创伤? “抱歉,很难过吗?” “难过,为什么?”沙罗用她清澈的青绿色眼睛,疑惑地看了看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敏锐地意识到:沙罗是认真的,她一点都不对两人的死亡感到难过,甚至她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死亡感到难过。 她真的有问题。 “不过,那个大叔,他确实死的很奇怪。” 沙罗此言一出,萩原研二立刻坐直身体,严肃起来。 是他的死亡有蹊跷吗?沙罗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儿子跳海自杀了,大叔就不用给那个人交学费了,明明有更多的钱可以买更好的钓具和啤酒,应该高兴才对。” 沙罗偏了偏头,满脸写着不满和困惑。 一天前,大叔兴致勃勃地要去看儿子顺便海钓,在登门的警察离开的一天后,他却因为另一个人的死亡,自己走进了河里,逐渐胖到再也站不起来的地步。 然后永远地留在了那条河的河底。 “.……” 萩原研二将“长胖”与“走进河里”联系起来,不禁得出了一个令他惊出冷汗的结论——“你看到他死的画面了?” 沙罗摇了摇头,补充道:“我在他边上呆了两天。” 男人的身体像被吹满的气球一样,肿胀起来,渐渐面目全非,青紫和靡红像滴入水中的墨汁,在惨白一片的皮肤上蔓延扩散,最终所有地方都出现了腐败的迹象。身体被沉重的物固定在同一片水域,却还是随着江水轻轻摇摆。 沙罗就沉在他身边,在河水中看着这个人,还有头顶河面折射的阳光。 她空洞而无机质的眼神,聚焦大叔的右手上。 那只手曾经把无数鱼钩拆下来,把鱼放入桶中或者抛回河中,如今却被鱼群啃得只剩下零落的森森白骨。 那是她第一次开始思考。 ——为什么? …… 萩原研二感到一阵凉意爬上了后背。 他终于能够确定,这个孩子是真的不妙啊。 她在一具自杀投河的并呈现出巨人观的尸体旁边看了两天,无动于衷,反而因为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的崩溃而感到疑惑。 对人类社会的认知混沌,对生命与人情的认识更是扭曲。 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萩原研二望着这个重新陷入发呆状态的女孩子。 她年轻漂亮,却在社会中格格不入,甚至在危险的边缘徘徊,一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已经对社会造成了威胁,甚至在前几天沙罗还曾“见义勇为”过,虽然这似乎并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愿。 她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去医院包扎都怕花钱,萩原研二无法想象沙罗会主动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那么,他能做些什么吗?拦住这个摇摇欲坠的人。 萩原研二的心情感到有些沉重。 他报考警校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警察永远不会失业。他的同期生都很优秀,降谷零、诸伏景光和伊达航都是心怀理想,为保护人民和秉持正义而考取了警察的职位。 小阵平虽然嘴上始终坚持他考取警校是为了暴打警视总监,但作为对彼此知根知底的幼驯染,萩原研二却知道小时候父亲被当成杀人嫌疑犯的经历,让长大后的松田阵平对正义和真相有着惊人的执着。 萩原研二的人生一直以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除了家里突然破产而对他造成了一定影响外,他一直被这个世界善待。 公务员有那么多种类,从小没怎么和警察打过交道的他,却破天荒地选择了这个伴随着风险的职业。 他当然相信正义和公正,但选择成为一名警察,却并非是因为什么深刻的信念,仅仅是因为他想帮助别人,回报这个养育他并毫无保留地对他倾泻善意的世界而已。 和蔼慈爱的父母,优秀独立的姐姐,志趣相投的幼驯染,意气风发的警校好友们…… 他和这个世界有着深刻的链接,这一切把他牢牢定位在光明之下。 可沙罗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想帮助她。 可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17、酒厂入职17 “——上钩了。” 水花破开水面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萩原研二。 他后知后觉地朝着鱼漂之前在的地方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再一转眼,沙罗已经在给一条大鱼解下鱼钩了。 旁边相隔很远的大爷敏锐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那条鱼的大小,给沙罗比划了个大拇指。 沙罗欣然接受。 萩原研二小时候也跟着爷爷一起去河边钓鱼,长大了一些后,他就更喜欢窝在家里的修车厂里和松田阵平一起捣鼓机械零件。算起来,他也已经十多年没有钓过鱼了,对于整套流程很是陌生。 “怎么办——我们要把这条鱼放在哪里?”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要帮忙,却又看着那条以强健的力道甩尾巴的鱼,不知该从何下手,和一脸平静死死禁锢住那只鱼取鱼钩的沙罗形成了鲜明对比。 再见,他在女孩子们面前一向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形象。 “我还不饿。”沙罗没头没脑地说道。 她手一抛,挣扎着不肯向邪恶生物妥协的江鱼,终于又回到了江水母亲的怀中。 “欸?沙罗小姐钓鱼原来不是为了吃吗?” “……你想吃?” 沙罗想了想,认真地告诉萩原:“你刚才没有和我说,所以不是我的错。下一条可以给你。” 萩原研二连忙摇了摇头,不过听到“吃”这个字,倒是唤醒了他的记忆。趁着沙罗还没再一次抛竿的时候,萩原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盒子,上面系着糖果粉色的蝴蝶结,非常可爱。 他把盒子递给沙罗。 “——我不买东西。”沙罗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 萩原知道她的脑回路通常比较奇怪,但这还是第一次他给女孩子送礼物的时候被警惕了,这位一向受欢迎的帅哥虽然谈不上挫败,但心情一时间也是有点复杂。 “不是的,这是给沙罗小姐的礼物,为了感谢你上次见义勇为。” “礼物?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沙罗盯着那个可爱的小盒子发呆,想不明白萩原的用意。 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给她补充常识:“互相赠送礼物,不仅只是在生日那一天。礼物还蕴藏着很多其他的情感,比如这一份,是感谢。” 沙罗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萩原研二把盒子又往前送了送,这次沙罗谨慎地伸出一只手接住了。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萩原研二笑起来。 “你是怕里面是炸弹吗沙罗酱?不要这么紧张,好歹我也是个警察,不会放什么危险物品在里面的。” “炸弹。”沙罗重复了一遍,困惑地皱起眉。 “我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萩原研二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沙罗很多常识都是缺乏的。 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 “这个嘛——” 萩原研二的严肃半真半假,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演习时用的模拟炸弹的图片。身为爆/炸/物处理班的一员,他当然不可能在面对真实炸弹的同时还有余裕拍照,模拟炸弹外表酷似真实炸弹,用来给沙罗科普足够了。 “这个就是炸弹哦,非常危险,沙罗如果看见的话要第一时间报警!” ——报警? “给你打电话吗?” 按萩原一向爱开玩笑的性格,如果是普通女孩子这么问他,他大概会调笑着回答:“当然了,我做警察就是要保护你们的嘛~” 但沙罗不同,她问的太真心实意了。 联系到上次在抢劫犯现场,她却给专门负责□□的自己打电话的事情,萩原研二确信她对警察这个群体的认知真的非常微薄。 恐怕对法律的认知也没多深,他在心中轻轻叹气。 “遇到炸弹当然可以给我打电话,因为我就是负责拆除炸弹的警察。 “——不过如果是其他场合,或者我没有第一时间接通电话的时候,沙罗小姐一定要拨打这个号码,这才是报警的真正含义,知道了吗?”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说教的一天,明明知道这是年轻女孩子们最讨厌的类型。 他明明是很懂女孩子心理的,萩原研二在心中再次叹气。 不过他又忽略了一点,沙罗不是普通的年轻女孩子——她常年跟在大叔们身边,已经习惯了大叔们对年轻人或者后辈,指点江山滔滔不绝的说教。 在做人方面初出茅庐的她对于这些大道理,不管对错是非,一向照单全收。 何况萩原研二可是警察,大叔们的说教里,就包括不能惹警察这一条。 可以不尊敬,但决不能冒犯,该低头时就低头,这可是大叔们的生存之道。 “我知道了。”沙罗乖乖点头。 在萩原研二对意料之外的答案扬起眉毛的时候,她已经低头开始摆弄那个被称作“礼物”的东西。 “萩原,我能拆开吗,这个。” “当然可以,不过沙罗小姐要先告诉我,为什么叫我‘萩原’?难道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萩原从之前就很好奇沙罗对他不仅说平语,而且还叫他“萩原”而非“萩原君”或者“萩原桑”这一点了。看沙罗的性格也并不是会直呼男生姓氏的那种,难道是真的是因为哪次他不小心得罪了她? “因为感觉应该这么叫。” 沙罗一边拆礼物包装带,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大叔们对年轻人都是直呼其名的。不过,在夜总会店长也叫她不要直接叫客人的姓氏,所以…… “——对不起,萩原酱。”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第一反应竟然是发小松田阵平不在这里,否则他可能会当场把那颗假牙笑掉。萩原研二并不是那种可爱型的男生,而是那种女生都会喜欢的俊朗长相,还真的没有被叫过“小萩原”。 这不禁让他开始反思,从小长大的幼驯染也就算了,难道自己叫降谷零“小降谷”的时候,他也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吗? 但小降谷从来没有对这个外号提出过任何意见。 ——zero性格真好啊。 萩原研二不由得感叹道。 他呛咳一声,既觉得好笑,有几分哭笑不得的狼狈:“抱歉抱歉,还是叫我萩原吧——不过,沙罗小姐听着还是有点生疏,我可以叫你沙罗酱吗?” “好。” 沙罗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她对萩原警官的一切提议照单全收。 “——萩原,这是什么?” 沙罗已经拆开了包装,她拿开盒盖,往里面看了看。 盒子不大,里面东西自然也不算多,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五块精致小巧的糕点,每一块都做成樱花花瓣的样子,淡粉颜色,借助盒子本身的构造摆放,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绽放的春日樱花。 “看起来和樱花有点像——这是樱花吗?” 萩原看她好奇地凑近了看那些小花瓣,感到很有趣:“是哦,是樱花形状的甜点,沙罗喜欢甜点吗?” 甜点? 又是一个不会出现在单身大叔们生活中的东西。 “看起来和羊羹不太像。” 沙罗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的尖端,缩回手指又闻了闻,下结论道。 “因为这是西式甜点啦沙罗酱。”萩原研二无奈道。他渐渐发现了,沙罗像是从昭和年代穿越到现代的人一样,对一些事物的认知似乎并没有跟上新的时代。 虽然她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而已。 “西式甜点?” 又来了,问炸弹的相似语气,代表沙罗对面前的东西并不熟悉。 萩原研二渐渐熟练:“就是用西方的一些方法做出来的甜点,和日本传统甜品区别很大,现在年轻女孩子都很喜欢的。” 沙罗倏然抬头,目光关切:“年轻女孩子都很喜欢?” 萩原研二看她突然兴奋起来的情绪,先是一愣,然后突然记起了之前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沙罗在居酒屋里曾抱怨过他异性缘很好,言语间似乎很羡慕;被佐佐木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蹭来蹭去的;后几次见她,沙罗的眼神总往年轻女性身上瞟,被回看的时候,却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不敢对视…… “……” “小沙罗很想和女孩子们好好相处吗?”萩原研二试探着问道。 然后他收获了沙罗有史以来最积极最迅速的回应,当然是肯定的。 萩原研二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本来想回去和班长以及小阵平讨论对策的,此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帮到沙罗的办法。 比起心理治疗,这个方法可能过于新异了,但萩原研二从幼驯染身上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 有时候,总要往前冲一冲的。 “小沙罗,要不要跟我学怎么和女孩子们相处?我们可以从去甜品店开始。” “嗯?” “小沙罗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吧,但我很擅长哦?我可以教小沙罗,比如怎么开始一段对话,怎么相处,要做什么能讨女孩子欢心——小沙罗想学吗?” “——我会好好学习的,师父!” 沙罗呆了呆,马上精神振奋地回答道,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萩原研二。 “叫我萩原就好啦。”萩原研二戏谑地眨了眨自己的左眼。 他看着前方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美艳而冷峻的长相,眼底却是空茫一片。 她是一根幼小的美丽植物,根部却长着一颗炸弹。 萩原研二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他暂时也无法把那颗炸弹挖出来,但好在他有机会守在那颗炸弹旁边。 如果没有找到拆除炸弹的方法,作为离得最近的人,萩原研二也有机会在她爆炸时,用身体护住其他的人。 18、酒厂入职18 沙罗拿了一片樱花花瓣放进口中,糕点的厚度正好,她小心翼翼地闭合牙齿,把花瓣尖端的一半咬下来,咀嚼着。 清香的味道融化在她的口中,轻轻一碰就粉碎在舌尖四周,甜蜜的,松软的,粘稠的草莓果酱流淌下来,增添了几分水果的馥郁。 好吃。 沙罗把剩下半个扔进嘴里,然后把盖子重新合起来,郑重地放在头边离她最近的地方。 站起来,刷牙,洗脸,重新躺下。 还有几天来着?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转过许多人的面孔,回忆着刚才花瓣的奇妙味道,沙罗渐渐向梦境下坠。 【请快醒醒,请您帮助我……】 沙罗本来就不会睡得很沉,她被一种熟悉的声音所吵醒,在一片黑暗中,沙罗青绿色的浅色眸子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 面前并没有人,而沙罗对此毫不意外。她轻巧地翻身站起来,顺着和声音一起飘过来的黑色丝絮状气体,来到了那个呼唤她的声音所在的地方。 她所租住的公寓位于东京都北区一处高级公寓的20层,这里靠近市中心,周围交通便利,设施完备,经济繁华,故而公寓的租金也非常高。 沙罗的男性邻居大多是西装革履,每天出来进去,挺胸抬头,带着至少几十万元的名表。 但此时站在电梯前窗前的两个男人却不同,他们其中一个人不修边幅,胡茬在下巴上自由生长;另一个方脸男子面容憔悴,神情紧张,裹在风衣里的腰背微微弓着,正和另一人一起神情紧张地说些什么。 沙罗的存在感还和她是咒灵时一样,非常低微,她现在整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的地方,根本没有被另外那两个男人注意到。 相反的是,两个男人却站在窗前,洒落的月光刚好照在他们的背上,惨白一片。 沙罗歪了歪头,看向跟在那个方脸男人身后的灵。 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性的黑影在清幽的月光下,以人类的视角看来是很恐怖的,但在沙罗眼中,黑影和那两个男人毫无区别。 她只看到了三个人类——或是三个灵体。 沙罗问道:【怎么了,要叫我出来?】 那个灵力量很弱,说话的声音除了虚无缥缈外,还很微弱,不过他此时放大了音量,鼓起勇气向面前这个涌动着恶意和力量的漆黑咒灵,绝望地请求着。 【请阻止我哥哥,不要让他犯下大错……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阻止他,但,但请千万不要杀了他。求您留他一命……】 断断续续的诉说,沙罗感到黑影把一点微弱的力量送进自己体内,同时月光下的黑影似乎变淡了一些,但请求的话语却依旧坚决,透着无奈悲伤。 【......】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拿回你的力量吧,你哥哥和他朋友给我的够用了。】 沙罗把那个比较邋遢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恶意,全部吸收进体内,感觉力量又充沛了几分。 她的心情很好,大叔们说过,服务行业的人收了好处,就要以顾客的意志为准则,她热切地笑着,问黑影:【客人,我打晕他,您觉得可以吗?】 黑影的声音明明轻飘飘的,却无端透露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请不要那么,叫那个人……他不是哥哥的朋友……都是,都是因为他……请把他们都打晕吧,那个留胡子的,请您务必,下手重一点……】 沙罗非常好说话地点头:【我知道了。】 沙罗四下看了看,绕到两人身后,足尖点地悄无声息。她拿起放在显示楼层数的金色大字“20”下面的花瓶,把全部的花都拿出来,以免到时候要向物业赔偿。 鲜花还挺贵的。沙罗秉持着中年大叔“能省就省”的黄金原则,慎重地想着。 花束被移出花瓶的摩擦声,终究还是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 听到声响的同时,两人几乎双双跳起来,即凶恶又慌乱地转头,恶狠狠地威胁道:“什么人,不许动!否则我马上引爆炸弹!” 话音未落,两人的脸一人一下,被一个以诡异角度旋转的花瓶狠狠砸到,几乎是同时失去了意识。沙罗用咒力控制着,让花瓶回到自己手中,又上前,拿着花瓶对着那个衣着更加随意的男子,用力抡了下去。 然后她心虚地举起花瓶,对着月光仔细照了照,两个人肯定都还活着,花瓶用咒力包裹着,物理伤害远小于精神伤害。 ——不过沙罗就怕花瓶太脆,经不住出现裂痕。 物业要我赔偿的话,就说这裂痕本来就有了,不关我的事,沙罗这么想着。 不过幸好,对着月光再三检查后,沙罗确认,花瓶完好无损。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检查躺在地上的两人。 【这样可以吗?】 沙罗的问句并没有得到回应,黑影飘在方脸男子身边,发出怪异的抽噎声,是真正的鬼哭之音。 这位的感情是真的丰富,沙罗不由感慨。 她的目光瞟到被砸了第二下的那个男人手边的东西时,突然顿住了,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想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一个正方形的装置,看起来有点复杂的样子。由三个部分组成,其中裹得很紧的黑色长方体条状物,红黄蓝三条塑料线的颜色搭配,以及两个圆柱体上镶嵌着黑色显示屏的蓝色板子,都让沙罗感到似曾相识。 ——这不是萩原说的那个叫“炸弹”的东西吗? 说起来,萩原让她看见这个东西就打电话给他来着。 沙罗回忆起萩原在河堤上对自己的叮嘱,心情莫名愉快地回房间拿了手机,想也不想地拨通了萩原研二的电话。 刚结束一天执勤训练和出勤的萩原研二,回到和幼驯染合租的公寓,喝了一罐啤酒,和松田阵平聊了聊几句,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凌晨三点,他睡得正沉,突然被震动起来的手机吵醒。 拿起手机一看,是沙罗打来的电话。 虽然不知道这么晚了,小沙罗找他有什么事,但萩原研二立刻按下了接通键。不由自主地打个哈气后,他清了清睡哑了的嗓子,用还是比平常低沉许多的声音问道:“小沙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打扰你睡觉很抱歉,不过我这里有个炸弹,之前你说要打电话给你,所以……” 沙罗平静淡然地说着,说到“炸弹”时的情绪起伏,甚至还不如说“打扰你睡觉很抱歉”时的不安要来得多。 “——等等,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你是说炸弹?” 萩原研二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一边紧急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用肩膀架着手机,和沙罗做着二次确认。 “嗯,这个。” 沙罗肉疼地拍了一张比普通短信要贵的彩信,给萩原研二传了过去。 萩原研二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焦急地提高了音量,吐字清晰迅速:“沙罗,立刻报警打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号码,把你那边的情况全部说明,然后告诉他们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的松田和萩原已经在路上了!” 沙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不过她一如既往地没有深问,乖乖挂了电话,按照萩原研二说的话去做了。 同时,已经穿着整齐的萩原研二冲进幼驯染的房间里,一把把松田阵平从床上薅起来。 在他开始发火之前,萩原研二把沙罗发给他的那张照片怼在松田阵平惺忪的睡眼前。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看着手机屏幕呆滞一秒,然后一股脑地从床上蹦起来,穿着睡衣就要往外跑。 “等等,你穿的是拖鞋!” 萩原研二一边紧急和上司确认着情况,一边朝自己的发小大喊。 “车上再换!”松田阵平吼了回去。 ……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以及机动队的其他警员,在半个小时后抵达了沙罗所在的公寓,公寓居民开始陆陆续续被疏散。 当穿着防护服拿着防爆板的警员们冲进20层的电梯间时,沙罗正无聊地坐在窗前的月光里,和黑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两个男人依旧昏迷着躺在地上,炸弹就摆在两人中间。 沙罗靠自己的咒力残秽,精准地从人群中认出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她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挥着手:“萩原!松田!” “小沙罗,你还好吧?不要害怕,但先跟着这位警员离开这栋大楼好吗?” 沙罗非常配合地点头,看了看萩原研二与平常不同的打扮,说道:“萩原,你这么穿,不帅了。” “抱歉啊小沙罗,让你看到我不帅的一面了。” 虽然面带笑容,但他语气中的凝重和心不在焉被沙罗敏锐地发现了。 虽然察觉到,但沙罗暂时还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她眨了眨眼,跟着负责疏散居民的警员离开了。 “hagi,我先带这两个家伙回警视厅,你自己拆弹没问题吧?”松田阵平恶狠狠地瞪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指挥警员们把他们抬下去。 “小阵平要多相信我一点。” 萩原研二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调笑,于是被松田阵平连带着瞪了一眼。 “别耍嘴皮子了,快把炸弹拆了。” 19、酒厂入职19 松田把犯人和沙罗一起送下了楼,然后和其他警察一起,押解着犯人回警视厅接受进一步问询,沙罗便一个人留在楼下,让一位隶属于刑事部的警察给她录口供。 沙罗看了一眼由于民众全部被疏散,因此漆黑一片,像是完全消融在黑夜里的公寓大楼。大楼的20层处,有一处亮光从窗子打出,又白又亮,十分显眼。 那就是萩原的所在地。 警察属于刑事部搜查一课,按理说和属于警备部的萩原研二并不相熟。不过他倒是偶然在联谊的场合看见过萩原研二几次,对这个非常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家伙印象深刻。 沙罗还穿着属于夏天的裙子,那是她在夜总会的任务场合总穿的衣服,裙摆轻薄,上衣露肩。虽然能完全展示出她优美的脖颈线条,但在11月深秋的夜晚,这件衣服显然不适合单独在室外穿着。 “小姐,请问您需要一条毯子吗?” 给沙罗做笔录的警员一边问道,一边在心中暗暗揣测萩原研二和眼前女子的关系。 毯子?沙罗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希望自己在这里睡觉吗? 警员的问话只是习惯性使然,就算是他在东京11月深夜的街头,也会时不时犯上一股冷战,更不要说眼前这位衣着单薄,甚至双肩裸露在外的女士。没等沙罗回答,他就把同事帮忙取来的薄毯,递给沙罗。 沙罗不明就里地把薄毯抱在怀里,不知道自己要拿这东西干什么。 警员看她并没有披上毯子,当然不会想到眼前已经成年的女子连基础的保暖都不知道怎么做,还以为她其实并不冷。 不愧是拿一个花瓶就能抡倒两个成年男人的女士,他甚至在心中暗暗敬佩:这体格真是不同凡响。 …… 萩原研二拆弹很快,更别提这枚炸弹并没有被启动,真正耗费时间的是对现场的排查和搜查工作。萩原研二并不负责现场搜查,但因为这起案子涉及到炸弹,所以在火暴/炸物处理班任职的他,也在现场一直呆到了第一轮排查结束。 此时天色已经破晓,浅蓝色的天空中月亮已经黯淡,薄云泛着灰扑扑的柔光,照在每个彻夜无眠的人,疲惫的脸上。 警方结束第一轮排查后没有发现更多的危险物,在警视厅的两名嫌疑犯也交代他们并没有在这栋大楼的其他地方安装炸弹。这栋大楼的居民得到警方允许,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自己家中,有人因为晚上的惊心动魄而打电话请假,有人则准备浅浅再睡几个小时,然后照常开启下一天的工作。 萩原研二刚得到自己上司的电话,让他今天可以休息一天,毕竟爆/炸/物处理是个精细活,要求神志清醒专注,已经熬夜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的萩原研二,大概也并没有那么多的体力来确保接下来一天的万无一失。 他的幼驯染松田阵平在拆除了嫌疑人交代的另一枚炸弹后,已经现行回家休息了,尽管萩原研二敢肯定,松田阵平一定不是自己想休息的。 他大概会自己第二天照常上班绝对没问题,然后被部门老大痛骂一顿,最后悻悻地转身回家。 被自己想象出的情境逗乐了,萩原研二打了个哈欠,逆流从涌入公寓大楼的居民人群中挤出来,打算和刑事部的同事打个招呼就回家。 小沙罗大概已经回家了吧,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萩原研二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惊愕地看见沙罗正坐在警车的后座,只穿着一件单衣却把警察发的毯子抱在怀里,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 萩原研二已经差不多习惯她的怪异之处了,无奈地敲了敲沙罗那边的车窗:“小沙罗,不回家吗?” “哦,好。” 沙罗迟钝地把视线凝聚在萩原的脸上,一如既往说什么就做什么,立刻打开车门准备回家。 萩原研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沙罗的肩上:“小沙罗不冷吗?” 沙罗摸了摸肩上的衣服,感觉一直以来肩颈处的不适被缓解了一些,这才后知后觉:“哦!” 这就是冷的感觉。 她的常识到底欠缺到什么程度啊,萩原研二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他在清晨的料峭寒风中不明显地抖了一下,但比起寒冷,他现在能感受到的困意明显更多几分。用拳头抵住唇边,萩原研二又微微打个哈欠,跟沙罗挥手。 “那,小沙罗,我先回去啦,你也早点休息,下次不要再穿得这么少出来了。如果小沙罗因为感冒去不了甜品店,我可是会很寂寞的哦?” 给沙罗录笔录的警员刚好回到自己车上,闻言瞥了看起来很亲近的两人一眼,沙罗的肩上还披着萩原的外套,作为警察当然不会错过这些微小的证据。 只是凭这些还确定不出两人的关系…… “要不要来我家睡觉?”沙罗没什么表情地问道。 ——哦,是这种关系。 无意探听自己同事私人生活的警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准备把空间留给二人,故而也就没有看见萩原研二脸上难得一见的迷惘。 “欸?等等——那个,小沙罗,为什么说让我去你家?” “你不是很困吗?小京华这种时候也会让我留宿。” 然而她并不太懂同性和异性之间的邀请通常有着一定程度的区别。 好在之前萩原研二只是因为缺乏睡眠,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下一秒,他就知道这大概又是缺乏社交常识的沙罗,难得一见主动为他人着想的举动。 虽然这只是在模仿另一个人的举动。 沙罗表现出的,简直就是警校教科书般的反社会人格。他们会通过学习他人的社交行为伪装自己,表现出对他人的关怀,最终表现得比正常人更加友善体贴,尽管他们的内心其实毫无感觉。 就像混入羊群的狼,最终比羊更像一头羊。 ——直到狼感到饥饿。 萩原研二揉了揉眉心,心中出现了一些对“小京华”的好奇,又想到这说不定是观察沙罗生活的好机会,可以对她的人格和目前的心理状况做出进一步的评估。 “那就要麻烦沙罗酱了。”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准备起步,驾驶座上的警察却迟迟看不到自己的“乘客”,于是他摇下车窗,向车旁边的一位警察喊道。 “喂,浅川,你看到萩原了吗?之前说好载他回去的,结果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被叫到的警察正是给沙罗录笔录的那位警察,他闻言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前辈,你先回去吧,萩原应该不需要回去了。” 他说得隐晦,但同为警察,前辈一下就嗅到了其中的猫腻,狐疑地问道:“他不是住在警视厅附近吗?难道说,他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看实在瞒不住,浅川只好老实交代:“他应该住他女朋友家了。” “女朋友?萩原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上次联谊他不是还坐在咱们旁边吗?” “就是那个热心市民,新宿沙罗小姐。” “——哦?” …… 萩原研二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即将风评被害。 他又一次来到了二十楼,不过这次没有在电梯间停留,而是跟着沙罗走到她家里。 虽然萩原研二喜欢和女孩子们一起玩,表现得也实在坦然自若,但他其实还从来没有去哪个女性的家里拜访过,此时虽然知道不是同样的概念,但当沙罗拿钥匙转动房门时,他还是感到了些许的紧张。 门一开,萩原研二抬头的瞬间,什么不自在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虽然从没去过,但萩原研二可以肯定,这觉得不会是一般女性家里的样子,不如说,他觉得这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家”。 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家电、沙发、桌椅都是齐全的。但除了堆在客厅一个角落的钓鱼装备,整个空间里没有一丝一毫有人生活过的迹象。 没有任何照片,散落的零钱或小票,没有书,没有水杯,没有食物的迹象。 连蟑螂都能饿死在这里。 萩原研二的余光瞟到了半敞开的房门,他出于礼貌,并不想过于探查沙罗的卧室,刚要转开眼,眼睛看到的信息已经被大脑加工。 床上只有单单一个床垫,什么床上用品都没有,床头摆放着一个粉色的盒子,萩原研二一下认出这是自己送给沙罗的甜点。 他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看到的就只是客房,虽然沙罗把客房的床当成桌子存放礼物比较奇怪,不过萩原还是很高兴看到自己送的东西被好好保存着。 ——直到沙罗拉开另一个房间的房门,说萩原研二可以住在这里。 “这才是……客房?”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他慢慢转过脸,指着那间连被褥都没有的房间,不敢相信地问道:“小沙罗,那这间是?” “是我住的地方——哦,你想和我一起睡?” 沙罗只是单纯的疑问。 “那个,小沙罗,我问一下,你的被子……是收起来了吗?”萩原研二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沙罗摇头。 萩原研二突然开始担心,在伤害到其他人之前,沙罗更可能因为没办法照顾好自己,而先一步死掉。 他叹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后知后觉。 这么说,小沙罗把他送的东西,摆了在自己床上。 而她晚上就睡在旁边? 即使萩原研二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一向游刃有余,此刻也难免睁大眼睛倒吸一口气。他的脸上不禁感到一片火烧火燎的热意,而这却并不是因为温暖的室内温度。 20、酒厂入职20 “喂,hagi——” 松田阵平的嗓门从手机的另一头清晰传来,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把手机拿的离耳边远了一些、 “终于睡醒啦,小阵平?” 松田阵平窒了窒,一时被堵住话头。 幼驯染二人组对彼此知己知彼,萩原研二猜的一点不错,虽然松田阵平和老大撂下狠话说自己一点也不困,但其实回家就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直到不久之前才起来。 “你别转移话题,佐久间那家伙说——” 佐久间就是昨天和萩原研二一起呆在现场的几名爆/炸/物处理班的队员之一。 松田阵平本来想问问他案件进展怎么样,没想到从他那里听说,萩原研二在居民疏散之后就把防爆服脱下来了,之后拆弹的时候都没再穿上过。 别看松田阵平一向是两人中更桀骜不驯,喜欢在人前摆出一副臭脸的那个,但意外地很遵守规章制度——萩原研二往往才是在一些地方并不会循规蹈矩的人。 萩原研二从善如流地在幼驯染开骂之前,又一次转移了话题。 “呐,小阵平,吃午饭了吗?我跟小沙罗正要去吃饭,你也过来一起呗?” “——你跟谁?”松田阵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他狐疑地问道。 “小沙罗,就是昨天发现炸弹的那个女孩子——之前在街上,你也见过的。” 说到后面,萩原研二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意有所指。松田阵平迅速接到幼驯染的信号,也同时想起了那个据说心理有点问题的银发女人。 “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松田阵平答应下来,不过他接着气势汹汹地又说道,“不过你别以为……” “嗨,嗨。小阵平要快一点来哦。”萩原研二敷衍地应了几声,挂了电话。 他回过头,朝着沙罗伸出双手:“好了小沙罗,辛苦你了,把东西都给我吧。” 沙罗双手抱满了他们刚才采购的床上用品和冬季衣服,大包小包的堆了很高,几乎把她的脸都要遮住。她用一双纤细的手臂抱着这些东西,毫不吃力,轻轻松松地站在一边发呆。 这些东西有一半之前都是萩原研二拿着的,因为要接电话,所以才临时交给沙罗,腾出一只手按通电话。 沙罗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用双手颠了颠怀里的东西,意思是她并不觉得费力。 “小沙罗,给女孩子拿东西是男生的义务,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哦。以后如果小沙罗能主动给女孩子帮忙,她们也会很高兴的。” 萩原研二看她不懂,就主动伸出手接过一部分,一边语调轻快地告诉沙罗。 “你在帮我拿东西……所以我是女孩子吗?” 萩原研二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掉到地上,他吃惊地发现沙罗竟然没有在开玩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连自己性别都不知道的人?他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沙罗的自我认知真的是接近于无。 “是哦,小沙罗也是女孩子,”以防万一,萩原研二补上一句,“女孩子之间彼此会更亲近,所以小沙罗的性别很棒,比我有优势多了。” 看似随意地说完,萩原研二小心地观察着沙罗的表情。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似懂非懂的笑容:“这样吗,那很好欸。” 有点怪,又有点可爱。 等等,他在想什么。萩原研二赶紧甩了甩头,把奇怪的错觉抛之脑后。 他和沙罗两个适龄青年男女一起逛家具店,难免会遭到误会,被叫成“先生”和“太太”的次数数不胜数,被夸赞很“般配”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是被这些话影响到了。 沙罗对这些并不在意,萩原研二严重怀疑她一点也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不反驳,萩原研二也不好反驳,不然会伤到女孩子那一方的面子。 萩原研二对异性的温柔体贴,从不会因为年龄或者外貌而产生差别。 遇见沙罗后,他的准则上增加了一条,那就是对精神明显异于常人的异性也要一视同仁。 觉得女性可爱才是正常的,如果这种正常变得不自在了,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好。萩原研二镇定下来,在心底嘲笑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动摇。 “小沙罗,我们去吃饭吧。”他最后这么建议道。 …… 梨奈在一家位于购物中心的家庭餐厅打工,工作日的中午来就餐的人也并不算很多,所以在客流量渐渐变小后,即使在前厅的店员只有她一人,梨奈也能非常轻松地一边把桌椅归位,一边还有余裕掏出手机刷新闻。 潜逃的连环抢劫杀人犯于东京落网,不日将移交检察院…… 东京都警察成功阻止位于浅井地区的两起□□伤人事件,实际伤亡0人…… 长野一警察因公殉职,死因系枪杀,据知情人士披露,该警察因被案件嫌疑人报复…… 怎么都是警察的事情,梨奈一边嘀咕着一边划走屏幕上的新闻。 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的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店长的靠近,直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阴恻恻地响起:“梨奈酱,怎么能把客人放在那里不管呢?” 梨奈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不敢转身看店长的脸,把手机揣进围裙,急匆匆地朝着刚刚坐下的那一桌客人冲刺而去。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我们这边才要道歉。” 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笑意。 梨奈眨眨眼睛,抬头,在客人点单的同时悄悄观察这两位相对而坐的客人。 两人一男一女,女性穿着稍显轻薄的连衣裙,只在外面穿了一件比较保暖的外套,她长相艳丽逼人,又是难得一见的绿瞳银发,连笨重的黑色棉服外套都能穿得像一件时尚单品。 坐在对面的男性身形挺拔,留着有型的中长发,长相俊朗多情,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总是含着灵动的笑意。 银发女性一直在看着对方,神情专注,十分认真。 年纪相仿,容貌出众的男女,拎着一堆家庭用品,来家庭餐馆用餐。大概谁都会下意识猜测这是一对情侣,更有甚者,就算已经是夫妻也不奇怪。 中长发池面点了餐后放下菜单,看了看她的姓名牌,用一种不过分熟稔但又很亲切的语气说道:“对了,梨奈酱的耳饰很特别,我还没见过做成栗子形状的青色耳环呢。” 梨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耳钉,惊讶地笑了笑,刚要答话,却发现情况不对。 虽然男性能注意到女性身上的一些小细节,例如配饰之类的,会非常加分,但是—— 喂,女朋友还在面前,你在说什么啊? 她都那么紧紧盯着你了,都不收敛一点的吗? 就在她眼神逐渐不对的时候,对面一直看向男性的女子转过头来,眼神炯炯放光。 还没等梨奈开始感到为难,就听绿眼女人用轻盈空灵的声音说道: “小姐姐,你的手表很精致,手指也非常修长纤细,是在做模特吗?” 梨奈闻言头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带着的表是离家时候匆匆戴上的,不小心拿了自己妹妹的手表。她的妹妹今年还在读小学,非常喜欢假面超人,文具都是假面超人的周边,而手表也不例外。 一个巨大的假面超人的头像印在表盘上非常清晰,已经有些磨损剐蹭痕迹的表带也全是假面超人在摆出不同的动作,看起来一点美感也没有。说是可爱都能算是恭维,“精致”这两个词也太过了吧? 难道她在说反话? 但热切的眼神又不似说谎。 这时候,反而是差点被梨奈误认为是花心渣男的中长发池面出言解围,他有些无奈地笑着,比了一个双手合十的手势,带着歉意解释道:“抱歉,虽然说的有点奇怪,但她真的是在夸你。” 然后,他小声和对面的银发美女嘀咕道:“小沙罗,说的有点过了。” 女人虽然面无表情,但从语气中能感受到好像不太服气的样子。 她反驳道:“梨奈酱这么可爱,就算是缠一块胶布在她手腕上,也能是奢侈品。” 男人一时间也端不住那副轻松的笑意,他半阖上那双形状温柔的眼睛,好像是有些头痛一般,手肘抵在餐桌上,无奈地撑住额头,半长的头发有几缕从耳边垂落:“真不愧是小沙罗啊。” 梨奈就站在桌前,自然把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她震惊地睁大眼,在两人中来回扫视一番: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都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你们在对家庭餐厅的店员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梨奈捂住嘴,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回想一下才发现,那句话好像是男人的声音,说话态度随意熟稔,透着不屑和嫌弃。 一个长相俊美但神色恹恹的卷发男人坐在了中长发男人的那一边,打了个哈欠。 看到梨奈正盯着自己,他扬了扬眉说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帮你说了,不用谢。” 梨奈暗暗瞟了一眼店长的位置,结巴道:“不,我没有那么想……” 另一个男人安抚道:“来一份猪排饭给他——抱歉啊,梨奈酱,这家伙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有冒犯还请你原谅。” “倒也没事。” 梨奈耸了耸肩,最后看了这桌三个怪人一眼,到后面厨房放订单去了。 美女店员走了,在座的三个人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彼此身上。 ——主要是沙罗和松田阵平在对视。 松田阵平探究的眼神牢牢黏在沙罗身上,眼中的怀疑没费力去藏,感到威胁的沙罗不甘示弱地回视,青绿色的眼睛里闪过危险的光芒,若有若无的黑雾在身边漫起。 萩原研二看不到这象征着危险的黑雾,他只看见两只野生动物在荒野中狭路相逢,相互呲牙,以示“敬意”。 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分开二人,沙罗突然从胶着的眼神拉锯战中率先抽出。她望向萩原研二,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萩原,你能不能和我换个座位?” 萩原研二愣了愣,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臭着一张脸的松田阵平,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想挨着小阵平坐?” 21、酒厂入职21 “我不喜欢他的眼神。” 沙罗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一点点的不满情绪几近于无。如果不算上她说话时眼中不自觉的恶意,这句话几乎能算得上一句撒娇。 松田阵平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恶意,他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 感受到沙罗的厌恶,他反而盯着沙罗看得更来劲了,目光中刻意做出的不怀好意让沙罗的瞳孔几乎竖起来。 就像一只被惊扰的野生猛兽。 萩原研二无奈地杵了杵自己的发小,让他收敛一点。 松田阵平“切”了一声,随即诡异一笑,从自己兜里不知道哪里,摸出一副墨镜带上。 “这样你就看不到我的眼神了吧?” 沙罗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她又看了看松田阵平,诚恳地说道:“可我还能看到你,很讨厌。” “讨厌的话,你又能怎么样?”松田阵平几乎是挑衅地回答道。 “会让我很想杀了你。” 一句毛骨悚然的话被沙罗轻轻说出。 她双手捧着萩原研二给她点的热饮抿了一口,表情平静,仿佛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产生杀意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话音落地,空气一瞬间停滞。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后背有瞬间的僵直,他们都感受到了不似作伪的杀气,属于警察的本能在摇旗呐喊,想把对面的人扭送警局。 可他们谁都没有沙罗曾经犯罪的证据。 松田阵平的眼神真正变得防备警戒,打量沙罗的方式像是在评估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现在的沙罗在他看来又棘手又麻烦,还不如一颗炸弹,起码拆弹还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乐趣。 “——小阵平,你这是钓鱼执法。” 萩原研二用轻松的语调,像是在调笑一样,打破了弥漫在他和松田阵平之间的凝滞氛围。 沙罗对此毫无察觉,一心一意地啜饮着瓷杯中的热巧克力。 “那也是钓上鱼了。”松田阵平冷冷地说了一句:“威胁要袭警的人,已经可以被拷回警局了。” “......” “好了小阵平,要说威胁袭警,你得第一个进去。” 毕竟松田阵平当警察的宣言就是有朝一日要暴打警视总监。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示意幼驯染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有墨镜的遮挡,所以从沙罗所在的正面看不清楚松田阵平的眼神,从萩原研二所处的侧面,却刚好能看到松田阵平眼中闪烁的冷光。 是啊,小阵平有一颗纯粹炽热的内心,他一向是爱恨分明,非黑即白的。 松田阵平开始恶狠狠地吃起自己的猪排饭,萩原研二笑了笑,收回眼神,看向对面。 沙罗谨慎地盯着松田阵平,仿佛还没完全放下戒心。 看萩原研二看过来,她却毫无防备地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对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 一个不通常识,喜欢粉色衣服和毛茸茸的衣领触感,喜欢甜食的女孩子。 萩原研二总会发觉到人性中不太美妙的那部分,但对于沙罗,他却是先看到了她身上的黑暗面,相处一段时间,却又能看到掩藏在异常下的,一些普通而可爱的地方。 现在,萩原研二感觉自己大概已经没办法把她单纯当成一个反社会人格,一个对社会的威胁,以及一个潜在的变态杀人魔看待了。 很危险啊。 萩原研二意识到自己的心软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个想法的危险性。 和松田阵平不同,他对很多事物都是保持着怀疑和观望的态度,看起来潇洒感性的人,心底却是极其小心的理性。 他总在不断评估着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会带来难以接受的结果。 ——如果沙罗是装出来的呢?如果自己的信任和另眼相看是她故意让自己产生的呢? 萩原研二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漫上一抹苦笑。 他不禁想到,要是小阵平来会不会更好,一定能不带那么多感情地,在与沙罗的相处过程中更理性更纯粹地起到监视和控制的作用。 …… 就算是隔着墨镜,沙罗也能感受到松田阵平怀疑的目光。 直觉敏锐的她在每次松田阵平向她投以目光的同时,都狠狠回视过去。 萩原研二几乎能听见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互所射出的火光。 他捂着脸,心想—— 还是算了吧。 …… 午夜,沉默寂静的路上,只有一辆不显眼的黑车。 车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地向外凝望。 在等待绿灯的间隙,卡尔瓦多斯瞥了一眼沙罗的穿着,骤然觉得非常怪异。 细看之下,才发现沙罗穿着的是一件看起来就毛茸茸的粉色外套。外套的两只袖子又宽又大,她整个人都缩在这件衣服里面,就显得娇小柔弱,半点看不出来残暴的本性。 原本卡尔瓦多斯是懒得管沙罗的,不过沙罗已经通过组织的测试,又有传言说boss很重视沙罗这个人才。 虽然卡尔瓦多斯是一点没看出沙罗为什么能得boss的青睐,不过这段日子,他在外国的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还得到了贝尔摩德大人的肯定,所以现在的心情可以算是不错,也就难得多提点了自己未来的同事几句。 “你这衣服粘上血太显眼了。” 两人都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卡尔瓦多斯默认,沙罗对他在说什么是心知肚明的。 但其实沙罗压根没有领会到他话中深层的意思。她默默思考片刻,疑惑地说:“那我脱下来不就粘不到了吗?” 然后在任务途中抱着这么一件堪称活靶子的衣服撤退吗? 卡尔瓦多斯心说,他就多余说那么一句。 随即闭紧嘴巴不再开口,一心开车。 他陷入沉默,沙罗却坐不住了。要说现在的她对什么最关心,那还要数自己的工作和公司。 “前辈,boss人怎么样啊,好相处吗?他喜欢听哪方面的马屁?” 卡尔瓦多斯只当没听见,双眼直视前方,全当自己驾驶的是一辆空车。 沙罗还以为他是不愿意透露,于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坐回去,看着车的后视镜发呆。一秒、两秒、三秒…… “啊!”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感叹词。 卡尔瓦多斯听见她的声音,迅速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前辈,还怀疑你对我的关爱,真是太不应该了。” 卡尔瓦多斯紧紧皱眉:? 谢谢,没关爱过你。 沙罗愣愣地盯着后视镜照出的自己的半边身子,一时间感到非常不妙。清秀温婉的黑发女人缩在大一号的粉色毛绒外套中,显得人畜无害,让人心生喜爱。 ——可她现在可是要去见公司老板,穿成这样子根本不成体统,沙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卡尔瓦多斯到了约定的地点后,就迅速赶她上车,全程没有任何关于目的地的提示。沙罗想当然地认为是去见贝尔摩德大人,所以压根没想到着装的问题。 毕竟贝尔摩德大人看起来是对工作业绩以外的事情都不在意的类型,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对衣着随意的她多有宽容。 久而久之,沙罗在她面前也就放松了警惕。 “前辈,你让我回家换个西装行吗前辈,这衣服去见boss太不合适了。” 沙罗对卡尔瓦多斯低头悔过,觉得之前没有听从前辈隐晦的建议真是大错特错。 压根不是那个意思的卡尔瓦多斯感到无语。 “——别废话,boss不会在乎你穿什么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卡尔瓦多斯对boss的性格爱好等等一概不知。实际上,不要说是组织boss的真实身份,就算是他的真实面孔,身为组织中核心代号成员的卡尔瓦多斯也是一概不知。 也许整个组织中,连贝尔摩德、朗姆和琴酒这几个心腹,都未必知道boss的真实面目。 …… 到了地方,沙罗发现琴酒、伏特加和狙击手小队的基安蒂以及科恩都在,心里不由得更加紧张,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 琴酒挂着一抹冷笑,颇有震慑力的低沉嗓音缓缓响起:“从今以后,如果你有背叛组织的想法,一颗子弹就会射穿你两边的太阳穴。 “记住我的话,我从不对叛徒留情。” 沙罗点头的力度差一点就要把自己点到脑震荡——她恨不得当场割掉自己的脑袋来宣誓自己对公司发自内心的爱。 跟着琴酒,沙罗来到一间房门前。 琴酒敲了敲门,态度是沙罗从未见过的尊敬。 “boss,她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嘶哑得连性别都无法分辨的声音,喑哑诡秘,仿佛是从上个世纪的坟墓中响起:“让她自己进来。” 沙罗对声音的诡异程度毫无感觉,即将见到公司老板,她只觉得有些紧张,外加被器重的兴奋。 颤抖的手推开那道厚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任何的人影,而是一台电脑的显示屏。 机械运行的苍白噪音在屋子里微不可闻,冰冷的屏幕上只有一只乌鸦的黑色剪影,那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就是从电脑中发出,大概是经过了一定的处理。 沙罗呆了呆,四下张望,还是没人。她只好迟疑地看向那台电脑,轻声喊了一声:“boss?” “新宿沙罗。” 失真的声音平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听不出任何感情。 “boss,你居然是一台电脑,真的很帅,怪不得有这么理性的大脑,让公司有如此合理的员工待遇和运行机制……” 虽然boss意料之外的种族让沙罗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就调整状态,再次真心实意地开始赞扬老板的种种美德。 “......” 当她好不容易说完,房间中只剩下电子设备的白噪音,沉默笼罩在沙罗和那只乌鸦剪影之间。 仿佛喜怒不形于色的组织boss也因为她过于谄媚和明显的夸赞愣住,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对沙罗并不是毫无了解,他不仅早已经听说沙罗的古怪性格,也看了那天她在基地面对叛徒时的表现。 很快,权当无事发生过,沙哑中夹杂着电流的声音继续说道:“新宿沙罗,你以后就是组织成员,作为我的直属,任务将由我直接下达到你。” “你的代号——香槟。” 22、酒厂打工01 在沙罗恭敬地退出房间后,卡尔瓦多斯、基安蒂和科恩便听说了她成为了代号为“香槟”的组织成员,三人表情各异。 基安蒂和科恩此前与沙罗没有什么私下的接触,不过他们倒是也听说了沙罗在任务中给组织汇钱的事情,听说是靠香槟塔赚了五千多万日元。 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叫“香槟”吧,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怀疑到。 卡尔瓦多斯则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从贝尔摩德大人的态度就可以推断出来,沙罗的易容技巧恐怕与她不相上下。 组织里现在只有贝尔摩德一人会易容,在日本与各国之间辗转,难免有会不来的紧急关头,沙罗的存在也算是给boss另外一个选择。 虽然这个选择更像是一个可能会炸到自己人的笨蛋炸弹。 沙罗敏锐的感官让她迅速感知到了卡尔瓦多斯的视线。 和众多野生小动物一样,它们感受得到人类的视线,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关注,于是出自天性地戒备起来。 沙罗比野生小动物要聪明一点,她懂得推测卡尔瓦多斯的心理—— 一定是卡尔瓦多斯前辈感觉boss更重视我这个新人,所以心中有危机感了。 不谙世事却对职场关系异常敏感的沙罗,自信地推测道,随即出言巴结卡尔瓦多斯。 “前辈,不用担心,boss还有琴酒大哥一定是更重视您的,毕竟您为组织鞠躬尽瘁,完成的任务比我多得多,以后还请您无比要多提点提点我这个新人……” 沙罗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卡尔瓦多斯不仅没有露出她预想中自得矜持的表情,反而看起来脸绿了:boss的器重还好,说琴酒重视自己,难道不是故意给自己添堵吗? 卡尔瓦多斯冰冷地看了一眼沙罗,心想:反正她肯定是故意没有提贝尔摩德大人的。 沙罗:我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了一会儿贝尔摩德的无脑崇拜者们之间的闹剧,琴酒的耐心终于见底,他打断了沙罗的话,点燃了一根香烟:“准备好,过几天和我出任务。” 沙罗诚实道:“可boss说我得听他直接下达的命令……” 琴酒嗤笑一声。 对于暂时对组织有用而且没有背叛迹象的人,他的忍耐度还算不错,听了沙罗暗含犹豫的话,竟然有半分像是在开玩笑地说:“这就是boss直接下达给你我的命令,怎么,不相信我?” 如果语气不是那么冷沉和嘲讽,这句话可能会更像在开玩笑一点。 沙罗赶紧摇头,讨好道:“琴酒大哥说的对,都听琴酒大哥的。” 卡尔瓦多斯嗤笑一声,没说话。 他还有任务,只是贝尔莫德大人让他等沙罗从boss的房间出来再离开,现在她就站在面前,卡尔瓦多斯也不欲多说,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卡尔瓦多斯这个任务的搭档是科恩。科恩迟疑地看了琴酒一眼,也跟上了卡尔瓦多斯一起离开。 琴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扫视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立刻推门进入组织boss的房间。转身前,他看了一眼基安蒂,朝着沙罗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 基安蒂对他的意思心领神会,知道琴酒是不想让刚进入组织的沙罗单独一人在组织基地里呆着——尤其在她已经有了代号的情况下,基地的一些权限是向她开放的。 琴酒一向是谨慎多疑的性子,基安蒂已经非常熟悉他的做派。 “走吧,来这边,我带你出去。”基安蒂和沙罗说。 沙罗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基安蒂。 因为沙罗以往对任何一个比她资历深的组织成员都无比热切,所以基安蒂在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后,疑惑地侧过脸去看她。 沙罗正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眼睛里浮现出点点光芒,嘴角微微上挑。 香槟现在笑得很正常,基安蒂吃惊地发现。 她还以为香槟只有热切到诡异的笑容和面无表情两种状态。 说实话,基安蒂觉得香槟在两种态度之间切换的速度和频率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好在黑衣组织的成员也是见过世面的,再加上基安蒂上次在基地也看见了沙罗疯狂的一面,所以多多少少也习惯了一些。 这大概就是反社会精神变态的某种症状吧,基安蒂得出了质朴有效的结论。 就在她以为香槟这人就只有这两种都算得上诡异的表情时,现在她却惊讶地发现,香槟也是能有自然正常的笑容的。 虽然非常好奇,但基安蒂并没有试图去窥探和揣测沙罗的隐私,她是行动小队的狙击手,奉行快准狠和下手瞬间的直接了当,对这种情报组干的事情有一种潜在的不屑。 在基安蒂看不见也没有故意去看的角度,沙罗正在看的手机页面上只是一条简单的短信。短信是萩原研二发来的,只是简单地和沙罗确认着甜品店的地址和两人见面时间。 甜品店,萩原研二,两者相加,等于无数态度亲切的小姐姐。 沙罗双眼放光。 基安蒂就算没有刻意观察沙罗的态度,也不免震惊于她流露出的快乐情绪。 这样的喜悦太纯粹太天真了,和这个冰冷沉默的基地格格不入,也和隐藏在各国阴影中的黑衣组织格格不入。 如果她没有见过那天香槟眼中兴奋血红的杀意和面对叛徒尸体时的无动于衷,基安蒂想着,也许她会以为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普通女孩子,正在为好友或大概率是恋人发来的消息欢欣雀跃,期待万分。 虽然外表一向有些怪异,但实际上,基安蒂有时对女性成员会好一些。 沙罗的笑容某种程度上有些打动她,她走到沙罗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看消息。” 沙罗抬起头,睁大眼睛。 基安蒂一看就知道她完全没有懂自己在说什么。想着这些话并不会对组织有影响,基安蒂又多说了几句。 她已经仁至义尽,如果香槟再听不懂,她也不会再管了。 “我们这样的,职业,不适合有深入的关系,他们会有危险。” 说到最后,基安蒂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片刻后便烟消云散。 那已经是遥远的历史了,她想,没有意义,还是忘记比较好。 “危险?”沙罗想了想,向已经回神的基安蒂确认到。 基安蒂点头,橘红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倒像是发自内心一起赞同着。 没想到思索片刻后,沙罗竟然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那关我什么事?” 危险和痛苦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沙罗从来不在意。 在她原来的世界中,她可是横行在咒术师无数的东京街头,虽然掉过脑袋,但最终还是活下来了。 沙罗搞不清自己与人类的区别,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的生活也理所应当是这样。 再者说,她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状态? 咒灵天生崇尚毁灭与破坏,同理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与他们无关。与其说沙罗并不关心,还不如说她连“关心”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基安蒂:……大意了,她是个反社会变态来着。 她沉默片刻,仿佛发出了一声自嘲的气音,随即转身:“没什么,走吧。” 几个人和她们擦肩而过,打头的人和基安蒂打了个招呼,他是负责考察新加入组织的成员的人。 在这个人的身后,一个用黑色鸭舌帽遮去大半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和沙罗擦肩而过。 他神情自若地和沙罗对视一眼,灰紫色瞳孔不经意间对上墨色瞳孔,仿佛这一眼只是偶然。 等两拨人错开一段距离,确认基安蒂和沙罗听不到这边的说话,领队的那个人朝着这些新加入组织还没有代号的人强调:“那两个人是基安蒂和新宿沙罗,都是组织的高层成员。新宿沙罗马上就会有代号,她性格阴晴不定,那天惹到她,你们死的时候绝不是一颗子弹就能结束的。”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着重看了一眼浅金色头发的男人。 安室透是他带的这拨人里综合素质最高的一个,以后可能会成为高层成员,如此一来他这个引荐人也自然少不了好处。 所以安室透最好不要惹上新宿沙罗,这个传闻中的疯女人行为难以判断,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室透垂下头,仿佛把话都听进了,正在认真反省,被鸭舌帽遮住的阴影处,眼神却是沉思冷凝。 善于情报搜集的他也自然知道,为什么领队的人对那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女人那么忌惮。 新宿沙罗,血腥残忍的杀人手法是个人喜好,对疼痛不能表现出明显的感知,情绪起伏大的虚假,表现出明显的模仿痕迹。 这还仅仅只是他从底层成员口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出的结果。 安室透暗自记下了刚才对视时,沙罗空洞钝感的目光,还有她对身边人生死毫不关心的漠然态度,准备下一次和公安同伴接头时首先汇报这个他们之前毫不知情的,凭空冒出来的危险人物。 新宿沙罗。 和她接近的人也许也会有危险,尤其如果那些人是普通市民的话。如果有可能,让公安的同事也去查查那些人好了。 23、酒厂打工02 长野县是日本面积第四大的县,农林业发达,自然资源丰富,高山湖、河流与山脉的广泛交叉分布,让这个县有着极其优美秀丽的林间风光。 这个位于日本中部的县常年气候清新凉爽,而现在已经是12月的时节,山间刚下过一场薄雪,万物俱寂。 在一个接近傍晚的下午,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飞驰着。 车上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车内的氛围几乎要比车外的山间初雪更加冰凉静谧。 车上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带着墨镜的大块头青年,副驾上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脸颊瘦削面无表情的绿眼睛外国人。看不出具体年纪披散着一头罕见银发的男子以及顶着一头蓬乱卷发的清丽女人,则是一同坐在后面。 两人之间隔着的空间完全能坐下两个初中生。 这一男一女正是黑衣组织忠诚的员工琴酒,与刚刚升职为代号成员“香槟”的沙罗。 琴酒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早在卡尔瓦多斯抢先一步,在他之前打开副驾驶的时候,琴酒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卡尔瓦多斯和伏特加并没有怎么见过面,两人之间也并不熟悉。在沙罗没有出现之前,卡尔瓦多斯更因为伏特加算是琴酒心腹的缘故,对伏特加也隐隐看不顺眼。 那是什么能让卡尔瓦多斯宁愿在前排和伏特加一起坐?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琴酒当时并没有提出反对,他一向是实用主义者,坐在后排有利于他更好地监视沙罗。他对这个被贝尔摩德捡回来的同为神秘主义者的女人并不放心,但这次任务的计划又实在需要沙罗的能力,所以才在boss的命令之下把她带上。 不过,琴酒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的胆怯之辈。他冷酷小心,多疑谨慎,对于叛徒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沙罗只要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就够了。 坐在沙罗身边不到半个小时,琴酒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卡尔瓦多斯这么不愿意靠近沙罗。 她的存在感非常低微,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忘记察觉身边还有一个活人。 这一点对于黑衣组织一些需要情报搜集的任务来说,是巨大的优势,但对于狙击手出身的他们,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缺乏对人的感知,无法得到关于危险的潜在预警,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致命的。 卡尔瓦多斯在一次次任务中锻炼出的敏锐神经,会让他时时刻刻保持对周围环境的警觉。而周围坐着一个存在感稀薄的人,就意味着他要时时刻刻把神经绷到最紧,才能一直对沙罗的存在保持警惕。 这是非常疲惫的一件事。 琴酒的经验比卡尔瓦多斯更加丰富,他对自己的侦察能力更加自信,面对沙罗诡异的能力也更加游刃有余。不过真正令他感到一丝惊讶的是,沙罗明显出于发呆的时候,身上似乎会有一种类似于杀意的存在。 之所以琴酒不能肯定,是因为那气息实在飘忽难辨。 沙罗的天赋本就罕见,再加上她无意间展示出的不稳定性…… 黑色礼帽下的神情,愈发幽暗难明,闪烁着森森冷意。 …… 在一处僻静的街道上,车缓缓地停下来,后车门打开,琴酒迈出长腿率先下车,言简意赅地向沙罗命令道:“下车。” 沙罗往前排看了一眼,发现伏特加和卡尔瓦多斯都没有下车的意思。 她应了一声,老实地把车门关上。 跟着琴酒在寥落无人的街道拐了几个弯,骤然间灯火通明,他们进入了一个繁华热闹的街区。 琴酒把黑色礼帽的帽檐稍微压低,沉默地走进了一家拉面馆。 面馆里面人非常多,热腾腾的雾气四散缭绕,店员的脸上还挂着汗,有水汽附着在装着啤酒的玻璃杯壁和印着水迹的窗户上。 琴酒站在门口微微扫视一番,就朝着一个方面迈步走去,沙罗见状也赶紧跟上。 琴酒在拉面馆角落里的一张四人桌子前止步,桌子只坐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大概在三十岁上下,长着一张英挺的面容,神情却是焦虑且带着微微的苦闷的。 看见琴酒在他面前停下,男人一愣,刚要起身,却又看见紧跟在琴酒身后的沙罗。他起身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仿佛拿不准一男一女是否就是他在等的人。? 琴酒见状,抬了抬自己的帽檐,露出一双冰冷的浅绿色眸子:“南信启太?” 南信启太皱着眉,原本就挺得板正的腰背一僵:“你是……组织的人?” 琴酒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沙罗见机也坐在琴酒身边,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什么人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倒是对摆在她面前的两碗面颇有兴趣。 南信启太善于察言观色,见状赶紧邀请沙罗品尝这里的特色面食,他自己请客——在确认了琴酒两人就是他在等待的人之后,南信启太的态度变得恭敬,夹杂着一丝紧张与戒备,以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讨好。 “货都准备好了?” 琴酒直接了当地问道,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店里嘈杂的交谈声足以盖过角落处的一切谈话声。 听到这个问题,南信启太的额头析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面馆垂落的灯光下,反射着躁动不安的光点。 “准备好了,您之前给我发送的地点确定没问题吗?您也知道,自从中村警部死了之后,胜村那家伙就一直想铲除掉我的势力,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亲自去送货,会不会……” 琴酒捉摸不透地看了他一眼,翘起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真的觉得可笑的笑容:“你在怀疑我们?” “没有没有……” 南信启太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的确还是不放心,他咬了咬牙,强调地说道:“但您也知道,胜村他们是不甘心给组织供大头的,他们想把货拨给本地……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组织这边也——” 琴酒没有动作,也什么都没有说,可就是单单一眼,南信启太就知道,他不应该再说下去了。 面前的男人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鲜血,才会有这样残酷至极的威慑力。南信启太自己也是一名有几年经验的警察,对于危险的感知更是比寻常的人更加敏锐。 幸好琴酒也并没有真的动怒,比起平时展现出来用以威慑别人的形象,真实的他其实忍耐程度超乎寻常地高——除了在清扫组织叛徒的事情上。 “之前让你拿的东西都拿来了吗?” “都在这里。” 南信启太匆匆忙忙地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和文件夹,文件夹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记录着寥寥几项数据。 微不可见地犹豫半秒,他终于下了决心,硬着头皮,把两样东西递给琴酒。 却被琴酒用眼神挡了一下。 “——给她。” 坐在他旁边的沙罗一直在和筷子搏斗,至今为止一根面条也没能夹得上来。 琴酒注意到了,但懒得管她。 南信启太也注意到了,但他知道这个会面的机密程度,黑衣组织应该不会派随意的一个人前来。中村警部还在世的时候,也曾向他透露的关于这个组织的内幕,包括组织成员直接残忍的暗/杀/手法,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主义作风。 思来想去,他认为这也许就是沙罗给外界呈现的一种具有误导性的形象,所以也没敢去管。 沙罗笨拙地用一只手握着筷子,另一只手不知所以地接过南信启太双手递来的文件夹。 “辛苦了。” 职场利益一丝不苟。 南信启太愣了愣,心说黑衣组织的成员差距有点大,银发男人强势冷酷,这个女人怎么又这么礼貌? 他不敢怠慢,赶紧回到:“您也是,辛苦了。” 沙罗慢吞吞地点头,回去继续和她的拉面碗筷奋斗。 她想了想,干脆把一双筷子扔在一边,抱着碗开始吞咽,不管是面还是汤,一滴不落。 南信启太有点看傻了,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吃面方式,就算是同事在吃饭的时候紧急出警,也就只会塞满一嘴面条然后匆匆起身,这样连热滚滚的汤连带着面一起喝下去的操作,还是见所未见。 短暂的走神后,银发男人的声音拉回了南信启太的注意力。 “交易当天,穿你平常最常穿的衣服。” 南信启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样他们很容易就会认出我,胜村不可能不在我周围布置眼线,如果他们拿到我现场交易的证据——” “穿上垫肩,鞋里面塞东西,然后外套里面穿最厚的衣服。” 琴酒向他说了几个让南信启太感到莫名其妙的指示,然后就示意沙罗起身,不耐烦地等她把汤碗放在桌子上后,两人扬长而去。 “琴酒大哥,就是这个人吗?”再次坐上车,沙罗问道。 琴酒没有答话,默认了沙罗的问题,然后问道:“都听清楚看清楚了?” 沙罗重重点头:“放心吧大哥,不会有错的。” “你最好是。”琴酒点了一根烟,望向窗外,淡淡地说道。 卡尔瓦多斯嗤笑一声,讽刺沙罗道:“你不是一直在吃面,还有时间看清那个条子的长相?” 说着,他摘下安装在沙罗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取下来,把数据导入到电脑里,上传至组织的机密文件备份中。 有朝一日南信启太失去利用价值或者背叛组织,这份录像足以穿起证据链的第一环。剩下的证据,组织也会帮法院一一备齐。 不过南信启太也只会落下一个罪名,他的牢狱生涯并不会开始。 因为在此之前,一颗子弹就会终结他的所有辩解和证词。 24、酒厂打工03 武川大老远就看见南信启太这小子在低头看手机,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东西。 南信启太是名牌大学毕业后考了警察的准职业组,为人也油滑聪慧,虽然办案能力一般,在警局里倒也混的还不错。 和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他刚入职时带他的警察,中村警部。 世事无常,中村警部在几周前在街上中枪了,最后不治身亡。这件事似乎对南信启太造成了不少的打击,他接连许多天都神色凝重,怏怏不乐,似乎有什么正在困扰着他。 这种表现并不明显,不过他们可都是警察,见过的多了,对各种负面情绪也就有种天然的敏感。 此时看这小子笑得还挺开心,武川自然认为他大概是走出来了一些,上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嘛呢,笑得这么开心,你女朋友给你发的消息?” 南信启太吃痛地缩了缩肩膀:“前辈您轻点,我最近颈椎有点不好。” 武川摸着下巴回想,似乎南信启太的确在上班的时候有无意识按揉自己颈部的习惯。他啧啧几声:“你小子年纪轻轻地怎么颈椎出问题了,怎么,体检的时候医生有说什么吗?” 南信启太手上攥着一张体检单,来到的也是警察本部制定的医院体检部门,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武川自己也是来做警察的年度体检的,长野警方规定的体检日期很严格,只能选择在这几天体检,体检后要及时提交报告。 南信启太摇头:“幸好没什么事。不过我打算体检完找医生开个药膏之类的——前辈您的体检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武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还没做完全部体检,现在来看,医生说我的身体比年龄年轻好好几岁来着。” 南信启太脸上浮现的是货真价实的羡慕:“不愧是武川前辈,看您的体格就知道,我这小身板恐怕没办法锻炼成您那样了。” 这是实话,南信启太脑子聪明,但身体确实并不算强壮。他整个人虽然称不上瘦小,但骨架比较小,肩膀也并不宽,肌肉怎么练都是单薄的几条,很难厚实起来。 武川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大臂:“还是你会说话,行了,我去体检了,明天总部见吧。” 南信启太礼貌地向他道别,同时善意地提醒他:“前辈,您可以先去眼科——我才从那边出来,检查很快不用排队。” “哦?是哪项需要排队?” “是外科,”南信启太回答道,为了证明自己的答案,他补上一句,“竹内前辈是和我同一时间测的身高体重,但他现在才刚刚走进外科诊室,应该是排了很久。” 武川耸耸肩,并不意外:“咱们部门大概都是打算今天来体检的,就只有胜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最近他倒是挺勤奋的。”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胜村和南信启太好像并不对付,两人的关系在中村死后就更加恶化了。 武川一辈子也不喜欢搞这些人情世故的东西,觉得有些麻烦地“啧”了一声,大手一挥:“行了,你看医生去吧,我先过去了。” 南信启太微微向武川鞠了一躬,前后辈的职场礼仪无可挑剔:“好的,您辛苦了。” …… 一天后,长野县警察本部搜查二科,一众警察神情严肃地看着胜村在办公室内投屏播放的监控录像。 影像播放完毕后,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向一个特定的方向。在目光聚集的位置,站着一脸震惊的南信启太。 他今天罕见地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运动服,不新不旧,上面一只老鹰的图案极为显眼。而以往身上惯常穿着的那件棕色西装,则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换了下来。 在那则监控视频上,与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遮掩面部的可疑人员进行交易的男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那件棕色西装别无二致。 在男子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胜村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屏幕上截取到的,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的,属于南信启太的半边脸,以及黑衣男手中包裹被撑出的形状。 那像是一个“l”型,也许普通民众会感到疑惑,但在场的警员谁都能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一把非法木仓支。 胜村在众位警员的片刻沉默中感到一丝窃喜,明面上却不显分毫。 他沉下一张脸,语气咄咄逼人地质问着南信启太:“南信,你能告诉我你当时在干什么吗?” 南信启太还没回答,武川却皱起眉头,打断了胜村的问询。他是已经从业近二十年的前辈,尽管是非职业组,却在课内有着很高的地位,胜村等一干青年警察,对他一直保持着至少是明面上的尊敬。 “胜村,这个录像是什么时间的?” 胜村回答:“是上周四下午五点。” 武川和站在胜村身边的竹内武人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疑惑:“那天的这个时间,我记得我在医院遇见过南信。” 胜村的声音一下子窒住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武川前辈,您确定您看到的是南信吗?” 这次是竹内武人说话:“那天我也见到南信了,我们一起体检的。南信的身高和各项身体数据都是他自己的,不会出错。” 听到两位大前辈都这么说,刚入职的年轻刑事也终于敢说出自己的想法:“我那天也见到南信前辈了,他当时肩膀不舒服,下楼看医生的时候也正好和我遇见了。” 肩膀…… 武川的脑中闪过什么,他摸了摸下巴,让面色逐渐变得难看的胜村再一次播放了录像。 “话说这个‘南信’的肩膀是不是有点宽了?” 因为那天南信启太说自己的肩颈不舒服,武川无意中对他的肩膀投以了几分关注,片刻之间才会反应出监控中的人影的奇怪之处。 “身材比例好像和南信也不太对得上……” 视频中人的腿好像更长一些。 其他警察的目光在身边站着的南信启太和视频上的南信启太之间游走,一些质疑之声时不时地冒出来。 胜村不可置信地环顾一圈周围的警察,发现舆论的风向竟然在片刻之间就扭转了——南信启太从黑警嫌疑人,变成了疑似被冒充的受害者。 难道武川也是南信那边的人? 可竹内和几个新人也都纷纷表示那天的这个时间见过南信,更何况如果那天南信真的是在医院体检的话,他的身体数据在众目睽睽应该做不了假。 胜村神色凝重地想道,那么难道说自己那天蹲守到的交易现场的南信启太才是冒牌货? 虽然跟着中村私下做非法武器流通生意的时候,胜村听说过有人可以完全仿照对方的容貌,但是在交易现场的那个南信启太绝对是真的,和他搭档过几年的自己不可能认错。 胜村确实对南信启太在交易现场还穿着明显让人认出是他的衣服而感到困惑,但他有自信自己绝对能看出南信启太的真假—— 在把非法物品交给黑衣男子的一瞬间,南信启太紧张地用虎口处摩挲了一下枪管的位置,鼻梁和颧骨之间的一条肌肉,以非常微弱的幅度抽搐了一下。 那是南信启太一直以来的小动作,从中村安排他参加的第一场非法交易就开始了。 胜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时候南信启太就是他的搭档。在南信亲手把自己划入黑警队伍的这场交易中,他第一次目睹了南信启太这个不“专业”还有点好笑的动作。 但他从来没提醒过南信启太。 也许从那一刻他就隐约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可能一直保持着搭档的合作关系。 南信启太渴望金钱和权利,恰好,胜村也是。 权利永远是金字塔结构,总要有人在下面,塔尖的地方也永远只会有一个人。 早在中村死前,胜村和南信启太就都想要这个位置。 最后,还是刑事二科的课长出言阻止了这一场“内讧”。年愈半百的课长,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只能说一句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 “胜村君,我们还是要多相信一下自己的同事嘛。我看这样好了,南信君呢,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就由胜村君主要负责追查这个案件吧。” 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是表面上的避嫌,也是一种变相的停职。 胜村听到这个结果却一点高兴的神情也没有,他知道这一局是自己输了,而追查非法流出枪支案件的活却落到了自己头上。 只能找一个替罪羊了。 不然真的去查吗? 好在这件事没有被派到其他人头上,由胜村自己来查案,好歹他可以动动手脚把自己一派的人摘出去,更好的结果是能借机剔除一部分南信启太的人,这样也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 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此时的胜村倒也不反对课长的决定。 大不了来日方长,胜村就不信那个组织能一直帮助南信启太。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抓住南信的把柄,把他所有的势力收入囊中。 ——然后永除后患。 25、酒厂打工04 月亮被乌云遮挡,明亮的路灯片刻的闪烁后骤然熄灭,空气中只剩下被之前的光热吸引来的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 路边疏林覆雪,人迹罕至。 一声微弱的“啪”声响起,紧接着出现了一声更为沉闷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 响声并不大,惊动的大概只有树林中寥寥几只尾巴蓬松炸开的松鼠。 遮挡住圆月的云层渐渐散开,地上枯草上的薄雪反射着莹莹微光。 逐渐出现亮光的树林中,赫然有两个男人,不过一个站着,一个却已经躺倒在地上,声息全无,浓稠的血液无声染红一片曾经覆盖着积雪的土地。 站着的男人垂下手臂,他脸色苍白却并不慌张,垂落的手上握着的黑色金属,隐藏在枯枝落下的阴影中。 南信启太转头,在更深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人。 一人银发如瀑,却是个身材高大面色冷峻的男人。一人头发蓬乱,长相却是清秀柔美。 她神色淡淡,注意力完全没放在南信启太做的事情上,而是盯着窜上树的松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银发男人声音低沉有力:“把枪和衣服给我。” 南信启太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他低着头,思想挣扎。 如果把枪和衣服给了黑衣组织,那他的生命和事业,他的一切就会从此与黑衣组织绑定。而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是平等的关系。 杀胜村这件事是他的投名状,也有可能是他的催命符。 南信启太不可能那么天真,会认为黑衣组织会无条件地帮他——但所有的、能毁掉他的把柄都掌握在这个组织的手里,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气氛凝滞的瞬间,南信启太瞳孔紧缩,冷汗不住冒出。 一个红点静止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似乎只是一个无辜的光斑。 ——有狙击枪对准着他。 南信启太镇静地抬起头,声音干涩紧绷:“你们在威胁我?” 废话。 琴酒扯了扯嘴角,保持着嘲弄一般的沉默。 从阴影处走出一个体格壮硕的男子,他在夜晚依旧带着一副墨镜,向南信启太伸出一双戴上橡胶手套拿着塑封袋的手,语气冷硬强势。 “你的枪和衣服。” 南信启太紧咬牙关:“你们杀了我,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琴酒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声音低柔地像是在怜悯南信启太的天真:“难道你以为在长野本部的这么多警察里,组织就只和你有接触吗?” 话里话外暗示着,南信启太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么重要。 南信启太当然知道这话也有可能是在诈自己。 但武川和竹内以及几个新人的证词,课长的安排在无形之中便于自己动手杀人灭口…… 有不对劲的地方。 南信启太无法肯定,长野警察和黑衣组织到底有无来往,或是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除了他以外的内应,也许真的存在,而且级别大概率不会很低。 事关他的性命,南信启太终究还是不敢冒险。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枪裹在脱下来的外套里,向着伏特加的方向扔去。 琴酒满意地勾了一下唇角,瞟了一眼身边神游天外的女人。 “香槟。” “在,琴酒老大!” 沙罗条件反射一般地挺直了身子。 “把那东西给他。” 沙罗点头,从兜里掏出一盒药和一管软膏,走到南信启太面前,不顾他警惕防备的后退动作,两手拿着东西一伸:“这是医生给你开的。” 琴酒大哥说南信启太也算是半只脚加入组织了。他进来的比沙罗晚,于是沙罗美滋滋地想着:那自己总算也是个前辈了,当然要多照顾后辈一些。 “我们组织成员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琴酒扬起一分捉摸不透的笑意。 南信启太瞬间明白过来:“是你?” 琴酒看他反应迅速,依旧是高深莫测的神情,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南信启太不像香槟那么傻。 伏特加捕捉到自己大哥一闪而过的神情,也放心了。 ——如果组织的新成员都是香槟这样的,那自己跟着大哥,除了做任务和清扫卧底,怕不是还要为组织去干招聘。 打了一棒子,自然还要给一颗枣。 琴酒示意南信启太可以先行离开,自己的人处理现场,把胜村的死推到其他不存在的逃犯身上。 当卡尔瓦多斯背着自己的狙击枪包和众人汇合的时候,南信启太已经离开了。 胜村的死还可以利用,所以琴酒不打算立刻回东京。但沙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琴酒嫌她会碍手碍脚,所以打算让她先回去,不要再跟着自己了。 =没有那么出乎意料的是,沙罗承认自己并不会开车。 “卡尔瓦多斯……” 琴酒想让他送沙罗回东京,顺便教她学车。 开车是组织成员的基本技能之一,如果不是沙罗有一技之长,组织怎么也不会让她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得到代号。 卡尔瓦多斯并不是搞情报的,却在这一刻对琴酒的想法敏感得可怕。 琴酒连他名字都没说完,卡尔瓦多斯给他直接半道截断,抢话道:“英国那个任务,我接了。今天我就从长野出发。” 琴酒颇有些意外,眯着眼睛打量了他片刻:“贝尔摩德在美国,一周后回日本。” 言下之意,他这个时候去英国,即不能见到贝尔摩德,还有可能和她错开,一面都见不到。 卡尔瓦多斯迟疑了最多两秒,然后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英国。 琴酒对他的忠诚度还是放心的,英国的任务比沙罗会不会开车这件事重要的多,琴酒自然不会强求卡尔瓦多斯留在日本。 他的视线转到伏特加身上。 身高一米八的壮汉打了个哆嗦,瞟了一眼神情天真的沙罗后,面带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大哥,我还要给您开车呢。”他略带讨好地说道。 开玩笑,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能让卡尔瓦多斯放弃见到贝尔摩德的机会,还连夜逃离日本,那香槟得是有多恐怖? 说不定私下里就是个喜欢折磨人的疯子。 ——虽然她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反社会人格。 琴酒无奈地收回目光,皱着眉头看向沙罗,像是在看一个不知道怎么分类的垃圾。 他想了想,掏出电话拨通一串号码,简单吩咐道:“找人开车来长野一趟,接个人回东京。” 他没做任何解释,当然对面也没有问任何问题。 琴酒说了一句“赶紧”,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三个小时后,当半夜接到上面分配下来的任务的安室透,开着组织提供的一辆黑车赶到相应地址时,天色已经渐亮。 一束扇形的白光从东边破晓而出,天空半边是乳白色的云朵,半边是还沉浸在夜晚中的深蓝。长野县山间地弥漫着清晨的薄薄雾气,朦胧虚幻。 安室透在空旷的路边停下车,打开车门走到外面。 骤然离开温暖的车里,他下意识地被山间清晨的冰冷寒意激得动了动肩膀。 既然是琴酒交代的事情,就算是半个组织的任务,精神紧绷的他完全忽视了生理上的不适。 直到一件外套被披上肩头。 毛绒绒的触感突如其来,扫上颈部,安室透迅速回头。他反应迅速地向后闪躲,几乎条件反射地要反击回去。不过思及这是组织的任务,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他忍住反击的冲动,谨慎地抬头看去。 在安室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她举着一件毛茸茸的宽大粉色外套,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冷吗?为什么要躲?” 一个身材娇小的日本女人,蓬松的头发被山风垂得向一边倒伏,配合着她微微歪头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是被压弯的稻穗,有些好笑。 安室透可笑不出来,他心中暗暗戒备,敛住所有神情,笑道:“抱歉,香槟。我不太习惯有人离我这么近。” “哦。” 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追问。沙罗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引擎轰鸣,汽车启动。 安室透一边心不在焉地扶着方向盘,一边透过反光镜,表面是在看后方的情况,其实是在打量坐在后座上的香槟。 她拿着手机,头发低垂,几缕毛茸茸的卷曲发丝遮住了一半的表情。 “你好,虽然现在自我介绍有点晚了,我是安室透,是组织派来接你的人。” “我是沙罗,哦,你也可以叫我香槟。” 沙罗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收起手机,投入到面前的职场谈话中。面前的人似乎是她的后辈,作为前辈走神可是很不靠谱的表现。 只是,琴酒把她丢在树林里就和伏特加一起离开了,卡尔瓦多斯也随即不见踪影,她在树林里发了三个小时的呆,现在脑子还有些空茫。 安室透想要套取情报,所以格外的谨慎小心,这样的态度却被沙罗误解为职场后辈对她的尊敬,她轻咳一声,坐的更正了一些。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家里。” “不用不用,那就太麻烦你了,直接把我送到米花站前就行。” 不,他真的不会觉得麻烦。 但这才是安室透预料之中的回答。一向秉承神秘主义的香槟如果真的向他透露了自己的住址,安室透绝对不会相信,而是会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车上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沙罗打破了。 她觉得自己身为前辈,不能让身为后辈的安室透在沉默中觉得尴尬。 尽管安室透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正借着反光镜的倒影,目光隐蔽地观察着沙罗的一举一动和衣着服饰,希望能推断出关于这名黑衣组织新晋核心成员的更多信息。 “什么是爱好?”沙罗突然问道。 安室透眨了眨眼,不知道沙罗为什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他圆滑地回答道:“就是您喜欢做的事情。” 沙罗想了十分钟,然后又慢吞吞地开口:“什么是喜欢做的事情?” 安室透继续打太极。他的回答挑不出毛病,却也没有包含任何信息:“就是能不勉强也一直做下去的事情。” 沙罗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正是萩原研二发来的消息。 “小沙罗,记得给你的屋子里购置一些你喜欢的东西——我会检查‘作业’哟。” “我、知、道、了。” 沙罗郑重其事地把这几个字用食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上去。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记下沙罗对现代电子通讯设备的打字功能不熟悉这一事实,随即又听到她轻盈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不好意思,安室,请在米花站旁边商业街的小钢珠店前停车吧。” “……我知道了。” 小钢珠? 26、酒厂打工05 萩原研二站在沙罗的家门旁边,没有按门铃,而是先掀开自己外套的边缘,往里面嗅了嗅。 他昨天值班的时候精神头有点不足,所以抽了几只烟提神。虽然早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但萩原研二还是不想让自己身上的异味影响别人的心情。 来赴约前,他翻出自己的香水,往身上喷了两下。 这还是他大学时候买的,上了警校以后,就闲置在柜子深处,没怎么再用过了。 确认身上的气味足够得体,萩原研二按响了沙罗家的门铃。 “萩原?” 门片刻之间就被打开了,沙罗穿着一身和她青绿色眼睛很相称的浅绿色棉质睡衣,银色卷发披散在背后,在休息日的上午八点显得神采奕奕。 一个年轻女性只穿着睡衣来给萩原研二开门,按理说这应该让他一个正常的青年男性,感到手忙脚乱或是心跳加速。 但事实是,萩原研二只感到一阵欣慰,毕竟沙罗在两周前还在家里穿着夏季连衣裙,她那时候甚至都不知道睡觉的时候要换衣服。 当然,萩原研二还是想和沙罗强调一下独居女性的安全问题。 就在他出声前,沙罗却直接拉着萩原来到她的卧室门前。 “——之前你说我应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摆在家里。” 萩原研二了然,瞬间猜到她想干什么,配合地问下去:“那小沙罗买了什么呢?” 沙罗得意地睨了他一眼,推开了卧室的门。 “......” 萩原研二看着里面的那台大概有一米五的粉色机器,目瞪口呆。 偏偏沙罗一脸骄傲:“这是他们店里最新那一批进货里面的。萩原,你要玩一把吗?” 萩原研二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拒绝了。明明他只是想让沙罗买点书或者小摆件之类的放在家里,好让这里有些生活气息—— 为什么沙罗会往自己卧室放一台小钢珠机啊? 沙罗看他拒绝,也不失落,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机器。 她开的第二把就赢了大奖。 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彩色动画流光四溢,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激烈的音乐和纷杂的画面一起烘托着气氛,让人心潮澎湃,煽动着使用者的情绪。 萩原研二从没听说过打小钢珠第二把就能赢头奖的,下一秒,沙罗解开了他的疑惑。 “我把胜利率调高到98%了!” 沙罗眼睛亮晶晶地宣布道。 虚无缥缈的咒灵跟在大叔的身后,胜利打出大奖的柏青哥游戏机、激烈动感的音乐,是她对“感知”最初的印象。 对于大叔来说,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是赢钱的狂喜;对沙罗来说,这却是她静默生活中最热闹的时刻。 萩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突然笑出来:“果然是小沙罗的作风,很可爱。” 趁着沙罗又开始了一轮大概率会取得胜利的游戏,萩原研二的站姿放松了一些,顺势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想看看除了这台过于显眼的机器,沙罗还有没有在她的房间里添置更多的东西。 一看之下,沙罗房间里新添的物件,萩原研二竟然都很眼熟。 床上铺着的是他们之前一起挑选的床单和被子,还摆着萩原研二帮她一路抱回来的那个枕头。床头依旧放着一个熟悉的粉色小盒子,和淡蓝色的枕头并排摆着。 萩原研二无端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沙罗的家几乎像是他们一起布置的一样。 这种感觉太过亲密了,但萩原研二同时也很清楚,在场有常识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眼前看到的东西未必有什么象征意义。 他自知,和沙罗都不知道能否算的上是朋友关系。 “小沙罗,那盒点心你还没吃完吗?放的太久就不要吃了哦。” 萩原研二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已经吃完了,”沙罗认真地回答道,把盒子拿过来,打开给他看,“我只是放在那里。” 为什么? 但萩原研二什么都没有问,他微微下垂的眼尾和舒缓温柔的面部轮廓,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很高兴知道小沙罗喜欢我送的东西。” 他撩起手腕处的袖口,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不过,小沙罗,我们恐怕要赶紧出发,晚了要没有位子了。” 沙罗一向对他的话坚信不疑,当即就走向衣柜—— 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等等!” 萩原研二捂住眼睛,声音都上升了两个八度,“小沙罗,等我出去再换衣服好吗?” 沙罗莫名其妙地看着萩原研二叹着气疲惫地走出她的卧室,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当她穿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萩原研二也随之站起来,他已经恢复了游刃有余的神态。 “小沙罗,我姑且确认一下,你应该不晕车吧?” 沙罗穿着上次和萩原研二一起去采购的冬装里那件粉色毛绒绒的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毛线裙,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柔软,但她的声音依旧是轻盈又冷静,带着冰凉的平缓。 “我不会晕车。” “好,那我开车带你去吧?” 令萩原研二意想不到的是,沙罗突然又说:“要做我的车去吗?” “——小沙罗你有车?”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不应该那么惊讶,但事实是他真的无法相信沙罗,这个没常识到怀揣着能租下市中心高级公寓却依旧露宿街头的人,居然还有一辆车。 他直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小沙罗是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呢?” 沙罗:? “我没有那种东西。” 好极了,不愧是小沙罗,真是一如既往地诚实。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深深担心今天两人的旅程会把东京都警视厅的交通部作为终点。 大概率还是自己开车把沙罗送到那里,去接受交通安全教育的。 他的欲言又止在看到沙罗所谓的“车”后,几经辗转,变成了一抹苦笑。 那是一辆自行车,破破烂烂的,车身的金属上有好几道剐蹭的痕迹,车胎的橡胶丝已经脱落大半,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二手市场上拖回来的一样。 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按沙罗的字面意思去理解了。 在懊恼和好笑中,萩原研二还感到了一丝如释重负:他不用把沙罗送到警视厅了——至少不会是今天。 “沙罗酱,我说的是汽车。”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沙罗若有所思地说道,“也好,这个车好像坏了。” 萩原研二耳朵竖起来,这算是他的专业领域了。虽然家里开的是汽车修理厂,但他也修过自行车,并且称得上是非常在行。 不像松田阵平那样对所有机械的拆卸改装都堪称狂热,但萩原研二在修理上面也是既有天赋又有热情的。 “要我帮你看看吗?” 他主动提出要帮忙,但仔细观察检查之下,萩原研二却发现这辆自行车虽然破旧,但各个零件都是完好的。 按理说,应该可以正常骑行才对。 萩原研二纳闷地站起身来,疑惑地回头问道:“小沙罗,这辆车哪里坏了?” “骑着没有几米,我和它就会一起倒下,就是这点很奇怪。” “……” 萩原研二沉默了两秒,思考片刻,斟酌着问道:“小沙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没学过怎么骑自行车?” “……这个还要学的吗?” 沙罗的眼神清澈但茫然。 她看大叔们都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通勤的,虽然也会流汗,但看起来骑得也算是轻松。 所以说如果不是自行车坏了,她怎么会用的这么艰难呢? 萩原研二无奈地笑了,他没有再提起这个乌龙,而是微微俯身靠近沙罗,温柔地问道:“小沙罗,痛吗?” 看着沙罗不解的样子,萩原研二补充道:“摔在地上的时候,有受伤吗?如果有的话你自己处理包扎过了吗? 沙罗回想一下,她的腿上好像是在摔下车之后,凭空出现了几道红色的痕迹。是有点不舒服,但这种程度她根本不会在乎,习惯性地忽视了。 “那种要处理?” “……沙罗酱不会痛的吗?” 痛觉是什么? 被砍掉脑袋,被锋利的咒具划开身体,被子弹穿过肩膀,被石头划破小腿。 这些当然会让沙罗感到不同程度的不舒服,但只要活着,这些感觉的存在就无伤大雅,沙罗根本不会在意。 小孩子感到痛觉后,会哭,会喊叫,会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不舒服。父母或者其他长辈会来安慰,想让他们的情绪平静下来。于是,孩子就知道痛觉是一种不好的东西,会尽可能地避开。 在人类生存之初,这对他们的生存有利,然后在文明的浇筑下,疼痛的感知与一些情感相联,衍生出了更多的功能:心疼,共情,怜悯,不忍…… 沙罗没有父母,她跟着的大叔一部分已经失去了父母,一部分和父母分居两地,关系早已淡薄僵硬。 对于他们来说,痛觉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到了习惯于忍耐的年纪,他们不会因为一点痛觉而哭泣喊叫,所以沙罗也没有学到任何关于痛觉的负面信息。 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模仿而来,却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社会化。 就算有大叔因为一点点疼痛和之前长久积累的精神压力,而情绪崩溃,沙罗也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扭曲的哭脸,静静漂浮在空中,对他奇怪的表情感到茫然和不解。 于是对沙罗来说,疼痛就只剩下最本真的意义。 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在生存下去已经是一种胜利的情况下,痛觉只是为了感知危险而存在的,作用也仅仅是为了预警,没有任何除生存以外的目的。 但沙罗很难真正死去,她是从人类对容貌的恶意中诞生,庞大的力量让她的生命极其顽强。 她不会死,也没有过任何人际联结,所以痛觉对她来说只是一种不愉快的感受。 仅此而已。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是痛觉吗?” 沙罗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萩原研二看起来很想知道她的想法。他的表情那么认真,甚至皱起了眉头,沙罗不想对他敷衍了事,于是向他确认着原本的问题。 但她不明白,说出这句话后,萩原研二脸上复杂沉默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最终只是摸了摸沙罗的头顶,温柔的眉眼中隐隐有一丝忧虑。 他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27、酒厂打工06 他在说什么? 沙罗困惑地微微仰起头看他,虽然并不知道萩原研二的意思,但她还是偏着头,蹭了蹭萩原研二的掌心,当做回应。 头上传来的温度和那天在警车旁萩原研二给自己披上的那件衣服上的温度,别无二致。都是很舒服的感觉,不单是因为温暖,而是这触觉本身就令沙罗感到放松。 但好像有什么和那天不一样。 萩原研二脑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是痛觉吗?” 她有痛觉,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萩原研二感到五味杂陈,还没理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却看到沙罗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他愣了愣,赶紧缩回放在沙罗头上的手,暗自有些懊恼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些冒犯到沙罗了。 并不是萩原研二要为自己辩解,只是有些时候,他很难把沙罗当做一个年龄相仿的女性对待。 就像平时和他相处非常融洽的那些年轻女孩子们,虽然谈话轻松愉快,但萩原研二时刻注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注意着她们的心情态度,也会说一些话来增加好感,保持着亲近但不过于亲密的良好人际关系。 情商高又开朗健谈的成年人都善于把握距离,和什么人说什么话,有着多远多近的距离,他们心中都明明白白有一把标尺。 亲人、友人、熟人、陌生人,通通标得清楚明白,绝不会越界半步。 而萩原研二更是个中翘楚。 但沙罗就是沙罗,她的“标签”上,就只写着沙罗两个字。萩原研二无法把她归进任何一类——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绝对不是亲戚关系;夹杂着防备和目的性,也就无法称为朋友关系;有着信任与关心,所以并非敌对关系。 沙罗懵懂无知,而萩原研二看向她的目光清正,暗藏审视,两人之间也毫无男女之间的你来我往暧昧难言。 在萩原研二23年的人生中,沙罗是无法归类也无法贴上任何标签的存在。 说实话,即使是被同事朋友善意调侃为“交际花”的萩原研二,其实也并不知道该如何与沙罗相处,又该怎样对待她。 ——好在他有时间去逐渐摸索。 “抱歉,”萩原研二把自己的手掌拿开,带着些歉意笑道,“小沙罗,我—— “——诶?沙罗!?” 萩原研二的声音几乎提高了一个八度,惊得连昵称后缀都没来得及加上。 造成他这么大反应的,是他的手掌撤下那一瞬间沙罗的动作。 她突然凑到萩原研二身边,让两人离得非常近,挺巧的鼻子和饱满的额头几乎要贴在萩原研二的颈窝上。 萩原研二浑身有些僵硬,没有脸红或是心跳加速,反而像是出于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一样,颈后的汗毛微微立起。 在堪称暧昧的距离下,萩原研二握住沙罗的肩膀,轻轻向外推了推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小沙罗?” “你的气味变了。” 沙罗吸了吸鼻子,严肃得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 萩原研二恍然大悟:“因为我喷了香水......小沙罗闻到会觉得不舒服吗?那我下次不用了。” 沙罗摇头:“没关系,你气味变了我也能认出你。” 她比那些只会靠咒力残秽或者人的气息追踪猎物的咒灵强多了。 沙罗有意无意地强调了这一点。 不巧的是,萩原研二对咒灵之类东西的存在一无所知。 眼看着沙罗隐隐透着几分骄傲,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想道,她到底在拿自己和什么比较啊? 不过见识到了沙罗对社交距离的把握,萩原研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小沙罗,之后如果要离人很近的时候,最好先和对方说一下哦?” “嗯。” 沙罗一向说什么听什么,乖乖点头。 “……”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我也一样。” 沙罗瞬间抬起头:“可那个卷毛就不用和你说。” “……” 卷毛? 萩原研二憋着笑,瞬间就猜出来她说的是谁。除了自己那个毒舌的幼驯染,他还没见过沙罗对其他人有这么不客气的称呼。 看着她不解的神情,萩原研二有点心软,心想:至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让沙罗轻松一点吧。 “抱歉,忘记我说的上一句话把小沙罗,你可以和那个卷毛一样,对我亲近一点也没关系。” …… 他的心软只持续到了一小时后他们在甜品店门前排队的时候。 “那个,小沙罗?” 萩原研二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僵硬地转头,尽力看向紧紧贴着自己背部的那个银白色的发旋。 “——你在干什么?” 沙罗维持着把脑袋贴在萩原研二背上的姿势,语气自然,仿佛萩原研二是在大惊小怪:“头冷。” 在她的逻辑里,靠近萩原研二等于取暖。 萩原研二看着一起排队的其他年轻女孩子了然的目光,很想解释说她们都误会了,但是他噎了噎,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一会儿去给你买一顶帽子吧。” 等到进店,萩原研二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沙罗的头终于离开了他的背部。 其实也不会很难受,沙罗的头就只是轻轻顶在他的背上,也没有多用力,姿势甚至有点好笑。 只是萩原研二始终觉得有点怪怪的,尤其是在沙罗缺乏常识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他总觉得这样像是在占沙罗的便宜。 看着沙罗努力把垂落在脸前面的头发拨弄到后面的样子,萩原研二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毕竟,的确是自己说的和他亲近一点也没关系。早在说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沙罗的行为会有多么的出其不意。 当沙罗把头发整理好之后,她猛然抬头,像是雪原里警惕的兔子一样,迅速朝左右看了看。 这家店的面积不算很大,但装修非常温馨可爱,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木桌上小巧的摆件,每个桌子上面的装修都略有不同,桌与桌之间有远有近。 沙罗和萩原研二坐下的位置正好是店内布置成阳台形状的区域,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往外能看到街上的景色,另一方向,店内的情况也尽收眼底。 店里的顾客大部分都是女性,偶尔有几桌出现了男性和女性的搭配,基本都是情侣。 沙罗毫不犹豫地略过男性顾客,全当没看见,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店内的女性顾客上。 女性顾客大概分成两类,一类是学生样子的女高中生,嬉笑之间一派天真烂漫,稚嫩的眉眼间一点没有忧虑的影子,在12月底的东京穿着可爱的毛呢格子短裙和裤袜。 另一部分则是穿衣风格更偏向于精致的成年女性,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散发着成熟的魅力,会轻轻地抿起嘴唇,发出的声音也是控制在一定音量之内,不像女高中生们发出的清脆笑声那样引人注目。 但眼中的笑意都是如出一辙的绚烂夺目。 沙罗傻傻地半张着嘴,眼睛直勾勾地往那边看。 她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美女,除了在夜总会工作的时候——那毕竟是工作,美女们还有着同事的身份。沙罗面对职场上的前辈,不管男女,都先是诚惶诚恐敬重有加,当然也不敢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发呆。 呆在百分之九十的顾客都是女孩子的店里,萩原研二依旧潇洒自如,坦然自若。 年轻俊朗的面孔完美地融入到了甜品店温馨欢快的氛围中。 他的手腕随意交叠着放在桌子上,向着沙罗那边倾身,看着她几近痴迷的目光,好奇地问道:“小沙罗喜欢女孩子吗,我是指爱情意义上的那种?” “我对这方面没意见的。”他补充说。 沙罗听到他的声音,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想了快有一分钟,才慢吞吞地回答:“什么是爱情?” 萩原研二沉默两秒,索性直接道歉:“抱歉小沙罗,我多余问这句话。” ? 沙罗的目光在他脸上一直挂着的似有似无的笑意上停留几秒,就要转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美女,中途却被玻璃外面的一幕吸引,眼神在那里停了停。 萩原研二自然捕捉到了这一秒的停顿,也顺势向外看去。 在靠近甜品店玻璃的这一侧的马路边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金属护栏的里侧。她双眼红肿神情憔悴,怀里抱着一束鲜花。 花束的颜色以白色为主,淡雅素净,被女子轻柔地揽在怀里,无端透出哀婉的讯息。 女子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马路愣神。不一会儿,她像是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一样,双膝一点点弯曲,最终触及地面。然后,她用一双苍白纤细的手把花束仔细地用护栏支撑起来。 花束挺立在哪里,就像是一个用鲜花做成的小小墓碑。 她发着呆,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菊花的花瓣,像是在回忆什么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纵使已经认命了,却还是不舍。 萩原研二片刻之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多半是这个女子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在附近发生的一场车祸中丧生了,她来这里是为了悼念。 死亡,与悲伤。 他不仅转眼看向沙罗的反应。 果然,沙罗完全无动于衷,她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被触动到,视线在那个悲痛的女子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又饶有兴趣地开始观察旁边一桌像是在讨论班级趣事的女高中生。 恰巧,几个女高中生里面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眼尖地同样看到了发生在马路附近的这一幕。她向同伴低语几句,指了指那边。 几人朝那边看了几眼,意识到那个女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她们的脸上出现了同情的动容,甚至有几个人的脸上出现了程度稍浅的悲伤。 沙罗被她们的神情变化弄得有点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对于萩原研二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沙罗会不会懂呢? 人类的死亡,与爱意。 28、酒厂打工07 “小沙罗,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子在哭吗?” 沙罗顺着萩原研二眼神的方向看过去,那个献花的女人正慢慢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动作迟缓沉重,表情是痛苦过剩后的麻木落寞。 人类总是有很多表情,沙罗想道。 她看得懂一些,但对大部分都只是一知半解,就像她会做出悲伤的感情,也知道那个女子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但却不明白原因。 沙罗不喜欢思考,也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背后的意义。 于是沙罗诚实地摇了摇头。 萩原研二告诉她:“因为她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所以会感到痛苦,哭泣是她在表达自己的情绪。” 沙罗认真地点点头:“哦。” —— 没了? 萩原研二其实已经预料到不会如此顺利,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就和沙罗一起看向朝他们这边走来的女店员。 看样子是在附近读大学的女大学生,年级可能不高,因为她中指关节边高中写作业留下的茧,还没有被一直使用电脑的大学生活消磨掉。 正处在情感充沛,会为别人的遭遇落泪的年纪。 人慢慢长大,经受的越来越多,就会对自己经历过的苦难感到一定程度上的麻木。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挫折和变故的学生,才更会在人世的痛苦面前,抱着一种近乎于浪漫情结的怜悯。 萩原研二看到女店员的模样,心下一动,觉得机会来了。 当女店员在沙罗面前放下她点的蛋糕时,沙罗很感兴趣地问了她的银色手链。当然,她并不是真的是对手链感兴趣,只是想和穿着可爱员工服的美女闲聊几句而已。 自从上次在家庭餐厅,萩原研二向她展示了如何与女孩子们展开一段对话后,沙罗就立刻学以致用,至今毫无败绩。 她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和性别比起大叔来,有多么大的优势,还一直以为这些美女店员对待她和对待猥琐大叔们的巨大的态度差距,都是因为萩原研二教的方法更好。 在几句愉快的交谈后,萩原研二看准时机插话进来。 像是不经意地,他用亲切的闲聊口吻问女店员:“小姐,你认得那位女士吗?” 女店员往玻璃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不算认得……但之前在这个路口发生了一场车祸,有一对父子去世了,她也许是他们的亲人。” 看着那个女子远去的消沉背影,可爱的女店员用力抿了抿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可能性,被沙罗蹩脚的夸赞逗出的笑脸,也渐渐回落到一个勉强的弧度。 她没再和沙罗多说,朝两人微微鞠了个躬,拿着托盘回到后厨。 萩原研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故作轻松的笑意淡了两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而沙罗一脸呆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么大一个可爱妹妹呢? 萩原研二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告诉沙罗:“她没有再和你聊下去,是因为心情变得低落了。” “小沙罗你知道吗?如果一个女孩子在哭,或者是感到悲伤难过,她是不会愿意和你闲聊的。她们这时候会产生很重的防备心理,这时的接近会让她们感到不舒服。” 对沙罗来说,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只要伤心就不会和我说话吗?那怎么办?” 沙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看着这样的沙罗,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赌对了。 沙罗也许不在意痛苦,不在意生死,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重视与年轻漂亮的女性的接触。从这点入手,也许可以降低她的危险性。 不是在伤心的女性就不会和沙罗说话,实则正相反,沙罗长着一张冷峻可靠的漂亮脸庞,如果说些安慰的话,大概会让脆弱的女孩子们反而心生好感。 所以萩原研二巧妙地避开了沙罗的问题,说起另一个话题。 “小沙罗知道为什么她们会难过吗?” “——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人,你说过的。” 沙罗就像是一个态度极其端正,但考试成绩奇差无比的学生。 她记得老师的每一句话,能背的一个字都不差,却完全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小沙罗知道我看到一个人,会想到什么吗?” 萩原研二的目光放在了路过的一个老人上,他若有所思地告诉沙罗:“这个人,也许是谁的父亲,也许是谁的兄长,又也许是谁的爷爷。 “人不是单独生存在世界上的,如果万一有什么事,会有很多人为这个人伤心难过。” 一个人的死亡,从来不只和这个人有关。 会有人为他伤心,会有人彻夜难眠,会有人时隔几年依然怀念他的音容笑貌,会有人在他的墓碑前沉默良久,年年来访。 如果是他杀,也许会有人发誓报复凶手,不死不休。 这是萩原研二眼中的世界,每个人都不是单一的个体。 他喜欢和别人打好关系,喜欢讨好女孩子,喜欢圆滑而世故地不得罪任何人,因为这让他感到自己更牢固更坚定地,与他人相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萩原研二紧紧盯住沙罗的眼睛,他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十分罕见的,却唯独没有笑意。 他用自己最严肃的声音,缓慢地,生怕沙罗听不懂般说道:“如果是你伤害了她们关心的人,小沙罗一定会被女孩子们讨厌的。” “——所以,不要伤害任何人。” 看着沙罗乖乖点头,萩原研二想,他也许成功了一点点。 沙罗还是不懂生命的意义,不懂爱和恨对人们意味着什么,但萩原研二在她的脑海中建立了条件反射: 伤害别人会被女孩子讨厌。 这不是一句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毕竟萩原研二不知道沙罗对女孩子的兴趣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总是喜好无常的,也许有一天沙罗突然厌倦了,最先受到伤害的就是某位年轻女子也说不定。 他还是需要呆在她身边。 这也是一种防爆吧,算不算加班? 这么想着想着,萩原研二笑了一下。 ? 沙罗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停下咀嚼的动作,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萩原研二突然想起了一件之前他有点在意但没有什么好时机问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小沙罗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因为不想知道吗?” “因为思考很麻烦。”沙罗诚实地回答道。 “问了为什么,别人告诉你问题的答案,不就不会麻烦了吗?” 沙罗眨了眨眼:“可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问,我还要给他们解释,要想理由,但我不想动脑子。” 真是直白啊,不愧是小沙罗,萩原研二不知道多少次地感叹道。 总感觉“小沙罗”都能成为一个语义不明的感叹词或者形容词了。 “这样吧,以后小沙罗可以问我为什么,我会直接回答,好不好?” “嗯。” 沙罗塞了一嘴奶油,朝萩原研二开心地笑了一下。 萩原研二看着这个笑容,愣住了。 良久,他皱着眉,有些不解地说道:“小沙罗有时候会笑。” 沙罗也愣住了,她不确定地问道:“人类不都会这样吗?” 她说到“人类”这个词时候语气中的疏远和漠然,令人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好在萩原研二已经习惯,他只是好奇地问道:“小沙罗这么做的时候,是在模仿别人的举动吗?” 这笑容,是她真实的情感,还是她认为自己需要做出的样子呢? 沙罗摇头,她想这么做就做了,又不是说有什么人能让她模仿。 萩原研二突然眼睛一亮,摸着下巴思索着。沙罗好像并不是不具备感情,她更像是不清楚“感情”是什么东西。 也许还有希望:在“不伤害”之外,也许她能做的更好。 “为什么你笑了?” 萩原研二把自己还没动过的甜点分了一半给面露好奇的沙罗,愉快地说道:“因为我已经想好要留给小沙罗的作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就由小沙罗来定吧。” 一顿甜点吃完,萩原研二准备去结账。 沙罗拦住了他,她觉得自己才应该结账。 让刚工作的小孩子结账的道理,这样不是太没面子了吗?上辈子的大叔都是这么做的。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体的年龄和萩原研二差不多同岁。 “我有一些话要和刚才的那位小姐姐说,只是顺便结账而已,小沙罗以后可以请回来哦?” 沙罗闻言乖乖坐下,但和萩原研二强调道:“要是你要到了她的line,能不能跟她说,也给我一个?”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我不是要去说这个。” 他只是发觉之前提到那场车祸时,女店员的表情不太对,不像是单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一场悲剧的样子,倒像是更深程度的感同身受了。 萩原研二担心自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或者冒犯到了她,所以特地在结账时想找到她道个歉。 没想到女店员听到他的话后,噗嗤一声笑了,脸上并没有什么阴霾。 “没事啦,我只是昨天看了一部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发现自己亲生父亲不是自己男朋友的亲生父亲之后想和他重归于好,却在结局的时候发现两人都已经去世。 “那部剧太虐了,我情不自禁地就联想到了,所以表情可能不太对,客人您不用这么在意。” 萩原研二:…… 不理解但尊重。 女店员轻轻把萩原研二卖给她的甜品推回去,抿着嘴笑笑:“这个我就不收下啦,有女朋友的话还是不要随便送别的女孩子东西比较好吧?” 她稍微戏谑地补充道:“刚才你故意这么说,其实我还以为是你不爽我和你女朋友聊这么久,吃醋了所以故意转移话题呢。” “……” 留在座位上的沙罗,不知道为什么,又呆呆地注视起那束倚靠在路边的花。 刚才,萩原的表情很严肃。 他没有笑。 沙罗觉得不笑的他,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她并没有感到威胁,而是有些微的茫然无措。 沙罗向来不喜欢思考,在这一刻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转瞬即逝的想法: 失去,也会让萩原露出“悲伤”的表情吗? 29、酒厂打工08 “藤原,你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 一身正装坐在车后座的男人看到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渐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沉声质问着坐在前排的秘书。 面容平庸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毫无表情,深黑色的瞳孔中空无一物。 前市长被这眼神惊到,不自觉的移开视线一秒,下意识地避免与这深渊一样的空洞对视。 就是在视线偏移的这一秒,他倏然注意到,坐在驾驶位上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竟然有长期用枪留下的硬茧。 前市长瞳孔紧缩,骤然转头,不明白跟随了自己十余年的秘书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却见副驾驶座位上坐的哪里还有什么中年男人,分明是一个穿着过于宽大西服的年轻女人。她见前市长看向自己,当机立断地把手伸到他的脑后。 后脑勺处顿时一阵剧痛传来。 在前市长最后的视野里,年轻女人正认真地对驾驶座位上的那个年轻人说:“不用谢,这是我作为前辈应该做的。” 带着黑色假发套的安室透面上神色不改,坦然自若,却趁着香槟不注意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眼以扭曲姿势倒在汽车中间的前市长。 还好,还活着,安室透松了一口气。 他淡淡地,像是随口一提般说道:“你动手是不是太早了?车还没有开到组织指定的地点。” ——如果开到了,那里就会有“路人”意外出现,间接让组织的计划泡汤。 沙罗摇头:“伏特加前辈说已经可以了,就在这里动手。” 说着,沙罗敲了敲自己的耳朵,示意她是因为伏特加的指示才动手的,而不是自作主张。 她诚恳地看着安室透,不希望在难得的后辈面前留下做任务不靠谱的负面形象。 安室透却不免心下一沉。 他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沙罗和伏特加在单独联系,也许是黑衣组织研究的什么新型科技,让沙罗在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佩戴了通讯设备。 没有让车开到指定地点,单独暗中安装的通话渠道,这些都说明着安室透并没有被黑衣组织信任。 这倒是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次的任务负责人是伏特加,会易容的香槟作为引蛇出洞的辅助,而尚且没有取得组织代号的安室透则只负责开车。 从在黑衣组织潜伏的这几个月获得的信息和公安那边拿到的情报来看,伏特加并不是多么谨慎小心的人,大概率也想不到这些。 做这一切的人,应该是伏特加背后的琴酒。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想到。 副驾驶的车门被沙罗拉开,她催促着,让安室透和她一起把前市长抬出来。 “快点,我们都是后辈,做事要有点眼力见知道吗?” 沙罗煞有解释地向安室透传授着自己的职场心得。 “伏特加前辈的体格你也知道,这辆车空间小,怎么能让前辈他受这种委屈呢?” 安室透微笑着答应了,上前和沙罗一起把前市长抬出车门,放在草地上。心里却暗暗思索着,沙罗的这种诡异的行事风格,到底是不是她的伪装? 她的真实性格又是什么? “——香槟,你在说什么?”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沙罗的身后响起,沙罗挺直了脊背,脸上堆满了谄媚做作的笑意。她猛地向后转身,讨好地说道: “我在说伏特加前辈的体格这么健硕,一定身手很好,任务中能帮上琴酒大哥不少忙吧?” 伏特加被墨镜遮去半边的脸上似乎有点泛红,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含糊道:“都是大哥比较厉害。”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前市长,像是回礼一样,难得夸了一句:“干的不错。” 得到前辈的夸奖,沙罗的精神更振作了一些,她向安室透的方向使了个眼神。 看吧。 “……” 安室透假装没看见,沉默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伏特加把宽阔的背部朝向他们,在前市长的公文包里摸索着什么东西,然后掏出来放进自己衣服的暗袋里。 安室透眼尖地发现,伏特加揣进怀里的东西像是一个闪着银色暗光的长方形金属块,大小和u盘非常吻合。 伏特加继续搜身,他要确保前市长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定位装置。差不多完成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安室透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琴酒。 伏特加恭敬地接起电话:“喂,大哥,是的我已经拿到东西了……好的,您放心……是的,没有出问题……沙罗和另一个底层成员也在这里……是,我明白了。” “香槟,你和他留在这里把这个人处理掉,我现在要去和大哥汇合。”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心说伏特加对自己的去向交代的还挺明白,不愧是厌恶神秘主义的琴酒的心腹。 虽然也有可能是琴酒的另一个考验就对了。 安室透鼻观口口观心,只当没听见。 伏特加是一条看起来极易得手的大鱼,背后的琴酒却是大麻烦。自己在黑衣组织里并没有站稳脚跟,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沙罗倒是没想这么多,她絮絮叨叨地追着伏特加保证自己会完成组织交给她的任务,会好好培养安室透这个后辈,顺便拜托伏特加如果看到琴酒大哥,能不能重点说一下她在任务中的贡献—— 搞得伏特加上车的动作都莫名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动作。 走之前,伏特加想起了什么,摇下车窗,告诉沙罗:“如果你不想用枪,就做的干净一点,快点完事,不要留下痕迹。” 安室透马上想起了传言中香槟残忍血腥的杀人幻想,意识到,黑衣组织刚刚给了香槟一个许可。 虐/sha目标的许可。 沙□□脆利落地点头:“好。” 虽然她并没有听懂伏特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是前辈的话,答应下来应该没错。 伏特加和安室透的眼神都变了,一个墨镜后透着一丝复杂,另一个在鸭舌帽的阴影里,灰紫色的双眸瞬间变得冷凝又锐利。 虽然前市长涉及灰色交易网,但他必须交与法律处置。即使是正义性质的私刑,安室透也绝不会姑息,更不要提是为了给黑暗组织杀人灭口而采取的虐sha行径。 自己必须阻止。 伏特加的车消失在盘山公路的转角后,沙罗轻巧地摸出一把枪来。 她拿着枪,却并没有开枪的意思,沉思片刻后,垂下拿着枪的手,沙罗看向安室透。 “我不太会用枪……” ——要不你来?我在报告里跟公司说明是你动的手,给你加奖金。 这是沙罗想说的。 ——我们还是换一种方式“处理”他吧。 这是安室透以为香槟要说的话。 “前辈,这个人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安室透谨慎地试探道,他的语气变得隐隐恭敬,把香槟称为“前辈”,不着痕迹地讨好着沙罗。 沙□□脆地答应:“好啊。” 安室透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在试图把人搬上车的时候,遭到了沙罗的阻拦。 “——你在干什么?” 安室透心里一紧,面上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当然是把他搬回我的地方,好好处理一遍。” 他说的隐晦,希望“同为”变态的沙罗能明白他的意思。 沙罗听后,歪着头,不太认可地说:“伏特加前辈说要快点解决。你就在这里处理吧,之后我也能帮你清扫,我在组织基地里干过挺多这种活的。” 安室透摇了摇头,微笑道:“可这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沙罗问道:“你需要什么?” 安室透顿了顿,继续笑着说:“他刚才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点烦。” 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的箭了,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继续说道:“最好能在他醒着的时候,把他的眼睛割下来。” 根据他的观察,沙罗并没有带着刀一类可以用于切割的东西,也绝不可能在荒山野岭中凭空变出一把刀具。 沙罗平静地看了看安室透。 “你等一下。” 安室透凝重地看着沙罗向远处走去,她俯身到一处灌木丛里,好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虽然理智告诉安室透,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随便一番就能翻出利器,但他还是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沙罗回来了。 她把双手在安室透面前摊开,白嫩的掌心上躺着一枚边缘锋利的石片。 “用这个吧,也可以割下来。照伏特加前辈说的就在这里动手。现在天气冷,你想拿回去的话,短时间内也不会腐烂。” 沙罗持之以恒地劝说道,试图在前辈的命令和后辈的请求之间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平衡。 她看安室透表情复杂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石片,不说话,还以为他对于自己的提议心动了。 沙罗一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自己也算是个可靠的前辈了,一边更加积极地建议道:“要不我帮你?别担心,我试过的,虽然是石头但也足够锋利了,效果很好。” 沙罗指的“试过”,是在骑自行车摔倒的时候,她自己亲身体会。 安室透理解中的“试过”,是指她在其他人身上试过。 而“其他人”基本已经是凶多极少。 安室透眼看着沙罗拿着石片逼近前市长的眼眶,嘴边还噙着一丝微笑,神情轻松惬意,就像是要把滚落在地上的皮球还给站在路边的小朋友。 还没有什么经验的新晋卧底公安绷紧嘴角,用力按捺自己那属于警察的本能,缓了缓,才如常开口道: “前辈,我还是想在他最惊恐的时候动手。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被我们盯上了,这个家伙一定会把眼睛睁到最大吧? “那样听起来更不错吧,前辈你说呢?” 金发蜜色皮肤的年轻帅哥笑眯眯地说道。他穿着最普通的运动装,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那样朝气蓬勃,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任何一个正常人不寒而栗。 但这次是例外。 因为就连沙罗这个不正常的非人类生物也被吓到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语气震惊不解:“杀人就杀人,你怎么能伤害他的感情呢?” 居然还用人家的女儿作为威胁。 “.…….” 安室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少有地说不出来话,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他的脸上几乎具象化。 ?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能不能先把立在别人眼皮上的石片拿下来再说话? 第30章 酒厂打工09 倒V 组织基地,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大屏幕散发着幽幽白光。 录像里一个浑身染上血色的人影,正仰头靠在椅背上,进气多出气少,明显已经气息奄奄。 正对着屏幕站着三个人。 伏特加脸色非常不好,他看着旁边的两个人,一瞬间竟然产生了自己是好人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对比。 眼前两个人,明明长得都很正常,却一个把血腥的逼供全程做成纪实视频交给他,说是任务报告;另一个则是心无旁骛,津津有味地咬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可丽饼。 好像录像内容有多下饭一样。 叫做安室透的男人甚至还在问香槟拿着的可丽饼是哪一家的。 虽然沙罗觉得他完全违反了萩原的“不伤害”定律,和他走得太近,很有可能不会被女孩子们喜欢,但毕竟是自己的后辈,年轻不太懂事也是正常,自己作为前辈应该要多包容他一些。 这么想着,沙罗重新打起精神:“是丽芙丽芙家的。你喜欢的话我下回可以帮你买。” 面对沙罗突然热情的提议,安室透委婉地拒绝了。他其实知道这家可丽饼店,因为在警校训练的时候,萩原研二在降谷零面前提起过几次。 提起萩原研二,他又不禁想起几天前和另一个人的相遇。 诸伏景光,自己的幼驯染,hiro。 他们一同从警校毕业,之后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因为自己接到卧底任务,就渐渐和警校同期刻意断了联系。 其他三人偶尔会给他发消息,唯独hiro一条信息也没有给他传来。本来,降谷零以为幼驯染这么做是因为猜到了自己去做什么,直到那天—— 化名为“安室透”的底层成员在和另一名成员交接任务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虽然蓄起的短须让这个人褪去了学生气而显得成熟,但降谷零怎么也不会因此就认不出自己的幼驯染。 两人目光相接,一刹那的惊异过后,心照不宣地收回目光。 谁也不知道若无其事的表情下是怎样复杂的心绪。 hiro居然也被派到这个组织卧底了,他的化名是“绿川修”。 在两人确认没有监视后的一次短暂会面中,降谷零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诸伏景光毕业后的去向。 没想到警校一别,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再见。 “绿川修”早“安室透”一步进入组织,完成了一个表现出色的任务后,现在已经先一步加入了行动小组,开始被委派到更重要的任务。 相比之下,目前还是一个底层成员的安室透,暂时涉及到的危险似乎会少一些。 然而,听了幼驯染的经历,诸伏景光对安室透的担忧只增不减。 诸伏景光当然也知道香槟这个人,他甚至看见过她拖着一具尸体穿行在基地的走廊里,嘴里还轻快地哼着昭和年代的调子。 当时刚进入组织和他搭档的年轻人看了这一幕之后,脸色惨白萎靡,连连干呕。第二天,就申请调离行动组,乖乖接受组织的安排去财务科工作了。 “你要小心。”诸伏景光神情凝重,担心地低声嘱咐降谷零,“香槟的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 “……”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幼驯染一眼,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没告诉幼驯染,他现在的人设与香槟的精神稳定程度大概不相上下,基本等于没有。 时间回到现在。 安室透看着伏特加脸上难以言表的表情,知道自己只能在这条伪装心理变态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好在这种人设对他是有利的,比如副市长就 被他成功救下,现在正在接受日本公安的严密监视与秘密保护。 录像播放完了,最后暂停在副市长垂着头生死未卜的画面。 伏特加清了清嗓子,转头问靠在墙上把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里的安室透:“尸体呢?” 安室透走出来一步,金发被屏幕的白光照得闪闪发亮。 “被我处理了,”他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道,被阴影遮罩的半边脸神情莫测,“留了一个眼珠,不过我要回去找一下泡在哪个罐子里了。”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伏特加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的视线在安室透和沙罗之间转了转,发现自己哪个人都不想看。 真就没一个正常人。 录像虽然难以直视,但里面的内容倒是很有价值,副市长交代出来的信息是他们所没有掌握的,如果属实,不及时解决会对组织造成极大的影响。 跟着琴酒久了,伏特加也看得出来安室透在他面前放这个视频是有意居功。 “我会把你拷问的结果告诉大哥,这次做的不错,你叫什么来着?” “安室透。” “这段时间你先跟着香槟吧,她是情报组的。” 伏特加随口这么交代到。 这是组织里的惯例,凡是有机会拥有代号的成员都需要先跟着已经有代号的成员出一段时间的任务,表现出色就有可能晋升为拥有代号的核心成员。 就像香槟,她一开始也要跟着卡尔瓦多斯。这种方式一方面是让新人熟悉组织的行动模式,另一方面也兼具考察和监视的功效。 安室透拷问出的信息,已经证明他的潜力不仅仅局限于一个普通的组织底层成员。 伏特加这次只是让他暂时跟着香槟,打算过几天找其他组织成员接手。 毕竟变态培养变态,简直是在养蛊。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组织里代号成员不知为何都知道了安室透用在副社长身上的手段。 和香槟一起出过任务的、没和香槟出过任务的,一向秉持神秘主义随心所欲的,基本没在组织成员面前露过面的组织二把手...... 通通拒绝带这个扭曲的不定时炸弹。 香槟只是脑子有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反社会人格,而且在任务中乖得不行,说什么做什么,所以尚且能被他们容忍。 但安室透不一样,他明知道自己是疯子,却还要伪装出一副温柔理智的虚伪假象。 简直比香槟还精神污染。 在香槟还是新人时期带过她的卡尔瓦多斯,更是直接向组织申请,要常驻美国分部,远离日本和香槟。 琴酒也默许了伏特加把他们两人摘出去。 到最后,竟然只剩下香槟能带安室透了。 …… “我要带新人了!” 沙罗骄傲地向彦上京华宣布道。 她们正坐在银座的一家西餐厅里,窗外是东京灯火通明的繁华夜景,桌上是没有一丝瑕疵,闪闪发亮的亮银色餐具。 彦上京华穿着一席水绿色的长裙,卷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颈部线条柔美流畅,整个人漂亮得像是发着光。 坐在她对面的沙罗则是雷打不动地穿着粉色毛茸茸的外套,光洁的额头上散落着毛茸茸的刘海,把原本就清纯天真的面孔又衬得小了几分。 两人的对比导致餐厅的侍者都以为彦上京华才是付账单的那一个,毕竟她的气质以及穿着和这家餐厅的格调更加匹配。 而另一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会在家庭餐厅里自习的女大学生。 不过怎么样,两个看起来并非是情侣关系的女性,结伴来这家以求婚和约会为卖点的 旋转餐厅,未免也还是有些奇怪。 而彦上京华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样从容。 她三言两语支走了侍者,用餐本挡住自己的脸,悄悄跟沙罗说:“沙罗,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你说升职请我吃饭,可在这里也太…….” 漂亮的狐狸眼不安地瞟了一眼餐本上的价格,再看看沙罗身上平价大众的服装品牌,不免忧心忡忡。 看沙罗一脸无谓,她又匆忙补充道:“要不我们一半一半,或者我请你好了,最近店里生意很好,我赚的不少。” 虽然新认识的男朋友问她借钱的时候有些犹豫,但请升职了的好朋友吃一顿算得上奢侈的西餐,彦上京华咬咬牙还是舍得的。 沙罗听完,使劲皱眉:“怎么能让女生出钱呢?当然是我来付,放心,我有钱。” “你又来了,明明自己也是女孩子——” 彦上京华的埋怨停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到沙罗抽出三张金卡,像打扑克牌一样,随手撇在桌子上。 “……”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工作。 彦上京华变化的神情渐渐定格在凝重上:“沙罗,虽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新工作是做什么的,那起码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安全?” 沙罗点头:“很安全的。” 总体上来说大家都对她很好,虽然似乎同事们都不太喜欢说话,也通通拒绝了她下班后来一杯冰啤酒的邀请。 不过没有任何人威胁过她,也没有欺骗她感情或者恶语相向。 除了新来的后辈有点恐怖。 想到这个,沙罗又想起了安室透的事情。 虽然安室透诡异的性格和行径让沙罗感到迷茫和不适应,但想到自己初入职场仅仅几个月,就已经成为有资格带新人的前辈,一时间心中还是充满了兴奋和被公司肯定的喜悦。 “我要带新人了!” 沙罗再一次说道,活像一只使劲开屏的孔雀。 彦上京华也替沙罗高兴,不过她觉得这是情理之中,毕竟京华从来没有见过像沙罗这么重视职场关系和公司交代的事情的人。 像工作就是全部生活的那些中年人一样。 京华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给侍者端上来的摆盘精致的开胃菜拍照,一边随口问道:“那沙罗打算教他什么呢?” 沙罗僵住了。 沙罗茫然地提问:“我能教什么?” 京华:? 我怎么知道? 第31章 酒厂打工10 倒V 卡尔瓦多斯被一阵手机自带的铃声吵醒,他眼神瞬间清醒,在漆黑一片的房间中准确找到手机的位置,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为, 沙罗。 卡尔瓦多斯瞬间把手机扣住,动作之迅速,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有顶着一头黑色乱翘卷毛的女鬼从神情呆滞地爬出来。 他深呼吸几下,几乎以为这是个噩梦。 为什么他都申请常驻美国了还不得安生? 几秒后,卡尔瓦多斯冷静的声音从电话的一边传来,低沉的音色中带着几分隐忍,他简短干脆地问道:“干什么?” “卡尔瓦多斯前辈,您在大洋彼岸还过得好吗?承蒙您的关照,我已经在组织里完成了很多任务,您对我的关怀真是没齿难忘,希望您在美国也一切顺利,如果……”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长串的问候与客套,因为沙罗使用了繁复的敬语,所以更显冗长。 “闭嘴,”卡尔瓦多斯耐着性子听了几句,随即冷酷地命令道,“给你三秒,不说正事就挂了。” …… “你带新人了?是那个叫安室透的吧。” 卡尔瓦多斯起身打开窗帘,他所处的时区现在是上午十点,阳光在窗帘被拉开一个小缝后,迫不及待充满了整个房间,也落在他轮廓分明的,挂着明显不耐烦的脸上。 在他身后,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木仓和其他几只型号各异的武器堆放在一起,不明显的阴影落在地上。 没来得及整理是因为卡尔瓦多斯才刚刚结束一个任务。 他在上一个任务中花了五个小时在大厦顶部蹲守任务对象,两小时前才回到这个安全屋休息,顺便调整状态。 卡尔瓦多斯心想,香槟应该庆幸自己是真的有正事找他。 因为他发誓,要是这个女人打电话把他吵醒就是为了说前面那些废话,自己绝对会动杀心。 “是啊前辈,他……” 沙罗犹豫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含糊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他。” 卡尔瓦多斯当年进组织是贝尔摩德带的,只是在名义上走了个形式,一起出了几个任务。虽然在此过程中卡尔瓦多斯被贝尔摩德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但其实贝尔摩德并没有刻意去教他。 卡尔瓦多斯直接说:“你让他在一边看着就行,有事吩咐他去做。” 事关组织利益,卡尔瓦多斯最终还是给出了比较中肯的意见。 沙罗犹豫:“吩咐他去做?可……” 她担心的事情有很多:安室透要是不会怎么办,要是影响我的业绩怎么办,要是领导认为是我带的不好怎么办? 听这语气卡尔瓦多斯就觉得大事不妙,他果断挂电话,静音,动作流畅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沙罗看着一串忙音的手机愣了几秒,感叹:没想到卡尔瓦多斯前辈工作这么忙碌。 不愧是能派到外国分公司的优秀员工。 …… 几天后,安室透在东京一处购物中心的喷泉广场静静等待。 一天前,香槟发信息约他出来。 因为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任务的信息,这里人流又非常密集,万一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安室透绷紧神经,看了看周围的行人。 他的目光频率在两个人身上经过的次数更多,一个坐在长椅上摆弄手机的中年人,还有一个站在树下不耐烦地看着手表的年轻女人。 两人看起来平凡普通,在熙攘的街道上毫不起眼,但只有安室透知道,这些都是来接应他以防出现任何意外的公安同事。 几分钟后,沙罗裹着一件浅绿色的羽绒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 安室透绷紧下巴,片刻之间又松弛下来,他调整自己的神色,挂上难以捉摸的微笑,走上前去。 “香槟。” 这次怎么不叫前辈了?沙罗偷偷看了金发后辈一眼,遗憾地撇了撇嘴:“安室。” 安室透直接问道:“任务是什么?” “......嗯?” 沙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务。” 安室透不着痕迹地皱眉:“那你叫我出来是为了……” “为了培养你。”沙罗一本正经地回答。 安室透心里不由得狐疑:培养?黑衣组织成员口中的培养? “……具体要做什么?” 沙罗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找美女要到她的邮箱地址。” 安室透:“……” 安室透神色诡异地看了看她,发现香槟竟然是认真的。 他沉默片刻,扯起一抹假笑,耐心地问沙罗:“能给我你的邮箱地址吗?” “哦,”沙罗愣了一下,掏出自己的手机,念出上面的数字,“是xxxxx……” “——完成,我回去了。” 快到午饭的时间,这条街上的人流量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安室透生怕沙罗在这里搞出什么事端威胁到民众的安全,于是耍了个心眼,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然后抽身离开。 他需要有自己的时间分析收集来的情报以及和公安方面沟通,所以不能在组织里留下随叫随到的听话印象。 阴晴不定、行踪飘忽不定的形象才正适合。 沙罗一点都没往那边想,莫名其妙地拦住安室透的去向:“什么完成,你还没有要到女孩子的邮箱地址。” 安室透用一双深邃莫测的灰紫色眼睛盯着她说:“我不是要到你的邮箱了?” ——这难道不算完成任务? “……” 沙罗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耐心地告诉安室透:“虽然前辈我很理解你想拍马屁的心情,但是这也是有技巧的,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胡话可是不行的,你可以跟着我,看我是怎么做的。” “年轻人嘛,还是要多学学,多练练才行。” 沙罗自豪于自己对后辈的指点非常到位,殊不知安室透已经对她的智商有了新的认知。 不知道香槟是真疯还是装疯,不知道她现在的要求会不会伤害到普通民众,不知道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爱国敬业的卧底先生决定陪这个疯子玩下去,见招拆招。 因为香槟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安室透又不想波及到普通民众,所以当机立断,将前来帮忙监视的那个年轻女性同事作为即将“搭讪”的目标。 趁着沙罗不注意,他隐蔽地给了那个女同事暗号,让她一会儿见势配合。 朝那边刚迈出一步,安室透却被沙罗扯住衣角。 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之后,他惊讶地发现,一向神色寡淡的香槟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人,面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淡红色。 “就去找她要邮箱地址吧。” 顺着香槟指向的方向看去,安室透发现那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像是情侣关系。 他们动作亲密,分享着同一杯甜食,黑色的口罩下拉,浅浅挂在下巴上。和街上的所有人相比,两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其中被香槟特地指名的那位女性,也没有什么极为突出,引人注目的地方。 但香槟就是坚定地选择了她,并且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呢? 安室透陷入沉思。 “你认识她吗?” 安室透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尝试着向沙罗套话道。 沙罗非常果断的摇头,否定了安室透关于个人恩怨的猜测。 他继续问道:“那你是为什么选择她当做我的目标呢?” 沙罗被问住了。 她愣了一会儿,神情痛苦地稍作思考:“因为她的气质,很舒服。” 安室透并不相信这像是随口一说的理由。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把这当是一个很好的由头:香槟说的越多,言语中暴露出来的信息也就更多。 即使不是关于组织的信息,也能提供给安室透很多关于香槟个人的情报。 “香槟前辈,你好像很喜欢女孩子,为什么?” 沙罗一听见“为什么”这几个字就觉得头痛无比,但她又不好拒绝自己后辈的提问——毕竟他都叫自己“前辈”了。 她绞尽脑汁地剖析了自己的想法:“女孩子很好啊,比起男性皮肤又白又嫩,体脂率也比较高……五官柔和,很多看起来力量也并不强——” 很好捕获。 沙罗隐隐意识到大叔们看待女孩子的视角似乎与自己不一样,但作为一个纯种咒灵,沙罗实在很难在一时间转换她区分和看待人类的方法。 ——纵使现在她被一根细细的绳子绑住,远离那些想法,自己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但现在安室透是在问她的想法不是吗? 不是大叔那些温和的想法,而是她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 “……” 安室透早已在沙罗看不见的角度,脸色难看地攥紧了拳头。 他当然意识到了这段话之间的异常程度,面前的这个女人谈起其他人类的时候,完全就是站在捕食者的角度。 安室透紧抿住自己的嘴唇,灰紫色的眼睛流露出锋利晦暗的光芒,在远处的那个女人身上徘徊片刻,他似乎在那个看起来普通的女人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恍然转头,看向沙罗。 ——原来如此。 安室透不知道废了多大力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对若无其事说出如此漠视生命的话的人,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轻松笑容来。 眼中却笑意全无,在虚假的轻快中透着真正的冷意与戒备。 “因为这个,所以那个女人就是你这次的目标吗? ——我明白了。” 沙罗茫然地看着他朝那个女性走去的背影,不解地想道: “因为什么?他又明白什么了?” 第32章 酒厂打工11 倒V 沙罗大方地在安室透的注视下往他身上粘了一枚窃听器。 “这样我就可以听到你是怎么说的了。” 她向伏特加要这枚窃听器的时候,就打了报告说要安装在波本身上。比起伏特加的欲言又止,站在一边的琴酒,表情则是半信半疑中掺杂着一点微不可见的震惊。 他们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些窃听器,远超过沙罗要的数量。 沙罗坚定地认为这些都是公司的员工福利,美滋滋地全部收下了。 安室透则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身上安装窃听器的位置,心中有了决断:这枚窃听器可以利用一下,然后再回收交给公安的技术部门分析。 至于怎么利用…… 沙罗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后辈走向自己指向的那个女人。冥冥之中,那个女人散发着一种极其吸引她的气质,让沙罗对她充满了好奇与好感。 她大概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似乎比与她同行的男人要大上一些。他们两人的姿势很亲密,有种排斥外人的气场,却又似乎并不只单单因为两人的关系好。 在男人准备离开片刻时,女人有些紧张地拽住了他的衣袖,男人耐心地说了几句后,女人才有些不情愿地松手。 男人朝四周机警地扫视一周,没有发现异常,才迈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站姿挺直绷紧,她往一边的行道树边靠了靠,但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名牌包包碰到树皮。 注意到往她这边走来的安室透后,她神情冷淡中透着几分紧张,盯着他没有说话。 安室透轻松地微笑着,笑容一派春风和煦,人畜无害。 “这位小姐你好,你的衣服看起来很不错,我也想给我的姐姐买一件,能告诉我是什么牌子的吗?” 沙罗心中惊叹于安室透对于搭讪的熟练掌握,询问衣服品牌和萩原教的赞美饰物的搭讪技巧,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女人紧绷的下颚线松弛了一些,她简短地答道:“古池。” “是个很好的牌子呢,听说很贵,”安室透笑眯眯地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但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买水的时候,却下意识买了最便宜的矿泉水牌子呢?” 女人倏然一惊,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紧张地摩挲几下,转身就想走。 下一秒,安室透的下一句话却把她钉在原地。 “千叶有个公园,里面有一大片人造湖,风景很好,请问小姐你去过吗?” “没有。”女人硬邦邦地抛下一句。 “欸?我还没有说是哪个公园,毕竟千叶有人造湖的公园还挺多的,小姐难道在我说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想说的是哪个公园了吗?” “还是说——有哪个地方是你必须否认自己去过的呢?” 嗯……嗯? 通过窃听器一直听着另一头对话的沙罗有点跟不上这个发展,她还以为安室透提起有人人造湖的公园,是为了邀请这位女性前去约会。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继续听下去。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可疑,她迅速补充道:“我没去过任何一个,所以不管你指的是哪个,我都没去过。” 安室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赞同地说道:“也有道理,毕竟去年的那起案件就发生在其中一个公园里,到现在凶手也没有被抓住,导致大家都有些害怕,不敢去了。” 女人沉默着没说话。 沙罗:都不敢去了你提起来干什么? 女人不说话,沙罗也感到迷惑,安室透却继续说道:“我记得,是在湖面上发现了一具 尸体对吧?一个富有的老人,据说是自杀,在遗嘱里把自己的财产都留给了保姆。” “警察不是没有怀疑过保姆,但保姆却在不久后带着老人的全部财产,和老人的护工一起消失了,至今也没有找到,所以最后变成了一桩悬案。” “……” 哦,他在讲故事,以此展示自己博学多识和关心社会热点话题,沙罗恍然大悟。 “……你有什么证据?” 女人颤抖着嘴唇,声音中带着恐惧。 安室透却笑了,刚才脸上诡异的阴霾好像在阳光中融化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树叶缝隙投下的光斑在他的身上晃动。 “证据是警察才讲的东西——小姐,你觉得我像警察吗?” 他刚想向她示意自己兜里装着的小巧枪支,这是组织下发的,在型号上与警用枪械有着明显的区别。而安室透这一把枪经过他自己的改装,更是一看就知道,来源绝对非法。 没想到面前的女性都还没等他的手伸到一半,就恐惧中不失果断地摇头: 不,你不像。 “……” 安室透觉得自己的笑容可能僵硬住了0.02秒。 好吧。 “好眼光,”他表面赞许地说道,“被担心,我不会举报你的,只是想要你的邮箱地址和电话号码而已。” “——为什么?” 女子防备地问道,听了安室透并不是警察的宣言后,她的警惕不减反增。 安室透也没有“辜负”她的希望,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看向那名男子离开的方向。 又看回女人的时候,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灰紫色的温柔和煦荡然无存,一双眼中酝酿起危险的灰蓝色浓雾,深不可测。 “你关注过你的同伴的行踪吗?当她离开的时候,你会不会怀疑她会就这么逃走了,撇下你一个人,如果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你头上,巨款和自由,就全部属于她了。” “她不会这么做的!”女人迟疑了一秒之后尖着嗓子反驳道,片刻后,她惊恐地看向安室透,发现自己肯定了他话中的那个人称代词。 不是“他”,而是“她”。 “哦?是我误会你了。但据在下看,她好像比你做的打算更多哦?整容和改变穿着习惯,已经是动手前不止两个月的事了吧。” “动手这件事是她主导的吧,是什么时候提的呢?还是说,她和你保证说,那都是一场意外?” “当你们伪造遗书的时候,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身为保姆的她,会写财产全部留给她自己,而身为护工的你一分都没有?” 女人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情绪激动地说道:“那是因为她说如果我们被发现了,只有她有作案动机,这样我就不会被怀疑—— “是在为我着想,她是爱我的……” 比起说给安室透听的,最后的话更像是一句喃喃自语。 安室透见状笑意加深,声音愈发温和体贴,就像是恶魔盗用了天使的嗓音,柔柔低语。 “但如果护工杀人的证据被发现后,证实确凿,那原本嫌疑巨大的保姆,嫌疑不是就没有了吗?她即是清白的,又是巨额遗产的继承人,名正言顺。你觉得过惯了苦日子的她,真的会因为你和所谓的真爱,而放弃这一切?” “一个习惯于买最便宜的水的人,和一个穿名牌的人,谁更容易被认为是为财杀人后潜逃的呢?” 安室透每说上一句,女人的脸就白上一分。 沙罗忍不住在耳机那边制止道:“她都那么伤心了,安室你赶紧停下。” 伤心?和杀人哪个严重? 也只有香槟这个反社会人格会轻视后者而重视前 者。安室透这么想着,对沙罗的话置若罔闻,并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如果你选择投靠我们,你既不会被爱人背叛,也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惩罚。但如果你敢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告诉任何人,或者无视我的话继续潜逃——” 他撩开挡住枪身的衣摆,展示给脸色惨白的女人:“法律和伤亡对我来说,重要程度是一样的, “一文不值。” 女人吞了吞口水,眼神停滞,机械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已经被安室透的威胁连击吓傻了。 “愿意的话,就把你的邮箱地址和手机号码给我,回去等我联系你。” ...... 等安室透一派风轻云淡地回到沙罗所在的地方,就看到沙罗正两眼发直。 看他过来,沙罗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安室透笑了一下,藏起自己探究的目光:“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亏你能看出她们是潜逃在外的杀人犯啊。” 真是不可小觑的敌人。 这是安室透没说出口的思付。 “不过希望你不要动她,交给我吧,我会把这笔钱好好从她们嘴里敲出来。到时候送两个替罪羊给警察,钱就都是组织的了。” 因为安室透说钱都会交给组织,所以沙罗一句“虽然她们杀人,但你也不能恐吓她们”的劝说,愣是没敢说出口。 不仅聪明,而且这么为组织着想,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的情感。 好恐怖的人。 看着金发男人脸上的微笑,沙罗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这就是萩原说的,反社会人格吧。 俗称:疯子。 但从安室透的身上看不到恶意,并且他的气质一点也不吸引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疯的等级太高了吗!? 第33章 酒厂打工12 倒V 趁着休息日,萩原研二在前一天下班后就回到了自己位于千代田区的家里。 他现在正用一边的肩膀夹住电话,一边在储物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萩原,安室真的好聪明,感觉我前辈的地位被威胁了……” 隔着电话,萩原研二都能听出来沙罗的垂头丧气。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沙罗很少在女孩子以外的事情上表现明显的情绪,更别提是沮丧,看来她确实很在意工作和职场关系。 从沙罗之前偶尔的只言片语中,萩原研二得知现在她离开夜总会之后去了另一家公司工作.据沙罗说,她目前就职的这家公司具有完整的晋升体系和非常快的晋升速度,同事都很友善,员工福利和薪资待遇也非常可观。 毕业就前往警察学校学习并顺利成为一名警察的萩原研二,并没有在外面的企业就职过,不过他还是非常给面子地夸了沙罗公司,并且祝贺沙罗找到了一份好工作。 “可他是沙罗带的新人,当然算是小沙罗的能力很强啦。” 萩原研二熟练地安慰着沙罗,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他绝不会给沙罗灌输一通大道理,而是尽可能地夸赞沙罗。 不出意料地,沙罗听了这一句就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不禁让萩原研二感叹,沙罗简直是他见过最好哄的人,结合起她平时淡漠的性格和冷峻的长相,有一种非常可爱的反差。 ——完了,他居然已经觉得沙罗那种诡异的性格可爱了。 萩原研二惊悚地后知后觉到。 那边的沙罗丝毫没意识到萩原研二此时的心理活动,被哄好之后,她极其迅速地转换了话题,就像一只好奇心和精力都过剩的小狗。 “你在做什么,听起来声音很大。” 萩原研二用力把压在箱子下面的东西拿出来,换了一边肩膀夹住手机:“我在找去年新年用过的被炉组件。” 沙罗疑惑:“新年?” 萩原研二觉得她不至于连新年是什么都不知道:“是啊,过几天不就是新年了。我父母说这几天要把被炉架起来,然后做个大扫除,所以我回家帮忙——说到新年,小沙罗在正月有什么安排吗?” 沙罗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就是因为快到新年,所以小京华才要回家……她说要回去参加同学聚会和联谊。” “.……所以小沙罗没有安排吗?” 沙罗好奇道:“要有什么安排吗?” “也不是——” 萩原研二一时语塞。 的确在新年中什么都不做也没有关系,只是这个节日已经寄托了人们太多的情感和期盼,变成了一个总让人觉得不过就缺了点什么的时间节点。 “那,小沙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初谒?” 他发出的邀约不到两秒,就被沙罗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干脆利落,一如既往。 萩原研二没来由地笑出了声,他感觉自己和沙罗相处久了,自信程度都得到了提升。 之前有一天,他问姐姐萩原千速要不要一起去超市采购,她摇了摇头,而他居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的事实。 简直像是被沙罗宠坏了啊,这么想着,萩原研二好笑地摇了摇头。 沙罗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笑?” “——啊,小沙罗问为什么了。” 萩原研二半是调侃半是戏谑地说道。 这样带着点逗弄意味的重复,并没有被沙罗放在心上,她认真地肯定道:“嗯,我问为什么了。” 萩原研二顿了顿,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笑意:“因为我很感谢小沙罗一直以来的关照。” 沙罗 呆了呆,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拐到这个方向上来,不过她还是按照礼节,中规中矩地回答:“彼此彼此。” 萩原研二又是一阵闷笑。 沙罗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萩原,你知道什么是联谊吗?” “当然。” “那你去过吗?” “去过啊——小沙罗问这个做什么?” “真好啊,”沙罗不禁感叹道,“小京华说联谊的地方会有很多漂亮小姐姐,而且还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不愧是萩原,这种厉害的场合居然也去过。” “……嗯。” 出于小小的虚荣心,萩原研二应下了沙罗的这句夸赞,没有说出事实——其实自从当了警察以来,他的生活差不多完全被工作挤满,就连参加的联谊里,联谊对象大部分也都是警察同事。 大家工作往来频繁,实际上都已经混成了朋友,在交谈中又难免谈起最近的处理过的案子——最后与其说是联谊,不如说是同事间的聚会聚餐更合适。 那种能有进一步发展机会的联谊,萩原研二已经挺久没有参加过了。 他心虚地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小沙罗,去初谒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之后会发信息给你。” 沙罗马上答应下来。 她还没有参加过初次参拜。 上辈子那些大叔在新年期间,不是在加班就是一个人醉倒在被窝里。不过倒是有一个大叔曾经在正月里路过一处寺院,参加初次参拜的人在门口来来往往。 那时候沙罗听着里面喧嚣的笑闹声,心里曾满是好奇。 现在终于有机会去了。 她心里涌现出了一点点期待的感情。 …… 约定当天,萩原研二和幼驯染松田阵平并肩走着。 正月的夜晚热闹非凡,东京街头的商铺张灯结彩,把街道映衬得繁华明亮。 已经不是正月最前面的几天,所以来参加初次参拜的人流量明显减少,但在通往寺院的路口还是有明显的分流。 在约定地点附近,萩原研二一眼就发现了沙罗。 她非常显眼地站在台阶上,在冬日寒风的吹拂下,长长的银发飘散在空中,青绿色通透得像是一块海中玉石的眼睛平静地直视前方,在莹莹灯光的映照下,冷白的皮肤几乎像是大理石质地一般光滑坚硬。 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塑。 只除了沙罗穿着的是现代衣服,并且在面容间隐隐透着几分混血的立体感。 许多人为她独特的气质和奇异的静止动作所吸引,已经有路人议论纷纷,和同伴猜测着这是不是某种行为艺术。 松田阵平向后仰了仰头,充分表达了自己不想靠近视线中心的意愿,结果被萩原研二强行拽着袖子拖过去了。 “小沙罗。”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打招呼。 沙罗就像是终于解除石化的状态,呆滞无机质的眸子亮起一抹微光,眸光一转,隔着熙攘的人群和萩原研二隔空对视片刻。 就像是在所有人中,只有萩原研二能拥有她的注意。 刚才在偷偷看向沙罗的众人,好奇的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两个年轻帅哥。一个留着中长发,气质潇洒,神情怔愣;另一个则头发卷曲面容俊美,却摆着一张臭脸。 沙罗看到了萩原研二后,有些心满意足地偏移目光,打量起他身边的那个人。 一看之下,沙罗放松的神情瞬间被警惕所取代,她眯起眼睛狠狠盯着面前的卷发男人,向他使劲呲牙表示自己不欢迎的态度。 松田阵平顿时嗤笑一声:“这招不错啊,流浪的时候跟野猫学的?” “!” 沙罗的眼神更加不善,身边弥漫着淡淡的黑气:“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 沙罗站在台阶上,与松田阵平的死鱼眼是平视的状态,两人眼神交锋战况激烈,脸上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懒得装出。 真是够了,萩原研二赶紧站到两人中间,把他们分开。 “小阵平,对女孩子多少绅士一些怎么样?” 松田阵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哈?这家伙也算是女的吗?” “……” 萩原研二无奈地扶住额头,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人:“和小沙罗说松田阵平也会来,我记得小沙罗当时说自己没什么意见?” “——他就是松田阵平?” 沙罗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松田阵平一番,语调毫无起伏地“哦”了一声。 松田阵平火大地回视过去:“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想听多少?”说完,沙罗想了想,紧接着补充道,“还是算了,我懒得和你说。” 松田阵平狠狠磨牙,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冲着沙罗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这么讨厌我,你就别跟着hagi,自己逛去呗。” 萩原研二:…… 场面已经很混乱了,能不要强行拉着他进修罗场吗? 还没等他说话,沙罗已经不情不愿地妥协道:“我要和萩原一起。我知道了,我会容忍你的,卷毛。” 松田阵平瞪她:“谁是卷毛?!” 萩原研二试图挽回局面:“小沙罗,其实我们可以让小阵平自己去逛。” 沙罗看了一眼松田阵平,摇了摇头,诡异地带着一丝怜悯:“被萩原抛弃就太可怜了,卷毛。” “——滚。” 虽然语气非常不耐烦,但松田阵平这一次倒是没怎么生气。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在凑到一起研究地图的萩原研二和沙罗之间,打量的目光转了转。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第34章 酒厂打工13 倒V 沙罗学着萩原研二的动作,先是摇动面前垂挂下来的铃绳,然后在胸前合掌,低下头闭上眼睛。 在闭上眼后的一片黑暗中,沙罗很轻松地进入了她最熟悉的放空模式。 一分钟后,她感受到肩膀的位置有一种不祥的气息正在靠近,于是敏锐地半睁开眼睛,迅速把肩膀往旁边一偏。 松田阵平伸出去推她肩膀的动作被躲过去了。 他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停在空中的手,耸耸肩,咕哝道:“警惕性还挺高。” 在夜晚终于放弃带墨镜的青年,露出了形状姣好的一双眼睛,墨蓝色的瞳孔中浮动着跳跃的光点。 也许是萩原研二在他面前说的话起了作用,虽然还是看不惯沙罗,这次见面,松田阵平并没有上次一样对沙罗投以凌厉审视的目光,偶尔的打量中也并不包含太多敌意。 虽然毒舌的程度还是一如既往。 松田阵平向沙罗扬了扬下巴:“你是许了多少愿望,我和hagi都在这里看你半天了。” 萩原研二挑起眉毛:“小阵平不觉得小沙罗认真的样子很可爱吗?不过我倒是也很好奇,小沙罗刚才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无语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有必要夸她吗,哪里可爱了。 不过看着沙罗被夸奖时毫无波澜的表情,松田阵平觉得,他算是找到幼驯染最近说话越来越肉麻的原因了。 萩原研二一向是风趣幽默的,不过他的性格深处其实有些恶趣味。 面对女生或不太熟悉的人,他进退得宜,开玩笑或者调侃,都能把程度拿捏得刚刚好,完全不会冒犯到任何一个人。 但对于比较亲近的朋友,萩原研二有时候喜欢刻意说些肉麻的话,然后看别人疑惑的表情或是暴躁的反应。 松田阵平已经习惯了幼驯染的这副有些轻佻的德行,只有萩原研二在偶尔他比较暴躁的时候说这些话,他才会有点生气的情绪。 不过最近,他发现萩原研二的这种行为有点变本加厉了,而受害最深的,莫过于松田阵平本人。 由于萩原研二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夸了他好几次“可爱”,爆/炸/物处理班的其他警员看他们的眼神变得逐渐奇怪起来。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的风评无辜被害。 偏偏萩原研二本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一样,这与以前他出于恶趣味秉性的明知故犯倒是不同。 直到今天,松田阵平总算找到原因了。 ——问题就出在沙罗身上。 她对萩原研二一些过于亲昵肉麻的称赞毫无反应,照单全收。 情商高且富有观察力的萩原研二,一向善于依靠他人的肢体或语言反应来调节自己的态度和措辞,但在沙罗面前,他没办法判断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越界,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这样的随意和逐渐变得模糊的界限,也被萩原研二无意间用在了松田阵平身上——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了如指掌,所以面对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也不会刻意观察他的表情并以此衡量行为。 说到底,松田阵平发现自己是被无辜波及到的“受害者”。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松田阵平当即决定,回去就要和hagi说清楚,让他把自己从他和沙罗的拉锯战之间摘出来。 不然他怕哪一天,同事真的会被萩原研二同化。 如果有人在他翘椅子然后从椅背那边翻过去,正眼摔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夸他一声“可爱”……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可能会选择打一架。 然后在处分下来前立刻辞职。 对了,那我走之前得抓紧机会,先把警视总监打了…… 就在松田阵平想七想八的时候,一行三人已经来到了抽签的地方,萩原研二和沙罗都已经一人攥着一张签纸,只剩下他还是没有抽。 松田阵平并不迷信这些,无所谓地从里面随便拿了一张出来,态度十分随意。 他展开签纸,上面写着: “末吉”。 大吉-中吉-小吉-末吉-凶。 “末吉”也就比“凶”要好一点吧,而且这家寺院是出了名的,抽到“大吉”和“中吉”的概率非常大,抽到“末吉”的人则是寥寥无几。 他看着那两个字,沉默片刻,凑过去看幼驯染手里的那张签。 大吉。 “……” 也是,hagi的运气一向不错。 这么想着,松田阵平改变了目标,转而向着沙罗问道:“你抽到的是什么?” 沙罗盯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把自己手上的签,正面转给松田阵平看。 松田阵平定睛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字。 凶。 他顿时幸灾乐祸地笑了,原本他对沙罗同样抽到一个“末吉”都不抱希望,没想到沙罗居然真的抽到了这家寺院几乎从没有被人抽到的凶签。 萩原研二惊讶地凑近看了看沙罗的签,想起这家寺院的传言,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要不,我这张给小沙罗,或者我再帮小沙罗抽一次吧。” “我上次帮一个大叔抽到大吉,就只重新抽了三次就抽到了。” 松田阵平挑眉,促狭地问:“这回你怎么不说是帮老婆婆抽签了?” 他还记得那一次联谊,班长和zero他们都以为萩原研二讲的那个“背受伤的婆婆下山并帮他重新抽了一张大吉”的故事是假的,但最终发现这个事情居然是真的。 ——只不过萩原研二为了在女生间更受欢迎,所以把这件事里的“大叔”换成了“老婆婆”而已。 松田阵平倒是毫不意外,他知道hagi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编一些自己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但也会为了更受欢迎或者赢得更多的好感,而模糊掉一些细节的东西。 萩原研二很喜欢和人们相处互动,享受人们的喜欢,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中如鱼得水。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好,另一方面,他本人也有时会刻意去赢得一些好感。 都是一些让他受欢迎的小手段,无伤大雅。 所以松田阵平才会惊讶于萩原研二在沙罗面前完全没有这么做。 是因为萩原研二知道沙罗冷漠的性格不会因为这一点动容,还是因为他下意识地觉得沙罗对他的好感不会被这些因素改变,所以能放心地在她面前流露本真呢? 另一边,萩原研二并没有意识到同样是在女孩子面前,他对沙罗的说法和那天在联谊的女生面前说的话有一些本质上的出入。 他还在询问沙罗的感受。 “不,凶很好。” 萩原研二看她认真不似作伪的表情,一时玩心上来,故意逗她:“真的不要吗,那我给小阵平了?” 沙罗闻言迅速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松田阵平。 因为萩原研二的话,松田阵平耷拉着一双半月眼,无语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在沙罗眼中,他却是一幅令人苦恼的得意神情。 沙罗纠结一番,艰难地拒绝了:“不,我不要‘大吉’。” 这是身为咒灵的尊严。 ——虽然在一个人都没杀过的情况下,严格来讲她作为咒灵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了。 萩原研二于是相信了她是真的喜欢“凶”这张签。 他并不迷信于抽签这种事情,只是不想让沙罗因为抽签结果而心生沮丧,既然沙罗没有更换的念头,换签或重抽的提议 也就干脆作罢。 不喜欢“大吉”而喜欢“凶”,莫名地有小沙罗的风格呢,萩原研二在心中暗笑。 三人都不急着回去,索性一起在小吃摊位间穿梭。 人群熙攘喧嚣,萩原研二注意到沙罗的眼神一直看向固定的方向,便微微低下头凑近沙罗的耳边,以免沙罗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沙罗酱想吃章鱼小丸子吗?” 他以为沙罗看向的是贩卖章鱼小丸子的摊位,毕竟那个摊位边吹着一个成人等身高的章鱼形状气球,触手和吸盘细节做的很逼真,确实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那个人——” 沙罗摇头,拽着萩原研二来到那个摊位附近。 松田阵平一回头,发现两个人都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撇了撇嘴,双手抱在脑后,也跟着溜达过去。 走到摊位近前,两名不在上班时间的警官意识到这里似乎气氛微妙。 似乎老板正和在摊位上帮忙的副手吵着什么,两人压低声音,但都是气势汹汹,让一些本来被气味吸引过来的潜在顾客望而却步。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外加上这处摊位靠近场地边缘,摊位附近的花坛椅冷冷清清,只有一处坐着两个年轻男人。 花坛椅很大,四周空空如也,两人却都坐在同一侧,并且相隔距离不远,似乎是互相认识,但两人之间却并没有交谈。 其中一个人的目光不住地往摊位那边瞟去,似乎很关注那两人的争吵,另一人则是无所谓地刷着手机,态度冷漠,看也不看一眼。 三人也在对角线的一处围树椅上坐下,沙罗抢先一步在萩原研二身边坐下,松田阵平不屑地“切”了一声,坐在另一边。 只能说是两看两相厌。 萩原研二问松田阵平和沙罗都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沙罗却摇了摇头。 “他很吸引我。” 沙罗指着另一边的两个男子中一脸担忧地看向摊位的那个人,认真说道。 “——欸?” “你说什么玩意?”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纷纷不禁喊出了声。 第35章 酒厂打工14 倒V 悠扬欢快、富有节日气氛的音乐飘荡在寺院周围。 即使在寺院的边缘位置,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脸上如出一辙的惊愕表情,依然被明亮缤纷的商业灯火映照的一清二楚。 松田阵平的目光在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转了个来回,心里泛起嘀咕,他还以为沙罗和自己的幼驯染之间一定有点什么。 萩原研二则惊讶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小沙罗真的不喜欢女性——不,也有可能都喜欢吗……” 沙罗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萩原研二凝重思考的表情。 松田阵平先一步恢复镇定,他饶有兴趣地问沙罗:“你看上哪个?” 坐在花坛上的那两个男性都是20来岁的模样,气质却完全不同。 不住地往章鱼小丸子摊位那边看去的男性,留着修剪规整的棕色短发,面容虽然端正但并不算得上很起眼,比较显眼的是微微下垂的眼角以及比多数日本人更白的皮肤。 他看起来是一个内向且温顺和善的人。 另一个人则截然相反。 那个人留着长度大概堪堪及肩的黑色头发,在脑后绑成一个小揪,露出轮廓清晰俊秀的面部轮廓,穿着时尚张扬,带着一条很有装饰性的银色项链,双耳上各挂着一个耳环。 但他看起来脾气并不好,摆着一张臭脸,兴趣缺缺地嚼着一块口香糖,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漫无目的地上下滑动。 对不远处的争吵熟视无睹。 ……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两个青年抬眼,却看见一名银发如瀑的冷艳女性背着光站在他们面前,因为光线的原因,有半边脸沉浸在夜色的阴影中,显得格外诡秘幽深,有种奇异的美感。 正玩着手机的青年的眼中骤然发出光亮,他果断把手机一收,潇洒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点笑意:“你好。” 沙罗冲他点点头,目光看向还坐着有些怔愣的短发男人,重复道:“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沙罗。” 男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局促地站起来,在寒冷的风中微微缩着肩膀,他小声地说道:“我是小野堤。” 说完,明显不善言辞的小野堤迅速看了一眼身边的池面。 更符合帅哥定义的那个人熟练地接过话题,扬起一抹轻浮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沙罗酱你好,我叫叶岛雅人,这家伙和我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说完,他熟稔地问道:“沙罗酱呢?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你是学生还是上班族呢……” 站在远处的松田阵平看着他们的互动,微微眯了眯眼,杵了杵站在身边的幼驯染:“hagi,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跟你有点像?” 叶岛雅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开衫毛衣,而萩原研二今天也恰巧穿着一件颜色相近的大衣。两人的外表都是俊朗挺拔的类型,身材修长挺拔,肩膀宽阔。 远远看去确实有几分相似。 松田阵平意味不明地感叹道:“原来沙罗那家伙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他话里语义指的是叶岛雅人,眼神却不算隐晦地直往幼驯染那边瞟。 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欲言又止。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俏皮话把话题岔开,却看见沙罗拿出她的手机,凑近了…… 小野堤。 “——欸?” 四口同声。 叶岛雅人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沙罗,又看了看身边呈呆滞状态的小野堤:“沙罗酱你是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 怎么想都应该是他吧? 沙罗一点犹豫都没有,点头。 “…… ” 叶岛雅人看了看朋友,又看了看眼前神情认真严肃的混血美人,玩味地说道:“要我说,沙罗酱你还是放弃好了,这家伙已经有主了,他女朋友就在那边看着他呢。” 他朝着章鱼小丸子摊位的方向,轻佻地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个之前和摊位老板起了争执的短发女店员,就是小野堤的现任女朋友。 看样子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再和老板吵下去,而是转身开始收拾摊位上的东西,偶尔心不在焉地往叶岛雅人和小野堤的方向看几眼。 看见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银发女人,她皱了皱眉,看向这个方向的频率变高了些。 小野堤的脸颊涨红,没有反驳朋友说的话。他迅速朝着女店员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诚恳地向沙罗道歉:“是这样的,抱歉小姐,我不能给你联系方式。” “所以说啊——” 叶岛雅人把沙罗的注意力重新拉到自己身上,略带轻巧地说道,“女朋友就在旁边,小野这家伙肯定不会给你联系方式的,那沙罗酱考虑一下我怎么样,我目前可是单身哦?” “我知道了。” 沙罗静静地说道,说了一声“打扰”之后,平静地转身走了。 转身走了。 走了。 叶岛雅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想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儿审美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小野那样长相平淡的家伙。 帅哥已经没有市场了吗? 叶岛雅人忧郁地想。 …… 沙罗回到萩原研二所在的地点,对松田阵平脸上复杂的表情没有丝毫探究欲,她直直走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少见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是问道:“小沙罗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沙罗摇头:“他说自己有女朋友了,所以不能给我联系方式。” 萩原研二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沙罗过去那边的时候,自己会感到紧张。 最后只能归结为,怕沙罗做出什么不利于其他无辜市民的举动。 不过听到沙罗铩羽而归,他的心里却也没有很舒服,关切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小沙罗,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一定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沙罗耐心地听完他说的所有话,然后歪着头不解道:“我没有伤心——不过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拒绝我。” “你还挺自信的。”松田阵平嗤笑一声说道,以为她是自信于自己的美丽,所以觉得小野堤没有理由拒绝给她联系方式。 萩原研二理解的倒是另一个意思,他想了想,告诉沙罗:“因为情侣关系是排他的,我和小沙罗以及小阵平都是朋友,但我的恋人只会有一个。” 沙罗听完,良久叹了一口气,略带遗憾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本来我还想着——他有女朋友岂不是更好呢。” “……” 松田阵平看向她的眼神微妙。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松田阵平忍不住问道。 沙罗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她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自己认识的人几乎都说过这句话:卡尔瓦多斯前辈,伏特加前辈,基安蒂前辈,小京华,安室…… 琴酒前辈说的比较多。 沙罗眨了眨眼,认真的向松田阵平请教道:“这句话很流行吗?你们好像都很喜欢说这句话。” 松田阵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真的有问题。 萩原研二倒是习以为常地耸耸肩。 “走吧小沙罗,还有很多地方没逛呢。啊,对了,你想吃金平糖吗?小阵平一直很喜欢这些甜的东西 ——” 松田阵平打断他,恼羞成怒:“喂hagi,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那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而且我都说过了那是我妈擅自买的!我不喜欢吃所以才带到学校和你一起吃的!” 萩原研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国中我在粗点心店前面看见你的那几次,小阵平的那些金平糖也是你妈妈擅自让你买的啊……” 沙罗语气平淡地接住萩原研二的话:“是松田自己喜欢吧。” “……” 松田阵平窒了窒,抱怨道:“你们烦不烦。” 萩原研二大笑。 沙罗好奇地看着他弯起的眼眸,学着他的样子勾起嘴角:“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笑得更大声了。 松田阵平无语。 沙罗这家伙彻底就站在hagi那边,没救了。 三个人并没有选择直接奔着哪个摊位过去,而是慢悠悠地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着,享受节日热闹的气氛。 萩原研二是最兴趣盎然的那一个,打头走在前面,沙罗跟在他身边,松田阵平则是把双手背在脑后,姿势看似百无聊赖,瞥向两边商铺的眼神却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小阵平快看,是金平糖。” 萩原研二调侃地指向远处一块帆布上写着的字样。 松田阵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说话。 摊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用玻璃瓶装起来的金平糖,形状小巧,五颜六色,比起食物更像是漂亮的装饰品。 沙罗停住脚步,往那边看了看,直愣愣地,目不转睛。 萩原研二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走神,侧过脸笑道:“——” 尚未出口,却被一阵嘈杂刺耳的声音打断。 那是尖叫声夹杂着慌乱的咒骂,从不远处传来,人群就像是暴风雨下的海面,汹涌地朝他们的方向挤过来。 像是在躲避什么令人惊恐万分的东西。 那个地方顿时空空如也,让出了四平方米见宽的空地,一个年轻男子跌坐在地上,两个站在他身边,三人均是脸色煞白。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听见骚乱发生的第一时间,艰难地挤过往反方向跑的人群,到达现场。 他们看见地上躺着一位短发女性,双眼紧闭面色扭曲,右手附近有一罐金平糖,瓶口向外,粉色的糖粒散落一地。 松田阵平马上蹲在她的身边,手指搭在她的颈动脉上。 片刻后,松田阵平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向正在拨打急救电话的萩原研二摇了摇头。 第36章 酒厂打工15 倒V “请大家不要慌乱,待在原地,我们是警察,其他警员会马上过来接受现场……” 萩原研二在拨通急救电话以及通知刑事部的同事后,在现场不断进行着目击群众的安抚工作。 除了确保群众情绪上的平静,并且叫他们不要轻易离开,萩原研二把重点放在留在女性受害人身边的那三个男人。 他们中有一个人情绪激动,不断喊着被害人的名字,另外两个也神情难看,眉头紧皱,颇有几分慌乱的意味在,不过似乎并没有像另一个人那样伤心。 面对熟人的死亡,这种情绪的出现显然有问题。 萩原研二此时惊讶的发现,在那三名男性中,有两名正是之前和沙罗说过话的,小野堤以及叶岛雅人。 ……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在尸体旁边站定,眼神锐利地在尸体周围扫视着。 萩原研二又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告诉松田阵平:“班长说他们快到了,让我们先保护现场。”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尸体周围,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萩原研二凝重地叫了一声:“松田。” 在工作之类的严肃场合,他们一直以姓氏彼此相称。 “啊,我知道。” 无须萩原研二多说,松田阵平就默契地接话,知道萩原研二也发现了同样的事情。 他回身问不远处金平糖摊位上,脸色苍白惊恐地注视着他们方向的老板:“她买的是你摊位上的金平糖吗?” 老板颤颤巍巍地点头。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摊位摆放的金平糖上一扫而过,都是整瓶包装的金平糖,一小瓶大概有三十五十粒左右,五颜六色,在刻意摆放的橙色灯光下闪闪发亮。 和另一边瘫倒在冰冷石板路上的女性尸体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原来这就是金平糖,都是粉色的吗?” “不,按理说应该还有其他颜色的,但她拿着的瓶子里就只剩下粉……”松田阵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然后猛然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 沙罗蹲在尸体前面,好奇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粉色糖果,对近在咫尺死状凄惨的尸体视若无睹。 松田阵平愠怒地喊了一声:“喂,hagi,把她弄走。” 萩原研二正在和小野堤以及叶岛雅人三人了解情况,听见幼驯染的声音回头,发现沙罗就那么神情自若地蹲在尸体旁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光滑的银色长发从肩头垂落,几乎要碰到现场的地上。 离破坏现场就差一点,而且她看着的那些糖很有可能就是用来投毒的作案工具,说不定每一颗都可以致人于死地。 他顿时一激灵,赶紧说道:“小沙罗,到我这边来好吗?” 沙罗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糖果,顺从地点点头起身,走到萩原研二身边。 小野堤和叶岛雅人马上认出了她。 “沙罗小姐?” 沙罗点头:“是我。” 她后知后觉地记起刚才的对话,回头看了尸体一眼:短发的年轻女孩子。 “那是你女朋友?” 小野堤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纠正她的措辞道:“麻美子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现在人已经去世,需要使用过去时态了。仿佛是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小野堤说完之后怔愣片刻,眼眶通红,不禁低下了头,脊背微曲,用双手捂住脸。 叶岛雅人的脸上有几分残留的惊慌失措,但并没有像小野堤那样的痛苦,他拍了拍同伴的后背权当安慰,转头却向沙罗露出一个殷勤的笑脸。 “萩原刑事是沙罗酱的朋友吗?”他好奇地问道。 听到叶 岛雅人的话,萩原研二点头,简短地说道:“是。” 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没有再闲聊,看了一眼确保沙罗正在他身边发呆没有乱跑,就又开始对两个人进行基本信息的问询。 虽然就职于警备部的爆/炸/物处理班,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做过这种工作,好在他去年刚从警校毕业,基本功扎实,流程记得也牢固。 等到几分钟后两辆警车赶到,伊达航率先从警车里走出来后,萩原研二才恢复了几分平时的轻松模样,远远挥手,打招呼道:“班长。” 伊达航知道是他报的案,倒也没流露出多少意外,他和两人打过招呼之后,表情复杂地感叹道:“新年参拜就遇到这种事,你们也不容易啊。” 萩原研二耸耸肩,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伊达航。 听到和两个同期生一起来参拜的女性,曾经在出事前曾经和受害人的两个朋友有过接触, 伊达航偏了偏头,看向这个站在凶杀现场却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的年轻女孩子。 一头显眼的银色卷发瞬间唤起了他的记忆,同时伊达航也想起,萩原研二最近和她好像走的很近——这是有次下班相约喝酒的时候,松田阵平无意间透露给他的。 伊达航还记得她的名字:“沙罗小姐?” “是我,你好,伊达警官。”沙罗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约而同地侧目看了她一眼:沙罗都是直呼他们的姓氏。 伊达航班长似乎提起过沙罗对健壮男性的恐惧,也许这就是原因吧。 不过不管怎样,案子要紧。 萩原研二清了清喉咙,继续介绍三人之间堪称错综复杂的关系。 “受害者的姓名是鹿前麻美子,她是附近米花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这两名男性是她的同班同学,小野堤和叶岛雅人,小野堤是她生前的男友。” “这位,”萩原研二的目光转向最后一个男人,他不怎么显眼地站着,除了鹿前麻美子倒下的时候有过慌乱,后来则一直沉默不语,看起来比其他两名男性大学生成熟一些。 “他是陇田启,是鹿岛麻美子的学长,已经从米花大学毕业两年。同时他也是鹿岛麻美子打工的章鱼小丸子店的老板。” 萩原研二说到这里,微微压低声音,给伊达航补充信息:“在大约一个小时前,他们曾爆发过争执,但我们没有听清内容。” 陇田启看到他们耳语的动作,猜到了什么,抱着手臂说:“我当时只是因为她把库存数量记错就说了她几句而已,后来很快就和好了。” 叶岛雅人抱着双臂,从鼻子里哼笑一声:“只是因为库存?她吞掉你多少钱来着,不多不少,足够让你动杀心了吧。” 陇田启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伊达航看双方表情不太对,而且有争吵起来的趋势,他神情严肃地介入对话:“请你们双方冷静一点。” 一个警员匆匆赶到伊达航身边,低声告诉他,死者的唾液中含有氰/化/物,初步检测结果是曾食用过的金平糖被下有这种剧毒物质。 伊达航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和死者接触过同一瓶金平糖的除了老板,就只有面前的三个人。 监控显示,他们三个人曾经与死者轮流食用死者握在手里的那瓶糖,对于这个事实,三人也都已经承认了。 伊达航把金平糖被下毒的消息告诉三人,为了观察他们的反应,结果三人的表情上均显示出一种不约而同的意料之中来,仿佛并没有多惊讶。 小野堤呐呐自语道:“怪不得她会觉得那颗糖是苦的。” 陇田启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介于讽刺挖苦以及严肃之间的表情,告诉伊达航:“在场的人只有我不是化学 系的,这样看来,我的嫌疑应该排除了吧?” 小野堤抢在伊达航之前反驳道:“但现在只有你有作案动机。” 仅仅几秒后,陇田启慢条斯理地反问道:“哦?你难道不知道你女朋友从高中就开始暗恋你那个姓叶岛的朋友?” 小野堤皱眉:“那已经过去了。” “是你已经过去了——我可是知道,其实麻美子已经和你提了分手,而且她已经把状态改成单身了。” 叶岛雅人眼中的疑惑以及惊讶不似作伪,他看向小野堤:“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陇田启嗤笑一声:“你少装无辜,你和你那个富婆前女友就是被鹿前麻美子搞分手的吧,你敢说你没有怀恨在心?” “.……” 沙罗听了会儿,悄悄靠在萩原研二耳边:“他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萩原研二正在和松田阵平以及另一个刑事部的警员查看现场的监控录像,闻言沉默片刻,抬头看看三个相互推诿、互爆黑料的成年男人。 片刻后他笑眯眯地说:“小沙罗说得对。” 松田阵平受不了他们似的抬起头,听了一会儿三个嫌疑人的对话,他发问道:“散落在地上的为什么只有粉色金平糖?” “因为鹿前/麻美子不喜欢粉色。”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显然这是被害人身上非常显著的一个特点。 伊达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都知道。” 叶岛雅人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抢先开口道:“但我们吃的时候都是随机的,如果瓶子里放了毒药,我们都有可能中毒,结果刚好是麻美子吃了。” 他似乎想暗示警方,这只是一件随机投毒事件,鹿前麻美子的死并非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蓄意策划。 金平糖摊的老板连忙反驳道:“不可能,这些糖都是我们自家熬的,开店二十年从没有出过这种事!”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除非,有毒的金平糖,是在中途被某个人放进去的。” ? 第37章 酒厂打工16 倒V 依据对犯罪现场留下的证据进行推理后,伊达航当场逮捕了小野堤。 金平糖是倒出来吃的,却只有小野堤在瓶口正中间留下了指纹。 在对犯罪过程的还原中,伊达航推断,当瓶子中只剩下两个除粉色以外的其他颜色糖果时,小野堤刻意将瓶子从鹿前麻美子的手中接过。 此时瓶中除了粉色糖果之外,只剩下两枚黄色糖果。 小野堤先是把两颗都倒出来,然后进行了替换,把其中一枚抹上毒物,佯装自己不小心倒多了,又放了回去。 如果检测,他的手指上还留有氰/化/物的痕迹,这也是他一直没有下意识啃食指甲的原因。这是沙罗向他搭讪时,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观察到的小野堤的习惯。 叶岛雅人可能也注意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说出来。 据小野堤说,他作案的动机并非陇田启说的,鹿前麻美子要和他分手而且一直对他的朋友叶岛雅人念念不忘这件事,而是因为她在一场关键的考试中说服了小野堤帮她抄袭,事后却向学校匿名举报是他抄袭,从而导致小野堤的奖学金被取消。 松田阵平皱着眉头看着小野堤被警员押解上车的背影。 确认关系两年的情侣,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设计陷害男朋友,另一个更是因为女朋友的背叛而自己制毒直接杀害了对方。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卷发,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伊达航则因为一直在刑事部,对这样的事件接触的多了,已经习惯于看似毫无必要的杀人动机,更何况小野堤的动机算是有迹可循。 比这更离奇的杀人动机他也不是没见过。 和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道别之后,伊达航没有多做停留,立刻乘警车和嫌疑人一起返回警视厅。 萩原研二这边的情况则要复杂一些。 他的推理能力和另外两个同期不相上下,更是早早发现了小野堤没再啃咬手指甲的反常行为,并把这个关键线索告诉了伊达航。 这时候,虽然还有几处疑点尚未理清,萩原研二却已经猜出真凶是谁。 ……小野堤。 沙罗第一次展现出好感的男性,竟然是谋害自己女友的凶手。 连不远处的松田阵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意无意间往沙罗的方向瞥过去,确认着她的反应。 不过,他看沙罗的目的里关心的成分不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确认她的情绪是否平稳,确保这个反社会,不会在这种人流量巨大的公共场所突然做出难以预料的举动。 保护人民的安全永远是警察的第一责任。 因为和沙罗相处的更久一些,萩原研二并不担心沙罗会有什么危害他人的举动。 虽然没有同理心和漠视生命的特质都是真实的,但沙罗并不会通过伤害他人宣泄自己的情绪,或者以造成他人痛苦的方式取乐。 萩原研二看着载有小野堤的警车远去,心情复杂。 他担心地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沙罗。 她还是一副放空的平静模样,但萩原研二知道,她并非感觉不到情感。 “沙罗,你还好吧?”萩原研二低声问道,关心地看着她。 没怎么犹豫,沙罗疑惑但礼貌地回答道:“我很好,多谢关心。”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问她:“有什么感受可以和我说说吗?” 沙罗看着警车闪烁的彩色灯光消失在视野内,若有所思。 “原来这就是爱情。” 作为情侣的两个人,一个人蓄意谋杀另一个,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爱情。 沙罗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小野堤和鹿前麻美子的 事实确实就摆在眼前。 “不,沙罗,不是的——” 萩原研二被她离谱至极的理解惊得瞪大了双眼,赶紧解释道,“这不是爱情,这只是……人性的黑暗面,被社会拒绝的一种冲动。” 沙罗缓缓点头,歪着头问:“所以呢?” 萩原研二一怔,这要他怎么说。 他斟酌片刻,说道:“所以,沙罗以后要好好对待自己的恋人?” 一直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的松田阵平,睁着一双死鱼眼看他:好好对你是吧。 不过萩原研二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他还小心地用了“恋人”这个词,没有特地表明性别——他依旧对沙罗的性取向抱有探究的态度。 沙罗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的。” “——你为什么不叫我沙罗酱了?” 她的话转折一向突兀,前后逻辑关系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萩原研二一时语塞,他和沙罗并非同事关系,在正式场合叫她昵称也无所谓,只是…… 只是好感对象刚刚被指出是真凶,萩原研二认为现在的沙罗可能不会想听到他对她的这个称呼——在这种时机下,未免有几分轻浮和事不关己了。 不过,原来只是他以为的吗? 萩原研二对于情绪的把握一向熟练,但在沙罗这里,他那些在以往的人际交往中累积起来的经验,似乎通通不管用了。 沙罗青绿色的眼眸中,有着从始至终毫无改变的澄澈和信任。 看着看着,萩原研二突然撇开目光,轻笑道:“抱歉沙罗酱,以后会注意的。” 沙罗点头:“嗯,我喜欢你这么喊我。” 即使知道沙罗的话很多只有字面意思,没有什么隐藏意味,萩原研二偶尔还是会因为她的坦率而感到冲击。 幸好,这次被惊到的不只他一个人。 一旁传来松田阵平呛咳的声音,一开始只是被沙罗突然的发言震惊,后面的则纯属故意:他对两人的对话感到肉麻,选择以这种方式发出抗议。 只不过被萩原研二和沙罗同时忽视了。 萩原研二在看向沙罗时带上了一丝困惑,好像她是一件内部构造过于复杂难懂的机械。对于她的原理,他暂时还在摸索之中。 青年柔和地回答道:“我的荣幸。” “……”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松田阵平在一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走了走了,别在这腻歪,明天还得上班。” 沙罗听了赶紧去推萩原研二,对他没这么着急过:“这样啊,那你们快回去,工作要紧,迟到会被骂的。” 萩原研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无奈道:“嗨,嗨。那小沙罗,我们下次见——对了。” 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今天发生的案件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萩原研二从风衣内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项链正中间坠着的是一块小小的圆形粉色水晶,柔和莹润,有颜色的部分朦胧得像一团柔和的雾气。 “给,祝小沙罗新年快乐。” 他弯起一双笑眼,把水晶项链放在沙罗手上:“粉水晶有改善人际关系的作用哦?” 沙罗直直看着那颗小小的宝石。 这是她收到的第二个礼物,也是粉色的,也是萩原研二送的。她并不明白礼物的含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花钱,就能得到这些。 这不符合大叔的生存理念。 但她还是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萩原研二把被寒风吹到额前的 发丝捋到后面:“那,小沙罗,再见。” 当他转身,沙罗却突然叫住他:“萩原。”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下次,我绝对会回礼的。” “不……算了,小沙罗高兴就好。” ———— 松田阵平看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跟沙罗无比随意地挥了挥手,与萩原研二一起转身离开。 萩原研二看了看他:“小阵平的礼物我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了哦。” 松田阵平斜眼看他:“不会也是水晶吧,那种东西我才不要。” “想什么呢,是模型。” 松田阵平耸肩:“先说好,我可不会给你回礼。” 萩原研二笑了:“还是请我吃饭对吧?小阵平,你这叫‘傲娇’,我觉得很可爱哦。” “切,啰嗦。”松田阵平不爽地锤了萩原研二的肩膀一拳,“再用那个词形容我,真的揍你信不信……” “......”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16个新年。 萩原研二第16次送给松田阵平礼物。 松田阵平第16次用食物回礼。 正月是一年之初,他们作为警察的故事也刚刚开始。 ———— 黑衣组织全年无休,沙罗第二天就被伏特加喊到基地。 她艰难地消化着自己听到的消息,无比震惊:“安室透获得酒名了,他还要独自行动?” 安室透朝她挑了挑眉:“以后麻烦叫我波本,香槟。” 沙罗瘪了瘪嘴,不甘心地问道:“咱们搭档不是挺好的吗?” 伏特加瞪她一眼:香槟和波本给目标甚至是其他组织成员留下了多少的心理创伤,她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 所有人都对沙罗的疑问保持沉默。 不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是两个疯子搭档不合适的地方太多,一旦开口根本说不完。 好在沙罗对琴酒的命令一向言听计从,被琴酒冰冷的眼神一扫,她立刻改变口风:“但我绝对支持琴酒大哥的英明决定。” 琴酒嗤笑一声:“那你也一定喜欢这个安排。” “以后,你的搭档换成苏格兰。” “……” “苏格兰是谁?” 安室透一瞬间瞳孔紧缩,紫灰色的眼瞳变为雾蓝灰霾的幽暗。 hiro。 ? 第38章 酒厂打工17 倒V “香槟。” 拥有雾蓝色猫眼的男人向沙罗点头示意,他的身后背着一个装贝斯用的软包,但包里的东西与贝斯相差甚远。 站在他旁边的组织成员是基安蒂和科恩。 他们刚和苏格兰出任务回来,基安蒂的短发上扣了一顶暗色帽子,用于掩盖她过于耀眼的发色,科恩则穿着戴着他的黑色棒球帽及圆镜片黑色护目镜,沉默地站在基安蒂身边。 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基本所有的发言都由基安蒂代劳。 基安蒂公事公办地介绍道:“香槟,这是苏格兰。琴酒说下个任务你和他一起出。” 沙罗看向他:“苏格兰。” 奇怪,为什么她觉得苏格兰有点眼熟? 他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因为下巴蓄着短短的胡茬而显得比原来的年纪更成熟,这一层胡茬也让沙罗感到很亲切,虽然比起上辈子那些大叔,留胡子的苏格兰要更加帅气有型。 不过让沙罗感到熟悉的,不是他的胡子,不是他明亮有神的蓝色眼睛,而是他身边的灵体。 一个气息人畜无害的,女性的灵体。 沙罗见过她,在那条白猫出现的小巷子里,当萩原踢到睡在草地上的她的时候,苏格兰也在场,他是…… 是什么来着? 沙罗的记性不是很好,苦思冥想一阵,也只能想起他好像是萩原的警校同学,两个人关系好像还不错。 虽然不如琴酒那样多疑敏锐,但沙罗长久盯着苏格兰的举动还是让基安蒂察觉到一丝古怪,她狐疑地问道:“你认识他。” 沙罗刚要点头,苏格兰身边的灵却发出声音 【请……不要说你认识我的孩子……拜托……】 沙罗歪了歪头,邀请道:【你的力量已经很虚弱了,要一起吞噬点恶意强身健体吗?】 黑影没有回答,但她微弱得像飘摇烛火一般的灵场,却传递出拒绝的情绪。 沙罗顿了顿,她感到非常奇怪。 这个世界中她感知到的同类,好像大部分都喜欢和人呆在一起,而且也不喜欢吸收恶意,反而对散发着可怕善意的人情有独钟。 就像是面前的苏格兰。 几乎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自己。 不管怎么样,她不准备拒绝同类的请求。一般来说,沙罗都非常好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回答基安蒂两分钟以前的疑问,这代表着在其他两人的眼中,沙罗又盯着苏格兰看了接近两分钟的时间。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他们开始同情这个看上去踏实肯干的新代号成员。 沙罗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喜欢他的眼睛。” 科恩和基安蒂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准香槟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了波本的前车之鉴,他们的猜测不由得朝着那个方向一去不复返。 基安蒂一言难尽地抬起头:“香槟,你……已经这样了,不要再学波本了。” ——话说回来,疯子的癖好还是可以传染的吗。 苏格兰雾蓝色的眼睛里,疑惑一闪而过。 沙罗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声音都提高了一点:“我没有学波本。” 基安蒂和科恩显然对她罕见的激烈情绪感到疑惑,不过同为狙击手的卡尔瓦多斯在一次任务中和他们说过,和香槟聊天会让自己的脑子也逐渐变得不清醒。 所以能避开就尽量不要和她多说。 不过,也许是因为苏格兰是近年来组织难得找到的正常人,既没有诡异的性格,也没有变态的爱好,既不玩神秘主义,而且从来都以真面目示人。 科恩临走前犹豫片刻,还是叮嘱沙罗了两句:“苏格兰是组织新招 来难得的正常人,出任务的时候,把你和波本的那套收一收。”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琴酒很看重他,不要搞砸了。” 其实琴酒对苏格兰完全不了解。不过科恩只是有些木讷寡言,但并不傻,他知道把谁搬出来沙罗才会乖乖听话。 果然,沙罗重重点头:“科恩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苏格兰的。”、 基安蒂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从香槟的嘴里说出这种话,可是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待狙击手两人走后,沙罗和苏格兰便一同前往约定的碰面地点。 组织二把手朗姆也派了一个人过来和他们一起做任务,他们要先和这位同事汇合,然后三人一起前往任务地点。 苏格兰看了身边娇小的黑发女人一眼,她在组织里的传闻数不胜数,在多数成员心中,是一个头脑不清醒的疯子,麻木嗜杀,但香槟的真实长相却长得意外的柔和清丽。 很具有欺骗性的外表。 苏格兰暗暗提高了几分警惕,佯做不经意般问道:“听说,你以前和波本是搭档?” 沙罗皱了皱鼻子,点头。 苏格兰敏锐地观察到她的表情变化,问道:“波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原意是想间接问问沙罗对波本的看法,虽然对他们之间恶化的关系早有耳闻,但诸伏景光还是想尽可能地为幼驯染探听一些有助于他在组织中立足的情报。 沙罗害怕新同事因为她和波本以前搭档过,所以对她抱有偏见,立刻着重语气强调道:“他是疯子,我们不一样的,你不用害怕我。” …… 她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是认真的,苏格兰想到。 不过香槟会用“疯子”强调安室透,是苏格兰没有想到的。联想起刚才基安蒂和科恩提到“波本”时奇怪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说香槟和波本是一丘之貉。 这让苏格兰不禁好奇,在自己去北海道出任务的这一个月多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想起,苏格兰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沙罗倒是反应迅速,看向路边停靠的一辆白色的车,组织里成员的车九成都是黑色的,日本职场文化思想根深蒂固的沙罗,对波本这种破坏组织文化的行为很不赞同。 她盯着那个穿着宽大棒球外套斜倚在白车旁边的金发男人,不太高兴地问道:“怎么是你,波本” 苏格兰可是琴酒大哥叮嘱要照顾好的人,身边有女性咒灵关系匪浅,还是和萩原关系不错的人,要保护他的原因很多。 于是沙罗不动声色地走到苏格兰身前,挡住波本的视线。 波本还是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非常绅士地挡住车出来的话却算不上友好,语调中更是泛着一股漠然冷意。和他“贴心”的动作对比,在同一个人身上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香槟,老搭档一见面就这么不客气,不好吧?是朗姆让我来的,如果有问题,你可以和他直接说。 “——啊呀,我忘了,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沙罗咬牙:波本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明明自己也是情报组的,对二把手朗姆却一点也不熟悉,通常都是由琴酒和boss直接下达任务。 “我的任务都是boss和琴酒大哥直接下达的,这是组织重视我的表现。” 安室透耸肩:“当然了。” 沙罗很肯定他不是这个意思,安室透的语气敷衍程度之明显,就连一只低级咒灵都能听出来他的违心。 她勉强维持着基本的职场礼貌,冲着他提提嘴角,形成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我坐后面。” 开玩笑,谁要 和波本这个疯子坐在一起。 波本挑起一个微笑,看向沙罗刻意护在身后的苏格兰:“你就是苏格兰吧,我是波本。既然香槟想坐在后排,不如你坐前面?” 苏格兰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尤其在他看向波本的时候,刚要点头,沙罗却喊了一声“等等”。 “苏格兰和我坐后面,我会贴身保护他。” 波本足足愣了三秒,惊诧地问道:“你坐在他身边还能叫保护?” 沙罗通常情况下很粘人,而且她特殊的存在感属性让安室透时时刻刻都要警惕万分。作为卧底在组织里,并且要尽可能收集情报传给公安的卧底警察,安室透和她的不对付对他完成任务来说只有好处。 于私,降谷零也实在难以对如此漠视生命的黑衣组织成员摆出好脸色。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安室透有意激怒沙罗,以及沙罗对安室透明显的敌意与躲避之下,逐渐走向比“相互看不顺眼”更恶劣一些的程度。 沙罗莫名其妙地说道:“怎么不算,他坐你身边才危险。” 说罢,她补充道:“苏格兰很重要。” “?!”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她身上,波本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重要?” 沙罗看他一眼,点头:“科恩前辈说苏格兰是难得的正常人,要对他好。” “.……” 沙罗向波本散发出谴责的目光,仿佛他才是让组织开始“珍惜”正常人存在的罪魁祸首。 波本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人都习惯从别人身上找问题。” 沙罗的智商不足以支撑她听出这句话中蕴含的讽刺意味,她眨了眨眼:“虽然你说的话好像很有哲理,但苏格兰是不会坐在副驾的。” 处于“修罗场”的中心人物苏格兰试图发言:“我坐副驾也没事——” 沙罗瞪大眼睛看他,感动于苏格兰的行为——他竟然为了调节同事关系而牺牲自己的安危。 难得自己有性格这么好的同事,就更不能让他出事了。 这么想着,沙罗表情痛苦地钻进车厢,坐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动作之迅速,毫不犹豫,没给苏格兰和波本以及自己留一丝余地。 正应了那句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39章 酒厂打工18 倒V 沙罗通过反光镜向后看去,她在和苏格兰身边的“咒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个女性咒灵的灵场已经很微弱了,支撑她的力量已经在衰弱。也许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对沙罗的问题都回答简短,却依旧逻辑清晰。 【不吸收恶意,你马上就要消散了。】 沙罗不带任何感情,平静地陈述着。 【我知道。】 女性灵体安静地回答道,显然对自己的情况并非毫无察觉。 不如说,她坦然地接受自己即将消失的事实。 在咒灵的世界观里,活下去是第一要义,比伤害人类还要重要,差点死于禅院甚尔刀下的沙罗更是对此有一种执念。 因此,沙罗不由得对她的表现感到疑惑,又强调了一遍:【你要消散了。】 活下去只需要吸收恶意而已,这是咒灵的本能。 在沙罗看来,女性灵体的行为拒绝吸收恶意的行为,就像是绝食一样不可理喻。 【……】 【——你不是咒灵。】 沙罗突然反应过来,她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恶意的存在,这对咒灵是不可能存在的状况,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性灵体并不是咒灵。 沙罗迟钝地现在才意识到。 女性灵体似乎笑了一声,声音轻飘:【我只是灵而已。吸收恶意,会变成恶灵。】 就像她面前的这个存在一样,在灵的世界里看去,沙罗浑身包裹着黑漆漆的雾气,吸收来的浓重恶意和力量在她体内涌动。 沙罗困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活下来才是重要的。】 灵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个世界的恶灵不像沙罗口中的“咒灵”一样,虽然对人类抱有恶意但终归有着自己的理智;恶灵会失去思想,变成无差别攻击人类的一个威胁,女人不想这样,更何况…… 【我没有力量保护他,也没办法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身为父母,在孩子面前死去给他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已经很过分,但她更不想看到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 所以,如果在景光之前就消散,那自己的孩子终究是比自己“活”得长久的。 他在如此危险的组织中卧底。 面对自己的死亡,她平静地接受,但对于自己的孩子的生死……她终究是胆怯的。 沙罗不懂她的半个同类为什么说到一半就陷入沉默,更何况她也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却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捉摸不透,似笑非笑。 “你在看什么,苏格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是波本。 对视线非常敏感的沙罗知道,在自己看向反光镜的时候,波本也在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而后座的苏格兰的视线,则是在他们之间游移。 车内的气氛暗潮涌动,三个人都感受到了,却只有沙罗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格兰,你冷吗,我把暖风给你打开? “——或者你想要我的外套吗?” 沙罗认真地试图照顾后辈的感受,披外套这一招是她从萩原研二那里学来的,虽然她坚持不懈地提议,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接受过。 苏格兰短暂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冷,多谢,但是不用了。” 沙罗点头。 苏格兰皱了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冷?” 沙罗平静地说道:“你脸颊肌肉绷紧了。” 苏格兰的掌心有片刻握紧的冲动,但被他强行压下去了,他镇定地说道:“被你们盯着,谁都会紧张。” “你不喜欢我看 你?”沙罗问道。 这话问的很怪异。苏格兰皱了皱眉,缓慢点头。 沙罗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干脆地答应道:“那我以后少看你。” 驾驶座上的波本嗤笑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没想到苏格兰你会怕香槟。” 苏格兰淡淡地回答:“我也没有想到波本是这样的。” 一段时间不见,幼驯染不仅得到了酒名晋升,还在组织的传言里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谁能想到呢。 沙罗给了面无惧色的苏格兰一个赞赏的眼神:居然不怕波本,好样的。 看他们有互动,沙罗急于转移波本的注意力,以免他对苏格兰有什么想法——波本还只是安室透的时候,也曾经有恐吓看他不顺眼的组织成员的行为。 不知道波本做了什么,那个人至今遇到他的时候还会发抖。 沙罗突兀插话道:“波本,你晋升了。” 波本挑起眉毛,点头。 “恭喜。” 她的话里可听不出恭喜的意味。 波本对她的勉强语气无动于衷,笑眯眯地说:“这还多亏了你。” 但任凭沙罗怎么问,波本都没有说明他的晋升和沙罗有什么关系。 苦思冥想片刻后,沙罗记起曾经被波本迫害的那对同性情侣。 波本曾说过要把她们侵吞的财产献给组织。 想到这里,沙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对情侣……后来怎么样了?” 波本给她一个诡秘的眼神,轻松地耸耸肩:“你猜?” “你杀了她们?” 波本不置可否地挑了挑嘴角,没说话。 沙罗当他默认了,于是长出了一口气,轻松地说道:“这么干脆,看来你偶尔也是会做点好事的嘛。” 苏格兰愕然抬头:她刚才是把杀人称之为“好事”了吗? 波本瞥了一眼沙罗,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杀了一个,另一个疯了,进警局坐牢去了。” 发现香槟一脸震惊,他心情很好地补充:“香槟你可能不知道,但这才是正常人的做好事。” 苏格兰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表情阴暗愉悦的幼驯染:这又是哪门子的做好事,你们两个是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离谱的话吗?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意识不到,沙罗只觉得波本拆散了一对情侣还逼疯了一个,手段极其残忍;而表面黑透了内心却充满光明正义信念的卧底警察波本,则一如既往地对沙罗扭曲的价值观感到警惕和厌恶。 苏格兰当然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在伪装,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组织里还是正常的样子…… 果然是因为香槟吗?苏格兰凝重地想到,同时对和香槟搭档这件事升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担忧。 我不会也需要伪装成这样吧…… 正处于卧底任务的警校优秀毕业生诸伏景光,aka苏格兰,久违地感到了一丝迷茫。 “——你在想什么?” 沙罗转头问苏格兰。 苏格兰一惊,他很确定刚才在心里想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照常的,但不知道为何香槟—— 她是不是对自己过于关注了? 苏格兰暂时摸不清香槟的想法,谨慎地说道:“我在想任务的事情。” “你在想工作!” 沙罗惊喜地重复道,觉得苏格兰是她搭档过最靠谱的同事了。 ——虽然她之前只和波本搭档过。 虽然对沙罗把“任务”称之为“工作”有一丝疑虑,但苏格兰还是回答道:“是的,我在想朝目标的哪个部位开枪比较好。” 他们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击杀目标对象, 而是开枪警告。 这条情报线一直是朗姆负责的,直到组织安插在目标人物身边的人有叛变的意图,目标人物也生出异心,才需要出动行动组的人前往。 在这一次任务中,波本被朗姆交付的任务沙罗和苏格兰并不知情,情报组一向神秘,对于自己知道和要掌握的信息,对组织成员都极少透露。 沙罗的任务是伪装成已经确认叛变的组织眼线,也是任务目标的下属,把她引到便于苏格兰开枪的位置,并留下组织的警告痕迹;而苏格兰便是负责从对面的大楼上进行狙击。 沙罗开始和苏格兰聊他准备开枪的部位,语气像是面对一只烤全羊,在和苏格兰一起商量先吃那个部位比较好,这样置身人外的超脱态度让苏格兰再一次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快到任务地点的时候,波本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香槟,”波本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引她过去的动作做的明显点,然后把那个叛徒的指纹留在任务目标的身上。” 这不是伏特加交代的任务流程,因此沙罗并没有立刻答应。 “伏特加前辈说直接杀了他就行。” 波本冷淡地笑了一声:“背叛组织的人,就这么一枪杀了?” 沙罗戒备地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波本用他清朗好听的声音,风轻云淡道:“先让他被效忠的人怀疑,然后被辞退,被组织暗中威胁几天,等他崩溃之后再说吧。” 被辞退? 沙罗惊恐地试图讲道理:“可他家里还有妻女,中年男人被辞退之后很难再找工作的……” 波本听后轻笑一声:“岂不是更有趣了?” 沙罗费解地看着他:“波本,你是变态吗?” “……你不是吗?”有那个正常人会觉得被辞退比被枪杀更加令人恐惧? 沙罗却是莫名其妙:“我很正常。” 安室透懒得和她多费口舌:“那我也很正常。” 沙罗苦口婆心:“你就不能按照前辈要求的直接杀了吗?对待工作要认真一点,你这种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很不端正。” 波本不以为然:“只是找些乐子而已,西方不是很流行这套吗,快乐工作什么的。我看组织的工作理念也该更新了。” 沙罗被他绕进去了。 她认真思考片刻,恍然发现波本其实是在诡辩:“但你根本就没有按组织交代的流程完成工作——” “……” 听着前面诡异的对话,苏格兰安静地坐在后座上。 暂时停止了思考。 第40章 酒厂打工19 倒V 交过任务后,沙罗一把拽住转身欲离开的波本,在基地的一处角落里站定,紧紧盯着他的双眼,面对面问他:“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苏格兰看着他们的举动,蓝色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与疑惑。 沙罗冲他努力微笑道:“没事,我跟波本就是同事之间随便聊聊天。这两天辛苦了,干的不错,苏格兰你先走,不用等我们了。” 波本紫灰色的眸子一转,和苏格兰对视一秒后错开,无所谓道:“好啊。” 沙罗愣了几秒,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同意了?” 波本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会拒绝,为什么要问?” 因为大家都拒绝了,何况是你。她心虚地想着,没敢说出来。 第一个接受她的邀请的,偏偏是波本。 沙罗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 东京街头傍晚,一处不起眼但拥挤热闹的居酒屋中。 波本和沙罗两人找了一处监控盲区坐下,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神情自若:“你要说什么。” 沙罗眨了眨眼,说出来的话也是直奔主题:“离他远点。” “谁?” “苏格兰。” 安室透感觉自己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道:“哦?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沙罗觉得“感兴趣”这个词放在这句话中,好像隐隐有哪里不太对。 “算是。” 波本神情莫测地看了看她,他瞳色转深的眼中弥漫起幽深的灰雾,晦暗不明,却骤然微笑道:“好巧,我也是。” ? 沙罗已经充分了解,波本说的所有话,都不能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 她大惊失色:“波本,你,你为什么总喜欢威胁活人呢?” 这也太可怕了。 想起萩原研二平日里随性镇定的口吻,沙罗苦思冥想片刻,学着萩原的样子,对着波本循循善诱道:“伤害感情是会被女孩子讨厌的,我给你找具尸体好不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可以随便玩。” 死去的咒灵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在沙罗看来,人死了就是没有了,剩下的一具遗体就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死肉而已。 物种不同导致的认知错位,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因此,越说,沙罗反而越有自信。 最后一句,是她用一种温和谦逊到接近于气音的声音说出来的:“所以,离苏格兰远一点,你不要也伤害他。” 沙罗的重音放在“也”上,意在提醒波本不要像对待那些任务目标一样,残酷地“玩弄”苏格兰的心理弱点造成他的崩溃。 安室透也听出来她在强调哪个字,但对于沙罗为什么要强调,两个人的理解却是南辕北辙。 ——因为只有你能伤害他吗? 波本的眼神更加锐利冰冷:反社会人格扭曲的独占欲? 毫无理由的关注,故意显露的保护欲,是因为不希望别人插手她的猎物? 安室透从不吝于把一切可能的威胁往最坏的方向设想。 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略显紧绷的笑容:“恕难从命。” 说罢,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干脆利落地从座位上离开,一口菜也没动。他把外套甩到肩上,一只手抓住外套的尾部,单手推开居酒屋染上雾气的玻璃门,离开了。 沙罗郁闷地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咬了一口鸡肉串。 疯子。 殊不知,看似潇洒离开的安室透走到街上,表情也立即阴沉下来. 疯子。 …… 萩原千速低着头,用毛巾擦拭着滴水的长发。她迈步走出浴室,稍稍侧目,就看到有一个眼熟的棕色背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了然地眨眨眼,上楼,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右手边第一间房间。 “——回来了?” 房间是明朗简洁的风格,过于干净整齐的摆放透露出房间的主人似乎并不经常回来住。 在书桌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半长的黑发用一根皮筋松松绑在脑后,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 虽然眉眼间有几分肉眼可见得相似,但不同之处在于,萩原千速的性格爽朗率直,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气场稍带压迫感;这个年轻男人却给人一种爱开玩笑、很好相处的感觉。 萩原研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认真看了看自己姐姐此时的造型,忽略了因为不拘小节而落在睡衣上的不规则水迹。 他笑着夸道:“头发新剪的造型很适合你的脸型,很好看。” 萩原千速拿毛巾随意地揉了两把自己的长发:“就是随便剪的。” 萩原研二非常熟悉姐姐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耸了耸肩,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回来拿些春天穿的衣服。” “那你站在书桌前面干什么?” 萩原研二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半是回答半是询问:“我在找那本介绍东京各处景点的册子,你有看到吗?” 那是修车行以前的一位从事旅游业的顾客送给他们家的,父母和姐姐都用不到,而萩原研二的性格外向,也是家里最喜欢出去和朋友玩的人,这本书就一直顺理成章地放在他这边。 萩原千速“啊”了一声,转身离开。她的房间也在二楼,所以很快就又回到萩原研二这里,把一本有些厚的彩页插图册塞进弟弟手里:“之前大学同学来东京玩,我就拿过去看了看,谢啦。” 萩原研二挑起一边眉毛:“那个好像对你有好感的前野吗?” 萩原千速不客气地打了一下他的头:“不是他,而且前野不喜欢女人,别那么八卦。” 萩原研二听到前野的性取向时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我在看人这方面好像真的没什么天赋。” 虽然刚让弟弟不要太八卦,但萩原千速看到他随意翻看景点介绍彩页图册的时候,还是不禁问道:“你要出去?” “我在找适合家人一起去的地方,你有什么想法吗?” 萩原千速皱起眉毛:“先说好,我的年假要攒着夏天一起休。而且,爸妈不是刚去温泉旅行过吗?” 知道姐姐因为“家人”这个词所以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萩原研二笑道:“是和其他人去。” 萩原千速挑起一边眉毛,虽然性格迥异,但姐弟两人的这个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松田?你们可真是黏糊。” 萩原研二无奈道:“不是小阵平。” 以前松田阵平曾经喜欢过萩原千速,千速敏锐的洞察力和少年时代的松田阵平过于明显的表现,让这个事实在三人之间心照不宣。 在这件事上,少年时期的萩原研二表现地一反平时的轻佻活跃,变得出奇的稳重谨慎。 对于好友过于明显的暗恋,因为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幼驯染,所以萩原研二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并不常在姐姐面前提起松田阵平,以免让姐姐以为自己是在为两人牵线搭桥。 两个人都对他很重要,是他最重视的人,所以萩原研二不得不谨慎起来。 随着萩原千速去上大学,这种朦胧的悸动渐渐淡了下来,萩原千速现在反而经常提到松田阵平,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调侃两人的好友关系过于腻歪。 此时,听到萩原研二说不是松田阵平,萩原千速倒也不是很惊讶。 “那是你警校的那几个同学?” 那三个人现在自己能联系到的也就只有伊达航班长了,萩原研二没把这话说出来,有点苦笑着摇了摇头。 “同事?” 萩原千速现在也没有事情干,于是干脆接着了解弟弟生活的名义,继续往下猜测道。 摇头。 这时候,萩原千速反而是有点惊讶了:“工作上遇见的人?” 犹豫思考片刻,摇头。 一时间福至心灵,萩原千速肯定道:“是女孩子吧。” 一瞬间的迟疑,萩原研二点了点头。 萩原千速瞥他一眼,向后仰了仰头,狐疑到:“□□处理班不是训练很忙吗,你还有时间认识女孩子,很厉害嘛” “——我现在联谊都是为了去蹭饭了。”她补充道。 “.……” 萩原研二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决定不对她的第二句话发表任何评论。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不是,”萩原千速耸了耸肩,“从小到大你的女性朋友比我都多,但就没一个变成恋人关系的。” “不过,” 萩原千速饶有兴趣地凑近看了看自己弟弟,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也没见过你在说谁的性别的时候犹豫过。” 萩原研二扶住自己的额头,意识到沙罗可能某种意义上反而把他同化了。 沙罗现在身上唯一的“女性”标签,在他心里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唯一清晰的标签上,就只写着“沙罗”两个字。 无法定义归类。 “所以说,” 萩原千速熟门熟路地从弟弟的抽屉里翻出吹风机,在轰隆隆的噪音里大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找适合家庭旅游的地方?” “因为我想让她看看家人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萩原研二顿了顿,若有所思,安静地回答道。 “啊?你大点声说话。” 萩原研二脸上重新挂上轻飘飘的微笑,大声回答道:“回你房间吹头发吧,吹的时候不要只往一边吹,会破坏造型的。” “……” 同样身为警察的萩原千速哪里意识不到,自己弟弟是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扬起一抹饶有兴趣又充满狐疑的笑容,随意地摆了摆手,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萩原研二继续翻看那本彩页图册,里面有很多地方他和他的家人都一起去过,本来是用来参考,没想到他倒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时不时回忆起以前与家人出行时那些有趣的小细节。 看着看着,他的思绪却突然又回到沙罗身上。 沙罗说她没有父母,没有任何亲人。 她一定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会有任何类似的回忆。 想起沙罗脸上惯常的漠然表情,和她对常识和情感的匮乏认知,萩原研二翘起的嘴角渐渐平缓下来。 那样的人生…… 也许是以己度人吧。 萩原研二无端有些难过起来。 他从自己房间的窗户望出去,今天是万里晴空,湛蓝的天空中只漂浮着几丝云彩。萩原研二突然有些想知道,处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沙罗,她的心里现在会在想些什么? 第41章 酒厂打工20 倒V 第二天,萩原研二久违地留在家里吃早饭,萩原千速坐在他旁边,他们的父母则并排坐在二人对面,一张四人的餐桌坐得满满当当。 依旧是同样的桌子,同样的座位,近二十年都没有变过。 在一双儿女都上了大学后,他们一家四口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的频率就大大的下降了,不过萩原夫妇一向乐观,对于子女开始独自闯荡后给他们留下的二人世界也颇为享受。 几句平静温馨的交谈间,萩原研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萩原家的家教宽松,父母给了一双子女极大的自由,并制定没有吃饭时间对于手机的任何规定。萩原研二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眨了眨眼。 他微微偏过头问他姐姐,不确定地问道:“神奈川的栋山公园附近,有没有适合钓鱼的地方?” 萩原千速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稍微想了想。神奈川是她当警察第一年负责巡逻的辖区,因此她对那里算是很熟悉,略微思考片刻就回答道:“那个公园对面是个人工岛,算是海上钓鱼点。” 萩原研二了然地点点头,完全不感到意外,倒是对沙罗雷打不变的爱好,感到有几分好笑。 萩原千速喝了一口味增汤,随口问道:“有人约你去那附近?是不是你的那个熟人。”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 萩原千速眯着眼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弟弟,意义不明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引得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 ———— 因为已经从姐姐那里获得了充分的信息,所以萩原研二前来找沙罗的时候,并没有穿自己的休闲服,而是简单地穿了一身运动装。 在海边钓鱼的时候方便活动,也不会弄脏。 运动服配色简单,款式经典,衬得他的动作愈发矫健,身材挺拔高挑,宽肩窄背,比平时穿休闲装的时候要更加透出几分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海岸边竖着一排遮阳伞,全都是在钓鱼的人,穿着相似的polo汗衫和遮阳帽,面朝大海,一动不动。 在初春的阳光下,萩原研二不禁眯了眯眼,试图从一排姿势相似的垂钓背影中找到沙罗的位置。 最后,靠着背后的一束显眼银发,萩原研二在海岸的一处幽静拐角上找到了沙罗。 沙罗的身边放着一个眼熟的小马扎,这时候她刚好钓上来一条鱼,正在认真地解下鱼钩。 萩原研二刚刚走近沙罗所在的那把遮阳伞,银发女子就似有所觉,转过头用一双幽深的眼睛探究地看过去。 发现是萩原研二,那双空洞漠然的眸子亮了一下。 “萩原。” 她用没有拿着鱼的那只手向萩原研二挥了挥,萩原研二笑着挥过去,他快走几步,微微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片刻沙罗手中的鱼。 “……” 完全不认识。 但这并不妨碍萩原研二对沙罗的赞美。 “小沙罗真厉害,能钓上来这么大的鱼。” 沙罗眨了眨眼,看了看萩原研二,又端详片刻手中的鱼:“给你。” “……” 萩原研二微微睁大了眼睛:“给我?” 沙罗点头:“这种鱼,据说很好吃。” “小沙罗不拿回去自己吃吗?” 沙罗皱起鼻子:“我不喜欢吃生的鱼肉。” 不会做饭很正常,但萩原研二转念一想,总觉得沙罗话里有话,而自己有必要问一句。 “小沙罗……平时都吃什么?” 千万别说是生肉和生的蔬菜,萩原研二不由有几分紧张。 幸好, 沙罗奇怪地看他一眼,回答:“便利店里的饭团。” 不是最坏的答案,但也没好多少,萩原研二眨眼:“小沙罗一天三餐不会都吃这个吧?” 沙罗无所谓地点头。 萩原研二无奈地看着她,虽然他自己也是厨艺不精,在便利店解决正餐更是家常便饭,和沙罗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沙罗的营养健康。 她的脸很白,几乎可以算得上苍白,但莹润光滑,并不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人。 萩原研二商量似地说道:“小沙罗以后能不能,呃,多吃点蔬菜?可以去外面吃,三餐都吃饭团对身体不好。” 啊,说出去之后他就后悔了。 萩原研二自己都听不下去自己说的话。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本人的日常饮食就不规律,常常也是用便利店的饭团面包简单果腹,所以说出这话有几分心虚。 另外,萩原研二对女孩子喜欢听什么样的话还是有不少认知的,而这种长辈一般的说教简直可以排在倒数前三名的位置。 也许能排进前两名也说不定。 但不知道为什么,萩原研二却无端笃定沙罗并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对他产生什么负面认知。 不如说,他知道沙罗几乎不会对人产生负面情感。 当然,正面的也不多就是了。 不出所料,沙罗毫不犹豫地点头,而这稍稍缓解了一点萩原研二诡异的后悔情绪。 她想了想:“那我要吃什么蔬菜呢?” “呃,”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小沙罗喜欢的就好。” “喜欢?” 沙罗的脸上出现了不解的迷惑神情:“你喜欢吃什么蔬菜?” 萩原研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他很少和别人聊这种话题。 他经常谈及的话题包括喜欢吃哪家餐厅,喜欢吃什么零食,喜欢甜咸等等,都是和女孩子聊天的话题切入点。 一般情况下,萩原研二的回答部分依据自己的内心,另外也会参考对面的聊天对象的性格。他擅长于揣摩对方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有技巧地选择性回答。 毕竟这样才能最大意义上的赢得好感度。 但面对沙罗的时候,萩原研二犹豫片刻,放弃揣摩她的心理,索性直接承认道:“我喜欢青椒,是不是有点奇怪?” 沙罗困惑地问:“为什么奇怪?”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很多人都不喜欢青椒。” “但他们不是你。”沙罗歪头看他。 糟糕,小沙罗的直言直语攻击又开始了。 萩原研二移开视线,咳了一声,摇摇头:“抱歉,没什么,我知道小沙罗觉得不奇怪。” 沙罗点头,把重新拴了鱼饵的鱼钩抛下水去。 两人注视着平静的水面,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以往都是萩原研二来找话题,而沙罗有问必答,但这次却是反了过来。 沙罗侧过脸问道:“你踢到我的那次——” “!!!” 萩原研二呛咳了一下,几乎是惊愕地看向沙罗,虽然不知道沙罗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无论如何他打算再一次道歉。 就在话说出口之前,他却因为沙罗接下来的话顿住了。 “你的警校同期,和你一起的那个蓝眼睛同事,他的本名叫什么来着?” “……” ——景光? 萩原研二瞬间想到毕业后就销声匿迹的两个警校同期好友,思及景光和小降谷在临毕业前,对自己去向含糊其辞的表现,以及他们把自己警校时期的照片全部拿走的奇怪行为。 萩原研二因 为几近温暖的冬日阳光、阵阵海浪声拍打礁石的声响而松弛下来的神经稍稍绷紧,他盯着沙罗,谨慎地问道:“你看到他了?” 沙罗点头。 萩原研二本想问问她是在哪里见到好友的,但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他一向考虑的多,既然景光他们没有主动告诉自己,那也许他也不应该知道。 最终,萩原研二只是笑笑:“我们最近不怎么联系了,他好像不做警察了,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对沙罗也许是说谎,但比起诸伏景光在卧底时经受的压力和考验,这大概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萩原研二想到。 既是好友也同为警察,在任何情况下保护彼此既是责任,也是义务。 他的心思一转而过,表面上毫无破绽。 沙罗对萩原研二说的话完全没有怀疑,只是听他说联系不多的时候,眼神炯炯,问道:“那,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萩原研二一怔,笑道:“当然,他永远都是。” “.……” 沙罗却很失望的样子,叹着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两眼无神地盯着水面。 萩原说过,要对朋友好。 苏格兰是萩原的朋友。 自己要保护苏格兰。 但波本也盯上他了。 波本。 波本。 波、本。 沙罗狠狠地盯着水面。 被萩原研二问起怎么这幅表情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讨厌波本。” 波本……波本威士忌? 原来小沙罗会喝这么烈的酒,但她又说讨厌,所以是不喜欢喝威士忌这样的烈酒吗? 看着气鼓鼓的沙罗,萩原研二不明所以。 “那小沙罗喜欢喝什么?”他试探地问道。 沙罗陷入沉思,就当萩原研二发现她的沉默时间过长,打算说点什么把话题带过的时候,沙罗却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萩原研二也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不经意地向后看去。 一辆白色的汽车停在两人身后不远处,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探出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庞。女人把她披散在肩头的卷发拨到身后,手肘随意地搭在摇下的车窗上。 她眨了眨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看着海堤边上的两个人影。 “研二!”女人冲两人招了招手。 萩原研二愣了片刻。 “姐?” 第42章 酒厂打工21 倒V 萩原研二走到车旁,撑着车顶往车内看去。通过驾驶位的窗口,他发现副驾驶座还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正在一脸好奇地看向他。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年纪大概比萩原千速大上几岁。 她穿着杏黄色的开衫毛衣,脖颈间带着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项链,从她身边的车窗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打在项链中间悬挂着的那颗钻石上,折射出璀璨的细碎光点。 “我弟弟,萩原研二。” 萩原千速转头,向那个女人解释道。 “她是前野的嫂子。”她又给弟弟简单介绍道。 萩原千速口中的“”前野,就是不久前刚刚来到东京的,萩原千速的大学同学。他们是曾经的大学同学,虽然学的专业不同,但两人都参加了同一个社团,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萩原研二听萩原千速说过,前野的全名是前野优一郎,而他这一次来到东京,是来看望他的双胞胎哥哥。 ——看来这就是他双胞胎哥哥的妻子了。 “萩原君你好,我叫前野美咲。” 前野美咲是个外向的性格,自我介绍后,她看向萩原千速,用手掩着嘴笑道:“千速的弟弟真是个大帅哥呢。” “没有的事,前野女士才是很有气质的美人呢。”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回答道,真诚中的一丝恭维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并非虚假的客套。虽然前野美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她面部线条柔和圆润,饱满的额头和略微狭长的杏眼配上肉嘟嘟的脸颊,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面对年轻帅哥的赞美,前野美咲显得很是受用。 她的语气更了添一分热情,往车窗的方向靠了靠,笑眯眯地邀请道:“千速和我们要到我家开的民宿开烧烤派对,研二君和女朋友要不要一起来?” 女朋友?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小沙罗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前野美咲也愣了。 春日气温宜人,太阳温暖和煦,海浪轻拍,四周安静的海堤上,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又坐的很近,她理所当然地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听到这话,萩原千速倒是毫不意外地耸耸肩,把头微微探出窗外,问道:“所以呢,你们要来吗?” 萩原研二没怎么迟疑就拒绝了,毕竟他今天是来陪沙罗钓鱼的,而且刚才他起身过来的时候,沙罗依然留在原地,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兴趣。 然后,他就看到姐姐萩原千速挑起眉毛,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可你朋友看起来挺想去的。” 萩原研二愕然向后看去,只见沙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正后方。 她已经把钓鱼的装备收拾地七七八八,鱼竿和伞都已经背在身上,手里除了马扎还拎着一个小型水桶,里面装着送给萩原研二的那条鱼。 萩原研二缓慢地眨眨眼,发现沙罗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萩原千速的脸,过于炙热的眼神让萩原千速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起来。 “小沙罗想去吗?” 其实萩原研二已经猜到了答案。 “当然,美女的邀请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沙罗坚定地说道,朝着萩原千速讨好地笑了笑。 虽然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萩原千速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沙罗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一双青绿的浅色眼睛看向萩原研二的方向,难掩期待。 “……” 好吧,说起来,自己的姐姐确实长得很漂亮,而对于女性,尤其是漂亮的年轻女性,沙罗一向善于讨好和妥协。 萩原研 二轻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这意味着他带沙罗去有着儿童乐园的那家家庭餐馆,让她见见正常家庭气氛的计划泡汤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自己和萩原千速也算是正常家庭,而且彼此关系很亲近,应该也可以给沙罗树立一点关于家庭的正面认知吧? 萩原研二的心里始终记得沙罗曾经目睹过,认识的大叔得知儿子的死讯后跳河结束自己生命的全过程。当时沙罗讲述这件事时无动于衷、甚至充满疑惑的漠然语气,比这个故事本身更加让他不禁皱眉。 “小沙罗,这是我的姐姐萩原千速,那位女士是她的朋友,前野美咲女士。” “……” 等了一会儿,萩原研二没能等到沙罗的回答。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自己的右手边看去。 也许是潜意识里笃定沙罗会回应他的每一句话,当沙罗罕见地没有出声时,萩原研二竟然感到了稍许的不习惯。 下一秒,他的小臂连同袖口被沙罗紧紧抓在手里,萩原研二吃痛地吸了一口气。 “——小沙罗?”他诧异地问道。 沙罗两眼放空,努力靠着车顶的把手以及萩原研二的手臂固定自己的位置,在疾驰的车厢内和物理惯性做着艰难的对抗。 这是萩原研二才意识到,萩原千速已经把车开出去很远了,车速飞快。 车内的四个人都在惯性的作用下背部紧贴座椅,两个人面不改色,另外的两个人的眼中却有着不谋而合的惊恐。 沙罗甚至已经出现了呆滞的表情。 而前野美咲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大概是之前已经差不多习惯,她还能艰难地喊道:“千速小姐,请开慢一点!” “……” 萩原研二很好奇,按他姐姐一向开车的这种速度,居然还在交通部就职。 难道不会出现自己需要逮捕自己的情况吗? 显然,前野美咲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不过她的问法更加委婉。 当车缓缓停下,萩原千速开始解安全带的时候,前野美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千速小姐,请问你……就职于警示警视厅什么部门?” “交通部。” 萩原千速拔下车钥匙,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交通部?” 前野美咲艰难地重复道,对于这个事实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她没超速——应该是没有。”萩原研二不得不出言澄清,对他姐姐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感到十分担忧。 萩原千速不爽地看他一眼:“当然没有超速,我可是交通部的警察。” 然后她微微侧脸,严肃过头地和前野美咲解释:“我开车的方式是交通部的统一标准,你看,如果需要我们截停超速或者开车逃亡的嫌疑人,只有开的比他们快才能办到。” “……” 居然有点道理,前野美咲几乎要被说服了。 她怀疑地盯着萩原千速,在千速逐渐绽开的笑容中发觉了事情的真相。 萩原千速爽朗的性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然后迅速拉近距离。 前野美咲也不例外,对于她有些恶趣味的玩笑,只发出一声半是埋怨半是好笑的感叹,然后就和萩原千速一起去后备箱拿东西了。 成熟的成年人对玩笑话的真实性心知肚明,沙罗却毫不怀疑地相信了萩原千速的话,转头问萩原研二: “那爆/炸/物处理班也会培训你们制作炸弹吗?” 萩原研二从萩原千速的手里接过一箱啤酒,闻言表情空白了一瞬,费解地看着沙罗:“小沙罗为什么会这么想?” 沙罗理所当然地说道:“交通部要开车比嫌疑犯好,那爆/炸/ 物处理班不就要比嫌疑犯更会制作炸弹?” 在这种奇怪的逻辑上,她倒是脑子很好,善于举一反三。 萩原研二沉默两秒:“小沙罗最好忘掉那句话比较好哦,她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沙罗不解地问:“小千速吗?” …… 小千速? 萩原研二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的姐姐,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你怎么了?”沙罗问道。 萩原研二摇摇头:“千速姐她刚才是在开玩笑的。” 沙罗注意到他的称呼:“所有女孩子你都会叫昵称的,为什么不叫她小千速?” 萩原研二抖了一下:“因为她是我姐姐,叫她……会很奇怪。” “所以你不喜欢她。” 沙罗想到萩原研二说过的,他觉得所有女孩子都很可爱,感到了一丝疑惑。 正巧萩原千速听见他们的对话,因为粗神经而没有意识到这段对话里不同寻常的地方,她不客气地把一袋肉摞在萩原研二抱着的那箱啤酒上,对沙罗笑道:“他是我弟弟,要是叫我这个名字,我肯定会揍他。” 对所有攻击意图都很敏感的沙罗,警觉地往后缩了缩:“——你会揍我?!” 萩原千速看了看弟弟的眼神:“当然不会了。不过我不太习惯有人叫我小千速,你可以叫我千速或者千速姐。” 沙罗眨了眨眼:“姐姐。” 还是和萩原研二叫一样的比较保险,沙罗想到。然后她乖乖伸出手,等着萩原千速把手里另外一袋肉递给她,就像是她毫不客气地递给萩原研二那样。 为女孩子付出劳动是应该的,沙罗坚定地这么认为着,即使眼前的漂亮女性气场强大而且完全和“柔弱”这个词沾不上边。 萩原千速诧异地看了一眼她伸出的手,把一块巧克力波板糖放在她手上,耸耸肩,拎着东西走了。 沙罗不解地盯着那块糖。 萩原研二凑过来看看:“这个牌子的糖挺好吃的,千速姐经常买。” “为什么她自己拎走了,不应该由我帮她拎东西吗?” 沙罗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有些懊恼: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太瘦弱了,一看就没力气帮女孩子拿东西? 她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上辈子大叔对各自啤酒肚的忧愁叹气,低头看了看。 没有啤酒肚,但也没有能吸引女孩子的健壮肌肉,不如…… “没关系,姐姐她不会让你拿东西的,小沙罗也算是她带来的客人嘛。” 萩原研二打断了沙罗的思路,他不在意地安慰道。 沙罗皱起眉头:“可她把东西拿给你了。” 萩原研二耸耸肩:“我是她弟弟嘛。帮她拿东西也是应该的。” 沙罗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她是你的家人。你说过家人之间要相互帮忙,保护彼此。” 萩原研二的眼睛亮了,这是沙罗为数不多的几次说出这样具有人类情感和常识的话——虽然只是在复述他的话。 只是还没等他心情愉快地夸些什么,沙罗却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 “家人这种东西,好麻烦啊。” 总是想着照顾别人,会降低自己的生存率。甚至会像那个大叔一样,为了和自身不相关的理由,潦草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比起人类,其实更像野生动物的咒灵沙罗有点嫌弃地想到。 第43章 酒厂打工22 倒V 前野哥哥一家住在他经营的民宿旁边的一个单独的二层小楼里,房子是传统的日式房屋,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才建成不久,所以白色的墙皮还保持着原有的颜色。 房屋前面有一个宽敞的院落,可能是因为主人近期疏于打理,草坪长长了一些,长度参差不齐,踩上去倒是触感柔软。墙角堆着几个看起来像是货物的木箱,院子靠近房屋的部分铺一些青灰色的砖块,放着一些木制桌椅。 在铺砖的平台上站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比较高的那个男人和女人正在试图让烤炉中的炭火燃烧起来。而个头矮一些的男人则清点着桌子上放着的食材。 引起萩原研二注意的是那一男一女之间的奇怪气氛。两人之间隔着他们能有的最大距离,表情冷硬不悦,虽然在做同一件事情却几乎没有交流,甚至看也不看彼此。 “前野。” 随着萩原千速的声音响起,两个男人同时抬头,个头高一点的男人对着萩原千速点了点头,目光从前野美咲身上略过,没什么反应,接着就低下头继续摆弄烧烤炉子。 矮一些的男人倒是笑着迎了上去,他开玩笑道:“千速还是叫我优一郎吧,不然每次我哥都以为在叫他。” 萩原千速耸肩:“大学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他不由分说接过前野美咲提着的东西,看向跟着在她们身后的萩原研二和沙罗两个人,迟疑地问道:“这是?” 前野美咲看向丈夫的眼中有不满一闪而过,听到前野优一郎的问询,她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笑道:“千速的弟弟和他的朋友,路上碰见了,我就顺便邀请他们一起来了。” 前野道:“幸好他们过来了,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五个人怕是两顿才能吃完。” 和萩原研二以及沙罗简单打了招呼后,前野优一郎指着院中的桌椅,拜托萩原研二把他抱着的啤酒和肉食一起放在桌边。 沙罗亦步亦趋地跟着萩原研二,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前野优一郎。前野朝她友善地笑了笑,并没太在意,转过身去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等萩原研二把物品都在桌子上放置妥当了,却注意到沙罗的眼神一直看向一个方向,不禁纳闷地问道:“小沙罗在看什么?” 沙罗恍惚地蹦出两个字:“前野。” 萩原研二看她直愣愣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他认得,这是沙罗对一个人感兴趣的表情。 问题是,院子里面姓前野的人,两个是已婚夫妇,一个不喜欢女性,无论沙罗对谁感兴趣,都不会有好结果。 正当他欲言又止的时候,房子的男主人从烤炉那边走了过来。巧合的是,他的妻子刚刚拿了买到的喷枪朝烤炉那边走去,他的走位简直像是在有意地躲着他的妻子一样。 萩原研二敏锐地意识到这对夫妻之间存在着某种问题。 作为哥哥的前野庆身高和萩原研二相仿,比弟弟优一郎要高出大半个头。 前野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此时因为被炭火熏烤而拿下来用眼镜布擦拭着,眼下疲惫的青黑因为没有眼镜的遮挡而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 和弟弟清秀的面容比起来,前野庆比真实年龄看起来要大上好几岁。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条鱼送给你们。” 沙罗伸出一只手和前野庆握手,礼貌地一触即分,然后—— 然后她从鱼桶中抓起一条个头小一些的活鱼来。 这是她在萩原研二来之前钓到的一条鱼,本来她留着想送给萩原研二,但没想到之后钓到了一条更大的,却也忘了把这条鱼抛回水中。 正好送礼。 沙罗一 本正经地用虎口处死死钳住鱼的鳃部以下的位置,任那条鱼怎么挣扎翕动,沙罗的手像是涂了强力胶水一样,依旧牢牢地把它固定在同一个位置。 既不移动,也没有丝毫的打滑。 “——” 前野庆看起来被沙罗的动作惊呆了,嘴不知所措地张合着,憋出一句:“谢、谢谢……” 萩原研二轻柔地把沙罗的手按回去,沙罗看他一眼,顺从地松手,让那条垂死挣扎的鱼跳回桶里。 “您这边有盆吗?”萩原研二问道。 前野庆回过神来:“我去给你找一个。” 沙罗看看桌上的生肉食材,问道:“今天不吃吗?你们不是都很喜欢烤活鱼?” 她见过一些在河边露营的人,钓上鱼来会非常兴奋地一起烤着吃。 前野庆为难地推了推眼镜:“但我们都不会处理——松井!” 他向后喊道,站在炭炉边的那个女人不耐烦地抬头,走过来:“干什么。” “你会处理活鱼吗?” 松井铃子皱了皱眉,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 前野庆也皱眉:“你老家不是捕鱼的吗。” 松井铃子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地说:“早忘了,不过——” 她的语气变得讽刺,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按照咱们公司现在的情况,我还真得把杀鱼的手艺捡起来,以免公司倒闭之后没饭吃。” 前野庆咬了咬牙,不悦地瞪了一眼松井铃子。 沙罗歪了歪头,发现眼前的气氛有点僵硬。在萩原研二准备出言缓和气氛前,她先开口道:“我帮你们处理这条鱼。” 前野庆和松井铃子愣住,同时撇头,惊讶地看了看她 这个银色头发的混血女孩虽然长相惊艳,但那是一种冷冰冰的美,气质冷淡,生人勿进。他们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没想到态度意外热情,而且…… “你会杀鱼?” 沙罗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惊讶,她不仅看过很多次杀鱼,而且还知道怎么剔除鱼的内脏,以及怎么才能把鱼反复烤入味,直至外焦里嫩。 她看大叔们做过很多次,就像看他们钓鱼一样。但她自己没有烤炉,而且对食物一向没什么感情,也就从来没有尝试过。 前野庆拿了沙罗要求的一把刀和一个盆递给她,然后借口说要看看弟弟那边的进度,离开了。 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不想和松井铃子再多相处一秒。 萩原研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松井铃子随手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看沙罗把那条鱼重新取出来放在盆里,随口问道:“你是萩原的弟弟?” “是的,我叫萩原研二,也是一名警察——松井小姐呢?” 听到萩原研二也是警察的时候,松井铃子看了他一眼:“萩原是警察?” 看出萩原研二的困惑,松井铃子不太在意的说:“抱歉,我在大学里跟你姐姐不太熟。我叫松井铃子,是前野庆的公司合伙人,明天要一起出差,他这里离车站比较近,我就来借宿一晚顺便商量事情。” 看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也许不只是“商量”那么简单。萩原研二心中有数。 他无意参与别人的私事,捡着无关紧要的话题闲聊:“松井小姐和前野先生是大学同学吗?” 松井铃子点头:“我跟前野他们,还有美咲和你姐姐都是大学同学,不过在大学里和优一郎君还有萩原他们来往不多。” 听到松井铃子叫前野美咲的名字,萩原研二顺势问道:“松井小姐和前野女士的关系很好?” 听到“前野女士”这个称呼时,松田铃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她嗤笑一声,看向前野美咲和前野庆的背影,意味深长:“怕是很快就要改称呼了。” 萩原研二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怪怪的问题。 他刚想追问下去,却听见沙罗发出一声平静的声音:“啊。” 萩原研二怀疑那本来应该是一声惊叫,只是沙罗的语调太平淡了,没有丝毫感情。也许她并不惊讶,只是觉得自己该这么做而已。 他猜想着,微笑道:“怎么了——” “沙罗!” 萩原研二看到沙罗的模样后,顿时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凑到沙罗面前,问道,“你受伤了?” 沙罗的脸上和衣服前襟都溅有几滴血迹,银发有一小撮被鲜红的血液黏在一起。 她的手上握着刀,刀柄刀刃和她雪白的双手沾满了鱼血,一滴红色的粘稠液体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来,滴在衣服上。 沙罗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表情平静地坐着,无悲无喜,无痛无怒。 这简直像是萩原研二的噩梦成真——除了她手上沾染的,只是鱼血。 沙罗毫无波澜的表情被打破了,看见萩原研二惊慌的反应,她眼里出现几分疑惑,反问道:“怎么了?” 萩原研二窒住了,他总不能说他很害怕看到沙罗的这幅模样,会让他联想到内心深处一直以来担忧的情境。 抿了抿嘴,萩原研二只是微笑道:“没什么,我还以为小沙罗受伤了,脸上是沾到鱼血了吧。别动,我帮你擦一下。” 说着,他俯下身,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俯身下去,轻轻擦掉了沙罗脸上的血迹。 不经意间,萩原研二视线上移,看到沙罗澄澈的青绿眼睛中反应出来的景象,那是自己微微皱着眉,神情复杂,夹杂着一抹慌乱。 萩原研二愣了愣,放松了自己的表情。 等他清理干净沙罗脸上的痕迹,俊脸上挂着的又是轻飘飘的笑意。 看着沙罗疑惑的眼神,他偏移了自己的视线,第一次没有对沙罗明显表现出来的疑惑做出解释。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许对沙罗的担心,似乎已经超出了该有的范畴。 沙罗的危险性让他一直抱有警戒,只是这种防备的心理正在逐渐变淡,而随之增强的,却似乎是对她个人的在意。 沙罗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谙常识,天真又残忍,无法理解人类正常的情感。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让她改变了多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她改变过,与此同时,他自己却好像先被沙罗改变了。 要是小阵平知道了,会被骂的吧,毕竟他一直让自己提高警惕。 萩原研二打湿了另一张纸巾,帮沙罗轻轻擦着沾染到血迹的头发。 他站在她身后,低垂双眼,收敛了笑意,眼中深色复杂难辨。 第44章 酒厂打工23 倒V 萩原研二好像不太对劲。 沙罗逐渐意识到。 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和此前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毫无障碍地谈笑风生。 不仅完美融入了前野兄弟的对话,对两位女士也照顾有加,恰到好处的俏皮话让时刻板着脸的松井铃子也露出微笑。 但沙罗却是一脸凝重。 有哪里不对劲。 她能感觉到,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沙罗茫然地看看手里拿着的饭团,心虚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放了回去,随便拿起烤蔬菜串。 她又观察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脸色,却发现萩原研二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萩原研二感知到沙罗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稍微弯了弯嘴角,然后马上移开目光。 沙罗眨了眨眼:“萩原?” 萩原研二顿了一秒,目光闪动瞥向另一侧,躲避开了可能会有的对视,声音却还是如常,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怎么?” 沙罗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有点奇怪。” 片刻的沉默,萩原研二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沙罗信以为真地点点头,没再继续纠结,专注于进食手中的蔬菜串。 餐桌对面的萩原千速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并排坐着的两个人。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萩原千速对萩原研二再了解不过。他堪称精湛的演技糊弄得了绝大多数人,却丝毫也瞒不过她。 且不说自己弟弟从没有在任何场合对某个人有明显的忽略,那时不时闪动的眼神也表明,萩原研二此刻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若无其事。 这小子,怎么回事? 萩原千速狐疑地想到:明明车上还好好的。 …… “啪嗒。” 当第一滴水落在桌子上的时候,前野优一郎敏锐地抬头看了看天,惊讶道:“好像下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湛蓝的天空泛上白色,一朵灰沉沉的云从北边飘来。 不待众人反应,雨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顷刻间半张桌子都被淋湿成更深的颜色。 几人赶紧把东西草草收拾一番,躲进前野夫妇的家里避雨。 也许是靠近海边水汽丰沛,直至天色渐晚,大雨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前野美咲往窗子外看了一眼,提议让萩原姐弟和沙罗在她开的民宿里过夜,以免冒雨回去引起感冒。 萩原千速是适应能力很强的性格,而且她第二天不用上班,对于这个提议当然是欣然接受。但萩原研二却犹豫了,抱歉地拜托前野美咲让他考虑一下。 也不知道是在向什么妥协,萩原研二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走到不知道在看什么出神的沙罗身边,轻声问道:“小沙罗愿意在这里住一晚吗?我也可以开千速姐的车送你回去。” 沙罗歪头思考片刻:“你也住在这里吗?” 萩原研二一怔:“如果小沙罗不回去的话。” 沙罗看看客厅中那个散发着浓重恶意的身影,又看看萩原研二,想也不想道:“我要留在这里。” 萩原研二应了一声,观察片刻沙罗的眼神方向,沉默几秒,他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沙罗的回答迅速而没有丝毫犹豫:“前野。” “……前野优一郎?” 沙罗点头。 这是比较合理的答案,萩原研二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又意识到什么。他为难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委婉提醒道:“他……不喜欢女孩子。” 沙罗瞪 大眼睛:“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女孩子?” 萩原研二笑了,他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感情是很复杂的。” 看着沙罗依旧懵懂的眼神,他暗自叹气。 要改变的人没有改变,这还不是最让萩原研二挫败的。 真正让他产生一丝迷茫的是,他发现自己对沙罗的感情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小就精通人情世故的萩原研二不得不承认,感情对他来说,也是一件过于复杂的事情。 他郁闷地摇了摇脑袋。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一个人看在眼里。 …… 晚上,萩原研二把自己砸在房间的床上,思绪繁纷复杂。他茫然地看着崭新洁白的天花板和上面的一盏白炽灯,陷入放空状态。 片刻后,房间的沉默平静突然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 萩原研二扬了扬眉,起身去开门。 是萩原千速站在门外,她举起一只手,颇为随意地和萩原研二打了一声招呼,不请自来地走进了萩原研二的房间,示意萩原研二把门关上。 萩原研二没有阻拦她。 他关上门,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萩原千速抱着手臂,坐在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上,姿势放松,眼神锐利,一坐下就直奔主题:“说吧。” 萩原研二隐约知道她为什么过来,虽然自己姐姐看上去率直随性,其实观察力很强。 ——但他还以为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萩原研二无奈地问:“有这么明显吗?” 萩原千速哼笑一声:“你可是我弟,我还不知道你?” “嗨、嗨。” 萩原研二也笑了笑,坐在距萩原千速比较近的那个床角,没有直接回答萩原千速的问题,而是告诉她:“不用担心,我没事。” 萩原千速无视他的说辞,好奇地问道:“是因为那个女孩?” “她——” 萩原研二刚开口,却又顿住了。 要说的、要解释的,未免太多了。沙罗的人格问题,她的危险性,萩原研二想要帮助她的想法,他们的关系。 还有他几个小时前刚发现,到现在还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楚的感情。 认识沙罗是在去年九月份,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半年时间,可经历了这段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后,萩原研二竟然无法准确地定义他和沙罗的关系。 萩原千速是姐姐,小阵平是幼驯染,班长他们是警校同期好友,警视厅的浅川他们是关系要好的同事…… 但沙罗对他来说是什么,他对沙罗来说又是什么? 面对自家弟弟苦恼的表情,萩原千速感到颇为稀奇。 萩原研二纵然平时表现出来的形象随性到几乎轻佻,但其实容易陷入繁重的思绪。萩原千速是知道这一点的,也并不惊讶。 真正让她吃惊的是,萩原研二的这一面,即使是在亲人或挚友面前,也很少会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 看起来这一次还挺严重的。 她们姐弟的关系一向亲近,萩原千速刚要说些什么话来调侃一下萩原研二,顺便劝他放松心情,却骤然听见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向房门的方向看过去。 萩原千速奇道:“你这房间今天晚上还挺热闹。” 萩原研二无语地看她一眼,压下心中强烈的预感,打开了房门。 那人的银发在走廊黄色光晕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预感成真,萩原研二一时间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下意识地挂上自己最熟练的微笑:“小沙罗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沙罗 盯了他一会儿,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怎么了?” 萩原研二避而不答:“小沙罗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沙罗的注意力果然跟着他的问话转移了,她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兜里。 坐在屋里探出头的萩原千速兴趣满满地打量了两人一会儿,大声说道:“研二,你不让人家女孩子先进来?” 萩原研二不相信萩原千速没有看出来自己对沙罗回避的态度,他看着沙罗慢吞吞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产生了一种愧疚感。 他无奈地撑住门把手,侧身让沙罗进去。 沙罗虽然走进去,但她神情迷茫,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举止。 与萩原千速打过招呼后,她冷静地站在萩原研二的房间正中央,姿势相比刚才在走廊上并没有丝毫改变。 萩原研二早就熟悉了她大多时候与正常人格格不入的举止,倒是萩原千速狐疑地眨了眨眼。 “这个给你,是回礼。” 沙罗平静地说道,从自己兜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低头,然后定住了,同时震惊到的还有萩原千速。 那是一张卡。 “小沙罗——” 萩原研二困难地滚动两下喉咙,,勉强挤出声音:“这是什么?” 沙罗低头看了看那张金色的卡片,没能理解他的表情:“银行卡,密码粘在背面了。” 她看了看萩原研二,空灵的声音平静地陈述道:“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高兴的表情,不愧是萩原。” 面对着沙罗往前递送的手上的那张金卡,萩原研二几乎是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因为这不是高兴!” 离开警校六个月,关于警察受贿的处分和法律条例,以及鬼塚教官说起这个话题时凶神恶煞的恐怖表情,又一次重新浮现在他脑海中。 而思维更加天马行空的萩原千速更是一路滑坡。 她直接联想到了钱色交易。 “等等,”萩原千速表情严肃地站起来。 就当萩原研二以为自己姐姐这个工作有几年的自身警察要说什么责备沙罗的话,正要下意识出言阻拦,却看见中长卷发的干练女性颇有气势地站起来—— 然后果断地走向窗边,开始拉窗帘。 “别被人看到了。” 萩原千速故作忧虑道。 在她完全拉上窗帘之前,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为地上打下一道惨白凌厉的光影。 沙罗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院内的位置。 萩原千速也看清了,前野夫妇的院中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披着雨衣,手里还举着一把雨伞,遮住了脖子以上的位置。 他背对着民宿小楼的方向,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前野庆?这么大的雨,他在干什么呢。”萩原千速诧异地看了那个身影一眼。 听到这句话,沙罗疑惑地看了一眼萩原千速,但并没有反驳出声说: 不,那不是前野庆。 第45章 酒厂打工24 倒V 在好不容易劝说沙罗把银行卡拿回去,又送走了一直在看好戏的萩原千速,萩原研二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不知道多久,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萩原研二在一片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走廊上的灯光从门底的缝隙透进来,朦朦胧胧,看不清房间的全貌。 他神色严肃地侧耳聆听,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在又一声尖叫声传来的时候,萩原研二猛地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套了一件外衣冲出去,于此同时,住在他旁边的萩原千速也迅速打开了门。 她甚至连外衣都没披上,穿着保暖衣,只将民俗中提供的舒适拖鞋换成了方便行动的运动鞋。 姐弟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双双冲下楼梯。 路过一层沙罗的房间时,萩原研二终究还是不放心。 如果是入室抢劫或者随机杀人之类的事件,单独留在房中,对人身安全存在威胁。 沙罗具有反社会人格倾向,她无法理解私人倾向的感情,几乎不会感到害怕,这让她在危险面前比普通人更加脆弱。 他朝萩原千速比了个手势:“你先去,我看看沙罗。” 萩原千速点了点头,没多停留,继续朝出声的方向冲过去。 萩原研二急促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在喊了几声沙罗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回复后,他咬了咬牙,直接推开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当萩原研二紧皱着眉头匆匆赶到萩原千速身边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了半蹲在地上的沙罗,她看起来没什么事,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注意到了在场的其他三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惊恐,以及萩原千速的凝重表情。 他们全部站在民宿一楼的洗手间门外,萩原千速半跪在地上,在她旁边躺着浑身湿透的前野庆。 这让萩原研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了?”他问道。 萩原千速正在打电话,她凝重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报警的同时也是在回答萩原研二的问题。 “这里是神奈川栋山町的山岛民宿,在民宿一楼发现一具疑似自缢的男性遗体,确认已无生命体征。在场的警察有交通科萩原千速以及警备部萩原研二,我们会先保护现场,,请尽快派救护车和警车。” 疑似自缢。 萩原研二看着前野庆的脖子上勒痕旁边,还有一些细小的抓痕,有的仅是淡淡痕迹,有的则粘附着干涸的血丝。 吉川线。 这是一起谋杀案件。 萩原研二若无其事地用视线一一扫过洗手间前的几人。 前野优一郎刚刚赶到,他似乎是从泥泞的院子里直接穿过来,此时顾不得满身雨水,担忧地扶着脸色苍白的前野美咲。 松井铃子似乎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坐在地板上抓着自己的衣襟,急促地吸着气。 萩原研二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向洗手间内张望。 洗手间面积并不算大,一道玻璃门隔开淋浴间和坐便器。有一条麻绳拴在玻璃门框最终上段的金属装饰上,顺着玻璃门垂落下来。坐便器旁边,一件布满水珠的雨衣被胡乱丢弃在地上。瓷砖地上散落的水迹大概都是这件雨衣造成的。 水迹一直蔓延到洗手间的那扇小窗边。 “是你第一个发现他的吗?” 萩原研二用平常的聊天语气问松井铃子,表情并不严肃,多了几分安抚的味道。 松井铃子给了肯定的答案。 她声音颤抖地补充道:“我来用洗手间,门开着,我还没开灯就看到他的、身体,挂在那里。” 萩原研二点头,他注意到布满水迹的走廊尽头,有一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便问前野美咲道:“那个摄像头是开着的吗?” “九点之后,所有摄像头都会打开。” 这是为了节省成本,只有天黑后,民宿才会打开走廊上的摄像头。 九点,这是一个非常固定的时间点。 萩原研二隐约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大概过了不到半小时,当前野美咲三人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之后,雨幕中也响起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 警察赶到了。 来的人是一个身材宽胖的警官,嘴唇上留着一抹胡子,穿着他标志性的黄褐色衣服和帽子。 萩原研二认得他是搜查一课的目暮十三警部,为人和蔼且刚正不阿,很受后辈的爱戴,伊达航对他也非常尊敬。 另一个警察则是萩原研二看着很陌生的女警,干练的短发和姣好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年轻,对来到现场表现得既兴奋也紧张。 萩原研二的记忆力一向出众,也绝对不可能忘记女孩子的脸。既然他没见过这名同事,那么她是这个月刚从警校毕业,分到搜查一课的佐藤美和子。 虽然之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名新警察,不过萩原研二在闲聊时听搜查一课的其他人说,她警校毕业成绩非常优秀,业务能力出众,人又长得漂亮,在全都是大男人的搜查一课里,成为了最亮眼的存在。 佐藤美和子到现场后目光迅速定在前野庆脖颈上的吉川线,向目暮警官说出自己的猜测后,又向前野美咲提出了查看录像的想法。 萩原研二赞许地点了点头,觉得学妹的基本功确实扎实。 录像中,九点半左右,一个身穿雨衣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然后拿着那根现在正悬挂在玻璃隔板上的绳子走进洗手间,之后那个身影就再也没出来过。 “我们看见过前野庆,大约快九点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萩原千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萩原研二点点头。 前野美咲也说:“我和他是分房睡的,不到九点那会儿我正准备拉上窗帘,也看到他站在前院,喊他也不应。” 佐藤美和子狐疑地问道:“你就这么不管了,没再试图问他在干什么?” 看见自己的丈夫在暴雨天的深更半夜站在外面,普通人会就这么拉上窗帘去睡觉吗? 前野美咲噎了噎,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最近闹了点矛盾。” 目暮警官追问道:“哦?能详细说说吗?” 前野美咲知道躲不过去,咬了咬牙说出事实:“他生意亏得厉害,我们最近吵得比较厉害,已经有离婚的打算了。” 目暮警官思考着点了点头,让警员继续以最高的速度快进监控录像。 几分钟后,萩原研二的脸色变了。 录像中出现了沙罗的身影。 她从楼上下来,然后在自己房间门口顿住了。缓缓地,她转向走廊拐角尽端的洗手间位置,然后慢慢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昏暗的走廊里,她披着一头银色长发,慢悠悠地踱步到洗手间。她并没有进去,也没有开灯。 监控路线显示她在洗手间前面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起来只是在恍惚发呆。 几分钟后,她表情平静地离开了。 在场的人纷纷沉默几秒,然后看向这个站在萩原研二身边,一直保持沉默没什么存在感的银发混血女子。 深夜幽暗的回廊,长至腰际的银发映出的莹光,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修长人影。 足够令在场观看监控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同程度的毛骨悚然。、 但最终,重要的还是搞清楚在那个时间点,她有没有看到洗手间中是否有一具尸体。 以及—— 如果有,为什么她能当作无事发生,如此淡定地选择转身离开。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视线,萩原研二忍下捂脸的冲动,问:“小沙罗怎么没说你也来过洗手间?” 沙罗眨眨眼,说:“哦,我来过洗手间。” 目暮警官看了萩原研二一眼,严肃地问沙罗:“那你当时有看见过前野庆吗?” 沙罗点头。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目暮警官皱紧眉头继续问道:“他当时还活着吗?” 沙罗非常平静地摇了摇头。 前野庆当时已经失去生命了,她能感受到。沙罗去洗手间,是被残留在那里的恶意吸引过去的。 她把剩下的恶意都吸收了,久违地感受到能量涌进身体的感觉。 所以现在心情很好。 目暮十三看起来就是比较有威信和资历的中年警察,沙罗觉得自己不说话只靠摇头回答他的问题,似乎不太礼貌。 所以,她浅浅笑了一下。 “没有,他已经去世了。” “……”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萩原研二扶住额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 目暮十三察觉到,这个警备部的年轻警察与那名行为诡异的女性的关系似乎很近。于是他把萩原研二拽到角落,一只手挡住嘴型,悄声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摸了摸脑后的长发,静默片刻,选择据实以告:“她有……反社会人格的倾向,感受不到恐惧。” 目暮十三闻言回头看了看沙罗,她还是不带任何表情地站在那里,视线在佐藤美和子以及目暮十三和萩原研二的方向之间不断游移。 “她为什么总看着美和子?” 目暮十三不禁发问道。 “她……对漂亮的女性有一点偏好。” 看到目暮十三骤然警觉起来的眼神,萩原研二连忙解释道:“但小沙罗不会做任何不好的事情,就只是纯粹的欣赏。” 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躲开目暮警官透出怀疑的目光。 不过,萩原研二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他知道沙罗极少有同情和担心之类,对外共情的情绪存在—— 那么为什么,她会从房间中出来,出现在发出尖叫声的松井铃子身边呢? 第46章 酒厂打工25 倒V 从监控录像来看,前野庆进入洗手间后,确实没有再出来过了,绳子也的确是他自己拿进去的。 这一切也许能成为他是自我了断的最有力证据,只除了一点:他脖子上的吉川线却又明明白白地呈现着,他是被人所杀害的这一事实。 在目暮警官对其余几人做着例行询问的同时,佐藤美和子进到洗手间里转了转。 她看着窗边的雨水痕迹,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大步走过去,掀开了窗户。 这扇窗户是朝上打开的,大概能斜向上打开六十度左右,通口不大,只是为了空气流通而设计的。 佐藤警官垫了垫脚,把目光高度抬到窗沿之上。 “有剐蹭痕迹吗?” 根据佐藤美和子的动作,萩原千速立刻反应过来她在查看什么痕迹,猜测道。 她和萩原研二以及沙罗因为在死者死亡的时间内都确认呆在一起,具有不在场证明,所以被排除了嫌疑,此时也作为目击证人在一边协助警方的调查。 佐藤点了点头,她招呼痕检人员过来拍照取样,一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灰尘的痕迹是朝外的,纹理清晰,只有一次性的剐蹭。” 目暮十三点头:“这么说,凶手事先藏在洗手间中,待到前野庆来到这里,将他谋害后便翻窗逃出。” 松井铃子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我们几个应该都没有嫌疑了吧 “——九点以前,除了前野庆说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我和其他人可都在厨房收拾下午烧烤用的东西;大家身上都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人蹭到灰。” 佐藤闻言揉了一把自己短发,她总觉得有哪个环节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一直沉默的萩原研二突然说道:“我们怎么能确定,那个身影是前野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萩原千速迅速明白弟弟在说什么,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那个人背朝着前野家的房子和民宿,浑身穿着黑色的雨衣,打着一把伞遮罩住了整个头,但无论是自己姐弟二人,还是身为妻子的前野美咲,都一眼认出那个人是前野庆。 她慢慢地说道:“身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身高。” 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探究地看向她,他们此时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看见前野庆的几人都是从二楼的视角往下看,俯瞰的视角很难衡量出一个人的身高有多高,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如何确定的呢? “是因为对比。”萩原研二肯定地说道。 “当时院子中只有靠墙堆放的木箱,而从我们的角度向下看,也能看出那个人的身高高于木箱。” 他的眼神环绕了众人一圈,在前野优一郎脚底带上的泥水上慢慢滑过,若有所思道: “而在前野家三个人和松井铃子女士中,就只有前野庆的身高高于木箱堆积的高度。” 目暮警官听了这话,陷入沉思。 还没等他说话,佐藤美和子已经猛地掉头向门外跑去。 不一会儿,她甩着湿辘辘的头发回来,蹙眉道:“那堆木箱比我身高还低些。” 松井铃子惊呼:“不可能,那堆木箱叠起来至少比我高半个头。” 佐藤美和子敏锐地转头问前野美咲:“那些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前野美咲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轻声说:“什么也没有,我们本来打算明天扔掉的。” 所以才会在雨天也堆积在墙角不管。 “是用来装什么的?”目暮警官追问道。 “……是优一郎君从我丈夫的家乡带来的特产蔬菜。” 目暮警官朝着一个警员低语几句,警员跑出去,没一会儿就返回来告诉目暮警官:“箱子确实很空,而且非常轻,高度也的确在一米六左右。” “——而且,我们在下面的土壤里,发现了一些已经湿掉的三角形纸板。” 三角形是比较稳定的结构,如果是材质好些缝隙较小的三角纸板堆叠起来,足够撑起一两个轻木箱的重量了。 最重要的是,等到下雨天,三角纸板被浸湿瘫软之后,木箱的高度就会降下来。 从而衬托另一个人的高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有时间在院子里完成这项工程的,就只有房子的主人前野美咲,以及在前野夫妇外出时帮忙看过屋子的前野优一郎。 而前野美咲身材圆润丰腴,不可能是院中的那个瘦高背影的主人。 至此,嫌疑犯的唯一人选呼之欲出。 但意料之中还存在着一些意料之外。前野美咲对于这个结果完全没有表现出真正的惊讶,反而脸色衰败,看起来甚至比发现丈夫去世时还伤心。 松井铃子抱着手臂,轻声叹息:“在大学里,我一直以为前野优一郎和美咲才会是一对。” 萩原千速紧皱眉头,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面对突然变成嫌疑人的大学好友,她心中五味杂陈。偏偏前野优一郎看了一眼前野美咲后,就干脆地认了罪,连一点质疑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 “但前野说,他不喜欢女人。” 松井铃子嗤笑一声,没人知道,她的笑声中蕴含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已经没有意义了。 萩原研二沉默地把一只手搭在姐姐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就像母亲安慰小时候不小心跌倒的他们一样。 萩原千速静默片刻,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 当前野优一郎犯下这起罪行的时候,当他特意选择了最轻的箱子装满蔬菜运到兄嫂家的那一刻。他就不是当年萩原千速认识的那个朋友了。 前野,他是因为发现了母亲遗嘱的真相。 以前母亲去世的时候,遗嘱中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哥哥。 当时他想已经被国外名校的研究生项目录取,哥哥不愿意借钱给他出国读书,几乎把所有遗嘱里的钱都花在了创办自己的公司上。 几个月前,他无意间从一个律师的口中听说,母亲当年根本就没有立纸笔上的遗嘱,所以那份被公示的遗嘱,一定是哥哥前野庆伪造的。 他实在气不过,所以才犯下这样的恶行。 萩原研二对人性中的恶意和贪婪有了新的认识,但这并不是第一次他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兄弟阋墙,亲人反目,他们在警校时期曾接触过许多这样的案件。 “为了防止你误会,我要澄清一下。” 萩原研二对沙罗露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容,下垂的眼尾给他的笑意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大多数的人都会保护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反过来。” 沙罗颇有感触地点头:“我知道。他好温柔,代替他哥哥站在院子里淋雨。” ? 一句话,把萩原研二的感伤冲击得无影无踪。 他头皮发麻,猛然呛咳一声,赶紧趁着别人没听到这句话或者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把沙罗拉走到其他警察的视线之外。 看着窗外远去的警灯模糊光点,萩原研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小沙罗,你对前野庆的遗体,没有感到恐惧。” 沙罗点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超市货架上的猪肉和鸡肉不会让她感到害怕,看前野庆又为什么会感到恐惧? 她反而觉得松井铃子的尖叫是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 沙罗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诚实地告诉萩原研二,已经被沙罗变态言论洗礼已久的萩原研二还是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随即,他意识到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更模糊了。 萩原研二索性直接问道:“小沙罗,当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不会感到恐惧,不存在共情心理,沙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松井铃子的身边? 因为听到了她的尖叫声,而感到好奇吗? 不对,萩原研二摇了摇头,沙罗不是好奇心重的性子。 虽然现在他们靠在墙边,但萩原研二因为警察的习惯而保持着挺直板正的站姿。 沙罗也站着,她的姿势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细看,却会发现她虽然站的笔直,但并不是因为她自己的意愿。 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旗杆,保持直立是因为被人制造成了这幅模样。 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处处透着违和感和说不出来的诡异。 出现在沙罗身上,却又是出乎意料的合理。 沙罗眨了眨眼。 她很少会因为生理上的原因眨眼,就像一条鱼,时时刻刻没有变化地睁着她那双浅到像河水一样几乎透明的青绿色眼睛。 这个动作,是她向萩原研二学来的。 或者说,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萩原研二的这个习惯被沙罗无意识中模仿下来。 就像她作为咒灵的时候,也一直观察模仿着被她跟随的大叔们的行为。 谁说学习是人类的专长呢?咒灵也一样有学习行为。 …… 沙罗的行为难以按照逻辑去推断。 而且,现在的萩原研二有点陷入对自己的怀疑: 也许他太高估自己了,沙罗的性格是天生的,他能对她有什么影响呢? 沙罗关于家人的那些“照顾会降低自己生存率”的看法,终究还是让他有点挫败。 综上种种,导致萩原研二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心中既没有猜测的答案,也不存有任何期待的回答。 他只是为了试图了解一点点沙罗的内心想法。 然而,萩原研二却听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无比疑惑的答案。 “因为你。” 沙罗回答道。 第47章 酒厂打工26 倒V “因为我?” 萩原研二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沙罗的意思,他重复道,表情浮现出明显的困惑。 知道沙罗不会主动解释,他继续追问:“为什么?” 对于不用思考只凭感觉就能回答的问题,沙罗一向答得非常迅速:“我以为是姐姐在尖叫。” 萩原研二反应了一下,发现自己虽然听得懂沙罗在说什么,却感到更加困惑了。 他还是不理解沙罗的想法。 年轻警察侧了侧脸,不确定地猜测道:“你担心千速姐有危险?” 担心吗?这个情感也太……人类了。 只是还没等萩原研二感到欣慰,沙罗却说:“我说过了,因为你。” 也是,沙罗虽然对女性有非常明显的喜爱,但她似乎并不在乎她们的安危。 在新年参拜中发生的那起案件,沙罗也没有对被毒杀的那名女性展现出任何的同情或怜悯。站在尸体旁边,她神色平静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萩原研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但他觉得有些荒谬。 定了定神,他重复道:“因为……我?” 沙罗点头。 “你说你们是家人,如果她出事,你会感到痛苦。” 沙罗完全没意识到她的话对萩原研二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 她继续平静地补充道:“你会受伤害。” “……” 萩原研二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事实做出反应。 沙罗第一次展现出对一个人生命的在乎,不是因为关心那人,而是出于对萩原研二这个人的保护。 半晌,萩原研二喃喃自语道:“所以,是因为我?” 沙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对啊,我刚才说过了。” 萩原研二果然不太对劲,她想道。他以前都不会反应这么慢的,现在却一句话说了这么多遍才听懂。 “……那如果,我说。你伤害别人也会让我感到痛苦呢?” 萩原研二缓缓试探道。 沙罗歪了歪头,她真的不喜欢思考,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需要太多思考就是了。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会去伤害人类的。” “……动物也不行。” 果然是脆弱的人类,萩原研二真的好容易受伤。沙罗暗自摇了摇头。 “不伤害动物。”她说道。 而让她做出这样保证的人却陷入了晃神的状态。年轻的警察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好像茫然,又好像在努力消化刚才的对话,以保证他理解的意思没有错。 沙罗耐心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有回神,喊了一声:“萩原。” 萩原研二愣愣地看向她。 “为什么呢?沙罗很关心我会不会受伤吗?” 萩原研二试图微笑,但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得露出惊愕的神情。 那对天然下垂的眼角,在这种时刻,却无端放大了藏在他表情中的那一丝没来由的惧意。 沙罗摇了摇头。 在另一个人再次陷入困惑之前,她说:“我不想你受伤。” 沙罗还是没办法产生对外的情感,况且关心这样正面又充满善意的词语,会让咒灵感到生理性的排斥。 她会模仿别人的行为,却无法理解这些行为背后的情感,在内心中,就只是凭借自己的想法去看待这个世界。 可是,她不具有常识,一切东西在沙罗看来都是等距的。 活人和逝者等同,犯罪和过生日都只是一个行为,血液和雨水只是颜色不一样。 而现在,萩原研二几乎是麻木地想到,自己成了沙罗的一把尺子。沙罗会用这把尺子丈量她所看到的事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一根绳子,那根能把沙罗拽出黑暗固定在阳光下的绳子。 ——那是他一直在试图寻找的东西。 萩原研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开玩笑地轻声说了一句:“小沙罗,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沙罗一如既往地对这个词毫无反应。 她用她那独特的、虚无又空洞的声音问道: “喜欢是什么?” 说完,沙罗想起萩原研二曾经问过她的,她是不是喜欢小野堤和前野优一郎:“如果是对前野优一郎和小野堤那样的情感的话,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到。” 萩原研二身上的善意太重了,无时无刻,连一丁点恶意都没有出现过。人形咒灵没有感到恐惧和反感就不错了,更是绝对不会被吸引到。 沙罗不喜欢思考,不然她就会发现自己明明不喜欢萩原研二身上的善意,却又习惯靠近他的行为有多么的奇怪。 …… 小野堤和前野优一郎。 萩原研二仍在发懵的头脑突然闪过一丝狐疑。 这两个人都是命案的凶手。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但并没有过于细想。 看着面对被拷走的前野优一郎毫无波澜的眼底,他笑着摇摇头:“我想小沙罗对他们的感情,应该不算是喜欢。” “哦。” 沙罗点头,难得好奇道:“那喜欢是什么东西?” 萩原研二看了看她,撇过眼去,耸耸肩:“我也想知道。” 我也想让你知道。 …… “怎么又是你?” 站在十字路口等待任务搭档的沙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当她逐渐看清来人鸭舌帽下的浅金色头发和俊美的五官—— 她拒绝的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自己又被分到和波本出任务的事实。 听到沙罗略带嫌弃的话语,安室透不露声色地微笑道:“谁知道呢,可能琴酒不满意我做的上个任务吧。” 和波本搭档久了,沙罗已经能准确的识别出他所有意在讽刺的阴阳怪气。 就比如这一句,波本就是在暗指,和她搭档是一种惩罚。 如果安室透知道沙罗对他的腹诽,可能会认为是自己是在提高她的智商。 ——然后对此感到追悔莫及。 沙罗皮不笑肉也不笑地回了一句:“那你的业务能力还需要提高。” 波本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进一家医院的太平间,赶在一具意外死亡的遗体被火化之前,取出植入皮下的一枚定位芯片。 因为这家医院的太平间安保设施比较完善,那枚芯片又需要紧急销毁,于是组织特意安排两个人来出这个任务。 当初芯片是由情报组植入的,于是情报组一把手朗姆要求芯片必须要在他们情报组的眼皮底下被销毁,所以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来自情报组。 看到朗姆那边给出的行动人选是安室透,伏特加立刻转头通知了沙罗。 一秒也没犹豫。 实在是行动组的其他人都对安室透诡秘的行踪和狠辣手段颇有微词,就只有沙罗还愿意和他搭档。 虽然这是因为,除了不愿意杀人外,沙罗不会拒绝任何组织派给她的任务。 医院附近有太多监控摄像头,停车场又会留下太多难以清理的数据痕迹,因此他们没有选择开车,而是直接步行前往。 穿行在通往医院的道路上,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但凡换一个人,沙罗都会努力拉近与同事之间的关系。 但那是波本。 顶着蓬松短发的女孩裹紧衣服,能离他多远就离得多远。 道路的另一边,波本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对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到非常满意。 因为任务搭档的原因,沙罗对即将到来的工作一点也不期待。在和波本同行的这一刻,她深刻地顿悟到,原来社畜大叔们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时,心里就是这种感受。 她麻木地走过人行横道,只想早点下班。 不过, 波本没有那个黑发绿瞳的男人恐怖。咒灵在心中安慰自己。 就算是那个男人,沙罗也不是很怕了,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她记忆力不算很好,现在连那个杀星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 卡尔瓦多斯前辈的眼睛颜色很像,但是太圆了,那个男人的眼睛更狭长一些。 其他的部分,长什么样来着? 沙罗已经记不太清了。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她随着人群向马路对面走去。 走到路中间,沙罗无意间抬头,瞥见了一个带着针织帽的男人。完全出于刻在身体的避险本能,她打了个激灵,然后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 禅院甚尔就长这样。 长这样。 这样。 “……” 沙罗:……嗯? ———— 安室透只是不想和香槟走在一起,却依然保留着对她的警惕和观察。他莫名其妙地发现,原本还在好好走路的香槟,突然僵硬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然后,她迅速转身,向后冲刺。 怎么跟逃命似的。 安室透狐疑地看了看她刚才站的位置,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她跑去的方向就有大问题了。 “新宿——” 安室透谨慎地没有用沙罗的代号,而是花了半秒钟想起香槟极少被提及的姓氏。 不过,就算没有思考的这半秒钟,这声提醒也来得有点晚。 汽车急促的刹车声伴随着金属与□□撞击的声音响起,安室透眼睁睁地看到,香槟应声倒地。 安室透:“.……” 这个速度倒是死不了人。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把剩下的话继续补完: “注意有车。” 第48章 酒厂打工27 倒V 脑袋的部分有点不对劲,沙罗想到。 她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眼前的整片白色,其实是一块天花板。 沙罗眼睛转了转,试图弄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波本。 “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你被车撞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波本的第二句话,沙罗一个字也不信——他的眼睛里的遗憾完全懒得掩饰。 是对她出车祸感到同情吗? 绝对不是。 沙罗极其怀疑,波本是对自己没受重伤而感到遗憾。 “撞你的人恰巧也是组织成员,我让她先回去了。” 安室透其实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巧合了,但宫野明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沙罗也没有故意被撞到的动机,所以他只能把这一切暂且当做意外。 沙罗无所谓地点头,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米花町第一医院?” “没错,被车撞然后被送进医院,真是完美的潜入。” 沙罗直觉波本是在阴阳怪气,但她又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她欣慰地点点头,觉得波本也是偶尔会说点她的好话的。 安室透:“……” “对了—— “有个男人说你的事故也有他的责任,一直不肯走,要等你醒了当面道歉。” 安室透眼含深意地说道,指了指病房门,示意那个男人就在外面等着:“需要我叫他进来吗?” 他对香槟异常的反应丝毫没有头绪,而这个奇怪的男人有可能是问题的关键——香槟大概是因为看到了他才急着向反方向逃跑。 不等沙罗回答,安室透就走到门外叫了那个人进来。 他自己则是环抱双臂,状似放松地半倚在病床边的墙上。看似是在看好戏,实则是在暗暗观察两人的反应。 …… “你还好吗?” 自我介绍为诸星大的男人长着一双狭长的墨绿色眼睛,下眼睑非常明显,五官深邃冷硬,脸颊瘦削。 虽然眼神冷静,表情平淡,声音却透着对沙罗微微的关心之意。 一看到这张脸,沙罗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拒绝之意易于言表。 她干巴巴地说道:“还、还好,还好。” 不是禅院甚尔,是诸星大。 诸星大的身材偏向于精炼矫健,肌肉确实没有禅院甚尔明显。 仔细看去,虽然那双眼睛深处的冷傲十分相似,诸星大的眼睛颜色却比禅院甚尔的更深,藏在针织帽下的黑色长发还有着些许卷度。 对沙罗来说最有辨识度的一点是,诸星大身上的杀气比禅院甚尔淡,而善意更浓厚一些。 许多细微的特征都告诉沙罗,诸星大并不是禅院甚尔。 纵然如此,沙罗看着面前的锋芒暗敛的男人,还是埋下头不敢说话,同时身体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声音抖动。 诸星大看她这幅样子,墨绿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货真价实的疑惑。 …… 诸星大原名赤井秀一,他的母亲是英国16探员,父亲则是日本人,在他国中的时候回了日本,从此下落不明。 为了追查自小仰慕的父亲的下落,赤井秀一成为了fbi探员,并在不断的调查之下,锁定了一个核心成员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总部位于日本,但势力触及世界各地,保护伞层层叠叠,与许多黑色交易相关,fbi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这个神秘组织的全貌,并且也从未掌握任何其犯罪与黑色交易的切实证据 。 这个组织十分神秘,难以接触加入。赤井秀一此次回到日本,就是为了卧底进这个神秘的组织。 原本在多方因素的综合考量后,他与其他探员选定的切入口是一个叫做宫野明美的底层成员。 不同于其他底层成员,宫野明美虽然掌握的信息不多,也不会被派以重要任务,但这个组织对她对存在着奇怪的忌惮和控制行为。 掌握了一些边缘信息后,fbi猜测这是因为宫野明美曾前往美国留学的妹妹宫野志保,与黑色组织的核心目标有着紧密联系。 这让宫野明美在组织中掌握有一定的自主权,以及引荐外人加入组织的资格。 赤井秀一提前摸清了她每日形成的规律,策划好了一起“意外车祸”,以此机会和她相识。 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当他看到宫野明美的车出现在远处的时候,路对面的一名女子却突然看着他露出了无比惊恐的表情。对周围环境变化非常敏感的赤井秀一,意识到他之前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个蓬松短发的女子的存在。 就在他一个愣神的时间里,女子已经朝着反方向跑去。 赤井秀一想把她拦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宫野明美的车直直撞在女人身上,纵使刹车非常及时,但依旧把人撞得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走到相撞的人与车旁边,简单查看了一番晕倒在地的短发女子的情况。 金发男子查看伤员时漫不经心,却挂着温和的笑容安慰宫野明美,好像宫野明美才是这次车祸案件的受害人。 这一切是有些奇怪,但真正引起赤井秀一注意的,还是宫野明美和那名男子的互动。 他没有错过宫野明美看到被撞女子和那名金发男子时,脸上惊愕惶恐的表情。 宫野明美压低声音说了非常简短的几个词,赤井秀一读出她的唇语: 波本。 香槟。 任务。 被叫做波本的男人将食指压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宫野明美不要再说下去,显然非常谨慎。 他和宫野明美悄悄说了几句话,宫野明美便拨通了急救电话。 赤井秀一本打算确认那名“无辜女子”没有事之后就暗自离开现场,再寻其他时机与宫野名明美相识。但宫野明美明显认识两人的样子,以及她口中的两种酒名,让这名优秀敏锐的fbi探员陷入沉思。 这个大型跨国犯罪组织的特征之一,就是核心成员都是以酒的名字为代号。 香槟酒,波本威士忌,宫野明美。 答案呼之欲出。 赤井秀一当机立断,跟着去了医院。 他想,用来拉拢宫野明美的手段,如果能在这个代号为香槟的女人身上奏效,就可以帮助他更早完成潜入组织高层的目标。 即使伴随着这个想法的,是更高的风险。 为了弄清多年前失踪的父亲的下落,赤井秀一花了十几年时间才终于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赤井秀一没怎么深入思考此时改变计划的危险性,心中就已经有了抉择。 他深深看向沙罗:“请问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赤井秀一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个代号为香槟的女人可能会冷淡地立刻拒绝,或者至少会警惕且怀疑地探究他的动机。 令他完全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黑色短发女人面对他意义不明的问题,连个停顿都没有,极其迅速地回答道:“我叫沙罗。” 她甚至用了敬语。 赤井秀一:…… ?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同时注意到了,在回 答问题时,沙罗的身体出现了细微的颤抖。 医院的病房很暖和,安室透的外套都已经被他取下来拿在手中,沙罗的颤抖不会是因为过低的温度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联想起之前她慌忙跑走的事情,不难得出结论:香槟似乎对赤井秀一存在着很大程度的恐惧。 有意思,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想道。 在此之前,他还没有见过香槟露出任何接近于恐惧的表情。如果不是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他认为,这个女人是先天性缺失了这种情绪。 同样陷入思考的还有赤井秀一。 他仔细回想自己是否遇见过这个女人,结果一无所获,于是干脆试探地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 沙罗的表情更加惊恐,几乎颤抖着声音,虚弱地反问道: “我们见过吗?” “不,我只是还以为,你好像在怕我。”赤井秀一试图套话。 沙罗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对赤井秀一的脸生出无限恐惧,下意识地极力讨好道: “不,当然不会,你长得这么和蔼可亲人见人爱,我怎么可能怕呢?” 和蔼?可亲? 安室透看着“诸星大”那张锐利冷峻的酷哥脸,怀疑地挑了挑眉。 赤井秀一僵硬一瞬:“那就好。” 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在看到我时,表现得这么害怕呢?”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我怕的是他。” 沙罗小声解释道。 赤井秀一藏起心中的疑问,露出一个细小的微笑:“那就好。” 不笑的时候,男人的脸部线条冷硬慑人。然而一个微笑,却让他脸上的冷酷如春风融雪一般被消去了,显出一种别样的男性魅力。 赤井秀一是故意的。 但沙罗在俊美的男性面前,向来选择性眼盲。 她看见赤井秀一笑了,唯一的感受只有松了一口气,褪去了几分危机感。 在短暂的轻松过后,沙罗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要是没有别的事了,要不您先回去吧?” 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沙罗真诚地这么希望着。 赤井秀一却好像看不出来她的意思一样,从怀里掏出手机,用墨绿色的狭长双眸诚恳地凝视沙罗: “如果沙罗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吗?” “……” ?! 沙罗惊恐地一抖:“为什么?” 赤井秀一放缓了面部表情:“我还想再和沙罗小姐聊一聊。 “另外,毕竟你是看到我才被吓到出车祸。我希望能承担你的医疗费用,以此表示我的愧疚。” 纵使知道赤井秀一和禅院甚尔不是一个人,但就凭他那张脸,沙罗愣是连一句反抗的话也不敢说。 她只好拐弯抹角地拒绝:“不用破费,我们公司有给员工交医疗保险。” 沙罗求证似的看了一眼波本,试图从他那里获得肯定答复,以支撑自己的论点。 接收到搭档投来的目光,波本略作思考,微笑道: “医疗保险?没有这种事哦。” “……” 赤井秀一眼神一亮。 沙罗眼前一黑。 第49章 酒厂打工28 倒V 东京时间九点,落日余晖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路灯明亮的灯光洒在街上。 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公寓,一名不起眼的中年女性正往外走着。 她举止畏缩,时而警觉地向四周张望。 这样奇怪的举止很容易引起其他住户,以及公寓警卫的警觉,但似乎他们都对此视若无睹,视线在她的身上掠过而不做停留。就好像是这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存在感太低,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是沙罗天生的优势,不过她此时也并不在乎。 她紧张地感受了一会儿,周围那道咒力残秽还在,上面带着她用咒力打上的标记。 那标记意味着危险,而沙罗只给一个人做过这样的标识。 诸星大。 那个长相酷似禅院甚尔,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让沙罗慌不择路地逃跑的人。 这几天,凭借着自己的咒力残秽,沙罗总是能在自己的周围感受到诸星大的存在。但当她提心吊胆地向后看去的时候,却又空无一人。 在人类社会混迹的这几个月让沙罗明白,人类好像看不到咒力,只能凭借容貌辨认彼此。她果断更换了自己的容貌,借用了长野县某家居酒屋老板娘的脸,祈祷诸星大不要认出然后找上她。 他好像认识不到自己的脸有多恐怖,沙罗悻悻地想道。 今天,公寓里囤积的饭团和蔬菜没有了,严格按照人类作息吃三餐的沙罗准备久违地出门,去超市补充库存。 果然,她一出公寓的门就感受到了留在诸星大身上的咒力残秽。 他就在周围。 沙罗抖了一下,把脸高高抬起,生怕诸星大看不见这张不属于她的脸。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她默念着,飞快地离开了。 …… 日本的蔬菜价格很贵,所以沙罗之前一般只会吃饭团,但自从萩原研二说她应该吃一些蔬菜,沙罗就开始在各个超市比价,最终选定了一家在晚上九点后打七折的小店。 这家店距离沙罗所住的公寓有两条街的距离,在路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沙罗敏锐地发觉,路口附近的公园里存在着她的咒力残秽。 咒力气息浓厚但正在消逝,表明这个人类之前和沙罗存在着密切的来往。 沙罗眨了眨眼,认出自己打在咒力残秽上的另一种标记。 是小京华。 她有几分雀跃地走进公园,准备和自己珍贵的美女朋友打招呼。 和女孩子相比,蔬菜完败 这个公园已经有些年头,里面有些花草是新栽种的,但树都是以前留下的。在三月的末尾,粗壮的枝干已经萌生出黄绿色的嫩叶,在夜风中颤动。 公园里没有什么人,只在路上有几盏路灯,浅黄色的光晕止步在绿化带的边缘,让公园里出现了大面积黑漆漆的暗影。 沙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彦上京华,她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长椅的背上,脸颊搁在这只手臂的上方,闭着眼正陷入前面。 路灯的光线带着摇曳枝叶的光影,轻轻落在她的脸上,照出年轻女人眼底浓重的青黑。 彦上京华的脸颊紧紧靠着手臂,但脸颊上的肉却没有被挤得堆积起来。 她变瘦了太多。 只可惜沙罗对人类的肉/体特征缺乏感知,她只是摒弃凝神地看着短暂陷入沉睡的朋友,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要叫醒她吗? 沙罗很久没有听彦上京华说话了。 但她在睡觉欸。 这种情况,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都是怎么做的?好像是把自己的外套脱掉披在女孩子身上,然后 自己悄悄离开? ……就这么办。 沙罗迅速把身上那件万年不变的粉色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彦上京华的身上。 但也许是因为她俯身时,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光线,感觉到环境变化的彦上京华猛地睁开了眼。 她左右看看,没退干净困意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惊诧:“天黑了?” 然后,女孩的目光落在沙罗身上,她先是有些防备,等反应过来沙罗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啊大婶,我……” 看见熟悉颜色的外套,她的眼神凝了凝,浮现出几分困惑。不过她也并没有多想,只当是眼前的中年女人和自己的朋友恰好卖了同一款外套。 彦上京华露出了一丝柔软的微笑。 “您的外套很好看。” 沙罗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彦上京华又笑了笑,她的脸上还画着妆,眼尾稍稍晕开了些黑色的痕迹。但她顾不上这些东西,也没有力气管了。 漂亮的女孩几近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疲惫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却因为突然站起来导致的头晕,踉跄了一下。 偏偏她今天穿得是一双高跟鞋,这让她更难找回平衡。 沙罗却是眼睛一亮:这个剧情她很熟悉,为了理解人类的行为,她看了一些电视剧,里面经常出现这种桥段。 现在正是她出手的时候。 某种程度上因为看了大量偶像剧而更加缺乏常识的咒灵,伸出一只手,轻松地把即将摔到在地的女孩子捞起来。 手掌绅士地攥成拳头,没有触碰到女孩子的身体。 我真帅,沙罗一阵沾沾自喜。 “……” 惊慌褪去,彦上京华迷惑地看看自己和这个中年女人的姿势,她稳住身形,退了几步:“谢谢。” 沙罗点头。 “你……怎么了?”她问道,“有人伤害你吗?” 彦上京华诧异地摇了摇头。 看到沙罗耐心平静的眼神,不再年轻但更加和蔼温柔的面孔,她却想到了自己远在老家的奶奶。 昏暗的环境和夜晚总会让人变得脆弱,一阵酸意涌上鼻头,彦上京华颓然地跌回长椅。 一阵沉默后,她用拇指狠狠抹去泛红眼尾附近的水痕。 皱眉,落泪,这是伤心的表现,沙罗认得。 她坐在彦上京华旁边,盯着她,问道:“你在哭。” 彦上京华大声地吸了吸鼻子:“抱歉。” “……我应该问为什么吗?” 沙罗是真的不知道。 但彦上京华以为这只是年长女性不好意思的说辞,她埋下头,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夜总会工作很辛苦吗?” 彦上京华惊讶地抬头看她:“您怎么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沙罗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小京华可能并不认识她现在的脸。 可她能感觉到,诸星大又出现在附近了。 ——可恶,到底是靠什么找到她的,沙罗检查过,她身上没有别人留下的咒力残秽。 她正犹豫要不要把脸变成长谷川桃的样子,却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砰——” 彦上京华吓得在长椅上缩成一团。 沙罗动了动耳朵,脸上难掩兴奋:这是□□的声音,难道是琴酒大哥在附近?她快一个月没有见到琴酒大哥了,也没有再和他出过任务。 要知道琴酒可是行动组的负责人,算是公司里的管理层之一, 沙罗很想和他多套套近乎,但琴酒总是很不耐烦地叫她走开。 事关升职加薪,沙罗绝对不会放弃。 她瞬间忘记诸星大的事情,换上新宿沙罗的脸,对身边瞪圆了双眼、以蜷缩的姿势愣在长椅上的彦上京华说道: “小京华,我马上回来。” 彦上京华还没能从沙罗的瞬间“变脸”的一幕走出来,听了她的话,又收到了一轮更大的冲击。 “小、京、华?”她喃喃重复道。 且不提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不是只有沙罗才会叫她小京华吗? 难道说? 这个猜想很荒谬,却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个人给彦上京华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又为什么对她的态度熟稔,还了解她从事什么工作。 彦上京华有满腹的问题,但她的面前空空如也。让她百般疑惑的那个人,已经欢快地跑向枪声响起的方位。 …… 公园的花坛旁,有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背部朝天躺着,背后的衣料全部被暗红的粘稠液体浸湿。 他身边半蹲着一个人。那个人迅速查看了一番伤者的生命体征,发现已经没有呼吸后,他一边托举伤者的下颌,一边将手伸向怀中去摸手机。 此时,他感到身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男人伸向手机的手调转方向,握住武器的末端。他向后看去,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诸星大?” “沙罗。” 诸星大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香槟,心中暗自衡量着她还有她身后的组织与这起谋害案是否有关。 香槟的手中握着手机,似乎正在给谁拨打电话。 她看着诸星大,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她的电话却在这时候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极为低沉冷酷的声音: “香槟,什么事。” 沙罗完全没有降低音量,她朝电话那边谄媚地说道::“需要我帮您善后现场吗,琴酒大哥?” 电话那边静默片刻,不耐烦道:“说什么疯话,我不在东京。” 从她的话里,琴酒大致猜到沙罗面临的情况,冷冷地说:“有尸体?” 沙罗惊道:“我第一次见到有您这么聪明的人,有您当领导我真是太——” “不要管,别给组织惹麻烦。”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第50章 酒厂打工29 倒V 沙罗失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就想赶紧离开。 赤井秀一一时间拿不准,香槟在他面前如此明显地与组织中的人通电话,是否是在试探他。在这两周中,他多次为香槟的敏锐度所心惊,几乎每一次的跟踪都会被香槟察觉。 但他在医院时放在沙罗衣服上的追踪器,也一直工作到电量耗尽都没有被沙罗取出。在跟踪过程中,也时常看到只有追踪信号在附近,却看不到沙罗的丝毫踪影。 种种诡异的反常让赤井秀一觉得,香槟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试探—— 试探他接近她的目的。 之前fbi收集的情报有限,其中只显示,这个跨国犯罪集团的核心成员琴酒是一个智商极高又行事果断利落、不留痕迹的棘手角色。 在进一步的接触后,赤井秀一发现这个组织的高层成员果然每个都极其狡猾,而且行为模式诡秘,难以揣测。 就像香槟。 基于种种考虑,在香槟做出离开的姿态时,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用一双锐利的眸子注视着香槟,推断着她可能的行为目的。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一声女性的尖叫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顿时,赤井秀一握紧了怀中的武器。 “小京华。” 沙罗如常地看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性一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们认识?赤井秀一暗自揣测。 在日本,这是一个偏于亲昵的称呼,两人很有可能关系匪浅。 他熟练地换上一副惊慌中强作镇定的模样,即使这样的场景在他作为fbi探员的时候已经司空见惯。 虽然惊恐,但“诸星大”还是努力压下声音中的“慌乱”,柔声安慰道:“小姐,请不要惊慌,凶手应该已经离开现场了。可以请你帮忙报警吗?” 彦上京华紧张地点了点头。 沙罗眨了眨眼。 她想和小京华再多说说话,而小京华要帮地上的尸体报警,但琴酒大哥又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赶紧离开现场。 陷入两难抉择的咒灵没有过多思考,转身试图离开——她准备等在公园门口,这样既符合琴酒大哥的指令,也能等到小京华出来。 彦上京华看她有离开的意思,犹豫一下,拽住了她。 匆匆和电话那边的警察交代了现场的情况以及公园地址后,彦上京华向赤井秀一点了点头,示意后面的就教给他了。随后,她拽着沙罗的手腕,压低声音说:“跟我来,o。” 沙罗顺从地点头,没有丝毫反抗地被她拉走了。 留在原地的赤井秀一则陷入沉思。 彦上京华见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对那个称呼以及她突兀到甚至有些冒犯性的举动,都全盘接受,于是更加坚定了心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强忍住心中的惊骇和疑惑,彦上京华把沙罗拽到她的公寓楼前。 “小京华?”沙罗歪头喊她。 彦上京华转头,惊愕地看到蓬松短发的女孩子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却顶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清丽面孔。 她咽了咽唾液,声音干涩地说道:“你是长谷川桃。” 沙罗点头:“我把脸换回来了。” “把、脸、换……回来了?”彦上京华不可思议道。 沙罗乖乖点头。 “——算了,你先跟我上来。” 彦上京华把沙罗拉到自己租住的二楼,打开门把沙罗推进屋里。 沙罗察觉到她动作的匆忙,疑惑地问道:“小京华,你怎么了?” 又是惊吓又是不可思议,彦上京华靠在门板上大喘了几口气,听到 沙罗的问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怎么了。” 你在我面前大变活人还问我怎么了? “我问你,你这个……换脸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彦上京华努力地在沙罗脸的周围比划了一下。 沙罗想了想,变成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又变了回去,无辜地看着彦上京华:“这个嘛?” 彦上京华摸索着向后退坐到沙发上,以防自己因为过度恍惚摔倒在地板上:要不是最近一直困扰着她的偏头痛在持续发作,恐怕她会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虽然长谷川桃的确缺少一些常识,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朋友是个正常人、来着? 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年轻女孩机械地点点头,算是对沙罗的问题做出回应。 沙罗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嗯,算是工作技能吧。” 工作、技能? 什么样的工作才需要这种诡异的技能? 联想起沙罗不菲的收入,还有她面对凶杀现场也坦然自若的表现,彦上京华有点崩溃地问道:“你到底换的是什么工作?” 彦上京华的房子比以往沙罗来的时候都要凌乱更多,地上散落着几个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啤酒瓶,还有一些顺手丢下的衣物。门窗紧关着,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味道,但没有什么人气,似乎最近主人呆在这里的时间非常有限。 就连客厅里的装饰灯的四个灯泡中,也有一个灯泡已经熄灭,坏掉灯泡的邻居也是闪烁不定,时不时发出微妙的电流声。 沙罗注意到了这两枚灯泡,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好工作。” 然后问彦上京华:“要我帮你换灯泡吗?” 彦上京华皱着眉头看她:“不要转移话题,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沙罗歪了歪头:“琴酒大哥说需要保密。薪酬很好,除了一个家伙,其他同事都很友善。哦——” 她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一直跟着我,是想让我帮他介绍工作?肯定是失业了,不然工作日怎么总在街上闲逛。” 脑回路异常的咒灵完全没有想到,即使她有“工作”,一些工作日也还是呆在家里,并不会在固定时间“上班”。 薪酬好,同事关系不错……似乎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不,需要保密的工作。果然还是有问题吧。彦上京华纠结地想到。 “你说的是谁?”她最终问道。 “没什么,一个最近总跟着我的人。”沙罗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个灯泡我还是帮你换了吧。” 帮女孩子修家具简直是她梦中的情节。 针对她再一次提出的建议,彦上京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声音染上了些许消沉:“不用了,反正我也快搬走了。” 沙罗:“搬走?” “嗯,”彦上京华勉强地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 她没有说是因为自己的经济压力,负担不起这个地段和面积的租屋了。彦上京华不想让朋友怜悯或者看低自己。 沙罗没有深问下去,点了点头。 这时,门锁传出一声细细的响声,清脆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后,房门被打开。 逐渐被推开的门缝首先出现的是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束后面藏着一个男人的半张脸。 那人是瘦高的个子,手腕到手背的地方有半个掌心大小的纹身,长得还算俊俏,额头边的几缕头发被挑染成了金色。 他捧着玫瑰花束关上门,灿烂的笑脸在回头看见沙罗的那一刻微微僵硬。 “——她是谁?” “——他是谁?” 沙罗和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是我朋友,他是 我男朋友。”彦上京华简短地解释道。 和沙罗呆在一起时的活力像是昙花一现,看到这个男人后,她变得有些冷淡。 男人自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顾不得正在用死亡视线凝视他的沙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彦上京华身边,柔声说道:“宝贝别生气,我只是忘记和你约的是今天了。你看,我这不是想起之后就马上来找你了吗?” 他把手中的花束向前递了递:“看,我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玫瑰。” 彦上京华咬牙:“我在那里等了三个小时——慎平你是不是又去打小钢珠了?” 早茨慎平眼神闪了闪,没有立刻回答。 沙罗:“哪家小钢珠店?” “二丁目路口那家。” 早茨慎平没有防备,顺口答道。 看着彦上京华愤怒的眼神,早茨慎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他生气地看着发问的那个女孩,却第一次注意到她清纯美丽的外表,眼中短暂地闪过一丝呆愣。 沙罗没有注意,她啧了啧嘴,挑剔中带着点明晃晃的嫌弃: “那家小钢珠店的胜率很低,而且出奖的时候的音效也不好听。你该好好提高些品位。” ? 正在生气和伤心的彦上京华短暂地终止了种种情绪,忍不住瞟了沙罗一眼,感到十分无奈: 你就不能让他别去吗? ——好家伙,在我这儿交流经验呢。 早茨慎平窒了窒,他也以为女友的这位朋友要和他说些大道理,没想到…… 他不禁心想:这么熟练,你也打小钢珠呗? 还什么出奖音效不好听...... 这是得玩过多少家小钢珠店,玩过多少局才能拥有的经验之谈啊。 ———— 终究是彦上京华凭一己之力把变得奇怪的话题扯回来。 “早茨慎平,”她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收收心?” “当啷啷——” 沙罗换灯泡的提议被否决,转而正在收拾散落在地板上的空啤酒罐。骤然听见彦上京华的这句话,她怀里抱着的啤酒罐纷纷应声落地。 震惊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早茨慎平:“你要和他结婚?” “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他连小钢珠都打不明白!” 彦上京华:“……” 早茨慎平: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第51章 酒厂打工30 倒V 东京,一家百货商场的三层。 松田阵平穿着黑色的夹克,一手揣在兜里,照常带着那副标志性的墨镜。从穿着打扮到散漫的气质,没穿警服的时候完全不像警察,倒更像是混□□的。 “——松田。” 从卡拉ok出来透气的年轻警察,听见熟悉的声音,狐疑地抬起头。 一个无比眼熟的女孩,银发浅眸,身材高挑。她站在不远的店门前,脸上挂着不情愿的神情,仿佛刚才主动喊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虽然带着墨镜但眼神很好的松田阵平:…… 这么不情愿,不如当没看到我呗。 不过自诩成熟的卷发警察懒得和沙罗计较,抬了抬手,随意打招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打量了一下沙罗身后的饰品店,松田阵平惊奇地问道:“你来买首饰?” 也许是因为在沙罗身上从来没见过任何饰品,松田阵平下意识地还以为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过,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从沙罗领口处滑出来的那抹粉色:hagi送她的水晶项链倒是好好带着。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 脑子里刚划过这个比较八卦的想法,沙罗的下一句话顿时令松田阵平措手不及。 “嗯,结婚用的。” 沙罗撇了撇嘴。 没说出口的是,她已经在这家店里前面站了半天了。里面都是打扮得年轻时尚的漂亮女孩,成双成对,对着各种看起来就很新潮的饰品说说笑笑。 充斥着年轻女孩们的潮流饰品店,注定不是大叔们熟悉的场合,说实话,沙罗有点不敢进去。 …… 结婚? 松田阵平:?!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最近的确发现hagi好像心里藏着事情,也没见他和沙罗出去了,但松田阵平还以为只是两个人之间闹了点小矛盾。 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沙罗要结婚了? 那hagi怎么办? 当松田阵平已经想到要带幼驯染去哪家居酒屋一醉解千愁,沙罗却慢吞吞地补上了解释:“不是我,是小京华。” 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小小翻了个白眼,又回到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哦,你朋友?” 沙罗点头。 那就没事了。 松田阵平说:“那祝你选到你朋友喜欢的,回见。” 看他摆摆手就要转身离开,沙罗犹豫片刻,叫住他:“松田,萩原在这里吗?” 松田阵平回头,一愣:“你不是在生他的气?” 沙罗比他还不知所以,青绿色的眼眸里写满了疑惑:“不是。” 这就有意思了,松田阵平挑起一边的眉毛,饶有兴趣地想道:难不成是hagi在单方面和沙罗“冷战”? 松田阵平小学一年级就和萩原研二认识了。萩原研二情商高,说话好听态度也灵活,脾气好到几乎称得上轻佻的地步,总是笑脸迎人。 要说动怒,也是有几次,毕竟年少热血,而且在轻佻外表下,萩原研二有着比谁都坚定的底线原则。可松田阵平还从来没见过他和别人…… 闹别扭。 有意思。松田阵平眼睛一亮。 他就喜欢看自己发小的好戏。 他本来就不是严肃的性格,和萩原研二呆久了,也发展出几分恶趣味。只是松田阵平自己的性格比较直接,不像他的幼驯染那么游刃有余,所以两人之间,他通常都是被调笑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居然能逮到hagi的把柄,松田阵平想到。 他暗自坏笑, 脸上又堆出虚假的笑意,问道:“我们在唱卡拉ok,你要来吗?” 沙罗想了想:“不会打扰你们年轻人吗”。 松田阵平一噎,感受到了熟悉的无语情绪:“不会,同事间联谊而已。” 再说你到底以为自己多大。 松田阵平不久前刚听见差不多的话,就在他问部门老大要不要来的时候,老大也是这么拒绝他的。问题是他们老大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了,才说出这种话,面前这女人充其量也就二十来岁。 幸好松田阵平早就意识到沙罗大概脑子有点毛病,懒得深究。 沙罗看他没有勉强的神色,于是点了点头。 毕竟,萩原确实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因为迫不及待想看到萩原研二惊讶的反应,松田阵平的态度称得上是过度热情了,他虚虚推着沙罗的背部,就像是和哥们勾肩搭背一样。 “这边——” “松田君,你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一僵,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漂亮的短发女子:“佐藤?你怎么也出来了?” “真是的,透气需要这么久吗?由美让我出来看看你是不是自己溜了。” 一边抱怨着,佐藤美和子穿着柔软的针织衫和牛仔裙,向松田阵平和沙罗方向走来的时候,却硬生生把休闲服穿出了出警的气势。 松田阵平和沙罗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警官小姐?” 佐藤美和子走到两人近前,盯着沙罗看了一会儿,凭借着沙罗少见又独特的发色和这声“警官小姐”,她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什么嘛,原来是萩原君的朋友。原来你和松田君也认识啊。” 沙罗点头,简短答道:“见过几面。” 松田阵平不爽道:“也不用回答得这么勉强吧。” 虽然吐槽着沙罗的冷漠,他却自己又补充道:“我们不熟,只是正好她要去找hagi,我就顺便带她一起回去。” 沙罗点头:“确实,我和这个卷毛不熟。” 松田阵平抱怨道:“你说谁是卷毛,我要叫你白毛了。” 沙罗完全无所谓:“你叫呗。” “……” 佐藤美和子狐疑地在他们之间看了看:她倒是觉得他们挺熟的。 “由美这家伙,一点也不尊重前辈。什么怕我跑了啊,居然还派你出来找我。”回去的路上,松田阵平嘟囔着抱怨道。 “谁让你一看就不太靠谱呢。” 虽然用着敬语,佐藤美和子怼他的话也是一点不留情面。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两个,对前辈说话这么不客气。我看你对伊达航班长挺尊敬的啊,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一听见“班长”和“前辈”两个词,佐藤美和子就来气。 她干脆停下脚步,双手叉腰,不客气地向松田阵平控诉道:“我说啊,就是因为你们这一届让教官太不省心,我们作为你们的下一届,才会过上那种魔鬼日子的好吗。” 松田阵平也清楚自己这一届,尤其是他们同期五个都闹出了什么事情。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过对于被连累的佐藤美和子等学弟学妹,到底还是感到理亏。 他抓了抓自己的卷发,不自在地把头撇向另一边,呐呐道:“不是都跟你们道过歉了么……” 佐藤美和子回想片刻,更气了:“那是萩原君好吗,你当时说的是‘这是对你们的锻炼’。” 松田阵平莫名其妙:“我说的也没错啊。” 佐藤美和子:“???” “……” 沙罗在声音越提越高的两人之间,好奇地左右看看,然后 肯定地点点头: 她就知道松田阵平肯定不受女孩子喜欢。 两人一路吵到卡拉ok里面。 在前台的地方,站着穿着灰绿色风衣留着胡子的男人以及黑裙子白色高跟鞋的女人,两人距离很近,能看出来关系很亲密,也许是情侣或夫妻。但两人表情不虞,正与店员争论。 虽然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两人认得回包厢的路,也不需要前台店员的指引,但秉着警察的责任感和对异常事件的敏感,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上前询问前台店员,发生了什么。 店员焦头烂额地解释道:“这位先生说,他们预定了包厢,但系统上并没有记录。” 唇上蓄着短须的男人抱怨道:“我们可是约了朋友的,你们临时说已经把我们约的包厢出租了是怎么回事?” 他身边的黑裙女人警觉地看了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两人一眼,拽了拽男人的袖口:“算了亲爱的,不是说可以给我们换包厢吗,就这样吧。” 男人和店员同时看了女人一眼,诧异于她快速改变的态度。 最终,男人不情不愿地被女人拽走了。店员非常感谢地朝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鞠躬,认为是他们的介入促成了那两人态度上的改变。 佐藤美和子无谓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我们应该做的。” 沙罗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对情侣的方向。 松田阵平走了几步,发觉少了一个人,回头喊道:“喂,你在看什么呢,走了。” 沙罗收回目光,跟上两人。 …… 包厢里的灯光都是打开的,一片明亮。 这是一次同事之间的联谊,包厢里的人全部都是东京警视厅的警察,最大的年龄也不过三十岁。 他们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喜欢唱卡拉ok,但大概是由于职业敏感,这些年轻警察在昏暗暧昧光线下会异常警觉,无法放松。反而是能清清楚楚看到周围的明亮环境,让这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加心情愉悦。 也得益于光线,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刚进门的一瞬间,正在台上纵情高歌的一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女孩子就立刻注意到了他们。 她眯起将一双下垂眼,贼兮兮地看着二人笑了一下,歌也不唱了,拿着话筒就说道:“你们一起回来啦?” 直男直女双双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佐藤美和子狐疑:“不是由美你让我去找他的吗?” 宫本由美撅起嘴:“美和子你真是不解风情。” 佐藤美和子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松田阵平挠了挠下巴,环视了一圈房间里,诧异地问道:“hagi去哪儿了?” 之前坐在萩原研二帮边的一个警察回答道:“他去洗手间了。” 沙罗闻言点点头:“那我去找他。” 松田阵平:?! 他一把抓住沙罗的手腕,把她拽了回去,没好气地说:“你在这等着,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何况,你也进不了男洗手间啊,松田阵平没好气地想着。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白头发的家伙不仅对自己的年龄有认知偏差,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好像也有点问题。 即使一进警校,就扬言自己的职业目标是暴打警察总监,现任警察松田阵平还是毫无自觉地想道: hagi怎么会和这种怪人交朋友? 第52章 酒厂打工31 倒V 萩原研二推门进包厢,刚一抬头,就发现包厢里氛围怪怪的。 那些正在玩游戏、或是吃东西、或是刷手机的同事,包括对着屏幕手握话筒,显然上一秒还在唱歌的佐藤美和子,都不约而同停下手头的事,齐刷刷地把眼神汇聚在他的身上。 发生什么了? 扬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萩原研二挑眉:“怎么了,大家——” 无意间瞟到一抹银色,年轻警察瞳孔猛然一缩。 ——他好像猜到,为什么同事们都盯着自己了。 萩原研二的眼神闪了闪,硬着头皮说道:“小沙罗?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房间角落的银发女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虽然专注,却丝毫没有类似于情人般的缱绻,反而瞳光灼灼,如同锁定猎物的野兽。 眼神中虽然透着几分野生动物的凶狠,沙罗倒是一如既往问什么就答什么。 忽略她漠然空茫的表情,整个人的态度简直可以称得上乖巧。 “我来买新婚贺礼,遇见卷毛,他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房间里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人因为沙罗对松田阵平的称呼而偷笑,更多人在交换充满好奇和兴味的眼神。 休闲时间的警察们和普通青年没两样,而且大概是因为平时工作时神经紧绷,不管男女,下班时间的他们对同事的这种情感八卦,都是无比感兴趣。 面对沙罗的回答,萩原研二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同事们的目光,只是现在自己脑子里都是一片乱麻,哪里还有余裕顾及这些。 卡拉ok的音乐早在萩原研二一进门的时候,就被宫本由美手疾眼快地关掉了。在众人之中,她又是对八卦最为感兴趣的。 萩原研二顺手把被关掉的音乐打开,向佐藤美和子弯了弯眼睛:“我还没听过美和子学妹唱歌,刚才出去恰巧错过了,现在能不能让我继续欣赏呢?” 宫本由美哪里不知道,这是萩原研二不愿在众人面前多说的意思。 她有些失望,不过下一秒,这位交通科的女警就看见帅气的长发警察朝她单边眨了一下眼,仿佛在说:抱歉,让你失望了。 好吧好吧,宫本由美红了红脸,一边叹息着帅哥都有主了,另一边如萩原研二所愿,主动挪开视线。 萩原研二看同事的注意力被转移的七七八八了,犹豫一下,才走到沙罗旁边坐下。 “萩原。” 沙罗的眼神从台上的短发俏丽女警的身上,艰难地移开,看向来到她身边的萩原研二:“我发现了一件事。” ! 萩原研二心头一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松田被讨厌了。” ……嗯? 小阵平……被谁讨厌了? 萩原研二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都是平时玩的不错的同事。他向沙罗虚心讨教道:“小阵平被谁讨厌了?” “警官小姐。” ……可这个房间里的女性都是警察。 萩原研二还是不知道沙罗说的是谁。他觉得自己的幼驯染再怎么毒舌,也不可能被这里所有的女性警察讨厌吧? 应该、不会吧? 不会的不会的,小阵平起码还有那张脸很加分。 “小沙罗可以说的再详细一点吗?” 萩原研二随着沙罗转移的目光,朝卡拉ok大屏幕前看去。 佐藤美和子又不知道为什么和松田阵平吵起来了,听起来好像是在争论某首歌的原作者到底是谁。 看得萩原研二想笑。 他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略显幼稚的争执,心里 偷笑:小阵平有点逊呐,怎么面对有好感的女孩的时候像个小学男生一样。 不过,他看了一眼身边对自己的推断十分笃定的沙罗—— 自己这边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是不要嘲笑小阵平了吧。 同时,萩原研二也理解了沙罗的话里,“讨厌”松田阵平的警官小姐到底是哪一位。 他哭笑不得地告诉沙罗:“美和子学妹没有讨厌小阵平,他们不是真的在吵架。” 沙罗一副明摆着不信的样子。 “好吧,可能也算是在吵架,但其实这是一种……联络感情的方法。” 顾及到沙罗的反应比较慢,萩原研二相对直白地向沙罗解释,两人间的争论其实没有火药味,细细看过去,其实还冒着一点小暧昧。 沙罗努力地试图理解萩原研二的意思,片刻后,她震惊地反应道:“松田喜欢警官小姐?” 萩原研二笑着点头。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原来时刻都在吵架也不是讨厌,而是喜欢的表现吗。 沙罗凝重地想着,得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结论。 “原来我喜欢波本吗?!” 沙罗的语气过于悲壮,导致即使萩原研二不知道这个被称为波本的人是谁,也能大概判断出沙罗大概是理解错了。 波本。 话说他是不是听过这个名字? 正待他想努力向沙罗解释欢喜冤家和冤种之间的区别时,门外却响起一阵不徐不缓、坚定有力的敲门声。 “请开门,我是警察。” 嗯? 房间里的人一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哄笑起来,彼此眼神里传递着同一个意思: 这是哪个来晚了的人? 佐藤美和子和另一名搜查一课的男警察同时认出了这个声音。 男警察笑着说道:“这不是白鸟的声音吗?这小子,还说自己今天得加班,还不是过来了。” 另外有几个认识白鸟任三郎的人也恍然大悟:“他之前还说要来,我们还点了杯酒给他。这酒还挺贵,幸好没浪费。” 白鸟任三郎是这一届新人中比较引人注目的,身为豪门长子的他却在名校毕业后报考了警察学校,没有继承家族企业,偏偏选择成为一名警察。 虽然很多人在他入职之前都对这位大少爷的加入有些犯嘀咕,但一个月多相处下来,他们渐渐发现白鸟任三郎性格还不错,虽然时不时还是有点豪门大少爷摆架子的做派,但人并不坏,能力也很不错。 逐渐,大家把他当做了警察的一份子,而不是来体验生活的豪门子弟,有什么聚在一起的活动也会一起叫上他。 而且宫本由美已经发现,凡是佐藤美和子到场的场合,白鸟任三郎基本一个不落,也都会参加。 她眼珠一转,怂恿佐藤美和子道:“美和子,他进来的时候你去把酒拿给他呗,让他看看——差点放我们鸽子,下次喝酒得让他请才行。” 房间里的人纷纷笑着附和。 佐藤美和子耸耸肩,拿起姜汁汽水,走向房门。 门外果然是白鸟任三郎,不过他看到开门的人是佐藤美和子的那一瞬间,却愣住了。 佐藤美和子自然察觉到了同事的异样,她上下打量打量白鸟任三郎的穿着,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穿着西装?” 那是白鸟惯常上班时候的穿着。 白鸟任三郎也是一肚子的问题,他又瞟了一眼佐藤美和子身后的众位警察同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半个小时前说不来了,我们正在唱被你放了鸽子的卡拉ok。” 一个男警察默默回答。 白鸟任三郎噎了噎,有点心虚地 解释道:“带我的前辈家里有急事,我就给他代班了。” 同样认识那名警察前辈的人顿时关心地问起他的情况,七嘴八舌地和白鸟任三郎说着警视厅的事情。 佐藤美和子听着听着,发现话题越来越跑偏,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们,问道: “那白鸟你是来干什么的?” 白鸟任三郎静默一瞬:“我是来出警的。” “——有人举报这个包厢里存在非法犯罪行为。” 不过现在看来,鉴于这个屋子里全部都是年轻警察,要不就是东京警视厅卷入了一起巨大的阴谋,三分之一的年轻警察都进行着某种非法勾当 ——要不就是有人报假警。 白鸟任三郎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佐藤美和子的手上端着一杯酒,他眼神一动:“这酒…….” 是你给我点的? 还没等满怀少男怀春心思的白鸟警官问出话来,干练的刑事部女警佐藤美和子突然想到“非法交易”的报警信息,条件反射地说道: “酒里没毒。” 白鸟任三郎试图解释:“我没怀疑——” 同属搜查一课的男警察a从善如流道:“当然也没有放违禁药物。” “我知——” 隶属于搜查二科,专管经济类犯罪的警察b左右看看,又看了一眼白鸟任三郎,突然警觉: “这酒肯定不满十万日元,还不构成贿赂警察罪。” 白鸟任三郎:“……” 交通科的宫本由美已经有点微醺,红着脸颊大大咧咧地补充道:“虽然我也喝了酒。但有人没喝啦,会负责送我们回去的,绝对不会酒驾,你说是吧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严肃点头。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接话:“哦,那酒里也没有炸弹——不对,这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有吧?” 萩原研二把脸深深埋进手掌中,虚弱地说道:“小沙罗,你要相信,警察平时不是这样的。” 白鸟任三郎:“……” 连我没想到的犯罪都被一起否定了,那我该说点什么? 对你们正在加班的同事友好一点行不行。 第53章 酒厂打工32 倒V 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人报警,就应该进行该有的流程。白鸟任三郎和各位同事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始例行的搜查程序。 在所有人中,他和佐藤美和子、以及宫本由美,是就职履历最浅的。虽然是他作为警察在搜查,却莫名有种被前辈检验能力的感觉,一阵阵背后发凉,导致精神不自觉紧绷。 由于各位“嫌疑人”对搜查流程极其了解且万分配合,结果硬生生把搜查时间压缩到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 工作完成的快,白鸟任三郎却高兴不起来,他略显疲惫地向同事们道别,转身准备回警视厅重新接个“正常”一点的案子。 就在这时,一道尖叫声传来。 ———— 卡拉ok的店员一脸惊异地看到,在那声不妙的尖叫声出现后,13号包厢的客人们几乎倾巢而出,一路人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浩浩荡荡地赶过去—— 中间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个男性磁性的声音,透着几分生无可恋:“现在在上班的警察只有我,你们能不能——” 沙罗看着随其他人一起冲出去的萩原研二,没怎么犹豫,也跟着跑出去。 萩原研二偏了偏头看着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奇道:“沙罗?你怎么也出来了。” 沙罗淡定地“嗯”了一声:“你在这里。” “……”萩原研二几乎无奈地感受着突然加速的心跳。 算了,还是查看卡拉ok里发生了什么比较重要。在越重要的抉择上就会产生越多犹豫考量的萩原研二,逃避一般地想道。 假装没有察觉到最近面对沙罗时,自己愈发明显的心动。 反正沙罗就在这里,他们有的是时间。 ———— 洗手间一块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隔间被打开,因为发现人惊慌失措的动作,那块牌子不小心被扯到地上。 本来就因为发现了尸体而无比惊恐的发现人,看到十几个人陆续抵达男洗手间门前却不进来半步,其中有男有女。 那个人不禁害怕地向后缩了缩,无措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刘海有些卷的年轻男人,无奈地安抚他道:“先生请不要害怕,我们是警察,听到您的呼救过来查看情况。” 发现人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某个人,惊魂未定地问道:“他也是警察?” 松田阵平左看右看,发现他指的是自己。 虽然穿着黑色皮夹克,带着墨镜,嘴角习惯性地冷冷下撇,卷发警察依旧缺乏足够的自我认知。 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不爽地回答:“是啊,不行嘛——啊,佐藤你干嘛打我。” 佐藤美和子忍无可忍地把他拽到后面。 白鸟任三郎强忍住叹气的冲动:“是的,他是警备部的松田警官。” 发现人看他出示警官证,信了大半,嘟囔道:“我就叫了一声居然来了这么多警察,东京的治安有好到这种程度吗?我去年丢了的手机又怎么说——” 虽然嘴里嘟嘟囔囔,但这个发出尖叫的黄发青年还是退了两步,示意白鸟任三郎看向隔间里面。 “没救了。” 他在白鸟任三郎冲上去检查生命体征的时候说道,感受到来自警察的疑惑和审视目光,黄发青年赶紧摊开双掌向上举起,表示自己的无辜。 “我是在医院太平间工作的,尸体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估计已经死了挺久的了。” 白鸟任三郎:这家卡拉ok的顾客职业构成是不是有点奇怪? 门后的警察们谨慎地没有进来以免破坏现场,但仍是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听青年这么说,宫本由美奇道:“那你看到尸体还尖叫?” 黄发青年已经镇定下来,他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一把抓下自己的假发套露出里面的黑发,回嘴道:“吃猪肉和看别人杀猪是一样的吗?” 白鸟任三郎: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沉下声音说:“佐藤警官,请通知卡拉ok店员,不要再让人进来了,大家麻烦注意控制店内的人员流动,这可能是一起他杀案件。” 隔间内,一地的鲜血正在朝着外面蔓延。 一个男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刀,半躺半坐在马桶旁边,临终前的表情定格在惊恐绝望上。 他的手指在地方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像是一个名字,又像是一朵扭曲的花。 这是一个死亡留言,白鸟任三郎想到。 ———— “美和子。” “——警部。” “宫本。” “——警部。” “松田。” “——警部。” “……” 目暮警官露出豆豆眼,放弃了这种点名式的对话。他无奈地扶住额头,对着面前站成两排的年轻人们,问道: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东京都警视厅一半今天轮休的警察,都出现在我的案发现场?” “我们来这里唱卡拉ok。”宫本由美抢答。 目暮警官回头看了一眼白鸟:“白鸟老弟,我记得之前有人举报这里有犯罪活动……” 白鸟任三郎沉默一秒:“被举报的就是佐藤她们的包厢。” 十几个警察被人举报从事犯罪? 目暮警官一脸问号。 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是走廊处传来的一阵骚动。他们警觉地看向外面,目暮警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白鸟任三郎出去查看情况,萩原研二和一个银色长发的混血女孩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个叫沙罗的女孩还抓着一个女人的衣服后领,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同时认出,那个女人就是之前和前台店员争吵的黑裙女人。 奇怪的是,虽然表情慌张不忿,但女人居然真的老老实实让沙罗攥住自己的衣领,没有丝毫反抗。 萩原研二劝道:“小沙罗,先把手松开吧。” 沙罗疑惑地看他一眼:“是你让她不要离开的。” 听到萩原研二这句话的下一秒,黑裙女人选择转身就跑。要不是这样,沙罗也不会动用了一点咒力,把她控制住再拎回来。 “谢谢你,小沙罗。不过现在她应该不会跑了。” 这一届新毕业的警校格斗第一,佐藤美和子,就站在女人旁边。 萩原研二非常相信,这位人不可貌相的学妹,不会让人跑出超过两米的距离。 黑裙女人感到自己后颈处的力量消失的一瞬间,自己心中那种恐惧而沉重的不明情感也随之不见了。她原本是打算溜走的,却在瞟了一眼身边站着的几个年轻人之后,身形僵硬住,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 沙罗眨了眨眼:“不愧是萩原,你说的对。” 萩原研二朝她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打量那个黑裙女人一眼,转身和目暮警官打招呼:“目暮警部。” 目暮警官:…… 行吧,又多了一个。 “这位女士在刚才试图离开,被小沙罗制止了。” 萩原研二简单向目暮警官交代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目暮警官朝着沙罗点点头。 这时,黑裙女人看到了地板中央躺着的受害者,她发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凛?!” 白鸟任三郎目光一凝:“女士,你认识受害者?” 黑裙女人半张着嘴,短促地点点头:“他叫原 田凛,是我,是我以前的,朋友。”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话中的游移,更何况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警察们。白鸟任三郎不动声色地问出了女人的信息。 她叫吉木百合,以前是一家银行职员,现在在酒店前台工作。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未婚夫渡边胜。 他们原本是约原田凛一起来这里玩,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原田凛一直都没有现身,他们两人自己玩了一会儿,觉得可能原田凛不来了,就也打算离开。 所以在被沙罗拦下之前,吉木百合才会试图离开。 既认识被害人,又对警察有所隐瞒,还是悄悄离开现场。最重要的是,她的名字是吉木百合,百合花细细长长的花瓣特征,与死者用血迹留下的图画中的花朵形状竟然十分吻合。 因此,对吉木百合的这一番说辞,白鸟任三郎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的未婚夫现在在哪里?” 吉木百合支支吾吾地说,他可能已经离开了。 在目暮警官的要求下,她拨通了自己未婚夫的电话号码。渡边胜不知道未婚妻这边已经被警察注意到了,在电话中毫无防备,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行踪。 吉木百合皱了皱眉:“他说他走错了,在13号包间。” 在场的警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不感到蹊跷。 预约的房间,被举报的房间,以及发生命案依旧有人进去的房间。 13号房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在众多警察之中,唯有萩原研二的表情不是疑惑,而是介于震惊和不敢置信之间。 原因在于沙罗的表情,那是一种夹杂着憧憬和恍惚的迷恋,年轻警察顿时联想起了之前面对小野堤和前野优一郎时,沙罗也有着同样的表情。 这通常代表着她对某个人的明显好感。 但问题就在于,她现在视线盯住方向的尽头——是躺在房间中央、身体周围已经被画上一圈白色曲线的原田凛。 一具去世多时,沾满干涸血迹的尸体。 “.……” 这就出大问题了。 萩原研二木然想道。 第54章 酒厂打工33 倒V “那个,小沙罗?” 萩原研二挂着摇摇欲坠的微笑,勉强出声问道:“不要告诉我……” 沙罗收回目光,疑惑地问道:“你不想听什么,我不说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萩原研二感到自己从没有这么词穷过:“你是,你是,对原田凛——” 他避开了诸如“受害者”、“尸体”之类的形容词,尽管这丝毫没有改变目前诡异的情况。 沙罗困惑地盯了他几秒,微妙地领会到了青年的意思。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几乎是理直气壮道:“我很喜欢他,不过,” 思索两秒,她继续说:“既然你说喜欢是要吵架的,那我可能不是喜欢他。我不想和他吵架,只是想靠近他然后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方便她把那个身体上残留的怨念和恶意吸收干净。 沙罗又转念一想:现在她正好在能吸收到尸体负面情绪的距离上,那个人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恶意正在消逝,再不吸收就来不及了。 咒灵终于恍然大悟,开始紧急进食。 ——错过了旁边中长发的年轻警察绝望的眼神。 完了。 沙罗虽然对“喜欢”的定义出现了微妙的误解,但她描述的感情更接近于那种温暖暧昧的情感。 “……” 不管爱情这种情感再温暖,那她爱的对象身体也得是温乎的才行啊?! 看着沙罗看向原田凛的遗体时“缱绻”的恍惚神情,萩原研二感到生无可恋。 在凶案现场另一边,目暮警官和白鸟任三郎两个警察采取了一种更符合气氛的互动模式。 他们结合卡拉ok的监控以及店员们的证词,对案发现场和吉木百合、渡边胜两人的行动轨迹做一番整体的复盘。 下午三点,前台店员看到原田凛并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原田凛回答不用。据他说,他的朋友已经预定了包厢,但不巧他忘记了包厢号,正好他一个人在包厢里也无聊,所以决定在大厅中等待友人的到来。 监控录像却显示,原田凛的行动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一直在大厅中等待吉木百合两人的到来。他在店员的视觉盲区落座,没几分钟就趁着店员分身,向店的内部走去,直到洗手间的门口便消失了踪影。 此后他再也没有出来过。 下午三点半,吉木百合二人到达卡拉ok,和店员争论了10分钟,在佐藤美和子与松田阵平出现后没多久,两人妥协,进了服务员给他们分配的新包厢。 奇怪的是,渡边胜在进入房间后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还随身携带着一个挎包。他也走进男厕,五分钟后,他背着同样大小的包出来,神情困惑张惶。 四点十分,发生了这一声尖叫。 痕检人员推断,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在大约半小时以前。这就让同时满足:认识被害人、在目标时间左右出入过案发现场,以及行为举止可疑的渡边胜,成为了警方的首要怀疑对象。 “你的包里装着什么?”佐藤美和子问道。 目暮警官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无奈,但最终也没有提醒她,她现在是下班状态。 毕竟年轻警察有干劲是好事。 虽然现场站着十几二十个有干劲的年轻警察的时候,会让情况变得有些奇怪。 虽然渡边胜表现得非常不情愿,但基于他的作案嫌疑,警察还是找到了这个挎包并打开。 里面是满满的,成捆的,大额钞票。 白鸟任三郎目光转为凌厉,望向渡边胜:“请问你可以回答一下,为什么你来卡拉ok却随身携带着巨额的现金吗?” 渡边胜嘴硬道:“那是因为......我有随身带钱的习惯。” 众位警察:“……” 随身带二百日元和二百万日元的区别大了。 你真以为我们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松田阵平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嗤笑:“那带着巨款上厕所也是你的习惯呗?” 目暮警官沉默:美和子也就算了,松田老弟你都不是刑事部的,怎么也来凑热闹。 宫本由美见缝插针,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睛:“还是说,你要防着你的未婚妻?” 目暮警官:…… 怎么交通科的宫本也加入进来了。 吉木百合看着那被白线框柱的尸体,怔怔地,眼眶通红。闻言,她神情冰冷地看向渡边胜,神情中竟带着几分恨意。 宫本由美惊讶:离间效果这么好的吗? 渡边胜的反应却比妻子小得多,他犹豫着摇了摇头:“不,这是——” 他不肯说。 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已经被从马桶水中捞了出来。抱着试试的心态,警察采集了他的指纹准备和水果刀刀柄采集到的指纹做对比。 采集指纹的时候,渡边胜的反应却大的出奇,嘴唇颤抖,脸色一片灰白。 看到这样异常的反应,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一定就是凶手。 直到结果出来。 水果刀上的指纹和渡边胜不匹配。 还没等各位警察感到惊讶,就听到另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刀柄上有且仅有被害人原田凛的指纹。而且,据法医说,虽然伤口的角度很像他杀,但其实自杀也可以做到。 另外,在刀柄以及整个刀身,以及马桶水中,都采集到了碱水。 指纹是人体分泌的油脂留下的痕迹,不会在清水中自动溶解。然而,仅仅在碱水中浸泡,就可以消解指纹,不留痕迹。 负责痕检的警察说,刀柄上的指纹已经很淡了,再过十几分钟,可能就不见了。 那是证明原田凛是自杀的铁证,也是证明渡边胜青白的铁证。 “……” 短暂的沉默后,白鸟任三郎和佐藤美和子同时反应过来:“那通举报电话!” 通过简单的对通话记录的复原,那通举报电话果然是通过死者的手机播出的。 在场的警察都明白过来,这是死者原田做的一个局,如果不是那个包间里恰巧都是警察,搜查速度加快,而且发现现场的黄发青年推开了挂着“正在清洁”牌子的隔间,在警察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指纹就会被碱水溶解。 留下来的一切证据都会将渡边胜推入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 渡边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很快被忧虑的阴霾覆盖。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那你带着巨款来厕所,是原田叫你来的?是为了某种交易,还是说——” 凭借着灵活的脑子和野兽一般的直觉,卷发警察脱口而出那几个字:“他在勒索你。” 看着渡边胜来不及掩饰的骤变的脸色,白鸟任三郎联想起采集指纹时渡边胜的紧张神情,迅速转头向另一个警员交代道: “查一下渡边胜的指纹,看有没有记录在案。” ———— 另一边,自从知道原田凛的死因是自杀,萩原研二就陷入了沉思。 在萩原研二的认知中,会吸引一个人产生恋慕情绪,或至少萌生好感的因素,相貌所占的比重很大,另外还有身高、浅层的性格,穿衣风格等等。而一个人往往会在第一眼时喜欢上相同的类型。 在前两次,他一直没有弄清楚,沙罗突如其来的“喜欢”的由来,她每一次心动对象的差异都很大。 小野堤长 相普通,前野优一郎有一张清秀俊美的娃娃脸,而原田凛留着胡茬形容颓唐。三人身高相貌不一,年龄也有差距,小野堤还是大学生,原田凛却已经是三十往上的年龄。 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都亲手结束过某个人的生命。 小野堤,前野优一郎,原田凛。 第三次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趁着同事们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萩原研二却谨慎地把沙罗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小沙罗,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沙罗点头,笑了一下。她已经吸收完了原田凛身上的恶意,现在心情正好。 “你……对小野堤、前野优一郎和原田凛的感情,是因为,你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吗?” 沙罗眨了眨眼:“小野堤和前野优一郎是谁?” 萩原研二的笑容有点僵硬,他发现自己在沙罗面前从来不是游刃有余的帅气形象,因为他总会被沙罗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就是小沙罗说过,非常吸引你的那两个人,在半个月前以及正月参拜的时候。” 在萩原研二的提醒下,沙罗恍然大悟。 ——她点了点头。 萩原研二本来觉得自己的推论有几分荒唐,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他睁大了眼睛,难得张开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可能吗? 为什么? 震惊的感觉还完全没有消去,年轻警察又在心中困惑不已。 难道是沙罗有一种对犯罪的天生嗅觉? 他的确听说过有一位刑警前辈,对犯过罪的女人会产生一种接近于爱慕的迷恋,但这其实只是一种变相的对犯罪气息的敏锐嗅觉。[注释1] 照这么说......难道沙罗也有? 年轻的警察狠狠揉了一把他一直精心打理的中长发,苦恼道:“小沙罗……” 这是多么强大的天赋啊,要是小沙罗能成为一名警察…… 紧接着他又想起沙罗对于尸体,心平气和毫无触动的态度,以及她对生命的种种漠然言论,不由得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小沙罗成为了警察,才是真的可怕。 而且她绝对连一开始的心理测试都过不去。 萩原研二叹气。 ...... 萩原研二是开家里的车来的,因此他体贴地没有在聚会中喝酒,准备负责在聚会过后送其他人。 他们本来打算是唱过卡拉ok之后继续去喝酒的,但因为卡拉ok出现了命案,虽然都是警察不至于感到害怕,但也都没了玩乐的兴致,各自坐电车回家了。 到最后,萩原研二的车上只坐了沙罗一个人。 直到车子在沙罗租住的高级公寓门前停下,萩原研二转头向沙罗笑道:“小沙罗,到你家了哦,那我们下次再见?” 出乎意料的是,沙罗没有点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萩原研二又等了等,迷惑地看向身边坐在副驾位置的女孩子:“小沙罗?” 沙罗没有动。 “那个,小沙罗?还有什么事吗?” 她脸上有一丝微弱的苦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后递给萩原研二。 上一次沙罗递东西给萩原研二,结果却发现是一张金卡。那件事过后,萩原研二说实话有点被吓到了。 这次,他谨慎地打量了一番盒子的尺寸,确定里面肯定不会装着一张银行卡,这才故作镇定地接过来。 “这是什么?”他笑着问道。 沙罗:“送你的东西。” 萩原研二带着几分犹疑,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块透明的水晶,虽然透明,但并不清澈,而是藏着若隐若现的雾气,并且折射出非常浅淡的青灰色光泽。 水晶是不规则形状,近似于扁平倒扣着的碗型,在仿佛流动着的丝丝雾气中,嵌进一道诡异的黑色。 细看之下,居然像是人形鬼影。 “……” 萩原研二沉默了。 “很、很网 第55章 酒厂打工34 盯着那块水晶看了一会儿,萩原研二越看越觉得这东西有点邪性,就好像多看片刻,就会变得思维一片空白。 看起来确实会是小沙罗喜欢的东西,萩原研二有种莫名而来的直觉。 他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这枚水晶,表面光滑冰冷,坚硬却无比轻盈。 萩原研二笑着问道:“小沙罗从哪里买的?” 沙罗心虚地撇开眼睛,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萩原研二的问题。 因为这并不是她买来的,而是她的咒力结晶。 花了她全部咒力储存的三分之一,才汇聚成这么一小块实体化的结晶。 沙罗又捏了好久,直到那块小小的晶体终于出现了像是一块水晶的形状,正好可以当做给萩原研二的回礼。 但萩原研二问她是从哪里买的,她又说不出口。 见惯大叔送礼巴结客户领导,做人不到一年的咒灵,下意识地认为礼物越贵越好——可萩原研二又不要她的卡。 而沙罗看得比钱更珍贵的,只有她的咒力了。 但这东西又实在不值钱:市面上也没有买的。到处去问,只有一个美女店员曾经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手办。 一个带着眼罩,白发被眼罩拢得竖起来,身高腿长的男人。 作为一名强大的前特级咒灵,沙罗呆滞地看了那个手办两秒,倏然一蹦三尺高,被吓得夺门而逃。 留下店员小姐姐一脸疑惑地重新摆好她们的热销品。 …… 于是,沙罗困惑地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送礼物要送贵的,萩原不收银行卡,自己把珍贵的咒力结晶送他,但咒力买不到所以完全算不上贵。 最后,面对萩原研二因为她长时间沉默而变得困惑的目光,沙罗只能嘟囔道: “忘记了,觉得好看就送给你。” “其实很贵的。”只是在这个世界没有行情而已。 沙罗心虚地小声补充道。 萩原研二一看就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且不提他作为警察本就有识别微表情的能力,沙罗本身就完全不懂得掩饰情绪。 不过,他以为这水晶是沙罗随便买的,不贵,只是一向重视物质价值的沙罗不好意思这么说而已。 善解人意的池面警察微微一笑,并没有揭穿,轻声道:“我真的很开心,谢谢小沙罗。” 谢谢你,把你觉得好看的东西送给我。 这份甚至没被主人察觉的心意,远比一张银行卡更让萩原研二心动。 ——而且还不会让他有受贿嫌疑。 萩原研二此时看这枚水晶,慢慢地不再觉得诡异了,甚至细品之下,那抹黑色人影融在灰蒙蒙的雾的脉络中,还有几分抽象桀骜的艺术美感。 他珍重地把那个小盒子收起来,却想到什么,动作骤然顿住。 沙罗平常从来不带包。 这枚水晶,是她从那件粉色外套的口袋掏出来给他的。 可沙罗应该不知道今天会碰到他。 “小沙罗一直随身带着这枚水晶吗?” 一向磁性顺滑的声音中莫名出现些微的艰涩。 沙罗点头:“你很久没有联系,不知道多久能见面,我怕忘了,就揣在兜里。” 她经常放空的脑袋,也许在某一个瞥向手机的瞬间,曾经划过也许能在街上偶然碰见萩原研二的想法,于是沙罗就把要送给萩原研二的礼物,直接放在外套兜里。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咒灵安心地想着。 只有两周而已,并不是沙罗所说的“很久”,萩原研二安静地想到。 但最终,他只是笑笑:“抱歉 ,小沙罗。下次休假我们一起去玩好吗?” 沙罗听后点点头,平静地从兜里再次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萩原研二。 “这个,你拿着。” “.……” 怎么又是那张卡! 萩原研二忍住拿头撞仪表盘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为什么小沙罗总想给我送银行卡?” 穿着便服的年轻警察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受到家里修车厂突然破产的影响,萩原研二养成了储蓄的习惯,但他仍旧会留出一部分工资用于维持自己的生活品质。 现在穿的这身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名牌,却也是某个品牌的当季新品——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让小沙罗觉得他的经济状况堪忧吧。 萩原研二百思不得其解。 沙罗却看起来比他还茫然:“你不高兴?” “这是小沙罗的心意,我当然非常高兴,但是,” 萩原研二斟酌片刻,试图向沙罗解释送别人银行卡是一种不常见而且极其不安全的行为。 “对了——” 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拉开副驾驶的置物盒,抽出里面最上方放着的一张宣传单。 那是一张防诈骗的宣传单,上面列举着诸多诈骗行为与对策,宣传语印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和圆润的色块上,很是吸晴。 沙罗虽然本体是个黑漆漆的咒灵,但因为长期没有实体,只能感受到视觉和听觉上的刺激,因此她对颜色鲜艳的东西很有好感。 看着她专注的神情,萩原研二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沙罗还在盯着那张宣传单。 萩原研二发现她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聚焦,显然正在走神。 本身就没有什么情感的眼眸此时更是一片空荡,像是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溪流,寂静淡漠得不像人类。 “……那个,小沙罗,你看得懂的,对吧?” 沙罗无辜地摇了摇头。 “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手指指尖指向的,是宣传单第一行的第三个字,是一个汉字。 没有上过学就直接跳到工作,沙罗的拼写水平仅限于平假名和片假名,以及一些简单的汉字。 五分钟,才看到第一行的第三个字。 萩原研二:不认识倒是早说啊小沙罗。 —— 当赤井秀一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他看到香槟坐在一把长椅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这是郊区一个有些破落的公园,附近的居民区人丁稀少,又加上正值夜晚,公园里路灯坏了,漆黑一片,自然空无一人。 在如此恶劣的光照条件下,看见处处透着诡异的犯罪组织成员背对着自己,赤井秀一丝毫不敢大意。 他一步一步靠近沙罗,刻意把训练过的脚步声控制在能被察觉的范围内。 果然,香槟察觉到他的靠近,站起来转过身。 赤井秀一隐隐约约看清了,被香槟捧在怀里的是一本书。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沙罗在读书。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fbi卧底探员此时也想问一句:这公园里一盏路灯不亮,你在一片漆黑里读书是有什么毛病? 接着月光,他读出封面上那几个硕大彩色的印刷字体: 国语六。 这是日本小学六年级的语文教材。 赤井秀一:…… 香槟的行为远比他想象的更诡异。 fbi王牌探员在感到荒谬之余,不禁 产生了一丝怀疑:也许香槟只是用了这个封面,里面的内容被换掉了。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想借着月光瞟到上面的文字。 按理说,沙罗应该是害怕赤井秀一的靠近的,但公园里太黑了,光线很暗。 虽然沙罗在黑暗中视物毫无困难,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半阖上双眼,假装因为黑暗自己也看不清赤井秀一的长相。 她凑近了些,虚心请教道:“诸星,这个字怎么写?”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 确认了,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也不是什么变态教程,这就是一本普通的国小六年级课本。 但赤井秀一却更警惕了,背部肌肉不自觉的绷紧。 “诸星大”的人设是海外雇佣兵,自幼在美国长大,因为得罪了美国的□□势力,所以于今年逃到日本。 他可以会说日语,但决不能表现得对日本文化和日语太熟悉。 香槟又在试探我,赤井秀一警觉地意识到。 他装作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之前一直在美国,对日语不是很了解。” “——但你的日语说的很流利啊。” 一道瘦长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与赤井秀一纯正地道的日语口音不同,这个男人低沉有力的日语腔调中,夹杂着几分不容错辨的欧洲口音。 沙罗眼睛一亮:“卡尔瓦多斯前辈!” 她朝哪个人影跑过去:“你知道这个字怎么写吗?” 卡尔瓦多斯瞟了一眼,僵住了。 他之前为了追随贝尔摩德大人掉到日本,本来就是短时间学成的日语,听说还好,读写勉勉强强。 何况,距离他调去英国分部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速成的日语久久不用,没忘怎么说就算是好的了,日文也还看得懂一部分。 沙罗问的恰好就是他看不懂的汉字。 卡尔瓦多斯陷入沉默,一般来说他会干脆承认自己看不懂,他对面子没什么追求,习惯于有什么说什么。 唯独沙罗,在她面前说自己也看不懂,就像是把自己和她放在一个层次上一样。卡尔瓦多斯对此感到强烈抵触。 沙罗拿着课本,后知后觉,想和带她入职的前辈来一次久别重逢的握手。 她伸出去的手,触摸到了一快冰冷的金属。 卡尔瓦多斯的嗓音也是冰冷的,随着一声上膛声,他冷淡地说道:“收回去,不想要了?” 说的是沙罗的手,也是她摊开的书。 握着木仓托,卡尔瓦多斯用木仓管不着痕迹地把那本小学语文课本朝反方向推了推, 沙罗乖巧应声,一点不满也没有地把手收回去:“果然是卡尔瓦多斯前辈,出木仓的时候真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帅气,这次能和您合作连带着诸星也能长长见识,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你说是不是,诸星?” 被枪指着之后居然能如此自然地转移话题,而且还是开始恭维对方。 赤井秀一暗自皱眉,几乎有些惊叹于香槟的自控力。来自fbi的探员觉得,香槟控制情绪和表情的能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真是不好对付的敌人,赤井秀一心想。 表面上,他冷淡地朝着卡尔瓦多斯点了点头,回答了卡尔瓦多斯之前的问题:“我父亲是日本人,他在家里会和我说日语。但我不会写。” 卡尔瓦多斯不再搭理沙罗,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赤井秀一:“诸星大是吗,我从美国那里听说过你的名字,听说你的狙击距离很远。” “……” 赤井秀一还没回答,沙罗却先一步震惊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卡尔瓦多斯: 卡尔瓦多斯前辈见诸星的 第一面就夸他了—— 为什么?! —— ? 夜色如墨,东京郊外地带的两栋大楼隔着一条马路相望。一栋楼显然已经荒废了,随着时间逐渐剥落的墙皮摇摇欲坠,没有玻璃的窗口望进去是一个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另一栋楼要好上一些,虽然看起来也有些破旧,但仍有人在使用,一层是商户,二层往上多是一些办公室。 因为远离市中心,周围的居民区不多,被警察注意到的几率小,一些非法组织和弱小不入流的帮派也常盘踞在此。 这栋状态较好一些尚未被废弃的大楼,此时也是窗户紧闭,室内幽暗,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寂静一片的黑色中,突然出现一声清脆爆裂的响动。 随后,空气又迅速重归于平静。 卡尔瓦多斯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对面大楼的六层。 那里的窗户有一处弹孔,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被一枪击穿的电脑屏幕。 因为是凌晨黑夜,办公室中空无一人。但从电脑摆放的方向来看,如果是在白天有人在电脑前端坐的时候,子弹的轨迹显然会先穿过那个人的后脑,然后才会击碎电脑。 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警示而已。 提醒那个人,组织并非没有注意到他在暗中偷偷摸摸的行为。好在他并没有触及到组织的利益,不然等着他的就不是一台损毁的电脑,而是医院的太平间了。 卡尔瓦多斯冷淡的声音中,破天荒掺杂着一丝赞许:“不错。” “不过,” 他锐利地看了一眼赤井秀一,意味不明,顿了顿才继续道,“看起来,你的能力不止于此。” 子弹的位置太正好了,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朝他宣告着一个信息:【我的射程比这更远】 赤井秀一沉默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紧绷的微笑:“在美国当雇佣兵,只是这种程度可吃不上饭。” 卡尔瓦多斯不置可否,他接过赤井秀一拆卸好的枪支,随意道:“下次,你和我去靶场,让我看看你的真实实力。” 听起来像是邀约,实际上却是一场对他能力的考验,也是“诸星大”能否进入组织的关键。 赤井秀一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露声色地微微颔首:“你不会失望的。” 卡尔瓦多斯倒是挺欣赏这种自信,毕竟诸星大的狙击能力确实出色,他有这个资格自信。 能把这种人引荐进组织,香槟总算是有点用处。 这么想着,卡尔瓦多斯漫不经心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瞥了一眼:“香槟,走了。” 在黑黢黢的天台一角上,沙罗正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发呆。 从远处看,活像是一朵阴郁的黑色蘑菇。 直到任务结束,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在这个任务中毫无用处,只是因为诸星大是被香槟举荐进入组织,所以照例来说他的第一次活动需要她跟着。 自己没派上用场不说,卡尔瓦多斯前辈还夸了赤井秀一。 不仅重视与职场前辈的关系,而且还有些微妙的雏鸟情节的沙罗抱着头,不想说话。 但卡尔瓦多斯的话一出口,她还是灰溜溜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满地嘟囔:“卡尔瓦多斯前辈,你都没有邀请我去过靶场。”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卡尔瓦多斯简直牙根痒痒。 他冷笑着转头:“上次你和我去靶场,你还记得自己的子弹打到哪里去了吗?” 沙罗记不起那么遥远的事了,她摇了摇头 卡尔瓦多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打、到、门、上、去、了。” 他真的不想回想。当时也在靶场练习的科恩与基安蒂,在听到动 静后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着同情的欲言又止。 好像隐约记起有这回事,沙罗迟疑地辩解道:“可能是因为门和靶子离得比较近——” “门在你脑袋后面。” 沙罗闭上了嘴。 赤井秀一陷入沉默。 纵使木仓法出神入化到能某种程度上忽略常规认知上的物理规则,让射出木仓膛的子弹转弯,赤井秀一也无法想象: 到底得是什么样的狙击方式,才能把子弹打到自己身后? 下了天台,三人并不同路。 准确来说,是沙罗和卡尔瓦多斯要回基地交任务,但赤井秀一还暂时没有获得进入基地的资格。 赤井秀一也知道自己的进度已经前进了一大截,参与了组织的任务。放长线钓大鱼,他此时必须沉住气,以免被怀疑。 随意挥了挥手,化名为“诸星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坐进卡尔瓦多斯的车里,狙击手却没有立刻将车发动。 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双眼放空的沙罗,沉默片刻说道:“贝尔摩德大人要回来了。” 沙罗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前额重重磕上前挡板。 卡尔瓦多斯被突然而来的声音震得一惊,皱眉道:“没撞坏吧。” 沙罗赶紧到处摸了摸。结果发现,前挡板倒是没被自己撞坏,不过在车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也不知道是原来就有的,还是被她撞的。 “……前辈放心,挡板没坏。” 卡尔瓦多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沙罗心虚地收回了手,然后倏然反应过来卡尔瓦多斯说了什么,惊喜道:“贝尔摩德大人回来了?” 贝尔摩德的行踪不定,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过日本。 ——又或者她回过,但谁也没有察觉。 卡尔瓦多斯点头:“有一批卧底需要处理掉,贝尔摩德大人回来就是负责这件事的。 “在此之前有一些准备工作,她希望你能处理干净。” 沙罗兴奋地点头点到一半,想到什么,又迟疑道:“可现在都是琴酒大哥向我下达命令——” 琴酒大哥才是她的直属上司,要是越过他去帮贝尔摩德大人办事,难免不会产生什么越级的问题,到时候琴酒大哥对她有意见怎么办? 卡尔瓦多斯:…… 香槟也就只在这些事情上动脑子,净想些离谱的东西。 把跨国犯罪集团当成正式会社,把出任务当做正常上班; 不仅把琴酒当成部门领导,还打算和所有成员都搞好“同事”关系。 骤然听到琴酒的名字,身为贝尔摩德的爱慕者,卡尔瓦多斯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你不用管,贝尔摩德大人会和琴酒说。 “不出意外,行动组的人也会和你一起行动。” 毕竟,这是组织几乎近十年的重要部署。 沙罗不明白其中缘由,也不会去问为什么贝尔摩德突然回国,为什么一向互相保持距离的行动组和情报组开始频繁地一起出任务。 听说既能给贝尔摩德做任务,又能光明正大地得到现在领导的允许,沙罗兴奋地双眼放光。 卡尔瓦多斯看她这样,嗤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告诉你这些吗?” 沙罗诚实地摇头,她知道自己也猜不到,干脆还是等卡尔瓦多斯直接告诉她比较轻松, “因为我也会留在这里,直到协助贝尔摩德大人的任务完成。” ! “那前辈,要不要一起去——” 卡尔瓦多斯瞪她一眼,打断沙罗兴致勃勃的邀请:“我在日本的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来骚扰我——否则你别 想和贝尔摩德大人一起出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组织的重要战略部署,卡尔瓦多斯要保证自己有良好的休息,在任务中能够保持最佳状态。要做到这一点,重中之重就是隔绝香槟这个让他心力交瘁的存在。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提前告诉她贝尔摩德大人回来的信息,以此当做个把柄威胁香槟离自己远点。 沙罗从善如流地闭嘴,乖巧地点点头。 比起和卡尔瓦多斯前辈下班喝酒,还是能见到美艳动人又温柔和善的贝尔摩德大人比较重要。 —— 站在沙罗的客厅中,萩原研二看着面前的一个箱子,陷入沉默。 “……” “为什么是手提箱?” 两人的思维日常接不上轨,准确地来说,是萩原研二无法摸透沙罗到底在想什么。这对于一向善于揣测他人心思的萩原研二来说,无疑是一种少见的体验。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谁都会想知道,为什么有人外出露营,会带上一个像是从惊险犯罪电影的绑架赎人桥段中,直接拿出来的,四四方方的铁皮手提箱。 还真的有人在卖这些东西吗? ——显然是有的,不然沙罗也不会拿出来。 沙罗一脸平常地说道:“很方便,可以提。” 因为是手提箱啊,萩原研二忍不住想到。 各有各的喜好,这也不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事情。这么想着,萩原研二耸耸肩,也没有太过在意,上前帮沙罗拎东西。 几周前,因为心里充斥着各种纷繁思绪和复杂的感情,等萩原研二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有两周没有联系过沙罗了。 直到沙罗第一次主动找到他。 萩原研二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是愧疚,虽然看起来沙罗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但他还是想要竭力弥补,于是提出了用自己四月份的休假时间陪沙罗出去转转。 他在网上搜寻一番关于钓鱼圣地的信息,发现长野县有一个新开的滨湖营地,据说风景优美怡人,垂钓体验非常好。 本来,年轻警察有些犹豫,不知道和沙罗两个人一起去其他地方过夜,会不会不太好。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而沙罗还一无所感,这样的状态一起出去旅游,未免会让事情更加复杂——虽然只是对于萩原研二而言。 但下一秒,萩原研二看到留下评论的人都纷纷称赞: 这是一个带父母来的好地方。 我家老爸非常在这里钓鱼。 爷爷在这里钓上了大鱼,湖水很棒,鱼肉肉质鲜美,爷爷很高兴。 亲子,垂钓,大叔们评价度很高。 “……” 就这里了,萩原研二肯定地想道,沙罗绝对会喜欢的。 至于他的种种顾虑和基于人情世故的考量…… 看沙罗此时难掩兴奋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有这些担心,只是纯粹地期待着湖边的垂钓。 或许这种兴奋中,还有两天中一直能够看到萩原研二的原因,虽然萩原研二和沙罗本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谁知道呢。 —— ? 山间,被茂密青翠的山林植被簇拥着的,是一条被雨水打湿、蔓延着淅淅沥沥的泥水的公路。 在迷蒙的雨幕中,透过细细密密的雨丝,能看见一辆白色的车在路上以中规中矩的速度行驶着,轮胎压飞星星点点的水花。 考虑到坐在驾驶位置上的人是萩原研二,也许这种速度算是非常谨慎小心了。 雨并不是很大,但考虑到山路的复杂回折以及雨天道路湿滑,萩原研二不停地放缓着汽车行驶的速度, 心中有些忧虑。 按这个速度,他们可能要很晚才能到达露营地。 开着开着,一直专心注意前路状况的萩原研二眼神一凝,不确定地说道: “小沙罗,前面是不是有两个人?” 的确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在路边停留,在雨中更显眼的,是那辆挡着两个人的白车。 “那辆车好像出问题了。” 萩原研二皱起眉头,发现其中一个人来到车前侧的一只轮胎旁,蹲下来细细检查。 另一个人发现了萩原研二的车,于是大幅度挥动着手臂。 怕车胎带动的泥水会见在那个蹲在轮胎旁的人的身上,萩原研二在最大程度上放缓车速,让车几乎是滑行到两人所在的位置。 蹲在车胎边上的人看到来车之后,愣了愣才起身。 当车离得足够近的时候,透过沾满水珠和雨线的车窗,萩原研二看到了一张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个人也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说: “我看车有点眼熟,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啊,hagi。” 路边的人正是比萩原研二更早出门的松田阵平。 他的一头小卷毛淋了雨,湿漉漉地更加卷曲起来,一缕一缕地垂落着,耷拉在额前,竟然显得有几分无辜可怜。 不过他回瞪沙罗的视线倒是气焰犹存。 沙罗礼貌性地瞪了他几眼,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头发,有点像隔壁家的桃太郎。” 萩原研二没忍住,喷笑出声:桃太郎是沙罗邻居夫妇养的一只小泰迪,毛发偏深,尤其卷曲。 松田阵平一看萩原研二的表情就知道沙罗口中的“桃太郎”说的绝对不是人,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沙罗。 “喂,佐藤,救兵来了。”他向后喊道。 来到他身边站定的,正是搜查一课的警察,佐藤美和子。 穿着便服和牛仔裤的女警也有些狼狈,但比松田阵平的样子好一点。她把被雨水打湿的短发一股脑地捋向脑后,露出清晰的五官,利落潇洒。 察觉到车内是两张熟悉的面孔,佐藤美和子松了一口气。 看两人都被淋的不轻,萩原研二赶紧打开车门让两个人坐进来。 他从旅行包中翻出一条备用的大衣递给佐藤美和子,同时有点疑惑地问道:“小阵平,美和子学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阿嚏!” 松田阵平打了一个喷嚏,熟门熟路地从萩原研二的车上抽出一张纸巾来,瓮声瓮气地说:“来查案子。”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小阵平,咱们是警备部的。” 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好像不负责查案子吧? 沙罗一时间大为震撼:原来松田是这么热爱工作的人,不仅加班,还帮同事完成不属于自己部门的工作。 被沙罗用异样眼光审视的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在她空洞双瞳的注视下,颈后汗毛直竖。 他不爽地说:“你看什么?” 却因为刚打过喷嚏的声音不太自然,显得有几分色厉内荏。 这个人好像比平时变弱了,沙罗暗想到。 佐藤美和子无奈地把衣服递给松田阵平,虽然淋了雨,但她倒是精神抖擞,毫无异样。 看到松田阵平和沙罗像是在狭路相逢的两只野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眼神对峙,车里两个唯二像个真正成年人的人对视一眼。 萩原研二忍住笑意,佐藤美和子无语地摇了摇头,。 看松田阵平忙于对峙,没空回答萩原研二的问题,她便答道:“是我拽着他一起查的。” 这么说也不尽然,在洗手间中自尽并且试图嫁 祸给另一个人的原田凛案件水落石出后,他们在人群中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发现了相同的疑惑。 这桩案件中的疑点太多了。 对警察异常警觉且忌惮的黑裙女子吉木百合;即便被指认为主要嫌疑人,依旧对被勒索事由三缄其口的渡边胜;以及…… “渡边胜的指纹检测结果出来了,匹配到了前阵子的公园木仓杀案。”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报案人不见踪影的那起案子?” 佐藤美和子点了点头:“后来通过电话号码找到了一名报案人,不过案情和她无关。渡边胜的指纹匹配上了原田凛随身携带的包中那把木仓,弹道比对也一致。” 松田阵平插嘴道:“公园那起案件的死者,他和前女友分手,就是因为渡边胜和他前女友在一起了。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找渡边胜是为了勒索他,倒不是为了给他自sha的前女友报仇。” “他的前女友?”萩原研二问道。 佐藤美和子捋了捋向下滴水的刘海,把衣服黏在脖颈周围的那一圈掀开,语气严肃地说: “吉木鸢,被渡边胜单方面消失分手后,就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后面没有抢救过来。”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从旅行袋中翻出一条毛巾,拿在手里,又顿住了。 大衣还好说,毕竟是洗过干净的,递给被雨淋到的女孩子保暖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直接接触到皮肤的毛巾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包里的毛巾不是一次性的,也并非全新,递给人家女孩子用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刚才他在思考两人说的案情,注意力不在这边。 现在想到这一点,已经翻出的这条毛巾似乎就不太好递过去了。 天气湿冷,尽管他们都是警察,身体比较好,但一直穿着湿衣服也可能会生病。 他手里的毛巾转了个弯,递给松田阵平,然后转头问沙罗: “——小沙罗有带毛巾吗?” “……” 沙罗眨了眨眼睛,拿过她放在脚下的那个铁皮的手提箱,打开之后—— 拿了一叠钱出来。 她殷勤地递到萩原研二面前,歪头问道:“这个?” 萩原研二余光瞥到沙罗的手提箱里面是什么,其他两个人也因为那个极少出现在现实生活中、造型独特复古中带着点可疑的手提箱,而不由得侧目看去。 然后,三脸震惊。 手提箱里叠着满满的现金钞票,虽然和这个手提箱更配,但这个画面……是不是更超现实了? “嗯……小沙罗,你的、不是,为什么?” 萩原研二稍显语无伦次地问道。 “你给我发了一些东西,我带钱可以买。” 沙罗这么说道,终于发现萩原研二好像没有那么喜欢这个手提箱。 她叹了口气,为什么呢,明明别人拿着的时候就显得很潇洒强势。 果然,不愧是琴酒大哥,果然有着我难以企及的气魄,最终沙罗佩服地想到。 “小沙罗家里没有这些东西吗?”萩原研二困惑地问道。 毛巾也就算了,怎么连其他保暖的衣服也没有带? 沙罗平静地摇头:“坏掉了。” 松田阵平见鬼似地看她:“上次你和hagi买的那些都坏了?” 在现代,把衣服穿坏大概需要几年才说不定可以做到。从上一次松田阵平看到她购物的时间来算,到今天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沙罗点头。 倒不是穿坏的,那些衣服中有一半粘上了血迹,一两件上有弹孔,还有好几件被遗忘在现场,被善后的同事一并处理掉了。 可不就是都坏了吗。 “……” “你可以用银行卡买。”佐藤美和子提醒道。 她终于迟钝地发现,这个混血女孩的性格,似乎并不像是她的外表那样冷淡疏离,而是有点…… 呆呆的? 沙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忧郁地说:“萩原不喜欢银行卡,上次——” 萩原研二一顿,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沙罗的嘴,朝面露好奇的同事和幼驯染僵硬地笑道: “没什么,抱歉,我和小沙罗之间有点误会。” —— “不是轮胎的问题。”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得出了和松田阵平同样的结论。 “那就麻烦了。” 听到结论,松田阵平烦躁地把手插进头发里。 佐藤美和子问:“不能打开车前盖看看吗?” 萩原研二摇头:“水流进引擎盖就更麻烦了。” 日本山间的手机信号本来比较弱,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啧”了一声。 不出所料,他的手机显示没有信号,这表示他们无法联系到拖车公司。 雨越下越大,即使站在伞下,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基本浑身湿透了。 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暗,萩原研二抬头观察了片刻,建议道:“要不然我们在附近找一户人家借个电话吧,也不能把美和子学妹的车放在这里不管。” 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点头。 在沿着道路开了大约十几分钟后,佐藤美和子眼睛一亮,她指向山间的一个黑点:“你们看,那是不是栋房子?”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房子,又不仅仅是一栋普通的房子。开到近前,他们才发现,这是一栋几乎能被称之为城堡或是庄园的宏伟建筑。 青灰色砖石砌起的圆形的塔楼,高耸着指向天际;悄无声息覆盖住一部分墙体的荆棘,只剩下枯枝;像是骷髅眼睛一般狭小深邃的窗户…… 这栋看起来年久失修的古堡,在黑夜的雨幕中显得尤为阴森诡异。 第56章 酒厂打工 35 城堡的门缓缓打开,一张呆板的面孔缓缓探出头来,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表情阴沉。他嘴角向下抿着,两边的纹路非常深刻,脸颊附近为数不多的肉挂在骨头上,已经松弛。 男人穿着一身陈旧的燕尾服,颜色发灰,款式版旧。他谨慎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人,问道:“什么事?” “抱歉,我们能进去说吗。”佐藤美和子问道。 他皱眉凝视她片刻,缓缓点头,侧身把四个人让进去。 从城堡的门进去,是一条短暂的走廊,然后连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 这个地方的装饰从家具到地砖无不富丽堂皇,然而陈腐的气味和昏暗的灯火,却让这里显得空荡寥落。 除了四个人和面前这个看穿着似乎是管家的人,还有两个人在桌边闲聊,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在不断挑起话题,另一个人则有些不耐地随意回答。 后者看见了湿淋淋走进来的四个人,四个人也看见了她。 彼此眼神一滞。 松田阵平等人认出了她就是他们此行调查的目的,吉木百合。 而看吉木百合震惊困惑的目光,她显然也认出了他们。 只是,让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感到意外的是,吉木百合这一次并没有对他们的带来产生任何负面情绪,例如警觉或是抗拒。 相反地,震惊片刻后,她挂上一副热情的笑容,朝他们挥挥手,打招呼道:“佐藤小姐!” 三个警察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她知道他们的职业,但唯一喊出口的,却是在警视厅给她做过笔录,从而让吉木百合得知姓名的佐藤美和子的名字。 这说明,她在向另外的两个人故意隐瞒他们的身份。 佐藤美和子迅速反应过来:“好巧啊吉木小姐,竟然在这里碰上。” 吉木百合轻轻点头,冲他们这里走过来,说道:“柴宫,这是我认识的朋友。” 柴宫就是那个给他们开门的男人,听到吉木百合的话,他轻轻皱了皱眉,平淡的声音中带上一丝不认同:“吉木小姐……” 吉木百合全当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绕开有意无意挡在她和松田几人之间的柴宫,她来到几人面前,热切地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几个警察互相使了个颜色,佐藤美和子回答道:“路过附近的时候车出了问题,手机没有信号,所以想来你们这边借座机打个电话。” 吉木百合当即答应下来。 她透过城堡大厅高处挂着的那几扇狭小的天窗向外看了看,这个距离只能看到浓重的夜色,无法看见外面的雨势如何。 她看了两眼收回视线,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外面雨又大,不如你们现在这里住下来吧。” 没等佐藤美和子几人表态,名叫柴宫的男人却顿了顿,低声道:“吉木小姐,这……” 吉木百合瞟他一眼:“有什么不行?” 没等柴宫接话,大厅的长桌前坐着的那个年轻人也走了过来。 他染了一头浅棕色的卷发,耳朵上带着两个耳钉,衣裤松松垮垮,说话的时候会刻意拉长强调,有几分吊儿郎当: “对啊柴宫,你是管家,百合姐说要招待客人,你给他们安排几个房间呗,反正这破城堡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 柴宫对他的态度和对待吉木百合的有着些微的区别,他冷淡地看了年轻人一眼,没有回话。 直到吉木百合有点不耐烦了,柴宫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回头道:“请跟我来。”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一前一后,把佐藤美和子与沙罗护在两人中间。 警校的优秀毕业生 佐藤美和子发现了两人的举动,她奇怪地看他们一眼,紧走几步,和两人成一个三角形,把沙罗一个人护在中间。 沙罗任由他们把她护在中间,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 自从来到城堡里,她就一直看向一个方向。 虽然其他三人都自觉性地觉得这个城堡中的氛围诡秘难明,但她却感到一阵舒适。 在沙罗的视角中,这座城堡中弥漫着淡淡的恶意,虽然浓度不高,但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 这是什么好地方。 人形咒灵一边悄悄吸收着这些负面情绪,一边感动地想到。 ———— “小阵平,你们不知道吉木百合会出现在这里?” 萩原研二从浴室中出来,擦着头发回到他和松田阵平合住的房间。并不是城堡里房间不够,只是他们初来乍到,两人一起住明显会更安全。 想到沙罗听到自己要和佐藤美和子住一间房间时,脸上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神情,萩原研二会心一笑。 小沙罗总是这样,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可爱举动。 松田阵平正躺在他的床上,双手叠放在脑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萩原研二的询问,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们只知道她曾经在长野县上高中,本来想去她的高中调查调查,碰碰运气而已。” 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在避雨的地点遇见了她。 他歪着头,在思考的同时漫不经心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顿时嫌弃道:“hagi你笑得好恶心。” 萩原研二无奈地摇摇头:“小阵平,就你这个情商,美和子学妹恐怕再过个几年也不知道你对她的好感。” 松田阵平一僵,嘟囔道:“我才不会喜欢她这种男人婆。” “哦,”萩原研二坏笑着逗他,“这话我第二次听了,第一次还是咱们上警校的时候来着。鬼冢教官故人的女儿就是美和子学妹吧,今天那辆白色rx-7看着很眼熟。” 松田阵平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我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鬼冢教官当时就说她立志考警校,没想到就是小我们一届的学妹。这就是缘分吧。”萩原研二感叹道。 松田阵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叙旧的话题告一段落。 警校时光肆意又热闹,回想起来总会想笑,尽管有两个人毕业后心照不宣地“消失”,但他们始终知道,五个人都是在为了各自心中的理想前行。 虽然见不到彼此,他们的理想却始终并肩。 ———— “这城堡有古怪。”萩原研二随口提到。 城堡里虽然寂静空荡,但应该还住了其他人,在上楼经过其他房间的时候,萩原研二曾隐约察觉到有几间房间中有响动,似乎是人类活动的声音。 单单是作为管家的柴宫、被称为“吉木小姐”的吉木百合、以及那个叫她“百合姐”的痞气青年,三者之间已经是暗流涌动,令人生疑。 “我也注意到了,佐藤说等她们那边收拾完了,回来和我们碰个面。”松田阵平说道。 他撇了撇嘴:“话说正常人都会发现这个城堡有诡异吧,也就沙罗,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进门就笑得像是中了彩票。” 萩原研二耸耸肩:“小沙罗确实会有一些特别的反应,不觉得很可爱吗?” 松田阵平像是吃到了坏东西一样,表情皱成一团:“什么可爱,那叫古怪。” 他嫌弃地摇头,觉得自己的幼驯染已经没救了。 见佐藤还没有来敲门,他索性随口问道:“hagi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啊?” 萩原研二默了默,轻快地答道:“因为 小沙罗很可爱啊。” 松田阵平难以置信地瞅了瞅幼驯染:“除了那张脸还说的过去,她有哪里可爱啊?” 其实沙罗的脸也称不上可爱,冷厉的面部线条和细眉薄唇,加上常常面无表情,但看外表,沙罗更像是一个人们口中的“冰美人。” 不过只要和她说过两句话,就会被她奇怪的性格搞得完全忽略掉她的外表,松田阵平心中暗暗吐槽。 松田阵平能看出来,萩原研二是真的觉得沙罗的种种异于常人的行为反应很可爱,而非奇怪。 这点松田阵平并不意外,从很早以前开始,hagi就一直是个很包容的人。不过他也能看出来,萩原研二有未尽之语。 但卷发青年难以辨认,到底幼驯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亦或是…… 他自己也还没搞清楚。 正当松田阵平还想问下去,他们的房门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三声,短促有力,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告知来访者的到来。 果然,没等到房间里面的人应答,佐藤美和子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面对着房间里两人询问的目光,她紧皱眉头看向萩原研二:“我找不到沙罗在哪里。”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皆是一惊。 佐藤美和子接着解释道:“我去洗了个澡,走之前沙罗还好好地呆在房间了,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却没有人了。” “——你们是谁?” 房间内的对话因为突然响起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个警察齐齐望向出声的地方。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体态宽裕,穿着材质上好的睡袍,脸上的神情既狐疑又透着几分紧张和戒备。 房间内的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萩原研二礼貌道:“您好,初次见面。我们几人是吉木小姐的朋友,途经这里车出了问题,吉木小姐看天色不早而且大雨出行不方便,就留我们在这里待上一晚。” 从男人身后走出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人,两人的关系像是夫妻。 听到他们是吉木百合的客人,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百合这孩子。” 女人皱了皱眉,话里有几分忌惮,表情不善地看向房间中的三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但我们其中的一人不见了,是个银色头发的女孩子,请问您有看见她吗?” 顾不得怀疑两人的异常,萩原研二询问着沙罗的踪迹。 这栋古堡处处透着诡异,他自然忧心沙罗的安全。 不料,听到四人中有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时,这中年男女二人,竟然皆是一惊。 就像是比三人还要紧张沙罗的去向。 ———— 中年男女做了简短到有几分仓促的自我介绍,男人名叫“吉木一郎”,女人名叫“吉木美雅”。而最令三人吃惊的是这对夫妻的身份: 他们竟然是吉木百合的父母。 松田阵平几乎想问一句:你们和女儿不熟吗? 何止是不熟,甚至之前提到吉木百合的时候,他们脸上出现的竟然是忌惮的神情。 这个家庭的氛围和这栋古堡一样古怪。 萩原研二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脸上的笑意褪下,紧皱眉头,准备自己去找沙罗。松田和佐藤对视一眼,跟在他身边。 中年夫妇看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在几人面前拦了拦。 “没关系,我们去找你们的同伴就好。你们一路上累了吧,在房里休息就好了。” 吉木百合的母亲笑了笑,那笑容也许本来是为了表达体贴,但呈现在她脸上的结果却是有些僵硬,甚至因为眼睛里面的冷漠,而显出 几分虚伪。 听了她的话,佐藤美和子睁大眼睛,但没等再说什么,远处被阴影覆盖的楼梯角落,却传来一声猫的低吼。 属于动物的信号传递着恐惧和戒备。 吉木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急忙朝那边跑过去查看情况。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紧随其后。 是沙罗。 她站在通往三楼的第一级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和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对视着。一双青绿色的通透双瞳和黄绿色的猫眼在黑暗中闪闪放光。 看着猫已经亮出爪子躬起脊背,吉木百合的母亲急忙蹲下身,模拟着猫的声音呼唤白猫。 白猫警醒地抬起头,矜持地又站了片刻以后,回身微微蹭了一下吉木百合的母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沿着走廊的边缘消失在另一边。 “小沙罗。”萩原研二喊道。 佐藤美和子不禁古怪地看他,一时间竟然觉得他喊沙罗的样子和吉木百合母亲喊她的猫的样子,有一些相同之处。 松田阵平则是直接笑出声,幸灾乐祸到:“hagi你也在喊你的猫是吗?” 沙罗回头,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楼上的位置,然后下楼,走到萩原研二身边。 萩原研二问她:“小沙罗,你还好吗?” 沙罗歪了歪头:“为什么会有事?” 这里又暗又充斥着不详的阴暗气息,简直就是她见过最棒的地方。 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他往日轻松的笑容,不由放松地揉了揉沙罗的头发。 沙罗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他两秒。 萩原研二一怔,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啊,糟糕。 正当萩原研二想着这个举动是不是过于唐突的时候,沙罗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掌,上下转动脑袋在萩原研二的手心上蹭了蹭。 目睹这一幕的松田阵平笑出了声,悄悄对佐藤美和子说道:“你看她像不像一只机械猫?” 动作僵硬的像机器人,行为又像一只猫。 反正一点也不像人就是了。 佐藤美和子看了沙罗两秒。 ……好像真有点像。 萩原研二很快就从短暂的呆愣中回神,他若无其事地看向吉木夫妇,介绍的方式礼貌中不失圆滑: “这是沙罗,我们一起来的同伴。小沙罗,这是吉木小姐的父母,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免于淋雨呢。” “小百合的父母?” 沙罗没有萩原研二那样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她不太分场合,总习惯用昵称来称呼别的女孩子。 听到“小百合”这个称谓,吉木夫妻的眼神变了变,神情古怪地说道:“你们和百合的关系很好吗?” “吉木老爷,吉木夫人,二少爷到了,现在要用晚餐吗?” 一声低沉的男声插入进来,转移了话题的焦点,这让三个警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没有摸清楚事件的全貌以及吉木百合和她父母之间的关系时,最稳妥的方法是避免贸然说出一些信息。 不管这些信息是真是假。 如同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出现在几人身边的管家,带来了另一个新的称谓:二少爷。 三个年轻的警察不由得彼此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斥着相同的疑惑。 这个二少爷又是谁? 城堡里到底还有几个他们没有见过的人? ———— 吉木百合的父母邀请他们一起参加晚餐,尽管在松田阵平等人看来,这个邀请除了出于礼貌上的考虑,似乎也有防止他们单独呆在古堡二楼的意思。 晚餐在城 堡一楼的长桌上进行,上面已经被管家柴宫摆上了一些装饰品和几套餐具。 萩原研二眼睛扫了一眼,发现一共有十一套餐具。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四个人,还有七个人会一起用餐。 吉木百合、帮吉木百合说话的棕发青年、吉木百合的父母、管家口中的二少爷,管家。 现在他们一共知道这个城堡里有六个人,其中那个“二少爷”没有见过,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存在,但他们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很快,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 在所有他们见过的人入座后,楼梯上走下一名中年女子和一个黑发的俊俏青年。 中年女子肤色苍白,眉眼之间有一丝阴郁之色。她有两个深深的眼窝,法令纹很深,嘴唇平直地抿起来,看起来不苟言笑又沉默寡言。 旁边叫她“妈妈”的那个青年则不同,虽然也是沉静的气质,但他穿着得体清爽,头发乌黑,长相斯文俊秀,带着一副半框眼睛,文质彬彬,知书达理。 就像萩原研二等人没有见过他们一样,这两人再见面之前也没有见过刚来的四个陌生人,脸上显出不约而同的惊讶。 这时候,就能看出他们脸上五官确实有相似之处。 众人全部落座后,坐在主位的是吉木百合的父亲。显然,他是这个家族中辈分最高的一个人。因为有外人在场,在上菜的途中,由吉木百合的父亲牵头做了自我介绍。 由此,萩原等人得知,棕发青年和黑发青年都是那个气质阴沉的中年女人的儿子,名字分别是“吉木赤”和“吉木青”。 他们随母姓,也就是那个中年女子“吉木静”的姓氏。吉木静是吉木百合父亲的妹妹,也就是吉木百合的姑姑。 这么看来,除了他们和管家,在座的都是吉木家族的人。 自我介绍之后,吉木百合开口说道:“父亲,和他们讲讲我们明天的寻宝游戏吧。” 这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吉木百合的身上。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斥着不同的情绪,有萩原等人的疑惑,也有来自其他人的惊异、紧张—— 以及嗤笑。 棕发青年坐在自己弟弟旁边,没个正型地向后仰躺在椅子上:“是啊舅舅,跟他们说说呗,你不是总喜欢炫耀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听的人多了不是更好。” “赤哥。” 吉木青小声警告道。 吉木赤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声:“别和我来这套,要是鸢姐这么说,你还会不同意?” 鸢。 吉木鸢。 三个警察意识过来这个字象征着什么的同时,桌上的人也纷纷变了脸色,吉木青的脸色更是黑沉如水,他转过头,不再理自己的哥哥。 吉木百合的父亲僵硬地笑了笑:“没事,小青。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百合的朋友,说说也没有关系。只是,外人是不能参加我们的寻宝游戏的。” 按理说,吉木鸢是他的二女儿,并且在非常年轻的年纪就香消玉殒,可身为父亲,吉木一郎的声音中却没有一丝悲伤。 他仿佛只想把这个关于吉木鸢的话题,赶紧略过。 蹊跷之处太多了。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紧绷,又有说不出来的古怪意味。 在场众人,也只有沙罗和管家是在真的吃饭。 在滞涩紧张的一片沉默中,萩原研二的嗓音轻轻响起,带着几分不似作伪的轻松和好奇: “伯父,就请说说你们的家族故事吧,我们都很好奇这么壮观的城堡的历史。” 既然有人递了台阶,吉木百合的父亲赶紧抓住机会,神情缓了缓,若无其事地向萩原研二等人,讲起 他们家族以及这座城堡的来历。 ———— 吉木家族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幕末时期。 他们的祖先拜名震幕末赫赫有名的机关傀儡师三水吉右卫门为师,而后独立门户,凭借着独有的机关术为各地权贵服务,累积了无数财富,供后代修建了这栋古堡。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家族逐渐走向没落。 几十年前,当吉木百合的父亲和姑姑还都是孩子的时候,他们的爷爷曾经说过,这个城堡是一座匣子,里面藏着一柄白色的钥匙。 只有这把钥匙,会把他们家族自古代以来积攒的家产带到现代。 也唯有这柄钥匙存在在这座古堡中,才能使这个家族重回辉煌。 _____ “白色的钥匙?这个古堡阴沉沉的,我是没有见过什么白色。” 佐藤美和子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一手托着腮说道。 “不提这个,他们说唯一不能去的地方,就是阁楼。”松田阵平说道。 “怪不得沙罗那家伙消失的时候,他们那么着急。阁楼这地方一定有什么古怪。” 提到沙罗,他转头问萩原研二:“hagi,吉木百合邀请我们多留几天,我们也有这个打算。你们怎么说?” 萩原研二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我和小沙罗说好了——” 沙罗却突然打断了他:“萩原,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吗?” “这个地方很棒。” 萩原研二一怔,迷惑地眨眨眼。 松田阵平则是不客气地嘲笑道:“这话就像是你会说出来的。” “这个城堡多好啊,难道你们不这么觉得吗?”沙罗据理力争道。 像是应景似的,房外的走廊传出一阵规律的敲击声,像是用布包裹着的钝器击打墙壁的声音。 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徘徊往复。 凝神听去,又有一阵风声传来,声音微弱却尖利,像是一个人虚弱的尖叫声。 佐藤美和子狐疑地打开门,想看看有什么发出了这种动静。 没想到,吉木百合却正站在他们的门前,抬手刚做出了敲门的姿势。 “吉木小姐?刚刚是你发出的声音吗?”佐藤美和子问道。 吉木百合摇了摇头,她走进房间,仔细掩上房门。凝视一周房间里的四个人,然后轻声说道:“不是我。” “是这栋城堡,在闹鬼。” 第57章 酒厂打工 36 “闹鬼?”松田阵平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他倒不是怕,而是对“鬼”这种东西的存在感到怀疑和好奇,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佐藤美和子也狐疑地看着吉木百合:“这种东西不存在的啦。” 她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对“闹鬼”的说法显然不屑一顾。 萩原研二目光游移,不着痕迹地朝沙罗的身边靠了靠。 ———— 他们五个人现在都聚在萩原研二以及松田阵平的房间里。 佐藤美和子和吉木百合站在房间中央,松田阵平懒散地拉了一把椅子反着坐下,大大咧咧地把下颌搭在椅背上,萩原研二则站在他的对面。 沙罗坐在属于萩原研二的那张床的角落,眼神透过狭小的窗户向外望去,丝毫没有被屋内的谈话影响。 发现了萩原研二的靠近,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萩原?” 萩原研二一抖:沙罗的声音原来有这么缥缈的吗? 简直就像是……幽灵一样。 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松田阵平琢磨了不到一秒种就明白了。看着两人,他幸灾乐祸地对佐藤美和子说道:“我们要不还是去你们的房间说吧,hagi——” 怕鬼。 “小阵平!” 萩原研二一惊,迅速瞥了沙罗一眼,看到她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让小沙罗发现他怕鬼。 有点丢脸。 假装看不到佐藤美和子的调侃和松田阵平的死鱼眼,中长发池面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吉木小姐,你说的闹鬼是怎么回事?” 吉木百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沙罗,准确地说是看了她的那一头银色卷发。她的眼神闪了闪,有一瞬间的晃神,记忆中有一抹更加苍白的颜色一闪而过。 听见萩原研二的文化,她骤然回神,顿了顿说道:“字面意思。” “这里会发生灵异事件,但奇怪的是,我父母的态度。” “他们对此一直避而不谈,表现得紧张又恐惧,但这种恐惧并不是……不是害怕。” “不是害怕?”佐藤美和子奇道。 吉木百合坚定地点头:“是忌惮,就像是他们……” 她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看松田阵平等人,反复在心中衡量他们究竟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最终,她还是把心里想了很久的推论说出来: “就像他们认识这城堡里的鬼一样。” ! 萩原研二猛地退了一步,撞到了墙。 松田阵平摸着下巴沉思一阵,却突然问道:“吉木小姐,你不希望你的父母知道我们是警察对吗?为什么?” 佐藤美和子接道:“这与你在卡拉ok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警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吉木百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沉默片刻,苦笑道:“没错,我是怀疑,他们有问题。” “至于我为什么会认出你们是警察……” 随着她的叙述,一段充满着空白和疑惑的童年往事被慢慢揭开。 “在我小时候,我和妹妹曾经一起在这个古堡和父母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们警告我们只能在一层和二层活动,并且让柴宫随时看着我们。” “在这里住着的最后几天,我和妹妹突然发起了高烧。在医院醒来以后,我们就对那最后几天生活在城堡里的记忆,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但警察怀疑,我们是遭受到了攻击。他们把我们留在医院看护了一段时间,并且和我的父母做了很多次谈话。直到成年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在怀疑是我的父母在虐待我们,因为那高烧久久不退,可能是由于心理原因造成的。”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的父母就变得对我们非常冷淡疏离。我和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随着长大,我们一直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在这座古堡里发生的事情,我们父母一定知道些什么。” “因为家里的氛围过于压抑,成年之后的我们一起逃离了这个家庭,去东京求学工作。直到鸢……我猜你们也知道。” 吉木百合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声音带上几丝颤抖。 “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和一个年轻警察相处了几天,认得你们这种,” 吉木百合笑了笑,她比在场的年轻警察都要大,但在回忆中她却变成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和妹妹一起,被充满热血与赤诚的年轻警察关心爱护着。在撒娇央求他们讲在警校的故事时,两个小女孩还丝毫不知道,她们出院之后会过上被自己的父母避之不及的日子。 最后,她说:“我认得你们这种年轻气盛,什么都想管的性子。” 回忆起童年最后那段有光的日子,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堵在心中,化作一句打趣调侃。 刚刚步入职场的年轻警察们,还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嫌疑人的悲情故事。 她有嫌疑,却也实实在在是自己故事中的被害人。 萩原研二最先反应过来,同情地垂落眼睫,他安慰道:“吉木小姐,能在那么年轻的年纪就独立到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你们真的非常厉害。” 吉木百合没什么笑意,却还是向上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你们想知道还有鸢和渡边……还有凛的事情,如果你们能帮我弄清楚这栋城堡里的事情,我一定毫无隐瞒地告诉你们前因后果。” 佐藤美和子摇了摇头:“我们会调查清楚这栋古堡中的秘密的,但不是因为想得到你的证词,而是因为保护人民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话被往回驳了一下,吉木百合却笑着摇头:“你们这些警察,把谁都当成责任,总想着要保护所有人。” “……” “要是连这个都背不出来,那他肯定通不过警校的毕业考试,也就当不成警察啊。” 松田阵平忍不住插嘴道。 “咚!” “佐藤你干嘛打我,我可是你的前辈。” 松田阵平揉了揉被佐藤美和子锤了一个暴栗的脑袋,回头怒视短发女警。 萩原研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阵平——读读气氛吧。” _____ 深夜,女孩子的房间里。 沙罗安静地躺在床上,目光涣散毫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终于,当佐藤美和子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的时候,她从床上缓缓坐起来。 她们房间中的窗户和这栋城堡里所有其他的窗户一样狭小,一小束透进来的月光也被薄薄的窗帘隔绝在外,房间内便是一片黑沉,伸手不见五指。 但黑暗对于沙罗来说没有丝毫影响,她从容地从床上坐起来,轻巧地绕开佐藤美和子的床。 没有一丝脚步声的响动。她打开了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更是死寂一片,黑洞洞的阴影藏在年代久远的每一处角落中,空气中弥漫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沙罗并不在意这些,实际上,这样的环境和她上辈子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没人能看见她,没人意识到她的存在,没人和她说过话。 跟在大叔身后,在一片空茫和虚无的发呆中度过所有岁月。 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不知道谁会理她。 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有各种各样的行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感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重视另一个人超过自己的生命。 偶尔有过的思索,也因为没人倾听没人解答而变得无聊透顶。 于是,她更加不爱思考。 沙罗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改变的想法。即使是能被人看见后,仅仅是作为沙罗,她也从没有真的被人看见过。 直到萩原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很受女孩子欢迎,爱说话,脸上总带着多到令沙罗不解的笑意。 萩原研二带她去不同的地方,回应她的每一个问题,不需要她思考。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脆弱的话,告诉她疼痛是需要被注意到的。 萩原研二看到了她。 他让她不要伤害人类。那违背了咒灵的本能。 但无所谓,反正沙罗也从来都没杀过人,早就该被开除咒籍了。 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环境,沙罗却突然感到不习惯了。 难得有些暴躁地,她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张,释放咒力强行打破那个灵给她设下的结界。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的力量很强大。】 被夸赞的沙罗迅速丢掉了那点暴躁,她有点高兴地回道:【彼此彼此,你也不差。力量挺强的嘛,杀过几个啊?】 【……】 声音沉默片刻,疑惑道:【杀过几个……什么?】 沙罗顿了顿,骤然意识,似乎与咒灵同胞们打招呼的方式,并不适用于和这个世界的灵打招呼。 【没事,也很了不起了。】沙罗试图鼓励它。 那个声音诡异地停滞片刻,强调道:【我没杀过人】。 【哦。】 沙罗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嫌弃,生怕打击到这个灵的自信。 【但我很凶的,我经常吓他们。】 那个声音意识到了沙罗的回答显然别有意味,恼羞成怒地回答。 沙罗眨了眨眼,敷衍道:【好厉害好厉害。】 【……你有本事上来。】 沙罗问道:【哪里?】 那个声音幽幽回答道:【阁楼。】 第58章 酒厂打工 37 这栋城堡中窗户很少,每一扇都是奇怪的枣核形状,两头尖而中间稍宽,面积狭小。可想而知透光能力之差,到了午夜时分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悄无声息的,沙罗沿着楼梯一路上行,老旧剥落的木质楼梯偶尔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阁楼位于城堡的四楼,由三楼通往四楼的最后一段楼梯,显得格外漫长。 沙罗最终在一扇厚重又布满灰尘的木门前停下,有灰尘黏在她的银发上,但咒灵并不在意这些。 她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纤瘦、几乎看不见血管的手,慢慢推开了眼前的门。 一个透明的,白色的灵坐在布满灰尘蛛网的房间里,警觉地看向她。 【你是人?】灵惊异地说道。 【为什么骂我?】 沙罗感到非常无辜且莫名其妙。 看着灵模糊一片的面容朝向她的方向静止不动,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沙罗突然想起来: 不对,她现在确实是人。 【我是人。】沙罗有点别扭地改口道。 【可你的力量……我还以为你是来这里补充能量的,怪不得他们能看见你。】 沙罗了然地点头,这里确实能量充沛。 眼前的灵通体透明,发着乳白色的浑浊光芒,虽然身材瘦小,但从沙罗的角度看起来,它已经是这个世界里沙罗见过的力量最强大的灵了。 【这里真是好地方。】沙罗赞叹道。 那个灵听到这句话,突然沉默了一瞬,然后声音含着渴望,它低声问道: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里吗?】 闻言,沙罗低头认真思考着:这里咒力充沛,有一个看起来没有她强的灵,也没有咒术师存在的痕迹。 说实话,她有点心动。 米花町那个地方积累不了多少恶意,也就只有从凶杀案嫌疑犯的身上,沙罗才能获得一些力量。 但终于是打工人的灵魂战胜了一切,沙罗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拒绝:【我还有工作。】 那个灵思索片刻,歪着头问道:【工作?工作是为了赚钱对吧,你不用工作,留在这里陪我玩,我给你钱。】 沙罗被问住了:【工作是为了钱?】 灵也没想到沙罗会反过来问它,困惑地和沙罗对视:【不是吗,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沙罗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要工作。 良好的同事关系,可观的薪酬,快速的晋升……可这些对于沙罗来说有什么用呢?虽然有了一具人类的身体,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就是人类了。 她只是习惯性地按照大叔的行为模式去做一个“人”而已,对社会和人类都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更不用提归属感和认同感。 所以,留在这里吗,似乎也可以。 但是…… 她摇了摇头:【这里离东京很远。】 离萩原研二和彦上京华都太远了,而在这两个人身边,沙罗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她从有意识以来感受到的,最真实的东西。 尤其是当萩原研二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沙罗会产生一种她似乎真的变成人的错觉,体内似乎有奇怪的东西在搏动。 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 那个灵不说话了。 但沙罗没有走。 她不喜欢睡觉,那种失去意识的感觉,会让没有睡眠习惯的咒灵感到不安全。所以人形咒灵只习惯于断断续续的浅眠,以支撑这具肉身的运行。 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平静地注视着看起来情绪不高的灵。 听到拒绝的话之后,这只灵周身的力量波动很剧烈,已经算是具有攻击性了。 但这点力量,前特级咒灵沙罗还不放在眼里,完全没有感觉到威胁性,她好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常来看你。】 顺便吸收这里的能量。 给萩原研二的那枚咒力结晶用了她三分之一的咒力,出于惜命目的,沙罗十分珍惜自己的咒力,现在急需补充。 灵呆坐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不用了,也好,反正那个男孩已经答应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对于同类,沙罗通常都非常好说话,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但还没等灵说出自己的要求,两个人不人灵不灵的家伙,同时听见了楼下传来的一声尖叫。 那是属于女性的尖叫,但沙罗认出这不是佐藤美和子的声音。于是她平静地坐在地板上,继续等待灵说出自己的要求。 白色的灵却没有她这么镇定。 它小小的身形一抖,疑惑地问道:【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作为力量更加强大的前辈,沙罗觉得这个灵作为灵的态度不够端正,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已经是一个恶灵了,不要这么关心人类。】 【恶灵?】 白色的灵困惑地重复道。 【可我是人类。】 沙罗皱眉看它,不认同地摇摇头:【不要妄自菲薄。】 【……】 灵突然有点庆幸刚才她没有答应自己留下来。 即使是短暂的相处,它也能看出来这个能看见自己的女人,好像脑回路不太流畅的样子。 【我真的是人类,你白天的时候再过来,把阳光照到的那一块地板移开,就知道了。】 接着,白色的灵说出他的请求。 【......】 这间阁楼极其狭窄逼仄,墙角挂满蛛网,一侧的天花板明显高于另一侧。在最长的那一面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有一扇椭圆形的小窗隔绝了室内与室外的空气。 看得出来,那面小窗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也从没有人来清理,已经被雨水和尘土糊上一层厚厚的污物。 沙罗抬头看看那扇椭圆小窗,眨了眨眼,点头。 她银色的卷发垂落在地上,被白色的灵发出的浅光映出一圈幽幽光晕。头发的末梢垂落在地上,裹上一层灰尘;头发上方蹭在墙壁周围,破坏了几张蛛网。 沙罗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她继续坐在地上,挨着那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色的灵,一双浅透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阁楼上老旧剥落的墙灰,思绪陷入熟悉的空茫。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楼下隐隐传来萩原研二带着焦急的喊声:“小沙罗,你在哪里?” ! 沙罗像是一个听到指令的小机器人,倏然站起来,朝那只灵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有阳光之后来帮你掀地板。】 灵呆呆抬起头,看着她匆匆的背影,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是谁刚才说的,“你已经是一个恶灵了,不要这么关心人类”? ———— 沙罗感应到自己的咒力结晶,便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然后她茫然地站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房间里,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 两张床上的被子保持着被骤然掀开的凌乱模样,显然两人是惊醒之后,就立刻顺着尖叫的方向跑出去了。而沙罗的咒力结晶正安静地躺在萩原研二的包中,并没有被主人带走。 沙罗呆愣片刻,走出房间,往离她最近的咒力残秽的方向走过去。 果然,不是萩原研二,而是那个没有带墨镜的卷毛。 沙罗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朝他挥挥手。 正在焦急地找人的松田阵平抬头,突然发现,他们正在找的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走廊的灯已经被管家柴宫打开,接着光亮,松田阵平看到沙罗虽然挂着一身可疑的尘土蛛网,但她本人看起来镇定自若,毫发无损。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是没好气地说道:“大半夜的,你跑哪去了。” “喂,hagi,”卷发青年扯着嗓子喊道,“那家伙在这里,不用找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沙罗的姓氏,又觉得直接喊女孩子的名字很别扭,所以大多都用“这家伙”来代指沙罗,萩原研二也知道这一点。 “萩原——” 看见萩原研二的身影,沙罗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被萩原研二抱住了。 她身体一瞬间绷紧,随即因为意识到是萩原研二而松下防备。 虽然不知道萩原研二在做什么,但沙罗一向很喜欢他的触碰。她只是愣了愣,然后平静地把下巴放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不动了。 倒是萩原研二几秒钟后迅速反应过来,略显不好意思地放开沙罗,有点尴尬地挠了挠下巴,笑道:“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幸好你没事。” 沙罗眨了眨眼:“担心?” 松田阵平神情凝重道:“有人被杀了。” “哦。” 沙罗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表情。 “……” “你就不问问谁死了?” 两秒的沉默后,松田阵平忍不住问道。 沙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复读一样地重复道:“谁死了?” 萩原研二不解地打量着沙罗脏兮兮的外表,刚才情绪激动,只庆幸于沙罗没事,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同时,他回答道:“吉木一郎。吉木太太说有一个白衣服的鬼影在窗边拿着一把刀杀了他。” 为了不让沙罗害怕,萩原研二刻意掩盖了一些事实。 不久前,吉木百合的母亲在惊恐和落泪之余,词句破碎地告诉他们: 有一个白衣服的鬼影闪现在窗户附近,用一把镰刀整个割下了齐木一郎的头颅。 白衣服的鬼影? 沙罗摇头:“不会有这样的幽灵。” “哦?” 松田阵平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她,对沙罗的印象有所改观。 “没想到你还挺——” 重视科学的。 他没能说完这句难得的夸奖,因为沙罗已经郑重其事地补充道:“幽灵都是不穿衣服的。” “……” 松田阵平感到一阵熟悉的无语。 在闹鬼的城堡里,你这家伙都在说什么啊。 就不怕被鬼找上门吗? ———— 找到沙罗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便带着沙罗一起来到吉木百合父亲出事的房间。 这座城堡实在是太大,在已经有人被杀害的情况下,一个人独处是非常不安全且不明智的行为。况且,身为警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自觉有责任保护城堡中其他人的安全。 吉木百合父母的卧室是城堡三楼正中央的一个房间,四楼便是储物间与阁楼。房间的空间非常大,现在容纳了不下十个人,依旧绰绰有余。 吉木家族的所有人以及姓柴宫的那名管家,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出事的房间。 他们都是被吉木百合母亲的凄厉的尖叫声惊醒,跌跌撞撞的跑来这个房间,然后震惊地发现,靠近窗户的位置躺倒着一具缺失头颅的男性尸体。 据吉木百合的母亲说,午夜时分他们还没有睡,窗边闪过一道衣角翻飞的诡异白影。 吉木百合的父亲鼓起勇气来到窗边查看,而下一个瞬间,在一道闪电划过的同时,那个穿白色斗篷的人影再次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窗边迅速闪过镰刀的光影。 吉木百合父亲的头颅应声掉到了窗外。 而躺在房间内的,就只剩下他那具已经毫无生命体征却还带着血肉温热的无头尸体。 松田阵平来到窗前,开始检查那扇据说出现了白衣鬼影的窗户。 吉木父母所在的这间房间是城堡的主卧,也是唯一一间有较大窗户的房间。窗户此时已经被敲碎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尸体周围。 松田阵平目测窗框横竖都有一米二左右的长度,这意味着在白天,应该会有大面积的阳光通过这扇窗投进来,让这六十平米左右的卧室成为这栋阴森古堡中唯一能沐浴阳光的房间。 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卷发警察注意到门上挂着一把锁,锁的上方和锁孔处,有着很严重的磨损痕迹。 这让他不禁怀疑,这间卧室是否是因为藏有秘密,才需要如此频繁地被锁起来,以至于留下了如此深的痕迹。 而在他不远处,就职于东京都警察厅搜查一课的女警佐藤美和子拦在尸体前,神情严肃地劝慰着想要扑在尸体上痛哭的吉木百合的母亲。 偶尔不经意间抬头,她却发现,除了吉木百合的母亲,在场的这栋古堡的居民都是只有恐慌而毫无哀意。 甚至包括死者的亲生妹妹和女儿,也没有为男人惨烈的死状掉一滴眼泪。 样貌阴沉的中年女子紧皱双眉,站在进门的位置,仿佛不想靠近自己哥哥的尸体和那扇已经被击破的窗户。 之前在惊慌之中,没人注意到她和管家站的有些过分的近。 两人的臂膀紧紧挨在一起。管家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古板冰冷到不近人情的面色此时稍稍柔和,像是在安慰中年女子。 作为女儿的吉木百合,也只是低垂着长长的眼睫。 她面色复杂的凝视着这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自从那次诡异的高烧之后,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没有扮演过任何父亲的角色。 而他却死了,死在自己的妹妹之后。 “抱歉夫人,我们需要保护现场。” 佐藤美和子轻柔却坚定的阻止着吉木百合母亲对尸体的靠近。 ——保护现场 这不像是来借宿的普通人发现命案时会有的第一反应。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除了吉木百合,吉木家族的人和管家柴宫,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佐藤美和子。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来到佐藤美和子身边,向吉木家族的所有人出示了各自随身携带着的警官证。 “……” 前一秒刚发生了一起惨不忍睹的诡异命案,后一秒就发现同住的人里有三个警察。 吉木家族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当场。 反应最奇怪的却要数中年女子和管家。他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面色一变。 ———— 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众人的信任后,佐藤美和子开始隔着手帕,使用卧室中的座机报警。 那个褐发青年在佐藤美和子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表现得很是紧张,在发现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面对松田阵平投来的锐利目光,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用调笑的语气说道:“我怕电话线被人剪了,那叫什么,暴风雪山庄?动画片都是这么演的。” 松田阵平无语地摇头,懒得和他争辩什么“现实世界不是动画片”之类的废话。 他重新返回窗户旁,搜集可能存在的证据。并不是不信任长野县的警察,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如果不及时查看现场状况,可能等到警察赶来的时候,有些线索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 而且,他已经发现了一丝异样。 窗户外侧台面有轻微的刮蹭痕迹,不像是虚无缥缈的幽灵,倒像是某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留下的。 卷发青年不动声色的朝佐藤美和子使了一个眼色,招呼女警过来看。 那是极其细微的一道凹痕,在外侧窗台的棱角处,不细看的话完全没办法辨认。 痕迹非常新,附近的墙体表面已经变色;而在凹痕的地方,表面一层变色的位置被蹭掉,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佐藤美和子仔细打量片刻,给出一个迟疑的假设:“像是某种线造成的。” 两人对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人不是死于“幽灵”之手。 凶手是个真是存在的人,而且大概率就在他们当中。 ———— 萩原研二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对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另有疑惑之处。 “小沙罗到底去哪里了?” 年轻的警察一边帮沙罗摘着头上的蜘蛛网,一边费解地问道。 沙罗对此并不在意,但看见萩原研二的手伸过来,她还是乖乖把头往青年的方向低了低,方便萩原研二看得更清楚。 “阁楼。”她回答道。 “阁楼?” “——阁楼?!” 与萩原研二一并出声的,还有脸上尚挂着泪痕,表情愈发恐惧的吉木夫人。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想要抓住沙罗的肩膀,却被萩原研二侧过身挡住了。 女人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这个问题很奇怪。萩原研二顿了顿,按下安抚吉木百合母亲的想法,凝神去听吉木太太与沙罗接下来的对话,准备静观其变。 “没什么。”沙罗轻飘飘地回答。 吉木百合的母亲将信将疑。 她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之前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不能去阁楼。” 沙罗歪头想了想:“可我答应他了。” 所有竖着耳朵偷听她们对话的人,包括吉木百合和其他姓吉木的人,全都陷入奇怪的寂静。 片刻后,吉木百合的母亲缓缓问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你答应……谁?” 沙罗随意地回答道:“一个好心的灵。” 的确好心,留她在这里住,还允许她吸收这里的怨气。 沙罗现在感到身体中重新充盈着咒力,连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的杀意恶念都不怎么吸引她了。 “......” 随着她的回答,又是一片毛骨悚然的死寂。 萩原研二僵硬地冲所有人笑了笑,然后众人的凝视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动作迅速地把沙罗拽到房间外,小声问道:“小沙罗,你在说什么?!” 沙罗不解道:“她问我,我就回答。不对吗?” “你说的‘灵’……” 望向年轻警察的青绿色双眼十分无辜,剔透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 虽然对鬼谈和试胆大会一向敬而远之,但青年其实对灵异鬼怪这件事半信半疑。 此时骤然听到确切的回答,正大脑一片空白,却突然感受到脸颊上出现了一丝与自己体温不符的凉意。 他吓的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沙罗正歪头盯着他,面无表情,只有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解。 她的一只手悬在空中,正是这只手刚才触碰到了萩原研二的脸颊。 人形壳子的咒灵向来随心所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哪里不对,反而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了,表情很奇怪。” 萩原研二干咳一声,勉强稳住声音:“我没事小沙罗——他没有伤害你吧?” 沙罗摇头:“他很好,还邀请我留在这里。” 萩原研二:! 留? 萩原研二骤然间想起了小时候姐姐为了捉弄他讲的怪谈,他紧张地一把抓住沙罗的手: “小沙罗没有答应他吧?” 在那些怪谈中,答应精怪们的挽留,往往意味着一个人与人类社会的永别。 他们无一例外地,以神隐(消失)或死亡为结局。 沙罗摇头的动作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萩原研二机械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安抚碰见幽灵的沙罗——虽然对于这件事,她表现得好像就只是在大街上随便遇到了一个熟人一样随意。 至少比他自在多了。 即使世界观被打破,萩原研二觉得现在更要紧的还是先搞清楚—— “那小沙罗答应他什么了?” 沙罗眨了眨眼,她的手还被萩原研二攥在手里,不过那里的触感很新奇,又很暖和,所以她不打算拿出来。 不过萩原研二好像不太喜欢和她肢体接触,沙罗希望他晚一些再发现。 为了转移萩原研二的注意力,人形咒灵把自己和那个白色的灵之间的约定和盘托出。 举手之劳而已,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沙罗心想到。 “他希望我能把他的尸体挖出来,他说阁楼的地板下面太挤了,不舒服。” “……” 池面警察僵硬了,几乎维持不住脸上惯式的笑容。 “尸体?”他干巴巴地重复道。 沙罗点头。 “……挤?” 沙罗又点头。 要素太多,对于一个怕鬼又没看过几部恐怖电影的二十四岁年轻人来说,银发女孩的这句话还是为时过早了。 一时间,萩原研二陷入茫然。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车里睡着了,而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沙罗愉快地发现,萩原研二的眼神放空了。 而他的手还和她贴在一起。 萩原好像很喜欢幽灵欸,咒灵乐观地想着,得出了离谱的结论。 第59章 酒厂打工 38 半个小时左右,卧室的座机猛然响起,长野县的警察在电话另一头告诉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长野县山林密布,树木繁多,由于这场大雨,警察本部通往这座城堡的必经之路被倒下的树木堵住了,警察最早也只能于明天赶到这里。 挂了电话,褐发青年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暴风雪山庄,我们看看接下来谁会死吧。婶婶你可要当心了,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 “赤哥!” 青年还想继续往下说,他的弟弟吉木青却先阻止了他,微微向他摇头,示意他说话注意一些。 松田阵平拧着眉毛看了褐发青年一眼,语气不善:“你——” 没等他说出第二个词,佐藤美和子就狠狠拍了他的后背一下,把他拽到一边:“你是警察吧,沉住气,别和当事人起争执。” 幸好松田在警校毕业后选择进入警备部工作,不然就凭他的嘴和这幅脾气,进了刑事部,早就不知道被人投诉多少次了,女警在心中暗暗想到。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萩原研二在旁边目睹了一切,他有些好笑地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打圆场道: “我看,我们今天晚上最好还是呆在一起,也方便我们几个警察保护大家的安全。” 没有人提出反对。 房间中的灯一直开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有几个人在原地开始不住地点头,陷入浅显的瞌睡中。 萩原研二、佐藤美和子以及松田阵平三人经过一番商议,因为不能确定长野县警明天一早就能赶过来,所以目前必须保证他们三个人的状态能够在这段时间中,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 最后,他们决定三个人轮班看守,每次两个人,轮流空出一个人养精蓄锐, 时间缓缓流逝,空气归于一片寂静。 萩原研二在第二轮中被换下来,他走到沙罗身边,注意到沙罗还睁着眼睛发呆,年轻池面微笑道:“小沙罗不困吗?” 沙罗说:“我不喜欢睡觉。” 萩原研二笑了笑:“真是有活力呢——如果有什么事,麻烦小沙罗推醒我好吗?” 沙罗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这么说,但萩原研二并没有陷入睡眠,当感受到有人叫他的时候,年轻警察立刻警觉地睁开双眼:“小阵平?” 会叫他“hagi”的,也只有他的幼驯染了。 松田阵平烦躁地说道:“吉木太太不见了。” 看到萩原研二不解的神情,佐藤美和子补充道:“刚才吉木太太说去洗手间,但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还没有回来。” “房间内不是有洗手间吗?”萩原研二敏锐地指出。 “刚才有人在用。”松田阵平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满脸愧疚的吉木青。 萩原研二向后顺了顺头发,站起来:“那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去其他楼层找。” 佐藤美和子提议道:“萩原前辈,我和你一起去。” 她怕萩原研二孤身离开,在这栋古堡里会遇到危险。 萩原研二摇头,他思虑得更多:“现在所有人都在这里,只留下小阵平一个人不保险。” 这时,基本上所有人因为他们的谈话声都清醒起来,看向他们的方向。 吉木百合神情闪烁抿紧双唇,不像是在担心自己母亲的安全,倒像是在猜测着什么让她感到不适的可能性。 吉木青插话道:“不然我们一起找吧。” “城堡太大一个人也找不过来,不如我们都分头行动。”他补充道。 “也可以,反正呆着也是呆着。” 吉木赤打了个哈气,附和着自己弟弟的话:“我们正好十个人分三队,你们警察一人带一个队就行了。” 三个警察交换着眼神,佐藤美和子点点头:“可以。” “我要和阿青在一个队。” 听到建议被采纳,顶着一头蓬乱的褐色头发,吉木赤积极地举手自荐道。 “你和我一队。” 松田阵平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总感觉吉木赤看似轻浮的言行中有些怪异的地方,虽然还没有证据,但卷发青年有点开始怀疑吉木赤的作案嫌疑。 “但是——” “没关系的哥哥,我就和萩原警官以及她女朋友一队吧。”吉木青成熟地安慰着自己的哥哥,转头向萩原研二微笑道: “我母亲和柴宫先生年纪都比较大了,让佐藤小姐在这里陪他们吧,我跟你们一起出去找。”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却不是否认沙罗是他女朋友的这一句话,毕竟在现在的情况下一个称呼无关紧要。 “小沙罗就留在这里,我们两个人去足够了。” 他想让沙罗呆在更安全的地方。 沙罗眨了眨眼,抬起头来:“我也去。” 她想待在萩原研二附近。 萩原研二拗不过她,只好点了点头,叮嘱道:“小沙罗要跟紧我,不要再自己跑走了。” 看几人已经分好,吉木百合也站起身说道:“那我跟松田警官他们一组。”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我们找一楼二楼,hagi你们三楼四楼。” “好。”萩原研二没有异议。 人命当前,几人没有多说,按刚商议的路线分头行动。 三楼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层,萩原研二带着沙罗和吉木青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于是三人朝着四楼进发。 古堡历史悠久,虽然从一楼到三楼都颇具古典风格,但并不破旧,像是翻新过几遍。 只有通往四楼的楼梯,楼梯阶和扶手的木头已经腐朽凋敝,样式古老不堪,磨损严重,与现在的时间格格不入。 不像是连接着这座华丽古堡的四楼,倒像是通往过去的路。 “小沙罗,你走在前面好吗。” 萩原研二这么说道,想确保沙罗一直在自己的视野里。 沙罗却说:“可是我想看着你。” “……” 萩原研二一时失语,心脏不合时宜地“怦怦”跳动几下,心中几乎是哀叹道—— 为什么小沙罗总会在一些奇怪的场合说出这样可爱的无心之语。 明明她也不是那种意思,萩原研二自己也知道,却还是会清晰地感到一阵被重视被喜爱的喜悦。 吉木青笑了笑:“萩原警官和沙罗小姐的感情真好啊。” 萩原研二向他解释了这个误会:“小沙罗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吉木青顿了顿,惊讶道:“哦?抱歉,看你们这么亲密,我还以为……” 萩原研二微笑:“只是小沙罗很信任我而已。” “这样啊。” 吉木青低下头,若有所思。 三人把四楼的三个杂物间都找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而剩下的,就只有那间被赋予了种种神秘色彩的阁楼。 想起沙罗之前说过的关于那个“灵”的话,萩原研二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一具女性的身体出现在眼前,正是穿着睡袍的吉木太太。她侧躺在布满灰尘的地板,双手双腿朝向同一个方向摆放着。 因为睡袍的宽松,萩原研二看不清她的腹部是否还有呼吸,无法确定她是昏睡还是已经遇害。他紧走两步,伸手去试探吉木太太的颈动脉。 片刻后,年轻警察松了一口气:吉木太太还活着,脉搏平稳有力,生命无虞。 可就在这时,一声“咔哒”声从萩原研二的背后传来。 门被锁上了。 萩原研二心中一紧,立刻转过身:“小沙罗!” 沙罗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听到萩原研二的叫声,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幽暗狭小、弥漫着灰尘的梯形阁楼中,被房门隔断了外面的灯光,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透进来,萩原研二只能隐约靠辨认出,阁楼内就只剩下了沙罗一个人的身影。 ——吉木青不见了。 萩原研二让自己的眼睛适应着黑暗,上前紧紧牵住沙罗的手腕,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去转动门锁的同时问道:“沙罗,你看到吉木青去哪里了吗?” 沙罗平静地说:“他在你背后。” 萩原研二一惊。 听见耳边有风声响动,他敏锐地抬手格挡,然后转身把沙罗护在他的身后。 他的背后是一个高瘦的白影,头几乎顶到阁楼顶部,从头到脚,白布下的实体几乎只有人骨粗细,消瘦得不似人形。 白影的脚悬在空中,而向上看,只有一张没有五官的扁平面孔,白布一样惨白。 一瞬间,萩原研二突然想通了前因后果。 吉木家的祖先曾拜三水吉右卫门为师。 三水吉右卫门,幕末最有名气的机关傀儡师。 杀害了吉木一郎、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完全不是什么鬼影,而是傀儡人偶。 “这是你的作品吗,吉木青先生。” 萩原研二警惕地看着鬼影的动作,把沙罗严密地护在身后,一边用故作轻松地用聊天的口吻问道。 “萩原警官高看我了,这只是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财产而已。白色的匣子,不是吗?” 吉木青幽幽的声音从白影背后响起。 “你很厉害,这么快就想通了。” 吉木青靠在墙边,手上牵动着机关人偶的开关,他完全褪去了那副斯文的外表,嗓音中流露出疯狂和病态。 萩原研二微微侧过头,低声对沙罗说道:“你找准时机先逃走。” “出不去的,我的目标就是她,谁让她发现了这间阁楼里的秘密呢。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渡边胜一副嘴脸,对女性亲热的很,最后都会把她们抛弃,害得她上吊自杀。” “她?吉木鸢?这是你杀吉木一郎的理由?” 吉木青摇头:“最该死的人百合姐已经负责解决了,至于吉木一郎——”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一双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亮。这时萩原研二才注意到,吉木青的眼睛上似乎带着瞳片,掩盖住了他真实的瞳色。 “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吉木青耸了耸肩,“阿赤看的那些动画片里,反派都是说得多就失败得多。” 萩原研二的肩膀和手臂已经被白影手中的刀划伤,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来,但他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在迅速发展的事态中,他还是察觉到,吉木青对傀儡的操纵并不熟练。在说话分神时,傀儡的动作会明显变慢。 年轻警察尽力用对话拖延着时间,脑海中不停地寻找能让沙罗活下来的方法。 “吉木赤知道你就是凶手,所以才会提醒吉木太太小心,而且提出和你一组,就是为了阻止你对吗?” “他或许猜到了吧。”吉木青随口应着,“不过劝你别想这么多了——” 就在这时,萩原研二看准时机,把傀儡人偶手中的镰刀夺了下来。 他果断地一刀用力砍向机关人偶,人偶应声倒地。年轻的警察不敢耽搁,反手一刀又砍向门锁。 可就在这时,又一道白影逼紧,寒光闪过。 不行,萩原研二咬牙想到。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具机关人偶等在后面,也猜不透吉木青还有多少后招。 机关人偶的力量巨大,他对刀剑的使用也并不得心应手,在这么耗下去,自己的体力所剩无几后,他和沙罗两个人一个也活不下去。 年轻警察勉强用刀架住第二个机关人偶的攻击,他咬紧牙关,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把人偶挡开,利用一瞬间的空隙,把手中唯一的武器交给沙罗。 一向口齿伶俐的青年在危机关头惜字如金,他最后看了背后的银发女孩一眼—— “小沙罗,用刀劈开门,逃出去。” 活下去。 不远处传来吉木青的声音,他笑了一声,接上刚才的话:“别想了,你们今天倒是可以死在一起。看在你好像真的很重视她的份上,我就让你先死好了。” 萩原研二紧绷着面容看向他,依旧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沙罗的位置,心中计算着怎么在这个狭小的阁楼里引开机关人偶,让它尽可能地离门远一些,给沙罗争取到时间逃生。 “……” “——你要谁死?” 沙罗的嗓音却在这时响起。 她缥缈的声音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平静压抑,预示着惊涛骇浪的来临。 第63章 酒厂打工 42 “为什么不进去。” 卡尔瓦多斯刚迈进基地的大门几步,就看到会议室的门前杵着一个发型蓬乱、形状酷似海胆的黑色脑袋。 沙罗正双眼无神地盯着会议室的大门,脚尖只和门板离着相差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脑袋更是几乎抵在门板上。 她是从来不梳头吗? 卡尔瓦多斯看着沙罗头上张牙舞爪、恨不得翘在天上的发尾想到。 他蜷了蜷发痒的掌心,努力按下心中把香槟的脑袋一巴掌糊到门上的冲动。 狙击手克制着自己,表面上还是一副冷淡沉稳的样子。沙罗听到他的声音,骤然间抬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跑到他身边。 “卡尔瓦多斯前辈,你来了。” 卡尔瓦多斯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我们一起进去吧。”沙罗过分殷切地邀请道。 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刚才看见了诸星大先她一步走进了会议室的大门。沙罗瞬间顿住了脚步,闪到一边,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诸星大不是禅院甚尔,诸星大不是禅院甚尔,他只是一个不幸长了张杀星脸的后辈而已。 沙罗不断催眠自己到,终于鼓起勇气…… 准备等下一个人一起进去。 她终究还是没有胆子独自面对那双狭长的绿色眼睛。 所以当听到走廊尽头再次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兴高采烈地探出自己顶着蓬松黑发的脑袋,准备和不管是哪个即将救她于水火的同事打招呼。 然后,她看到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在会议室门口停下。 浅金色。 “......” 沙罗马上又缩了回去。 波本和诸星大在同一间房间里,而她即将要进入那个房间。 沙罗费解地想道,她只是个无辜的咒灵,难道就因为从来没有杀过人,自己就要受到这种惩罚吗? ———— 看着香槟恳切的双眼,卡尔瓦多斯现在真的有点好奇会议室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居然能让香槟这个疯子感到害怕。 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若无其事跟在他身后的香槟,卡尔瓦多斯走近会议室的门。 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隐隐的说话声音。 “——抱歉,我是美国人,对日本不熟悉。” “哦?就连冲绳也不知道吗?” “不太熟。在海边对吧,我很喜欢加利福尼亚州的海,不知道冲绳比起那里如何。” “美国——” 里面的对话随着卡尔瓦多斯推门发出的声响戛然而止。 房间里站着两个人,浅金色穿棒球服的男人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另一端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面容冷峻,不苟言笑,正是卡尔瓦多斯之前见过的诸星大。 不对,他现在已经获得了代号,应该叫莱伊了。 浅金色头发的男人依旧微笑着,看不出丝毫笑意的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审视,看到卡尔瓦多斯身后翘起的一缕黑发,他语气颇为亲切地打招呼道:“香槟。” 香槟走到卡尔瓦多斯身边,潦草地点了点头,回道:“波本。” 诸星大和卡尔瓦多斯打了招呼后,深深地看了沙罗一眼:“香槟。” 沙罗下意识地一抖,勉强笑道:“诸星——不,莱伊。恭喜你升职。” 升职?赤井秀一暗中记下了这个词。 是组织的什么密语吗? 安室透看到他的表情,了然地发出一声嗤笑: “——别猜了,就是香槟自己这么叫而已,组织里也只有她会这么说。” 沙罗瞪了他一眼,不忿地走到房间中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坐下。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沙罗,敏锐地发现代号为“波本”的男人和香槟之间暗流涌动。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这点,他已经在组织中有所耳闻。包括这个叫“波本”的男人笑面虎的个性,种种疯狂残忍的手段,以及香槟冷酷漠然的行事风格和捉摸不透的性格。 疯子和疯子原来不兼容。 纵使情况并不轻松,之前长时间居住在英国所以对黑色幽默很熟悉的赤井秀一,心中不禁飘过这样调侃般的想法。 在得到这些消息的同时,赤井秀一也了解到香槟在组织内的特殊地位。 这个女人在八个月前凭空出现,由贝尔摩德亲自引荐到组织中。而后仅仅用了一个任务就得到了boss给予的代号,从此直接听命于组织boss。 虽然隶属于情报组,但香槟通常和行动组的一把手琴酒一起出任务。那些由两人一起执行的任务,通常机密等级非常高,赤井秀一到现在还没有一丝头绪。 机密等级越高,就越接近组织的内核,不管是目的还是手段。 赤井秀一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香槟也就成了他卧底并获取组织机密的关键所在。 带着不着痕迹的讨好,赤井秀一安慰沙罗道:“别担心,这个叫法很好,我们在美国也会这么说,相比起日语更不容易暴露。” 沙罗并没有被安慰道,很大程度是因为这话出自这张让她恐惧的脸,不过出于这张脸的震慑效果,她非常给面子地做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你说的对,莱伊。” ———— 听到两人的对话,波本扯出一抹敷衍生硬的笑容。 这个在日本犯罪的美国人,他心里咬牙道。 对于新来的莱伊,安室透是非常看不惯的。 不仅是因为莱伊的行事作风充斥着美式的做派,这个男人漫不经心流露出的对日本的不感兴趣和不在乎的轻率态度,也让把日本视为自己骄傲的安室透极其火大。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同为卧底的fbi探员赤井秀一的伪装。 为了合乎“一辈子都长在美国没来过日本的混血”人设,赤井秀一必须要表现得对日本一无所知,而这恰恰触碰到了安室透的雷区。 但莱伊对香槟的态度却是值得观察,安室透暗暗想到。 没有让私人的判断影响他作为一名卧底的素养。 ———— 房间中陷入沉默,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卡尔瓦多斯环顾周围,发现四个墙角,三个人一人坐了一个。 他注视着剩下的一个墙角沉思片刻,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过去坐了。 继香槟进了组织之后,组织里的其他新人也越来越奇怪了,卡尔瓦多斯面无表情的想到。 ——要不然我还是别在这儿干了。 正当卡尔瓦多斯认真思索自己要跳槽去哪里的时候,能让他留在组织里的唯一理由出现了。 属于贝尔摩德那种神秘低沉又颇具风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吸引了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 金发女郎穿着一身优雅的冬季套装,美艳的面孔上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含笑的眼尾一片平坦,没有丝毫皱纹。 沙罗欢欣雀跃地跑到她面前:“贝尔摩德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贝尔摩德打量着她,微笑道:“好久不见,小沙罗。” 她抛给沙罗一个小盒子:“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在沙罗欢欣鼓舞地从里面拿出一个人偶的同时,金发女郎抬起头看向房间里其他两个男人,勾起嘴角道: “你们就是这次出任务的波本和莱伊。” 安室透也微笑着开口,笑意中搀的水分和贝尔摩德不相上下,看不出哪怕一丝的真心实意:“我是波本。” 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你就是小沙罗介绍进组织的莱伊了?” 贝尔摩德转向另一个黑发绿眸的男人,上下打量片刻,表情淡定却语出惊人: “你和小沙罗是什么关系?” 赤井秀一绷紧下颌,他知道这个女人问话的目的绝不是“八卦”这么简单。对杀意像狼一样敏锐的探员在她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发现,金发女郎身上危险的气息。 那是几十年都在黑暗与生死边缘游走积累起的气质。 他淡定地说道:“我会进入组织是因为沙罗,是她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很感激她。” fbi探员知道,在贝尔摩德这样的人面前,重要的不是说什么,而是他的表情透露出的信息,一点点的说谎痕迹都会让他陷入被怀疑的境地。 幸而赤井秀一在fbi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克制的感激掺杂着仰慕的情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不似作伪。 贝尔摩德打量他一眼,不置可否。 赤井秀一拿不准她有没有相信,但片刻后,金发女郎冲着沙罗微微一笑: “几个月没见,我们家小沙罗真是长大了,都有人追了。” 安室透早已察觉,尽管在心中鄙夷美国人的审美,表面上还是看好戏一般地向香槟的方向看过去,想观察她的反应。 房间内却顿时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莱伊喜欢我?” “莱伊喜欢香槟?!” 卡尔瓦多斯的表情甚至比沙罗还震惊,他微妙地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令他对组织重燃希望的优秀狙击手居然喜欢上了香槟,看来莱伊的脑子也有点问题。 除了贝尔摩德大人和他,这个组织里还有其他正常人吗? ——都是香槟的错。 卡尔瓦多斯冰冷地瞪了一眼沙罗。 无辜的沙罗并没有察觉到卡尔瓦多斯的目光,她还在震惊于莱伊喜欢她的这个事实。 但片刻之后,她又想明白了,自己现在用的这具外表,就是禅院甚尔那个魔鬼的妻子的面孔,莱伊和禅院甚尔长得差不多,自然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完成了诡异的逻辑自洽,沙罗同情地看了一眼莱伊。 除了长相以外,莱伊算得上一个完美的后辈,尤其是在波本的对比之下。怀着对后辈的关怀之心,沙罗诚恳地建议道: “你可以再找一个和我长得像的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贝尔摩德难得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波本。” 沙罗平静地回答道。 “......”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中蔓延开。 因为上一个任务交接所以来晚了一些的苏格兰,站在会议室门前,把刚迈出去的脚步下意识地又收了回来。 zero终于玩火自焚了吗。 思维停滞一瞬,诸伏景光淡定地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觉得很出乎意料。 第64章 酒厂打工 43 “小沙罗,不是想吵架就是喜欢的,那应该算是讨厌。” 贝尔摩德边说着,一边饶有趣味地打量波本和沙罗。 她在国外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差,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沙罗松了一口气,朝贝尔摩德崇拜一笑:“贝尔摩德大人说的对,我讨厌波本。” 闻言,安室透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提醒她:“你可以说的更隐晦一点。” 沙罗兴高采烈地朝他说道:“抱歉,但我太高兴了,而且我不喜欢思考。” 安室透也回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我知道。” 知道你没脑子。 但沙罗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黑色海胆头的女人语出惊人:“我想我更喜欢苏格兰。” ?! 诸伏景光震惊地抬起头,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呃——我?” 他不知所措地问道。 沙罗点点头,冲他笑了一下。 毕竟你是萩原的朋友。她暗想道。 保持沉默的赤井秀一闻言,挑起一边的眉毛,打量一番代号为“苏格兰”的组织成员。 这个刚进来的男人留着短短的胡须,形容稳重,外表看似温和无害,是这个房间里的人里面看起来接近于正常人的一个。 原来香槟喜欢这个类型的。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 “……” 安室透的笑容有点僵硬了,他定定重复道:“苏格兰?” 沙罗点头。 贝尔摩德也被惊讶了,她没想到自己离开短短几个月,小沙罗竟然和全部的新代号成员都发展出了…… 奇怪的关系。 组织的性质在沙罗这里是不是微妙的改变了? 按下想笑的冲动,看够好戏的贝尔摩德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这个任务的负责人。 而他们今天来到这件会议室是为了讨论即将要进行的任务。 敛住开玩笑的表情,金发女郎略显严肃地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小沙罗,任务的信息你看过了吗?” 沙罗本来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出那句“我喜欢苏格兰”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表情微妙。 人类都好难懂,还是工作适合我,咒灵忧郁地想道。 听到贝尔摩德的问话,人形咒灵顿时积极回答: “当然,贝尔摩德大人发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反复仔细读到三遍以上的。” 卡尔瓦多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传递出类似“你小子挺会争宠”的不屑。 沙罗略显骄傲地回视他,流利地对任务做出简述:“任务首先需要混入铃木家的游轮宴会上,盗取资料信息且不能惊动任务目标,到岸上直接进入交易场所与贝尔摩德大人交接。” “很棒。”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鼓了鼓掌,像是逗小孩子一样,说的话却是少儿不宜的残酷: “任务目标身边有几个人保护,有问题下船后再解决,不要留下后患。” 沙罗乖巧地点了点头,贝尔摩德却侧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这么说,这次的任务需要六个人?” 安室透环视一周,率先发问道。 贝尔摩德显然不是会主动交换信息的那种人,卡尔瓦多斯沉默寡言,而香槟就只知道符合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的一切决定,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现在,安室透开始质疑为什么组织能做到跨国这样庞大的地步了。 就靠这群人吗? 作为波本,他感到连与其他人沟通都很艰难,但作为公安的降谷零,却微妙地觉得自己工作难度有所降低。 “……” “六个人?不,只需要四个人登上那艘船。” 金发女郎勾唇笑道:“我只是听说组织里最近来了很多新鲜血液,想见识一下而已。” 其实是因为琴酒。 男人提到沙罗和这三个以威士忌酒名为代号的成员就烦不胜烦的模样,让贝尔摩德对这几个人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好奇。 沙罗和波本在组织内部已经“臭名昭著”,除了彼此基本没有人会愿意和他们两个搭档。 而莱伊是新获得代号的成员,狙击距离很远,是难得让琴酒感到好奇的那种;苏格兰则小心谨慎,做任务滴水不漏,是新加入的酒厂成员中最靠谱的一个。 按理说后两者不至于引起琴酒的注意,但同属于行动组的他们却是唯二能和沙罗搭档的人。 有了波本的前车之鉴,这让组织成员也对他们心生疑窦,于是逐渐变成了莱伊和苏格兰两人固定搭档。 喝了两杯酒,银发男人叼着烟,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没等琴酒放下酒杯,旁边的贝尔摩德用染了红色指甲,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往她的方向转去。 另一只手轻柔地撩起男人垂落的银发,让他的半张脸清晰地展露在贝尔摩德面前。 金发女郎惊讶地发现,男人难得一见露出了类似于郁卒的表情。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表示十分喜闻乐见。 可怜的琴酒,好好一个狙击手,在组织还要兼任人力资源部部长,她幸灾乐祸的想到。 ——— 回到现在,听到只有四个人能执行船上的任务,波本、苏格兰和莱伊都充分表明了自己希望去执行任务的想法。 任务中需要易容,所以沙罗必须要参加这次任务。 有贝尔摩德参加,卡尔瓦多斯也默认一定会参加。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中有一个人需要退出这次任务。 “让波本去执行其他的任务吧。”沙罗颇为积极地建议道。 安室透和善地盯了她一眼,把矛头对准赤井秀一:“我看莱伊对日本文化不太熟悉,以防露出马脚,不如让他回行动组出任务好了。” 赤井秀一淡定地反驳:“我可以伪装成孤身登船语言不通的美国人,不会有人怀疑。” 话锋一转,他向沙罗提议道:“这趟任务很危险,不如让苏格兰留下。” 作为第三名勤恳敬业的卧底,无辜被牵连到三个人的修罗场中的诸伏景光也不再保持缄默: “这次任务在游轮上,上船步骤中还包含有安检,危险在哪里?” 该不会莱伊吃醋? 诸伏景光心中不禁出现这个荒谬的假设,他瞟了一眼神情平淡的莱伊。 共同出任务时,黑发男人沉默果决的形象,此时在他脑海中摇摇欲坠。 ———— “我退出。” 一道惊雷响起,房间中的几人同时看向说话的卡尔瓦多斯。 卡尔瓦多斯重复道:“我退出。” 连贝尔摩德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要知道,以前只要有和她一起出任务的机会,卡尔瓦多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的。 沙罗歪了歪头:“卡尔瓦多斯前辈?” 瘦削冷峻的意大利裔男人神情冷漠,语调平直:“我去出京都的那个任务。” 贝尔摩德错愕道:“可那个任务g也要去。” 和贝尔摩德说话,卡尔瓦多斯的语气柔和一些,他双眼已经微微放空,依旧坚定地说道: “没问题,和g搭档是我的荣幸。” 贝尔摩德:…… 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卡尔瓦多斯实在不想再呆在这个房间里面了,他朝贝尔摩德点了点头,迈着大步走出会议室。 他再晚一步,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健康危在旦夕。 黑发绿眼的狙击手一边走,一边悔恨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组织这个阶段的任务完成之后,他就再也不主动回日本了。 ————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安室透耸耸肩,轻快地说道: “看来就是我们一起出任务了,合作愉快。” 他朝莱伊伸出手,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赤井秀一:…… 十分钟前你还在暗示,我会搞砸这个任务。 波本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赤井秀一确信地想道。 另一边,沙罗也转过头,爽快地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兴奋道:“我们可以一起出差了苏格兰!” 诸伏景光冲她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想: 京都的那趟任务,需要几个人来着? 虽然对不起zero,但他突然觉得卡尔瓦多斯才是这个房间里最聪明的人。 ——— 当其他人都离开房间,沙罗恪守职场礼仪地左右环顾,发现她的贝尔摩德大人还没有离开房间,也就留下来,准备等贝尔摩德离开之后,做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优秀员工。 “沙罗。” 贝尔摩德没有走其实是因为她有话要单独问沙罗。 沙罗听到贝尔摩德叫自己,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活像一只因为得到熟人关注而雀跃的小狗。 贝尔摩德心中莫名触动,声音软了一些。在尔虞我诈的世界中游走太久,她总是会因为一些纯粹的感情动容。 可惜她也清楚,面前看起来天真的女孩子并非什么可爱的宠物狗,而是外表富有欺骗性的、凶狠残忍的恶犬。 “小沙罗,g说你还是拒绝杀人。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沙罗紧张起来,不明白为什么顶头上司琴酒会向贝尔摩德打小报告,她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如实回答道: “我不能进监狱。”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沙罗在哪里都能生存下去,但…… 萩原说过他会寂寞的。 贝尔摩德:……难道你做的其他事情就很合法,就不会进监狱了吗? 不管怎么样,金发女郎的手轻轻拂过沙罗炸开的蓬松发尾,语气淡淡,说不清是提醒还是警示。 “你已经进了组织,小沙罗,你没有退路了。” “当然,”沙罗困惑地眨了眨眼,“自己缴纳社会保险很贵的。” 虽然咒灵并不知道保险有什么用处,不过社畜大叔们对保险和养老金的重视,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贝尔摩德端详她片刻,意义不明地点头:“那就好。” “记住,千万不要有任何背叛组织的念头,这是对你好。” 美艳的女郎轻声说道,不沾岁月的脸庞上,神情晦涩难辨。 第65章 酒厂打工 44 一周后,铃木家游轮奢华的甲板上。 在甲板靠近船杆的位置,沙滩伞投下阴影里并排摆放的太阳椅上坐着三个人,每一个都因为出色的容貌而引人注目。 坐在三个人中间的,是一个下巴上蓄着略显成熟的短须的男人,气质沉稳温和,他穿着偏向于商务风格的衬衫,锁骨附近的扣子解开两颗,多了一些休闲的风格。 男人右边是一个穿着polo衬衫,冷白肤色,面容英俊立体的混血男子,他的一双眼睫浓密的绿色眼睛在阴影处更显浓郁, 两人正用英语交谈,言语中夹杂着不少关于进出口贸易的专用术语。 在蓄着短须的男人左边,坐着一位穿着和服的古典美人,她黑色长发如瀑,容貌端庄秀丽,却因为脸上缺少表情而略显古板和不通人情。 路过的人无一不被她人偶一般的精巧美貌所吸引。 有好事者多看两眼,对美人的处境心领神会。 她肯定是那个长相儒雅的男人的妻子,因为两人手上带有相同的素戒。 夫妻出来度假,丈夫却因为公事而忽略了妻子,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是让人为这位貌美的妻子感到可惜。 过了几分钟,随着几个年轻女孩忍不住被一路吸引过来的目光,年轻英俊、身材挺拔的金发侍者来到那位漂亮冷淡的夫人身边。 他稍作欠身,将托盘上的鸡尾酒放在女人面前的小桌上。 “夫人怎么不参与谈话呢?”侍者轻声问道。 年轻的夫人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眼球的转动方式有些机械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坦白道:“我听不懂。” 金发侍者挽了挽袖子,露出一节劲瘦的蜜色小臂,他微微一笑: “那夫人可真是空有美貌,却没有脑子呢。” “……” “波本,信不信我揍你。” 沙罗恼怒地说道。 她不用装也很像双眼无神的人偶,却在波本开口的瞬间破功。 就知道波本不会说什么好话,沙罗忿忿地想着。 安室透耸了耸肩,适可而止:“山田龙之介有动静吗?” 沙罗叹了口气,苦恼地摇了摇头:“贝尔摩德大人说我的易容要对他有吸引力,结果你们却坚持让我打扮成这样——真是不靠谱。 “要是这次的任务失败,绝对不是我的原因。” 她强调道。 “......” 连正在装作交谈的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都忍不住停顿一秒,回头看她。 安室透安静几秒,语气诡异地问道:“你认为你的标准才正常?” 沙罗理直气壮的点头。 又是几秒的沉默,连诸伏景光也忍不住侧目问道: “香槟,你为什么觉得山田龙之介会被长着四条胳膊的女人吸引?” 是的,当沙罗兴奋地说这个易容一定能吸引到山田龙之介,然后跑到房间里换装的时候,不论是fbi、日本警察还是日本公安,都没有想到出来的会是—— 一个长着貌美女人的面孔,却从白色女士浴袍中伸出四条胳膊的类人生物。 现在三人还记得当时自己感受到的震撼。 沙罗还是很听苏格兰的话的,是在他和赤井秀一的劝说下才放弃了这个……据她坚称“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易容。 虽然更多可能是因为赤井秀一那张脸带来的恐吓效果。 见苏格兰提问,沙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管对谁,宿傩大人的手指都是最有吸引力的。” “宿傩?” 诸伏景光问道。 “手指?” 赤井秀一重复。 “——” 安室透微笑着打断两人:“劝你们不要思考沙罗说的话,会被她同化的。” 假装没看到沙罗控诉的眼神,安室透开始和更靠谱的人交换信息: “山田龙之介身边除了两个固定的保镖外,表面上看,就没有其他一起上船的同伴了。” 山田龙之介就是他们本次窃取资料的目标,一个作风激进的富二代,大哥意外死亡后接手了家族生意,因为在商界咄咄逼人且不留后路,所以有很多人想拉他下来。 实际上,公安自从知道了这次任务后,也在一直寻找他到底为什么成为这个跨国犯罪组织的目标,但尚未有所收获。 安室透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在盗取资料时获取内容,以此掌握和推测组织的动态。 在组织传来的情报中,山田龙之介已经听到风声,只不过他以为是有人要对他的人身安全不利,所以在身边雇佣了两个保镖贴身保护。 鉴于山田龙之介的误解,组织决定将计就计,将现场伪造成袭击未遂的假象,以此转移山田龙之介的注意力,使他意识不到真正的目标,在于他带上船秘密签订的合同。 只不过,除了贴身保镖,山田龙之介还聘请了一位私家侦探的保护。 保镖在明,私家侦探在暗。 对于防守,一向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进攻反之亦然。 要想在山田龙之介这里盗取情报而不被发现,沙罗四人不仅需要躲开山田龙之介与其保镖的视线,更重要的就是把那名混迹在人群中、暗地里保护山田龙之介的私家侦探找出来。 他们,主要是除了沙罗以外的三人,决定在山田龙之介身边伪造一起案件,将那个私家侦探引出来,至于案件的主人公,自然是易容多变的香槟。 ——但现在,第一步让易容的香槟接近山田龙之介的计划,就受到了阻碍。 山田龙之介是出了名的好色,喜欢矜持貌美的年轻女人,对“人偶般的美貌”有一种特别的偏好,还传出过多起与他人妻子的绯闻。 以沙罗现在的模样,没有道理不会吸引到他。 果然还是香槟的气质战胜了外貌吗? 安室透凝重地想道。 “香槟,你还是给莱伊易容吧,让他扮成女性去接近山田龙之介。”安室透建议道。 沙罗眨了眨眼,看向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盯着安室透看了几秒: 之前他感受到的敌意果然不是错觉。 组织里的传言没错,波本和香槟疯的不相上下,一个喜怒无常笑里藏刀,一个行为诡异难以捉摸。 但好在,他们两人之间也不对付。 唯一的共同点在于……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身边的诸伏景光。 苏格兰。 这两人都对苏格兰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 有组织成员曾无意间和他提到过,一开始是香槟先对苏格兰展现出兴趣,而后一向和她针锋相对的波本也盯上了苏格兰。 赤井秀一困惑地想到:难道香槟真的喜欢苏格兰? 在审讯室紧盯屏幕快进拷问录像的同时,可以面带笑容、愉快地咀嚼蔬菜沙拉的人,真的存在感情吗? ———— 在四人中唯一在想“正经事”的苏格兰,看了一眼其他人或皮笑肉不笑,或若有所思的表情,有意咳嗽一声,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这两天,除了保镖,与山田龙之介有过密切来往的人一共有五个。 “站在泳池左边,穿着沙滩裤、皮肤黝黑的两兄弟;那个表情忧郁,正扶着栏杆看海的女人;还有那个正和他说话的富二代以及身后的年轻管家。 莱伊点点头,补充道:“那两兄弟和女人在不同时间进过山田龙之介的套房,富二代和管家在船上和他接触一直很多。” 安室透点点头:“其他人呢?” 苏格兰说:“都是能查到的面孔,没有嫌疑。” 三人又就这件事交换片刻自己的看法,期间沙罗起身离开,他们看了一眼她,没有太过在意。安室透作为船上的侍者,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有限,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迅速商量了一番后,安室透转身离开,扭过头的一刹那,他的表情就僵硬在脸上。 “那边。”他说道。 莱伊和苏格兰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 沙罗在搭讪。 但不是在和任务目标山田龙之介搭讪。 而是在和那个神情忧伤,正扶着船上的栏杆遥遥眺望海洋的白裙女人搭讪。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 “你在干什么?” 接着白裙女人暂时离开的功夫,安室透来到沙罗身边,不可思议地低声问道。 沙罗无辜道:“你们不是要调查她和其他几个人吗,我可以负责接触这个美女。” 安室透:…… 他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微笑,正待说些什么让香槟收敛一些,不要疯的这么彻底,却看见一个下巴刮得干干净净、衣着讲究的三十左右的男子朝他们走来。 是他们的目标,山田龙之介。 山田龙之介轻佻地在安室透和沙罗之间看了看,笑道:“小哥,能让我和这位夫人聊几句吗?” 安室透从善如流地离开了。 山田龙之介看到自己从上船以来就注意到的美人,在看了自己一眼后,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冷若冰霜。 以为美人是在拒绝自己的靠近,山田龙之介摆出一副没有冒犯性的手势,示意自己只是想聊聊天。 这个猜测倒也正确。因为沙罗心中正闷闷不乐地想着: 可恶,波本居然是对的。 目标他居然真的、被这个比不上宿傩大人一根手指的身体吸引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怎么了? 第66章 酒厂打工 45 用深色运动装代替身上的侍者服,并且用鸭舌帽压住一头过于显眼的金发,安室透在夜幕时分悄悄溜进了客舱的一间房内。 他小心地轻掩上门,转过身,面不改色地冲着黑洞洞的枪口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别紧张,苏格兰,是我。” 辨认出幼驯染熟悉的脸和动作,诸伏景光迅速把枪放下来,扫视一圈已经关严的门窗后,低声道: “波本,你来做什么?” 安室透却又问道:“香槟?” 景光和香槟在这次行动中扮演的身份是夫妻,同住在船内的一间客房中,他需要保证这次的对话不会被她中途打断。 最好,连他们私下见面的事情也不要被她知道。 诸伏景光回答:“她在和山田龙之介赌马。” 安室透刚点了半下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词,顿住,怀疑地重复道: “赌马?” 诸伏景光淡定地点点头:“他们现在关系不错,事情正按计划发展。” 安室透:“……” 只除了在计划里,香槟应该是通过色//诱接近山田龙之介,然后和他成为暧昧关系。而后他们会配合伪装出香槟意外死亡的假象,把祸水引到山田身上,引他身边的侦探不得不现身调查。 现在的发展方向…… “算了,随她去吧。苏格兰,我过来是想和你说——” 走廊中响起脚步声。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走远且丝毫没有在这间房间的门口停留,安室透才继续说下去—— “我需要你代替我盗取那份资料。” 诸伏景光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的幼驯染卧底在组织的情报部门,这次的行动也是隶属于情报组的波本和香槟行动权限更高,盗取情报理应是他们的任务。 “这份情报和组织的上层有关,对我们了解这个组织更多的情报很有利。”安室透解释道。 “如果是莱伊或者香槟拿到,我们就会错失这一次的机会。” “发生什么了吗?”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是否有什么事发生在安室透身上。例如他在组织中被人怀疑,所以不能亲自接触这份情报,以示清白。 不然,以zero的性格,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或者求助于他人,即使是自己。诸伏景光有些担忧地想道。 安室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知道幼驯染是在担心自己,他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 面对诸伏景光逐渐显露出疑惑的目光,金发的卧底公安解释说:“是有个带发卡的小女孩一直缠着我。她和我走的太近了,船上有人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 安室透担心万一自己被山田龙之介发现任何踪迹,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可能会受到牵连。 当然,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当行动涉及其他人——尤其是小孩子的时候,安室透必须确保,能把她们受到伤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 自小长大的默契,让诸伏景光不需要安室透说出剩下的这些话,他就立刻理解了那些未尽之意。 蓝眼睛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面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人,属于“苏格兰”的疏离的薄雾散去,埋藏在温和假象下的冷硬隐匿,终于露出温暖的本色。 他轻松地拍了拍自己幼驯染的肩膀,含笑说道:“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安室透一直挂在脸上那幅神秘兮兮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消失了,他变得更像一个24岁年轻人该有的坦率,狐疑地盯着自己最好的朋友,问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该不会相信,我真的像香槟一样脑子有问题吧?” 好吧,不管是波本还是降谷零,他讨厌香槟的心情倒是从没有变过。诸伏景光轻笑着想到。 “当然不是,”他耸耸肩,开玩笑道。 ——“我觉得波本比香槟疯多了。” 安室透半是警告性地锤了他的肩膀一拳。 两人都笑了。 诸伏景光这才正色,语调轻柔地说道:“当然不是。那不是真正的你,我一直知道。我只是高兴看到原来的你没有被改变。” 卧底生涯会改变很多,对一个人可能会有无法逆转的影响,有的人甚至一生都会被这段经历困住,挣扎其中。这是在培训的时候,所有前辈都叮嘱过他们的。 面具戴的太久,有很多人就再难摘下来了。 伪装和血肉纠缠着长在一起,到最后,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能再也分不清了。 降谷零沉默片刻,明白诸伏景光在说什么,他慢慢地问道:“你被改变了吗,苏格兰?” 诸伏景光笑了笑。 他那双坚定又温和的蓝眼睛,深深看向自己的幼驯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 “我更担心你。” 诸伏景光没说出口的是,因为你比我更柔软,更追求理想中的正义,更固执…… 更脆弱。 降谷零是他见过最坚强的人,但诸伏景光始终能察觉到自己幼驯染的内心深处有一种盘旋已久的不安全感。 他很害怕失去,乃至于有时会对自己过分苛责。 这就是诸伏景光所担心的。 “安室透”会变成一个更完美、更强大的形象。但对于降谷零来说,那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越来越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漩涡。 安室透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挪开眼,轻快地说道:“别担心,苏格兰。” 诸伏景光知道他们的谈话应该到此结束了。这里虽然是在海上,整个房间也全部检查过,但处于卧底当中的他们每一次以私下的身份谈话,都有着巨大的风险。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几乎像是一声叹息。 …… “所以香槟还在赌马?” 安室透又瞬间恢复了波本的状态,难以捉摸地眯起一双眼睛问道。 诸伏景光淡定地点了点头:“她说要和山田龙之介看英国一场赛马的转播。” “英国?” “不是赌钱,只是她白天好像连输五场,说是一定要找回男人的尊严。” “……” 安室透绷不住脸上的神色,流露出一丝费解:“她不是女人吗?” 诸伏景光想想她的所作所为,一时间…… 竟然也不敢确定。 他甩了甩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觉得香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室透眯着眼睛想了想,肯定地说了一个词:“精神变态。” 基本每个组织中的人都这么想。 诸伏景光每次出任务,其他代号成员听说他曾和香槟搭档过,每每都会投给他一个夹杂着敬佩与审视的目光。 就连自己一向洞察力极强的幼驯染也是这么肯定。 诸伏景光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安室透顿了顿,诧异地问道:“你没有感觉出来?” 香槟身上对人命的漠视,毫无善恶束缚的言论,那些所谓没有感情的“同情”,以及对对人性拙劣的模仿…… 安室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现在仔细想想,新宿沙罗几乎不能被称之为“变态”。 她就不像是一个人类该有的样子。 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诸伏景光喃喃自语道:“我觉得,她似乎不像你说的那么……” ——不通人情? ——没有人性? ——残忍? 安室透不认同地瞪大了眼睛。 诸伏景光却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正是那时发生的事,让他觉得香槟似乎…… 与众人口中的形象有些微妙的区别。 ———— 一天前,当沙罗还呆滞地等在沙滩椅上,而苏格兰和莱伊机械地练习外贸英语口语时,有两个小孩子跑到他们的附近。 为了让沙罗能够吸引到山田龙之介的注意力,他们所坐的位置位于泳池与栏杆中间的一角,经过这里的人很少,让他们能观察到整个甲板上大多数人的动向,又不会被来往的人遮挡住视线。 沙罗两眼放空地坐着,思绪陷入空茫。她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近一个小时,一动不动。 一个声音在她面前响起的同时,咒灵感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了奇怪的触觉。 沙罗回神,发现面前跑来一个穿着泳裤的小男孩。 他很窘迫的样子,挠了挠脸颊对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掌握好力度,把球踢到这里来了。” 在他身后又跑来一个小女孩,刘海的位置翘起一个又小又尖的弧度,俏皮又可爱。 她大约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连体泳衣,头发湿漉漉地盘在脑后,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好奇地盯着沙罗,也跟着道歉:“姐姐,对不起,都是新一太不小心了。” “兰!明明是你想看我颠球的。” 被叫做“新一”的小男孩不满地嘟囔道。 “我没有,”名叫小兰的小女孩辩解道,“是园子瞎说的。” 两个小孩拌起嘴来,沙罗眨了眨眼,站起身来。 苏格兰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虽然觉得香槟不会傻到众目睽睽之下对小孩子动手,但卧底警察还是不免感到一阵紧张。 但沙罗没有。 她没什么表情地捡起那只小小的足球,捧到小女孩面前。 然后转头看向小男孩,不满地说道:“怎么能和自己的女孩吵架呢?兰酱这么漂亮,长大之后绝对是个大美人,小心你以后都没地方哭去。” 新一慌张地红了一张脸,还没支支吾吾地说出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道恼怒的声音: “什么叫这个小鬼的女人,你这个——” “爸爸!”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兰转过头叫道。 沙罗也转过头。 因为自己的女儿和工藤那个臭小子扯上关系,正在不爽的毛利小五郎,看到沙罗的正脸之后直直顿住了,片刻后张口结舌道: “大美女啊。” !!! 沙罗警觉地竖起耳朵,眼睛中冒出骤然的光亮: “大美女?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 是他眼睛出问题了么,不然,怎么会觉得沙罗和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气质很像呢? 苏格兰百思不得其解地想到。 ———— 坐在一旁的赤井秀一,瞳孔一缩。 他认出来捡球的两个孩子之一,就是几年前曾经在海滩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喜欢破案的小男孩。 但那时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在现场,现在“诸星大”的身份却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流落他乡的美国雇佣兵。 保不齐那个聪明的小男孩还记得他。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头向后一仰,靠在太阳椅上,顺手把墨镜拉下来遮住眼睛。 苏格兰看他这样,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突然把头转过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跑过来的两个小孩子,试探道:“莱伊,你认识——” “不,”赤井秀一沉默地看了苏格兰一眼,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锐。 “我讨厌小孩子,他们脸上的表情太碍眼了。” 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从太阳镜下隐约能看见他冷酷锐利的绿色眼睛里,闪烁着厌恶和不耐的神色。 苏格兰:…… 组织挑选代号成员的标准难道是精神状态? 那我是怎么被选上的? 诸伏景光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另一边,沙罗左右回头看看,兴奋地神色渐渐落了下来。 她怀疑地看着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问道:“美女在哪儿呢?” 小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男人面前,没好气地用小手狠狠地锤了她爸爸的膝盖一拳,和沙罗解释道: “爸爸说的是姐姐你啦,没关系,不要管他的骚扰。” 诸伏景光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看到那个男人在小女孩的手落下的时候痛呼出声,他走上前笑道: “你们父女的感情真好。” ———— 男人结实的身躯正好挡住那个漂亮却双眼无神的女人的身体。 年仅十二岁的工藤新一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只是以为这个男人是不高兴妻子被陌生人搭讪。 工藤新一也猜到了诸伏景光在想什么。男孩一手抱着球,成熟地耸了耸肩: “毛利大叔不是装的,那家伙打人很疼的。” 诸伏景光端详一下小兰纤细的手腕,温和地微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了这位小姐。” 看着那个被他叫做“毛利大叔”的男人夸张喊痛的表情,以及时不时瞟向沙罗的目光,工藤新一露出一对三角眼: “大叔,这个姐姐已经结婚了。” 闻言,毛利大叔也看到了诸伏景光和沙罗手上成对的婚戒。 他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把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两声,试图挽回自己在两人,尤其是那个穿和服的美人心中的形象。 “你们好,我是毛利小五郎,是一名私家侦探。这是我的女儿毛利兰,还有这个小鬼叫工藤新一。” ——私家侦探。 诸伏景光和沙罗对视一眼,角落里的赤井秀一也从墨镜的边缘打量着毛利小五郎。 但他们没有见过他和山田龙之介有过接触,何况他还带着两个小孩—— 也许是掩护也说不定。 抱着试探的心思,诸伏景光准备与毛利小五郎多攀谈几句,他自我介绍道:“我叫绿川修,这是我的妻子——” 沙罗从善如流地伸出一只手:“新宿沙罗。” “夫人没有改姓吗?”毛利小五郎问道。 日本人出于习惯一般会在婚后更改自己的形式,一般是妻子改成丈夫的姓氏,也有入赘的丈夫改成妻子娘家的姓氏。如果妻子的本名很出名的话,也会存在不更改姓氏的情况,不过很少见,所以毛利小五郎才随口一问。 没等诸伏景光往回圆话,工藤新一却说道:“应该是因为哥哥和姐姐刚刚结婚,所以还不习惯吧。” 这和诸伏景光想到的借口不谋而合。 他惊讶地看着这个小男孩笑了笑:“小朋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即将从国小毕业的工藤新一推理道: “因为你们的戒指很光滑,没有一点摩擦的痕迹,手上也没有太阳的晒痕。而且,你们之间的距离比较远,看起来关系并不是很亲近,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吗?” “叔叔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看出来你们的关系,所以才会和姐姐搭讪的吧。” …… 除了结论,其他的推论基本都是正确的。 诸伏景光看着小少年眼中骄傲的神色,很给面子地赞许道:“真是厉害,小朋友你的观察力非常敏锐。” 年轻的公安警察在心中,是真的对小少年的天赋感到赞叹。 假以时日,也许这个小少年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警察也说不定。 诸伏景光在心中暗暗想到。 不过,毛利小五郎显然不这么想,他揍了工藤新一的脑袋一下,斥道: “小鬼,不要随口推断别人的家事啊。” 说着,他按着男孩的脑袋给沙罗道歉:“抱歉啊夫人,你看,这小鬼不懂事而已,我绝对不是看你们不熟才来搭讪的——” 毛利兰面无表情地拧了毛利小五郎的大腿一下: 爸爸,你的目的已经全都暴露了。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姐姐。 舒展的眉眼充满古典韵意,就像是她女儿节的时候母亲送给她的昂贵又精致的人偶。 但她却一直坐在这里,呆呆地望向海洋。 看起来很寂寞的样子。毛利兰稚嫩的心灵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心地善良的小女孩体贴地问道:“姐姐,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诸伏景光心头一紧,还没等他说话,沙罗歪了歪头:“玩?” 毛利兰兴奋地点点头。 “我们在玩抛接球的游戏,不过园子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爸爸说他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姐姐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玩吗?” 毛利小五郎不屑道:“哼,像人家这样优雅的大美女,怎么会有时间和你们玩这种游戏,我看夫人不如和我一起去喝一杯——” “好啊。” 沙罗点了点头。 毛利小五郎、诸伏景光和一直暗中观察这边情况的赤井秀一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沙罗。” 诸伏景光皱着眉,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表面上是提醒她注意任务,实际上是不放心身为组织成员还有“疯子”之称的香槟,和小孩子单独呆在一起。 沙罗摇摇头:“没关系,我马上回来。”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微笑,让那张虽然精致但没有一丝人气的脸上,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穿着和服的女子走了几步,把苍白纤细的手掌搭上毛利兰的头。 在诸伏景光愈发紧张时,那只手轻轻地在毛利兰的发顶上抚摸了一下。 挂着一抹看起来不是很熟练的温柔微笑,沙罗坚定地说道:“我可不会让女人失望,就算是小女孩也一样。” 诸伏景光一顿,心想:这话怎么怪怪的。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这种轻浮中带着温柔的语气,让他感到似曾相识? 这时,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从他们身边飘然经过,她走向船的栏杆的方向,好像是想站在船缘上近距离看看海水。 随着女人柔软轻摇的脚步走过,一阵淡淡的香水味也随之飘过。 诸伏景光没有注意到她的经过,直到他看到了—— 沙罗和毛利小五郎的脸上出现了相似的陶醉神情,直愣愣地看向那个女人的背影,就像有一颗粉色的桃心要从他们的眼睛中蹦出来一样。 诸伏景光:…… 赤井秀一:…… 工藤新一看了看沙罗脸上的神情,又看看诸伏景光顿住的表情,拽了拽诸伏景光的袖子。 当诸伏景光顺从地半蹲下来准备听这位小朋友又有什么发现的时候,男孩却在他耳边耳语道: “叔叔,你们是形婚吗?” ———— “然后呢,你是怎么回答那个小孩的?”安室透兴致盎然地问道。 诸伏景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和工藤君说,香槟只是比较欣赏那位小姐的穿着。” 安室透问道:“他信了?” 诸伏景光沉默了,他觉得工藤新一应该没有被说服。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于是诸伏景光把话题转移到原来的方向上: “所以,我觉得香槟好像……” 安室透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想说她是个好人吧?” “怎么可能,”诸伏景光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变了。” 不过话说回来,诸伏景光也只见过她几面,并不了解香槟的全貌。只是就他所看到的而言,香槟看向那个小女孩的眼神是温柔的。 如果不是她有着精湛的演技,那么也许,香槟也不是全然的残忍漠然。 而且,她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这一点连诸伏景光自己也不确信,也就没有告诉自己的幼驯染。 安室透沉思片刻,耸耸肩:“那你是没有看到她处理尸体的时候。” 血迹还在从那个人被琴酒打穿的后脑缓缓流出,而香槟的动作就像她拖着的是一个装满了稻草的麻袋,而不是一具人类的□□,笑嘻嘻地跟在琴酒后面。 就连琴酒看她的眼神都充满复杂。 …… “对了,你知道香槟为什么从来不杀人吗?” 诸伏景光想起他从一开始就疑惑的一个问题。 作为卧底,他和zero的双手上也不免沾上几条灰色性质的人命,可香槟不杀人的事迹,却是在组织里早有传闻,就连琴酒也对这一点持默认态度。 安室透拧起眉毛,缓慢地说道: “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一点,她不杀人,但在组织中的地位不低,而且经常和琴酒一起出任务。” 这些任务被标为高级机密,意味着这些任务内容必定对公安方面很有价值。 但他始终一无所获。 有众多谜团在诸伏景光的脑海中盘旋。 不过,尽管种种矛盾之处让他的判断产生了暂时的混乱,唯一不变的是—— 香槟的立场和他们是对立的。 威胁到人民的安全,就是他们的敌人。 第67章 酒厂打工 46 当沙罗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房间里站着苏格兰、波本和莱伊。 相比于正在沉默地保养木仓支的莱伊,还有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波本,沙罗觉得朝她点了点头的苏格兰格外亲切。 苏格兰好脾气地问道:“山田龙之介那边怎么样?” 沙罗保证道:“没问题。” 波本反问道:“你确定你还记得计划是什么?” 沙罗点头:“由我接近山田龙之介,假装跳海把矛头引到山田龙之介身上,让他雇佣的私家侦探不得不出面调查。” “关于这个,”莱伊抬起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那个自称是侦探毛利小五郎也有可疑。” 波本否定了他的想法:“他不会是山田龙之介雇来的侦探。” “据我的调查,他的侦探事务所开了好几年,并不出名,就只接一些宠物找回和出轨调查之类的业务。山田龙之介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这样一个人。” “你的调查?”莱伊看向他。 “我有自己的渠道获取消息。” 安室透扯出一抹看不出笑意的笑容,回道。 “不像你们行动组,人在海上就只能知道这艘船上的信息。” 苏格兰:…… 他知道zero看莱伊不顺眼,但为什么他也会被误伤。 为了推进任务进展,也为了打破波本和莱伊之间凝滞的氛围,苏格兰轻咳一声道: “我们怀疑的五个人中,那对兄弟应该和山田龙之介以前就认识,很有可能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在甲板上,曾经听到这对兄弟讨论着以前山田龙之介的作风,说是想不到大学里那个风流成性又不着调的山田,居然现在成了家族集团的董事。 他们的原话是“装的还挺像”,语气不算友善,但也并非嫉妒。 接着苏格兰的话,波本淡定地说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姓汌里的富二代是假的,” “查毛利小五郎身份的时候,我也查了一下他自称的名字,结果发现汌里集团的董事长的独生子已经四十岁,而且现在定居在美国,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过日本了。” 虽然名字一致,但富二代看起来也只有不到三十的年纪,个人特征也和他查到的情报相差甚远。 “少爷都是假的,那个管家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了。”波本耸耸肩说道。 “那就是他们两个了?”沙罗问道。 “我是不是不用跳海了,这套和服很贵的。” 花了她好几十万日元,当时沙罗看着卡里刷掉的钱,肉痛到差点想提出辞职。 波本打量她一眼,微笑道:“你不知道吗?组织报销。” 沙罗:…… 早知道多做几套,借花献佛向美女献殷勤了。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波本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说那个女人由你来负责吗?调查到什么了。” 沙罗一僵,艰难地摇头:“没查到。” 光顾着和山田龙之介讨论英国赛马,都没有时间和美女相处。 “她也很可疑。”莱伊有意帮沙罗解围。 他知道波本只是在戏弄香槟,早在香槟和山田龙之介说上话之后,他们三人在简短讨论后就已经确定了每人盯梢的对象。 波本负责那个假富二代和他的管家,苏格兰负责两兄弟,由他负责这个白衣女人。 莱伊用他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她自称叫‘相治理绘’,在船上大半时间似乎都在有意回避用正脸面向人群,她经常去船栏附近看海,而且每次都在山田龙之介附近。 “她也是孤身登船,看起来在船上并没有认识的人。” 这么看起来,身份不明的富二代和他的“管家”,以及行踪不合常理的相治理绘,都有嫌疑。 沙罗沉默片刻,笃定地说道:“是那个富二代。” 几人对视一眼,苏格兰有些困惑地问道:“为什么?” 作为警察,他其实直觉相治理绘的嫌疑更大。 其他两个卧底警察也是这么想的。 但不同于莱伊的疑惑,波本已经和沙罗搭档过多次,导致他对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的本性了如指掌。 金发男人环抱着双臂,等着听沙罗有什么离谱的理由。 也许是什么“不能怀疑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不会有嫌疑”之类的疯话,他想到。 出乎他的预料,沙罗眨了眨眼,自信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有两个人,三分之二,选对的几率更大。” 波本和莱伊同时陷入沉默。 香槟的话在正确的同时错的离谱。 莱伊不禁想起之前在公园看到,香槟曾经捧着一本六年级国小的课本。 不仅国语,连数学也是小学水平啊,他默默想道。 ——犯罪组织招人真的不看文化水平吗? 波本也一时语塞。 片刻后,他对沙罗轻柔一笑,问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跳海?” ———— 一天后的一个深夜,夜色平静,月明星稀,黑滚滚的海水中骤然间冒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远看像是海草或是礁石,只有近看才会发现—— 那是一个披散着湿漉漉黑色长发的脑袋。 四周被长发完全覆盖住,分不出哪里是正面的脑袋,却在昏暗的环境中晃动片刻,随着海浪的方向飘动着,直到被海浪推到坚硬的船体上。 发出了闷闷的撞击声。 黑漆漆的脑袋顿了顿,像是在从根根分明但此时被海水洗作一团的头发中,努力分辨着外界的方向。 慢悠悠地左右转了转,总算发现了一架非常不显眼的轻质挂梯,一扇小小的舷窗伸出一端,轻飘飘地垂在船体上。 一只瘦弱的手从海面下伸出来,手腕上瘦的几乎只挂着一张莹白的皮。 细小的腕骨紧巴巴地包裹在其中,骨头的突出部分形成了又小又深的阴影,隐蔽了挂在其中的一小窝海水,在月影的照耀下幽然可怖。 ———— 安室透在房间中等待着刚刚“跳海自尽”的香槟回来,听见窗口处传来动静,他挑起一边眉毛,看向那个方向。 然后,金发男人就看见了一只湿淋淋的“水鬼”沿着窗口爬了进来。 安室透:…… 他无语地看着香槟像是喝醉了一样,从窗口处半爬进来,黑色长发上的水草都蹭到了窗沿上。 看在一起出任务的情分上,安室透走到窗边把那根海草扔了下去,顺便走近然后端详片刻香槟现在的样子。 “你是想吓我吗?” 安室透狐疑地问道。 虽然这个情境很类似,但他并不觉得香槟有那么幼稚。她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对于组织的任务一直很上心,不会随便开这种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香槟可能也不知道开玩笑是什么,安室透发散性地想到。 他耸了耸肩,问道:“怎么,你突然晕船了?” 沙罗一只手扶着自己的上半身躯干部分,另一只手撑住窗框,沉默地缓了半分钟。 茫然地发现自己只能听得到波本的声音,却看不见人,人形咒灵顿了顿,恍然大悟。 她终于发现是什么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然后用两根苍白到令人感到不适的纤长手指,拨开了额前的头发,露出了小半张脸。 她的脸色甚至比月光还要惨白,印得她嘴唇边的鲜红血迹更加显眼。 ——血液? “你没事吧。” 安室透看她情况不妙,收敛了开玩笑的神色,挑眉问道。 血迹? 难道是香槟跳下来的时候受伤了? 咒灵本就轻盈的声音此时更加虚幻缥缈:“没事——” “忘记吃晚饭了,所以在海里吃了一条鱼,好难吃,我要吐了。” 沙罗虚弱地回答道。 安室透沉默片刻,勉强问道: “鱼?” 沙罗点点头,虽然面色扭曲却还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电视上看到的,这种鱼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的时候很贵,我跳进海里之后发现了,所以就吃了。” “不吃白不吃,占便宜的事不能错过。” 咒灵的发言以她坚信不疑的大叔语录作为结尾。 安室透:? 你占的是谁的便宜,大海吗? 金发池面叹了口气,从身上侍者服的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抹方巾,轻轻拿在手里。 “过来。”他向沙罗说道。 “哦。” 沙罗还在恶心嘴里的味道,她正摘着头发上的海草,闻言凑近安室透。 安室透拿着那块方巾覆盖上了沙罗的唇角,稍稍用力,把那抹血迹完整地擦去。 “怎么了?” 沙罗一边把手里的海草原封不动地从舷窗抛下去还给大海,顺便疑惑地问道。 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什么,帮你擦擦。” 没什么心眼的咒灵点头:“谢谢。” “不用,”安室透垂眼笑笑,妥帖地把方巾收起来。 他要拿回去鉴定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血液,好对香槟的精神状况做一个评估。 如果是香槟的dna,就说明她至少是在装疯,那需要提高的就是对她危险性的等级评估。 如果真的是鱼类的血液…… 结合香槟说的“难吃的味道”和“贵价”两个特征—— 她吃的不会是鲨鱼吧? 安室透不可思议地想道。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真是这种情况的话,作为警察把这个女人逮捕之后,他可能真的要给香槟找个精神病院了。 正当安室透怀疑香槟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患有无法治愈的精神疾病的时候,沙罗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不——” 安室透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的瞳孔一瞬间缩小,警惕地问道:“怎么了?” 沙罗转了两圈,像是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狗,试图看清自己的背后,又摸了一圈自己的衣服,终于无比颓丧地坦白道: “贝尔摩德大人送我的人偶不见了。” “......人偶?” 安室透回想片刻,挑眉问道:“那个嘴角流着血,长得像恐怖片道具的玩偶挂链?” 沙罗忧伤地点点头:“贝尔摩德大人说她特意给我选的。” 那她对你可真是了解。安室透面无表情地想着。 “为什么你会把那个玩偶带在身上?”金发男人皱着眉问道。 东西虽然体积不大,但也绝对没必要随身携带。 沙罗悔恨地低声说道:“因为出任务太急,我没拿回家。而且,既然是贝尔摩德大人给我的,出任务就要带着。” 安室透:“……” 怎么着,那个嘴角流血没有眼珠的玩偶还能给你当护身符? “是掉在海里了?” 虽然并不关心,但他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沙罗移开视线:“我不是从山田龙之介的房间里的窗户跳海的吗……” 安室透沉默片刻,平静地说道: “所以在他房间。” 咒灵心虚地点点头。 安室透皱眉想了想:“应该没事,顶多也只能算是你留下的物品,可以佐证你在那个房间呆过,不过要和苏格兰说一声。” 他觉得这对他们的计划不会有影响。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第68章 酒厂打工 47 “她变成人偶了。” 山田龙之介惊慌地说道。 化名“绿川修”的诸伏景光站在他对面,此刻正神情微妙地打量着山田龙之介惊慌的表情,拿不准这个男人说这样的话,到底意在何为。 总不可能真的会觉得香槟变成人偶了吧? 诸伏景光实在是难以置信,山田龙之介会真的相信一个女人的突然不见是因为变成了人偶。 这不是正常人通常该有的反应,尤其是在发现窗边脱下的鞋子时。 可山田龙之介明显就是这么想的。 他把借口来“寻找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妻子”的诸伏景光拉到他的套房门前,声音颤抖着告诉他: “你的妻子是人偶。” 诸伏景光:…… 这个世界怎么了? 可能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欲言又止,山田龙之介却突然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曾经看到过,有一个女人就在我眼前,活生生地变成了人偶。” 诸伏景光一怔,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房间的门响了两声。 有人在敲门。 因为带着诸伏景光急匆匆地走进来,山田龙之介并没有来得及关门,此时房门大开,诸伏景光看到一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山田龙之介门口。 在他的身后,一个小孩子也跟了过来。虽然身上穿着蓝色条纹的睡衣,但这个小男孩却精神抖擞,好奇地向门内张望,丝毫看不出半点睡意。 诸伏景光惊讶地认出了那个小男孩:“工藤君?” 那个站在门前的男人听到这个称呼先是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情,然后了然:“这位先生,你和新一认识?” 诸伏景光点头:“白天见过一面。” 工藤新一给诸伏景光介绍道:“这是我爸爸,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向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关切地问道: “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们听到了声音,所以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看到走廊对面半开的门,诸伏景光意识到工藤父子两人应该就住在对面的房间中,这才会在听到声响的时候过来查看。 “工藤优作?”山田龙之介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写推理的人?”、 工藤优作微笑道:“有名不敢当,但我的确是一名推理家。” 对于大人之间的客套,工藤新一并不感兴趣。 小少年对于事件有一种天生的渴望和热忱,他侧身转过父亲和门之间的空隙,跑到客厅里查看情况。 当看到那双摆在半开的窗边,位置显眼的鞋时,工藤新一良好的记忆让他认出了这双鞋:“这、是沙罗姐姐的鞋吗?” 总算有人提到这一茬,诸伏景光暗地里舒了一口气,装作惊讶地看向那里: “真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山田龙之介也知道半夜时分,和别人的妻子共处一室有违伦理,他的声音弱了弱,说道:“之前,绿川夫人在我这里。” “我们只是在一起看球。”他强调道。 而后,发现这个解释听起来就很牵强,山田龙之介指着客厅中央的电视说:“你看,现在还在播放我们之前在看的下半场比赛。” “看到一半,我听到好像有人在敲门,就出去看了看,发现没人然后回来时,她就不见了。”山田龙之介用手指向地板上散落的一个人偶,声音不稳。 “就只留下这个,她一定是变成玩偶了。” 诸伏景光认出在山田龙之介指向的,的确是贝尔摩德送给沙罗的那个酷似安娜贝尔的诡异玩偶。 留着短须的男人沉吟片刻,委婉地指出:“我想应该不是这样。” “不是不相信您,但我妻子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日本人,但您手上的——应该是个西式玩偶吧?” “......” 听到有人顺着自己的思路提出了合理的疑问,一直认为自己不被相信的山田龙之介慢慢冷静下来,狐疑地看了看那个人偶,一时语塞。 好了,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心想道,这下应该可以按着他们的计划走了。 接下来,只要对话题的走向稍作引导,把“妻子”的失踪怀疑到山田龙之介的身上,山田就很有可能找到他雇佣的那名侦探来调查这个事件,让几人发现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侦探是谁。 这样,他们就可以在盗取资料的时候也避开这个人,避免山田龙之介察觉到资料已经被查阅和替换。 “山田先生,我的妻子现在不知所踪,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更别提她的鞋子还摆在你的房间中——” 诸伏景光摆出一幅严肃又焦急的神情说道。 话刚说到一半,山田龙之介也渐渐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像是什么样子,他辩解道:“我刚才真的出去了,不知道你的妻子发生了什么。” 诸伏景光皱紧眉头,正待再开口,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 工藤道:“请不要着急,我认为绿川夫人还活着,而且—— 他敛着锐利洞察的眼睛藏在镜框后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继续道:“我认为她应该是自己跳下去的。” 诸伏景光愣住了。 在计划中,他们确实在现场留下了一些证据,能推导出香槟其实并没有死这个事实,毕竟如果真的出了人命的话,难免会牵扯到警察。 可是,这些证据都是很隐蔽的,而且需要香槟的亲自参与。 而此时,香槟可能还在和zero接头,还没有换上侍者服隐藏在人群中。他们布置的现场却已经被这个叫做工藤优作的男人看穿了。 更麻烦的是,这个能够一眼看穿现场布置的家,并不是山田龙之介请来的侦探。即使住在相邻的房间中,他们显然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彼此。 但戏还是要演的。 诸伏景光迅速反应过来,他故作欣喜地猛然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那我的妻子现在在哪里呢?” 只要香槟没有上来,就能暂时拖延一阵时间,现在山田龙之介的两个保镖已经就就位了,还差那名被他聘请来的侦探现身—— “不用惊慌,我想绿川夫人现在应该混在船上的服务生中,也许有一名认识她的人在给她做接应也说不定。”工藤优作安慰道。 “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和你一起到船上的员工宿舍看一看。” “……” 诸伏景光僵硬了。 这个男人是怎么连计划中香槟最后现身的位置都能推断出来的? 唯恐被工藤道:“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罢,诸伏景光朝工藤父子以及山田龙之介迅速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出门外。 出来的时候他向四周环顾一圈,却失望地发现,外面并没有那个所谓的“侦探”的身影。 离开这里之前,他隐约听到那个小男孩和他的父亲工藤优作,询问起山田龙之介曾经见过的女人变成人偶是怎么回事。 ———— “这个工藤优作是什么人?” 莱伊沉着地问道。 此时,四人都聚在莱伊的房间中,准备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波本拿出手机在搜索框中打了几个字,把维基百科的界面扔给莱伊: “有名的推理家,据说帮助警察破获过很多案子。” 苏格兰把从山田龙之介房间中拿回来的人偶,递给翘首以盼的沙罗,同时皱眉说道: “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很难实施。” 莱伊的目光刚触碰到屏幕界面,就收了回来,他把日文。” 波本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莱伊没有理他笑声中的嘲弄意味,淡定地问道:“那他说曾经见过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变成人偶是怎么回事?” 苏格兰皱起眉头,回想起自己在网络媒体上查到的信息: “大约八年前,山田龙之介曾经和几个人一起去登山露营,他们是五个人去的,却只有四个人回来。 “有一名女性在那个过程中失踪了,她和另一名女性同住的帐篷里就只剩下一个家人送给她的玩偶。” 波本摸了摸下巴,陷入思考:“失踪?” 他拿出手机,开始不知道在上面敲打什么。 苏格兰点头:“至今人或者尸体都没有被找到。” 莱伊眯起眼睛:“那为什么,山田龙之介会说,那个女孩是在他眼前变成人偶?还有,如果是在帐篷中失踪,帐篷中住的另一个女孩为什么没有知觉?” “我找到一篇当时的报道。” 波本晃了晃手机,能看懂日语的苏格兰凑了过去,莱伊则静静在原地听他的发现。 “当时的五人,除了失踪的女人和山田龙之介,还有一对情侣,女方也就是和失踪者住一间帐篷的人,那个夜晚他们去了其他地方,因此没有在帐篷中,第二天回来就发现帐篷中的另一个人不知去向。” 随着苏格兰的转述,波本慢慢向下滑动手机屏幕,突然,他们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他。”苏格拉惊讶道。 莱伊挑起一边眉毛,凑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在一张搜救图片中,背景角落里出现了船上和山田龙之介接触的那对兄弟其中之一的侧脸,他穿着登山服和靴子。 从穿着上能推断出,他应该是当时一起上山的五个人之一。 是巧合吗? 看着纷纷陷入沉思的三个人,沙罗清了清嗓子。 “......” 没人理她。 “那个,我说——” 只有苏格兰抬头看她。 不敢对着莱伊的脸说话,沙罗的目光漂移在波本和苏格兰之间,试图拿出职场前辈的威严,但显然不是很成功: “你们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又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任务该怎么办。” 啊。 三个卧底警察不约而同地想道。 职业病犯了。 看到案子就想破。 幸好莱伊/波本和苏格拉也没有察觉到,并不知道对方也是卧底的三人同时想到。 “所以呢,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在场的四个人里,只有沙罗并不关心那桩八年前的旧案。她只想赶快完成任务。 波本耸了耸肩:“不要紧,资料拿到手之后,下船直接把人杀了吧。” 莱伊质疑地看着他:“在你们动手之前,那个侦探就会告诉山田龙之介。” 波本从容轻快地说道:“那就把山田龙之介和那个侦探都杀了,一个在船上动手,一个下了船之后再杀。” 连组织都没有要求的灭口行为,面前的金发男人就像在谈论晚餐吃什么一样愉快。 莱伊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卧底在组织中的fbi探员,不希望有本来能够避免伤亡发生,于是找了个理由,提醒波本道: “在贝尔摩德的计划中,山田龙之介应该是活着下船的。” 暗藏讽刺地看了莱伊一眼,波本轻笑道:“既然你有顾虑,就不用动手了,和香槟一起去找贝尔摩德吧。我和苏格兰就能对付。” 行为肆意,拿玩弄人命找乐子,在自己的意愿下对组织的命令视若无睹。 莱伊发现组织中关于波本的每条传闻都是真的。 正当他准备再说什么,香槟的声音却突然冒了出来。 “你绝对会进监狱的。”她平静地宣布道。 “是吗。” 波本不置可否地笑道。 当然。 我确实会进监狱。 在把你拷进去的时候,我就是那个走在旁边的警察。 第69章 酒厂打工 48 隔天晚上,就是铃木集团此次游轮之旅最重要的一个时间点。这个夜里,他们会经过一片海域。据说每隔五年,当海风穿过的时候,这片海域会出现类似女人吟唱的声音。 在以前,这种声音被出海的渔民认为是海妖的歌声,所以这片海也被称为“海妖之歌”。 铃木集团出于想让所有人都一起聆听海妖之歌的考虑,于是以宴会的形式邀请船上乘客共度这个夜晚。 游轮上有一个宽敞的宴会厅,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在铺满淡金色壁纸的大厅中,灯光从各个地方的水晶吊灯洒下,流光熠熠,灿烂恢弘。 在大厅的一角,依旧穿着素色和服的沙罗,顶着那张貌美而呆板的面孔,用目光搜寻着宴会厅中的人群。 宴会厅中的人不少,人声嘈杂,但沙罗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漂亮的白衣女人,还有和山田龙之介有过接触的两兄弟。 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对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不是绿川小姐吗,真是有缘分,我们又见面了。” 毛利小五郎端着一杯酒从人群中挤到沙罗面前,惊喜地看着她。 顺着沙罗的目光看去,毛利小五郎的目光也放在了那个白裙子女人身上。 他感叹道:“绿川小姐和相治小姐都是美人啊。” 一个长得古典精致,一个像是文艺电影的女主角,带着一种忧郁的美感。总之两人美的各有特色。 沙罗非常认同地补充道:“相治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身材和气质都很好,喜欢穿白裙子这一点也很棒。” 毛利小五郎深以为然地点头。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沙罗迟钝地反应过来,毛利小五郎刚才好像叫出了相治理绘的姓氏。 和任务有关,沙罗顺便问了一句:“毛利先生认得相治小姐?” 听到美人问他问题,毛利小五郎没有任何防备,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托盘而出:“当然了,相治小姐也是一名侦探,我们曾经合作过,那次还是我主要破获的案情——” 刚留起两撇小胡子的蹩脚侦探一边自吹自擂,一边想去看美女的反应。可当他侧目的时候却发现,沙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 当沙罗急匆匆回到她和苏格兰那一桌时,苏格兰正在和对面坐着的一个穿灰色西装,带黑框眼镜的男子交谈。 圆桌坐着四个人,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两个小孩子,正是穿着合身的白色小西装的工藤新一和他的青梅竹马毛利兰。 看到沙罗的身影,工藤新一成熟地向她点头问好,毛利兰则高兴的向她挥了挥手: “啊,是沙罗姐姐!” 苏格兰停下与工藤优作的对话,朝沙罗微微一笑道:“你回来了?” 实际上,他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沙罗的突然到来,打断了他和工藤优作的对话。 这个推理家敏锐的让他心惊。 看似只是在拉家常一样的闲聊,可三言两语之间。苏格兰能感觉到,工藤优作实际上是在隐晦地试探他。 推理家谈笑风生,态度自若。问的都是在船上的一些小事和他们这趟旅途中的体验。 如果是其他组织成员也许并不会察觉到什么,可巧的是,苏格兰是一名混迹在组织成员中的卧底警察。他几乎瞬间识别出,这是便衣警察和卧底在交谈时套取信息常用的话术。 此时,卧底警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工藤优作的名字了。 警校教科书封面第二页。 工藤优作的名字在参与编写和特别感谢的那一栏。 诸伏景光:…… 居然在卧底的时候,得到警校教材的作者之一的“亲身教学”。 真是奇妙的际遇。 按着套路,从工藤优作的问题倒推回去,他猜测,男人已经发觉他和沙罗并非表面上的夫妻关系,甚至还怀疑到了曾和他谈话的莱伊身上。 真是恐怖的推理能力,苏格兰谨慎地想到。 和工藤优作的周旋,中间存在这十几年阅历和经验的差距,已经开始让他渐渐吃力起来。 幸好就在这时,沙罗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否则,苏格兰恐怕自己真的会不甚露出破绽。 这样不仅要麻烦公安部的同事出面和工藤优作解释,而且在这搜独自航行的游轮上,如果有一个人推测出了他们几人的身份并被真正的组织成员莱伊和香槟得知,难保会对工藤优作做出什么封口的举动。 苏格兰如释重负地看向沙罗的方向,却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异常,疑惑地蹙起眉头,他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沙罗看了一眼毛利兰、工藤新一以及正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人的工藤优作,朝苏格兰招手。 苏格兰眨了眨眼离开座位,向两个小孩子和工藤,请允许我离开一会儿。” 两人走到一边,苏格兰谨慎地让香槟背向工藤优作的方向,他自己也找准角度侧过身,让自己的脸部下方刚好被一株盆栽的枝叶挡住,尽力避免了工藤优作读取他们的唇语的可能性。 “怎么了?”苏格兰放轻声音问道。 “毛利先生告诉我相治小姐是一名侦探。”沙罗把这个让她精神一振的消息告诉苏格兰。 苏格兰惊讶地挑了挑眉。快速问道:“波本和莱伊知道吗?” 沙罗摇头。 苏格兰快速的点了一下头,他掏出手机想把这个消息发给波本和莱伊,瞟了一眼他们所在的方向。 苏格兰和莱伊分别坐在山田龙之介两侧的圆桌,把任务目标夹在当中。 此时,波本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站在莱伊的身边,趁着上酒动作的掩饰,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也许是察觉到了苏格兰的目光,波本若有所觉的抬起头,隔着山田龙之介的桌子与苏格兰,他的对视。 金发侍者的目光闪动一瞬,苏格兰会意,顺着视线方向看去。发现那个白衣女人、与八年前失踪案件相关的两兄弟,就坐在山田龙之界侧方的圆桌上。 局面变得有些复杂了,苏格兰环视一周,想到。 山田龙之界的前方是来伊,后方则是苏格兰和工藤优作,侧方是白衣女人以及两兄弟。而和他同坐一桌的,则是那个假冒的富二代和他的管家。 苏格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总觉得这个画面有哪里不对。 看向一边的香槟,却发现她正在盯着那个叫做毛利兰的小女孩发呆。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苏格兰叹息一声,将沙罗从毛利小五郎处听来的信息分别发给波本和莱伊,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了,沙罗,你在看什么?” 在公共场合,他们一般都只叫对方的名字,而非代号,以减少引起怀疑的可能。 “那个小女孩——” 想起莱伊之前说过的话,苏格兰心中一紧,心想着,该不会香槟也对小孩子有恶意? “仔细看看,她的刘海挺奇怪的。” 沙罗歪着头评价道。 毛利兰的刘海有一端比较厚,翘起了一个尖尖的小角,这让她想起萩原一直保持偏分的额前刘海。 苏格兰:…… 应该是他想多了,香槟也不像是会有“厌恶”这种感情的人。 但事关小孩子的性命,苏格兰告诉自己必须更加谨慎,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走近一步,严肃的盯着沙罗的双眼。 “香槟。” “不要将多余的人扯进任务。” 他保持着冷静客观的声音说道,搬出最能让香槟乖乖听话的一个人:“贝尔摩德说这次的任务需要保密。” 香槟好像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苏格兰知道自己不得不说的更清楚一些。 他不觉得对沙罗提起工藤道:“你和那两个孩子走的太近了,不要伤害到他们。” 这好像有点歧义,不像是组织成员能说出来的话,于是他补充道:“不要伤害到他们,那个男孩儿的家长对组织来说,会是个麻烦。” 苏格兰觉得自己渐渐掌握了和香槟相处的诀窍:拿组织的利益去做引导她行动的诱饵。 香槟表现得不太聪明,而且对他和莱伊有一种莫名的顺从,苏格兰暂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这足够让他和她搭档的过程有机可乘,能够为自己真正属于的阵营谋取信息和筹码。 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暂时。 ...... 萩原的朋友和他一样脆弱,沙罗叹气道。 “我知道了,如果我伤害别人,你会受伤。”她习以为常地说道。 苏格兰心中一紧,还以为香槟识破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他绷紧下颌,严肃地看着沙罗说道:“我只是不希望这次行动失败。” 沙罗耸了耸肩:“我不会伤害别人的。” 苏格兰看向她,却看到她的神情不似作为。 这让他想到这次任务几天前,组织中曾经有过一种传言: 琴酒已经对香槟在达成任务目标中越来越心慈手软的行为感到不满。 他此刻有点相信这个传言的真实性了,但这是否是琴酒的不满,却有待考证。 仔细想想就会知道,琴酒一直以来对沙罗的容忍都是基于沙罗的某种“特殊”,是因为沙罗对组织的某种作用,这种作用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直想弄明白的。 尽管暂时对这个问题没有头绪,但诸伏景光知道,琴酒对组织和boss有着绝对的忠心。对沙罗的这种态度上的宽容并非来自琴酒本人,而该是来自组织boss的授意。 如果沙罗开始被琴酒疏远,那么就说明,她已经开始被组织boss忌惮。 或者说,她对组织的作用已经不如从前了。 第70章 酒厂打工 49 “你真的很帅诶!” 安室透看着走在他身边的小女孩,扬起了一个带着疲惫的笑容,提醒道:“园子小姐,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谢谢你的夸奖。” 铃木园子耸了耸肩:“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嘛。” 莱伊向安室透这边投来促狭的半个微笑,安室透用灰蓝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黑发男人。 安室透耐心地半蹲下身,平视着铃木园子的眼睛,微笑道:“园子小姐,我还有工作,这里人很多,如果你一直跟着我,磕到碰到的话你的父母也会担心的。” “所以,去找你的同龄朋友一起玩,好吗?” 安室透知道铃木园子在船上还有另外两个朋友,是小女孩自己无意之间透露的。 铃木园子看了看他,决定不让面前的这个顶级池面为难:“好吧,我去找小兰他们好了。” 虽然铃木园子有点不情愿,但安室透是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怕这个小女孩总跟在自己身边,不仅做任务不好做,而且还会有牵连到她的危险。 更别提莱伊这个厌恶小孩的人也在附近,对于园子来说危险翻倍。 安室透微笑着看着铃木园子走向另一个方向——然后去了香槟的那一桌。 金发卧底警察放松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 香槟可是在那一桌啊。 怎么回事,刚入龙潭又入虎穴? 不过因为苏格兰也在那一桌,安室透相信自己的幼驯染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几个小孩子。饶是如此,他还是不禁又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才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 铃木园子朝自己的两个朋友的方向走去,她刚坐在毛利兰身边的座位上,就听到留着长发的女孩说:“园子,你又去找那个金发的大哥哥了?” 铃木园子用小手把头上的发卡正了正,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他真的很帅吗。” “——喂,你小子那是什么表情?” 虽然分别坐在毛利兰的左侧和右侧,铃木园子还是眼尖地看见了工藤新一露出的三角眼。 工藤新一摆了一个无辜的手势,向她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干。 看着抱起双臂的铃木园子和故作无事发生的工藤新一,毛利兰又一次充当起了两个青梅竹马之间的沟通桥梁,她有点生硬地转换话题道: “园子,你一个人来这里和我们玩真的可以吗?我刚才看见你的父母在前面欸。” 铃木园子撅起嘴:“我才不要跟着他们去客套。铃木集团有我父母去应酬就够了,我还小,再说次郎吉叔叔还不是一样很闲。” 毛利兰轻轻推了推铃木园子的肩膀,无奈道:“园子,不要这么说你叔叔啦。” “我说的是事实嘛。” 铃木园子没有丝毫反省意味,满不在乎地说道。 铃木、园子、次郎吉叔叔。 苏格兰把这些词语联想在一起,惊讶地想着,原来这个小女孩竟然就是铃木集团的二小姐,铃木园子。 带着发卡的短发女孩伸长手臂,从工藤新一面前堂而皇之地插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过程中,铃木园子无意间向桌子的对面投以漫不经心的一瞥。 但在看清了苏格兰的长相后,她睁大了眼睛,凑近毛利兰的耳朵:“小兰,你怎么不说你这桌也有一个帅哥啊。” “而且是蓝眼睛的成熟型池面诶,和那个看起来开朗阳光的金发服务生完全不同——” 女孩越说越兴奋,后半句的话已经是用正常音量说出的。 ! 毛利兰捂住铃木园子的嘴,窘迫地说道:“园子,你不要说的这么大声啦。” 在他们的对面,沙罗慢吞吞进食蛋糕的动作也停滞下来,她震惊地看向这个带着黄色发卡的小女孩。 她刚才说了什么,阳光开朗的金发服务生? 波本吗? ——可阳光开朗?! “这个词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吗?” 咒灵停下进食的动作,谨慎地问坐在她身边的苏格兰,虚心求教道。 苏格兰叹了一口气,他的左手像是流水线上工作的机器一样流畅自然,以撑在桌面上的手肘为支点,若无其事地给沙罗递上又一盘的蛋糕,希望能继续堵住她的嘴。 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那种睿智的目光让苏格兰有点发毛。但他又不能借故离开这里,一方面要盯着山田龙之介,另一方面,如果把香槟留在这里的话,脑子不太好使的她说不定两句话就把他们的底泄了个干净。 苏格兰又坐着的离沙罗近了一些,尽量回避工藤优作的视线。 “哥哥姐姐感情真好。” 毛利兰看着苏格兰的举动,眨了眨眼睛说道。 铃木园子羡慕地点点头。 而穿着小西装的工藤新一则用怀疑的眼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 大概还在怀疑他们是形婚吧。 苏格兰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三个小朋友不管在想什么,大概都通通错的离谱。 ———— 卧底警察刻意回避了工藤话。 面带微笑的家冷不丁地向沙罗说道:“之前夫人失踪的时候,绿川先生很着急呢。” 沙罗抬头看了他一眼:“哦。” 工藤优作微微扬了扬眉毛,惊讶于自己没能从她的举动中看出任何信息,就像是这句话无法造成这个年轻女孩的任何情绪波动。 没等他继续,铃木园子却扶着桌子,挺直上半身,看向沙罗和苏格兰,好奇地问道:“失踪?” 沙□□巴巴地背出准备好得台词:“因为我家先生太沉浸于工作了,我想让他重视我一些,就策划了一起伪装成自杀的失踪。真的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苏格兰:……说这种事的时候,你的语调有一点起伏比较好。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倒吸一口凉气,可能是没想到面前的年轻夫人看起来心平气和,却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来引起丈夫的注意。 “自杀?” 毛利兰结结巴巴地问道。 沙罗平静地点点头:“跳海。” 铃木园子发出一声惊呼,凑近了看看沙罗:“你没有受伤吗?” “受伤......” 沙罗摸了摸自己唇角,恍然大悟道,“好像有。” 连苏格兰也皱起眉,却听到沙罗说:“我的味觉受伤了。” “……味觉?” 沙罗点头:“在海里吃了一条很难吃的鱼。” 苏格兰:…… 他就不应该问。 倒是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纷纷笑起来,就连一直试图维持严肃的小侦探工藤新一也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原来你是在讲故事啊,我们差点信了欸。” 铃木园子兴奋地说道。 沙罗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刚想说她没有讲故事,手腕处却传来了一阵压力。苏格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此时微微用力。 “怎么了?”沙罗茫然地说道。 苏格兰很想扶住额头。他差点忘了香槟的异常,以她的……常识,绝对有可能不知道这是让她将错就错的意思。 无奈之下,蓝眼睛男人又拿了一块蛋糕推到沙罗面前,言简意赅道:“没事,再吃点。” 沙罗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蛋糕。没什么好奇心地耸耸肩,继续埋头吃饭。 “这好像是沙罗姐姐吃的第七块蛋糕了。” 毛利兰悄悄地跟她的小伙伴们耳语道。 铃木园子羡慕道:“平时妈妈都不让我吃完一整块,会长蛀牙。” 苏格兰听到,眨了眨眼,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心虚。 另一边,和小孩子们的反应完全不同,工藤的可能是真事 绿川修和绿川沙罗,还有那个和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关系的,装成美国人的混血男子。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原本工藤优作怀疑他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 见几个小朋友开始叽叽喳喳聊起学校的事情,而工藤优作的盘问也看似暂时偃旗息鼓,推理家开始自在地啄饮起红酒,苏格兰也松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越过山田龙之介的位置,落在莱伊的那一桌 下一秒,苏格兰慢慢皱起眉。 他发现莱伊的位置并没有坐着人,原本坐在那里的黑发绿眼的男人不知所踪。 并且,苏格兰的视线在大厅里不着痕迹地掠过一圈:他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金色脑袋。 就在他拿出手机准备询问另外两人去向的时候——大厅的灯连带着轮船上的灯突然全部同时熄灭。 浓稠厚重的黑暗顿时吞没了整个宴会厅。 ————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类似的问句不断在众人之间重复着,突然而来的意外让所有声音都变得慌乱,不到一分钟就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嘈杂的声浪。 “砰——” “……” 一声枪响让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都呆在自己的座位上,值钱的东西接下来放在旁边,继续说话。 “把手机的灯光关掉,敢发出来一点光亮,就杀了你们。” 一道嘶哑的声音在大厅中央的方位响起。 第71章 酒厂打工 50 在听到枪响的那一刻,苏格兰猛然从座位上起身,在一片黑暗中,他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定位了对面的三个孩子的位置。 卧底警察小心地绕开香槟,扑过去,将一个小小的身躯护在怀里。 凭借着扫落在他颈侧的头发长度,诸伏景光认出这是那个带发卡的小女孩,铃木园子。 “别怕。”他轻声安慰着怀里发出小声尖叫的小女孩。 “绿川哥哥?这是什么声音?!”铃木园子声音颤抖。 “园子,先不要出声,我会保护你们的,好吗?” 铃木园子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头,人群慌乱的声音将男子沉着温和的话语隔绝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小女孩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兰她们还好吗?” 这也是诸伏景光所担心的,他的眼睛适应了一些黑暗大概能看到眼前半米的位置。 铃木家的宴会厅挂着厚厚的窗帘,隔光效果极好,之前给将大厅中的灯光全部拢在房间中,此时却是造成了反效果。 诸伏景光把铃木园子挡在身后,向另一边伸出手却摸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臂膀。 他愣了一下,试探到:“工藤先生?” 片刻的安静后,工藤优作严肃的声音传来:“是我,园子还好吗?” 诸伏景光愣了愣,工藤优作听起来......很信任他。不久之前的那些心照不宣的试探完全消失了。 是他下意识保护园子的动作被工藤优作看到了吗? 尽管困惑于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卧底警察还是迅速反应到:“她没事,小兰和新一君在你那里吗?” 工藤什么?不远处,一道飘忽的女声悠悠响起。 诸伏景光猛然转头,认出这个声音:“沙罗?” 并不受黑暗影响的沙罗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诸伏景光其实看不见她。 “呆在原地。”诸伏景光冲沙罗说到。 “哦。” 沙罗听出他的语气不似以往,但没什么好奇心的咒灵并没有探究的欲望,她平静地坐在原地,意识开始放空。 ———— 在那声枪响之后,大厅陷入一片混乱,有人不停地说着他会把财物交出来,不要伤及他和家人的性命。但自那之后,开枪的那个沙哑嗓音的男人再也没说过什么。 一个安静的、掌握有致命武器的,却不知行踪的匪徒,显然加剧了人群的恐慌,角落里开始响起惊恐的啜泣声。 “你有带武器吗?” 接着桌子的掩护,工藤优作凑到诸伏景光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耳语道。 诸伏景光一惊。 工藤优作在他出言否认之前,又补充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不用表态,用是和否回答我就可以。” 他知道了,诸伏景光惊骇地想道,就在枪响的一瞬间,工藤优作不知道依据什么,竟然推断出了诸伏景光大致的情况。 “......” 大厅里有太多人了,而且还有很多陷入不安和恐惧的小孩子。 诸伏景光也曾陷入这种情况,自己处于危险,不仅没有反抗能力,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面前被害。 那是困扰了他十余年的阴影,是他难以反抗无法摆脱的梦魇。正因如此,诸伏景光曾经向自己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小孩子再陷入相似的绝望处境中。 工藤优作和警方有密切联系,应该值得信任。 纵使诸伏景光还想再谨慎一些,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容他多做确认了。 诸伏景光闪念而过,几乎是瞬间下定决定,他用手轻轻盖住铃木园子的耳朵,严肃道:“在休息的房间里,但我不方便出手。” 从朦胧的轮廓,诸伏景光能看出,工藤道:“我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工藤优作并不意外地接受了这样的回答,心中清楚诸伏景光不可能对他完全坦诚。他揽着两个孩子的头,把头凑到诸伏景光的耳边耳语几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随即,光明突兀地重回视线。 ———— 所有人都被视野中突如其来的曝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忍住眼部的不适,诸伏景光强睁开眼睛,首先检查了周围三个小孩子的状况。 铃木园子的脸色发白,跌倒在地上,还没有缓过神来。 毛利兰捂住耳朵,一头扎在工藤优作的怀里,显然被吓到了;她身边的工藤新一却没有几分惧色,警觉地眯起眼睛,迅速查看四周情况的样子和他的父亲极其同步。 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这边跑来,诸伏景光先是警惕地调整自己的姿势,准备还击,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这个急匆匆赶来的男人是毛利兰的父亲,毛利小五郎。 卧底警察和工藤优作对视一眼,朝工藤优作点了点头。 随后,他轻柔地将铃木园子放下,半俯下身子,消失在宴会厅的一角。 工藤优作拍了拍铃木园子的脊背,将毛利兰交给神色紧张的毛利小五郎,和这个前刑警简短地交换了当前的情况。 “山田龙之介受伤了。”毛利小五郎严肃道。 工藤优作并不意外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颌,他扫视了一眼场内的情况,视线在山田龙之介那一桌停留片刻,看到男人肩膀上向外淌血的伤口,若有所思。 ———— 会场中,渐渐有人反应过来这一场黑暗带给他们造成的损失。 “我的手包不见了!”不仅一个人这样惊叫道。 工藤优作听着这些慌张的声音,一个结论渐渐在他脑中成型。 工藤新一看见自己父亲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推理又慢于这个男人,他不服气地皱起眉头,问道:“刺伤他的人是谁?” 这一次,推理家却没先回答儿子的问题,他摸了摸工藤新一的头顶,却附在毛利小五郎的耳边,向他交代了自己的计划。 毛利小五郎露出一副极其吃惊的表情,出于对老朋友的信任,他迅速点了点头,但看着怀里紧紧攥住他的衣服的毛利兰犯了难。 工藤优作转过头,看向一直坐在原地的沙罗。 “沙罗小姐,可以帮忙照顾这几个孩子吗?” 沙罗缓慢地眨了眨眼,视线渐渐聚焦在几个小孩子的身上。 他们在害怕,咒灵心想。 这个房间的所有人类身上,都散发着香喷喷的恐惧,这让咒灵的心情变得很好。面对工藤优作的请求,她很是顺从地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了。” 毛利小五郎迟疑地看着沙罗。 ——恕他直言,以这位美丽小姐纤瘦的体格,自己家的丫头保护她的几率可能还更大一点。 工藤优作看出他的顾虑,好笑地摇了摇头:“我们把那几个人控制住,会场里就不会再有其他危险了,这里很安全。” 毛利小五郎终于点点头。 工藤道:“带着小兰和园子呆在沙罗小姐身边,你能保护好她们的,对吗?” 小少年坚定地点头。 推理家揉了揉儿子的头。 ————— 山田龙之介正在大声□□着,鲜红粘稠的血液从他的肩膀处不断流淌而下,他的面色愈发苍白起来。他的保镖之一正在用餐桌上的餐巾给他紧急止血。 相治理绘提着裙角走到他面前,山田龙之介神情痛苦得有些扭曲,他哑声问道:“相治,你能调查出是谁袭击我吗?我要让他好看。” 相治理绘默默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皱起眉毛,劝道:“我已经有头绪了,不过你现在伤的很重,这里有药先给你用一点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管膏体状的药水,山田龙之介的保镖之一在山田龙之介的授意之下,正要将药膏接过来,却中途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握住手腕。 相治理绘蹙眉,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你是谁?” “工藤优作。”工藤优作温和地答道。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相治小姐,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故意伤人和谋杀是不同的。你已经错过一次,不要一错再错。” 在他背后,山田龙之介因为痛苦而变得混混沌沌的脑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警觉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相治理绘,重复道:“谋杀?” “刚才伤我的,是你?”山田龙之介惊愕道。 相治理绘愣了半秒钟,不露痕迹地把药往身后藏了藏,说道:“山田先生,是你雇我帮你调查的,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就怀疑到我身上,是不是不太合理?” 山田龙之介噎了噎,他的目光在相治理绘和工藤优作之间转了转,最终还是坚定道:“工藤优作先生的推理不会有假,一天前我还亲眼见过。” 他指的是沙罗跳海的那个事件,工藤优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事件全貌,山田龙之介又在网络上检索了这位推理家的名字,发现工藤优作协助破获的案件几乎都是大案要案。、 此时的他,在自己雇佣来的私家侦探和国际知名的推理家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相治理绘看到他的反应,心中明白了七八,她咬了咬牙,说道:“看上你的另有其人,你没看到吗,很多人的财物都被偷了。 “你的伤也一定是因为你不肯交出手表,所以被那些人恼羞成怒之下刺伤的。” 工藤话,枪声也只有一声响动,所以相治小姐为什么会认为劫匪不止一人?” 相治理绘终于忍不住了,她转向他的方向,戒备地问道:“你跟山田先生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总针对我?” 工藤优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讲起了发生在两个月之前的一桩杀人事件。 在东京的千叶市,一个男人被杀死在自己的家中,他的房门没有破损的痕迹,警察推断他与凶手是熟人,或者只少并不会感受到凶手的威胁性,才会直接让她进门。 案件调查了一个月,始终毫无进展。因为男人是日本政坛人物,影响力很大,警方不得不邀请工藤优作介入调查。 这时,男人的妻子也给警方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她在收拾丈遗物的时候,发现书房的一个抽屉中有被翘过的痕迹,里面装着的只有写有山田龙之介地址的信封,而信件本身却不翼而飞。 工藤优作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了男人和山田龙之介之间的联系: 八年前的一起登山事故,以及那个从没有被找到的女孩。 “——相治小姐,那个失踪的女孩,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吧?”工藤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闪向山田龙之介的寒光,雪亮的刀刃反射出刺眼的闪烁。 第72章 酒厂打工 51 又是一声枪响。 然后是金属跌落大理石地面的清脆撞击声。 往前冲的惯性让相治理绘差点扑到山田龙之介身上。手疾眼快地,山田龙之介的保镖之一将他拉至身后。 相治理绘踉跄地站稳,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感受到虎口位置的麻痒,才堪堪反应过来,刚才的枪声是因为有一颗子弹打落了她手中的刀。 震惊地看去,相治理绘发现,在这几天中一直试图向她搭讪的那个姓“毛利”的蹩脚侦探,此时正娴熟地双手持枪,面容严肃目光专注地盯着她们的位置。 他的身边,是晕过去的假富二代,也是这起抢劫案的犯案者。 毛利小五郎趁着他的注意力被山田龙之介那边发生的事情吸引过去的时候,手疾眼快地打晕了他,并按照工藤优作先前的交代,找出了那把被黏在桌底的手木仓。 看着相治理绘不可置信的眼神,工藤优作从容地向她解释道:“在射击项目上,毛利君可是当之无愧的警界传奇人物。” “警察?” 这个词无异于一颗定心丸,又像是滴入油锅的一滴冷水,虽然听不清具体的讨论声音,但沙罗却能感受到,人群散发的那种芳香的恐惧气味,已经明显地减弱了。 【......】 咒灵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没有吃饱。 这声叹气却被她身边的小女孩误认为是出了一口气的释然。 心地善良坚强的毛利兰虽然还没有从刚刚突如其来的黑暗与枪声中完全平复心情,但此时误以为沙罗陷入恐惧的她,轻轻拍了拍沙罗的小臂,安慰道: “不要怕,沙罗姐姐。我爸爸以前是警察,他会保护好我们的。” “这个大叔这种时刻倒是挺帅的。” 铃木园子已经先一步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看到好友父亲未曾展露的一面,女孩辛辣地点评道。 沙罗:可恶,明明是大叔,怎么毛利小五郎就会被小女孩夸帅。 咒灵喃喃自语道:“保护人,很帅吗?” 工藤新一诧异地看她一眼,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小侦探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为了公众的利益牺牲自己,警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职业。” 虽然毛利小五郎已经不是警察了,平时经常不务正业,过着颓废的大叔生活,但那种对生命的保护本能一直留在他的骨子里。 属于警察的本能。 沙罗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她还是觉得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不划算,咒灵的世界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人类真是奇怪,她想到。 为了别人自杀,为了别人被杀。 她看见的人类是这样,她所遇见的人类灵体也是。因为无所谓的自由而甘愿走向死亡,消散之前的愿望仅仅是和儿子说一句话,宁愿消散也不愿意放弃人性成为恶灵。 作为咒灵的她从来不懂,也不能理解。 但萩原是警察,沙罗想到。 萩原不蠢,所以这个职业也许也没有那么糟糕。 ——等等,也许只是萩原不蠢而已,那个卷毛…… 好吧,他也算聪明,就只是比较讨厌而已。 挣扎片刻,沙罗还是在心中不甘心地承认道。 说起来,他们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依旧是最不能让咒灵理解的一点。 就连萩原也会吗? ———— 在沙罗陷入沉思的同时,工藤优作的推理还在继续。 “相治小姐,看来我的推理没有错,在一片黑暗中砍伤山田先生的,以及两个月前杀死另一个人的,都是你对吗 ?原因就是——” “他们杀死了我的姐姐,这就是为什么。” 被枪口指着,刀也掉在地上,相治理绘直直站在原地,一张眉梢下垂的忧郁面孔上,看向山田龙之介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工藤道:“是另一个人做的,山田先生没有动手,你也知道不是吗?” 相治理绘冷笑一声:“但他也没有救我的妹妹。他就只是躲在帐篷里,看着我妹妹失去意识的身体被那个垃圾拖走。” 山田龙之介的大学同学,两个皮肤黝黑的兄弟之一,那个出现在失踪搜索报道照片中的人愕然道:“所以你才会问我,山田那天晚上有没有入睡。” 相治理绘咬牙点头:“你对我说山田龙之介在大学有严重的药物依赖,那天他正好没有带安眠药,第二天还挂着黑眼圈,我就知道他一定看见了。” “也许山田君只是没休息好,他不一定真的看见了你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啊。” 两兄弟之一疑惑道。 相治理绘情绪激动地反驳道:“他一定看见了。他当时和那个人渣往来的信件里面这一点明明白白地写着呢。 “因为那个人家里是从政的,山田就不敢得罪他。居然还编出了那么可笑的故事,对警察说,我姐姐是变成人偶了!” 这个一直让相治理绘疑惑的诡异形容,终于在她无意间从凶手的书房翻出的信件得到了解答。山田龙之介不是没有看到她的姐姐,也不是真的看见她的姐姐变成人偶。 毫无声息的,没有丝毫反应和动作的,软绵绵类似人的形状。 这是人偶的特点,也是尸体的形容。 山田龙之介是因为凶手家里的势力不敢对警方坦白,心中又无法忘记当时隔着帐篷门帘看到的景象,所以才编造出这个说法来掩盖他的慌乱,安慰他为数不多的良心。 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才对人偶如此敏感,以至于发现沙罗不见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却是由她不小心掉在现场的人偶,联想到这个酷似日本人偶缺少表情的美女是变回人偶了。 也许是因为愧疚感的折磨,也许只是因为不断的重复和自我暗示。 说的多了,山田龙之介竟然自己也就信了。 ———— “所以山田龙之介的伤是相治理绘造成的,她是想通过伤口撒上毒药来杀害山田龙之介,然后都嫁祸在她早就发现在船上的盗窃团伙。” 毛利小五郎艰难地理解着工藤是盗窃团伙,但只有一个人?” 留起了小胡子的前刑警看着被他以娴熟的手法绑在椅子上的盗窃匪徒,困惑地问道。 工藤优作耸耸肩:“毛利君不妨想想,为什么在需要安检的情况下,他还能带着枪支上船,又是谁帮他把灯熄灭?” 沉思片刻,毛利小五郎瞪大眼睛:“你是说,这艘船内部的员工也有他们的人?” 工藤的一人,还有那个一直跟在这个人身边的,装成管家的中年人。” 毛利小五郎反应过来:“那留他们在这艘船上岂不是很危险?工藤老弟,我们得赶紧把他们找出来啊。” 工藤优作不徐不缓地耸耸肩:“这种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毛利小五郎“切”了一声,狐疑道:“有什么人能比我这个前刑警更专业吗?” 推理家笑而不语。 当然是你优秀的后辈之一,某个卧底在某种犯罪组织的现役警察。 —————— “苏格兰,是你把那个藏在服务生里的抢劫犯打晕了绑在走廊里的?” 从一片混乱中脱身,波本在 船舷上找到了眺望着海平面的苏格兰。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是一种暗沉的墨蓝色,转过来看向波本的时候,平静中微不可见地带着一点笑意。 苏格兰点了点头。 波本迈了一步和苏格兰靠得近了一点,仗着夜色和四周滔滔不绝轰隆作响的海浪声,他低声道:“那个推理家,是不是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蓝眼睛的男人点了点头:“他猜出来的。” 波本紧皱眉头,非常不赞成地说道:“你不该这么做的。” 十分平静地,苏格兰反问道:“不该默认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该在枪声响起后插手这件事?” 从那双紫灰色的眼睛中,苏格兰明白,幼驯染对于两件事都不赞同。 他叹了一口气:“资料到手了?” 波本迅速点头。 “莱伊呢?” “他跟踪了那个管家,发现他在做什么之后,给我争取到窃取资料的时间后,把电闸拉起来了。” 原来那时候骤然亮起的灯光,是莱伊的手笔。 苏格兰盯着波本看了一会儿,波本吐出一口气,交代道:“好吧,是我告诉他不需要更多时间,让他赶紧把电闸拉起来的。” 苏格兰轻笑道:“你还说我。” 波本不自在地转了转头,声音中还是不赞同:“这不一样,苏格兰。” 他是首先确保了组织任务的完成,才编了个理由让莱伊今早解决掉那个管家。但苏格兰——诸伏景光不一样,他的第一反应是保护现场的人。 不管被保护的是小孩还是大人,这都不像是一个黑暗组织成员能做出来的事。这么温柔的举动,会给他带来暴露的风险。 这一点,一向谨慎的hiro不可能没有想到。 但他还是冒险了,甚至是在香槟面前做出了对那个小女孩的保护性举动。 波本的下颚绷紧,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苏格兰看他,笑着摇了摇头:“谢谢,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样重视那些人的生命。 但他不能没有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诸伏景光做警察就是为了力所能及地保护这些鲜活的生命。 不管是作为诸伏景光还是苏格兰,为了不暴露卧底身份而置无辜的人命于不顾,对他来说,无异于本末倒置。 “……” 波本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妥协地放松了紧绷的臂膀,他垂下双手,一手搭在栏杆之上,和苏格兰一同眺望这片日本海。 等明天的朝阳升起,这艘船上的人会有一个噩梦般夜晚的记忆。 但他们都会好好地活着。 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会作为波本和苏格兰继续活着。 第73章 酒厂打工 52 波本走了。 隐藏在船桅阴影中的沙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的存在感太低,所以无论是波本还是苏格兰,都没有发现过她的存在。 沙罗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也不是很感兴趣,会呆在这里,也只是怕波本对苏格兰不利。 波本走了,沙罗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夜间的海面云气缭绕,水雾翻腾,苏格兰身边跟着的那个女性灵体变得愈发虚幻缥缈,沙罗知道,她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咒灵可以转身就走的,她不觉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但面向着大海的苏格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悲哀伤感的气息,她犹豫了。 沙罗向那个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灵体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有人伤害他?我就知道波本有问题——】 女性灵体摇摇头,尽管已经不是人类,她还保持着生前的习惯。 【是我和他的爸爸。没有保护好他,是我们的错。】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论调,“保护”。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沙罗会觉得,咒灵想保护一个人类一定是因为脑子被那群奇怪的咒术师大坏了,但现在—— 女性灵体散发出一种浓重的悲伤,沙罗对这样复杂的情感无法理解,但她能感知到,这和苏格兰身上的气息非常相似。 她看起来很虚弱,看向苏格兰的眼神中充满着眷恋和遗憾。 【……如果你想,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力量,让他能看到你。】 沙罗犹犹豫豫地说道。 对分出自己的力量这件事,咒灵没什么经验,这是降低她的生存率的事情,尽管不久前的抢劫事故让她足以“饱餐一顿”。 女性灵体凝视着她的面容,沉默许久:【谢谢。】 一种看起来粘稠无比的黑色胶质物从沙罗的手上流出,在空气中慢悠悠地划出一道弧线,直至没入女性灵体的体内。 随着轮船的航行,破开浪花的声音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 这是海风回荡在看不见的岩壁之间传出的声音,回声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暗蓝色的模糊礁石上似乎有无数只海妖破海而出,坐在上面吟唱着低哑婉转的异族之声。 白雾弥漫,苏格兰疑惑地左右看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这样的声音和景象,就像是他无意间踏入另一个维度。 在转身的同时,蓝眼睛的男人看见了一张面孔。 诸伏景光几乎认不出这一张脸了,这个人离开的时候他只有七岁,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人了。 诸伏景光失去她的时间。已经是他们认识时间的两倍有余。 他对这张脸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绝望和痛苦上,所有的负面情感中,只有一丝希望是给他的:她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够活下来。 诸伏景光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张脸上的其他表情,因为只有他们的最后一面,经年累月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和闪回的记忆中。 可现在,他却发现,在这种半透明而虚幻的脸上,就像那个夜晚以前的无数普通夜晚一样,他的母亲美丽的五官上有那么温柔的表情,纵容地向他微笑着。 这就是诸伏景光母亲接受了沙罗好意的原因。 她希望儿子在以后的人生,都记住的是这个平和又充满爱意的表情。 这才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海妖的歌声随风飘来,被白雾吸附着,层层包裹住船上的所有人。 沙罗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心平气和地聆听着诡秘飘忽的海妖之歌。视线投向大海的最远处,通往那里的路上一片漆黑而没有尽头。 比于不远处那种温暖的情感,这种沉沉 的死寂才是咒灵所熟悉的一切。 人类,她想。 ———— 一周后,当沙罗回到家的时候,刚出电梯,就看到自己租住的公寓门前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棕红色的卷发垂落在那个人抱着双腿的小臂上,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坐在门的旁边。 因为沙罗的脚步是在是太轻,知道她走到门前,鞋子闯入那个人的视野,一直在沙罗的门前守株待兔的彦上京华才惊愕地抬头。 眼前的是一个银发绿眼的混血美女,她并不认识,但这个女人眼中的某种似曾相识的空洞神色让她有一种预感。 果然,尽管身材长相都相差甚远,但当混血女人开口时,彦上京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沙罗眨眨眼:“小京华?” 果然是o。 彦上京华的嘴唇颤了颤,她把埋进双臂中的头抬起来,安静地看了这个面容不熟悉的女人两秒。沙罗发现她形状优美的两只眼睛都有着轻微的红肿痕迹。 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短裙的年轻女孩在下一刻直接站起身来,像是乳燕投林一样抱住了沙罗。彦上京华的身高不高,靠进沙罗怀里的时候,狐狸眼女孩的脸颊紧紧贴着沙罗轮廓清晰的锁骨。 沙罗呆滞两秒,察觉到女孩不舒服的蹭动,曲了曲膝盖。 彦上京华发出一声抽泣混合着笑意的声音,把自己从沙罗的怀里□□。 “我分手了。” 彦上京华告诉她。 沙罗不由分说惊呼一声:“分得好!” “……o?” 从一开始见到最好朋友的兴奋和委屈中平静下来,彦上京华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就真觉得那个人因为打小钢珠很差,所以不配和我在一起是吧?” 沙罗严肃地点头,一边转动钥匙把门打开,抵住会自动关上的门板,回头看向彦上京华:“小京华,先进来吧,你穿着短裙会冷的。” 彦上京华和沙罗一起进门,狐疑道:“你的口吻怎么跟我爸爸一样?” “......” “总之,原来早茨慎平是个渣男,他是专门骗婚的。警察找上门来我才知道的。” 彦上京华把自己摔到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语气七分地抱怨着,但眼中的神色倒是很平静。 来找沙罗之前她就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哭过几天了,女孩并不想把自己最崩溃、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示给最好的朋友,那样就太丢脸了。 沙罗看到她的样子,歪了歪头,不熟练地挑起嘴角,说道:“恭喜?” 彦上京华在沙发上躺倒,听到沙罗的话后笑了一声:“果然是o会有的反应呢。” 女孩安静几秒,重新坐起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前率真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颓丧: “不说我的事了——o,你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有好几个身份?” 沙罗为难地皱起眉,想起琴酒冷冰冰的命令:“上司不让我向公司以外的人透露……” 彦上京华倒吸一口凉气:“o,你果然是在从事什么危险的工作!话说,你不会连名字都是假的吧?!” 虚假的身份,虚假的名字,还有随时可以变换的面孔,o该不会是那个国家或者组织的高级间谍吧?彦上京华震惊地想着。 那这个小傻子岂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危险? 沙罗心虚地回避她的视线:“我叫沙罗。” 彦上京华:…… 在多重冲击之下,彦上京华反而淡定下来,她打量了一番银发绿眸的陌生样貌,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你真正的长相?” 咒灵:“……” 她没 有真正的长相。 想起刚才狐狸眼女孩故作轻松的姿态,急于转移彦上京华注意力的沙罗恍然大悟道:“我们去购物吧?” 电视上说,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想去买东西。 可彦上京华听到却疑惑地看向沙罗:“为什么?当然是要去猫咪咖啡馆了。” ———— 事实证明,猫这种东西,就是和沙罗八字不合。 彦上京华微妙地看到咖啡馆中以沙罗为中心,在两米之内空无一猫,好像被划出了一道结界。 她本以为是沙罗第一次来,不太熟练,特意拜托店员给沙罗抱来一只看起来非常温顺的英短,结果一人一猫对视了不到三秒—— 小英短龇牙咧嘴怒吼一声,炸着毛地跑走了。 咒灵平静地看着猫咪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和猫咪这种东西,似乎一直都是两看两相厌。 挺好的,希望继续保持,她冷静地想道。 看着这奇异的景象,连猫咪咖啡馆的服务员都愣住了,她拿着纸笔愣在那里,疑惑的眼神在沙罗周围打转。 彦上京华抱住跳上她膝头的一只沉甸甸的加菲猫,好笑地发现沙罗的视线和加菲猫在空中交汇,然后彼此凝固,好像谁先动就会输给对方一样。 漂亮时尚的年轻女孩接过店员递来的围裙,笑道:“……没事,请不用在意她们。” “真是的,你和一只猫较什么劲啊。” 当店员走了之后,彦上京华一边梳理着跳上桌子又慢吞吞趴下的加菲猫的毛发,一边无奈地问沙罗。 沙罗和圆脸加菲猫的视线交锋仍然在继续,她死死盯住那张又胖又圆的猫脸,固执地说道:“是他先挑衅我的。” 彦上京华转到桌子侧面,看了看加菲猫自带的嘲讽脸,安慰沙罗道:“别生气,它就是长这样的。” 顿了顿,彦上京华又亲昵地摸了摸加菲猫毛茸茸的头顶: “你也别生气,她就是长这样的,凶巴巴的对不对,没有我的o好看。” 女孩还在生气与沙罗不对她坦白真面容的事情。 但沙罗过于迟钝,并没有意识到彦上京华的小情绪,她还深陷在与加菲猫眼神对战的胶着对战场面之中。 听到彦上京华这么说,沙罗严肃地制止了她: “别这样,你会让他更嚣张的。” 彦上京华翻了一个白眼:“不管你这个幼稚鬼了,我先去结账,你在这里小心不要被猫抓伤。” 嘴硬心软的女孩还是补了一句,完全不知道这里会有危险的,绝对不是沙罗。 抓伤? 沙罗的眼睛移向加菲猫的爪子,若有所思。 第74章 酒厂打工 53 彦上京华回来的时候,发现沙罗和那只加菲猫凑得极近,加菲猫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被沙罗捏着放在唇前,离挨上她的嘴唇就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我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关系就这么好了?——小沙罗原来是傲娇那一型的吗?” 沙罗看了一眼她,也僵住了,心虚地辩解道:“我就是——” 就是吓吓他,没有想真的把他吃掉。 彦上京华调侃道:“不要辩解啦,没什么好害羞的,谁看到猫猫的爪子都想亲一口的。” 沙罗面无表情地想道:不,我不想。 彦上京华看她要放手,手疾眼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别动,小沙罗,难得有只猫主动亲近你,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沙罗不喜欢猫,但她听彦上京华的。 面容冷傲的混血女孩僵硬在当场,连同着那只被她的咒力固定在当场的猫,一起被彦上京华的手机拍了下来。 彦上京华满意地检查自己的成果,放大之后却稍稍皱起眉,狐疑地看向沙罗:“你的表情怎么有点凶狠呢? “跟想吃了这只猫一样。”她开玩笑道。 “我没有!” 沙罗迅速摇了摇头,立刻把那只猫放开。 获得自由的加菲猫本来已经把他的屁股转向沙罗,准备赶紧逃离这个黑漆漆的类人生物身边,却又半途停了下来。 慢悠悠的,加菲猫晃着自己硕大的毛茸茸尾巴,重新趴上彦上京华的膝头。 彦上京华惊喜道:“小沙罗你看,他好像很喜欢我诶!” 圆滚滚的猫眼挑衅地看了沙罗一眼。 沙罗:…… 你等着。 ———— 店里的客人比较多,过了一会儿,彦上京华和沙罗点的东西才上来。 彦上京华不太想吃东西,就只点了一杯饮料,而沙罗则是要了一盘沙拉。 看着沙罗面无表情看着趴在自己膝头的加菲猫,狠狠咀嚼沙拉生菜的样子,彦上京华好奇地问道: “小沙罗,看不出来你还挺健康的。” 其实她很早就注意到了,以前的沙罗一直偏爱甜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们约着一起出去的时候,沙罗雷打不动地总会点上一些蔬菜。 沙罗顿了顿,茫然地看着彦上京华:“是萩原说的,不能只吃便利店的饭团,要吃蔬菜。” “萩原?” 彦上京华努力地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个名字。灵光一现,她兴奋地问道:“是那个警察?” 沙罗点头。 彦上京华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真谛,那就是忘记一段失败恋情的方法就是发现朋友的八卦。 她两口喝完自己的饮料,把加菲猫抱下来,自己则是飞快地坐到沙罗的那一侧,凑近了问道:“详细说说?” 说什么? 萩原和她说要吃蔬菜的事情吗? 沙罗疑惑地看着她,指着碗里的青椒圈说:“他喜欢吃这个。” “什么,居然真的有人喜欢吃青椒…… “不对,别转移话题——”彦上京华眯起眼睛,“快告诉我,那个警察长得怎么样,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你这么这么听他的话?” “……” 沙罗挣扎着把最后一口沙拉咽下去,在脑袋里把彦上京华的话全都过了一遍。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窗外,先回答了彦上京华的第一个问题: “他长那样。” 彦上京华惊讶地转头向窗外看去。 在猫咪咖啡馆临街另一侧的人行道上,走着寥寥几个人。 这个 大叔肯定不是,那个三十左右的女性上班族也不是,再排除那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你说的是那个穿着灰色夹克的帅哥吗?”彦上京华不确定的问道。 沙罗点点头,看着那个方向露出一个笑容。 可彦上京华笑不出来了,也许是她刚被渣男骗过,现在比较敏感,但是—— 彦上京华皱着眉头,指向萩原研二的方向,问沙罗道:“那他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你认识吗?” 走在萩原研二身边的是个看起来开朗活泼、讨人喜欢的美女,两人时不时地交谈几句,显然关系不错。 在双休日能一起穿便服出来逛街的关系…… 彦上京华担忧地看了沙罗一眼,不知道这个显然对沙罗而言很特殊的人正在和另一个漂亮女人逛街的事实,会不会给沙罗造成打击。 出乎彦上京华的意料,沙罗完全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 在彦上京华指出那个女人的存在后,沙罗把视线从萩原研二身上移开,看向和他并排走着的那个长发女子。 眨了眨眼,沙罗顿时兴高采烈地说道:“居然不是卷毛而是美女,不愧是萩原!” “......” 彦上京华顿了顿,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 沙罗这样子真的像是喜欢这个警察吗? ———— 萩原研二是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他认出这个不知道在鬼鬼祟祟干什么的女孩子,就是小自己一届的警校学妹,现在就职于交通科的宫本由美。 也是最近和小阵平关系很好的,佐藤美和子的好友。 萩原研二绝对不是那种遇见认识的人但会装作没有看见的性格,何况宫本由美既是他的学妹,也能算是他的朋友了。 “由美学妹。” 穿着便服的年轻警察笑眯眯地从后面叫了一声宫本由美的名字。 宫本由美显然被吓了一跳。她就像是做了什么怕被人发现的坏事一样,转过身发现是萩原研二,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是萩原君啊。” 萩原研二看着她鬼鬼祟祟低声说话的样子,莫名其妙道:“学妹你在干什么?” “虽然我在休假,但行迹可疑的人也会被我抓回警视厅加班哦?”年轻的警察开玩笑道。 宫本由美不以为意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萩原研二站到自己附近的位置,然后指了指前方。 “这不是小阵平和美和子学妹吗?” 萩原研二立刻认出了前方的两个熟悉的背影,挑了挑眉毛,玩味道:“那么早就出门,原来是来这里了。” 看到这两个人,萩原研二也明白了宫本由美站在这里的目的,这个学妹一向都很喜欢八卦,尤其是关于她的好友佐藤美和子的那些。 而她首要的目标就是已经对佐藤美和子展现出明显好感的白鸟任一郎,以及最近和佐藤美和子关系不错,最初也有暧昧苗头的松田阵平。 关于这点,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想道,他也不能说由美学妹什么。 人都有八卦之心,他自己也不例外。不仅会拿这件事和松田阵平打趣,同时他心底也在猜想,这两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看时间不急,萩原研二便好奇地问道:“所以,由美学妹你观察出什么来了。” 宫本由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具体的结果。萩原君要不要加入?” “抱歉,我今天要去——” “虽然没有明确的线索,但他们今天一起去了电玩城,接下来看起来还要去电影院。我觉得绝对是一场约会了,萩原君,你怎么想?” 萩原研二的拒绝 进行到一半,停住了。 和女生去电影院? 那个小阵平? 要是真的是约会的话,这恐怕能称得上是松田阵平情商最高的一次行程安排了。 虽然这只是关于约会最普通的计划。 小阵平终于长大了,萩原研二欣慰地想着。 他终于妥协:“好吧,我明天再去,反正沙罗也还没有回来——哦,他们走了,我们快跟上去。” 跟上几步,宫本由美一边紧盯着前面两人的行踪,一边不忘问道:“萩原君你的女朋友?她是出差去了吗?萩原君去给她选礼物?” 萩原研二无奈地看着她八卦的眼神,故作严肃地晃了晃左手的食指: “由美学妹,一次一对,不要贪心哦。” 宫本由美小声地“啧”了一声。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比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那样一根筋的直性子难糊弄很多,于是也没再追问下去。 ———— 萩原研二之所以觉得沙罗还没有回来,是因为他发给沙罗的消息还迟迟没有接到回复。 以前也会这样,只要沙罗的工作开始,她就很少回消息,年轻的警察出于对异常事件的敏感,有几次都差点以为沙罗出事了。 但事后沙罗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有时候会去一些比较偏僻的地点,或者涉及商业机密,不允许使用手机。 萩原研二便和沙罗达成了约定,只要沙罗回到东京,就给他主动发一条消息报平安。 在碰见宫本由美之前,萩原研二刚打开了和沙罗的聊天框,看着停在一周多以前的消息记录发呆。 他最近查看这个聊天框太频繁了。直到两天前,萩原研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 明明手机会有消息提醒,却还是时不时会把这个界面翻出来,确认自己真的没有错过沙罗的消息。 真的很想她啊,萩原研二在心中叹息道。 虽然有诸多顾虑,但他对自己的心情一向坦诚。 也就是为什么,萩原研二在看到那双在马路对面注视着他的绿眸时,是这么震惊。 “沙罗?”年轻的警察睁大双眼。 沙罗点点头,简短地问好道:“萩原,交通科的警官小姐。” “叫我由美就好啦。” 宫本由美饶有兴趣的视线在萩原研二和沙罗之间流转。 “小京华想知道,你们两个在约会吗?”沙罗问道。 彦上京华:…… 跟在她身后的女孩叹了一口气,捂住了脸。彦上京华无奈地想到,她明明是想让沙罗试探一下,没想到沙罗竟然直接就对那个帅哥和盘托出了。 “不是!”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现在的局面,赶紧否定了沙罗的猜测,解释道:“我和由美学妹是在几分钟前才遇到的,一起走是因为…… “我们想看看小阵平和美和子学妹在做什么。” 年轻警察略显尴尬地说出了后半句话,有些急切地看着沙罗,希望她没有误会他和由美的关系。 沙罗眨了眨眼:“哦。” 萩原研二:…… 小沙罗你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失望?! 第75章 酒厂打工 54 虽然沙罗完全不在意,但萩原研二还是好好地和她解释了自己和由美的关系。 宫本由美满足地在一边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一天能看两对同事的八卦,这个休息日值了。 看着沙罗毫不在意的表情,萩原研二沉默片刻,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小京华指的,是小沙罗身后的这位小姐吗?” 沙罗点头,给萩原研二和宫本由美介绍道:“这是小京华。” 彦上京华叹了一口气:什么“小京华”啊,这个人该不会忘记自己的姓了吧。 长相明昳的女孩主动上前几步,微笑道:“由美警官、萩原警官,初次见面。我是沙罗的朋友,彦上京华。”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彦上京华单刀直入,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沙罗呆呆的,从来都是有话直说,肯定容易吃亏。作为更懂的那个人,彦上京华觉得她总要为自己的朋友问个明白。 宫本由美回答道:“我们在跟踪两个人。” 彦上京华愣了愣,骤然想到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警匪片段,睁大眼睛满怀兴奋地问道:“是在追踪罪犯吗?” 萩原研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是我们的同事,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 彦上京华:? 警察跟踪警察? 看出彦上京华的疑惑,也许是为了让女孩不对警察这个群体产生奇怪的看法,宫本由美解释道: “我们今天都轮休啦,没有在上班。美和子是警视厅首屈一指的警花,大家都很关注她的恋情进展,我们还开了一个赌局——” “——等等,赌局?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萩原研二疑惑地问道。 宫本由美自知说漏了嘴,但并不感到心虚,啧声道:“萩原君和松田君的关系太好了,万一你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对其他人不就不公平了吗?” 萩原研二:…… 与其在意公平不公平,能不能在更必要的地方上严谨一点——比如想想一群警察在警视厅里开同事的赌局,这真的合理吗。 他好笑地问道:“既然是关于美和子学妹的,那些搜查一课的人没说什么吗?” 赌博也是归属于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管辖范围,而搜查一课就是佐藤美和子所在的部门。比起警视厅的其他部门,搜查一课的同事们对女警的保护欲显然更胜一筹。 宫本由美耸耸肩:“白鸟知道了之后,提醒我们说这是在知法犯法。” 太好了,东京警视厅还没完蛋。虽然对佐藤美和子有明显的好感,但以前将律师作为职业理想的白鸟任三郎果然还是靠谱的。 萩原研二刚松了半口气,却听宫本由美继续说道: “所以,他建议我们把赌钱改成输的人替赢的人值班,然后自己一次性压上了60天,赌他们两个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萩原研二:…… 60天? 这群人,没救了。 对佐藤美和子完全没什么想法的年轻警察转念一想,却敏锐地发现了他们的对话中不合理的地方: “那由美学妹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赌局?” “不会是由美你开设的吧,啊?” 宫本由美得意道:“当然——” 长发女警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萩原研二问出来的。首先,萩原研二不会叫她由美,其次—— 这个声音明显是一个让她感到很是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 宫本由美的神情僵硬住了,她一顿一顿地转过头,强笑道:“美、美和子 ?” 穿着一身干练休闲服的佐藤美和子双手抱在胸前,皱眉看向宫本由美。旁边的松田阵平也双手插兜,神情自若地看向长发女警和他的幼驯染。 卷发青年似笑非笑地问道:“跟踪?”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不走心地否认道:“我们只是在路上遇见了,然后又碰见了小沙罗和她的朋友彦上小姐,所以站在这里聊聊天而已。” 松田阵平睁着半月眼看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转头看向沙罗,随意地打了一个招呼:“哟,你终于回来了啊,hagi今天出门就是——”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松田阵平挑起一根眉毛,把萩原研二的手扒拉下来,斜着瞟他一眼,幸灾乐祸。 沙罗歪了歪头,她没什么好奇心,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什么?” 萩原研二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无奈地说道:“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小沙罗的,好吗?” 沙罗:? ———— 在另一边的两个女警的对话中,比起萩原研二略显敷衍的否认,宫本由美则是在最初的惊讶后,直接和佐藤美和子撒娇道: “美和子,你就告诉我你们今天为什么会一起出来吧,” 她眯起眼睛,贼兮兮地凑近笑道:“是不是约会?” 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听到之后,不约而同地“哈”了一声,脸上都是一副“你们在说什么”的无语表情。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萩原研二发现两人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红晕、或者被人说中的羞涩。 …… 他有预感,白鸟可能会成为由美学妹设立的这场赌局的最大赢家。 “我们是出来比赛的。”佐藤美和子耸了耸肩。 愣了两秒,宫本由美不知所以地重复道:“比、比赛?” “那你们去电玩城和电影院干什么?”萩原研二不解道。 “本来打算去电玩城决一胜负的,但果然机器还是没有手感——至于电影院……” 松田阵平睁着半月眼往后看了一眼,嗤笑道:“我们不是要去电影院,那栋楼的地下有个靶场,我们准备去那里比一场真的。” 萩原研二恍然大悟:“所以美和子学妹之前才会问我小阵平警校射击课的成绩。” 他还以为是佐藤美和子想多了解幼驯染一些,还故意报高了一点。 “什么,你居然去问hagi了?” 松田阵平不爽地嘟囔着:“喂,这可是作弊。” “松田君你不是也专门跑到交通科,对我旁敲侧击来着吗?”宫本由美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面对着佐藤美和子了然的三角眼,松田阵平没底气地撇过头去。 “喂,这可是作弊。” 穿着干练的女警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那个,我有个问题。” 一直站在沙罗身边看着几个警察的互动,彦上京华举起了一只手,好奇地提问道:“警视厅不是应该有训练用的靶场吗?为什么不去那里?” 佐藤美和子回答了她的疑问:“警视厅有规定,非特殊情况不能以竞赛的目的使用训练靶场。” 短发女警潇洒干练,卷发警察桀骜不驯,两个人看上去都是年轻气盛的强势类型—— 结果居然是两个乖宝宝吗?彦上京华微妙地想到。 你们在意这个不成文规定的同时,你们的警察同事们可是都开了好几场关于你们关系的赌局了。 萩原研二注意到了彦上京华的表情,想着之后得和这位市民解释一下,他们警察在自己的工作上还是很靠谱的。 不如说,就是因为靠谱,导致工作 太忙没什么娱乐,朋友基本都是同事,所以在没有案件发生的时候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正好碰上了,你们要不要一起?”松田阵平耸了耸肩,随意地问道。 “打靶吗?”宫本由美问道。 佐藤美和子眼睛一亮:“好主意,你们还可以给我和松田君计分。” 萩原研二眼神复杂地发现,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对这个提议都是非常赞成。 他们对于是不是两个人独处,完全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和宫本由美对视一眼,双双心想道: 白鸟这次赢定了。 ———— “沙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 地下一层的靶场中这个点还没什么人,冷肃的白光洒在空旷的场地上。 在左起的四个标靶的对面,四个警察站了一排,虽然身高体型不同,但举枪的姿势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站在一边的彦上京华不自在地左右看看,小声问沙罗道。 “小京华说心情不好,这个很有用的。” 沙罗认真地回答道,把隔音耳罩递给彦上京华。 每次琴酒大哥开木仓之后,都会心情变好,尤其是对自己人开木仓的时候。 不过,波本的心情倒是会变差——但鉴于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所以不具有参考价值。咒灵确信地想道。 “但我不会打木仓啊。”彦上京华小声说道。 她有几分敬畏地看着前面的几个警察标准的开木仓姿势,沉稳有力的木仓声,以及屡次命中靶心的样子,突然意识到沙罗说的有点道理,光是看着就挺解压。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彦上京华惊讶地看去,发现是之前没说过几句话的女警察,佐藤美和子。 她和萩原研二差不多同时摘下隔音耳罩,走到她和沙罗的身边。 短发女警耸了耸肩:“让那两个幼稚鬼继续比去吧,反正我也赢了松田君。彦上小姐想学的话就让我来教你吧。” 一边还在打靶的松田阵平若有所感,朝这边大声说道:“是平手,平手!” 在一阵枪响中,佐藤美和子大声吼回去:“我比你靠近靶心!” 彦上京华:…… 参加赌局的那位叫白鸟的警官,赢的恐怕可以够他休假两个月了,她不由得想到。 “这怎么好意思。”对于佐藤美和子提出的邀请,彦上京华习惯性地拒绝道。 在工作以外,她对初次认识的人都有点距离感,何况这个漂亮的女警来到靶场本来是为了和同事一起打靶,这么照顾她,她会觉得自己太给这位警察添麻烦了。 “那我也可以教你,小京华。” 沙罗平静地开口道。 萩原研二愣住了。 他本来想说如果沙罗感兴趣的话,自己可以教沙罗。 年轻的男性警察不确定地问道:“小沙罗会用木仓吗?” “当然。” 看到萩原研二略带疑问的目光,沙罗坚定地说道。 她可是经过了琴酒大哥的指导。虽然离开的时候琴酒大哥的脸色好像更加苍白了一些,但那可是琴酒大哥——她的枪法一定有长进的。 我要在萩原面前好好露一手,他肯定会很吃惊的。 咒灵信心满满地想道。 彦上京华欲言又止,脸憋得通红:沙罗你在一排的警察面前说什么啊?! 普通人谁会用木仓啊,这种工作性质果然有点问题吧! 第76章 酒厂打工 55 大概是她想多了。 也许沙罗做的真的是正经工作,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彦上京华迷惑地想道。 就连盛情难却下接受了佐藤警官指导的自己,也逐渐能有几发打在靶子上,让佐藤警官夸她有天赋。 不过彦上京华私底下还是觉得,这全靠沙罗衬托的好。 过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和宫本由美也纷纷放下自己手中的木仓,前来观摩沙罗的动作,想看看是什么能让萩原研二和佐藤美和子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表情。 “……”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鼓了两下掌:“这不挺好的,这发总算打在靶子上了。” “卷毛在夸我?” 沙罗震惊地问道。 萩原研二忍俊不禁道:“我想,小阵平应该不是在夸你。” “……动作这么标准,为什么唯一打中的这一发,是打在了另一头最远的靶子上啊。” 宫本由美茫然地问道。 一片沉默。 显然其他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沙罗所站的位置,是在靶场的右属第一个位置,但几木仓下来,她对面的靶子毫发无伤—— 倒是左侧第一个靶子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弹孔。 直到最后,沙罗也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枪。 我还是辜负了琴酒大哥的栽培,她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想到。 “小沙罗很厉害,姿势非常标准呢。” 听见沙罗的叹气,萩原研二轻柔地把木仓从她的手中拿过来,微笑着安慰道,年轻警察只觉得听说沙罗会用木仓时候,自己一闪而过的担心好在是多余的。 沙罗一瞬间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是吗?” “是啊,要是小沙罗想练——” 话说到一半,萩原研二停住了,他其实不太想让沙罗接触这种活动。 打人形靶,会不会有点危险?他思索着。 不是对沙罗危险,而是对其他人危险。 至于沙罗,她自己倒是对用木仓水平的高低没什么感觉。 咒灵只把木仓支看做工作的工具,就像是文员手里的圆珠笔。 她不经常写字,所以用笔姿势不对也没关系;同理,她不杀人,所以用不好木仓也无所谓。 再说了,还是自己的双手更靠得住,咒灵心想。 ———— “今天过得很愉快,不过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彦上京华朝几人挥挥手,准备坐电车回自己的公寓收拾一番,然后去夜总会上班。 “等等——”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佐藤美和子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来。 看到彦上京华微微疑惑的表情,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彦上京华眨了眨眼,道:“听宫本警官和萩原警官说,佐藤警官隶属于搜查一课对吧?” 佐藤美和子给她以肯定的答案。 “那佐藤警官应该听说过我的案子?”彦上京华轻快地说道。 女警犹豫一下,点点头。 彦上京华并不惊讶,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我猜也是,今天佐藤警官太照顾我了,一开始我有点疑惑,后来就猜到可能是因为你知道我的案子。” 佐藤美和子沉默片刻,认真地盯着彦上京华说道:“不是你的错。” 彦上京华摇摇头,笑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蠢了,不过,能遇到伊达警官和佐藤警官这么好的警察,看来我的运气倒是很好。” “我的上班时间快到了,那就拜托佐藤警官帮我照顾好小沙罗啦,另外 ,替我向伊达警官问好。” 佐藤美和子仔细看了看她,确认彦上京华的情绪没问题后,长出一口气。 短发女警恢复了平时潇洒果断的样子,轻快地说道: “没问题。对了,叫我美和子吧。” 彦上京华弯了弯眼睛,应了下来。她挥手和女警告别,纤细笔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面尽头。 ————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从靶场出来的几人,干脆找了一家附近的餐厅一起吃晚饭。 佐藤美和子、松田阵平和宫本由美走在前面,前两者在一致声讨着宫本由美拿他们设赌局的事情,并且要求她和所有参与赌局的人澄清,他们两个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 宫本由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却让另外两个人更加狐疑。 看着前面三个人吵吵闹闹的背影,萩原研二好笑地摇了摇头。 借着落日余晖,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沙罗的身上。 沙罗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的目光,疑惑地抬头看他。 年轻警察的目光不躲不闪,在空中和她对视。 两人都没有移开目光。 他们认识得不算很久,但足够让对他人情绪非常敏感的萩原研二,能够从那双看起空洞冷静的青绿色眼睛中,捕捉到沙罗偶尔闪过的一丝情绪。 就像现在,他能看出这双眼睛中有不解,有信任,有依赖。 但完全没有心动,也没有羞涩。 沙罗没有眨眼,也没有收回目光,而是萩原研二首先垂下眼睫,回避了两人继续的目光接触。 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略带低沉,他轻声问道:“小沙罗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给我发消息呢?” 怪不得萩原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要问这个。沙罗想到。 “手机掉到海里,好像坏了,拿去修的时候没法办法给你发消息。”她认真地回答道。 这样啊,萩原研二点头表示理解:“小沙罗原来是打算等手机修好了再联系我吗?” 出乎他的意料,沙罗却摇了摇头。 “我打算在街上闲逛的,说不定就能遇到你了。”她平静地说道。 萩原研二瞬间愣住了。 这可真是…… 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依赖于网络信息连接的警察突然意识到,如果沙罗的手机坏了,她就联系不上自己了。 小沙罗的身上总是透出一种孤独感,如果手机联系不上自己,她会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等着遇到自己吗? 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他脱口而出:“小沙罗以后可以……来警视厅找我。” 他本来想说自己的家,不过又思及,对一位单身女性说这样的话,似乎并不妥当。 且不说萩原研二是和松田阵平合租的,要是沙罗遇见了小阵平,两个人还不知道会互呛多久,萩原研二好笑地想道。 再者,警察的工作比较忙,难免有加班的时候,有时候晚上就直接在那里过夜了。萩原研二呆在警视厅的时间远比呆在家里的多。 “警视厅?” “嗯,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工作日我都会在警备部,有时候休息日也是我值班。 “要是小沙罗需要找我,来东京都警视厅报我的名字也行。” “想打架的话,报我的名字也行。” 松田阵平戏谑地回头,显然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能不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 宫本由美用手肘杵了杵松田阵平,转头也对沙罗说道,“要是报案的话,可以找美和子哦,她是刑警。” “交通事故的话可以找我,说到这里,不如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吧。” 交通科的 女警顺手掏出手机,咧嘴一笑。 “……由美学妹,我想小沙罗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找警察的需求。”萩原研二抽了抽嘴角,委婉地说道。 佐藤美和子挑了挑眉,不客气地直接拆穿了好友过于明显的企图:“由美你就只是想八卦萩原君和沙罗的事情吧。” 宫本由美耸耸肩:“这有什么,萩原君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嘴巴牢得很,我肯定是要从沙罗这边突破啊。” 松田阵平忍无可忍地吐槽:“这么擅长套取信息,你在交通科真是大材小用了,不如和佐藤一起干刑警吧。” 宫本由美反击道:“你和萩原那么会修车,干嘛不来交通科?” 松田阵平:…… 可恶,被宫本这家伙带偏了,他居然真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 因为几个人想吃的不一样,所以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家菜品丰富的自助餐厅。 萩原研二体贴地让两位女警官先去取餐,沙罗坐在他对面,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和坐在萩原研二身边的松田阵平进行着持续“友好”的眼神交流。 在萩原研二日益熟练的调停下,松田阵平“切”了一声,懒洋洋地起身也和两位个女孩一起走了。 “卷毛果然不受女孩子喜欢。” 观察了一路松田阵平和其他两个人的反应,等桌子上只剩下自己和萩原研二的时候,沙罗向他宣布了自己的发现。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他们只是在拌嘴,关系其实不错的。” “……哦,是这样。” 沙罗闷闷不乐地应道。 萩原研二静了静,还是忍不住询问道:“小沙罗很在意小阵平和女孩子的关系吗?” 他突然想知道,为什么小沙罗会一直关心小阵平和其他女孩子的关系.在传统的社会认知中,这是一种很暧昧的在意,只会发生在对这个人有超越友谊的好感的情况下。 当然,萩原研二知道沙罗绝对不是喜欢松田阵平。 他们两个一向看对方不顺眼,每次萩原研二都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有着光亮的银色毛发的长毛猫,正和另一只毛发卷曲蓬松的黑猫对峙。 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沙罗对他和别的女孩子走在一起这件事不会感到在意呢? 她……对他有没有一点的,爱情意义上的占有欲? 小沙罗在大多数时候很好懂。 但有时候,她又太难懂了。 萩原研二静静地等待着沙罗的回答。 “他已经和你关系很好了,再有女孩子喜欢,我不就输的更彻底了吗?” 沙罗郁闷地说到,银色卷发蔫哒哒地披散在背上。 可恶的卷毛,她心想。 “小沙罗,你……不会是在吃小阵平的醋吧?” 沙罗茫然道:“啊?” 萩原研二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萩原研二骤然回神,发现松田阵平已经拿着托盘回来了,正伸出一只手掌在他和沙罗之间晃动。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走神。” 卷发青年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狐疑地问道。 “抱歉,在想事情。”萩原研二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小沙罗,我们去取餐吧?” “……嗯。” 沙罗慢了一个半拍回答道。 年轻警察转头,却发现沙罗并不是陷入了通常的那种眼神空茫的发呆状态,而是视线有焦点的落在邻桌的人身上,一直凝视着那个人。 而沙罗的这种眼神,他在某种特殊的场 合下见过好几次。 萩原研二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有蹊跷。 邻桌坐着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衣着整洁面容普通。他一个人坐在两人桌上,面前的盘子上放着寥寥两样食物,都像是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男人的视线游移,在餐厅中四处打量,但时不时地就会瞟到窗户外的一个特定位置。 萩原研二观察片刻,抬起眉毛:“小阵平,美和子学妹呢?” “现在,好像出现需要刑事警察出场的局面了。” 第77章 酒厂打工 56 “萩原君,你确定?” 佐藤美和子看向那个邻座客人的方向,狐疑地问道。 “只是一种预感,如果没事当然好了。” 即使萩原研二已经隐约知道沙罗的不同寻常,但各种意义上来说,特殊都不一定是好事,于是他慎重地没有把沙罗对凶手有“特别感应”的事情说出来。 面对佐藤美和子的疑问,年轻警察只是表情如常地耸了耸肩:“只是一种预感,如果没事当然好了。” “确实不太寻常,这家餐厅也不便宜,他进来之后就拿了两样熟食,然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 宫本由美摸了摸下巴,把餐盘放下,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推理的队伍。 松田阵平赞同地点点头:“没错,而且他也没吃盘子里的东西,很像是用来掩人耳目。” 萩原研二回头一看,发现现在他们一桌子的警察,不管是属于刑事部、交通科、还是爆/炸/物处理班,全都饶有兴趣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完全没有人在吃饭啊。 ……果然不管什么科的警察,都有一颗干刑侦的心吗? 只有沙罗丝毫不受桌子上的氛围影响,平静地开口问道:“萩原,我们要去拿吃的吗?” 她并不饿,但在餐厅里不就是要吃饭吗? 虽然很难真正被人类同化,但咒灵一直有意识地恪守着人类社会的规则。 “小沙罗先去吧,我们这边有点事。”萩原研二告诉她。 沙罗点头,起身离开了。 当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边的情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佐藤美和子把邻座的男人牢牢按倒在地上,宫本由美站在一边讲着电话。 “是的,在米花町四街目,炸弹被安装在黑木自助餐厅对面的车库中,尚未启动。现在嫌疑人已经被制服,我们拿到了引/爆器,爆/炸/物处理班的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刚才赶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宫本由美看到沙罗迷茫的目光,向她解释:“我们发现那个人手里藏了一个引爆器,不过不用担心,美和子已经解决了。” 沙罗眨了眨眼,问道:“萩原呢?” 宫本由美顿了顿:“他和松田君一起去拆弹了。” 她安慰道:“不用担心,炸弹没有被引爆,而且萩原君和松田君的技术很好,他们两个不会有危险的。” 沙罗平静地点头。 宫本由美看她一眼,犹豫道:“那,呃,我去帮美和子了?” 沙罗没有任何意见。 拆/弹警察的工作很危险,在工作方面,萩原研二确实很关心则乱,然而,交通科女警却没有在沙罗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担心表情。 之前宫本由美还很确定,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绝对是马上就会在一起的那种暧昧。 不提其他方面,单单是他们对彼此的关注,包括下意识看向另一个人的次数,就让她能极其肯定这一点。 但现在,女警倒是开始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比她想的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拆除了车库中被安装在车上的那枚小型简易制作的炸弹。 在萩原研二意料之中的是,他们还在车里的驾驶座上发现了一具后脑勺被敲击致死的尸体。 一开始,两人都以为嫌疑人在车上安装炸弹的目的,是想将自己的杀人现场,伪装成意外爆炸导致的死亡。 但后续发生的一切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当佐藤美和子将嫌疑人当场擒住,把引爆器拿走的时候,嫌疑 人并没有做出激烈的反抗,而是几近顺从地带上了手铐。 他的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意。 在和后续赶来的同事对接的时候,萩原研二听说,被害者是半年前一起车祸的肇事者,被判了缓刑入狱。 而犯人则正是那一起事故中,因为车祸而身亡的女人的丈夫。 那个女子被撞落山崖,听说尸体几乎看不出人形。 所以她的丈夫选择报复的方式,是将肇事者的尸体炸得血肉模糊。 而之所以进自助餐厅关注窗外的情况,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少的时机,以免车库的小型爆炸伤到过路的行人。 自从听到事情的原委后,萩原研二就陷入了思考中。 在他们从车库的现场往回走的时候,松田阵平不住地瞟了几眼异常沉默的萩原研二。稍微想了想,结合他们十几年一起成长的经历,松田阵平隐隐猜到萩原研二反常的原因。 卷发警察简单地舒展身躯,两只手臂交叉着背在后脑,随意地说道:“在想关于沙罗的事情?” 萩原研二挑眉:“原来小阵平知道小沙罗的名字啊。”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hagi,你这家伙又开始打退堂鼓了吧?” “……小阵平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呢。” “谁让你总是喜欢想的太多,我早就和你说过,只要一直往前冲就好了。” 萩原研二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典型的小阵平会说的话。”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的直率呢。” 松田阵平瞟他一眼:“那家伙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没错,我听到你说的话了。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把我和她凑在一起,光是听见就觉得恐怖了。”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小沙罗很可爱的。” 卷发青年皱了皱鼻子。 呕。 ......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上人比平时少一些,也许是因为听说这边出了事,所以有意避开了这条街。 萩原研二仰头看了看二楼自助餐厅的灯光,在楼下停住,转头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坦诚地说道:“小阵平说的对,我确实有害怕。” 他的分寸感一向很强,这种心里话,就只会和自小一起长大的松田阵平倾吐几分。 表面上的游刃有余,与人交往时恰到好处的距离,包括面对重要事物时的瞻前顾后,这些都是组成萩原研二的一部分。 松田阵平奇道:“你怕什么,那家伙唯一顾忌的人就是你了。” 萩原研二往后捋了捋自己的额发,露出富有棱角的面容,眼睛中充满了复杂。 不是的,他不是害怕沙罗会伤害自己。他害怕的是,自己会伤害沙罗,或者说,这段关系会伤害沙罗。 警察做得久了,生离死别也看的多。 看到那些被留下的人有多么痛苦,萩原研二渐渐意识到,深刻美好的感情也可以伤人至深。 就像这个案子里的丈夫一样,妻子死后就活成了行尸走肉,直到断送自己的前途将肇事的人亲手杀/死,才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小沙罗那样没有感情的状态,未免是什么坏事,起码不会经受那样的痛苦。 不过,他想的大概有点多了。 小沙罗还未必喜欢他呢,萩原研二想道。 最终,面对幼驯染不解的目光,他只是把双手插进口袋,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我们上去吧。小阵平的外套还在餐厅里没有拿,不是吗?” ———— 令萩原研二感到惊讶的是,沙罗也还留在餐厅里。急匆匆和松田阵平去拆弹的时候,萩原 研二曾经拜托留在餐厅中的宫本由美,让她和沙罗说一声先回去。 他还以为沙罗这个时候已经到家了,正想着打电话过去。 “萩原。”沙罗看到萩原研二进门,眼睛亮了亮。 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小沙罗怎么没回去?” 沙罗站起来,眨了眨眼:“等你。” 萩原研二顿了顿,微笑道:“我很高兴。” 松田阵平:…… 这两个人是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而且居然还不是恋爱关系,骗谁呢。 亏他刚才还觉得萩原研二的状态不对,还好心安慰发小几句。 ——就多余,让这两个人自己琢磨吧。 松田阵平一脸难以直视地看看他们,打了个哆嗦试图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他一把抓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我先回去了。” 卷发青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楼下。 沙罗皱起眉:“他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 ———— 萩原研二把沙罗送到最近的电车站,然后和银发女孩在电车站口告别。 当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沙罗抓住了他的手。 冰冷、光滑、坚实。 手的触感就像一块玉石,又像是那天她送给萩原研二的,印有奇怪图案的水晶。 萩原研二愣了愣,回身微笑道:“怎么了,小沙罗?” 他看见沙罗青绿色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犹豫,不仅对沙罗接下来要说的话更加好奇。 “你今天本来要去干什么?”她最终问道。 原来是要问这个,萩原研二莫名松了一口气。 沙罗一向不喜欢提问,一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什么好奇心,而且她也担心被别人反问后,需要思考怎么回答。 银发女孩会问萩原研二,这本身就是他专有的特殊待遇,因为她知道,年轻警察会直接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无须言明的默契。 “这个啊,” 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发尾,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 “我要去买鱼缸。” “你养金鱼了?” “不是金鱼,是……是你钓上来之后送我的那些鱼。” 萩原研二终于略带尴尬承认道。 沙罗不解地看了看萩原研二,平静地告诉他:“你弄错了,那些鱼是用来吃的,没必要花钱去养。” “我知道,之前死掉的那几条,都被小阵平和我吃掉了。” “……卷毛?!卷毛吃了我的鱼?!” 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沙罗的情绪出现了少见的波动,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给你钓的鱼,怎么可以给他吃?” 第78章 酒厂打工 57 “呃,小沙罗?” 发现沙罗似乎有点生气,萩原研二状似苦恼地说道:“可小沙罗钓的鱼实在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要是小沙罗的钓鱼技术没这么好,我也不会分给小阵平——” 青年说着说着,偷偷抬眼看了沙罗一眼,不出意料地发现她的心情立刻阴转晴,比夏天落雨的速度还快。 她高兴地说道:“当然了,钓那么大的鱼是很需要技术的!”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 “不过如果吃不完,我可以给你钓小一点的鱼。”沙罗歪头看他,“不用花钱买鱼缸。” “不,鱼缸是因为……” 萩原研二犹豫道:“是因为看到小沙罗送给我的鱼,就像能看见小沙罗当时的表情一样。” 那张因为缺少表情而常常显得冷漠的脸上泛起些微的喜悦。侧身给他展示自己的垂钓成果的时候,萩原研二总能发现,骄傲像是冬季夜空中的小光点一样,在她青绿色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每当这种时候,萩原研二好像听见冰层碎裂的声音。 以及他的心脏加速搏动的声音。 “好吧,因为我很想小沙罗。” 终于,他把最深层的原因向沙罗坦白。 不过,她应该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萩原研二静静地想到。 …… 沙罗的确不知道。 她困惑地重复萩原研二的话:“想我?” 这一次,萩原研二没有说“算了”,而是选择将自己的心情和盘托出:“因为我很喜欢和小沙罗一起度过的时光,所以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想你。” 他不知道沙罗的想法,不知道沙罗会说什么,不知道沙罗对他到底怀有什么样的感情,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将走向何方。 但最起码,他会坦诚地告诉小沙罗他心中的想法。 沙罗愣了一秒,脸上的表情突然好像被点亮一样,带着几分雀跃说道: “太好了,我们一起走吧。” 萩原研二:? 这不是他设想的回答中的任何一种,虽然很符合小沙罗的做事风格就是了。 沙罗用非常平淡的语调继续说道:“我也很想你,所以我们可以一起走回去,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再自己回家。” 萩原研二:…… 认真的吗小沙罗,你家离这里可是有好几站地。 年轻的警察揉了揉额角,仔细打量沙罗脸上的神情。 他知道她肯定不是在开玩笑。沙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所以......她说,我也想你。 一种感情在心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 我在骗谁呢,萩原研二暗自叹息。 之前找的种种借口,不也是怕会错沙罗的意思,导致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沙罗的种种行为都暗示着她对“爱”的一窍不通。 她对萩原研二没有独占欲,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或是约萩原研二出去,更是从没有说过喜欢。 萩原研二当然会怕,怕她表现出来的亲近和依赖都只是因为熟悉,那些信任是来自自己警察的身份。 他会错意尚不要紧,但如果对沙罗造成了误导,那就是只有人渣才会做的事了。 直到她说“我也很想你”,萩原研二才堪堪反应过来: 沙罗完全有自己的判断,她很明确自己的喜恶。 尽管这些喜恶在很多方面都是有问题的,是萩原研二始终试图引导她适应这个社会。但唯独,在两人之间的感情上,在只关乎沙罗和他两个人的这件事上,萩原研二绝不 是一个教导者的角色。 ——他只需要问就行了。 但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年轻的警察释然地想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现在还能嗅到自己身上防爆服的味道,衣服很皱,因为射击和拆弹的时候精神集中,所以也有几分疲惫。 更重要的是,今天他们只是偶然碰面,甚至都不是他主动约沙罗出来。这对重视仪式感和浪漫氛围和萩原研二来说,太不正式了。 …… “萩原?” 沙罗歪着头看他,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当然了小沙罗,我很乐意。不过,先让我送你回家好吗?” “为什么,我可以保护你。” “小沙罗的家更远一些,如果我们先去小沙罗的家,那我们就可以一起走更长的路了,不是吗?”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说道,恢复了从容轻快的语调。 “这样啊,那好。” 沙罗认真地点点头:“那你不要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样我没办法救你。” 萩原研二又一次沉默了,他想问为什么沙罗唯独会重视他的生命,但又想起,他承诺过沙罗不会让她陷入她不喜欢的思考之中。 “……当然。”萩原研二只是简单地回答道。 ———— 两人一起离开了车站口,朝着沙罗所住的公寓的方向走去。 黄昏时分,光线暗沉,街边的两排路灯已经亮起。他们所走的这条路的路边栽种着樱花树,毛茸茸又轻盈的叶子在风中摇摆。 萩原研二想起之前他和父母与姐姐去赏花,在一众烂漫的淡粉色樱花中,他突然想到,沙罗也很喜欢粉色。 他送沙罗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粉色樱花形状的西式糕点。 她显然是喜欢那份礼物的,而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沙罗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喜恶。 想来那不过是去年九月份的事情,萩原研二却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沙罗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查看消息的时候,萩原研二总会想着去看一眼与沙罗的聊天框,而沙罗在东京不用出差的那些休息日,也总是和她度过。 沙罗这一次出差持续的时间很长,突然的偶遇让他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沙罗的脚步突然停下,她的视线定在对面街道的led屏幕上。屏幕上在播放一则广告片,最后定格在品牌名称上,背景则是绽放着绚丽烟火的夜空。 “烟花?小沙罗有兴趣吗?” 沙罗点头。 “不会是因为小钢珠获奖的时候,就是烟花的画面吧?” 想起在沙罗卧室看到的那台小钢珠的机器,萩原研二开玩笑道。 沙罗认真地点头。 萩原研二噎了噎:…… 还真是啊。 实际上,沙罗一直很喜欢声音大而且颜色绚丽的东西,总的来说,就是那些作为咒灵也能感知到的感官刺激。 模模糊糊中,这让尚未来到这个世界、依然作为咒灵时的沙罗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独。 …… 萩原研二转头仔细端详女孩的表情,但因为烟花的镜头已经播放完毕,对广告的产品本身并不感兴趣的沙罗也转过头。 沙罗的身子一半藏在树影下,一半暴露在路灯的灯光中,银发在路灯下闪着皎洁的光泽。 虽然还是表情寡淡,但那一双熟悉的青绿色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萩原研二几乎能在那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初夏的晚风把她的一缕头发垂到额前,萩原研二伸出一只手,想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小心翼翼地捻下飘落在她头顶的一片小小的紫藤花花瓣。 紫藤花是夏天的象征,街边的樱花树已经是枝繁叶茂,绿色之间不见落樱。 整个樱花季已经过去,即将到来的又是一个夏天了,萩原研二意识到。 时间过得真快。整个五月,他们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 她说,我也很想你。 萩原研二的手指轻轻夹住那片树叶,让它随着风飘走,虽然心绪复杂烦乱,但年轻的警察还是很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手指触碰到沙罗的皮肤。 沙罗却直接伸出一只手,抓住萩原研二的手腕,把他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你的手还是很暖和。”她评价道。 在沙罗迷茫的目光下,萩原研二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心还残留着沙罗脸颊和颧骨的触感。 看到沙罗投向自己的不解目光,萩原研二勉强恢复他一贯的从容,至少是在表面上,心里则暗自摇头,嘲笑自己的反应: 好逊啊。 留着中长发的年轻警察把自己额前的头发全部推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浓密的两道剑眉,没有额发的修饰,萩原研二的面容多了几分锐利,少了长发带来的忧郁点缀。 他深吸进一口气,微笑着看向沙罗。 “小沙罗,夏天就要来了。” “嗯。” “小沙罗有去过的夏日祭吗?” 沙罗摇头。 “那里有烟火,和各种甜食,还有可以捞金鱼的地方。” 沙罗想了想他说的几个活动:“捞金鱼太幼稚了。” 萩原研二因为沙罗的回答呛了一下。 “还,还好吧……” 小沙罗怎么和小阵平说的话一样。学生时代经常拉上幼驯染一起去捞金鱼的萩原研二由是想到。 “而且,也有其他很有趣的活动——” “哦。” 沙罗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即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看了一眼微笑着示意她先查看短信内容的萩原研二,咒灵垂下目光,慢吞吞地查看了手机上的信息。 “下个月来组织基地见我,ru。” 沙罗艰难地从脑袋里扒拉出这三个英文字母的读音,重复一遍,然后慢半拍地意识到:是朗姆大人,她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发来的消息。 认真地用食指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了“好的”,然后点击发送。咒灵心想道:怪不得琴酒大哥最近带她出任务的少,原来是她的管理关系变动了。 收起手机,沙罗抬起头,看到表情严肃正式、并且罕见地收敛了笑容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萩原今天都怪怪的,她想到。 “总之,” 萩原研二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向沙罗眨了眨右眼,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七月中旬的时候,小沙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第一场夏日祭?” 第79章 酒厂打工 58 组织基地内,沙罗没有见到几个认识的代号成员。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琴酒大哥,贝尔摩德大人也再次出国,基安蒂和科恩前辈也一直没有怎么出现。 这让她有一种大家都被公司器重,指派任务,唯独她闲着的感觉。好在朗姆大人第一次提出要和她见面,应该就是要给她分配接下来的工作,这让沙罗不禁精神一震。 要知道,朗姆大人可是公司的二把手,情报部门的主管。真的论起来,比琴酒大哥在公司的职称还高上不少。 虽然不敢直接在琴酒面前说出来,但沙罗确实偷偷想过,是不是还是在朗姆大人的手下工作,可能更有利于自己进一步的升职加薪。 慎重地核对了朗姆发来的会议室地点,沙罗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虽然能听出上了岁数,但并不算低沉的男性声音: “进来。” 推开门,沙罗在空荡的房间中环视一圈,茫然地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凑近了看看桌子上的电脑,迟疑道:“朗姆大人?” 电脑上的声音波谱的起伏波动出现了片刻诡异的卡顿,朗姆警告道:“香槟,我是人,不要说你的那些疯话。” 沙罗狐疑道:“我当然知道您是人了,您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 朗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不是因为你在第一次见boss的时候,看电脑屏幕显示的是一只乌鸦,就真的把boss当成乌鸦了。 自己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是吧? 缓了缓,朗姆沉声道:“tioney,无关的话少说。香槟,我需要你伪装成一个人的样子,然后去和高佰崇佑交易,确保你拿到他手上的东西。” “高佰崇佑?” “他是前组织成员,原属于情报组,两个月前带着对组织很重要的情报叛逃了。我不准备让琴酒插手情报组的事情,所以你确保资料完全回收之后,直接灭口。” 朗姆是个急性子,把沙罗需要知道的信息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我不杀人。” 朗姆早就听说过香槟的这个诡异的坚持。 要说她是不忍心或者不敢杀人,偏偏她对在面前被射杀的人都无动于衷,面对尸体也是谈笑自如。纵使是疑心病颇为严重的琴酒,好像也并不觉得香槟有卧底的嫌疑。 据说,琴酒曾经不屑地说过,要是卧底都是香槟这种水平,他都懒得出手清缴。 自然而然,组织上下达成了沉默的共识,香槟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罢了。 对组织来说,有利用价值远比她的精神状态重要,况且香槟的反应迟钝,智商不高,比组织里那些奉行神秘主义,一天到晚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的人强多了。 琴酒讨厌神秘主义者,朗姆的态度则是暧昧的模糊,只要能给他提供信息,好好执行他的命令,那就完全可以容忍。 毕竟,不容忍的话,本来就没什么人在干实事的情报组,就更没人了。 但真要说出来,朗姆还是更偏向于库拉索这种有能力、忠诚、又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 只可惜香槟的不可控性太强,注定没办法成为像库拉索一样好用的工具。 “我知道你不杀人,苏格兰会和你一起去执行这个任务。”朗姆说道。 “好。”沙罗很干脆地应下。 “你很高兴?听说,你和苏格兰的关系不错。”朗姆声音平稳地问道。 “只要不是波本就行。” 想起波本的行踪不定和诡异的性格特质,作为波本所属情报组的负责人,朗姆竟然不得不赞同香槟的看法。 波本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合作的对象。 不过,似乎他和贝尔摩德意外地合得来,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是笑面虎类型的神秘主义者,朗姆皱眉想到。 “资料在电脑旁边,你先过一遍,记得焚毁。 沙罗依言拿起桌子身上的资料,翻开第一页,是朗姆要她易容的目标。 她的视线略过这个人的照片、身体数据和言谈特征等信息,聚焦在“职业”这一栏的信息上。 警察。 是萩原的同事欸,沙罗想到。 ———— 七月中旬,直到天色暗下来之后,才是夏日祭真正开始的时间。 沙罗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离萩原约定来接她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萩原会坚持开车来接她——沙罗觉得他们明明可以在夏日祭的地点见面的,毕竟汽车油费要比坐电车贵多了。不过既然萩原这么提出来了,咒灵纠结一秒,还是答应了。 看时间还早,沙罗看了一眼房门,打算回屋子玩几把小钢珠。刚搭上卧室的门把手,沙罗却听见门铃骤然响起。 打开门,萩原研二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沙罗。 “准备好了吗,小——” 他的话顿住了,迟疑地上下打量一番沙罗。萩原研二当然知道这样对一位女性并不礼貌,但这是一般情况下,显然不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小沙罗,你……准备穿这一身去夏日祭?” 沙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询问地看向萩原研二。 “这件衣服,不是我们冬天一起去买的吗?” 整个冬天和春天,萩原研二发现沙罗一直穿着那件表面布满柔软绒毛的粉色短款外套。但因为从没有见过那件外套脏过,年轻警察觉得沙罗可能是又买了一件相同的款式。 沙罗的长相是偏向于冷淡的,但却喜欢穿这样一件从颜色到造型都很可爱的外套,这种反差感让萩原研二也觉得很可爱。 不过,在接近三十度的夏日夜晚穿这么一件厚外套,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吧,年轻警察语塞地想着。 更重要的是,中暑的风险也有点高。 “小沙罗,你穿这件外套很好看,不过,你不觉得夏天应该穿薄一点的衣服了吗?” 沙罗眨眨眼,她看了看萩原研二今天穿的衣服。 白色圆领短袖、钴蓝色衬衫外套和浅色牛仔裤,很好地衬托出年轻警察平直宽阔的肩部线条和修长挺拔的身材。 不过,咒灵对男性的身材显然没有什么欣赏的本能。只是随意地想道:萩原好像没有啤酒肚。随即收回目光,低头复而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的体温偏低,但对寒冷的耐受度又很高,所以无论温度如何变幻,也不会造成咒灵体感上的不适。 现在,她总算意识到为什么组织里的人和街上的路人,打量她的眼神都充满疑惑。 “那我去换一件。”沙罗平静地说道。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好。” “去卧室换哦。” 沙罗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把已经捏住衣服拉链的手指松开。 “门也要关上。” 萩原研二强调道。 沙罗慢吞吞地倒退几步,把卧室的门掩上。 萩原研二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无端笑出了声。 经过这一段无厘头又极具沙罗风格的对话,他的紧张心情倒是散了不少。 他来过这个公寓很多次,每一次来,客厅的布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一个供人参观的样板间,家具齐全,个性化的装饰寥寥,毫不凌乱。 几乎看不出有人住过。 回想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年 轻警察的心中还充满着对沙罗的好奇和防备。 他记得当时自己把她定义为一个需要观察注意的反社会人格,潜在的危险因素。所以看到这样的房间,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就是从一个警察的角度去分析沙罗的心理。 得出来的结论再次向萩原研二证明了沙罗心理上存在的问题。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地方对他的意义变了,萩原研二不再以观察的心态来到这里,而是能够真正在这里放松下来,以愉悦的心情。 就像是有沙罗陪伴的那些时候。 …… 卧室的门响了。 穿着蓝紫色连衣裙的沙罗从里面走出来,银色的长卷发依旧垂落在背后,几乎到了腰部。 一条粉色的水晶项链垂在颈前。 萩原研二有些惊艳地看着沙罗,微笑道:“小沙罗果然穿什么都很好看。” 沙罗重复道:“好看?” “嗯,很漂亮”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尽如人意的消息,听到这句话,沙罗更是直接皱起眉头。 “漂亮?” 意识到她语气中的质疑,萩原研二也犹豫了:“怎么了,小沙罗不喜欢这条裙子吗?” 可是她又穿上了这条裙子。想起去年秋天沙罗身上穿着的衣服,萩原研二很确定她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裙子。 既然选择了这条,应该是因为喜欢吧。萩原研二不确定地想到。 “我还以为穿上这条裙子能像你那么帅。” 沙罗嘟囔道。 “可恶。” 萩原研二怔了怔。一方面,沙罗对他的评价让他有几分窃喜,另一方面,年轻警察又非常困惑:小沙罗为什么会觉得穿上这条裙子就能变帅呢? 他也如实地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沙罗理所当然地说道: “因为这是你眼睛的颜色。” 萩原研二狼狈地呛咳一声,一如既往,感觉自己被沙罗的直言直语打败。 论起“甜言蜜语”,小沙罗还真是次次都能完胜他。这一次,就算是一向被别人夸赞嘴甜会说话的萩原研二,也不禁有些脸红。 干咳一声,萩原研二强装淡定,促狭道:“原来小沙罗觉得我的眼睛很帅吗?” 沙罗点了点头,平静道:“很吸引人。” “……” “萩原,你怎么了?” 看着萩原研二发红的面孔,沙罗思索片刻,迟钝地猜到:“你不好意思了?” “小沙罗说这么可爱的话,总要给我一点反应时间吧。”萩原研二叹气道。 沙罗感到莫名其妙:“可我说的是事实,又没有在夸你。” “不过你想让我夸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需要给我写出来,我不喜欢思考。”脑回路异常直白的咒灵坦然道。 萩原研二捂住发烫的脸:“小沙罗,我们先不要说话了,好吗?” “如果因为脸红被当成酒驾拦下来,就太逊了。” “而且,由美学妹一定会保证这周之内,让警视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 第80章 酒厂打工 59 沙罗艰难地把目光从五光十色的夏日祭摊位上挪开,看了看走在她身边的萩原研二。 萩原还是怪怪的,她想到。 他看向她的次数变多了,却每每在沙罗看过去之前,就移开目光。但萩原研二不知道的是,沙罗的感知能力很强。 虽然年轻警察每一次都装的若无其事,但沙罗实际上早就发现了他的目光。 难道萩原很想玩捞金鱼?咒灵狐疑地想着。 “萩原。” “嗯?” “我们去捞金鱼吧。”沙罗叹了一口气,纵容道。 萩原研二:? 年轻警察还以为是沙罗想玩。不着痕迹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萩原研二笑道:“好啊。在捞金鱼这方面,我可不会输给沙罗。” 沙罗诧异地眨眨眼:不,我也没想赢。 捞金鱼太幼稚了,沙罗比较喜欢在河边海堤之类的地方钓鱼。 比起小京华经常拽她一起去的电玩城这样年轻人聚集的地方,这些地方可以和其他来钓鱼的大叔阿姨们交流经验,沙罗觉得自己更能融入进去。 不过既然萩原研二喜欢,沙罗也不会说什么,她咬着萩原研二给她的苹果糖,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路边捞金鱼的摊位。 然后看到了一头蓬松的卷发。 沙罗很仔细地想找出这个人不是她想的那个人的证据,但在夜晚还在头上架着一副墨镜的怪人,大概也就只有—— “小阵平?”萩原研二奇道。 叹了一口气,沙罗从萩原研二的身后绕出来,不情愿地朝松田阵平提了提嘴角:“卷毛。” 松田阵平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自己的幼驯染和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并肩站在一起。 最近几个月,这种情景出现太多,他基本已经麻木了。 而且看hagi的意思,以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现的场合只会更多,卷发青年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只不过,合不来果然还是合不来。 “呦,白毛。” 松田阵平抬眼看了沙罗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道:“你也来捞金鱼啊,不觉得幼稚吗?” 沙罗茫然地把视线移到卷发警察手里握着的,捞金鱼的纸网。 “你为什么要骂自己?” 这时,松田阵平的网中那唯一一条金红色的小鱼,终于在一次奋力的甩尾下,挣脱了网兜,如愿以偿回到水中。 “哈,这样你就比我少了整整十条了——不如你叫我一声由美前辈,我就教你几招怎么样?” 一边的宫本由美把自己网中的金鱼倒出来,幸灾乐祸地说道。她今天穿了一件荷叶边的淡红色连衣裙,此时正不顾形象地蹲在金鱼池的对面,一小缕头发垂落在水面上。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视线在松田阵平和宫本由美之间徘徊。 “由美学妹,你的头发沾到水了。”他提醒道。 宫本由美不在乎地把头发从水里捞出来,大大咧咧地往背后一甩。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这样金鱼池的水不就也沾到衣服上了吗? 交通科女警不在乎地挥挥手:“没事,反正一会儿都干了。现在还是赢松田君比较重要。” 萩原研二探究地问道:“小阵平和由美学妹,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单独两个人。 毕竟是十几年的发小,萩原研二的眉毛挑起来,松田阵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宫本由美已经完全沉浸在捞金鱼这个“幼稚”的游戏里,卷发警察撇着一双三角眼,向自己目光促狭的幼驯染澄清道:“不要再想下去了,我们不是两个人来的。” 说着,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啊,沙罗和萩原君也在啊,好巧。” 佐藤美和子端着三杯饮料和一些小吃走来,萩原研二体贴地帮她接过一些,了然道:“原来美和子学妹也在。” 沙罗不可置信道:“卷毛你是和两个警官小姐一起来的?” 为什么! 两位警官小姐都这么漂亮,卷毛他凭什么?! 松田阵平把注意力集中在池子里最狡猾的那条大尾金鱼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哪有为什么,正好假期排在同一天了,就一起出来逛逛呗。” 萩原研二突然意识到,最近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以及宫本由美,确实关系变得很好。不忙的时候,他们三个加上萩原研二,会时不时地在警视厅的食堂一起吃饭。 由美学妹似乎已经放弃给小阵平和美和子学妹助攻了,不再时不时地找借口溜走给两人助攻。 搜查一课乃至警视厅的男警察,虽然会用审讯般的严厉目光瞪视每一个和美和子学妹太靠近的年轻男人,不过松田阵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成为了唯一的例外。 所以,大家都默认小阵平和美和子学妹绝对没有可能了吗? 萩原研二看了看从小到大一直毒舌又傲娇、虽然是个大池面,但从来没有被女性告白过的幼驯染,陷入沉思。 …… 另一边,松田阵平看着又一次从自己网中灵活逃脱的大尾金鱼,“啧”了一声,干脆放下网子。他瞟向沙罗脸上的表情,顿了顿,神情微妙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卷发警察看了一眼萩原研二,一时间玩心上来,故作陈恳道:“我也可以和你换,我跟hagi一起逛夏日祭,你跟宫本她们一起,怎么样?” 萩原研二:…… 虽然知道幼驯染是在逗小沙罗,但他总觉得小沙罗下一秒就会非常干脆的答应。 萩原研二无奈地看了一眼幼驯染,正准备说点什么避免尴尬的局面,却听到身边的沙罗说: “不,萩原今天是我的,你不要想。” 哇哦。 看到大八卦的宫本由美无声地做了一个惊叹的口型。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沙罗的回答完全不让他意外。他真正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萩原研二,竟然真的觉得沙罗可能会选择另一边。 啧啧,真是被蒙住了双眼啊,hagi。 松田阵平不无幸灾乐祸地想道。 虽然这么说很肉麻,但这家伙明显会选你啊。 卷发青年对发小还是很了解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有点惊讶地看到沙罗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快走。”她低声道。 沙罗警惕地看向松田阵平——她曾经用相同的眼神打量窝在彦上京华膝盖上的那只加菲猫。 猫和卷毛都是邪恶的动物,沙罗此刻确信地想道。 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曾是个特级咒灵的事实。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和几人微笑告别。 “等等,沙罗,这个给你一份。” 佐藤美和子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的纸袋里掏出一大块用纸袋包装着的稠鱼烧递给沙罗。 “萩原君说你喜欢吃甜的。”佐藤美和子语气略带调侃地说道。 ……美和子学妹果然是被小阵平和由美学妹带坏了。 看着三人相差无几的促狭笑容,萩原研二无奈地想到。 “对了,美和子学妹,” 临走的时候,留着中长发的警察想到什么,从衬衣内侧的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佐藤美和子,轻声道:“你的衣服上好像沾到了什么哦。” 佐藤美和子 莫名其妙地抓着自己衣服的领口前后看了看,发现肩部的位置有一小块污渍,回想片刻,恍然大悟道: “刚才有个人很急地跑过去,手里还举着一个,我们撞了一下,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吧。” 那是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还在读大学的样子,匆匆忙忙地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两人不小心相撞之后,他看着佐藤美和子愣了愣,然后骤然反应过来一样,朝她猛地鞠了一躬,连声道歉。 佐藤美和子莫名其妙地刚想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那个青年又匆忙地跑走了。 事出有因,加上佐藤美和子并不是计较的性格,所以她也只是耸了耸肩,抱着买来的零食继续往回走了。 轻快地道了声谢,佐藤美和子从萩原研二的手上接过纸巾。 想起自己从松田阵平那里听到的消息,女警朝萩原研二挤了挤眼睛:“加油,萩原君,祝你好运。” 虽然她也不觉得萩原研二会失败就是了。 萩原研二怔了怔,随即会意地微笑道:“谢谢,也祝你们玩的愉快。” ———— 当沙罗和萩原研二离开三人所在的捞金鱼摊位的时候,佐藤美和子给的稠鱼烧已经被沙罗吃了一半了。 两人走着走着,沙罗突然震惊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沙罗?”萩原研二问道。 “忘记捞金鱼了。” “……其实小沙罗并不是很感兴趣吧?”这一点,年轻警察早就看出来了。 沙罗理所当然地点头:“是你想玩。” “所以小沙罗就想陪我一起,真是温柔呢。” 萩原研二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沙罗好像开始学着考虑别人的意愿,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虽然,这个“别人”目前就单单指的是他而已。 “——不过,这是小沙罗的第一次夏日祭,所以小沙罗想做什么,我也都会陪你的哦。”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沙罗低头沉思片刻,不确定地问道:“你不喜欢的也可以?” 萩原研二困惑地微微睁大眼睛,他的确想不出有什么会是小沙罗喜欢,但又觉得他一定不喜欢的。 年轻警察耸了耸肩:“当然,小沙罗开心就好。” 然后,他看到沙罗伸出一只手。 冷白色的皮肤被夏日祭的灯光映上温暖的黄色光晕。 她抓住了他的手。 暖的,沙罗心想。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捏了捏。 还以为萩原果然不喜欢这样的接触,咒灵失望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双明亮的鸢紫色眼睛,眼尾弯起浅浅的弧度。 前一世没有实体的身躯,镜子也照不出来咒灵的影子,所以沙罗并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从那里看到一片空茫,已经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但这双紫色的眼睛,会映出她的身影。 一直都是这样。他能看到她,沙罗从来都知道。 “……” “为什么,小沙罗会觉得我不喜欢这样呢。” 半是叹息,半是无奈,萩原研二的声音轻柔地飘进沙罗的耳朵。 第81章 酒厂打工 60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沙罗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公寓里发呆,或者跟着公司的同事们出任务,因此夏日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比起新年参拜的那一次,夏日祭上的店铺更多,展板也更有趣,上面的图案色彩花花绿绿,非常吸引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咒灵。 相比起其他行人的正常速度,沙罗走的速度很慢,她总要把周围的景色仔仔细细地看一遍,然后再向前走几步。 萩原研二对此并没有意见。 他微笑着,任由沙罗观察周围的店铺。 沙罗的体温一向偏低,这一点在冬天尚不明显,但七月中旬,在周围的酷暑气温下,这个特质就更加显露出来。 萩原研二能感受到,有凉意从自己和沙罗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传来。 怪不得她总是说我的手很暖和,他微微出神地想到。 “萩原,那个是甜的吗?” 随着沙罗指的方向看去,萩原研二发现那是一家很有创新性的冰沙摊位。放在最前面作为展示的特色展品,冰的部分居然是纯黑色的,堆成一个小山的形状,上面淋了厚厚一层的粉红色粘稠糖浆。 糖浆颜色的饱和度极高,并且在黑色冰沙的衬托下,亮的几乎发出荧光。 萩原研二:? 虽然用文字标注了是在冰里加入了墨鱼汁……不过这真的卖得出去吗,年轻警察对此深表怀疑。 听到沙罗的问题,他仔细打量了那一款“别出心裁”的刨冰,犹豫地想到:上面浇了糖浆,应该是甜的吧? 去问问好了。 萩原研二究竟还是不敢确定,拉着沙罗一起走到摊位前面,冲着老板打了一声招呼,语气熟稔地说道: “呦,老板,辛苦了。我看您家的刨冰很有特色啊,是甜的吗?”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闻言朝萩原研二比了一个大拇指: “当然是甜的,保证好吃。好多年轻女孩都不选这款呢,大叔正想不通为什么,小伙子你真是有眼光!”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其实还是招年轻女孩子喜欢的。” 他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沙罗:“是她喜欢,我们才过来问的。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请给我们来一份吧。” 摊主大叔咧嘴一笑:“那看来是小姑娘你识货,这款新品在我的朋友里风评很好的,你肯定不会失望。” 摊主的朋友,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年龄吧,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叔。 萩原研二看了看身边直勾勾盯着那款漆黑的诡异刨冰的沙罗,心中暗想:既然广受大叔好评,大概小沙罗也会喜欢的。 “小伙子,跟你女朋友去那边坐一下吧,我这前面还有几份,很快,马上就做你们的。” 摊主豪爽地挥了挥手里切水果的菜刀,示意着摊位后面的几处露天桌椅。 沙罗点点头,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夹付了钱。 在摊主疑惑的目光下,萩原研二耸了耸肩。 之前他也问过,沙罗却说:“怎么能让你给我付钱呢,岂不是显得我很废柴。” ……废柴? 萩原研二一时间哭笑不得。 回到现在,沙罗拽着萩原研二迅速在摊位后面的休息区坐下。银发女孩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萩原研二就是莫名的能感受到她的兴致勃勃。 带小沙罗来这里果然是对的,萩原研二暗暗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安排,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 “小沙罗,刚才老板把你称呼成了我的女朋友,没有让你不舒服吧?” 在等待刨冰做好的时间里,萩原研二状似无意地问道。青年 单手撑着自己的脸,眼神捉摸不透地看向沙罗的位置。 沙罗从发呆的状态中惊醒,茫然地看向萩原研二:“啊?” “小沙罗知道牵手的意义吗?” “知道啊。” 听到沙罗笃定的回答,萩原研二心中一跳,却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拉拉手,好朋友。” “……沙罗从哪里看来的?” 沙罗不解地眨了眨眼:“你给我的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萩原研二陷入沉默。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不是国小六年级的课本吗? “还有另一种情况。”他解释道。 沙罗用困惑的目光看向他。 年轻警察故作淡定地说道:“恋人关系,也会牵手。” 萩原研二的双臂撑在桌子上,剑眉下一双鸢紫色的眼睛,在闹市灯火下浮出熠熠光点。他微笑着问:“小沙罗觉得,我们是哪一种呢?” 沙罗不喜欢思考,无所谓地说道: “都可以。” 她确实并不在乎。只要能看到萩原,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萩原研二无奈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但他在乎啊。 在萩原研二语塞的时候,摊主大叔手脚麻利地给沙罗面前端上了一大碗黑色的冰。冰沙的实体比他们看到的展示模型还要大上许多。 “怎么,要尝尝吗?” 察觉到萩原研二的目光,沙罗还以为他是在看刚上来的沙冰。正好,老板在上面放了两个勺子。沙罗一开始还在疑惑怎么用两个勺子吃东西,现在恍然大悟。 她把另一把勺子递给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犹豫一秒,笑着接过来:“谢谢小沙罗,那我也尝尝小沙罗喜欢的沙冰是什么味道好了。” 沙罗点点头:“上面这一层更好吃。” 可能是为了感谢沙罗成为新品的第一位顾客,不仅给的份量超乎预期,摊主大叔还在这一份沙冰的顶部浇了满满两大勺的粉红色糖浆,已经顺着冰粒的缝隙渗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让黑色的冰体看着更奇怪了。 “......” 萩原研二的勺子滞在半空中。在沙罗期待的目光中,只好硬着头皮挖走满满一勺裹着糖浆的沙冰。 两秒之后,年轻的警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有点腥,又有一种浓重的甜味,糖浆远比它看上去的更加厚实,就像吃了一大团被压缩的冰镇麦芽糖。 萩原研二不禁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沙罗:他知道小沙罗喜欢吃甜的,但不知道原来这么甜到离谱的东西她也能接受。 正当年轻警察苦恼地想着,怎么才能委婉地向一直盯着他的反应的沙罗解释他实在是吃不惯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附近响起,说道:“我想吃那个!” 关西话? 萩原研二闻声看去,发现是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她柔顺的头发用发带在脑后高高绑起一个双马尾。 小女孩身边还坐着一个男孩子,皮肤很黑,也是和她一样的年纪,大概十一二岁。 两个小孩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人,虽然已经是成年人的体型,但眉目间还有几分青涩。 应该是还在上学的学生吧,萩原研二暗自推测。 “一看就不好吃,你看那个人的表情就知道啦。”黑皮肤的小男孩用浓重的关西口音说道。 小女孩犹豫了:“可银色头发的姐姐看起来,吃得很高兴啊。” 那个年轻的学生赶紧略带讨好地问道:“那大哥哥给你们买,然后你们赶快回父母身边好不好?” 黑皮 肤的男孩皱眉道:“不要,我们还没把案件调查清楚。” 年轻人闻言无可奈何地说:“那说不定只是不遵守规则的人来这边乱丢垃圾而已。说起来,你们两个小孩子在这里乱跑,又没有大人在身边,万一发生什么才真的会成为案件好不好。” 黑皮肤小男孩不以为然:“不用担心,我剑术很厉害的,完全打得过你。” 学生头疼地解释道:“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 ———— 案件? 之所以留了一些注意力在那一桌的对话上,是因为萩原研二本来想趁着沙罗不注意的时候,给小女孩悄悄提个醒—— 这款冰沙可能是只有大叔和小沙罗才能品味出的美味哦? 然而一旦听到“案件”这两个字,萩原研二的表情就不由得严肃起来。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银发女孩,叹了口气。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机,他真的不是很想被动上班。何况,他又不是刑事部的警察,案件什么的不归他管啊。 年轻警察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萩原研二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要是真的有情况的话,就给刑事部在值班的同事打电话吧。 沙罗察觉到萩原研二的目光,茫然地从冰碗里抬起头:“你要吃吗,不过上面的糖浆被我吃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再给你买一碗。” “.....不用了小沙罗。” 这就是决定因素了。 萩原研二朝着那碗虽然变成了纯黑色但诡异程度不减的冰沙看了一眼,努力把自己的目光定在沙罗的脸上,说道:“小沙罗,抱歉,我要去那边看一眼。” 沙罗点了点头。 年轻警察起身,来到那三个人的桌边,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微微俯下身,绽开一个富有亲和力的笑容: “小弟弟,案件相关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吗?” 男孩子抬起头,仔细打量他,片刻后说道:“你是警察?” 萩原研二微微睁大眼睛,放在口袋里的手把随身携带的警官证拿出来,展示给小男孩看,笑道:“bgo,真厉害,猜对了。” “大哥哥是东京都警视厅警备部的警察,小朋友你们呢?” “我叫远山和叶,他是服部平次。”梳着高马尾的小女孩活泼地说道。 “那这位先生是?” “我是附近大学三年级的学生,高木涉。” 愣愣地看了萩原研二的警官证两秒,高木涉好像突然脑补了什么,神情慌乱地解释道,“啊,警官先生,我绝对不是拐卖人口的,只是看这两个小孩子没有大人跟着比较危险——” “放心,我没有怀疑你。”萩原研二看着他好笑地说道。 高木涉长相温和,有一双很清澈坚定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诱拐小孩的犯人。再说了,有哪个诱拐犯又会自掏腰包哄小孩子赶快回去找家长的? “只是听到平次小弟弟说有案件,所以过来问一问——所以,可以和我说说吗?” 和同伴互相看了看,远山和叶说:“肯定是平次想多了,这家伙就是个推理迷。” “喂,和叶!”服部平次不满地喊道。 “推理现在在你们之间是什么流行的游戏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萩原研二身后的沙罗绕出来,端着吃到一半的冰沙碗,自然地坐在高木涉旁边的那个空位上,神情平淡地问道。 “我在船上也遇见过一个喜欢推理的小孩子,好像叫……” 咒灵只尝试回忆了两秒钟,然后平静地说出自己思考的结果: “不记得了。” 第82章 酒厂打工 61 “是吗,想不到现在的小孩子之间的流行活动都变得这么厉害,居然喜欢推理。”萩原研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没有啦,我的朋友里只有平次喜欢这个而已。”远山和叶纠正道。 “原来如此。”萩原研二耸了耸肩。 “那推理迷平次君可以告诉我,你看到的案件是什么样子吗?而且,既然和叶小妹妹和高木君都觉得没什么,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那是一个案件呢?” “血迹。” 服部平次给出了一个让萩原研二有点意外,但又完全在情理之中的回答。 这比他想的要严重一些。萩原研二的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手机坚硬的边缘,思索片刻,又收了回来。 还是等确定下来再打给警视厅的同事们吧,让他们白跑一趟就不好了。 “平次君可以再讲的详细一些吗?” 年轻警察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仔细听服部平次讲述他的发现。 根据服部平次说,他和远山和叶的父亲因为工作原因来到东京,也把他们两个小孩带来东京玩,他们两个趁着父亲去东京都警视厅商量事情,就从酒店跑出来参加在东京很有名的河灯夏日祭。 “——我就知道你们是偷跑出来的!” 高木涉惊叫道,开始嘟哝一些“小孩子自己出来真的不安全”,“一会儿我得把你们送回酒店”之类的话。 服部平次自知说漏了嘴,把目光撇开不看高木涉,多少有几分心虚。 “等等,服部,远山……你们该不会是服部平藏本部长和远山银司郎警视长的孩子?”听他提到东京都警视厅,再结合起两个小孩子的姓氏,萩原研二惊讶地问道。 最近半年,日本警察都在筹备一部将于九月正式开始拍摄的警方纪录片,据萩原研二了解,这也是近十年来警方规模最大的一次与电视台合作的全国性宣传活动,开拍当天的仪式还会在电视上全程直播。 因为纪录片需要对所有地方警部进行取材,所以这几天的确有很多地方的警察高层陆续来到东京都警视厅,一起开会商讨活动和九月份的开幕式。 发现夏日祭上无意间遇到的两个小朋友是警界大人物的孩子,萩原研二愣了愣,了然笑道:“怪不得平次君喜欢推理,原来是遗传啊。” 服部平次不服气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比老爸更厉害的!” “嗨,嗨。” 萩原研二挑眉,好笑地拍了拍服部平次的肩膀:“真是有志气的小男子汉,我相信平次君肯定可以做到的。现在,小侦探,可以继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服部平次继续说下去。 当他和远山和叶走近路从后山的位置走过来时,临近夏日祭的一条主路上,没有什么人,他们却突然听到了仿佛剧烈运动后的粗喘,还夹杂着几句咒骂。 远山和叶害怕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服部平次警惕地带着她躲到了周围的一把木质长椅后面。 透过木头的缝隙,他看见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运动服的伛偻身影。那个人带着兜帽看不清正脸,拖着一个看起来装着什么沉重东西的编织袋,从路上慢慢地走过去。 沙哑的声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拖拽着编织袋,与路上的砂石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好像是没有拿稳,编织袋在又一次的拖拽和摩擦中,被松了手,两个黑色的塑料袋滚了出来。 因为父亲工作和个人爱好的原因,从小就见多识广的服部平次看着看着,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里面似乎装的是肉块。 当那个人走远之后,他急忙拉着远山和叶上前查看情况。果不其然,他发现地上散 落着一些滴下来的血迹。 “会不会是猪肉之类的材料,正好夏日祭不是就在旁边吗?”高木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塑料袋有个尖尖的角度,绝对是被手指撑起来的。” 年仅十二岁的服部平次镇定地说出了令人细思极恐的话。 萩原研二不置可否地眨眨眼,沉吟片刻,打了个响指:“不如我们先去平次君以及和叶小妹妹看到的那个地方看看,怎么样?” “好啊。” 沙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那一碗冰沙,听闻这句话,神采奕奕地对萩原研二的话表示同意。 服部平次好奇地看了看她:“你也喜欢推理吗?” “姐姐是警察吗?”远山和叶也问道。 沙罗摇了摇头。 高木涉的视线在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转了转,恍然大悟地右手虚虚握拳,锤了一下左手的掌心,说:“难道二位是因为都喜欢推理破案才走到一起的?” “原来如此,把追求正义当做共同爱好,真好啊。”年轻人面带向往地感叹道。 萩原研二:…… 不得不说,高木君的推理真是错的离谱。 小沙罗喜欢的绝对不是推理和破案,而是谋杀案件本身——她只对凶手有一种特殊而固定的好感。再者说,如果什么时候小沙罗会追求正义了,他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在心中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萩原研二起身:“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早点解决这个案件,恐怕要赶不上了,他想到。 远山和叶和服部平次领着两人来到的,是夏日祭的外围林区。 有一片稀疏的小面积林地搁在夏日祭和附近的山坡之间。他们所走的这条路正位于林中,位置偏僻,通过树木之间的缝隙,隐约露出夏日祭上的绰绰人影,也能听到那边悠扬轻快的乐声。 “我们还不是情侣哦,高木君。”路上,萩原研二向高木涉解释道。 “欸?/真的吗?”高木涉和远山和叶异口同声道。 正当高木涉为自己错误的推断向萩原研二和沙罗道歉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服部平次声音突然充满了震惊。 转回头,小少年小声喊道:“萩原刑事,你快来看!” 萩原研二来到他身边,蹲下身来仔细端详他指着的那一块地。 随后,服部平次为他指明了自己如此震惊的原因:“又多了几道血迹剐蹭的痕迹,那时候还没有这几处的。” “没错吧,和叶!”男孩向他的青梅竹马求证道。 “嗯。” 远山和叶的父亲虽然也是警察,但她从小对着这些并不想服部平次那样感兴趣,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境出现,她怯怯地往沙罗的身后躲了躲。 之所以小女孩没有往高木涉的方向靠,除了对女性天然的亲近感,更是因为高木涉自己看起来也很是慌张。她虽然目光往留有血迹的路面看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撤了一步。 反观这个银色头发的姐姐,看起来一点反应也没有,表情冷静,一看就很靠谱。远山和叶想到。 沙罗对血迹和可能存在的谋杀案无动于衷的态度,让远山和叶对她产生了错误的认知——实际上,咒灵的平静不是因为这种场合见得多了,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陌生人类的性命如何,他们失去生命后的□□又遭受了何种处理与对待。 察觉到衣角传来的轻微的拉扯,沙罗慢吞吞地低下头,看向远山和叶乌黑的发顶。咒灵思索片刻,决定对人类幼崽的靠近放任不管。 一个小孩而已,完全不造成威胁。 萩原研二的余光瞟到沙罗和半躲在她身后的远山和叶,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笑。他干咳一 声忍住笑意,不着痕迹地把注意力转回和服部平次的对话上。 黑皮肤小男孩没有发现身边警察瞬间的走神:“这些血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没有完全凝固,我猜那个人一定还没有离开多久。” “我说,” 高木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好奇地凑到离两人两三米远的位置,提问道,“嫌疑人为什么要回来呢?” 难道是为了搬运尸体的不同部位,所以往返来着?被服部平次的思路带着,高木涉的想法也朝着这里有变态杀人魔出没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萩原研二好笑地摇摇头:“我觉得现在下结论有点早,高木君。你看,这些血迹仔细看,是能看出方向的。” 有的是从左往右逐渐变细,有的却是从右往左,纹路变得稀疏干涸。 “说明那个人是反复向两个方向拖拽”服部平次仔细观察片刻,瞬间猜到萩原研二的意思。 “这,这么说,” 高木涉微微睁大眼睛,在炎炎夏日里凭空打了一个冷战:“那个人,一直在这条路上徘徊?” 萩原研二点头:“恐怕是这样。” “那——” 高木涉刚要说我们站在这里岂不是有被发现的危险,不如早点报警,却听见不远处的林地中传出一阵隐约的喘息声。 沙哑,沧桑,费力。 在几人或警惕或害怕的视线注视下,林子中有一个黑影正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这边走来,身材矮小,带着运动服的帽子,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在人影的身后赘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包裹,和林间落叶与砂石发生着声音不小的摩擦。 这声音一顿一顿,断断续续,伴随着人影发出的喘息声,向他们逐渐靠近。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不过萩原研二还是转头迅速地看了背后的沙罗一眼。 银发女子的脸上毫无波动,正低头神情平淡地看着远山和叶的头顶发呆,似乎是在思索这个小孩子为什么更加用力地拽住她的衣角。 一丝注意力都没有分给穿林而来的疑似凶案嫌疑人的不明黑影。 年轻的警察不由得对自己的推理多了几分把握。 发现萩原研二的视线,沙罗抬头,不明所以地向他歪了歪头。 “.....” 虽然讨厌猫,但小沙罗自己的行为,有时候也很像一只猫咪呢,萩原研二略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道。 第83章 酒厂打工 62 看到这一幕,高木涉的脸色白了白。但他还是强忍恐惧,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站在前面的服部平次。 大学生下意识地看向在场唯一的警察,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们要不要赶紧跑?” 没等萩原研二回答,一直紧盯着那个黑色人影的服部平次先开了口,声音中有几分郁闷:“我想应该不用。” “小侦探,你也看出来了?” 萩原研二站姿挺拔,但状态松弛,并不紧绷。听到服部平次的话外之音,年轻的警察挑起一边的眉毛,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 “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平次君以后绝对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侦探。”他不吝夸奖地说。 “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打哑谜了。”高木涉急道。 “对啊平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躲在沙罗身后的远山和叶也露出头,问道。 沙罗倒是不太在意,任远山和叶抓着自己的衣角,空洞的视线投向萩原研二的方向,但并没有聚焦,明显是又在走神。 “别担心,你们看。”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萩原研二轻松地说道,示意两人看向黑色人影。 那个人影已经走到路灯下方,虽然头上罩着运动衫的连体帽,但还是能看出来脸上的皱纹和额头上散落的银色发丝。 萩原研二已经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子,亲切地问道:“婆婆,需要帮忙吗?” 那个人愣了愣,抬头,让其余几人看清了她的长相。 “啊,是个老婆婆。”远山和叶睁大眼睛叫道。 冲着远山和叶友善地笑了笑,老人略带茫然地打量着这一伙年轻人和小孩,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夏日祭在那边啊,你们在这地方干什么?” 老人说话的时候,因为注意力被转移到这几个陌生的面孔上,抓住蛇皮袋开口部位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装的很满的蛇皮袋里,立刻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滚了出来。塑料袋扎起的开口附近,有什么亮晶晶的液体在路上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反光。 高木涉迟疑地问道:“请问,这些塑料袋里面都是什么啊?” 萩原研二先一步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拿起来晃了晃,朝老人笑道:“这里面,装的的应该是鳄鱼肉吧?” 老婆婆一边感谢他,一边撑开了自己的袋子,方便萩原研二把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放进去,闻言略带惊奇地点了点头:“没错,年轻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走到两人边上的服部平次也好奇地抬头看向萩原研二。 年轻的警察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闻出来的。” “出于一些原因,我对水产养殖的味道很熟悉,所以能辨认出这是某种生活在水中的生物。至于确定是鳄鱼,是因为平次君说,看到了类似于手指的形状从袋子里伸出来。”他进一步解释道。 实际上,萩原研二对这种带着水汽的腥味的熟悉,还要来源于和沙罗一起垂钓的经验,以及他买回家的那个鱼缸。 鱼缸已经被一条三斤的巨大黑鱼占领了,虽然松田阵平对他饲养沙罗垂钓成果的行为表现得嗤之以鼻,但卷发青年每一次离开自己房间来到他们共用的客厅,目光还是不自觉会被那条黑鱼所吸引。 其实萩原研二一直假装没有发现幼驯染偷偷给黑鱼喂食加餐的行为。 萩原研二早就知道小阵平是个傲娇。就比如,松田阵平其实并没有像他表现出的那样讨厌沙罗。 “有爪子的两栖动物尸体,应该是老婆婆你准备拿到夏日祭上售卖的鳄鱼肉吧?”服部平次猜到。 “是哦,是我家自己养殖,今天下午现杀的新鲜鳄鱼肉。” 老婆婆摸了一下服部平次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 高木涉摸了摸脑袋,困惑地问道:“那,地上来回拖拽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老婆婆闻言朝那个方向走去,使劲眯了眯眼,最后还是放弃了。 “啊啦,不好意思,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居然还把路弄脏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是我儿子这两天不知道吃了东西食物中毒,在家里休息,就由我出来送货了。” “年轻人什么东西都是在手机上,我这也看不懂,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说,还给我累得不行。” “那您可以在夏日祭上问问其他人,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拖来拖去呢?” 远山和叶从沙罗身后走出来,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老婆婆诧异地看着她,说道:“不是说了吗,我看不懂手机上的导航,也不知道这夏日祭的入口在哪里啊。” 其他人:…… 原来问题在这里吗。 服部平次用半月眼瞟了瞟一边面露得意的高木涉,完全能看出这个大学生在想什么。不过也不用猜,高木涉自己就说出来了。 “萩原君,你说我是不是有干警察的天赋,一开始只有我猜对了诶。”他兴奋地说道。 萩原研二煞有介事地点头:“高木君的直觉确实非常厉害,思考也很有逻辑。” 得到了现役警察的肯定,高木涉更加热情高涨,他举了举手臂,自告奋勇道:“老婆婆,我来帮你把这些鳄鱼肉扛到订货的摊位上吧。” 萩原研二却摇了摇头:“高木君,虽然可能会比较麻烦你,但能请你把平次君和和叶小妹妹送回他们住的酒店吗?” 没等两人发出抗议的声音,萩原研二蹲下身,平视两个小朋友的眼睛,慢条斯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后惊讶道: “啊,距离警视厅的会议结束,好像只有半个小时了哦。” 服部平次面无表情地吐槽道:“演得太刻意了吧。”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丝毫没有顾虑服部平次有个大阪府警本部长的父亲:“不知道,某两个小朋友会不会被自己的爸爸抓到现行呢?” 远山和叶拽了一把服部平次的衣服:“走啦,平次。我倒是无所谓,但你一定会被叔叔揍的。” 两个小孩子愿意,高木涉当然也不会拒绝,毕竟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两个小孩子在夏日祭上不安全,一直想方设法地试图让他们回去。 不停好言安慰着两个小朋友,在离开前,高木涉后知后觉迟疑地问道:“那老婆婆的鳄鱼肉怎么办?” 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腕表:“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帮她送过去。再见啦,高木君。” “还有你们,”年轻的警察蹲下身来,笑眯眯地平视着远山和叶和服部平次。 “平次君,我很期待见到成长之后的你哦。” —————— 令萩原研二没有想到的是,老婆婆家的生意其实是意外的火爆,就像那个袋子是意料之外的沉重。 真正上手的那一刻,萩原研二不禁敬畏地看了一眼老婆婆看似瘦弱伛偻的身躯。 这比他在警校训练时的负重都要沉上好多倍了。 幸亏萩原研二一直保持着锻炼的习惯,在给老婆婆送完货之后,他和沙罗基本已经把大半个夏日祭走完了。 “小伙子,太辛苦你了,跟你女朋友回我家喝杯茶吧,我给你们拿一些自家腌的鳄鱼肉干。” 看他头上冒出的汗珠,又感动又觉得不好意思,老婆婆向两人殷切地邀请道。 萩原研二已经疲于解释沙罗并不是他女朋友的事情了,而且见沙罗一次也没有反驳过,虽然知道不是因为他希 望的那个原因,但还是会感到些控制不住的高兴。 不过,年轻警察复而看了看腕表,心里渐渐开始着急起来。 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老人毕竟多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一下就看出来萩原研二似乎有什么急事。 她笑了笑:“既然你们有安排,那老婆子也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约会了,就先回去了,但之后有时间一定要来我家坐坐啊。” 老婆婆再三叮嘱到,然后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皱起眉头:“这个地方还挺远的。” “不远,这座山后面有个车站,五六站就能到。” 犹豫地看了一眼老婆婆指的那个方向,萩原研二发现那是附近比较偏僻的地段,再加上时间已经晚了…… 叹了一口气,他回头和沙罗轻声商量道:“小沙罗介意我把这位婆婆送到车站吗?我会马上回来找你的。” 沙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她一直平静地跟在萩原研二的身边,观察从他额上滑下来的汗珠,搭在手臂上的外套,以及形状清晰的上臂肌肉。 很好,看起来萩原的生存能力是比较高的类型。 沙罗对这个人类的肉/体做出了咒灵视角下的中肯评价。 ————— 送老婆婆到车站之后,在回来的路上,萩原研二又看了看腕表,不禁发出一声遗憾的声音。 虽然这个车站距离夏日祭不是很远,不过因为要配合老人的速度,所以花费的时间还是比他预计的要更长。 肯定赶不上了。 虽然并不后悔,但年轻警察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沙罗,终究还是有几分遗憾。 那是他觉得沙罗一定会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早早挑选好的告白地点。 “嗯?”沙罗问道。 最终,萩原研二只是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在想,我们可能没办法赶上夏日祭烟火开始的时间了。” 说话落地,第一排夏日祭的烟花已经在两人头上的天空中炸开,映亮了周围的云朵,绚丽的橙色光束层层叠叠,像菊花的花瓣一样在空中刹那绽放。 沙罗呆呆地抬头,看了一眼动静的来源。 “不要难过,我们在这里也能看到。”她平静地对萩原研二说道。 第84章 酒厂打工 63 他们所处的并不是最靠近夏日祭场地的山。 那座山的山顶有一个供人们观览景色所用的平台,夏日祭的沙罗和萩原研二爬上的这一座山却只有一条石阶,弯弯曲曲埋进茂密的植被中。 “小沙罗,你的裙子......” 萩原研二看着蓝紫色裙摆上沾到的灰尘草屑,欲言又止。 沙罗回头,茫然地看了看他。 “......” 年轻的警察耸了耸肩,微笑:“没什么。” 说着,他在沙罗身边坐下,任这块山顶岩石上的尘土蹭在浅蓝的牛仔裤上。 沙罗早已经仰着头,专心致志地凝视起夜空中不断变化的烟火形状。 萩原研二眼中微微含着笑意,凝视她被天上的花火映红的一侧脸颊。片刻后,他将视线转向了远处亮起的一片灯火。 连成两排颜色不一,是夏日祭的各色摊位。而更远处那一片飘动着的橙黄色光点,则是这个夏日祭最大的特色,河灯。 夏日祭主办方每年都会开放一部分的预约名额,可以乘坐河上游船。 船会在第一朵烟花攀升到姐姐的同时启动,在随着河流浮动漂流的诸多河灯之间慢慢划过。下面是黑沉的河水,上面是深蓝色的夜空。坐在船上,就像是漂浮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在周围和头顶都划过异彩纷呈的闪烁光芒。 更重要的是,在船上还可以进行夜钓。这条河中趋光性的鱼很多,光点因为漂浮在水上相对稳定,也不容易吓到鱼。船上配有的垂钓设备中,鱼饵的颜色也是配合河灯颜色而特调的,鱼上钩的几率会更大。 这些都是萩原研二从一位同样爱好钓鱼的中年同事那里打听到的。 不过,他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吧。 就在刚刚,他趁着小沙罗爬上山顶的时候,打电话给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取消自己的预约。 无法按时间到达登船,不如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 ——更何况,小沙罗看起来更喜欢此刻的烟火。萩原研二静静地想到。 虽然就是用心挑选的告白地点,但果然还是小沙罗的笑脸比较重要。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在一时。 过了几分钟,看着烟火目不转睛的沙罗却突然意识到,萩原研二的注意力并不在天上。 咒灵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天空,艰难的分了一些注意力到年轻警察的身上,轻飘飘地问到: “你在干什么?” 萩原研二愣住了。小沙罗之前看起来已经完全沉浸在烟火中了,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注意到他的动作。 年轻警察的手正伸进衬衫内侧的口袋,摩挲着什么东西柔嫩的边缘,却因为沙罗突然响起的声音,手倏然一抖。 沙罗迅速看了萩原研二一眼,发现衬衫内侧的口袋里有一抹粉色,一闪而过。 思考了两秒,咒灵还是决定问一下。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奇心,但萩原研二总会是比较特殊的那个。 对他,沙罗大概罕见地存着一丝丝的好奇。 但萩原研二没有等沙罗问出口。 注意到沙罗的目光,年轻警察不自在地揉揉自己的发尾,顿了顿,下定决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花枝递到沙罗面前,在此之前还下意识地拢了拢,企图让花瓣更加整齐一些。 “送给小沙罗。”萩原研二微笑道。 沙罗把目光从天空上拔下来,垂眸看了一眼。 那是一枝包装精美的,粉色玫瑰。 沙罗询问地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柔和:“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沙罗伸出她那细长的食指,轻轻触碰了那朵玫瑰除去刺的枝茎,然后从萩原研二手中接过。 “......” “小沙罗,这个不是吃的!” 在看到沙罗把玫瑰凑上了自己的口鼻处,萩原研二惊道。 “我知道。” 变成人后终于拥有嗅觉,只是想闻闻玫瑰是什么味道的沙罗莫名其妙的看向他。 萩原也是这样,朗姆大人也是这样。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到底是什么形象,才能干出这么奇怪的事情。 咒灵依旧有着非常不准确的自我认知——自认为已经完美地融入了人类社会。 “原来这就是玫瑰的味道。” 萩原研二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他还真没有想过,沙罗居然能认出这枝花。 粉色玫瑰的花语是初恋,特别的对待,和铭记于心。 因为这契合的花语,以及沙罗对粉色的偏好,生性浪漫的年轻警察特意选了这一玫瑰,方便携带。 但他从没想过,沙罗会认出这只玫瑰。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萩原研二在顺从自己的心意而已。 萩原研二知道自己有些时候会略显轻浮,但在对待沙罗的时候,他想将自己最正式,最隆重的态度拿出来,认真的对待她。 虽然沙罗认出了这枝花,但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毕竟,花语之类的知识,想想就知道和小沙罗的一贯形象不相符,萩原研二略带侥幸地想到。 他们现在可是坐在山顶布满沙石尘土的一块裸露的岩石上,这种地方绝对是对女孩子表白的大忌。 幸好,沙罗对粉色玫瑰的注意力似乎没有持续太久。 萩原研二稍稍放了放心,在瞟了沙罗两眼确认她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天空上之后,年轻的警察松了一口,也跟身边的银发女孩一起,看向在两人上方不断攀升爆裂的一排排烟花。 令萩原研二完全猝不及防的是,大概过了两分钟,沙罗却突然说到: “我记得,玫瑰好像是用来告白的东西。” 萩原研二闻言,差点没从石头上掉下去。 他无比震惊的看向上沙罗:小沙罗的常识怎么在这种时候,就变得丰富又正确了? 年轻的警察稍微一想,就反应过来。之前他曾有一段时间建议沙罗去看看电视剧,虽然本意是想让沙罗通过一些正能量的电视剧稍微建立起正确的价值观,但小沙罗似乎那段时间沉迷上了偶像剧。 而且她带入的还是男主角。 那段时间萩原研二总感觉小沙罗怪怪的。之后才知道,她是在用偶像剧中男主角对待女主角的方法对待他。 不管因为什么,事实就是,他藏在玫瑰中的心思已经被沙罗懵懂地点破。萩原研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直接表白吗?未免太敷衍了。可如果不表白…… 萩原研二不想骗沙罗。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到沙罗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 咒灵一边不自觉地被天上的花火所吸引,一边又强忍着好奇,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聚焦在萩原研二身上。 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毫无波澜的青绿色池水,完整地映出天上的烟火,明明灭灭。 萩原研二试图从那双眼睛中,找到一丝沙罗对现在状况抱有何种想法的踪迹。 他失败了。 最终,年轻的警察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比紧张又无比正式地看向沙罗。 “小沙罗说的没错。送你玫瑰的确是因为……我想向你告白。” “——我很喜欢你,沙罗小姐。” 沙罗眨眨眼睛,疑惑地看了看萩原研二。确认他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她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了。” “……” 又过了一分钟,咒灵迟钝地从萩原研二复杂纠结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道:“我要说什么吗?” 沉默片刻,萩原研二半是纵容半是无奈地,轻声说道:“小沙罗想说什么吗?” 沙罗问:“我应该说什么?”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小沙罗还真是狡猾呢。 萩原研二用手揉搓两下自己的双颊,自我安慰地想道:既然烟花也是暖色的,那小沙罗应该看不到自己逐渐变红的脸吧。 小沙罗这么淡定,自己却脸红难掩,总感觉很逊啊。 “那,小沙罗想说说,你喜不喜欢我吗?” 沙罗的注意力又被烟花吸引走了,闻言回眸,咒灵莫名其妙地回答道:“喜欢。” 一秒也没有犹豫。 这个反应让萩原研二怔了很久,终于缓过神来,漫上嘴角的却是一抹无奈的苦笑。 “小沙罗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沙罗回答:“讨厌的反面。” 对于人类感情,咒灵习惯用负面情感衡量。 “这么说,小沙罗也喜欢美和子学妹,宫本学妹,还有小阵平?” 沙罗的脸皱了起来,对于最后一个词,她着重强调道:“我没有那么讨厌卷毛。” 但她没有否定喜欢佐藤美和子以及宫本由美。 萩原研二暗自头痛,说实话,沙罗的定义倒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但关键在于…… ———— 咒灵看了看身边的人类,不懂为什么萩原突然陷入沉默。 喜欢。 “其实我一开始不太喜欢你。”沙罗突然说道。 萩原研二惊愕地看向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沙罗面前,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总会语塞。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毕竟沙罗并不看重这一点。 她很少注意到萩原研二被称赞的容貌,也对他讨人喜欢的性格和情商无动于衷,毕竟咒灵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多大的感知。 每一次看向萩原研二,她看到的就只是他。 “小沙罗在说什么?”萩原研二的声音中难掩惊异和慌张。 虽然直觉告诉他,小沙罗说的不会是那个意思,但被喜欢的人这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任谁都会感到心烦意乱。 ———— 咒灵静静地看着萩原研二。 她经常像这样仔细地打量他。 咒灵从人类对自己容貌的怨念中诞生而来,而这怨念的来源中,女性占了多数,所以咒灵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年轻漂亮的女孩所吸引。 在被禅院甚尔狠狠修理一顿,导致不敢杀人,恨久生爱,咒灵才对女性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迷恋的狂热。 但为什么总盯着萩原研二看呢? 咒灵对男性容貌的好坏没有什么感知,就连对自己的性别定位也很弱。但这个叫做萩原研二的人类,却总是吸引着她的目光。 不知不觉投入了这么多关注,沙罗自然也能发现萩原研二身上的变化。 一开始的时候,他身上总会有一种名为“善意”的东西,但沙罗已经渐渐习惯了。最让她感到不适应的,是这个人类身上渐渐生出的那种比善意更温暖、更明亮的情感。 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有。 沙罗曾经一度怀疑过萩原研二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 然而,令咒灵厌恶的都是些正面情感,让她几乎避之不及的,又怎么会是负面想法呢? 当时,脑子不太灵光的她没有想清这之间的矛盾之处,现在却灵光一现: 难道,那种感情就是萩原研二所说的“喜欢”? “我 讨厌善意和喜欢,但只要你继续看着我,我可以忍受。” 沙罗认真地向萩原研二承诺道。 第85章 酒厂打工 64 这可真是……萩原研二想到。 他一直觉得沙罗不通情爱,即使自己在她的心中地位比较特殊。直到现在萩原研二才恍然明白,沙罗只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却并非没有这种情感。 在这件事上,一直迟钝的,反而是他自己啊。 “小沙罗刚才问,喜欢是什么。” 萩原研二在时而明亮时而昏暗的光线中说道,神情难辨。 “爱情意义上的喜欢,大概就是想注视对方。所以,即使小沙罗不说,我也会一直看着小沙罗。”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出自萩原研二之口的这句话,让沙罗完全地把目光从烟火上转移到萩原研二身上:“我知道了。” “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咒灵认真地承诺道。 “.……谢谢小沙罗。” 安静片刻后,萩原研二微笑着回答道。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沙罗对他的告白的最好回应了。 精通人情世故的年轻警察还是无法界定他和沙罗的关系,总归是离朋友远了一步,离恋人更近了一步。 他无疑是喜欢小沙罗的,大概比喜欢还多一些——而小沙罗也是喜欢着他的,萩原研二几乎可以这么判定。虽然女孩自己也懵懵懂懂,但她却能给萩原研二足够的安心感。 不过他们都还年轻,不急在这一时,萩原研二想。 他会等到沙罗完全明白这种情感的。 第六感很准的萩原研二有预感:他们离这一天并不远了。 ———— 在夏日祭准备的烟火燃尽之前,萩原研二侧目凝视沙罗片刻,轻声问道:“小沙罗,我可以抱抱你吗?” 想要亲近的心情难以掩盖,但现在的关系下亲吻难免逾越。所以,拥抱是个很合适的方式,何况萩原研二逐渐意识到,沙罗似乎很喜欢身体接触。 就像她喜欢一切新奇的感知一样。 不出所料,沙罗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又凉又滑的发丝蹭在萩原研二的脖子上,他微笑着轻轻触碰了一下沙罗的银色卷发。 相比于萩原研二的谨慎,沙罗则是放松的多。她直接把下巴完全搁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动了动鼻子,平静地说道: “萩原,你涂香水了。” “嗯,小沙罗喜欢这种味道吗?” 沙罗警觉地说道:“和你上一次的味道不一样。” 萩原研二模糊地记起那是某一次他和小沙罗还比较生疏的时候,他去小沙罗的家里拜访,以为前一天工作的原因沾到浓重的气味,所以在洗澡换衣服之外还喷了香水掩饰。 他向后撤开,惊讶地看向沙罗:“小沙罗说的没错。” 原本以为她不会记得的。 沙罗难掩骄傲地说道:“我说过,你的气味变了我也能认出你,比警犬厉害多了。” 萩原研二迷茫地想到:为什么要和警犬比?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笑着点点头,顺着沙罗的话说到:“小沙罗比警犬厉害多了。” 得到萩原研二的认可,沙罗高兴地转过头去,继续一动不动地,观看着即将结束的烟火大会。 尾声阶段的烟花更是绚丽,每一次发射的数量越来越多。炸开后分成无数流光,金色的丝线密密麻麻逐渐填满天空。 掩盖了晴朗夜空中,一轮明月的光芒。 不过没关系,萩原研二默默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一抹银色。 他的月亮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如果抛却沙罗那些奇思妙想的自比,而询问萩原研二会把沙罗比作什么,那么,这就是他的回答。 ————— “什么容器可以保鲜?” 坐在驾驶座上的苏格兰听见香槟问道。 苏格兰一边检查着汽车的各项指标,一边顺口回答道:“这样·你要去问波本了。” 沙罗皱了皱眉:“那个疯子。” 波本和她对彼此都是这个相同的称呼,生怕不知道组织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彼此厌恶。 作为被先到组织一步的“著名疯子”香槟厌恶的人,波本在组织里可以说是令人避犹不及的存在。普通的组织成员根本不敢靠近他,也不想和他搭档,给这名卧底公安留出了许多珍贵的空白时间。 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苏格兰也愣住了:他刚刚是默认香槟说要保存的是人体器官了吗。 警校前辈曾经说过卧底生活会给他带来终身难以磨灭的影响,可他不知道还有这种…… 精神污染。 还是来自他的幼驯染的奇怪人设,以及犯罪组织成员本性流露的双重精神污染。 叹了一口气,苏格兰转向香槟,重新问道:“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你也要保存什么?” “不会是器官吧。”卧底警察试探道。 香槟一刹那的迟疑让他产生了瞬间的紧张,然后她说道:“不是人类的。” 这个女人还在称呼人为“人类”。 这是一种无法共情,趋向于冷漠的旁观视角。苏格兰记得,他在组织中取得了“波本”代号的幼驯染曾经和自己分析过。 不过去了解一个深陷犯罪组织,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显然对这个组织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的精神状况,并不是苏格兰现在首要关心的问题。 他松弛少许,不露声色地继续问着,仿佛刚才关心香槟是不是要保存人体器官,也只是闲来无事的闲聊:“那是什么器官?” “花。”沙罗回答。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要保存起来,难道很珍贵——是有人和你告白了吗?” 沙罗平静地点了点头。 苏格兰:…… 还真是啊。 那句话他是以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本意是想从沙罗这里获取更多的情报。特地挑了一个最没有可能的情况提问,就是怕猜对后,反而引起香槟的戒备心理。 原来真的是啊。 会向香槟表白的人,脑子大概也不正常吧?卧底警察沉思道。 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东京居然有这么多人有精神上的问题? 按下心中疑窦,苏格兰神情自若地建议道:“不如用水兑上福尔马林吧,这样应该可以。据我所知,波本就是用这种方式保存他的那些收藏。” 私底下怎么想是一回事,既然幼驯染选择了这条路,苏格兰当然会为他打掩护。 在波本的种种变态行径中,一番折磨后收藏任务目标的器官这件事是沙罗最无所谓的,毕竟在咒灵看来,死去的肉/体就像是路边的尘土一样无关紧要。 因此,沙罗只是因为波本的名字稍作犹豫,然后就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格兰点了点头,把这无关紧要的几句闲聊扯回正题。 “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这次任务的事情吧。”他说道。 沙罗瞬间高兴起来,不吝夸奖道:“苏格兰,我就知道你是公司里最靠谱的人之一。” 苏格兰:…… 谢谢,但他真的不想要这样的夸奖。 卧底警察苏格兰略带紧绷地回了她一个笑容。 沙罗浑然不知卧底警察心中的复杂,还在背包中翻找朗姆发给她的资料,同时向苏格兰确认道:“朗姆大人没有把行动资料发给你吗?” 问题就在这 里。 苏格兰绷紧神经回答道:“可能是我的等级不够吧,我并没有获得任何关于这次行动的详细资料。” 这就是让他对这个任务感到莫名不安的地方。 任务是由情报部负责人朗姆直接下达到隶属于行动组的他这里,而且苏格兰并没有获得任何的任务资料。在收到任务信息的时候,苏格兰立刻注意到朗姆的信息只包含了任务搭档和见面的时间地点,其他信息一概保密,只说是等任务当天,香槟会告诉他。 而且,也许是他多虑了,但这一次的任务时间恰好和日本警示厅纪录片拍摄开幕仪式的时间重合。各地方警察本部的高层人员,以及东京都警视厅的所有警察都会出席,万一有什么意外…… 后果不堪设想。 糟糕的是,即使苏格兰希望只是他多心,沙罗现在出示给他的资料上却又出现了两个字。 警察。 照片上的人苏格兰并不认识,但这也在所难免,毕竟诸伏景光在警校毕业几个月后就进入警视厅公安部成为了一名卧底。他没有真正去过东京都警视厅几次,更别提认识其他警察部门的前辈们。 但苏格兰认得背景资料上的字,上面写着这个人的身份是—— 警视长,高田吾丈郎。 警视长?这已经是仅次于警视总监和警视监的职位,位列日本警察官的第三级别。 苏格兰暗自心惊。 看到资料上各种详细的身体数值,以及高田吾丈郎性格以及行为模式的详尽描述,尽管并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但卧底警察还是立刻意识到—— 他们东京都警视厅内部有来自这个犯罪组织的卧底,而且很有可能处于高层。 沙罗又从背包中掏出一套衣服,她拿起衣服刚准备在车里换上,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苏格兰的位置。苏格兰也迷惑地看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沙罗问道:“我需要出去换吗?” 苏格兰不确定地问道:“出去?” “工作日白天的马路边恐怕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回答道。 “哦。” 沙罗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刚准备脱衣服,苏格兰却突然反映过来她之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不可思议地问道:“你里面没有穿贴身的行动服?” 沙罗茫然地揪着领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心虚地移开眼睛:“没有。” 那是什么东西,她根本就没有。 苏格兰只当她是嫌天气热不愿意穿,闻言道:“那我出去,你在车里换,换好了叫我。” 沙罗点头。 ———— 当苏格兰回到车里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黑发女子已经不见,坐在那里的变成了一个带着单边墨镜的中年男人,见他回来顺势抬眼。 “正装?”苏格兰问道。 “朗姆大人给我的。”香槟说道。 “走吧,路上我们可以梳理一下任务目标的资料。” 她把一份纸质资料递给苏格兰。 苏格兰翻看了几页,微微皱起眉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高佰崇佑,他是前组织成员?” 香槟点头:“朗姆大人说他带着重要情报从组织中叛逃。我们这次任务的首要目标就是把资料从他那里拿回来,然后灭口。” 又看了两眼之后把资料还给香槟,苏格兰平静地应了一声,把车启动,开进车流中。 然而,卧底警察心中却疑窦丛生:为什么与一个掌握着组织重要情报的犯罪分子会面,朗姆会要求香槟易容成东京都警视厅的警视长? 而且,她还穿着正式得可以直接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全套西装。 第86章 酒厂打工 65 “是他吗?” 苏格兰和香槟人手一个望远镜向车窗外看去。 香槟看了一眼资料,又对着望远镜仔细打量一番那个人的长相,肯定地点头:“是他。” 苏格兰左右环视一圈,在心中计算着角度和距离:“我去找狙击点,等你信号。” 他刚要回身拿上自己躺在后排座位上伪装成贝斯软包的木仓包,却被香槟阻止了。已经换上中年男子面容的香槟摇了摇头:“朗姆大人让你和我一起上去。” 一起上去? 苏格兰皱眉道:“狙击木仓太显眼了,不可能不被发现。” 再说,近距离下,狙击木仓并没有□□有优势。 香槟看了他一眼,嘴边似乎弯出一道细小的弧度,从背包中掏出一把□□,递给苏格兰。 “朗姆大人早就料到了。”她说道。 苏格兰绷紧下颌,垂眸打量着这把手/枪。 朗姆早就料到他会以为这是一次狙击任务,这也是当然,因为他在组织内就是一个狙击手的定位,出任务也多是远距离射击的任务。 但是,为什么在此前完全不告知,然后在任务当天突然让他携带手/枪,和香槟一同接近这个叛逃者? 是在怀疑香槟,还是……在怀疑自己? 简单检查过后,苏格兰把这把手/枪揣好,怀着诸多疑问,和香槟一起打量起这次任务的目标高佰崇佑。 他是一个三十岁所有的男人,面容消瘦,突出的眼眶和不断转动的眼球显示着这个人几近偏执的精神状况。不过,衣着倒是异常整洁正式。 高佰崇佑现在正位于情报交易地点的天台楼梯入口处,双手插兜,不住地用双臂前后拨弄着自己的外套下摆,神情焦躁不安。 “等他上去,我们再跟上去。” 香槟向苏格兰传递着朗姆印在资料上的行动指示。 苏格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等到已经接近于下午一点半了,高佰崇佑才终于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往四周扫视一眼,登上了楼梯。 “走。”香槟说道。 “我会在天台门背后埋伏,在这个距离,我判断不出高佰崇佑有没有携带武器,你自己注意。” 苏格兰言简意赅地交代道,在香槟点头后,和她一起离开汽车的车厢。 两人皆是把自己头上的鸭舌帽压低,躲避着街道上的摄像头,轻手轻脚地来到楼梯口,顺楼梯上去,第五层就是这栋建筑的顶端天台。 苏格兰握住□□,朝着香槟打了两个手势,示意她自己就会躲在这里等她的信号。 香槟平静地点头,然后推开通往天台的门。 ———— 高佰崇佑正在天台的边缘往下看,十根手指都紧紧掐住栏杆,显现出并不平静的思绪。 香槟的背影看上去对这一幕无动于衷,而透过门轴的缝隙,苏格兰隐约看见高佰崇佑的脸,一直都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他在看什么,电视塔? 卧底警察在心中思索着东京的地图,试图还原出高佰崇佑的心理活动。 而另一边,香槟已经开口:“高佰崇佑。” 消瘦阴郁的青年男子回头,看向伪装成东京都警视厅警视长高田吾丈郎的香槟,眉宇间闪过一丝了然。 让苏格兰极其震惊的是,据说是“前组织成员”的高佰崇佑,竟然向香槟以极其端正标准的姿势,敬了一个礼。 敬礼?苏格兰眨了眨眼。 他一个组织成员向日本警察高层敬礼做什么?难道高佰崇佑在叛逃组织的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了警方的线人—— 又或者是,他从一开始 就是和自己一样,是警察安排在组织中的卧底。 如果是这样,那么朗姆让香槟伪装成警视长高田吾丈郎前来交接资料,就顺理成章了。 心中暗暗闪过无数猜想,苏格兰不动声色地靠近门缝,以便把天台上发生的一切看的更清晰。 香槟面无表情地点头,声线已经自如地转变为中年男子的声音:“资料呢?” “高田长官,这可是我花了十年在那个组织卧底才拿来的,您可千万要记得兑现以前的承诺,给我父母追加功勋。” 高佰崇佑满脸严肃地说道。 这短短一句话透出来的信息量已经足够苏格兰心惊,而不通世故也毫无共情心理的香槟,则是无动于衷。 她浅浅点了点头,甚至是不耐烦地说道:“资料。” 高佰崇佑攥了攥拳头,妥协般地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一叠密封的材料,交给香槟。 看到这一幕,苏格兰在脑中飞快地思索。 高佰崇佑很有可能和警方有合作,那么自己最好还是能把他保下来。但现在他已经把资料交给香槟,接下来一步,香槟就会给自己信号,让苏格兰把高佰崇佑当场灭口。 也许可以像zero那样找个理由支开香槟,然后将高佰崇佑转移到警方的监视保护之下…… 正在思索之际,苏格兰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是自己怀中发信器正在震动。 这个发信器是一个手环的形状,香槟手上也带着一个,在下车之前她把另一个给了苏格兰。 因为怕手腕上带有东西影响射击准度,苏格兰并没有将发信器带上手腕,而是略微往上扣在小臂上。这枚发信器的材质很特殊,像是吸附着他的皮肤一样,一旦扣上就牢固地在那里一动不动。 发信器的震动让苏格兰意识到,这就是香槟给自己的信号。 她的意思是资料已经到手,是时候将高佰崇佑灭口了。 苏格兰握住怀里的手/枪准备从门后转出。刚露出头,就听见高佰崇佑警觉的声音:“什么人?” 迅速把枪上膛,苏格兰举起枪/口。 “等等,苏格兰。” 已经搭在扳机上准备扣动的手指,因为香槟突如其来的制止而停滞。 “——高佰崇佑,那是什么?” 香槟平静地问道。 顺着她的视线,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高佰崇佑可能是警方卧底这一点上的苏格兰骤然发现,高佰崇佑的右手上还举着一个文件夹。 和他一分钟递给香槟的那份资料,外表相差无几。 高佰崇佑心平气和地瞥了一眼从门后转出来,还举着□□的苏格兰,挑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当然是第二份资料了,长官。” “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给你的资料就是全部,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吧。” 香槟眨了眨眼,坦诚地承认道:“是啊。” 高佰崇佑:…… 倒是实诚。 很快,他收起了那一点点计划之外的错愕,要笑不笑地说道:“这份资料不能就这么给你,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香槟困惑地说道:“你不用给我,我们可以直接抢。” “早知道这资料是纸,你都活不到天台上。苏格兰可以在楼下就把你杀了,我们两个翻翻你的包就可以下班回家了。”她说道。 高佰崇佑:…… 苏格兰:…… 你知道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警察吗? 苏格兰迫不得已小声出言提醒,用肩部遮掩住了自己的口型。 “你是警视长高田吾丈郎。” 所以,不要从犯罪组织特色语录里找话说。 香槟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放下这方面的念头,平心静气地问道:“好吧,那你说说你想要干什么。” 略显神经质的年轻男人的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从包里拿出另一个东西,让苏格兰的瞳孔一缩。 ——那是一件炸弹衣。 “我要你在里面穿上这件衣服,去参加那帮警察在今天会举行的那个纪录片开幕的现场直播。”高佰崇佑宣布道。 这个疯狂的举动,打破了苏格兰之前对于高佰崇佑所有的猜测。 眼前的男人绝不是和警方有合作的线人或是卧底警察。但之前那几句极具误导性的语言究竟意欲何为?苏格兰还暂时没有弄清楚。 本来以为就算以香槟的智商,也会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起码对让自己穿上炸弹衣的人应该抱有一丝警惕之心。没想到苏格兰回头的时候—— 却正好看见了香槟缓缓抬起来的右手。 …… 还真打算穿啊? 苏格兰靠近几步,低声道:“不要相信他,香槟。” 没想到,看到香槟抬起来的手,高佰崇佑随即朗声笑道:“不愧是高田吾丈郎警视长,这么快就看出是假的,竟然还顺着我把这个玩笑开下去,真是心胸宽广。” 苏格兰:……不,她没看出来。 卧底警察在心中困惑地想到:难不成这人也有点什么精神问题,所以才前言不搭后语? 听见高佰崇佑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香槟也从善如流地放下已经举起一半的手,淡定地说道:“那你怎样才能把资料给我?” 高佰崇佑慢条斯理地,把那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我只需要你,帮我混进那场开幕仪式的直播。” 香槟眨了眨眼:“现在?” 高佰崇佑笑了:“没错。想必以高田吾丈郎警视长的脸,很容易就能找个理由带人进入东京都警视厅吧。” “——香槟。” …… 他知道眼前的高田吾丈郎是由香槟易容而成。 苏格兰惊异地看向香槟,却发现她的表情上完全没有惊愕。仿佛这个易容后面的真实身份,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香槟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苏格兰的这一猜想。 看到任务搭档脸上的不解,香槟仔细思考了两秒这疑惑从何而来,主动解释道: “他知道我的身份,朗姆大人说这张脸只是为了和他进行交易,并不用对他隐瞒我的真实代号身份。” 组织中善于易容且一直在日本的就只有香槟,如果高佰崇佑已经知道面前的人是组织成员为伪装而成,那么他能猜出香槟的代号其实不足为奇。 但是…… 之前那些意义不明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之间,苏格兰想通了一个令人冒出冷汗的结论。 那些话,很有可能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下一秒,高佰崇佑虽然还是在和香槟说话,话题方向却已经转移到了他这里。 “作为早进组织几年的前辈,我劝你还是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这个人的话了。”阴郁的男人淡淡地对香槟说道。 “以我在警视厅卧底的经验来看,你身边的这个苏格兰,大概是个警察卧底。” “我说的没错吧,公安部警察,诸伏景光?” 高佰崇佑斜斜看了诸伏景光一眼,挑起嘴角。 第87章 酒厂打工 66 “你在说什么。” 稳稳端住枪/口,诸伏景光冷静地说道。 “准备用这种方法挑拨我和香槟对立吗?未免太生硬了” “挑拨?” 高佰崇佑轻蔑地笑了一声,冲着沙罗抬了抬下巴:“香槟,要不要翻开我给你的那份资料然后仔细看看,第三页上都写的是什么。” 那份资料? 诸伏景光沉着地看向沙罗的方向,准备随即应变,但心中已经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高佰崇佑能说出这句话,其实诸伏景光已经能猜到那里面装的是自己作为卧底警察的切实证据。 按理说所有有关卧底警察的信息都属于机密性文件,只有公安部少数内部人员以及警界高层有权限调阅。 所以,他的暴露,恰好能证明之前的推想——警视厅高层中必定有组织的卧底。 东京都警视厅和降谷零隶属的日本公安是单独的两个机构,诸伏景光现在只希望zero没有暴露。 自己最坏的结局,只不过是死在这里。诸伏景光想着,握紧了手上的枪。 装有熟人联系方式的手机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在左胸口的位置。只要一枪,自己想要保护的所有信息会和自己的性命一起,脱离这个犯罪组织的操纵。 就在诸伏景光已经开始考虑身后事的时候,香槟的声音从他的不远处传来。 “苏格兰,你又是警察又在公司里就职,岂不是可以领双份保险,双倍工资?” 她一向淡然的声线中出现了少许的,名为羡慕的情感波动:“真好啊,公务员的养老金肯定比组织给的多。” 诸伏景光紧绷的神经几乎裂开,他差点回答道:不用担心,组织成员应该普遍活不到领养老金的岁数。 高佰崇佑也沉默了。 片刻之后,这个一直挂着怪诞笑容的男人略显困惑地问道:“香槟,你是在讽刺吗?” 不然的话,怎么会有组织成员在发现卧底身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羡慕警察的养老金和双份工资? “不是啊,我认真的。”沙罗回答道。 “……” “香槟。你仔细想想,如果这就是他从组织窃取的情报,那么就说明组织已经知道我是警察方面的卧底,又怎么会派我和你一起来出任务?” “所以,我不是警察。 诸伏景光说出了自己的逻辑,希望能够暂时稳住香槟。 实际上,这也正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沙罗茫然道:“可你是警察。” “这只是高佰崇佑的一面之词。”诸伏景光镇定地说道。 沙罗的表情更茫然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可你是警察。” 高佰崇佑朝着诸伏景光讽刺一笑,又转向沙罗:“香槟,怎么样,被搭档背叛的滋味好受吗?” “背叛?”沙罗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不解。 她觉得天台上的三个人中,只有自己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咒灵用困惑的眼光在诸伏景光和高佰崇佑扫视片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我本来就知道他是警察啊。” “……” “——你什么?” 高佰崇佑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知道他是卧底警察,什么时候?朗姆告诉你的?” 沙罗摇了摇头:“我看见的。” 在高佰崇佑和诸伏景光双重震惊的目光下,沙罗慢吞吞地解释道:“他还是警察的时候,我看见过他。” 诸伏景光瞳孔巨震:香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原来自 始至终,香槟都一直知道他的卧底身份吗? 然而,香槟表示知晓这件事时,高佰崇佑自然流露的震惊神情,也告诉了诸伏景光一件事:他的身份在组织内并非所有代号成员都知晓。 那zero也许是安全的,卧底警察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其他代号成员都知道这个消息,却只是幼驯染不知道,那么毫无疑问,化名为安室透的日本公安降谷零也被查出了卧底身份,又或者他至少已经遭到组织怀疑,不再被信任。 “你早就知道他是卧底,但你什么都没说?” 高佰崇佑惊诧地问道。 沙罗无所谓地点头,不知道诸伏景光和高佰崇佑的表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夸张。 “组织里都说,香槟对苏格兰的态度不一般,今天一看,居然真是。”高佰崇佑若有所思地说道。 “能做到这种地步,看来你们之间确实关系匪浅。” 现在的情况下,高佰崇佑对他们两人关系的误解,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了。 诸伏景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沙罗,不明白为什么始终对组织忠心耿耿的香槟,竟然会帮他隐瞒卧底的身份。 又想起之前香槟一直隐隐约约的保护性态度,尤其是在自己和波本互动的时候,以及出任务的时候她更喜欢和苏格兰搭档的事实。 诸伏景光一直都以为,这些态度上的区别是因为香槟对波本的厌恶和对莱伊的莫名恐惧,而现在他才终于确定,香槟确实是在有意地对苏格兰好。 为什么?诸伏景光想不出答案。 他完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香槟。 “……” 虽然不知道其他两个人为什么变得怪怪的,但对于咒灵来说,工作就是工作,工作时间最好不要聊太多的家常话。所以,沙罗以一己之力试图把对话拽回“正确”的方向上。 “只要我用这张脸,把你护送到警视厅里面就行了,对吧。” 她神色平静地说道,显然是打算照做了。 “等等,香槟。” 诸伏景光定了定心神,不再去考虑自己的身份已经多大程度上的暴露。 卧底警察已经暗暗在心中做出考量: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高佰崇佑对东京都警视厅的自杀/式/袭击行为。 “我想了想,你刚刚说的也没错。不如就在这里,把他杀了,资料的话我们后续可以慢慢翻他的包。” 诸伏景光淡然地说道,握紧枪托,慢慢将枪口移向高佰崇佑的头颅。 这个男人已经穿上了那件炸/弹衣,最保险的还是枪/击他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头颅,既不会触发炸/弹,也可以一击毙命。 “啧,看你这话说得,是想把我灭口吗?真不像一个警察能说出来的话啊,怪不得能进组织当卧底。” 高佰崇佑的嘴角拧出一道讳莫如深的弧度,神情却轻松自若地看向诸伏景光的枪/口。 “要不要开/枪,这你随意。不过警官大人,你可考虑好了,我的生命特征停止,你们两个也会给我陪葬。” “为什么?”沙罗很给面子地问道。 高佰崇佑突然问道。“你们的发信器还在吗?” “当然,这可是朗姆大人下发的公司资产。” 沙罗将右手上的手环亮给高佰崇佑看,一脸坦然,毫无防备。 诸伏景光一顿,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卧底警察也立刻也抬起自己的手腕。 他朝着香槟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卡在香槟手腕上的那枚发信器,和自己手上的那枚一起,闪烁着一模一样的危险红光。 诸伏景光抿住嘴唇:“香槟,你的手环还能取下来吗?” 沙罗稍微摆弄两下,耸耸肩 :“好像不行。” 在高佰崇佑出声之前,诸伏景光盯着手腕上的发信器闪烁的红点,镇定地说道:“这不仅是发信器,而是一枚炸/弹手环。” 浅蓝色的眼睛凝视着高佰崇佑布满血丝的一双微微鼓起的眼球,诸伏景光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如果我猜得没错,这炸/弹的启动钥匙,就是你的生命体征对吗?” “你说的没错。这可是为香槟量身定制。只要有一点人体骨骼伸缩或者发生改变的迹象出现,或者检测不到人体的生命波动,这个炸弹都会启动。” “好了,现在可以把枪放下吗?警官大人。反正也用不上了。” 高佰崇佑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往下做了一个手势,好像拿准了诸伏景光会乖乖把枪放下。 在放下枪之前,诸伏景光犹豫了一秒。 扣动扳机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 天台上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人是组织成员,如果死在这个天台上,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 另一个就是卧底身份已经暴露的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给了多少人,不过能够干净利落地死去,也能尽可能减少线索,以免牵连到还在组织卧底的降谷零。 但他还是妥协般地,缓缓放下了枪支。 诸伏景光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决定与犯罪组织的成员同归于尽,但他不能冒着伤害到普通市民的风险。 这栋楼的天台爆炸,势必会牵连到这一整层楼的,少说,也至少会殃及到这座建筑物最上面的这一层。 早在停车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诸伏景光就已经注意到,这栋楼的窗户中都映出人的身影,可能是租出办公用的写字楼。 他不知道炸弹有多大威力,生性谨慎的警察甚至还在怀疑这个所谓“炸弹”的真实性。高佰崇佑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他神经质又恶劣的性格,如果这又是一个设给他的陷阱,诸伏景光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诸伏景光终究还是不敢冒险。 …… 高佰崇佑满意地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炸/弹衣和炸/弹开关,冲着香槟说道:“如果你愿意用这张脸带我进入会场,我会非常感激地取下你的炸/弹手环,你看怎么样?” 听说自己手上带了一个炸/弹的沙罗,还是无动于衷。 她听到高佰崇佑似乎是在问自己,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问出口的却并非有关自己的性命:“那他会怎么样?” 沙罗的视线落在了诸伏景光手腕上的炸/弹上。 高佰崇佑饶有兴趣地说道:“看来组织里大名鼎鼎的香槟,还真的很关心这名卧底啊,难怪知道琴酒的态度也一直没有把这个人供出来。” “原本还想用你自己的性命威胁,不过我现在想到了更好玩的事情。”高佰崇佑饶有兴趣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在里面穿上这件炸/弹衣,然后走进警视厅的直播里自己引爆的话,我就解除诸伏景光的炸/弹,然后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诸伏景光几乎是惊恐地发现,香槟似乎真的在思考。 而且她答应了。 “可以。”沙罗平静地点头说道。 高佰崇佑惊讶地睁大眼睛:“有趣,难道你真的对这个卧底警察产生感情了?要是琴酒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气得不行吧。” 面色阴郁苍白的男人说着说着,捧腹大笑起来,行为之中颇有几分疯癫。 “不,香槟。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诸伏景光坚定地说道。 事关成百上千名警察的安全,以及民众对东京都警视厅乃至全体日本警察的信任,诸伏景光需要最大程度地利用这种保护欲,换来同僚们的一线生机。 “如果你 不这么做的话,他最终也是死,我看你现在要不还是选一个吧,香槟。”高佰崇佑好整以暇地说道。 “据说被炸弹炸死很痛苦的,苏格兰。” 诸伏景光注意到,香槟还在用他的酒厂代号来称呼他。而言语间虽然没有明确地点出她赞同谁的想法,但已经展露出足够多的偏向性了。 有恐怖分子在警视厅活动的开幕式上安放炸弹是一回事,但警界高层在众目睽睽之下穿上炸弹衣,在面向全国的直播当中发动自杀式/恐怖/袭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仅会让警方颜面扫地,更会动摇全日本民众对警方的信心,届时难免会有犯罪分子借机造势,使社会治安陷入混乱。对整个日本社会都是一种持久的影响。 这完全与他当初加入警校时,立志要建设的那个和平安稳的社会,背道相驰。 如果事态在他的眼皮底下发展成为这个模样,那他就真的无颜面对那枚樱花形状的警徽了。 卧底警察咬了咬牙,把枪移向自己的胸口。 诸伏景光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 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下一秒,诸伏景光骤然睁开双眼,惊疑地看向枪/口的位置。 他在最初拿到这把/枪的时候趁香槟不注意的时候检查过。抛壳口没有异样,弹匣是满的,滑套正常,上膛也很顺利。 但这支/枪无法发射子弹。 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就是…… “倒是很有觉悟,不像个警察。”高佰崇佑轻佻地勾起嘴角,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他漫不经心地鼓了几下掌,仿佛刚才诸伏景光拿出的不是必死的决心,而是在上演一处蹩脚的喜剧。 诸伏景光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和行为激怒,而是冷静地放下枪,沉声说道:“其实你没有背叛组织,对吗?” 高佰崇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睁大,显然没有想到诸伏景光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判断力,推理出正确的情况。 “什么意思,那我们可以下班吗?” 在一边,不明所以的沙罗提问道。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下不下班的问题。” “在这个任务中,真正要被清除的,朗姆口中掌握了组织情报却叛逃的对象,正是你我两个人,香槟。” 沙罗眨了眨眼:“但我没有准备跳槽啊?” 她自动把叛逃理解成了跳槽。 见诸伏景光没有回答,她先是自己思索了片刻,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其实什么都想不明白,于是继续求助于苏格兰:“所以,高佰崇佑这里没有情报,我们还要杀他吗?” 苏格兰的眼睛紧紧盯着高佰崇佑,回答道:“不是我们要杀他,是高佰崇佑要杀我们。真正接到这个肃清任务的,是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忠心的香槟也要被除掉,不过自己的卧底身份,应该是早已经暴露给朗姆等人了。 不,香槟被组织除掉的原因,似乎也是有迹可循。 她所出的那些属于高级别组织机密的任务,还有几个月前就在组织中出现的,关于她变得心慈手软的传言。 原本,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也曾怀疑过组织为什么对从不杀人的香槟有特殊待遇,是否是因为香槟和组织有什么深层联系。 如此看来,组织对香槟应该只是单纯地利用,如果有更深的联系,大概不会在香槟展现出不可控之后就急于灭口。 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香槟所知道的任务内容,对组织来说有多么重要。 今天要是能把她从组织和高佰崇佑的手中保下来,移交警方审讯,说不定可以成为这个犯罪组织与各国警方多年缠斗的突破口。诸伏 景光暗中想到。 等等,有一个关键的因素被他忽略了。 “对警视厅发动自杀/式/袭击,是你自己的主意?”诸伏景光不懂声色地问道。 高佰崇佑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后又像是觉得有趣一样咧了咧嘴:“没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消瘦又神经质的男人捻了捻散落在眼前的黑色发丝,难得沉默两秒,也许是觉得把实情告诉面前的两个人也无所谓,他耸了耸肩:“我这是在伸张正义,你们这群无能的警察早就应该受到报应。”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与警察之间有什么纠葛,对吗?是因为没能破案,还是另有原因?” 高佰崇佑看了一眼诸伏景光,讽刺地笑了:“破案?不要说破案,他们连我父母的尸体都没有找到过,就更别提凶手是谁了。我知道,因为我看见了凶手行凶的全过程。我也告诉他们了,但你猜猜,一个七岁小孩的话会不会被相信。” 他的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极大。 七岁,父母双亡,看到了案发的全过程。 诸伏景光不得不联想到了自己。这有可能是高佰崇佑编出来戏弄自己的,但从男人眼中极力隐藏但还是显露出来的极深的痛苦和愤恨中,诸伏景光觉得,这番话是高佰崇佑自见面以来,难得的几句实话之一。 说来也好笑,与警校毕业时隔三年,以被揭穿的卧底身份,诸伏景光第一次在天台上以警察的口吻对一个罪犯说道:“不管几岁的孩子的话,相信并不代表着会逮捕。” “必须保证证据和流程,否则法律的存在毫无意义。” 他也有一瞬间,犹豫过。 在警察学校学习刑法的时候他就知道杀害父母的凶手如果接受审判,获得极刑的几率很小。终身□□和两条人命比起来,有一瞬间,诸伏景光恨得想让他葬身火海。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他自己亲手画下了一条线,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正确的返方向上。 高佰崇佑对他的论调无动于衷,男人冷笑一声,缓缓揭开了他眼中憎恨的全貌:“最可笑的是,几个月前,警察从一个抢劫杀人犯的手里救下了一个人,救下了杀害我全家人的凶手。” “如果能救人的话,那他们早干什么去了?救下凶手,反而被表彰,我的父母见义勇为被杀害的时候,警察在哪儿?” “……” 看到高佰崇佑眼中的疯狂,诸伏景光也一时陷入沉默。 按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警察缓缓开口,眼神清明:“你少说了一件事。” “你的背后,也有朗姆的授意,是不是?” 高佰崇佑怔了一下:“你倒是敏锐。” “真不像个警察,死到临头了还想知道真相。”高佰崇佑嘲笑道。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 瞥了一眼二人手上闪着红光的手环,高佰崇佑嗤笑一声:“告诉你也行。” “没错,是朗姆教我的。他知道我想报复,就告诉我可以这么做。如果我愿意的话,组织能为我提供这些手环炸弹和自由进出警视厅的机会。” “自由进出警视厅?”诸伏景光重复道。“但你刚才说,要让香槟带你进去……” “那也是我随口说的,”高佰崇佑得意地说道。 所以香槟在这整场闹剧中的作用是什么?不,他应该问的是,高田吾丈郎的脸,在这场朗姆策划的恐/怖/袭/击中的作用,是什么? …… 另一边,沙罗似乎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总算理解了诸伏景光的话。 “你是说,高佰崇佑才是要杀我们的人。” 她看到苏格兰神情复杂地朝她点了点。 “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把他杀了?”沙罗提议道。 “把他杀了之后,我们也会死,手腕上的炸弹和他的生命体征是关联的。”诸伏景光沉着地回答道,脑中还在不停的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不能死。” 诸伏景光愕然抬头,看见黑头发的女人平静地看着他,坚定说道。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能死。” 萩原会伤心的。 第88章 酒厂离职 高佰崇佑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随口问道:“香槟,你这是明知道苏格兰是个卧底,但还要包庇他到底?” “包庇?” 听沙罗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高佰崇佑还以为她要辩解什么,没想到—— “这词什么意思来着?”沙罗困惑地问道。 高佰崇佑:…… 这都什么智力水平。 “就是说你要——” 说到一半,他也语塞了,脑子里开始想能用什么词代替“包庇”这个词。 “......” 诸伏景光发现天台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对峙局面,香槟用一种求知的眼神看向高佰崇佑,高佰崇佑又略微放空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卧底警察的手伸向口袋,如果他不能在这里阻止高佰崇佑,那起码要提前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好让警方提前展开部署,把伤害降到最低。 “高佰,先把他们两个的手机收走。” 突然,从两个人的手环处,传出了一个老人般沙哑的声音。 沙罗听到这个声音,觉得很是熟悉,犹豫两秒之后她恍然大悟:“朗姆大人!” 高佰崇佑迅速抛开刚才陷入的思维定局,冲着沙罗的手环挑了挑眉毛:“朗姆,你都听到了?” “高佰,”朗姆略带警告地说道,“我没有同意你那些自作主张的计划。” “别这么说嘛,朗姆大人。” 高佰崇佑表面上嬉皮笑脸,说话的语气却阴沉又略带嘲讽:“我可是愿意为了组织的大业,身上绑着炸/弹去做自杀式/袭击,没有断头饭,还不能找点乐子?” “你是为了自己。”朗姆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证实了高佰崇佑讲给诸伏景光的故事所言非虚。 “所以,这还有窃听以及传递声音的功能。”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说道,略微瞟了一眼紧紧箍在自己小臂上的金属薄环。 高佰崇佑朝他耸了耸肩,和朗姆两人均没有否认。 直至此时,诸伏景光才终于理清了整件事情的全貌。 组织并不是想杀香槟,朗姆的目的在于试探。 卧底警察的身份暴露之后,朗姆和琴酒务必会在组织中排查看,有没有和他走得过近的其他成员。 苏格兰刻意与波本保持着距离,他们没有查到安室透身上,却发现了对苏格兰有着毫不掩饰的亲近态度的香槟。 这场任务,就是朗姆为了试探香槟对他的态度而设的。香槟把对他不知由来的袒护暴露的彻底,彻底被朗姆打上了背叛的标签。 直到现在,朗姆可能才真的动了杀心。 那警视长高田吾丈郎的身份,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暗中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诸伏景光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香槟。 这个女人本来是没事的,但因为自己,她可能也活不过今天了。 作为卧底警察,诸伏景光当然不会对犯罪组织的代号成员产生感动这种情绪,他所感到的就只有困惑:诸伏景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香槟对他的这种保护欲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可诸伏景光自认对人的情绪也算是敏锐,从感知到的一切判断,他很确定香槟对他不是那种感情。 心中思绪翻涌复杂,但也就是一闪念的事情。 听到朗姆命令高佰崇佑收走两人的手机,诸伏景光当机立断地把胸口位置的手机从天台高高抛下。 手机应声摔在一楼的水泥地上,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 反观沙罗,她乖乖地把手机递给高佰崇佑。 “ 朗姆大人,苏格兰说这次任务是高佰崇佑来杀我们,是这样吗?” 诸伏景光:…… 卧底警察不理解,为什么香槟的理解还停留在这个阶段,而且为什么她要去找朗姆求证? 在迅速发展恶化的局势下,诸伏景光竟然在香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荒诞的喜感。 在发信器那一边,朗姆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原来不是,现在是了。”奉行时间就是金钱信念的朗姆,不耐烦地简短回答道,“高佰,快点,开幕式要开始——” “可我不能让苏格兰死。”沙罗认真地说道。 “......” 几秒钟的停顿后,朗姆若有所思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传来。 “如果你愿意穿上炸/弹衣,在警视厅的直播镜头面前引/爆,我就暂时不杀苏格兰——香槟,你愿意吗?” 苏格兰惊愕地看到香槟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点头。 朗姆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 “......啊?” 沙罗发出了短促的气音,显然对他说的话很是茫然。 “也没有吧。” 她迟疑地回答道。 情急之下,诸伏景光向沙罗喊道:“如果你要这么做,我现在就自杀。” “高佰,给他打一针麻醉,然后把他的手环设置关停。麻醉生效之后,我有事和你说。”朗姆听到诸伏景光的话,冷静地威胁道。 高佰崇佑拦住了诸伏景光冲向天台边缘的动作,靠着诸伏景光对他所携带的炸/弹的顾忌,一针狠狠地刺向他的脖颈。 片刻之后,缓缓放开。 消瘦的男人拿走了朗姆事先预备好的针头,组织二把手的算无遗策是出了名的。 “在他昏迷之前,给你们这对爱情鸟一点时间,说上最后几句话。”高佰崇佑冲着缓缓倒在地上的诸伏景光努了努嘴,向沙罗说道。 沙罗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她没什么想说的,却发现半躺在地上的诸伏景光也向她的方向,使了一个轻微的颜色。 沙罗顿了顿,还是向他走过去。 另一边,高佰崇佑拿着诸伏景光手上那个已经不再闪烁红光的发信器走到一边。 “朗姆,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 对警察的报复计划即将开始,高佰崇佑整个人都出于兴奋难掩的状态中。 “一定要保证香槟死的时候,她的脸是高田吾丈郎。”朗姆强调道。 “知道。这次之后,你在警视厅的这个身份必须消失,因为‘朗姆大人’之后要转回组织里,对吧?”高佰崇佑语气讽刺地调笑着。 朗姆只是警告般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对高佰崇佑的猜测倒是不置可否。 “早点行动,”在组织中以急脾气著称的朗姆说道。 “迟则生变。” ———— 沙罗向外看去,这是工作日的下午两点,街上车流量不多不少,没有人察觉到在这个车窗做了防偷窥设计的黑车内,装着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这是炸/弹?” 沙罗平静地摆弄了一下身上绑了无数□□的衣服,和记忆中萩原研二给她看过的图片做对比,感觉形状上似乎有挺大的差别。 “是啊,能把无数警察炸的血肉横飞,还能让所有在电视机面前的人都看见,想想就痛快。” 正在开车的高佰崇佑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眼中闪过疯狂。即将为家人“报仇”的想法正让他陷入愉悦的畅想。 在他的计划中,自己也会带着一枚炸/弹,进入警视厅的另一个位置。到时候在航拍的直播摄像头,就可以派到东京 警视厅多处爆炸的镜头。 沙罗听到了他的话之后,仔细琢磨一下,问道:“那些警察,会死吗?” 高佰崇佑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得意道:“当然。” “……” “高佰,我们要去的是哪个警视厅?” “东京都警视厅。”高佰崇佑心情不错地回答道,显然不认为身上牢牢绑有无法取下的炸/弹衣的沙罗,除了完成他的计划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东京都警视厅。 沙罗想起,有一次和萩原研二出去的时候,他曾经提到过自己和两位警官小姐以及那个卷毛,全都就职于东京都警视厅。 萩原研二说,如果沙罗在工作日要找他,可以去东京都警视厅报他的名字。 沙罗还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萩原眼睛中那种明亮的笑意。 她安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炸/弹,若有所思。 “你后悔了?时间还来得及,诸伏景光的手环随时可以重新启动。”高佰崇佑发现了她的安静,挑眉说道。 沙罗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这样脑子不正常的人,却偏偏会喜欢上一个警察。说实话,你喜欢g的话,我还觉得合理一点。” 高佰崇佑看着逐渐接近警视厅的路,漫不经心地说道。 虽然即将死去,但他疯狂偏激的性格注定让他对死亡没有丝毫感觉。 何况是要带着一堆警察和国民对警察的信任一起去死,高佰崇佑的心中此时充满了快意,竟然也有心情和香槟闲聊几句。 “工作关系和私人关系不能混为一谈,上下级之间发展出超越工作关系的感情,是扰乱职场秩序的不道德行为。”沙罗平静地说道。 “黑心公司一样适用。” 已经略微察觉出公司性质的咒灵补充道。 “......” 高佰崇佑听得目瞪口呆。 听说过香槟的脑子问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活见鬼地看了身边的神情平淡的黑发女子一眼,竟然无话可说。 进入交通管制地带之后,两边的车流很快减少。 组织在日本的部署多年,势力深入日本政坛,近些年更是在警界也发展了自己的势力。看到周围越来越少的车辆和并不关注他们的警察,高佰崇佑就知道,这是朗姆的授意。 他找了一个警察看不到的路边停车,刚转过头想交代几句,却发现香槟的神色不属,左右环顾。 高佰崇佑不满道:“你在看什么?” 沙罗诚实地回答道:“我在看周围有没有人。” “我特意找了没人的角落停下的,不会提前暴露,这你不用担心。” 他掏出两个炸/弹引/爆器,一手一个,意味深长道:“这个是诸伏景光身上的炸/弹开关,这个是你的,如果不按我说的做,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听懂了吗,香槟?” 沙罗抬眼看了一眼,突然问道:“我能看一眼吗?” 高佰崇佑:…… “你当我傻吗?”他没好气地问道。 他怎么会把能用诸伏景光牵制香槟的唯一筹码给出去,万一被香槟损毁,那他的一片努力不就付诸东流。 沙罗耐心地重复道:“是说我的那个引/爆器。我总要看看长什么样子,到时候启动才不会出错吧。” 高佰崇佑狐疑地把那个引/爆器递给她:“这上面就一个按钮,你怎么才会按错——” “等等,你在做什么?” 他看到香槟拿到引爆器之后,她的大拇指立刻搭在了那个唯一的按钮上。 沙罗平静地抬眼,疑惑地看着高佰崇佑:“还说你不傻— — “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啊。” 说完这句话的同一时间,沙罗的大拇指微微用力按下。 高佰崇佑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香槟的表情。 她在笑。 疯、子。 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然后,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轰——” 一声巨响,车的金属外壳被炸飞大半,血肉四溅。 ———— 躺在天台上的诸伏景光用拜托香槟递给他的天台上的玻璃碎片,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扎进大腿。 在香槟和高佰崇佑离开后一段时间,他终于被过于强烈的痛觉唤醒,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 忍着眩晕,蓝眼睛的警察把注意力集中在激烈而尖锐的疼痛上,终于得以一点一点地爬起来。 楼梯是在楼的正中间,两边却没有门,商户的门只在一楼有开。 诸伏景光挣扎着,踉踉跄跄地走到街上,准备随便拦住一个路人,借用他的电话,在高佰崇佑得逞之前向东京都警视厅报告消息。 然而,隔着朦胧而晕眩的视野,诸伏景光艰难地抹掉额前的冷汗,眯起眼睛将视线聚焦在街对面的大屏幕上。 上面播放着一则爆炸案。 当看见“爆炸”二字的时候,诸伏景光浑身发冷,以为最不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 然而继续往下看,他怔住了。 爆炸案不是发生在警视厅,而是发生在警视厅附近的一条道路旁边。 现场的遇害者,似乎只有那辆被炸得残缺不全的黑色汽车中的两名乘客。幸运的是,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周围并没有路过的行人。 视频中播放了爆炸发生那一刻中,镜头拍下的画面。 白光和巨响过后,那辆车已经被炸去一半。虽然经过了厚厚的马赛克处理,但诸伏景光还是看清了那辆眼熟的黑车。 现在有警员围拢在现场,做着剩余的排爆工作或者现场勘查。 再多的文字或画面,诸伏景光已经无法分辨了。因为失血过多和强力麻醉针的效果,在知道爆炸已然发生,没有伤害到民众或警员时,他只感到一阵脱力和晕眩。 在渐渐围拢的行人和变黑的视野中,有一个问题还在困扰着这名年轻而尽责的警察。 ——为什么? 第89章 长野县重逢 01 大雨浇在长野县的山林之间,在朦胧的雨雾中,隐约能看见山顶上一个古堡黑黢黢的影子。 在古堡边缓缓停下了一辆车,一个灰白头发地中海发型的人摇开驾驶座的窗户,满腹狐疑地向外探头看去。 片刻后,他把头缩回车内,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柯南,你帮我看看,这地图上标的地点明明就是这里,怎么说好的和风民宿变成城堡了呢?” 快六十岁的男人把一张纸递给副驾驶座位上,齐刷刷用半月眼盯着他的两个小孩子。 “我看,阿笠博士肯定是把地图看错了吧。” 后座上,一个戴发箍的小女孩毫不留情地说道。 “也有可能是这几年改建了,毕竟阿笠博士来这里卖掉最新发明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脸颊上长有雀斑的小男孩也探出头来,摸着下巴说道。 柯南伸手接过阿笠博士递来的地图,仔细打量着上面标注的路线。 看了两眼,没等他说话,旁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虽然是稚嫩的小女孩的音色,但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冷静。 灰原哀用一根手指点在地图的某个道路分叉口上:“我们在这里就走错了吧。” “啊,这不是走过了整整两个山头嘛!” 在旁边同样观察着地图的圆谷光彦看着灰原哀指出的地方,惊道。 在车内五个小孩不约而同的谴责般的凝视下,阿笠博士心虚地转过眼:“这不是因为你们来这里的路上一直在说鬼故事,虽然我年纪大了,但也会害怕的嘛。” 圆谷光彦眯着眼睛看他:“我妈妈说推卸责任是大人的通病。” “好啦好啦。”阿笠博士征求意见一般,讨好地拍了拍少年侦探团的几个人的肩膀。 “我看不如我们现在这里躲躲雨,等雨小了一点再走,雨大了看路看不清楚也容易出交通事故。” “大家,”靠在窗边的步美突然出声道,“你们看这栋城堡,会不会就是我们来的路上提到的那座闹鬼的古堡?” 元太和光彦闻言,齐齐向窗外望去。 隔着雨幕,昏暗云层投下的光亮,足以让人看清这栋城堡古旧的外墙,稀少又狭小的窗户,以及高高竖起的阁楼塔尖。 长野县的信号不好,但灰原哀的手机经过了阿笠博士的特殊加工,接收信号的能力比普通手机要更强一些。 听步美这么说,她顺手上网搜了一下。 “是这里。”女孩拿起手机的搜索结果和眼前的古堡对比片刻,下结论道。 “我说,我们要不要去敲门,借宿一晚?”步美兴奋地说道。 小岛元太也很赞成地说道:“这可是网上有名的鬼屋欸,据说五年前在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结果却在阁楼发现了很多很多具机关人偶,画面非常诡异呢。” 但光彦有点犹豫:“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主人在不在吧。” “敲门就好了,”步美指着城堡唯一一扇隐隐约约闪烁着白色灯光的房间说道. “你看,房间里有光,应该有人在的。” “我想,城堡里应该也有借宿者。”柯南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们看,城堡门口的那辆车,虽然下着雨,但车的底盘下面有一小块地是干燥的,这应该说明这车在下雨前就停放在这里了。” “新闻中说这一家的人放弃了对古堡的继承权,全部移居国外了,所以这栋城堡现在是废弃状态,亮着的灯,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在里面避雨吧。” 听了柯南的话,光彦这么推测道。 得知在古堡中已经有人之后,步美和元太更加兴奋起来,虽然不是完全不害怕,但小 孩子好奇心重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 连同光彦一起,三个小学生用渴望的眼睛一起看向阿笠博士。 “......我知道了,好吧。” 在阿笠博士的妥协下,三个真正的小孩子和两个过分成熟的小孩一起下了车。 几人在雨中紧跑几步,来到大门口。 柯南敲了几下门,却发现城堡看似厚重又牢固的木门居然一触即开,向内划开的同时,发出一阵令人不适的“吱呀”声。 几个小孩子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鱼贯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味道,大厅中的所有吊灯都灰蒙蒙地布满灰尘,有几个水晶吊灯的部件掉在地上,保持着摔碎那一瞬间的样子。 这里好像已经被荒废了很久一样,看出丝毫有人居住的痕迹。 “工藤。” 趁着几个小孩四处张望的同时,灰原哀低声喊道,示意柯南看向自己视线的位置。 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还没有被灰尘覆盖住,像是剐蹭的痕迹,又像是拖拽导致的条纹。但非常干燥,没有水痕。 刮痕的旁边躺着一个碎裂的花瓶。 灰原哀并没有仔细看这个花瓶,但看到花瓶碎裂痕迹的那一刻,柯南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小学生外表的高中生侦探绕着那个花瓶看了两圈,又在一个光线比较好的角度蹲下来,细细观察,发现上面似乎有一丝不明的黑色痕迹。 黑色痕迹只很细微的地方,比如瓷器断裂最尖锐的地方,花瓶的其他大的碎片都很干净,甚至干净地没有灰尘,与其他地上的东西格格不入。 就像是近期被人特意清理过一样。 小侦探凑近了看看,又仔细嗅了嗅,终于还是闻见了一丝微不可查的—— 血的腥味。 柯南猛然回身,却发现不远处只有阿笠博士一个人在好奇地打量那些残破的古董家具,三个小孩子和灰原哀都不知所踪。 “灰原他们人呢?”柯南问道。 “拉着小哀上楼去找另一个在这里借宿的人了。”阿笠博士答道。 “不好,得赶紧找到他们。” 看到柯南急着往楼上跑,阿笠博士满脸写着糊涂,一边呼哧带喘地追着小侦探,一边问道:“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严肃又带着些焦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如果不是我多心,这个城堡里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个杀人凶手,还有被杀害的人的遗体。” 阿笠博士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再问更多,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发出的尖叫:“啊——” 步美! 柯南皱紧眉头,加速冲上最后几级台阶。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刚左右环顾片刻就看到了步美元太四人互相抱着,缩成一团。 位于中心的正是灰原哀,她的表情非常冷静,正看向天花板,若有所思。 “怎么了?你们没事吧?”阿笠博士问道。 他刚刚费力地爬上来,许久不锻炼的身体和有些超标的体重让他喘得厉害。 “没事,”灰原哀轻声答道,“不过,刚才灯突然被打开然后紧接着就熄灭,好像吓到吉田了。” 吉田步美抓紧了灰原哀的一角,点了点头。 小岛元太补充道:“而且,我们还听见了,楼上有人在爬行的声音。” 阿笠博士愣了愣,声音有点发颤:“爬、爬行?” 光彦点了点头:“是衣服摩擦地板的声音。” “……” 柯南和灰原哀对视一眼,安慰几个小孩道:“你听见的,也可能是一个人被拖拽的声音。我刚才在一楼看到了一个被敲碎的花瓶,上面带 血,我怀疑这里可能发生过伤害事件。” 柯南说的伤害事件,十有八九都是杀人事件,只是一年级小学生都能摸透的规律了。 几个小孩子惊叫一声,又瞬间缩在一起。 灰原哀:…… 你这是安慰吗? 她刚想说点什么真正的安慰的话来安抚几个小孩,却突然听到几层之上,骤然间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啊——” 这个声音,他们所有人都没听到过。 是陌生人的声音。 “你们几个,呆在原地。”柯南说道,自己迅速冲上了通往顶楼的楼梯。 “但柯南自己去不安全。”步美说。 “对啊,我们可是少年侦探团,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出动——” 说着,元太、步美和光彦一起跑上楼,紧追着柯南的脚步。 “……” 灰原哀叹了一口气,觉得柯南就多余说那句话。拽着面带苦恼的阿笠博士,她也一起追着三个小孩子和柯南上了楼梯。 一行人的脚步最终止于阁楼面前。 惊异的目光停在阁楼的门前。 阁楼的门是打开的,门前倒着两个人,像是一个人拖拽着另一个人的姿势,不过现在已经双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柯南飞快地跑上前去,查看两人的呼吸。 被拖拽的那个人呼吸微弱,后脑勺有一处破损的伤口,前面的那个人都是呼吸正常,只像是昏厥。 小侦探刚想转头叫阿笠博士拨打报警电话,却看到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向正前方,瞳孔紧缩,脸上的惊骇之色相差无几。 步美和光彦已经吓得叫了起来,小岛元太更是眼神直愣愣地,向后想跌坐在地上。 柯南惊疑不定地回头,透过阁楼的门,小侦探发现在阁楼的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她的身体仅用一块白布盖着,头发是银白色的,散乱地披散在肩颈周围,一直垂到腰腹的位置。 一双无机质的眼睛枯井无波,直勾勾地楼中闪烁着青绿色的幽幽光泽,像是黑暗中的两点寒芒。 “有,有鬼啊——” 小岛元太叫着,屁股和双手往后挪了几步,脸上仅是恐惧。 已经看清女子面容的柯南却脱口而出一个名字:“贝尔摩德?” 说完之后,他却觉得不对,那张惨白的面孔确实有几分神似那个女人,但是…… “——琴酒?!” 灰原哀惊骇中带着几分恐惧的颤抖,在柯南说出“贝尔摩德”的同时小声叫道。 ? 意识到不对,两个人迅速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警惕与疑惑。 她是谁? 第90章 长野县重逢 02 沙罗在一片黑暗中张开眼,不太熟练地转动着眼球,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一块尘土飞扬的天花板。 这里很暗,没有一丝光线,但咒灵视力的好坏并不受光线条件的影响,一眼就能楼的全貌。 她思索片刻,缓缓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低哑的嗡鸣声在脑子里持久地盘旋回荡。 咒灵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盖骨,试图让记忆像是自动贩卖机的饮料一样随着震动掉下来。 并没有成功。 算了,咒灵模糊地想到,正准备安详地再次躺下,却听到地板下方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糟糕,浑身赤/裸的大叔被看见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变态抓进去的。 虽然暂时没有搞清楚这个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但这并不妨碍沙罗迅速从地上扯过一块用作防尘的白布,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阁楼的门打开后,站着的却并不是什么小女孩,而是一个面容凶恶的男人,他还拖着另一个不省人事的人。 沙罗和他打了一个照面。 人类,咒灵想到。 她确实很饿……要不吃了?但总感觉这个想法产生的同时,有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盘旋在自己心中。 在纠结之下,咒灵对上男人那双骤然间睁大的眼睛,她看着那双眼珠咽了咽口水,自诩友善地牵动肌肉,扯出一抹“微笑”。 四目相对,男人原因不明地骤然发出一声惨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沙罗:…… 这是碰瓷吗?她呆呆地想到。 人类社会对咒灵真是不友好。 …… “你是谁?”元太问道。 “......不知道。 光彦问道:“大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不知道。” “那姐姐你还记得自己之前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 面对几个小孩子提出的问题,沙罗一问三不知,耐心地和他们重复着答案固定的问答游戏。 步美好奇地看着沙罗呆滞的面容和空洞的眼神,还想再问下去,却听到灰原哀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好了你们几个,往旁边一点,让我给她简单检查一下身体。” “啊,小哀你回来啦,那两个叔叔还好吗?” 步美高兴地给灰原哀让出一块地方,使茶色头发的女孩能够看清沙罗的身体状况,问道。 接着步美的话,光彦也问道:“那个被花瓶击中头部的人还活着吗?” 灰原哀无奈地看着这一群过分早熟的小孩子:“活着呢,阿笠博士已经叫了警察和救护车,你们不用担心。” 茶色头发的小女孩又楼中凭空冒出来的女人,心中多了一分谨慎。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见过这个银发女人,但她的长相简直就是琴酒和贝尔摩德的结合体,在他们把阁楼昏黄的顶灯打开之后,这份相似程度不减反增。 柯南一瞬间以为她也是组织成员,转头看向灰原哀确定,却看到灰原哀的眼底也是一片茫然。 她不认得这个人。 尽管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表现得非常无害,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巧合,还是让身为前组织成员的灰原哀提起了十分的警惕。 仔细打量神秘的银发女孩一番,灰原哀皱起眉头:“你的肩膀脱臼了,是他们伤了你吗?” 沙罗的眼球动了,迟缓地想了想,过了大概一分钟,她才缓缓摇头。 好像是被骤然间打开的门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处才传来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是那个现在被绑起来的男人开的门,不过毕竟是门撞得,这应该算是被门伤到吧。她模糊地想到,思维像是锈在一起的齿轮一样,难以转动。 皱了皱,灰原哀把一只小手搭在银发女孩的肩膀上,轻轻摸了摸,没有用力。 “我帮你接上,会有一点痛,你忍一下。” 那双狭长的青绿色眼睛动了动,灰原哀听到神秘的女孩第一次说出“不知道”以外的第二句话。 “没关系,我自己来。” 说着,她把自己冰凉的手覆在灰原哀的手上,完全没有在意茶发女孩迅速抽离的防备动作。沙罗抓住自己的大臂,轻轻一提,原本微微扭曲的肩膀瞬间恢复了原位。 没有发出痛苦的□□,甚至连抽泣声都没有过,只有“咔哒”一声。 就像是拼接积木一样轻松自如。 ? 灰原哀愣住了。 在一边看着的步美闻声瑟缩一下,眼中已经闪烁出了泪花。很能共情又想象力丰富的小女孩紧张地问道:“姐姐,你不疼吗?” “……” 不疼吗? 似曾相识的感觉告诉咒灵,好像有谁也问过这句话。 沙罗茫然地摇了摇头。 自从在这里醒来以后,她就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偶尔能想起来的碎片都模糊不清,只有一些零散的词语和看不清长相的面孔时隐时现。 肢体也隐隐有一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但周围流进身体的黑气能让她稍微感到了一些力量,四肢也不像原来充斥着棉花那样的软弱。 身体情况在转好,但思考依旧费力。 沙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在试图修好信号感知不灵敏,只一个劲发出白噪声的收音机。 想不出来,是谁说过来着? 咒灵放弃了,答非所问地回答道:“这具身体的质量不是很好。” ......质量? 光彦骤然间想到一种可能性,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是这里的人偶吧?” 这个城堡,不是本身就有这样的传说吗? 五年前的人偶杀人事件,网上有人说,虽然看起来是凶手操纵人偶杀人,但其实2八九岁的恰恰正是人类,人偶才是背后的主谋。 “怎么可能,她肯定是人类啊。”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柯南听到光彦的推测,无奈地说道。 沙罗顿了顿,把“我应该不是人类”这句话心虚地吞下去,没好意思说出来。 小侦探来到沙罗的面前,熟练地换上了小孩子的口吻,用安抚的声音说道:“大姐姐,不要怕,可以回忆一下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沙罗眨了眨眼,诚实地回答:“我一睁开眼就在这里。其他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么说,你失忆了?”阿笠博士好奇地问道。 用了整整半分钟来思考“失忆”这个词的含义,沙罗缓缓点了点头。 柯南和灰原哀狐疑地对了一下视线。 小侦探拉住同样变小的前组织成员到一旁,窃窃私语。 “灰原,你知不知道贝尔摩德和琴酒是什么年纪?” 灰原哀一秒钟就想到了他的意思,刚想露出半月眼嘲笑工藤新一的异想天开,又瞟见沙罗的脸。 她迟疑了。 最终,灰原哀低声道:“年纪上是有可能的,但我并不觉得……” 正巧此时,柯南的手机响了。他并不避讳地在灰原哀面前打开了手机,上面是署名为冲矢昴的一封短信回信。 上一条信息,柯南给他发的是: 冲矢先生,请问我们都很关注的那名女 演员和那个男人有孩子吗? 冲矢昴先是给他回了一个简单的问号,疑惑的心情仿佛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在下一条消息中,他回复道: 据我所知,没有。 虽然从两个前组织成员那里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但外表稚嫩的一年级小学生还是不禁回头,看向沙罗—— 太像了,真的没办法不怀疑。 …… 虽然是暴雨天气,索性道路没有被冲垮或堵住,救护车和警车在几十分钟后达到了现场。 一个脸上带着十字刀疤的男人从警车上下来,高大的身躯在看到柯南之后顿了顿,好像有点发愣。 “又是你啊。” 大和敢助惊讶地认出了这个小男孩。 身边走来一个把头发盘起来的女警察,她弯腰向柯南笑道:“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柯南用非常天真的语气应了一句,回身,把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介绍给少年侦探团的其他成员。 上原由衣笑眯眯地一一和小孩子们打过招呼,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沙罗:“那这位是?” 阿笠博士把后备箱翻了一个彻底,总算找到自己很久之前扔在里面的一套白大褂,而小岛元太自愿贡献出了自己那根其实系不系都没差的皮带,沙罗才总算是有了一身衣服。 但看起来还是古怪。 “她是我们在城堡中遇到的人,之前我们不认识。”柯南回答道。 “这个大姐姐好像脑子出问题了,很可怜欸。”元太少年老成地摇着头说道,被光彦猛地拍了一下后背。 “元太,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啊。”圆谷光彦低声说道。 沙罗眨了眨眼睛:“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从这句话里,柯南倏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姐姐你的记忆恢复了?” “一点点,好像之前很多人都说过我脑子不好来着。”沙罗努力回想道。 “她失忆了?”大和敢助有点惊讶地问道。 沙罗点了点头,过于平静的态度让两名长野县的警察侧目看了看她。 一般的人没有记忆多半会陷入慌张,而沙罗最多只有一点迷惘茫然。 看到沙罗的银发,大和敢助突然想起什么,侧身问上原由衣:“五年前这起案子我记得是高明负责的,当时他回来是不是和我们提到过一个银色头发的女人?” 上原由衣回忆片刻:“诸伏警官好像是说过。” 但她打量了沙罗一下,摇了摇头:“但应该不是这个女孩子。当时那个女孩和诸伏警官弟弟的同学差不多大,今年应该也快三十岁了。” 毕竟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起案子在长野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这栋古堡之后就一直出事不断,被柯南等人发现在城堡中的那个用花瓶砸伤另一个男人的人,就是长野县警方通缉快半个月的抢劫杀人犯。 这座城堡似乎总有吸引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的神秘力量。 不过,是她的错觉吗,上原由衣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她总觉得今天的城堡好像变得没有那么阴森了。 沙罗在旁边悄悄地打了一个嗝。 咒灵刚刚把古堡中积累多年的怨气和恨意全部吸收,总算是感觉刚长出来的手脚更协调了一点。 这具身体像是刚刚拼好的人偶,不仅动作有延迟,四肢软绵绵用不上力,而且骨头脆弱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 日本十八岁成年,混血又大多在脸部轮廓上长得比日本人成熟一两岁——两个长野县警察自然而然地把她当做了未成年。 “如果你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就需 要和我们去医院做一个检查,然后警察会帮你寻找认识你的人。”上原由衣放缓语速,耐心而友善地和沙罗沟通道。 医院?! “我不去医院。”沙罗惊恐地说道。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医保,而且兜里一分钱也没有。 对医疗费的莫名恐惧让咒灵不得不赶紧想出一个方法来拒绝两个警察的好意。 “——东京都警视厅。” “……什么?”大和敢助皱眉问道。 “我要去东京都警视厅。” 沙罗说出了自己记忆中首先浮现出的这个地址。 这里很明显不是她的家,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咒灵第一个记起来的地名。 —————— 外面明明是白天,百叶窗却死死地关上,只能从缝隙看到外面阴沉的灰白色天空。 房间里烟雾缭绕,几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人团团围在一起,嘴里叼着烟,凶恶中透着一丝不屑。 一束白光打在房间中唯一的桌面上,被三个坐在桌面的男人死死盯住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额头划过一滴冷汗。 “快点交代,高木,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玩。” 坐在青年对面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用力锤了一下桌面,逼问道。 高木涉欲哭无泪地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前辈,我周末真的只是要回老家带亲戚的小孩一起去玩,不是和佐藤小姐去约会啊,你们误会了。” 靠墙站在房间中的另一个把头发剃得极短、一身肌肉的男人不屑地笑了一声。 “胡说八道!你的老家在东京西边,你买的票却是上午十点在东边的游乐园。老实把事实交代出来,我们已经掌握你撒谎的证据了!” 高木涉惊恐地往后仰了仰头,挥手解释道:“不是的前辈,这是——” 屋内所有老牌刑警的眼睛都盯在他一人身上,高木涉压力倍增,几乎就要顶不住,把他和佐藤美和子约会的计划全盘托出。 就在这时,高木涉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如获大赦地拿起手机,向着其他人怀疑的目光展示了一下屏幕,证明自己有正当的理由从审讯汇总暂时逃脱。 “是柯南给我发的消息,毛利先生家的那个小男孩,我回一下消息。” “有一个失忆的少女说要来东京警视厅?”高木涉把这条信息念了出来。 柯南又碰上奇怪的事件了啊,高木涉想到。 审讯室一样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短信破坏了。中年刑警们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午休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开始着手通风,把茶水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失忆?这要去找萩原吧,他不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吗。” 一个搜查一课的警察从背后看到高木涉手机上的内容,嘟囔道。 另一个人取下吊在桌子正上方冒充审讯室灯光的手电筒,闻言问道:“萩原研二吗?就是那个从爆/炸/物处理班自愿申请调到搜查一课的那个?” 搜查一课的警察点了点头。 这个房间里有两名搜查二课的警察,其中一名曾经在搜查一课呆过一段时间,也对一课负责的事物有所了解。 他随口问道:“我记得一课专门负责失踪人口的系几年前就被取消了,怎么,又要恢复了?” 搜查一课比较了解情况的警察顿了顿,摇头:“是萩原个人的意思。” “每次失踪流浪事件,尤其是发现无名尸体的情况,他都抢着去,连调休的时候都会从家里赶回来。” 另外几个刑警若有所思地不说话了。 干他们这行的见过太多,那个年轻同行异常的行 为让这群经验丰富的警察不约而同觉察出了什么。 一声推门的响动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伊达航探头进来,看到屋内的场景,稍微松了一口气,笑道:“前辈们今天结束的还挺早。” 高木涉几乎挂着眼泪看向他:“伊达前辈……你可算来了。”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哼了一声:“伊达你就知道护着高木,也是时候让这小子见识见识外面的风雨了。” 高木涉心说:我在警视厅里面已经见识过了。 □□都没有你们恐怖。 谁能想到,事关警花的情感问题,这一群刑警能把场面搞得像给杀人嫌疑犯逼供一样阴森恐怖。 伊达航爽快地笑了笑,递了一瓶饮料过去:“高木是我珍惜的后辈嘛。对了,你这几天在查的那个案子的证人在那边等你呢,前辈你要不要去看看。” 事关工作,那个刑警往外看了一眼,抓起外套匆匆走了。 其他警察也在把茶水间归位之后陆续去上班了。 高木涉:...... 既然是自己收拾,那一开始不搞成这样不就好了。 ———— 等到房间里的警察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伊达航和高木涉两人。高木涉往后一靠,筋疲力尽地叹了一口气。 “前辈们太恐怖了。” 伊达航安慰他:“佐藤的父亲也曾经是这些前辈们的前辈,据说非常关照他们,又殉职得那么早。知道佐藤要当警察的时候,前辈们发过誓一定好好照顾她。 “不是针对你,你不要往心里去。”年长几岁的警察这么说道。 高木涉苦笑着点头:“我知道……” “不过佐藤小姐走得近的男警察也不止我一个,松田前辈和萩原前辈两个人都是比我帅的多的大池面,佐藤小姐和他们关系也很好,可也没见前辈们对他们有意见。” 何止是没意见,有时候松田阵平从警备部过来找萩原研二一起去吃饭,前辈们都是和颜悦色地朝他打招呼的。 在高木涉的回忆中,有时候佐藤小姐跟松田前辈聊天,前辈们也都视若无睹地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兴致来了还会一起说几句。 怎么轮到自己就成刑讯逼供了呢。 他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伊达航笑了,了然道:“吃醋了?” 高木涉脸红了,没说话。 松田阵平长得俊美,又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而且和佐藤美和子一直关系很好,他有时候确实有点吃醋。 “不用在意,松田那家伙很奇怪,人长得帅但女人缘一直不好,他跟佐藤还有交通科的宫本都是朋友,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 “至于萩原……”伊达航顿住了。 高木涉轻声问道:“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吗。” 他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入职警视厅的时候,总觉得萩原研二有点眼熟。过了几天高木涉想起来了,兴冲冲地和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前辈打招呼。 “萩原警官,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两年前的夏日祭,我见过你和你的女朋友——” “……” 看着萩原研二复杂的神情,高木涉骤然顿住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好在,下一秒萩原研二就恢复了开朗友善的神情,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的阴霾。 他笑着拍了拍高木涉的肩膀:“我想起来了,高木君这几年成熟了很多嘛,我开始都没有认出你来。没想到你真的当了警察,真是厉害啊。” 萩原研二离开后,伊达航拽了拽高木涉,小声告诉他,最好别在萩原面前提起他的女朋友。 当时高木涉还很困惑地问道:“因为分手了 吗,还是感情出问题了,我记得他当时说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但他看两人明显已经是恋人之前的气氛了,才会在两年后的相遇,理所应当地认为两人已经成为情侣。 伊达航摇了摇头,看向萩原研二离开的方向。 直到今天,高木涉都记得这个硬汉为朋友感到悲伤时的神情,还有那句话。 “……那个女孩,已经失踪两年了。” 伊达航说道。 想起这段往事后,坐在茶水间的高木涉骤然意识到: 到今年,就是整整五年了。 萩原前辈,还是没走出来啊。年轻的警察在心中默默想道。 第91章 长野县重逢 03 夏季山间草木的鲜腥气息,烟火燃尽的硫磺味道,还有自己衣服上沾染的淡淡香味。 沙罗一向是没有特殊的气味的。一片黑暗中,萩原研二只能感受到银发在颈间滑过的柔软触感,下巴搭在肩头的重量。 ...... “铃——” 熟悉的旋律响起,萩原研二睁开眼睛,意识到是闹钟响了。 男人把半长的头发拢到后面,用皮筋潦草地扎起来。 他将双手覆在脸上,用力揉了揉,才堪堪驱散心中对于梦境的不舍,回到现实。 萩原研二沉默地看向窗外透进来的午后光线,光线落他脖子上垂挂着的水晶上,反射出亮晶晶的粉色光芒。 警察轻轻笑了笑。 也是好事,他想到。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那一天了。 在所有做过的梦中,这是萩原研二最期待的,却也是最少梦到的那个。 …… 昨天的案子忙到很晚才结束,天快亮的时候才疲惫地回到家里。上级的意思是他今天可以在家中休息一天,但萩原研二还是打算去警视厅看看。 男人打开房间的门,视线习以为常地在客厅中的空鱼缸上略过。 他走到另一个房间中,把双开门柜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擦拭干净。 这个房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柜子中的神龛,却没有什么其他的生活用品了,完全没有生活痕迹。 只有床边放着一个漂亮的木箱,但木箱的防尘盖上也几乎没有什么灰尘,崭新得几乎闪闪发光。 今天在上班之前还有一些时间,萩原研二想到。 他把神龛前面的东西撤下来,深深地凝视片刻神龛里面的照片,垂下眼笑了笑,而后熟练地将盘里的东西换上前几天买的甜食。 因为连着加班了好几天没回家,萩原研二现在才有时间把新的点心换上。 “那,小沙罗再见,我去上班了。” 萩原研二轻轻说了一声,向神龛上的照片挥了挥手。 他离开后,没有男人背影的遮挡,房间中的神龛露出了全貌。 柜子里面放着一个用木头边框裱好的照片,像素模糊,像是手机的照片被人为放大。 照片中,一个银发的女人正把加菲猫整只捧到嘴边,神情隐隐透出一种兽性的凶恶,仿佛不是想亲吻,而是马上就要把猫头一口吞掉。 这不是一张合适的遗像,却是萩原研二唯一的一张沙罗的照片。 她还在身边的时候,萩原研二并没有想到这么多。那时候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 萩原研二到达搜查一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办公位置旁聚集了三个人。 入职三年的后辈高木涉、美和子学妹、还有他的幼驯染松田阵平。 有意思,萩原研二想到。 这三个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同为搜查一课的警察,而且两人还处于一段众所周知的恋爱关系中,他们呆在一起并不奇怪。 松田阵平倒是也经常跑来刑事部这边找他,这位炸/弹/物处理班顶梁柱一般的技术型人才出现在搜查一课也并不稀奇。 卷发警察和佐藤美和子都是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 虽然一开始的暧昧关系没有持续下去,不过两人的友谊倒是一直维持到了今天,偶尔凑在一起聊天也不出意外。 不过,高木涉、佐藤美和子和松田阵平同时出现的场面倒是很少见。 更何况还是在他的办公桌前。 萩 原研二挑起眉,走过去,不解地看到面前的几个人齐刷刷地一同看向他。 三人相互对了一个眼神。 “怎么了,难道我被警备部和刑事部联合排挤了?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萩原研二开玩笑地说道。 不过眼前的三个人都没有被他的玩笑逗笑——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接话。 发现几个熟人的异常,萩原研二的表情也变得微微严肃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询问地看向松田阵平,希望从幼驯染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小阵平?” 松田阵平面露复杂地看向萩原研二,向高木涉使了一个眼色。 “我认识的一个小孩子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我想,前辈你可能需要看看。” 高木涉犹豫地说道。 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地接过高木涉递来的手机,同时发现佐藤美和子用一种关心备至的神情看向自己。 难道是之前的案子出岔子了? 可这跟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萩原研二不解地想到。 然后他看到了高木涉手机上的那张照片。 “……” 萩原研二像是被定住了一眼,瞳孔紧缩。 他的身体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思绪却迟迟停留在那张面孔上,被巨石死死压住似的,不肯前进一步。 照片好像是在车上拍摄的,人像占据了照片的中心位置。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用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呆呆地看向镜头,银色的卷发披在背后。 背景里好像还有几个小孩子的身影,但是萩原研二却无暇顾及。 他呆呆地凝视着这张脸,几乎以为自己还没有睡醒。 现在,萩原研二才彻底明白那三个人的古怪神情是为什么。 可是——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牢牢堵住,说不出话。 照片上的人长得和沙罗别无二致,也许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面容略显稚嫩。但萩原研二绝不会认错,那就是沙罗本人。 可问题是…… 沙罗早就去世了。 三年前,已经有了一些刑侦经验的萩原研二发觉自己找到沙罗的希望越发渺茫。 在几番挣扎之后,怀着一丝侥幸,警察将沙罗在住处留下的dna和警察数据库之中的dna样本做了比对。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萩原研二不可置信地发现,沙罗的dna与那场震动东京的爆/炸自焚案里,受害者之一的dna数据相匹配。 被炸毁的黑车残骸,焦黑的地面,不成人形的肢体。 车内两人全部尸骨无存。 无论沙罗和其中哪个人的dna样本匹配,她都不可能活下来。 萩原研二比谁都清楚这个事实。 因为那起爆/炸案,正好就是由他负责现场排/爆。 而他对比dna的时候,已经是爆炸案发生的两年之后了。 萩原研二看着电脑上的比对结果,读出几个字的过程变得艰难无比。当终于咀嚼出其中的意味时,如坠冰窟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 枯坐一夜,青年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在爆/炸案发生的现场,防/爆警察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车内的尸体上扫过一眼。 浑然不知,他在看向谁的遗体。 …… 出于一些原因,这一点不得不向警视厅的其他人保密,但萩原研二没有瞒着始终帮他一起调查沙罗下落的松田阵平。 所以当高木 涉和佐藤美和子以一种欣慰和喜悦的目光看向萩原研二时,松田阵平的目光才会这么复杂难明。 那次排/爆,松田阵平也在场。 得知消息后,就算是他也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卷发警察简直无法想象萩原研二是如何的痛苦。 “萩原前辈,柯南,就是那个小孩子,说他们是在长野发现的她,你看你要不要......” 高木涉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为萩原研二终于能找到失踪多年的女友而激动。 “hagi——”松田阵平皱眉说了一声。 其实卷发警察自己也是刚刚被佐藤美和子喊来,通过照片确认沙罗的身份。他比萩原研二没提前多久,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的状态。 怎么可能呢,难道当时采集到的dna不是沙罗的? “……” 萩原研二终于从僵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警察攥紧手中的车钥匙,转身大步往外走,声音紧绷而干涩: “高木君,麻烦你稍后把详细信息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照片上的,就是沙罗。 他绝不会认错。 —————— 因为沙罗实在坚持要回东京,在柯南的授意之下,阿笠博士则主动提出可以让沙罗搭便车回到东京。 不过,此前需要先等他给一个在长野县开温泉民宿的老客户修好设备,然后再载着沙罗一起回东京。 沙罗同意了。 在上原由衣的帮助下,沙罗总算换上了一身正常的衣服,是这位女警官放在车里的便服。 咒灵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迟钝地发觉这具身体的触感也不太灵敏。 大概神经系统也还没长好吧。 真是没用,这样打小钢珠毫无快/感。沙罗忧郁地想道。 不过这身衣服好像是那个漂亮的女警察的欸……咒灵后知后觉,悄悄突然脸红,对于穿了美女的衣服这件事感到有些扭捏。 …… 车里,步美和灰原哀兴奋地讨论着在旅馆里泡温泉的事情,而光彦则是一本正经地给元太科普为什么不能在温泉里面待太久。 柯南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转回身对沙罗说:“姐姐,看这里。” 听到柯南的话,沙罗慢吞吞地转过头去,动作僵硬,就像是一个有着高延迟的机器人。 柯南手疾眼快地对着她找了一张照片。 “我要把姐姐的照片发给认识的警察,看看会不会有人认出来。”小侦探解释道。 沙罗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自己的这具身体是女性,那去泡温泉的话,岂不是要进女汤? 糟糕,万一流鼻血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大变态,然后陷入被女孩子群殴的悲惨境地。 “抱歉步美,我就不去了。” 大叔思维根深蒂固的咒灵,坚定地拒绝了小孩子们热情的邀请。 第92章 长野县重逢 04 阿笠博士的甲壳虫停在了一家古香古色的和式旅馆的停车场中,从停车场的左侧看去,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面架着蜿蜒的木质栈道。 “哇,这里的景色好美!”几个小孩子惊叫道。 步美打开车门,欢快地跳下来,朝湖边眺望,元太和光彦也紧跟着她跑向湖边。 沙罗也走下车。 柯南注意到,这个神秘女子的目光并非看向风光秀丽的湖面温泉,而是盯着温泉旅馆的主建筑的某一层不放。 难道她以前来过这里? “怎么样,能带你们来泡温泉可要感谢我的发明。”阿笠博士得意地说道. 看到小孩子们开心的笑脸,发型独特的发明家也笑了:“好啦好啦,先跟我进去,等我修好东西再来玩。” 一行人走进了旅馆的大门。和前台的人说明来意后,不一会儿老板娘就从门后绕了出来。 她大概三十多岁,嘴角有一颗小痣,在古香古色的和服衬托下,更显得是一个很有韵味的美人。 光彦、元太和沙罗看着她端庄优雅的笑容,同时红了脸。 “为什么那个姐姐的脸也红了?” 看到三个人同步的反应,步美突然感觉有些疑惑,悄悄问柯南。 外表看似小孩,但内心十分成熟的小侦探淡定地回答:“可能她喜欢女人。” ! 看到身边的灰原哀露出了然的表情,还没有过这种知识的步美惊呆了。 ———— 和老板娘简单几句寒暄之后,阿笠博士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工具,仔细检查了给这家温泉独家定制的发明,一个飘在温泉上可以设置温泉浸泡时间提醒并进行晚餐点单的小机器猴子。 一番摆弄和拆解后,发明家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旅馆老板娘:“机器没有问题,就是摩擦的声音有点大,涂一些润滑油就可以了。”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声音有问题。”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网页,把手机递给阿笠博士,美丽的脸上尽是无奈。 几个小孩子都好奇地围在阿笠博士身边,光彦一字一句地读出了上面的标题。 “长野县知名温泉旅馆闹鬼,一年前失踪作家的鬼魂仍在房间中游荡——” “啊,我知道了!” 步美指着那台浮在水上的机器猴子,恍然大悟地喊道:“博士的发明发出的声音,就好像尖叫声!” 老板娘忧愁地把在水中打转的小机器猴捧起来,拨弄着把藏在猴头绒毛中的电源关掉。 “没有润滑之前,它发出的声音和那个房间里的声音一模一样,还好现在是淡季,客人不多。而且我们家员工发现的及时,不然又要吓到客人了。” 闻言,光彦睁大眼睛问道:“还真有鬼魂发出的惨叫吗?” 穿和服的女人点了点头,叹气道:“应该是风声,但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是哪里发出的声音,久而久之,就被传成了垲川先生的鬼魂在惨叫。” “垲川先生,是那个作家吗?这上面说他是在这间旅馆失踪的。” 灰原哀划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问道。 老板娘点头,想说什么,犹豫几秒还是没有说下去:“都是那些记者瞎写的,你们不用担心。” 她又转移话题道:“小朋友们一路过来都饿了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我们当地的一些特色和果子,现在要不要用餐呢?” 女人精确地把握住了几个小孩子的心理,尤其是小岛元太。 胖乎乎的小男孩立刻积极地响应到:“有什么零食?” “啊,元太,不能这样,要先吃饭… …” 步美和光彦的注意力也被老板娘吸引走了。 灰原哀看了一眼身边若有所思的柯南,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怎么,大侦探又开始想要查明真相了?” “嗯……” 小侦探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直到一声短信的声音响起。 柯南拿起手机,瞟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有些惊讶。 —————— 晚餐时分,柯南、灰原哀、吉田步美等五个小孩子和阿笠博士以及沙罗一起坐在房间中,面前摆上了旅馆老板娘给他们提供的丰富晚餐。 菜色丰富鲜美,把其他几个小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食物上。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柯南特意挑了挨着沙罗的位置。 灰原哀发现后,也不动声色地坐到了沙罗的另一边,把她和其他的小孩子们隔开。 以防这个侦探小子是想试探和组织有关的情报。茶发女孩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地想道。 “之前给东京警察拍的照片,他回信了,说是有人认识姐姐。” 柯南故作不经意地向沙罗说道。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警察认识沙罗。 “那个认识姐姐的警察叫萩原研二,正在往这边来,姐姐你有什么印象吗?”小男孩试探道。 萩原研二? 几个音节在沙罗空白一片的脑子里激起了一点水花,却又迅速下沉不见。 沙罗茫然地摇头。 小侦探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太过失望。 最关键的信息他还没有问。 “高木警官说,你很像萩原警官五年前失踪的女朋友,但姐姐看起来只有十八岁上下……” “——江户川君,再不吃的话,饭就要凉了。” 灰原哀及时打断了柯南的追问,趁着沙罗没有注意的时候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前组织成员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马上就猜到了柯南的想法——他在怀疑这个神秘的女孩也服用了那种药物,现在展现在人前的外貌并不是她的实际年龄。 也不怪他这么想,灰原哀想到。 毕竟这个女人的外表实在太可疑了。 而早在车上灰原哀就随意找了一个借口,确认了这是这个人的真面孔,并非易容。 不过,天性谨慎的灰原哀还是觉得同伴的试探为时过早,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神秘女孩的身份。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但很快灰原哀又发现了异常。 察觉到沙罗专注的目光,女孩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冷静地问道:“为什么看我?” “要吃蔬菜。” 茶发女孩听见这个银发女人没头没尾地说道。 “但是姐姐你也没有吃蔬菜啊,一直在吃甜食,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子会这样。” 小岛元太一如既往地直言直语道。 他的背上被步美打了一下,圆谷光彦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元太!” 元太莫名其妙地说道:“怎么啦,我又没有说错。” 沙罗倒是不在意,她动作不熟练地添了一筷子蔬菜到碗里,认真地说道:“要吃蔬菜。” “大姐姐,原来你喜欢青椒吗?” 吉田步美惊讶地隔着桌子望向沙罗。 几个小孩子都不喜欢吃青椒,面前装青椒小菜的碟子都还是满的,就只有沙罗的菜碟空了一半。 沙罗迟钝地低头看了看,摇头。 她对蔬菜没有什么喜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起“吃蔬菜”这件事。 ————— 一片黑暗的房间中,沙罗 骤然睁开了双眼。 咒灵想起来了,她叫沙罗。 这个旅馆突然一个地方开始散发出很新鲜的恶意,加快了咒灵力量的恢复。加上在之前城堡中吸收的恐惧与怨气,咒灵感觉自己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一些。 她平静地坐起来,浅得几乎透明的青绿色双瞳在房间中扫视一周。 黑暗的环境对她没有任何的阻碍。 咒灵看到两个小女孩在自己身侧睡得很熟。睡在中间的是茶色短发的小姑娘,另一侧则是带着粉红色宽发卡的那个小女孩。 沙罗轻手轻脚地站起来,穿好衣服准备走出门。 那个恶意源在移动,她要跟上去继续补充能量。 就差一点了。 在她掩上房门的同时,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也随之睁开。 灰原哀躺在榻榻米上,视线若有所思地,移到了已经关好的房门上。 ———— 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萩原研二第一次注意到。 警察在一个小时前抵达了高木涉告诉他的这间旅馆,却得知带沙罗一起来的那行人已经休息了。 犹豫片刻,萩原研二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去找沙罗。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打扰到这行人,尤其是那几个小孩子,还因为……他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理理思路。 也许是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 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害怕而已。害怕这个失忆的女孩并非沙罗,害怕希望落空变成无尽的绝望。 高木的短信中说这个女孩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沙罗失踪的时候,年纪分明和他差不多。 心绪烦乱的萩原研二在订了一间房间后,并没有选择回房休息,而是来到湖边散步,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面对货真价实的炸弹时,前防/爆/警察尚且能够谈笑自若。但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他反而产生了轻微的畏惧。 发现沙罗已经去世后的这两年,萩原研二的梦境中总是充斥着那天爆炸现场的画面。 在梦境中不断的场景重现下,萩原研二猛然察觉到一件事情,当时车内的骨盆似乎是男性的形状。 然而最糟的是,因为时间久远,萩原研二已经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真实记忆,还是因为不断尝试回忆当天场面而产生的错觉。 相比之下,dna的证据要牢靠得多。 于是,他把这个含有微弱猜测的想法深深藏在心里,连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 否则小阵平一定会担心的,萩原研二苦笑着想到。 走着走着,湖边泛起山间常有的雾气,萩原研二想到了多年前和沙罗来到长野县的营地。 路上发生了命案,他们的性命也受到威胁。 但这些糟糕的经历在沙罗看来,还不如她的鱼钩被缠上了水底的枯枝这件事让她失望。 警察摇了摇头,喜爱是一回事,但沙罗的心理有问题也是事实。 只是,在失去沙罗之后,在无数个安静的夜晚,萩原研二总是情不自禁地后悔。 他总是一心先把沙罗引导向正确的道路,想阻止女孩走向黑暗。但却又没能带她看到更多的色彩,更多的美好。 有时候品尝到新奇的味道,看到美丽的景色,萩原研二都会下意识地想—— 小沙罗会喜欢吗? 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湖边围绕着的是长野县茂密的森林,景色怡人,空气清新。 萩原研二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沙罗看着宽敞的湖面,肯定会想要试试在这里钓鱼。 警察的嘴角刚勾起一半,隔着湖面眺望,却骤然发现在蒸腾的山间雾气中 ,隐隐约约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在湖边蘑菇形状小灯的映照下,一头银色的如瀑长发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也许在任何人看来,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灵异事件。 萩原研二却在怔愣片刻后,几乎是奔跑向那个方向。 —————— 带有水汽的夜风从湖面上吹过,扑在沙罗的脸上,银色的卷发被风卷起又落下,时不时遮挡视野,但咒灵毫不在意。 她垂下头,定定地看向湖面的位置,用木棍拨弄着飘在湖水上的东西。 看似陷入沉思,实则只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咒灵突然感知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到了她的附近,却又放缓。 是在伏击我吗,咒灵严肃地想道,那我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还是等他攻击的时候顺势打回去? 可她对这个脚步声好像提不起什么防备的心思。 好怪,沙罗困惑地想着。 要不还是让他打断一条胳膊什么的,然后碰个瓷好了。 在咒灵的思想开始逐渐违法的时候,一声男中音在她背后低低地响起,声音干涩无力,隐约能听见其中轻微的颤抖。 “小沙罗?” …… 怎么没有攻击我? 咒灵困惑地回头,看见一个半长发的男人站在身后。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眶泛红,像是陷入惊疑。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拳头,从喉咙中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你认识我。” 沙罗的声音空洞缥缈,却像一把重锤砸进萩原研二的心中。 “……” 沙罗困惑地发现,这个人类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悲伤气息。 这本来是沙罗最喜欢的气息之一,仅次于杀意和恶念。但她居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难道我厌食了? 咒灵惊骇地想道。 像是承受不知她的凝视一样,萩原研二稍微错了错视线。当把目光艰难地从沙罗脸上移开的时候,他却骤然间愣住了。 “你在做什么?” 警察犹豫地问道。 “我在想这东西能不能做鱼饵。”沙罗诚实地说道。 “……我想不能。” 而且应该先报警。 萩原研二看着湖面上的浮/尸,又看了看沙罗手边明显能看出做什么用的木棍。 ...... 警察瞬间确认了沙罗的身份。 这就是她本人。 第93章 长野县重逢 05 在告知长野县同行们温泉旅馆的湖中发现浮尸一事后,萩原研二却被告知几分钟前已经有一个小女孩给他们打电话报过警了。 但萩原研二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女孩的踪影。 尽管有些疑惑,他还是决定留在现场等警察们赶到,以免在他离开之后现场遭到破坏。就萩原研二成为一名刑事警察后积累的经验而言,凶手返回再次处理尸体也是有可能的。 沙罗也并没有离开。 她平静地站在湖边,站在那具浮/尸边上,看着萩原研二给长野县警方打完电话。 萩原研二对着电话描述现场情况的时候,语言清晰流畅,挂了电话,遇上沙罗空茫的双眼,警察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银发女孩。 五年后,沙罗的面孔变得年轻了,而且她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但萩原研二暂时还顾不上深入思考这些问题。 他就只是长久地,几乎算得上是贪婪地凝视着她。 记忆中的面容从没有褪色过,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 大多都是噩梦。 但既然能看到沙罗,萩原研二也并不会抱怨什么。他答应过沙罗,要一直注视着她。 而萩原研二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承诺。 …… 在萩原研二注视沙罗的同时,沙罗也看向对面的人。咒灵眨了眨眼,决定打破两人间不断蔓延的沉默。 “我以前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她突然问道。 萩原研二怔了怔,缓缓点头:“小沙罗给过我一块水晶。” 沙罗皱起眉头:“水晶?” 但他的身上分明散发着自己咒力的气息,而且不是咒力残秽,是真正的咒力。就沙罗所知,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男性人类拥有她的咒力结晶,而且是她自愿给出的。 咒力结晶,至少要消耗掉三分之一的咒力储藏。 她现在正需要咒力。 咒灵用渴望的眼神看向萩原研二:“能还给我吗?” 萩原研二愣住了。 他看向那双青绿色双瞳,比记忆中的还要更透明一些,此时正专注地看着她。 希望被注视的,从来不仅是沙罗一个人。 萩原研二沉默了好一会儿,从外套内侧的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材质细腻,图案精美,颜色清新柔和,被做成护身符的模样。 用大拇指摩挲片刻上面的绳子,警察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把上面的绳子解开。 “对不起,小沙罗。” 他苦笑着摸了摸袋子中散落几块的晶体,低垂眼睫,声音低沉。 “你送给我的礼物,一年前碎掉了。” 警察一直把沙罗送给他的礼物放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却在一次与犯人的缠斗中,为了保护身后的证人,这块放在胸口的水晶被一刀刺中了。 令人疑惑的是,在刺中这块水晶的同时,那名匪徒也应声倒地。后来经医院检查得出结果,他的视网膜似乎在和萩原研二打斗的同时脱落了。 同事都觉得萩原研二的运气极好无比,萩原研二却远没有他们认为的那么高兴。 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小沙罗保护了他。 可这块水晶,小沙罗送给他的唯一礼物,却碎掉了。 …… 碎了? 沙罗不在意地接过那个小袋子,动作随意地把那几小片晶体碎块倒出来。 她表情冷淡,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结晶是什么样子,却在感受到萩原研二身上愈发浓重的悲伤气 息后,顿了顿。 沙罗纠结一番,犹豫地停下了吸收的动作。 萩原研二看不见咒灵和灰色晶体之间流动着的黑色粘稠物质。警察看到的,就只是沙罗把那几块破碎的水晶全部倒出来,然后合上掌心。 “别伤心,这个给你。” 咒灵笨拙地试图安慰这个男人。 萩原研二目瞪口呆地看到沙罗白皙的掌心上,躺着一整块水晶。 …… 他试过那么多方法试图把它们拼起来,结果这居然是可以直接黏在一起的,就像橡皮泥那样? 被沙罗捏了捏就恢复原状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小了一圈呢? “......”沙罗心虚地把头扭过去。 其实她在拼接这块咒力结晶的时候,没有忍住,吸收了四分之一左右。 萩原研二端详那块水晶片刻,意识到了什么,不禁看向沙罗。 这一眼之下,萩原研二顿时愣住了。 沙罗的长相变化了。 她不再是高中生的面容,而是和五年前她消失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就像是这五年的分别从未有过。 萩原研二不禁陷入一阵恍惚。 “小沙罗想要的话,就拿去吧。”最后,他轻柔地说道。 “只要小沙罗一直在我身边,就没有关系。” 沙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之所以选择放弃力量去安慰这个男人,回过味来之后,咒灵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脑子还没长好,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但这个人类居然想让一个咒灵待在自己身边…… 难不成他的脑子也坏掉了?咒灵本人同情地想到。 不过,既然他把咒力递在面前,急需咒力的她当然不会拒绝。沙罗把水晶重新拿在手里,合拢掌心。 萩原研二可能注意到了那块水晶就此消失在沙罗的手里,但他也什么都没说。 警察只是始终用一种无奈而温柔的眼神看向沙罗。 看向他的失而复得。 ———— 警笛声从远到近响起,长野县警方赶到了。 “你也是警察?”大和敢助上下打量一番萩原研二,问道。 萩原研二点头:“我是东京都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萩原研二。” 他的手伸向自己的外套内侧,却摸了个空。 回想片刻,萩原研二笑道:“我的警官证在房间里,你们要看的话我需要回去拿一下。” “不用了,你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既然同为警察,流程你应该也都懂。”大和敢助不甚在意地说。 萩原研二迟疑两秒,回答道:“其实我并不是第一发现人,小沙罗才是。” “小沙罗?” 上原由衣刚与一同来到现场的警员们沟通完毕,正返回来找大和敢助。听见这个名字,女警好奇地问道:“你是说她吗?” 刚到现场的时候,这两位长野县的警官才惊讶地发现,在现场的除了报警的那名东京警察外,还站着他们白天刚见过的那个失忆的女孩子。 “是的,她……是我的女朋友,五年前失踪了。我也是听到有她的消息才赶到这里的。” 萩原研二说道,假装没有看到长野县的两名警官眼中的惊诧。 “五年前,可她明明才——” 上原由衣的话语顿住了。 这个银发的女孩子好像面容变得更成熟了一些,是她在夜晚灯光下的错觉吗? “小敢,你看她是不是……”女警察困惑地问自己的幼驯染道。 “嗯?”大和敢助应了一声,他没有注意到沙罗容貌的变 化,还是在思索湖中发现尸体的相关案情。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沙罗容貌的变化其实不太明显。 “大和警官,上原警官!” 一名调查人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打断了两人对沙罗的关注。 他向两人报告了警员们在对周围森林进行搜查时的一个惊人发现:“森林中还有一具白骨,埋在土里。人应该是一年之前去世的,但周围的土壤像是新挖开的。” 一年之前去世? 联想到自己所处的地点,上原由衣和大和敢助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想到了一年前在这里失踪并且尸体从未被找到的作家。 —————— 几个小孩子打着哈气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旅馆大堂,自觉地站在阿笠博士身边。 旅馆还处于淡季,加上最近一年被那个“闹鬼”的传言困扰,留在旅馆的员工和接待的客人加起来,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旅馆的大堂中。 正在给旅馆老板娘做笔录的大和敢助看了他们一眼,皱眉道:“小孩子都回去睡觉吧。” 阿笠博士摇头:“大和警官,你还真是不了解这群孩子啊。” “我们是少年侦探团,破过很多大案子,也可以帮忙的。”元太抗议道。 大和敢助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男人身材健硕,眼睛上还有一道疤痕,满脸胡茬。虽然本意不是在凶他们,这一眼还是让三个小孩子不仅打了一个哆嗦。 看到几个孩子的反应,上原由衣俯下身,微笑着轻声安慰道:“你们可以呆在这里,不过不能干扰到警方办案哦。” “还有,这个警察叔叔不是坏人哦,不用害怕。” 女警笑着加上了一句,完全没有理睬大和敢助的瞪视。 独眼的警察扫了一眼大堂里的人员构成,若有所思地瞟了灰原哀和步美一眼。接线员告诉他,在萩原研二的电话之前,是一个小女孩先打了报警电话。 “所以,是你们谁拨打的报警电话?”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看到步美脚上的拖鞋和灰原哀穿着的运动鞋,大和敢助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灰原哀一看这个警察的视线方向,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淡定地回答道:“是我。” “我看到那个失忆的女孩从房间走出去了,担心她会发生意外,没想太多就跟上去了。”她解释道。 其实是因为对沙罗有所怀疑,所以才跟上去查看情况的,不过这一点灰原哀并没有和警察说。 大和敢助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打量着灰原哀冷静的表情。 这个六岁小女孩给人的感觉过于成熟了。 不过下一秒,长野县的警部就发现灰原哀的眼神变了。 她似乎是对自己看到的场景感到不敢置信。 旁边那个一直表现出不同寻常智慧的小男孩江户川柯南也是类似的表情,甚至比这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更不加掩饰。 警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发现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萩原研二和沙罗。 萩原研二之前向他们出示了沙罗失踪前的照片,证明他们是认识的。两个警察不得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也不算巧合,毕竟失踪五年还能被活着找到,也许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也许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形影不离。 五年分别后的重逢,换谁都会没有安全感吧。当然,也只有心思细腻的上原由衣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大和敢助则是直接问道:“你是拿木棍戳被害者的脸了吗?” 萩原研二:…… 被发现了 。 沙罗诚实地回答道:“我想看看他能不能——” 萩原研二迅速捂住她的嘴,僵硬地笑了笑:“她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试探了一下。” 说完他就后悔了,心理懊悔自己找的什么烂借口。 萩原研二本来想私下里再跟长野县的警官们解释沙罗的情况,他不想让沙罗被这群看起来很喜欢她的小孩子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不过,看起来沙罗离开的时间太长,他打圆场的功力也退步了。 果然,大和敢助摆出了一副明显不相信的神情。 “......” 那人都飘在湖上了,不是死了,还能是面朝下在湖里仰泳吗? 第94章 长野县重逢 06 除去来自东京的萩原研二和阿笠博士一行人,旅馆中还有四位客人以及三个在这里工作的旅馆员工。加上老板娘,一共八人。 而对比湖中浮尸的死亡时间后,有嫌疑作案的就剩下其中两名男性客人,以及在旅馆前台工作的一名女性员工,千岛玉子。 浮尸的身份被证实是失踪作家垲川的编辑,小野齐。 而林中的白骨则依据牙科记录比对,被正式确认为神秘失踪一年的作家,垲川。 有意思的是,有嫌疑的这三个人在去年姓垲川那个作家失踪的时间段,也都在这个旅馆。 两个客人分别是垲川的经纪人和好友,据他们说,此次故地重游是为了筹备一部关于垲川神秘失踪相关的纪录片。 “你不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看到千岛玉子无动于衷的表情,同为作家的垲川好友讽刺道:“这个女人和垲川纠缠了几年,分分合合,闹得很凶。” 见自己与垲川的关系被暴露出来,千岛玉子索性直接回道:“我是和他约会过没错,但说垲川抄了你的想法,扬言一定要让他好看的人可不是我。” “还有你,”她挑高眉毛看向垲川的经纪人。 “偷偷拿他的作品为自己谋利,要不是垲川失踪,你早就被开除了,我说的没错吧?” …… 萩原研二是东京的刑警,而这里是长野县,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站在沙罗身边,看着自己的同行们进行熟悉的问询。 听到这些信息,警察若有所思地看了外面的湖水一眼,意外地在发现浮尸的现场附近看到了几个小孩子的身影。 他听说过这几个小孩子,不过还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只是偶尔从高木涉那里听过“少年侦探团”这个名字。 现在的小孩子胆子真大,萩原研二心中感叹道。 警察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夏日祭,他和沙罗也遇见了一个对推理很有兴趣的小男孩。 服部平次,应该是叫这个,萩原研二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 萩原研二有很久没有主动回忆过那场夏日祭了,在沙罗失踪之后,他后知后觉她的死讯后。那些记忆被留下的时候都是甜蜜和愉快,回忆的时候却会带来成倍的痛苦。 不过,现在小沙罗就在他的身边。 其实萩原研二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就算是从彦上京华那里知道沙罗的一些……不那么人类的特征,但警察从没有想过,沙罗竟然能够死而复生。 自从两小时前发现沙罗,他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生怕这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又忍不住看了沙罗一眼。 她正在牢牢地盯着前台的那名女性员工千岛玉子。 清澈湖水一样的眼睛里有着萩原研二所熟悉的,呆滞的痴迷。 “……”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心中的惆怅顿时散了个干净。 警察抬头看向还在和其他两个嫌疑人争吵的千岛玉子,默默想到:他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 …… 但令萩原研二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调查的继续,千岛玉子因为向警察们出示了和现任男友的视频通话记录,所以被暂时排除了嫌疑。 几分钟前,大和敢助结束了对垲川住过房间的取证,刚和柯南等小孩子一同从楼梯走下来,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接近自己。 他转头,看到来自东京留着半长发的刑警站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长相粗犷的长野县刑警疑惑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现在就排除这位小姐的 嫌疑有点为时过早。”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大和敢助问。 “这……” 萩原研二语塞。 虽然同为搜查一课的刑警,但萩原研二毕竟属于东京都警视厅。 管辖范围不同,他在这里也不好以警察的身份参与调查。 更何况,因为不想让长野县的警察们感觉到被冒犯,精通人情世故的他一直都主动待在大厅,没有四处走动收集证据。 他知道沙罗的直觉有多准,但也清楚在外人看来,把这作为怀疑犯人的证据有多不切实际。 所以萩原研二只好向大和敢助摇了摇头。 他没注意到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江户川柯南的眼睛上,闪过一丝白光。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 此时的柯南已经知道凶手作案的手法了,包括突然出现在森林中的白骨,以及垲川曾住过的房间中的诡异风声,一切都能被解释的通了。 不过,他暂时还不能确定凶手是谁。 但是看这个警察的反应,柯南直觉,萩原研二很可能已经确定了凶手的人选。 但怎么可能呢,小侦探沉思到。 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参与搜查。 难道,他其实早就来过这间旅馆,所以不用去垲川的房间,也知道那个关键的线索? 想到这里,柯南心中加深了对萩原研二的怀疑。 ———— 因为对沙罗的判断有着极大的信任,萩原研二一直用余光看向千岛玉子。 有了不在场证明后,她的行动自由了很多,不再处于警方严格的监视下。 萩原研二的注视很隐蔽,沙罗的存在感本来就很低,千岛玉子在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后,左右环顾一圈,并没有察觉到二人的目光。 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她便借口去上洗手间,悄悄起身离开。 萩原研二对着沙罗轻声说了一句:“呆在这里,好吗?” 眼看着千岛玉子即将走出大厅,萩原研二略微犹豫一秒,还是跟了上去。 他不想离开分别五年后重逢的女友。但作为一名警察,萩原研二没办法对一名凶案嫌疑人的离开置之不理。 萩原研二没有发现的是,在他跟踪这名嫌疑人的同时,其实沙罗一直跟在他身后。 千岛玉子从一个偏僻的小门溜出旅馆主建筑,出门就直接是停车场。 萩原研二马上意识到千岛玉子可能是想要逃离现场,想上前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千岛玉子翻身骑上了离小门最近的一辆摩托车。 也许是知道自己伪造的不在场证明支撑不了多久,这个女人的动作极其迅速,几乎是在扣上头盔的一瞬间就已经踩下油门。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并不慌张,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 开门,上车。 当萩原研二的手搭上方向盘的那一刹那,却听到了另一声关门声。 警察僵硬地转过头去——他看到沙罗心平气和地坐在副驾驶上。 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萩原研二想劝沙罗在安全的地方等他,但余光却又看到嫌疑人的摩托已经快要离开视野。 最后,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确认沙罗不会因为惯性受伤后,萩原研二放下手刹,猛踩一脚油门。 白色的汽车骤然间冲了出去。 听到身后汽车的轰鸣声,摩托猛地加速。 作为旅馆的员工,千岛凉子显然很了解周围山间的地形。 摩托车不断开向更加崎岖的地形以及更多更密集的弯道,试图甩掉后面 紧追不舍的白色汽车。 要飙车? 萩原研二挑起嘴角,视线稍微在路上一扫就发现了目标。 路边粗壮露在外面的树根旁边有一块水桶大的石头,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 萩原研二看准了方向,猛地一甩方向盘,同时用力踩下油门。 轮胎猛地冲向那块凸起有四十多厘米的石头。 前轮、后轮,纹丝不差地在石头上留下同一道车辙。 汽车离地,冲向空中。 当落下的时候,萩原研二最后打了一把方向盘,让自己的马自达rx-7横着停在路上,把本就不宽的山路挡得严严实实。 千岛玉子惊恐的脸已经被堵在后面了。 而在她的后方,也渐渐传来警笛的声音。 长野县的警察已经意识到了她的失踪,沿着萩原研二的车辙一路追到这里。 “小沙罗,你还好吧?” 看着长野县警方赶到后逮捕了千岛玉子,萩原研二转头关心地问道。 “……” 沙罗的眼神比平时更加空洞,声音飘忽不定:“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甩进脑子了。” ?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向她:“我想应该不——” 下一秒,他发现沙罗开始环顾四周,然后缓缓皱起眉头。 “萩原,你为什么开着波本的车?” 萩原。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这么叫他。 还有“波本”,他只在五年前听沙罗说过几次。 想到这些意味着什么,萩原研二僵硬在驾驶位上。 “这是我的车。”他喃喃地回答道,声音轻得几乎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哦,好吧。”沙罗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以为这是波本的车的时候,因为萩原研二也在车里,咒灵才勉强容忍这辆车的。 萩原研二没有再说话。 良久。 警察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吞了吞,怀揣着一丝希望,试探着问道:“小沙罗,你想起来了?” 沙罗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 顿了顿,咒灵突然发现面前的萩原研二有什么不对。 她指出:“你的脸变了。”。 “已经过了五年,小沙罗。”二十九岁的萩原研二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已经变老了。 沙罗仔细地看了看他,迟钝地反应过来他的话。 咒灵骤然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萩原研二:“五年?!” 她一定也很惊慌,萩原研二意识到。 他压下自己被过于密集的大喜大悲搅成一团乱麻的心绪,将右手覆在沙罗的手上,想要安慰自己的恋人。 沙罗却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惊恐地说道: “那我埋在山里的金子不会被人挖走了吧?” 萩原研二:…… “什么?”他问道,怀疑自己的耳朵。 “银行靠不住,公寓有被偷的危险,货币会贬值,所以我在山里藏了金子。” 银发女孩握着警察的手,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萩原研二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 沙罗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昭和? 时隔五年,萩原研二又陷入了熟悉的沉思。 第95章 长野县重逢 07 “我把垲川的尸体藏在房间里,是小野齐发现了来威胁我,我才不得不杀了他的。说到底,是他自己找死。” 已经被带上手铐的千岛玉子声称着,试图把错推给已经去世的编辑小野齐。 “那垲川呢,你又为什么杀了他?”大和敢助皱眉问道。 在三个嫌疑人中,千岛玉子的动机是最弱的那一个。他们只是有一段复杂的男女关系,但据知情人说,双方的感情都不深,均有出轨行为。 换言之,情感上的纠缠程度并不足以让千岛玉子动杀心。至少是在常人的角度上看。 “他是被你误杀的对吗。” 阿笠博士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家齐齐向他这边看过来,但发明家本人不知为何也是一副错愕的表情。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在争斗中他撞到了衣柜的挂钩,昏迷过去,那时候还并没有去世,但你太慌张所以离开了现场。等你回来的时候,垲川作家已经没有气息了。 “所以你就把尸体藏在了房间的通风管道中,因为尸体的头骨堵住了通风口,所以房间了总会发出尖锐的风声。 “小野齐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威胁当时负责房间打扫的你。” 千岛玉子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结巴着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顿时捂住嘴巴,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阿笠博士把自己找到的证据一条一条抽丝剥茧地说出来,而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则不时在一边补充。 显然,千岛玉子作案手法留下的痕迹,也没有逃过两位长野县警官的眼睛。 ...... 萩原研二和沙罗站在角落中,几个小孩子离他们不远。来自东京的刑警仔细地听着三个人的推理过程,对长野县警察们的缜密思维感到赞叹。 “有道理。” 他听到沙罗小声说着,点点头。 在说出这句话后,沙罗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传来轻微的压力。 她平静地抬眼,顺着两人一直交握着的双手,一路看到萩原研二有些惊讶的双眼。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附和道:“阿笠先生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确实很厉害。” 不过,他本来以为沙罗对这些不感兴趣的。 “……阿笠先生?”沙罗困惑地重复道。 “我说的是千岛小姐,她说的很有道理。” 萩原研二:…… 警察沉默片刻,说道:“小沙罗,她是凶手。” 沙罗点头:“好厉害。” 比我强多了,没有杀过人的特级咒灵悲伤地想到。 ?! 萩原研二头皮发麻地把她往几名长野县警察的反方向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位上原警官的视线一直似有似无地往他们的方向瞟来。难道是沙罗的话都被她听到了? “小沙罗,杀人是违法的,还记得吗?你不能……” “不能伤害别人,你会受伤。我知道。”沙罗心平气和地说道。 萩原研二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勾起一个略带伤感的微笑:“小沙罗,你都记起来了?” 沙罗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思索片刻。 这样的停顿让萩原研二心中一沉。 但警察并没有把失落表现在脸上,他故作轻松地调笑道:“该不会只记起了藏在山里的金子?” 却把我忘了吧。 他想笑着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没能成功。 沙罗的手还被他牵着,萩原研二本来以为这是因为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重新与他亲近起来。但仔细想想,沙罗对于这些一直都不在意。 说不定,她也只是脾气好所有没有甩开而已。 萩原研二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些悲观。 他轻轻地放开了沙罗的手,安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 沙罗敏锐地发觉到自己手上的触感消失了。 萩原总是不喜欢牵手。 咒灵可惜地想着,抬头看了一眼萩原研二,却看不懂他脸上过于复杂的表情。 她索性放弃地低下头,继续思索萩原研二的问题。 “我记得……”她慢慢说道。 萩原研二心中一紧。 “我的金子埋在我们去的河灯夏日祭的那座山上。” 萩原研二:…… 等等,那座山不是—— “大姐姐你说的还不会是千代田夏日祭吧?” 从萩原研二的身后冒出几个小脑袋,警察认出这是自称“少年侦探团”的那几个孩子。 说话的是那个戴眼睛的小男孩。 说起来,在那位阿笠先生进行推理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好像不知道去哪里了,萩原研二记得当时自己没有看到他。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个叫做江户川柯南的小男孩。 江户川柯南对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然后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挺可爱的小孩子。萩原研二心里想到。 沙罗想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那场夏日祭在哪里,她茫然地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自然地接道:“没错,是在千代田。” “可是那里已经被改成游乐园了欸。”小岛元太说道。 “步美之前还和爸爸妈妈去过了呢。” 戴粉色发卡的小女孩兴奋地说道,显然去游乐园给她留下了很不错的回忆。 “游、乐园?” 沙罗呆呆地重复。 步美发现她的神情不对,声音慢慢降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没事的,步美小妹妹。” 萩原研二蹲下身,摸了摸吉田步美的头顶,含着无奈的笑意:“小沙罗早晚要知道的。” 说是这么说,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小孩的成分在。 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回头看沙罗的表情。 啊,僵住了。 “我的金子……” 沙罗脸上出现了非常悲伤的表情。 “没事的小沙罗,那几座山并没有被改造多少,说不定还在的。”萩原研二试图安慰她。 金子? 捕捉到这两个字,五个小学生中有三个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你们是在玩寻宝游戏吗?步美可以加入吗?” “我们少年侦探团一定能帮你找到宝藏的!” “柯南你说是吧?” “但是你们几个都去过这个游乐园了吧。”柯南状似无意地提醒道。 沙罗和萩原研二的身份不明,他怎么能放心增加这几个孩子和他们两人的相处时间。 滴水不漏地打消了三个小孩子和沙罗一起前往游乐园的念头,柯南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不过我和灰原同学没有去过,而且我们很喜欢沙罗姐姐呢,什么时候沙罗姐姐和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灰原哀:…… 茶发女孩在旁边转过头,不忍直视。 每次看工藤新一这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侦探,为了达到目的装成六岁小孩子口吻撒娇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嘲笑他。 什么一起去游乐园玩,什么喜欢沙罗姐姐,不过是为了查清沙罗和贝尔摩德与琴酒 之间的关系罢了。 还有这个刑警,萩原研二。 他出现后不到一个小时,沙罗的面容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更别提他与这个女人之间忽近忽远的距离。 灰原哀更不相信,一个失忆的人会在一天之内想起所有。 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上的这样简单,这两个人一定另有隐情。 在这一点上,灰原哀和柯南达成了一致。因此她并没有阻拦柯南和沙罗套近乎。 萩原研二笑了,也摸了摸柯南的头。 “当然,如果沙罗姐姐愿意的话。不过大哥哥也要加入你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沙罗看起来很无害,但萩原研二并不会因为这个就放松对她的警惕。 萩原研二还记得沙罗说过,希望他一直看着她。 这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警惕、担忧、关注和爱意,早就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辨不明。 ...... 柯南和灰原哀迅速对视一眼。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判断出,这个叫萩原研二的刑警并不想让沙罗和他们独处。 果然有问题。 柯南使了一个眼色,灰原哀会意。 “那我们可以去沙罗姐姐的家里找她玩吗?”小女孩状似天真地说道。 “我的家应该已经没了,你可以去我住的桥洞里找我。” 沙罗认真地说道。 五年了,她租住的公寓应该早就转给别人了。 住在…… 桥洞? 小孩子们明显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开始用同情的目光注视沙罗。 连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震惊和困惑。 ! 萩原研二赶紧圆场道:“沙罗姐姐是在和你们开玩笑,不要在意。” 也许是他的微笑太具有迷惑性,小岛元太等人都相信了他的说辞。 最后,萩原研二给江户川柯南等人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答应回到东京后会帮他们联系暂时还没有手机的沙罗。 看着几个小孩子爬上阿笠博士的车的场景,警察总算是长出一口气。 他一向很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涉及到沙罗的时候,凡事都有例外。 不过刚才的对话倒是让萩原研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沙罗以后要住在哪儿? ———— 案子告一段落,萩原研二请的假也接近尾声。 在旅馆吃完午餐之后,萩原研二和沙罗坐在了他的白色的马自达rx-7中,准备行驶返回东京。 汽车停在停车场中,状态良好,随时可以出发。 萩原研二把车钥匙插进去,迟疑片刻,没有转动。 他看了一眼平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的沙罗,抓住方向盘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处在完全放松状态下的咒灵难得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直到萩原研二下定决心开口,沙罗才看向他。 萩原研二语气轻快地问道:“小沙罗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 没有反应。 萩原研二侧头看去,发现沙罗脸上出现了非常谨慎的表情。 警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 说这种话会不会显得他过于轻浮了? “我的公寓有两间卧室,小沙罗不用担心,我不是在暗示——” 沙罗不解地听着萩原研二略显慌乱的解释。 “你在说什么?”她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应该告诉我房租多少;如果赊账,利息怎么算;还有水电费——” “… …”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 “我不会收小沙罗的钱的,小沙罗愿意住多久都行。”他认真地说道。 沙罗看向那双鸢紫色的双眼,里面完完全全地映出了她的影子。 萩原研二正专注地等着她的答案。 “好。” 她回答道。 每天能被萩原看到,也能看到萩原,她当然不会拒绝。 等我找到我的金子,一定会给萩原把房租补齐的,咒灵坚定地想到。 第96章 长野县重逢 08 等两人回到东京,萩原研二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这辆白色汽车的驾驶者一路上都专心致志地看着路况,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小沙罗要和自己住在一起了。 虽然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同居,但对于一个昨天还以为自己的女友已经去世多年的男人来说,这个事实已经足够有冲击力了。 但在紧张和欣喜之外,萩原研二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鉴于他现在的混乱思维,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凭借着肌肉记忆,他锁好车门,领着沙罗上楼。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略微紧张地微笑着,在沙罗面前推开自己公寓的门。 公寓一共有两个房间,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客厅和开放式的厨房。 客厅的装修很简单,但应有的家具基本都有。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套纯色布艺沙发,沙发对面有一台电视,不过插销都没有被插上,并不经常被主人使用。 沙罗的目光在客厅中央的空鱼缸上一扫而过。 萩原的家里还缺一条鱼,沙罗想到。 不过没关系,她会帮他钓到的。 她的视线被一直关注着她的萩原研二察觉到,萩原研二微微一笑:“小沙罗以后钓到的鱼可以放在这个鱼缸里。” 沙罗点头。 不管他想要什么品种的鱼,咒灵都有信心钓到。 …… “小沙罗,你住在这间房间。” 萩原研二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右侧的房门。 他在心中庆幸着,幸好昨天上午因为得到了半天的休假,所以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还好,没有让她看到一个因为没时间打扫而变得杂乱邋遢的客厅。 不过沙罗的房间倒是不用担心。 虽然之前没有住过人,但因为沙罗的神龛在这里,所以萩原研二一有空就会打扫。这间房间恐怕比他的房间还要干净整洁许多。 …… 等等,他好像知道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 沙罗的神龛。 神、龛 ! “等等小沙罗,先别进——” 因为说的太急,萩原研二这句话几乎是变着调说出来的。他慌忙伸手,想要拦住沙罗。 但太晚了,沙罗已经走进去了。 无奈之下,萩原研二也硬着头皮进去,发现沙罗专注的目光正好落在摆放着她的神龛的双开门柜子上。 刑警倒吸一口凉气。 “小沙罗,那个是——” 萩原研二疯狂眨眼,想着该怎么委婉地说出自己之前以为沙罗已经死去的事实。 “给我的吗?”沙罗问道。 萩原研二以为沙罗是在问神龛是不是给她的。 当然,上面还有她的照片,证据确凿,萩原研二没办法在这一点上瞒过她。 “是,但是……” 慢着,小沙罗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挺开心的? …… 哦。 萩原研二几乎是惊恐地看着沙罗拿起了神龛前的祭品,仔细嗅了一下,愉快地准备放进嘴里。 “等等,那个不——” 沙罗停住了,青绿色的眼睛疑惑地回视:“不能吃吗,你说是给我的。” 萩原研二:…… 原来是在问这个是不是给她的。 当然是给你的。 但是作为摆在你的神龛和遗像前面的祭品啊?!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最后,警察虚弱地摆了摆手:“小沙罗想吃就吃吧,反正都是给你 的。” 沙罗点头,把盘子里的点心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好吃吗?”萩原研二问道。 沙罗点了点头,青绿色的虹膜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变得深了一些,几乎像是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就猜你会喜欢的。” 刑警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中。 买这些点心的时候,萩原研二总是会买那些他觉得沙罗会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在摆在神龛前面的时候,继续设想沙罗会不会喜欢。 萩原研二总是不厌其烦地想着这些问题,即使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再不会得到答案。 直到今天。 他的答案回来了。 —————— 他又梦见了爆炸案的现场。 狼藉的车内散落着焦黑的人体组织,被毁得看不出形状和部位,连有几个遇害者都分辨不出来。 在排/爆的他只当做这是一次寻常任务,甚至还在和松田阵平争论炸弹的材质。 但用第三方视角旁观这个场景的萩原研二却喘不过气来。 他想向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大喊: 那是小沙罗。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 一片黑暗中,萩原研二喘息着睁开了眼睛。 现在已经是刑警的他潦草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习以为常地平复呼吸,准备躺下继续睡。 他明天还有工作。而且,这个梦境已经熟悉得不会让他整夜失眠了。 萩原研二闭上眼睛—— 然后猛然睁开。 关于白天的记忆回到了脑子里,萩原研二急切地拿出手机查看自己与高木涉的短信记录。 是真的。 他找到小沙罗了。 小沙罗还活着。 这下,萩原研二反而睡不着了。 刚才查看短信记录的时候,他瞟到手机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距离平日里的起床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萩原研二稍微整理了一下被汗黏在自己脸颊上的长发,然后倒回床上,睁眼看向天花板。 他愣着神,发现自己的睡意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萩原研二重新闭上眼。 然后,他隐约听到自己房门外的客厅中传来非常细微的簌簌声。 警觉地睁开眼睛,萩原研二从床上翻身起来,得益于警队的日常训练,他的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观察到客厅的灯没有开,这让他皱起了眉。 难道是家里进贼了? 想到家里另一个房间中应该正在熟睡的人,萩原研二的心瞬间提起。 小沙罗! 左右环顾,萩原研二随便抄起了一年前他负伤时用到,然后就一直闲置在房间中的拐杖,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 他转动门把手,然后用手机的手电筒快速照向一片漆黑的客厅。 “……” “小沙罗?” 被光束照到的是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沙罗,白光让她的银发反射出更加冷冽的光泽。 刺眼的光线骤然打来,沙罗却无动于衷。 黑夜无光的环境和突如其来的白光对她来说大同小异。 听见萩原研二的声音后,她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 在白光中,沙罗的虹膜几乎是泛着一丝绿色的透明质地。 “萩原。” 她平静地说道。 “抱歉小沙罗,我以为是有小偷闯进来了。”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整个身体 动作都放松下来。 他关掉了手机的灯光,客厅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顾及到骤然的光亮可能对沙罗的眼睛造成不适,他没有把客厅的灯打开,而是把窗帘拉开。 四点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发亮。 在微弱的光线下,客厅没有在像之前那样完全的昏暗,介于亮和暗之间,透着一种似是而非的混沌感。 萩原研二在沙罗的身边坐下。 “小沙罗睡不着吗?” 他用随意的语气问道,音量很低,飘在空中。 “我不喜欢睡觉。”沙罗告诉他。 “这样啊。” 萩原研二笑了笑,侧目去看她。 沙罗平淡地看回来,不管光线如何,咒灵的视力并不会受到影响。 片刻之后,她微微皱起眉头。 “你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太复杂的表情我分不清楚。” 沙罗疑惑地问道。 萩原研二一怔。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刻意摆上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 “我让小沙罗感到困惑了吗?”他问。 沙罗仔细端详了他片刻。 虽然警察脸上的悲伤消失了,但他散发的情绪显然不是全然的快乐。 “我能抱一下小沙罗吗?这样,小沙罗就看不见我的表情,不会感到困惑了。” 萩原研二安静地提议道。 “可我想看着你。”沙罗眨了眨眼,回答道。 犹豫几秒,咒灵还是妥协了:“既然你想的话。” …… 对于萩原研二来说,这个拥抱比五年前的夏日祭上那个沉重得多。 但比起当年纯粹的心动,现在的他还感受到了一丝不安和惶恐。 还有保护欲。 但随着身体的接触,警察焦躁的情绪一点点被安抚下来。 沙罗没有气味,可是,她的身体和发丝的微凉触感是这么熟悉,几乎让这五年成为了一场短暂的梦境。 而沙罗总是单纯的,她从不想的太多。 对于她来说,和萩原研二的身体接触总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 所以,当萩原研二的拥抱一触即分的时候,咒灵让自己搁在萩原研二肩膀上的下巴微微用力,往下一压。 萩原研二感受到了肩头传来的力度,笑了。 “小沙罗还想再抱一会儿吗?” “嗯。” 从沙罗那边传来的回答毫无迟疑。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把沙罗重新揽到怀里。 前防/爆警察用手摸了摸沙罗的银色长发。 沙罗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肩膀,这让更多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边。 虽然沙罗不喜欢猫,但她的行为有时候却又很像这种奇妙的生物。萩原研二想到。 “……” “小沙罗。” “嗯。” “留下来吧。” 不要再离开了。 沙罗沉默两秒,真诚地回答道:“金子不知道找不找得回来,现在身无分文,我也找不到其他房子。” “而且每年的这个时候,公园长椅和桥洞的居住权的竞争都很激烈的。” “所以我肯定会留下来的。” 她总结道。 “……” 五年了,小沙罗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会看气氛呢。 伏在沙罗的肩上,萩原研二为这样的熟悉感笑了很久,笑得眼角都有些湿润。 学着他的样子,沙罗把一只手放在萩原研二的背后,把他 揽入怀中,摸了摸警察及肩的发尾。 咒灵没有再问他是在开心还是在难过。 第97章 米花町日常 01 老旧破败的旧校舍,玻璃从窗框上破碎剥落,断裂的尖锐边缘与夜晚的风接触时会发出阵阵诡异刺耳的声响。 就像是小孩子的抽泣。 教室中的桌椅胡乱地堆放着,早已覆上灰尘。 椅脚由中空的铝管做成,有的已经向内凹陷破损,甚至已经向一边倾斜着摇摇欲坠。金属的地方也是污迹斑斑看不出一丝光泽。 教室外的走廊昏暗沉肃,却骤然间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老校舍持久的寂静。 “都说了,你们怕的话不用跟过来的。” 清朗而中性的声音从光线源头传来,一个留着短发的少年人说道。 “我们很好奇嘛,世良同学。再说小兰可是空手道冠军,她会保护我们的。” 铃木园子拽着世良真纯的左边袖管,嘴硬地说道。 可毛利同学好像也有点害怕的样子。世良真纯无奈地看向拽着自己右边袖管的长发女孩,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几天,帝丹高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校园怪谈,一个高二的学生说自己有一天晚上打工下班得比较晚,在午夜时分经过老校舍附近。 偶然间抬头,却看到三楼的某扇窗户旁,有白影一闪而过。 从那以后,又陆续有两三个学生在不同楼层看到了类似的白影,也都是在12点之后。 作为校园中很有名气的女子高中生侦探,世良真纯接到了同学的拜托,希望她探明旧校舍出现“白衣幽灵”的真相。 和她关系很好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当即表示,也想加入世良真纯的旧校舍之旅,全当一次初夏的试胆大会。 好吧,其实主要是铃木园子非常好奇,于是拉上了毛利兰一起。 不过之前世良真纯并不知道,两个女孩居然都相信有幽灵的存在。 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要来呢。 世良真纯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搞不懂好友们的心思,但少女还是纵容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一左一右躲在她的身后,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向四处张望着。 “啊!” 毛利兰被吓了一跳:“园子,你没事吧?” 发出短促叫声的铃木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啊小兰,我踩到了一块橡皮。触感真的很怪嘛,我还以为是老鼠尸体之类的。” “小心脚下,这里荒废了挺久。”世良真纯把灯光往下移了移,提醒道。 刚才的声音在女高中生侦探的脑海里转了一圈。 不对,在园子发出的声音之后,他们的后方还传来过轻微的响声,像是什么金属片落地的声音。 世良真纯停住了脚步。 在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疑惑的目光下,她转过身,把灯光照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厉喝道:“出来,什么人!” “......” 片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拐角的阴影中走出来。 “柯南?” 毛利兰诧异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不是应该已经睡觉了吗,怎么在这里?” “我之前醒来的时候正好发现小兰姐姐出门,怕你有什么危险,就跟过来了。” 江户川柯南摸着自己的后颈,,脸上带着略有尴尬的笑容。 “你这个小鬼还担心起小兰了。”铃木园子啧了一声,“一年级的小孩子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 世良真纯在片刻的惊讶后迅速挂上了然的神情:“没事没事,让柯南跟我们一起走吧,小孩子好奇心重不是很可爱吗?” 她替江户川柯南打掩护道。 柯南的眼神闪 了闪,随即挂上天真可爱的笑容,重重点头。 “好吧,你怎么老是替这个小鬼说话。” 铃木园子狐疑地瞥了世良真纯一眼,但没有拒绝。 “柯南要好好跟着我们哦,不要乱跑,知道了吗?”小兰嘱咐道。 戴眼镜的小男孩点点头。 三个少女和一个小孩又继续朝着教学楼的深处进发。 走着走着,一路无事发生。 就在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凋敝的四周环境,渐渐放开世良真纯的袖子,开始和她并肩行走的时候—— 铃木园子突然感到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你们——” “啊!!!” 铃木园子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发出恐慌的尖叫。她丝毫不敢往后看,颤抖着向旁边蹿了一步,投进毛利兰的怀中。 毛利兰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她紧紧抱着铃木园子,睁大眼睛向后面看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材高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轮廓。 只是隐约能看见他脸上是类似于惊愕的表情。 世良真纯在铃木园子发出尖叫的同时,才察觉到背后的人。 为什么刚才这个人靠近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女侦探向后猛然出拳,带着十足的力道,用的是练习多年的截拳道。 出乎她的意料,她的拳头和扫过去的踢腿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逐一格挡下来。 男人虽然有些吃惊,但格挡的动作毫不迟疑,在世良真纯的拳风到达之前就已经预判方向。 这个男人很强,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不过加上小兰也许…… 不过,他一直在防御,好像丝毫没有反过来攻击的念头。 世良真纯这么想着,收回招式,握拳撤步拉出格挡的架势,防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看女孩没有再进攻,男人比了一个投降的架势,显示自己没有恶意。 他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说道:“别害怕,我是帝丹高中的老师。” 但这个自我介绍让三个女高中生更加警惕了。 “我们就是帝丹高中的学生,怎么没有见过你这个老师?” 铃木园子上下打量这个陌生男子几眼,不信任地问道。 知道这人并非灵异现象,而是实打实的活人,毛利兰顿时放下了恐惧。少女悄悄攥起拳头,只等男人怎么解释。万一露出破绽,迎接他的就是她引以为豪的绝招。 在三个女高中生怀疑的目光下,男人一只手举在空中,另一只手慢慢地伸进外套的兜里,掏出一本证件。 “这是我的教职工证。” 世良真纯接过来看了几眼,然后递给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证件显示,他确实是帝丹高中的老师,名叫幌京一树。 “但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你。”确认了眼前的人没有威胁,毛利兰松开拳头,困惑地说道。 “因为我是刚入职的教师,理论上说,明天是我第一天教你们。” 幌京一树微笑着解释道。 “好耶,居然能有这样的大帅哥来教我们。”铃木园子欢呼道。 刚才遮挡月亮的薄云散去,幌京一树的容貌被月光照亮。他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挑挺拔,面容俊秀,唇角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不管从气质上还是容貌上,确实都算的上一句帅哥。 柯南的手悄悄从麻醉针的发射开关上拿下来,睁着半月眼看向自己短头发的幼驯染。 刚才就属你最害怕。 态度转变的真快。 …… “老师来这里是为什么呢?”毛利兰问道。 幌京一树笑了笑:“我才应该问你们几个来这里干什么。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要是在我的课堂上打瞌睡,老师可不会纵容你们哦?” 世良真纯挑了挑眉:“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那个班的?” 男人看了看她,含着笑意道:“善用截拳道的女高中生侦探世良真纯,当然是在2年级b班。了解我的学生也是教师职责的一部分嘛。” “你的身手也不错。”世良真纯饶有兴趣地说道。 “只是因为家兄是警察,所以从他学了两招而已——比起这个,我还是希望我的学生可以关注一下我的教学水平和数学这门学科。” 幌京一树说道,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回答起毛利兰一开始的问题: “我对校园里出现的怪谈有点感兴趣,想着要和学生有共同话题,所以来看看。” “其实老师也是因为好奇才来的吧?” 铃木园子坏笑着说道。 幌京一树无奈地耸了耸肩,默认了。 “那老师有什么发现吗?”世良真纯问道,同时道明了自己三人的来意,“我们也是接了同学的委托来调查这个怪谈。” “这个嘛......” 摸着自己的下巴,幌京一树地将目光投向教学楼的窗户。 “你们看,这栋楼两边的窗户不一样高,教室里的窗户更大,但走廊上的窗户比较小。以老师的身高,也只能露出胸部以上。” 据世良真纯目测,这位幌京老师的身高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之间。日本比他高的人不算多,一米七的她也只到他的下巴附近。 这个推测倒是合情合理。 幌京一树接着说道:“有一个同学说他是打工下班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到的,那么他看到的一定是走廊这一侧的窗户,因为教室的窗户是面向旧操场的。 “所以,他看到的影子可能不是穿着白衣服的幽灵,而是长着白色长发的人也说不定。” 白色、头发。 “……” 铃木园子顿住了。 她伸向前方的手指有些颤抖:“就像,那个人?” 今晚是多云的天气,随着遮住月光的又一片薄雾散去,在这一层走廊的尽头角落里,出现了用双臂环绕着自己膝盖的人形生物。 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头散落在老旧地板上的,如瀑的白发。 长长的卷发从头颅的四周散落下来,浓密地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和身体。 人影看起来就像是用一堆银色毛发做成的。 毛利兰一行人能清晰看见的只,有一只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手,伸到身旁,轻轻地搭在一台款式老旧的收音机上。 手指动了动。 收音机传来嘈杂的噪声。 ...... 惨白的月光,破落的环境,蜷缩在幽暗的走廊深处的人影面目不辨。 断断续续的电流嗡鸣声从老式收音机的喇叭中传来,声音一点一点向她们逼近,扩充到整个走廊。 从场面到背景音乐,比起恐怖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毛利兰害怕地和铃木园子缩成一团,一齐发出恐惧的尖叫。 但下一秒,收音机传来的声音使她的恐惧有一瞬间被疑惑压下。 “7号正在领先……被超越了,被超越了,这是爆冷的胜利……时隔一年,真王之影再次……” 好熟悉。 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同时想到了毛利小五郎昨天整个下午守在电视机前时,屏幕中传来的解说声音和名字。 这个幽灵在听—— 赛马 ? 第98章 米花町日常 02 幌京一树和世良真纯向前迈了一步,挡在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身前。 “小姐,请问你还好吗?” 幌京一树提高了声音,冲着那团蜷缩的身影问道。 那团披散着白发的黑影没有反应。 世良真纯和幌京一树对视一眼,女高中生侦探刚要迈步上前,却被她的老师用一只胳膊拦下。 “老师过去看看。” 看到幌京一树不容置疑的神情,世良真纯慢慢点头。 然而,男人才冲着那团人影的方向走过去两三步,那颗脑袋却动了动,从白发之间露出一张略带迷茫的脸。 混血特征非常明显的,属于年轻女性的一张面孔露了出来。 还好,是人类。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双双松了一口气。 脸上没有血迹,也有五官。 看清楚女子面容的一刹那,江户川柯南惊讶地发现他认识这张脸:“沙罗姐姐?” 三个女子高中生的注意力被柯南吸引,并没有注意到幌京一树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面部表情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怔愣稍纵即逝,他恢复了沉静的表情,问道:“小弟弟,你认得这位姑娘?” 柯南点头。 “嗯,我们在长野县遇见过,当时沙罗姐姐……失忆了,我的一位长辈开车搭了她一程。” “所以沙罗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短地回答了幌京一树的问题,柯南转头看向沙罗,好像很困惑地问道。 “……” 沙罗同样非常困惑地看着他,没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了。 就在江户川柯南以为沙罗已经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银发女子终于开口:“是你啊。” 咒灵不太好用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好像的确遇见过这个戴眼镜的小男孩。 等看清了被小男孩、一个少年和另一个男人挡在背后的两名女子高中生,原本无动于衷的她突然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虽然老旧的走廊中灰尘多的呛人,不过沙罗的身上却并没有沾到什么尘垢。 “不好意思,两位美丽的小姐,在你们面前失礼了。” 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地看到沙罗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眨眼之间就站在了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的身边。 银发女子的语气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不好的印象。” 何止是不好的印象,她们俩个都快被刚才都快被你吓哭了。 为了朋友二人的面子,世良真纯没有把这句吐槽说出口,而是不爽地说道:“我也是女孩子啊。” 沙罗的目光在她锁骨以下腰腹以上的部位徘徊片刻,疑惑道:“但你——” “喂,我还会发育的!我妈妈可是身材特别好!” 中性打扮的女高中生侦探不服气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差距,大声宣布道。 “啊,世良妹妹又被认成男生了。” 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铃木园子发出了一声窃笑。 而江户川柯南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人的对话,不懂声色地移动着,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把沙罗和两个幼驯染隔开。 这个女人可能与黑衣组织有关,说不定会给她们带来危险。 小侦探凝重地想着,同时庆幸自己因为不放心毛利兰一个人深夜出门,所以跟着她一路过来。 ...... 幌京一树像是对几个女生的谈论的话题感到不自在似的,轻咳一声,试图把对话拉回正轨:“所以说沙罗小姐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 沙罗歪头想了想。 “我来这里……进食。” 她慢吞吞地回答道。 沙罗是被这栋楼散发出的,纯粹的恶意和怨气所吸引过来的。 但考虑到人类没有补充咒力这种需求,咒灵善解人意地把自己的行为替换成了人类补充能量的说法。 不过吃的不是人类的食物,而是在进食咒力。 区别不大。咒灵十分确信地想道。 其他五人:…… 铃木园子不可思议地重复道:“吃饭?” 环顾四周,墙皮斑驳泛黄,角落里偶尔传来可疑的窸窣声。 黑洞洞的走廊里弥漫着一种难闻的、像是积累多年的灰尘与夏天下水道食物残渣混合的气味。 谁会在这里吃饭? 而因为父亲是私家侦探,所以比铃木园子多懂一些人类多样性的毛利兰则没有在吃饭这件事上纠结。 可能是什么心理疾病吧,少女惋惜地想到,不过体贴地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迷惑地看了一眼沙罗手边的收音机,提问道:“那这个赛马广播是?” “下饭。” 咒灵平静地回答道。 “......” 正当其他几人对沙罗的行为感到更加困惑不解时,世良真纯却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道:“柯南,你们是什么时候去长野县的?” “不到一周前。” 随着回答,小侦探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了悟的光芒,陷入沉思。 铃木园子茫然地问道:“世良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啊?” 世良真纯向她解释道:“园子,小兰,你们还记得这个校园怪谈第一次传出来是什么时候吗?” “大概一个月之前吧。”毛利兰回忆到。 “啊,”少女惊叫一声,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时间对不上,所以说最开始的那个男生看到的白影,并不是沙罗小姐!” 世良真纯赞同地说:“看来,这件事还另有隐情。” 女高中生侦探转向沙罗,问道:“沙罗小姐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吗?” 沙罗茫然地点点头。 虽然完全搞不懂这几个人在说什么,不过对于年轻女性向她提出的问题,她一向是知无不言。 江户川柯南严肃地问道:“那你有看到其他人吗?” 专注于思考事件的小侦探没有注意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幌京一树在他说话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沙罗用自己转动迟缓的大脑回想片刻,点头道:“有啊。” “有一个人搬来一条白色塑料包装的肉,然后在这里切来着。” 切肉? 铃木园子环视四周,忍不住发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做饭吃饭啊?” 现在都市里的人都心理压力这么大吗? 沙罗眨了眨眼:“他没有吃,裹起来放在板子后面了。” “板子后面?”铃木园子困惑地重复道。 “……” 一条塑料包装的肉。 如果被学生看到的是沙罗所说的这种东西的话,那它只有大到什么程度,才会被楼下经过的学生误以为是白色的幽灵…… 毛利兰突然反应过来。 少女僵硬地紧紧拽着发小园子的袖子,声音颤抖着说道:“难、难道说……” “嗯。”世良真纯摸了摸下巴,神情沉重。 “沙罗小姐,能说说你看到的‘肉’是什么形状的吗?”她问道。 “人形。” 沙罗平静地回答道。 ! “啊——” 铃木园子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来到这座旧校舍以来,不知道第多少声尖叫。 她看着沙罗,神情惊恐:“你看到的该不会是……” “我想,沙罗姐姐看见的不是切肉,而是分尸现场吧。” 江户川柯南用一种绝对不是六岁小孩该有的冷静声音说道。 沙罗歪了歪头:“有区别吗?” “……” 铃木园子不着痕迹地朝她的反方向挪了挪。 幌京一树依然沉默不语。镜片上闪过一道白光,隐住他眼里的思索之色。男人的视线在江户川柯南和沙罗之间打了个转。 但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这隐蔽的打量。 “沙罗姐姐,你有看清那个人把切下来的东西放在哪里了吗?” 察觉到校园怪谈背后隐藏的可能是一起残忍的谋害案件,江户川柯南急切地问道。 沙罗思索片刻,点点头。 “就在那里。” 她伸出手指,指向离几人最近一间教室的黑板。 …… 二十分钟后,世良真纯和幌京一树用柯南“不小心在兜里找到”的螺丝刀,打开了沙罗所指的黑板。 原本平整的墙壁被人为地凿开一个洞,里面是塑料的反光。 世良真纯向毛利兰借了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虽然被塑料保鲜膜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但还是可以辨认里面最中心的位置放了什么—— 那是一只人类的手。 手的颜色很深,像是之前在什么药水中浸泡过。 因为今天晚上受到的冲击太多,铃木园子已经喊不出来了。她虚弱地拉住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毛利兰,喃喃地说道: “小兰,我觉得我以后都没办法上课了。” 怎么会有人把尸体藏在黑板后面,这是有多恨学校啊? 安慰地拍了拍园子的肩部,世良真纯看向沙罗:“沙罗小姐,你还看到其他的部位被藏在哪里吗?” 沙罗正怀里抱着自己的老式收音机,站在教室门前,平静地看着他们。听到世良真纯的问话,她回答道: “都在黑板后面。” 幌京一树皱起眉:“每一间?” 沙罗点头。 顿了顿,幌京一树意识到沙罗话中暗藏的信息。 在凶手分尸、抛尸的全程,这个银发女人都在一边看着。而她既没有被凶手发现,还对自己看见的一切无动于衷。 这一切,都让他不禁联想到另一个女人。 那个五年前死去的谜团。 …… 让人不安,但并没有太出乎侦探们预料的是,他们在黑板后面发现了不只一只右手。 也就是说,受害者不只一人。而且有的部分已经化为白骨,恐怕这个凶手作案的持续时间也不算短。 江户川柯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沙罗姐姐,你说每一间都有,是指每一层的每间教室吗?” 沙罗抬头,向虚空中凝视片刻:“他们说是。” 世良真纯皱起眉头:“谁?” 看着面前的几个怨灵,沙罗平静地回答道:“被杀的人。”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她突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微微皱起眉头。世良真纯发现,这是这个晚上银发女子露出过最接近于担忧的神情。 难道还有更严重的案件? 女高中生侦探和小侦探都神情紧张地等待着沙罗的下一句话。 但他们听见的是—— “他可能会醒。”沙罗说道。 世良真纯狐疑地问道:“谁?” “萩原。” 沙罗回答道,然后对比了一下门和窗户到地面的距离,纵身从缺少玻璃的窗户一跃而下。 她跳下去了。 也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听见那个名字后,幌京一树瞬间发生变化的神情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沙罗小姐这是三楼——” 毛利兰惊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焦急地来到窗前查看沙罗的情况。 少女惊恐地探头向下看去,却发现下面空无一人。 “……” 半晌,呆若木鸡的铃木园子突然反应过来: “她刚才是不是暗示我们这里有幽灵来着?” 第99章 米花町日常 03 沙罗从窗户跳进自己的屋子,侧耳听了听,客厅中悄无声息。 咒灵能感知到,浑身包裹着自己咒力痕迹的萩原研二还在他的房间中沉睡着。 人类的身上没有悲伤或恐惧的气息。 今天萩原没有醒,沙罗想到。 咒灵环视片刻这个房间,神龛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就被萩原研二撤下来了,房间里剩下的东西还有她的小钢珠机,一个衣柜,一张床,和放着她所有“遗物”的木箱。 在沙罗失踪后,萩原研二把她公寓里的所有东西都放进了这个木箱子里面,其中就包括她手中抱着的收音机。 沙罗的目光在小钢珠机上稍微停留两秒,移开了。 把收音机放回木箱,沙罗取出自己的鱼竿和浮漂。然后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鱼竿油和保护腊。 她轻轻推开门,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在一片漆黑中保养鱼竿和浮漂。 心不在焉地用毛巾蘸取精油,沙罗一边擦拭着鱼竿,一边陷入熟悉的放空状态。 一般来说,她在发呆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想,是实实在在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感受到离自己不远的那个人身上发出的平和气息,咒灵的思维却不由自主地拐到了萩原研二的身上。 萩原有的时候会散发出负面情绪,但每一次推开房门在客厅看见她的时候,却又会转变为喜爱、善意和轻松。 作为纯种咒灵,沙罗喜欢的是恐惧、恶意、憎恨、杀意、嫉妒等等,越负面越好,越扭曲越好。任何与积极正面沾边的情绪都能让她避犹不及。 但萩原是例外。 沙罗愿意忍受他散发出来的这些可怕情绪。 咒灵换了一节钓鱼竿擦拭,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特级咒灵,不杀人已经够奇怪的,现在她都开始希望一个人类能够保持正面情绪了。 是不是因为脑子还没长全?要不还是去治一下好了。 咒灵自我怀疑地想到。 ...... 虽然这么想着,但当清晨到来,萩原研二从房门中走出来时,沙罗还是走上去,像前几个凌晨时分那样,主动拥抱了这个男人。 警察怔愣片刻,然后微笑着低下头,用额头抵住银发女子的颈窝。 “早上好,小沙罗......还有,谢谢。”他低声说道。 萩原研二的额发扫在沙罗的脖子上。有点痒,但她并不在意。 “早上好,萩原。” 沙罗回答道。 咒灵摸了摸警察的发尾,放弃地想到:算了,就这样吧。 虽然她已经算得上咒灵之中的耻辱了,但好在这个世界的灵都很宽容,不会因为她没杀过人就鄙视她。 再说,比起波本,沙罗觉得自己还是很正常的。 可恶的波本。 …… 等等,波本是谁来着? ———— 不到八点的时候,萩原研二走进了东京都警视厅。 在搜查一课科室的门外,他看见了正在和高木涉说话的伊达航。伊达航瞟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萩原。心情不错?” 萩原研二笑着回答道:“大清早的观察力就这么敏锐,班长你很有干劲嘛。” 伊达航已经习惯被他和松田阵平叫做“班长”了。 虽然他担任班长的时间只有七年前在警校的短短六个月,但是在他们之间建立的坚固友谊从来没有改变过。 也正因为如此,看到萩原研二终于找到了失踪的女友,慢慢解开心结,伊达航也衷心地为他高兴。 “很久没有 看你笑着来上班了。” 伊达航说道,眼中露出一丝关切。 萩原研二把一只手臂搭上伊达航的肩膀,调侃地微笑道:“不知道班长和娜塔莉小姐的婚礼,介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来?” 伊达航大笑道:“当然可以,记得把她介绍给娜塔莉。” 高木涉也高兴地说道:“萩原前辈,恭喜你。对了——” 年轻的刑警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有警员让我和你说,帝丹高中的旧校舍发现了五具遗体,其中有四具都是登记在案的失踪人员,发现尸体的几个人正在五号会议室等你。” “五具尸体?” 萩原研二把手臂从伊达航的肩膀上拿下来,调笑的神情慢慢淡了下来。 “还有,”高木涉接着说道,语气不太确定,“据毛利小姐说,现场有一位目击者,看到了分尸的全过程。” “毛利小姐?是你常说的毛利小五郎先生的女儿吗?”萩原研二问道。 看到高木涉点头,萩原研二惊讶地扬了扬眉:“总是听你们说这位毛利小五郎在案件中的出现频率很高,没想到这次轮到我了。” “不过,有目击证人在,恐怕我是没有机会一睹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的英姿了——那名目击者也在会议室里吗?” 高木涉迟疑地摇了摇头。 “问题就是,这个目击者好像离开了现场。” 萩原研二皱了皱眉,但一秒后就舒展开,恢复了惯常的笑意:“谢谢你告诉我,高木君。我现在就去会议室了解详细情况。” ———— 当萩原研二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里面的五个人同时抬起头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放着一张可以容纳十二人左右的长方形桌子,五个人坐在靠中间的位置。 两个高中年纪的女生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而面向门坐着的,则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中性打扮的女高中生以及一个和萩原研二年纪相仿的男人。 刑警扫视一圈在场的几个人,发现人员构成和警员给他的资料有所出入。 “现场报告上说,发现者中包括一名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平撇了撇嘴,回答道:“那个是寄养在我家的小鬼,已经被我揍了屁股赶回家睡觉了。” 萩原研二点头:“请问您是?” “我是这家伙的父亲,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指了指坐在他对面那个留着长发的女高中生,抱怨道: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结果一大早警局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们……” “爸爸,你已经抱怨过很多遍了。” 毛利兰不满道。 “对啊大叔,你先不要说话,让这位池面警官做个自我介绍嘛。” 铃木园子附和道,不过从她看萩原研二时激动的眼神来看,女孩出言的目的大概并不单纯是为了缓和幼驯染的家庭矛盾。 自觉中年废柴侦探和犯了花痴的朋友都不靠谱,女高中生侦探叹了口气,自我介绍: “我是世良真纯,帝丹高中高二的学生,她们两个是我的同学,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世良真纯又顺便给坐在她左边最靠边上的位置,从萩原研二进门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也做了自我介绍: “这位是我们的新老师,幌京一树。” 幌京一树沉默地微笑了一下,向萩原研二点头示意。 萩原研二的视线在幌京一树的身上一扫而过,回以笑容。 “你们好,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萩原研二,谢谢诸位来到警视厅配合我们的调查。” 萩原研二轻快地说道,把自己怀里的资料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刚想坐下来,却发现那三个年轻女孩都紧紧盯着自己。 “你姓萩原?” 穿着打扮都很中性、自我介绍为“世良真纯”的女孩子问道。 怎么都一副惊讶的表情?刑警狐疑地想道。 他挑了挑眉,开玩笑道:“我想这个姓氏也不是很罕见吧。” “发现尸体的那个人,临走前说过这个词。”毛利兰向他解释。 但此时的萩原研二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如他所说,这个姓氏并不是极为罕见,是重名也说不定。 直到几个女孩向这位警官描述了目击者的长相。 银发,绿眼,年轻的混血女性。 柯南叫她“沙罗姐姐”。 “……” 萩原研二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们说的,好像是小沙罗。 但小沙罗不是一整个晚上都在家里吗? 警察怀疑人生地想到,然后动作僵硬地拿起自己的手机。 ———— 不到一个小时后。 “萩原。” “……小沙罗。” 沙罗眨了眨眼,对萩原研二复杂的表情感到不解。 她接到了萩原研二的电话来警视厅找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警视厅,咒灵就能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这对存在一向很弱的她来说,感觉很奇怪。 进了这间房间之后,视线的数量少了,强度却丝毫没有减弱。 沙罗迎上自己最熟悉的那道视线,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困惑。 萩原研二干咳一声,忍住想要扶住自己额头的冲动,向另外五人问道:“你们确定是她吗?” “绝对是她。”铃木园子肯定地说道。 萩原研二:...... “小沙罗你晚上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刑警目瞪口呆地问道。 他怎么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幌京一树是第一个意识到这句话背后含义的人。 他们两个在同居?男人眼含复杂,神情古怪,视线在警察和银发女孩之间转了一圈。 坐在另一边的铃木园子也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奇问道:“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萩原研二没怎么迟疑地回答:“恋人关系。” 因为在沙罗失踪的几年一直在暗中调查,萩原研二已经习惯了称呼沙罗为他的女友,这样会让人更容易理解两人之间略微复杂的关系,也能说服别人透露更多信息。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萩原研二查到的线索一直是有限的。 …… “女朋友?!” 三个女高中生齐齐发出诧异的声音,但引起萩原研二注意的,却是那个自他进门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幌京一树。 他并没有出声,却在一瞬间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种不加伪装的震惊,很快就被这个男人用无关痛痒的惊讶掩饰过去了。 但萩原研二的观察力一向敏锐。他敢说自己捕捉到的那一瞬间,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想法。 这么震惊吗? 刑警困惑地看了看沙罗,又看看面前几个人不同正常程度的惊讶反应,顿了顿,试探着说道:“其实小沙罗比看上去的大几岁……” 没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不是年龄的问题,该不会…… 看着迅速坐到几个女高中生身边的沙罗,萩原研二凝重地想到又一个可能性。 “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搭讪是小沙罗的习惯,她没有恶意,如 果冒犯到你们,我替她道歉。” 警察陈恳地说道,同时观察几人的表情。 结果发现女孩子们的表情还在停留在惊讶和困惑。 ——所以也不是模糊的性取向的问题。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 “好吧,请告诉我,小沙罗做了什么?” 第100章 米花町日常 04 “……” 顾及到警察的专业形象,萩原研二竭尽全力维持住了脸上的平静。 他梳理着短短十分钟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沙罗能看见幽灵,准确地说出了藏有尸体和白骨的位置。 她在鬼气森森的建筑里一边吃饭一边听赛马,无动于衷地观看了连环杀人犯分/尸和藏/尸的全过程。 虽然和他这个警察住在一起,但在过去的几天中丝毫没有报警的念头,直到遇见世良真纯等人。 从三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不见踪影。 萩原研二:…… “小沙罗,你为什么去那里吃饭?”他费解地问道。 “萩原刑事,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幌京一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上述的行为中,来旧校舍吃饭这件事,相对来说算是最不诡异的了。 萩原研二侧目看向他的方向,解释道:“我知道小沙罗有,呃,比较异于常人的地方。” 幌京一树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他在心里重复着。 幌京一树意识到一个事实:萩原研二在此之前就知道沙罗的异常特征,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绝对不短。 男人不打算多说什么,免得在熟悉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担忧。 世良真纯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是反社会人格?” 萩原研二没有回答。 刑警打开资料,向众人露出一个轻快的微笑,说道:“我们已经有点跑题了,小沙罗的事情并不是重点,还是来谈谈在帝丹高中旧校舍发现的尸体残骸吧。” 世良真纯耸了耸肩,知道萩原研二是不想对这个问题多谈。她对此并没有意见,不过女高中生侦探还是下意识地瞟了沙罗几眼—— 在此之前,她还只在书上和电视上看见过某一方面如此突出的反社会人格呢。 毫无同理心和社会道德感,对生命漠不关心。 这样的人与面前这个刑警居然是恋人关系,真是有意思。假小子侦探饶有兴趣地想道。 而在她身边不远,还有一个男人对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的关系十分好奇。 不,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迷茫与惊诧的混合。 …… 端着餐盘,从十几米以外松田阵平就看见了那个十分显眼的银色脑袋。 卷发警察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在幼驯染身边放下自己的餐盘。 “哟,好久不见。” 松田阵平随意地和沙罗打了一个招呼,就像对方和他只是五天没有见面,而不是隔着五年的生死未卜。 沙罗把视线从萩原研二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凝视了大概半分钟。 咒灵茫然地问道:“你是谁?” “hagi,你不是说她恢复记忆了吗?”松田阵平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萩原研二打量了他片刻,建议道:“小阵平,你要不把墨镜摘下来试试?” 狐疑地摸了摸鼻梁,松田阵平缓缓把墨镜取下来。 还没等墨镜完全从松田阵平鼻梁上离开,注意到那双已经从镜片上方露出来的桃花眼,沙罗立刻警觉道:“卷毛?” 松田阵平:…… “你都叫我卷毛了,为什么不能凭借头发认出我?” 他露出一个无语的眼神,确保沙罗看见之后,才把墨镜重新推回去。 沙罗眼神不善地盯着眼前这个卷发男人,下巴轻微地动了动。 “啧,又要呲牙?都失忆了还改不了这破习惯,你其实不是人而是野猫吧?”松田阵平哼笑道 。 “好了好了——” 萩原研二举起一边的空餐盘,暂时隔绝了两人之间的对视,无奈道:“小阵平,小沙罗,和平共处好不好?” 松田阵平耸了耸肩,率先移开视线。 卷发警察转而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另起一个话题:“hagi,你有没有发现警视厅门口多了好几个记者?” 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萩原研二叹气道:“他们应该是为了我手上的这个案子来的。” 因为上午没有在警视厅,所以松田阵平并不是很了解情况。 他喝了一口味增汤,好奇地问道:“连环杀人分/尸案?” 萩原研二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松田阵平拧起眉毛,困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萩原君的意思是,记者是为了这件案子来的,但不是因为案件本身。” 佐藤美和子端着餐盘从两人的背后绕过来,坐到沙罗旁边。 “沙罗小姐还记得我吗?” 沙罗盯着她看了大约一分钟,大脑才终于加载出了相关信息:“警官小姐?” “没错。”佐藤美和子笑盈盈地回答道。 “噗嗤。” 松田阵平没忍住露出了一声笑——他总觉得眼前的场面,像是佐藤美和子在逗小孩或者小狗。 “……你刚才说,门口的记者不是为了案件本身来的是什么意思?” 看到短发女警给了他一个犀利不善的眼神,卷发警察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 但这次回答他的,是另外一个他很熟悉的粗犷男声。 “在第一现场做笔录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沙罗小姐能看见幽灵的事情被传出去了,现在记者都是为了这个消息来的。” 伊达航在松田阵平的身边坐下,和他一起来的高木涉则自然地坐在女友佐藤美和子的身边。 随着两名男性刑警的落座,这张能容纳六个人的长方形餐桌终于被坐满了。 靠近窗户的一边,从左往右分别是伊达航、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而靠近过道的一边,则是高木涉、佐藤美和子以及沙罗。 虽然和伊达航隔着对角线最远的距离,但沙罗还是在看到伊达航壮硕的身材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小沙罗,你还好吗?” 萩原研二立刻意识到沙罗的异常,他轻轻抓住沙罗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地握了握。 沙罗凝视伊达航片刻,发现这名警察的眼睛是深棕色的。 咒灵松了一口气。 “没事,你的眼睛很好。”她认真地向伊达航说道。 身材魁梧的刑警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其实我最近视力有点下降……不过谢了。” “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是伊达航,七年前我们见过。”伊达航说。 沙罗点头。 等高木涉也和沙罗简单打过招呼后,话题又回到松田阵平刚才的问题上。 “这案子不是hagi他们系负责的吗,班长你怎么也知道的这么清楚?”松田阵平问道。 伊达航向他解释道:“警视厅里已经传遍了。” 松田阵平缓缓环顾四周,他一开始就发现了周围的同事们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们这一桌,更准确地来说,是在打量沙罗。 “我还以为他们是在看hagi的八卦,没想到是因为知道这家伙可以通灵?”他恍然大悟道。 经过五年前长野县的那件事,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是知道沙罗能看见幽灵的,而伊达航听自己的同期说起过这件事,所以也并不意外。 坐在这张餐桌上,一知半解的就只有高木涉。 他压低声音 问道:“所以,沙罗小姐真的可以通灵吗?” 萩原研二无奈地点点头。 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了。 “居然是真的。”高木涉大吃一惊地说道。 “我还以为……” ? 萩原研二探究地看过去:“高木君以为什么?” 年轻的警察小声说道:“我还以为其他警察之所以围观沙罗小姐,是因为她是罕见的反社会人格。” 萩原研二:…… 长发警察苦恼地把脸埋进双手中,声音瓮瓮地说道:“这个也传出去了?” “别担心,hagi,”松田阵平捏了捏自己幼驯染的肩膀,鼓励地说道。“你让沙罗多说几句话,大家肯定都不怀疑了。” “为什么?”佐藤美和子不解地问道。 卷发警察挑起一边嘴角:“反社会人格最明显的特征还有操纵他人,但以这家伙现在的智商,绝对不满足这个标准。” 佐藤美和子:…… 女警察安慰沙罗:“别放在心上,松田君他就是——” “啊?卷毛说的什么,我没听懂欸。” 沙罗茫然地说道。 佐藤美和子沉默了。 松田阵平向女警察做了个手势:看,我说的没错吧? 萩原研二推了一把松田阵平的肩膀,力度不大,但足以让卷发警察收起他唇边勾起的一抹坏笑。 无奈地摇摇头,萩原研二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高木涉,正色道:“对了,高木君,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高木涉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是什么事,萩原前辈?” “那个叫做柯南的小男孩,他……” 萩原研二思考了片刻,缓缓说道:“他很聪明,这件案子的一个关键线索,是他发短信让毛利小姐告知警方的。” 沙罗虽然能够指认凶手,但决定性的证据可以保证凶手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高木涉想了想:“之前柯南也总是能发现非常重要的证据,都是毛利先生吩咐他去找的。” 佐藤美和子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出警的时候,有二分之一的几率都能碰见他和毛利小五郎。 “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犯罪嗅觉什么的。”她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松田阵平抬起头来:“你们是在说那个戴眼镜的小鬼吗?” 萩原研二挑起眉毛,这件事他还没有听幼驯染说起过:“小阵平,你也知道柯南君?” 松田阵平点点头:“上个月在米花町购物中心被人放了一枚定时炸弹,这个小孩儿也在现场。” “说起来......” 卷发青年摸了摸下巴,回忆道:“在我拆弹的时候,还是他拦住了犯人的行踪。” “不过这个小鬼坚持这是个巧合,说是他在停车场练球的时候,足球不小心把犯人砸昏了。” 伊达航倒吸一口凉气:“足球?柯南这么厉害吗?” 除了正在专心致志解决布丁、对推理没有丝毫兴趣的沙罗,饭桌上的警察们都同时看向他,萩原研二睁大眼睛:“班长,你也认识柯南?” 伊达航点点头:“准确地说,我认识他们少年侦探团的所有人。我负责的两起案件,两个歹徒都挟持过那个叫步美的小女孩。” “这个小男孩当时表现得很聪明,而且冷静。他在没有惊动绑匪的同时,给我们制造了解救人质的机会。” 听得出来,伊达航对柯南非常赞赏。 …… 等等。 一桌子的警察面面相觑。 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同部门不同科系的他们,居然全部在案件中认识了同一个小学 生。 这样的概率能有多大? 第101章 米花町日常 05 幌京一树从警视厅出来,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没有人来往走动的偏僻巷子。 他在手机上点开通讯簿。片刻后,通话的页面上出现了“波罗咖啡厅”的字样。 男人把手机放在耳边,耐心地等着电话被接通。 “嘟——” “你好,欢迎致电波罗咖啡厅,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女孩子充满活力的声音。 幌京一树询问道:“请问咖啡厅今天提供外送服务吗?我住在米花町五丁目38番地的附近。” “不好意思先生,我要问一下另一位店员的意思。” 年轻的女店员的说话声消失了片刻,等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轻快地说道:“没问题先生,您看您要些什么?” “两份招牌三明治和蛋糕,谢谢。”幌京一树礼貌地回答道。 ———— 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幌京一树透过猫眼往门外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卫衣的金发男子,手中拎着一个印有波罗咖啡厅字样的纸袋子。 看到门开了,金发男子举了举手中的袋子:“这是您点的外送。为了保证蛋糕的完成度,我们把奶油分开装了,请问您是自己动手,还是由我帮您弄好?” “我不擅长料理,”幌京一树耸了耸肩,微笑道。 “请进吧。” 门在两人身后合上。 …… 房门内,两个人的角色似乎调转了。 幌京一树从袋子中拿出两份三明治和分装的蛋糕,熟练地把奶油挤在蛋糕上,并用餐刀抹匀。 而金发男人则是四处打量,确认窗户都已经关上,房间的角落里没有可疑的东西。 幌京一树回头看了看他:“没事的zero,我都检查过了。” 化名为安室透的公安降谷零闻言停下动作,转过身:“小心总不为过,hiro。” 五年前朗姆不知道为什么,向组织瞒下了诸伏景光还活着的消息,宣称死在爆炸案中的是他和高佰崇佑。 相反地,香槟的死讯也没有被披露出来。到现在,组织里的人都以为香槟还活着,卡尔瓦多斯五年都没回过日本。 而被一位少年传授了简单易容技巧的诸伏景光,便一直在暗中协助安室透等公安的调查。 他现在以帝丹高中新老师幌京一树为伪装身份,就是为了弄清楚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与组织之间的牵连。 诸伏景光递了一份三明治给自己的幼驯染,安慰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朗姆另有目的。” 安室透接过三明治,没有动,眼中透出一丝忧心:“hiro,你今天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难道你的新身份暴露了?”金发男人紧紧皱起眉头说道。 知道诸伏景光身份暴露差点被杀之后,安室透对这方面一直十分紧张。 “放心,”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地说道,“不是这方面的事情。” 安室透松了一口气,咬着三明治问道:“那是什么事?” 诸伏景光等他把这一口食物咽下去之后,才缓缓说道:“是香槟。”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行为举止,包括神态都很像香槟的人,她的名字也叫沙罗。” 安室透思索片刻:“也许是重名也说不定。” 诸伏景光摇头:“zero,你应该去看看这个沙罗,她真的和香槟太相似了。” 安室透摸着下巴,思索着幼驯染的话。 他听得出幼驯染话中的意思:hiro在怀疑,他今天遇见的这个女人,就 是消失了五年之久的香槟。 但这个推断与已知的事实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矛盾之处。 五年前,警察厅从警视厅那里接手了爆炸案的调查工作。 作为波本,安室透能很轻松地接触到香槟的dna样本,包括“海妖之歌”船上采集到的血液,以及一些任务中她受伤后沾有血迹的衣物。 爆炸案发生后,他拿这些样本与尸体残骸做了对比。 dna完全一致。 为了防止香槟假死的可能性,公安们将爆炸案现场所有的人体遗骸都与香槟的生物样本逐一录入比对。 结果显示,现场的确有一半的残骸都属于香槟,包括一个头颅。 ——换句话说,她绝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但是,hiro,香槟已经死在五年前的爆炸案中了,我们已经确认过了。” 安室透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幼驯染。他知道,五年前的事件一直都是困扰着诸伏景光的一个心结。 基本上,香槟是为了救诸伏景光而死的。 当然,诸伏景光当然不会为了一个犯罪分子的死亡而感到伤心,但公安警察的心中一直充满着疑惑。 从一开始遇见香槟开始,诸伏景光就发觉了香槟对他的不同寻常。 但公安警察始终都不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的来源,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香槟最后会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诸伏景光更想不明白,为什么香槟明明知道他是警察派进组织的卧底,却始终替他隐瞒。 明明她对贝尔摩德和琴酒的命令都是言听计从。 还有,他是什么时候,以警察的身份见过香槟呢? “……” “zero!” 诸伏景光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安室透一跳。 “怎么了,hiro?”金发公安睁大眼睛问道。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香槟其实一直都知道我警察的身份吗?” 看着幼驯染凝重的神色,安室透有些摸不着头脑:“当然,但香槟的易容太多,我们对她见你时候的身份一无所知。” “一开始,我遇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因为她长得太像贝尔摩德和琴酒,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想到。” 诸伏景光的表情上残留着几分恍然和惊疑:“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和她在七年前见过一面。” 安室透愣住了,为幼驯染的前一句话。 “你说她长得像贝尔摩德和琴酒?” 这两个人长得也不像啊? 诸伏景光解释道:“她长得和这两人都很像,就像是……就像是她们的女儿。” 安室透震惊地停下咀嚼的动作,睁大眼睛抬头:“你说的这个人多大?” “看起来二十出头,不过萩原说她比看起来的大上几岁。”诸伏景光回答道。 对情报非常敏感的公安警察,在诸伏景光说出年龄的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计算起这个“沙罗”是贝尔摩德和琴酒的孩子的可能性。 从年龄上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何况从波本知道的情报来看,这两个人确实存在身体关系。 所以。 贝尔摩德和琴酒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安室透的整个思维都停滞了一秒。 下一秒,公安警察才意识到,刚才幼驯染说的那句话中,还出现了一个他们都非常熟悉的名字。 熟悉是熟悉,但绝不应该出现在与组织相关的谈话中。 “,你刚才说,萩原?” 安室透困惑地问道,同时发现自己幼驯染的脸上,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诸伏景 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说出下一句话积累勇气。 “我说的这个和香槟很像的人,就是萩原的女朋友。” “……” 安室透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贝尔摩德和琴酒有孩子。 香槟是萩原研二的女朋友。 和后者相比,前者都要合理上太多。 就算诸伏景光下一秒和他说贝尔摩德和琴酒早就领了结婚证,安室透觉得都不会自己都不会更惊讶了。 ——除非领结婚证的其实是琴酒和伏特加。 时年二十九岁的公安警察,向自己的幼驯染伸出了一只胳膊,迟疑地说道:“hiro,要不你掐我一下?”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虽然我一直觉得zero你的睡眠时间太少,但你听到的这些话都不是幻觉。” 他把已经抹好奶油的蛋糕递了一块给安室透,希望能给一天打三份工、缺乏休息的幼驯染的大脑及时补充一点糖分。 诸伏景光明白,因为在足够安全的环境和人面前,安室透的心情趋于放松,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失态。 以“幌京一树”的伪装身份出现在人前时,得知萩原研二和那个银发女子的关系后,即使是他也有一瞬间失去了对表情的控制。 那时候萩原研二好像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了,诸伏景光想到。但愿他的心中不会生出什么怀疑。 不到半分钟,安室透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虽然他怀疑在短时间内,自己可能无法直视贝尔摩德和琴酒同时出现的画面了。 “hiro,你在怀疑这个人就是香槟吗?”金发公安问道。 诸伏景光把伪装身份用的黑框眼镜轻轻放在桌子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毕竟,香槟的尸检报告是他和zero一起看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生物样本全部吻合。 最终,诸伏景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zero,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放在警察系统里做诱饵的,关于爆炸案的信息被调取的事情吗?” 安室透点头。 “是松田调取的,当时我们都不方便出面,是风见出面告诉他不要再往下查了。我记得当时松田调查的理由是对爆/炸/物的成分有怀疑。” 金发公安敏锐地意识到了幼驯染提起这件事的意图:“你是说,当时的信息其实是萩原想要的?” 诸伏景光点头:“萩原四年前就调去了刑事部,所以有可能是他以松田的名义调取了爆炸案的信息。” 安室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人死无法复生,但诸多的巧合让诸伏景光不得不怀疑。 纵使这个沙罗和香槟不是同一个人,她也有可能和组织有关系。 诸伏景光在组织的一部分人的眼中应该已经死去,朗姆隐瞒他的死讯的目的又未知,所以安室不放心让他去试探这个可能和香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 组织内部普遍认为香槟还活着,安室透如果表露出自己的怀疑,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认为香槟已死。 “我会去接近这个女人,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最后,安室透说道。 他决定自己先去调查一番。 第102章 米花町日常 06 “特大新闻,银发美少女灵媒破获连环杀人案,帮助警方指认凶手并找到全部被害者遗体。” 咖啡店外的露天座位上,穿着打扮精致的漂亮女人对着面前的一男一女,面无表情地念出手机上的新闻标题。 “虽然沙罗的脸上带着面具,但我姑且还是认得出来的。” 彦上京华费解地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在短短几天中发展成这样的。 她接到萩原研二的消息从老家赶回来,刚下飞机,却发现失踪五年的朋友已经变成了被媒体热议的神秘灵媒,变成了自己手机的新闻推送。 直到现在和沙罗以及萩原研二坐在咖啡厅里,彦上京华心中还是有一种错乱感。 她向萩原研二投以一个探究的目光。 萩原研二无奈地摊摊手:“沙罗确实帮我们指认了真凶,起码这点报道上写的没错。” 彦上京华耸耸肩,看向沙罗。 她脸上的笑意淡去,凝视了多年生死不知的好友片刻眼中有深沉的怀念与哀伤一闪而过,最后却骤然笑道: “真好啊,我也想被称作美少女。” 五年过去了,沙罗的长相分毫未变。 彦上京华喜欢用轻松的笑容粉饰太平掩盖内心的习惯也没有变。 在沙罗失踪之后,萩原研二联系到了彦上京华,并从她这里得知了沙罗不为人知的一些特征和技能。 此后,他们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络。彦上京华一直叮嘱萩原研二,如果找到沙罗一定要告诉她。 两年前,因为公安的介入,萩原研二向她保守了沙罗的死讯。 幸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萩原研二能在找到沙罗后立刻告知彦上京华,免去了解释的环节。 他知道沙罗的这位朋友对她的担心不逊于自己。 当时彦上京华刚刚失去了祖母,没有在东京,而是赶回了老家办葬礼。 接到萩原研二的消息后,她办完葬礼,自己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匆搭了最近的航班回到东京。 ...... “彦上小姐,节哀顺变。” 看着这位刚刚失去至亲,妆容精致但难掩憔悴的女子,萩原研二安慰道。 沙罗盯着彦上京华,好像也想说些什么。 彦上京华以为她也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错,沙罗好像对死亡这种事…… 彦上京华刚开始想怎么婉拒沙罗可能会让她无语的安慰,却听到这个银发绿眼的女人说:“小京华,你变漂亮了好多。” 行吧,根本就没想安慰我。 不愧是她。 比几年前出落得更加富有魅力的美人很快调整好心态。她调笑地看了一眼沙罗,托着腮逗自己的朋友:“难道我以前不漂亮吗?” 来了,送命题! 沙罗骤然紧张起来。 “每一次见你,你都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咒灵谨慎地回答道,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彦上京华的表情。 彦上京华:…… 披散着栗色卷发的女人沉默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表情一言难尽:“你教她的?” 萩原研二完全没有打算掩饰脸上的笑意:“是小沙罗自学成才。” 行吧。 至少她叫我“小京华”肯定是受你影响。 彦上京华思考片刻,真诚地看向沙罗:“你要不要来我开的新店工作?” 面对美女朋友的邀请,沙罗瞬间一口应下。 只有坐在她身边的萩原研二察觉到那里不 对。 警察眨了眨眼,怀疑地问道:“那个,我记得彦上小姐新开的是一家执事咖啡厅?” 他还听警视厅里的小姑娘讨论过这家店来着。 彦上京华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不觉得沙罗嘴甜很适合干这个吗?而且她还能变出帅哥脸。” “......” 她就这么轻巧又随意地,把这个从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事实抛在空中。 萩原研二轻轻屏住一口气,侧目观察沙罗的反应。 却发现他所熟悉的那张冷艳的面孔已经不见了。 ——为了证明彦上京华所言非虚,沙罗完全没有避讳他,坐在他身边就变换了容貌。 看着沙罗此时的长相,警察大脑宕机了。 片刻后,萩原研二缓缓说道:“小沙罗,请务必不要拿着我的脸去执事咖啡厅工作,好吗?” 彦上京华忍俊不禁,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应该高兴,萩原。沙罗可是觉得你是个能凭脸挣钱的帅哥。”她愉快地调侃道。 萩原研二无奈地侧身挡住了沙罗,同时眼神回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面孔。 “小沙罗,先变回去,不要在外面随意变换容貌。”他低声说道。 幸好他们所坐的位置是靠近角落的位置,来往的行人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才不至于让刚才大变活人的场景引起什么轰动。 沙罗按他说的变回了原来的容貌。 “......小京华,执事咖啡厅是什么?”咒灵终于后知后觉地问道。 彦上京华翻开咖啡店提供的菜单,随口回答道:“和普通咖啡馆差不多,不过装修风格更精美,店员都是打扮成执事的制服帅哥。” 沙罗:...... 眼里的光熄灭了。 她还以为会像之前一样,在店里工作的同事都是美女。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工作环境堪忧啊,咒灵叹了一口气。 “......” 彦上京华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不做评论。 “你也可以去我的第一家店工作,你绝对会喜欢的。”她向沙罗神秘地眨了眨眼。 萩原研二正把躺在桌子上的另一份菜单朝着沙罗的方向推了推,听到彦上京华的话,警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彦上京华的第一家店,是一家名叫“黑兔亭”的兔女郎主题的餐厅。 “要是小沙罗去那里的话,一定会被漂亮的女孩子吸引到,那我可是会嫉妒的。”萩原研二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没错,这就是他的人生了。 女朋友刚刚声明不喜欢男人,而他会因为恋人去兔女郎俱乐部而感到吃醋。 所以说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步境地的?萩原研二凝重地想道。 ...... 沙罗看了看身边陷入沉默的男人,歪头说道:“我想和萩原呆在一起,夜总会上班的时间正好是他下班的时间。”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就是委婉的拒绝。但从沙罗的口中说出来,只能证明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恋人,骤然间笑了。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 沙罗茫然地向他歪了歪头,不知道这句话对警察造成了多大的杀伤力。 被小情侣之间的氛围闪到的,就只有坐在两人对面的彦上京华。 她嫌弃地看了他们两个人,状似失望地说道:“本来我还想让沙罗给我的第一家店当保镖呢。” 萩原研二看了看沙罗纤细的身材,怀疑地重复道:“……保镖?” “等那群喝醉了爱闹事 的混蛋看她不能打,开始随意挑事之后,我就把真正的保镖放出来揍那些垃圾一顿,还能讹上一笔钱。” 彦上京华自信地阐述了自己的绝妙计划。 “……” 萩原研二轻咳一声:“彦上小姐,有困难可以找警察。” 但请不要在警察面前透露这种危险念头,会让他很难办。 “别在意,萩原刑事,我只是随便说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图。” 彦上京华言辞恳切。 不管萩原研二信不信,她已经打算调转话题了。女人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好友,发出了邀请:“不工作的话,沙罗也可以来我的店里玩玩。” 两年前开店的时候,彦上京华就想过,如果沙罗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成为自己的第一个顾客。 虽然是美女的邀请,但一想到是执事咖啡厅,沙罗还是兴趣缺缺。 看出她的犹豫,彦上京华轻柔地吐出一句话:“我说的这家店,是兔女郎主题的俱乐部。” “……” 萩原研二若有所感,事先伸出一只手,稳住了沙罗的椅子。 事实证明这个动作是非常正确的。如果没有他扶着,这把可怜的塑料椅子可能会被沙罗突然起身的动作掀翻。 沙罗青绿色的眼睛重焕光彩,咒灵几乎是扑在彦上京华的面前,眼含热切地问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小京华?” 彦上京华:...... 这熟悉的无语感觉。 漂亮女人向后仰了仰头,和沙罗拉开了一些距离,揶揄地说道:“你男朋友还在这里呢,和我这么亲热不太好吧?”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无辜地举起双手:“不用管我。” 沙罗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向萩原研二,眼睛亮晶晶的问道:“萩原,我们一起去吧?” 彦上京华:? 好真挚的邀请。 说实话,她真的是第一次见有人邀请自己男朋友一起去兔女郎俱乐部。 萩原研二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沙罗能问出这种问题其实并没有很吃惊。 警察刚要回答,却发现脚踝的位置,传来一种毛茸茸的触感。他疑惑地弯下身,向桌子底下看过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狗,身上很干净,但没有带狗牌之类的东西。 它先是蹭了蹭萩原研二的裤脚,发现自己被人注意到之后,欢快地叫了两声,开始围着沙罗和萩原研二转圈。 “是你。” 沙罗平静地说道。 小狗快乐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她。它用一双黑葡萄一样发亮的眼睛盯着沙罗,开始摇尾巴。 咒灵盯着这只毛绒绒的小动物片刻,好像真的能听懂这只小狗在说什么一样。 “我可以给你一点吃的,但你不能再蹭萩原了。”沙罗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汪!” 那只小狗迅速在她的身边坐下,蓬松的尾巴几乎晃出残影。 它的舌头半伸在外面,嘴微微裂开。从人类的视角看去,那非常像一个笑容。 彦上京华的视线在沙罗、萩原研二和那团白色的小东西之间转了转,怀疑地想到: 刚才沙罗是不是在吃这只小狗的醋,就因为它蹭了萩原研二的裤脚? 明明她刚才还想和萩原一起去兔女郎夜总会的……所以沙罗吃醋的对象都不是性别的问题,已经跨物种了? 然而,随着沙罗伸手去摸那只小狗,用很是熟稔的语气对它说话,彦上京华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知道沙罗喜欢美女,所以特意化了精致妆容来见好友的她,表情开始凝固。 片刻后,彦上京华转头问萩原研二,语气略带不爽:“沙罗什么时候和这小东西交上朋友的?” 萩原研二:…… 他很确定彦上京华在吃醋。 所以为什么会吃一条小狗的醋?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真是复杂,萩原研二费解地想到。 —————— 彦上京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都已经是二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吃朋友的醋呢,黑兔亭的老板暗自在心中对自己摇头。 更何况还是和一条小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沙罗也吃醋,但......沙罗毕竟是沙罗。 彦上京华看着在一边用甜品上的水果和白色小狗玩抛接游戏的朋友,神情复杂地想道。 “她不喜欢猫,倒是和狗玩得挺好。” 她搅了搅自己的咖啡,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只小狗有时候会出现在我们的公寓楼下,小沙罗和它玩得很好。要不是看它一直很干净,说不定是哪家偷偷跑出来的宠物,我都想抱回家养了。” 萩原研二半开玩笑地说道,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沙罗和小狗互动的场景。 闻言,彦上京华发出了一声善意的嘲笑声:“沙罗会吃醋的。毕竟你已经有一只白毛小狗在家里了。” 萩原研二疑惑地挑了挑眉,随即反应过来彦上京华的意思。 阳光洒在沙罗和小狗的身上,反射出相似的白色光泽。 确实有点像,刑警在心中好笑地想道。 沙罗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萩原研二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很好,虽然还比不上钓鱼和打小钢珠的时候。 “小沙罗,看这里。” 警察拍下了一张沙罗半回眸的侧脸,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彦上京华还记得沙罗失踪后不久,萩原研二来找她问情况的时候。他的胡子大概几天都没有刮过了,整个人是掩盖不住的颓唐和迷惘。 那天他离开之前,问彦上京华有没有沙罗的任何照片。 他自己一张也没有。 彦上京华把自己在猫咪咖啡馆抓拍到的照片传送给了这个男人。只是她没想到,这张照片会成为五年中唯一的寄托。 不过还好,沙罗回来了。 在初夏的午后,彦上京华眯着眼,看着多年不见的朋友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她随意地转过头,问道:“萩原,你还没和她聊聊吗?” 彦上京华没有明说,但萩原研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关于五年前失踪的原因,关于沙罗的种种特殊之处。 沉默良久,刑警回答道:“我不在意这些,只要小沙罗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你自己也知道的吧,这是逃避心理。”社会经验十分丰富的彦上京华一阵见血地指出。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半晌,他耸了耸肩,换了一个话题。 “彦上小姐怎么没把柴歧先生带来?” 柴歧的全名是柴歧泷也,是彦上京华的男友,两人感情稳定。不过萩原研二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大概一年前,他曾在街上遇见过两人。 当时他对彦上京华隐瞒了沙罗的死讯,而彦上京华似乎意识到了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一些细枝末节,而有了一些猜测。 萩原研二怕彦上京华发问,彦上京华怕他不说,但更怕他说出那个答案。 总而言之,巧遇的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沉默而复杂的氛围。 而这让柴歧陷入了短暂的误会。 彦上京华因为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而 心烦意乱,并没有注意到男友的欲言又止,还是萩原研二看出了端倪,及时向他解释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看到柴歧手忙脚乱想哄彦上京华不要难过的样子,萩原研二觉得这一次,彦上京华的感情之路应该不会重蹈几年前的覆辙了。 真好,沙罗也会想看到她最好的朋友幸福的,他想到。 直到今天,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过。不过,彦上京华的回答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泷也君说沙罗对他的认可很重要。”彦上京华抿了一口咖啡,面带笑意地说道。 “但小钢珠的运气成分太大,所以他现在正在苦练钓鱼的技术。泷也君让我等他学成之后,再把他介绍给沙罗认识。” 萩原研二:…… “彦上小姐……可真是了解小沙罗啊。相信柴歧先生一定能尽快进步到让小沙罗认可的水平。”他诚恳地说道, 但彦上京华显然不抱什么希望,她耸了耸肩:“就泷也君这个水平,我看没什么可能了。等再下次见面,我就介绍他俩认识吧。” 她严肃地看向萩原研二:“拜托你帮他说点好话,你是唯一一个不会钓鱼和打小钢珠,也不玩赌马,却能让小沙罗喜欢的人了。” 萩原研二微笑着回答:“当然,柴歧先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彦上京华笑了:“我知道。” 沉默片刻,这位黑兔亭的老板突然想起被那只小白狗打断的话题,她重新问道:“萩原,你要和沙罗一起去吗?黑兔亭。” 萩原研二呛了一口,连连摆手:“谢谢,还是算了,你们两个女孩好好玩吧。” “不过,我会送小沙罗过去,等快结束的时候,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再过去接她。”刑警补充道。 彦上京华顿了顿。 联想到今天本来她只约了沙罗,但萩原研二也跟着来了。心思细腻的她哪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优雅地挑起一边眉毛,彦上京华促狭道:“萩原刑事的保护欲?” “只是小沙罗在纵容我的任性而已。” 萩原研二向彦上京华眨了眨眼,愉快地说道。 彦上京华:…… 很难说这位警察没有炫耀的意思。 ———— 等到约定的日期,萩原研二和沙罗在黑兔亭的招牌前,看到了等在灯光下的彦上京华。 她今天画的妆比平时浓一些,也显得更加冷淡和强势。不过看到沙罗两人时,脸上泛起的笑意倒是淡化了这份锐利感。 “彦上小姐。”萩原研二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小京华,你今天真漂亮。” 这是来自沙罗的例行赞美。 彦上京华看了看她,哼笑一声:“说是这么说,某个人的眼睛不知道已经瞟到哪里了。” 沙罗把自己的目光从兔女郎们的身上拔下来,看了一眼萩原研二,叮嘱道:“萩原,你在看哪里呢,快看小京华——她都不高兴了。” “……” “我说的是你。”彦上京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意识到自己得重新开始习惯沙罗的跳脱思维。 五年时间不仅没进步,怎么还退步了呢?黑兔亭的老板心累地想到。 —————— 站在一旁的萩原研二没怎么听见两人的对话。 就在几分钟之前和彦上京华打招呼的时候,属于警察的敏锐,让他的余光注意到一个浅金色的脑袋在门内一闪而过。 熟悉的颜色让他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 当萩原研二再定睛看过去,他却震惊地发现——这头金发的主人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小降谷? 他怎么在这里? 萩原研二的目光渐渐上移,确认了这是彦上京华开的兔女郎俱乐部。刑警和招牌上那个卡通兔女郎形象对视几秒,然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警校同期。 想到在警校时降谷零严肃认真的性格,萩原研二非常确定地想道: 这肯定是任务。 下了这个结论,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zero出现在兔女郎俱乐部给他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松田阵平突然宣布自己其实已婚。 不,可能还是后者更不可思议一些。 对不起,小阵平。萩原研二为这个想法在心中对幼驯染陈恳道歉。 怀着轻松又有点复杂的心情,萩原研二准备抬脚离开这里。 既然小降谷是在执行任务,他最好还是不多做打扰。搜查一课的现任刑警想到。 毕竟小降谷应该是在卧底,做的事性质难免会沾上灰色,自己这个警察在场不管也说不过去。 但萩原研二也不想当场逮捕自己的警校同期。 就在他朝着彦上京华和沙罗挥手告别的同时,金发男子却若有所感似地,朝他的视线方向看了过来。 萩原研二发现金发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是认出了他。 小降谷的反侦察能力还是这么厉害,不愧是警校第一。萩原研二愉快地想到。 但当他准备给降谷零一个眼神暗示的时候,萩原研二却发现了其中的古怪。 因为一开始没有打算进门,只是来送沙罗,所以萩原研二是站在比较靠外的地方,而沙罗和彦上京华则是站在招牌的灯光下。 按理说,还隔着一段距离,又加上光线的原因,降谷零应该是看不清萩原研二的。 然后,萩原研二骤然意识到,降谷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 沙罗。 包括他眼中的那抹惊讶,也是看到沙罗后的反应。 他们认识,或者至少zero认识小沙罗。萩原研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导出了这个结论,但这只让他更加皱紧眉头。 沙罗才回来没几天,在家里的时间很长。虽然萩原研二现在知道她会在晚上出去一段时间,但也只有几个小时。 比起他们是在这段时间中认识的…… 萩原研二更倾向于降谷零是在沙罗失忆前就认识她。 转念之间,萩原研二就做出了决定。他没有表现出心中的疑虑,只是微笑着问道:“彦上小姐,方便让我也进去吃点东西吗?” 彦上京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她对萩原研二的人品还是放心的,但这就意味着她对萩原研二进店的真正原因产生了担忧。 “该不会是我店里有犯罪分子吧?”她狐疑地问道。 “当然没有。”萩原研二神情正常地回答。 只有一个伪装成犯罪分子的卧底警察而已。 第103章 米花町日常 07 因为毛利小五郎接到的委托,正好去事务所找他的安室透被柯南邀请,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委托人约定的地点。 到来了地方,几人却目瞪口呆地看着餐厅上面挂着的灯牌——上面写着“黑兔亭”的字样。 进了餐厅,毛利小五郎一行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是一家以“兔女郎”为主题的餐厅兼俱乐部。在餐厅里来来往往的服务员,都在头上戴着长长的兔子耳朵,穿着镶嵌白色毛边的黑色制服。 “原来如此,所以才叫黑兔亭啊。”安室透露出了然的神情。 靠谱的女高中生毛利兰抱怨着早知道是这样的地方,就不把柯南带来了。 但柯南身体中装的并不是六岁小孩的灵魂。小侦探全当这里是普通餐厅,淡定地翻看着餐单,然后点了一款咖喱饭当做晚餐。 而毛利小五郎则双眼泛着桃心,不住地四处打量这个地方。 “都是美丽的小姐扮成的黑色小兔子,真是可爱啊。”他不住地赞叹道。 安室透拿着餐本的手顿了顿。 看到毛利小五郎对年轻漂亮的女孩们赞美不已,金发公安马上联想到了一个女人。 香槟。 自从幼驯染提起“沙罗”身上的疑点,他这几天又回想了当年的许多细节。其实安室透也非常想知道,香槟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诸伏景光的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真的喜欢hiro吧,公安警察皱眉想到。 安室透其实五年前在海妖之歌游轮上见过毛利一家,不过幸好当时他只是一个服务生,和这家人接触的不多,他们看起来都对他没有印象了。 当年hiro也说过,毛利小五郎和香槟给人的某种感觉很像。 这也是安室透来调查毛利小五郎的原因之一,虽然并不是最主要的那个。只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香槟的真实面孔也许不是那个日本女人,而是一个大叔。安室透沉思道。 这样,萩原研二的女朋友就不可能是香槟了,他也不用再担心同期的生命安全和精神健康。 皆大欢喜。 可惜,事情注定不会像安室透希望的那样顺利进展。 冒出这个想法的两分钟后,在偶然的一次转头时,安室透的目光凝固了。他看见一个长相和贝尔摩德有五分相像的女人站在门口,正在和另一个人聊着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和琴酒的长相气质也有五分相像。 …… 安室透瞬间意识到,这就是幼驯染口中那个身份可疑的“沙罗”。 距离诸伏景光将这个情报告诉他仅仅过了三天,他还没来得及和风见部署这件事,没想到就在这个地方和她遇见了。 难道是有预谋的? 安室透怀疑了一秒,但认为这不太可能。自己上楼找毛利小五郎是非常随机的事件,很难被操纵。另外,如果不是柯南邀请他,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那这有没有可能是针对毛利小五郎一家的安排呢? 安室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正在和毛利小五郎说话的委托人。 毛利小五郎此次的委托人名叫诸冈郡藏,一个身价不菲的资产家。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形宽胖,性格平易近人。 安室透打量他的时候,诸冈郡藏正慷慨地表示毛利小五郎一行人这顿饭的钱都记在他的账上,让他们随便点东西吃。 看毛利小五郎举棋不定,资产家很是殷勤地给这位私家侦探推荐道:“不知道毛利先生愿不愿意商量和我喝杯酒,他家这款香槟的口感很有层次。” 香槟。 安室透的瞳孔 有一瞬间的紧缩,而这一点也被柯南看在眼里。 小男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安室大哥哥不喜欢香槟吗?” 何止是不喜欢。 “香槟这款酒我喝的比较少,倒也说不上喜不喜欢。不过柯南才六岁,一定要等到饮酒年龄才能饮酒,现在就对酒这么好奇可不好哦?” 安室透笑眯眯地说道,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样子。 柯南也弯起眼睛:“嗯,我知道了,谢谢安室大哥哥。”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又是相对一笑。 都是假笑。 和这个身份成谜的小男孩完成了常有的试探,趁着柯南在和毛利兰说话的时候,安室透又向门口的方向投去一瞥。 金发公安缓缓皱起眉头——“沙罗”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所幸这家店的一层是宽阔的开间设计,没有什么被遮挡的角落,安室透只要隐蔽地稍稍转头,就能将整个餐厅的布局和客人的动态尽收眼底。 可即便是这样,安室透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她。 按理说,那头银发应该是极为显眼让人能马上注意到才对,但安室透很确定自己在第一遍看向这个方向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在哪里。 “沙罗”似乎有一种让人不自觉能忽视她的能力。 这让安室透瞬间就想到了香槟。 那个女人也是一样,不管什么长相,都能很好地融入人群。即便走到你的身边,如果不做提醒,很有可能无法注意到她的存在。 从安室透的角度,如果想要持续关注到那一桌的整体情况,就需要有明显的转头幅度。 这样异样的举止就会很容易被注意到。 因此,当委托人将自己收到的威胁信递给毛利小五郎的时候,安室透假装和柯南同时凑过去看信的动作,实则调整了自己的位置,便于能更清楚地观察到“沙罗”的情况。 然后他愣住了。 在沙罗旁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 坐在她右边的那个人,有着安室透非常熟悉的发型,公安仅凭后脑勺就能认出这个男人是谁。 萩原研二,他的警校同期。 hiro口中的“疑似香槟的女人”的男朋友。 安室透看向那个方向,然后缓慢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也绝对知道身为恋人的两人一起来餐厅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问题是…… 这是一家兔女郎俱乐部主题的餐厅啊,什么情侣会一起来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安室透直接松了一口气。 还好,萩原和这个女人应该不可能是情侣,两人应该是用这层关系来掩盖其他的东西。 难道是萩原研二也正在调查黑衣组织,所以刻意接近这个女人? 毕竟两年前,松田阵平调取爆/炸案资料时给出的说法很模糊,有可能是他们两个私下调查的不是那起案子,而是爆/炸案背后隐藏着的组织。 安室透自如地应对着饭桌上的谈话,一边心中暗暗罗列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正在调查组织的种种可能性。 但如果他们在查,警察数据库中被设了诱饵的有关组织的资料应该会向公安发出提醒才对…… 金发男人这么思考着,又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一桌的动向。 然后,他灰紫色的眼睛正对上泛着漠然的青绿色双瞳。 “沙罗”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安室透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假装自己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扫视,才不小心有一瞬间对上目光。 心中却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多了几分忌惮。 对视线敏锐,存在感低微。 就像hiro说的那样,和那个本该死去的幽灵非常相似。 —————— 彦上京华狐疑地看了看沙罗。 进门的时候,这个家伙还在兴奋地四周环顾,恨不得下一秒就提出要来这里上班。然而,从刚才的某个时刻开始,沙罗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就盯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不动了。 黑兔亭的老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沙罗正在注视的是离他们不远处的另外一桌客人。 那一桌都是男人,唯一一个女孩是一个高中年级的小丫头,哪里比得上这么多美艳的兔女郎能吸引沙罗的注意? 彦上京华弄不明白,索性直接问沙罗:“你在看什么呢?” 沙罗面无表情,声音顿挫有力:“金色头发。” “那个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彦上京华迟疑地问道。 她还是第一次,不、第二次看沙罗对一个男人有这么高的关注度。 沙罗点头。 “呃,你为什么要在兔女郎俱乐部看一个男人?” 说实话,彦上京华现在更困惑了。 那个男人除了肤色深了一点,头发好像是天然的金发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了吧。见惯帅哥美女的彦上京华挑剔地想到。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男人侧过脸,紫灰色的眸子动了动,漫不经心地从她们这边扫过。似乎还有一瞬间与沙罗对视了。 哇哦。 彦上京华发出一声无声的赞叹。 好吧,她收回之前的话,这个人确实是个大帅哥。 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要是能把他挖到自己的执事咖啡厅,让他当个店长她都愿意。彦上京华已经开始思考这种级别的帅哥,要开出多少工资才会动心了。 下一秒,沙罗做出了一个让这位还沉浸在商业构思中的女老板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抓住了自己胸口附近的衣襟,做出了一个喘不过气来的表情。 “小沙罗,你没事吧?”萩原研二拦住沙罗的肩膀,担忧地问道。 “看到那个男人,心脏变得怪怪的。” 沙罗茫然地说道。 曾经沉迷各种狗血电视剧的彦上京华:…… 她知道沙罗失忆,也知道沙罗一开始没有想起来萩原研二,并且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沙罗失忆之前的旧情人吧?彦上京华惊愕地想道。 思维开始朝着各种狗血剧情的方向一路滑坡。 女老板小心翼翼地侧眼去看萩原研二的表情。 “……” 完了,彦上京华心想。 萩原研二的表情非常严肃,这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是极其少见的。他甚至皱起了眉头。 如果沙罗不来黑兔亭,就不遇上这个金发池面,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就不会出现问题……欸?难道罪魁祸首是邀请她来这里的我? 彦上京华推导出了一个让她心虚的逻辑关系。 她干咳一句,试图挽回:“沙罗,要知道,萩原刑事一直都非常喜欢你,五年间为了找你,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反观这个来黑兔亭的男人,大概早就把你忘光了。 彦上京华准备好的说辞刚断断续续说了一半,就看见沙罗加大了攥住自己衣襟的动作,骨节都要发白。 “我想杀了他。” 沙罗说的果断,但还是探询地看向萩原研二,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她的表情还是风轻云淡,不像是在杀人,而像是在说“我能不能吃个冰淇淋”。 只是声音中,无端透出那么几分咬牙切齿。 彦上京华:…… 她的话顿时急刹车,变成了干巴巴的:“那个,萩原刑事也很喜欢警察这份工作,五年间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 所以也不要违法犯罪啊沙罗! 女老板硬着头皮,几乎不敢看萩原研二的表情,又一次开始后悔在今天这个倒霉的日子带两人来黑兔亭。 “不行哦,小沙罗。” 萩原研二轻快的声音传来。 ……“哦”? 语气还挺轻松,你女朋友在说杀人的问题欸?!彦上京华惊愕地想道。 “哦。”沙罗点了点头。 但她看起来有点不甘心,还在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彦上京华惊悚地发现,萩原研二好像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回事,萩原刑事?! —————— 既然小沙罗的感情不是痴迷,那看来小降谷没有在这里杀人。萩原研二轻松地想道。 卧底生涯会沾上鲜血,每个警察对此都心知肚明,萩原研二并不会因此对降谷零有什么看法。他都已经决定好了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卧底归来,要喊上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去哪里给两人庆祝。 但是,既然降谷零没有在这里杀人,萩原研二也就不用纠结要怎么配合降谷零的卧底任务。 当场逮捕警校同期,听上去虽然好笑,但也是会带来心理阴影——虽然是因为会被其他同期嘲笑。萩原研二确信地想到。 另外,沙罗的反应也证明了她失忆之前确实认识降谷零,两人之间很可能还是敌对的关系。 卧底警察的敌人……难道小沙罗以前是侦探之类的身份? 但是.....小沙罗,侦探? 萩原研二陷入深深的思考。 就在刑警认为这个晚上他们之间能够相安无事的时候—— 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彦上京华因为顺着沙罗的方向看过去,突然发现坐在金发男人一桌的,还有店里最近的大客户,诸冈郡藏。 她挑了挑眉,没怎么犹豫就转头和沙罗以及萩原研二说道:“沙罗,萩原,麻烦你们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去和诸冈先生客套几句。” “诸冈先生?”沙罗问道。 “嗯,就是那个男人。”彦上京华指了指坐在金发男子斜对面的人,“他经常请店里的员工们喝酒,最近的盈利比以往都高。” 沙罗警觉地看了看那个金色的脑袋,果断道:“我和你一起去。” 彦上京华狐疑地看了看她,倒也没有拒绝。 见状,萩原研二也无奈地站起身,跟上两人。 在朝那个方向走去的同时,萩原研二和金发卧底警察若有若无瞟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们随机应变吧,小降谷。 萩原研二用眼神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第104章 米花町日常 08 “诸冈先生您好,我是黑兔亭的店长彦上京华,一直以来多谢您的关照了,我敬您一杯。” 彦上京华笑意盈盈地向诸冈郡藏端起酒杯,客气又真诚的感谢信手拈来。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诸冈郡藏几乎比她还要热情,资产家端起酒杯,爽朗笑道:“哪里哪里,小有理承蒙您的关照了,今天女孩们的酒水钱也都尽管记在我的账上吧。” 闻言,彦上京华愣了愣。 她知道诸冈郡藏和店里25岁的女员工朝仓有里走的很近,其他兔女郎有时也会议论两人之间是不是那种关系。 彦上京华找过朝仓有里一次,询问她会不会对诸冈郡藏的特殊对待感到困扰。 但朝仓有里很开心地表示自己没事,而且很喜欢和诸冈郡藏待在一起,彦上京华也就没有再过多干涉店员的私生活。 顾客为了员工向店长道谢…… 虽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但彦上京华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她熟练地用一个迷人的笑容掩饰住自己一瞬间的疑惑,看向毛利小五郎等人。 然后彦上京华愣了愣,微微睁大眼睛:“这位先生看着很面熟啊,是不是在电视上露过面?” 得到美女关注的毛利小五郎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语气中难掩得意:“我叫毛利小五郎,是一个私家侦探,店长小姐说的没错,我确实因为破了几个小案子上过电视。” 彦上京华惊讶道:“原来您就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先生啊,真是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被这么漂亮的店长小姐知道,实在是我毛利小五郎的荣幸啊。” 毛利小五郎看起来完全的得意忘形了。 “你是毛利小五郎?” 随着另一个声音的响起,毛利小五郎这才注意到店长小姐身后还跟着一位女性。 女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是非常典型的混血面容,青绿色的眼睛和银白色的长发无不引人注目。 她略显冷淡的表情在听到毛利小五郎的名字后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 “沙罗也知道毛利先生吗?”彦上京华好奇地问道。 被叫做沙罗的女孩子点头。 见自己被又一个美女注意到,毛利小五郎故作谦逊道:“没想到我这个小小的侦探,只不过是上过几次电视,就能给几位小姐留下这么深刻的影响——” 没想到,沙罗疑惑地重复道:“侦探?” “毛利先生是前几天压了冷门赛马后胜出的唯一一个人。原来是侦探吗,怪不得眼光这么好。” 沙罗若有所思地说道,用略带崇拜的目光看向毛利小五郎。 毛利兰:....... 少女的额头上浮现出一根青筋:“爸、爸。你不是说那笔钱是接委托赚来的吗?你又去赌马了?!” 毛利小五郎浑不在意地向自己女儿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嘛,反正我也赢钱了。” 然后这位大叔惊喜地看向沙罗:“没想到这位小姐不仅长得漂亮,居然对赛马也很懂啊,真是少见。” 彦上京华在旁边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她还喜欢打小钢珠和钓鱼。” 还有美女。 这么一说.....面前这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还挺相像。彦上京华略带古怪地想到。 眼见着毛利小五郎和沙罗一见如故地聊了起来,毛利兰忍无可忍地叫住自己的父亲。 “爸爸,拜托,你正在解决委托诶,不要再骚扰沙罗小姐了。” 闻言,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诸冈郡藏喝了一口酒,很是好脾气地摆手:“没事没事。店长小姐,请问这两位也是店里的员工吗,看着很面生啊。” 他问的是沙罗和萩原研二。 彦上京华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介绍身后的两人,刚要开口,却听到一道清朗的男性声音若无其事地插话道: “我想黑兔亭应该不招收男性的兔女郎吧。” 萩原研二:? 他是有哪里惹到小降谷了吗? 半长发警察无辜又迷茫地想到。 “......” 诸冈郡藏惊讶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这个小伙子是黑兔亭的保镖之类的,毕竟他的体格看起来很结实。” 彦上京华解释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并不在这里工作,今天是应我的邀请过来坐坐的。” “不过诸冈先生好眼力,这位虽然不是店里的保镖,但他是东京都的刑警。” 彦上京华圆滑地回答道,既解开了诸冈郡藏的误解,也不至于让大主顾因为猜错而丢面子。 “......” “刑警?” 诸冈郡藏有点惊讶地重复道。 毛利兰倒是早就认出这个人是前两天侦破帝丹高中旧校舍分/尸案件的刑警。少女和萩原研二与沙罗都打了一声招呼。 毛利小五郎听到女儿对沙罗的称呼,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小兰你说的那位灵媒小姐,你怎么没告诉我她是个大美人啊?” 毛利兰:……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断绝亲子关系。 少女无语地在父亲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小声告诉他:“爸爸你说话注意一点啦,萩原刑事是沙罗小姐的男朋友,人家就站在一边呢。” 萩原研二听到了小兰对毛利小五郎说的话,笑眯眯地解围道:“没关系的小兰小姐,小沙罗能交到毛利先生这样的忘年交,看得出来她很高兴呢。” 毛利兰转头看了看沙罗无动于衷、冷若冰霜的表情。 说实话,她觉得这更像是沙罗被自己父亲烦到后摆出的冷脸。 高兴?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少女在心中困惑地想道。 —————— 萩原研二早就发现除了降谷零之外,这一桌子还有好几个他认识的人,比如毛利父女,还有他在长野县见过的小男孩柯南。 聊了几句后,警察装作不经意地询问起自己同期的身份:“请问这位帅哥是哪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安室透向萩原研二礼貌一笑,回答道:“我是毛利先生的弟子安室透,在毛利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工作,业余时间也是一名侦探。” 萩原研二:? 他疑惑地缓缓眨了眨眼。 在咖啡厅打工,业余时间当侦探…… 小降谷在执行的是什么奇怪的卧底任务?萩原研二总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但略微一想,刑警立刻意识到,降谷零的生活看似普通悠闲,实际上都围绕着一个人进行。 毛利小五郎。 看来这位毛利先生的身份不简单。他是什么人,小降谷监视的目标吗? 警察在心中思索着,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此时的他还想着能够不动声色地离开,好让同期好友按原来的计划行事。 但下一秒,令萩原研二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化名为“安室透”的降谷零不仅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愿,反而向身边的毛利兰询问起沙罗的身份。 毛利兰完全没有防备地回答道:“她是萩原刑事的女朋友,沙罗。” “不知道,沙罗小姐姓什么呢?” 安室透对毛利兰的回答不置可否,他直直看向沙罗,唇角弯起一个亲切的弧度,但笑意并未触及眼底。 沙罗也盯着他,语气冷漠得像一块冰: “忘了。” 安室透还想再问下去,但毛利兰却迅速反应过来。 她从柯南那里听说这位看起来没比自己大几岁的沙罗小姐,其实在之前失踪了五年。而当萩原刑事找到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失去了记忆。 心性柔软善良的少女不忍心让两人的伤心事重新被提起来,于是刻意地提高声音,试图转移餐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对了——诸冈先生,不如给萩原刑事看看您收到的那封信吧。” 闻言,诸冈郡藏明显犹豫了几秒。 善于察言观色的萩原研二发现了这个细节,他下意识地拿出自己职业化的口吻,温和而不失坚定地问道:“诸冈先生是受到了什么困扰吗?” 也许是萩原研二沉稳专业的警察做派说服了这位资产家,诸冈郡藏妥协道: “深町,你把那封信拿出来给这位刑警看看吧。” “是,老爷。” 诸冈郡藏的管家深町是一个年逾六十,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瘦高个子。他再次从怀里把那封信掏出来,交给萩原研二。 刑警伸手去接,却在望向这位老管家的时候,瞳孔一缩。 他发现,沙罗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地站在了这位管家的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位老者。 让萩原研二感到不妙的并不是女友的神出鬼没和冷淡漠然的表情——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真正引起刑警的警觉的,是她眼中的光芒—— 痴迷,期待和愉快。 就像是望着一道垂涎已久的美食。 通常来说,萩原研二很熟悉这种表情,但并不是在这种场合下。 一般来说,沙罗感到有好感的都是凶手,但现在并没有人遇害。 难道说…… 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接过管家递来的纸张,意识到这是一封用剪下来的字拼贴而成的恐吓信。 上面威胁说,如果诸冈郡藏一直前往黑兔亭,则有可能性命不保。 威胁恐吓不是萩原研二在警视厅负责的主要案件类型,但对于这类案件他也并不陌生。刑警先是安抚了诸冈郡藏的情绪,然后对几个关键的信息展开了逐一的问询。 暗中,萩原研二却始终分出心思留意深町管家的动向,包括他的眼神位置以及动作举止。 这位老管家仿佛只是纯粹地在为自己的雇主担忧,如果不留心观察根本看不出异样。但在萩原研二的持续关注下,这位老者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 刑警敏锐地发现,这位管家看向朝仓有里方向的频率比看其他人都高一些,而那些仿佛不经意的视线,最后都落在了…… 朝仓有里面前放着的那杯酒上面。 在彦上京华几人过来前,朝仓有里的嘴唇本来已经快接触到酒杯的边缘,但因为看到了自己的老板过来,女孩就暂时把酒放在一边,站起来迎接。 即便是再次坐下之后,朝仓有里也没有再动那杯酒,而是参与进了彦上京华与诸冈郡藏的谈话中。 一杯一口未动的酒。 一个看似不相关的人装作不经意的持续关注。 属于刑警的直觉在萩原研二的心中响起警报。 目前他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发现这位管家有任何的动机对朝仓有里不利,同时还要分出注意力和毛利小五郎等人讨论恐吓信。 萩原研二担心迟则生变。 如果这杯酒真的有问题,朝仓有里又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喝下去,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在搜查一课工作了五年,萩原研二不喜欢以最坏的可能揣测人性,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这么做。 如果仅仅是打翻这杯酒,这位管家下一次也 许会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最好的方法,是在事件发生之前,就搞清楚他的目的,和酒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萩原研二暗暗想到,心中生出了一个计划。 ————— 安室透的心思一半分给了恐吓信这件事,一半分给了关注沙罗和萩原研二的动向。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萩原研二暗中给他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安室透向自己的手指看过去。 金发男人面色如常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他发现萩原研二的手指在打摩斯密码。 把、她、的、酒、弄、到、我、的、衣服、上。 安室透略微皱起眉头。 在场的女性一共有四个,彦上京华的酒杯端在她自己的手上,沙罗和毛利兰没有喝酒,那么萩原研二指的只可能是…… 朝仓有里这位兔女郎? 为什么? 安室透不明所以地看向萩原研二。 半长发的刑警向他眨了眨右边的眼睛。 相较于五年前,萩原研二的面容和气质都变得更加沉稳从容。但在这个动作中,安室透仿佛能听见警校时期的萩原研二用他那种随意中略带轻浮和调笑的口吻说道: 小降谷,帮帮忙? 安室透不知道萩原研二意欲何为,不过出于信任,他只是短暂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用微表情告诉萩原研二自己知道了。 金发公安刚准备起身,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 “安室大哥哥,萩原刑事为什么朝你眨眼啊?” 刚才还好像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恐吓信上的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细微的互动,凑过来,一片天真地问道。 安室透无辜地耸了耸肩:“这你应该去问萩原刑事吧?” 萩原研二微笑着回答道:“只是因为眼神碰上了,所以和安室先生打个招呼。像安室先生这种大池面,对男人来说也很有魅力哦。” 他也向柯南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安室透:……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金发公安微妙地想道。 柯南“欸——”了一声,看样子半信半疑。 安室透没有再多做解释,起身做出要拿对面桌子上的水果的动作。却好像一下没站稳,踉跄一步。 被他的衣襟“无意间”剐蹭到,朝仓有里手边的酒洒了一大半在了萩原研二的外套上。 “啊,抱歉,萩原刑事。” 在众人被吸引过来的视线下,安室透带着歉意说道。 他注意到,萩原研二扶住了杯子,但其实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把杯中剩下的液体都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萩原研二正待说些什么,身边却冒出一个银色的脑袋。 沙罗正狐疑地盯着萩原研二的外套,微微低下头,想把鼻子凑过去。 还不知道杯中液体被加了什么成分,萩原研二不想让沙罗碰到可能会有危险的东西,便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 刑警轻轻扶住沙罗的肩膀,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小沙罗?” 沙罗紧皱眉头,瞪着萩原研二外套上的酒液。 “波本?” 她冷冰冰地问道。 朝仓有里不知所措地点头:“没错,我点的是波本威士忌。” ! “波本。” 沙罗咬牙切齿地看向安室透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 她想起来波本是谁了。 第105章 米花町日常 09 安室透眼皮一跳。 看了一眼瞳孔紧缩的柯南,他知道这个小男孩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柯南八成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与黑衣组织之间的关系,所以安室透觉得,真正让这个小侦探惊讶的并非他被叫做“波本”这一事实—— 而是面前这个长得和贝尔摩德与琴酒皆有五分相似的女人,在喊出“波本”的这一刻,做实了她与组织之间必定存在某种关系。 而安室透知道的比柯南多,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在组织里是一个神秘主义者,知道他的面容又知道他的代号的,也就只有核心代号成员。 再加上这熟悉的语气…… 但香槟绝对已经死在五年前的爆炸中了。 因为波本拿到的所有dna样本,都是他亲自采集的,眼看着鲜血从香槟的皮肤中渗出来,然后粘在衣服和绷带上。 在这之中,他自信如果香槟有调换的动作,绝对瞒不过自己的眼睛。 但这些确切的因素,现在只是让这个女人的身份变得更加破朔迷离。 —————— “真的很抱歉,要不就让我把萩原刑事的衣服拿去洗吧。” 即使心知那第二声“波本”指的绝不是洒在萩原研二衣服上的酒,安室透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沙罗盯着他,警惕地将自己的身体挡在萩原研二和安室透之间。 萩原被她挡在背后——这是一个保护的姿势。安室透暗暗想到。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哪个更离谱:犯罪组织成员保护一个刑警,还是他,降谷零,被一个犯罪组织成员认为会攻击萩原研二。 和金发公安一开始的预想相比,现在他和沙罗的位置完全掉了个个。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因为此时的荒诞场面而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你离他远点。” 沙罗瞪着安室透说道,喉头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恶声恶气地说道。 彦上京华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从没见过沙罗把攻击性表现的这么明显。 而且她喉咙发出的声音……这不是小狗才会做的事情吗?彦上京华微妙地想到。 其他人也向这边投以目光。 沙罗的长相冷淡疏离,说话的声音也是少有波澜起伏,因此毛利父女和诸冈主仆看到她的这幅样子,也有点惊讶和疑惑。 安室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同期可以稳住局面。 如果让毛利小五郎察觉到他的身份,铺垫了这么久的计划和行动就功亏一篑了,安室透凝重地想道。 —————— 被沙罗挡在身后的萩原研二正若有所思观察着他们的相处模式。 安室透迅速向他投以一瞥,然后得到了同期的一个挑眉。 “……” 他一定发现什么了。安室透无奈地想到。 但无论萩原研二此时在想什么,他都没有表现在脸上。 事实证明,几年的分别并没有减弱朋友之间的默契,萩原研二成功接收到安室透眼神想要传递的信息。 刑警轻轻地搭了一只手在沙罗的肩上,安抚地捏了捏,然后含着笑意向其他人解释:“不好意思,小沙罗比较喜欢吃醋。” 然后他柔声和沙罗解释道:“对不起,小沙罗,虽然我刚才夸了安室先生很帅气,但在我心中,小沙罗才是最好看的。” 沙罗沉默两秒,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夸他帅了?” 萩原研二:……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给沙罗看到安室透后的激动反应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好给自己的同期好友打个 掩护,也不至于让沙罗可能有的秘密身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萩原研二没想到的是—— 沙罗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吃醋了。 忽略心中不合时宜且不能细想的一阵热流,萩原研二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在这种奇怪的情境下心动。 忽略安室透的诡异视线,萩原研二摸了摸沙罗的长发,低头微笑:“我知道错了,小沙罗原谅我吧。” 安室透:…… 金发公安觉得自己是应该感谢自己的同期的,因为毛利小五郎等人显然已经相信了这幅说辞,而且面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情。 “兔女郎没问题,但夸其他男人就不行吗……” 彦上京华也茫然地喃喃自语道。 安室透:…… 他觉得萩原研二真的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他为了掩护自己甚至对其他人做出了这样的暗示——如果另一个主角不是自己就好了。 安室透没有那么感动地心想到。 —————— 被金发同期用复杂难言的眼神注视着,萩原研二不为所动,继续微笑着说道:“小沙罗愿意陪我去换个衣服吗?” 他想把沙罗和降谷零分开,以免再出什么问题。 在萩原研二的安抚下,沙罗表面上渐渐平静下来。但在人类看不到的维度,她的咒力正蠢蠢欲动,不怀好意地在安室透身边试探着。 波本不再是自己的同事了。 但萩原说不能伤害别人。 咒灵略显遗憾地收回自己的咒力,继续苦大仇深地凝视着波本。 听到萩原研二的询问,她犹豫几秒,很纠结地拒绝了。 虽然和萩原一起远离波本很有诱惑力,但是…… “我要保护小京华。” 沙罗坚定地说道。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彦上京华:? 她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看杀气未消的沙罗,吐槽道:“我觉得这里最危险的是你。” 沙罗:?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虚虚揽住沙罗的肩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好吧,不过小沙罗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嗯。” “小沙罗还没有听我说完就答应了吗?”萩原研二开玩笑道。 “嗯。” 沙罗点头。 萩原研二顿了顿,笑意更深了一些,他亲昵地把遮挡在沙罗眼前的碎发拨开,轻声说道:“那小沙罗答应我,不要再和这个人起冲突,并且用“安室先生”称呼他,好吗?” 沙罗:…… 糟了,答应早了。 咒灵后悔不迭地想道。 在萩原研二的注视下,沙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妥协了:“好吧。” “但如果他伤害小京华,我会出手的。”沙罗强调道。 “当然,那就是他活该了,谢谢小沙罗。”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笑道。 刑警又朝彦上京华比了一个手势:“彦上小姐,可以借一步聊聊吗?” 一边和诸冈聊天,一边用余光看好戏的彦上京华:? 这次又管我什么事?她不解地想到。 和萩原研二往旁边走了几步,彦上京华狐疑地看他:“先说好,我不喜欢女人,所以你不用吃我的醋。” “不是这个,”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随后,警察正色道:“我是希望彦上小姐能继续留在这桌,看好朝仓小姐面前的酒杯,最好别让人碰到,也别收走。另外,朝仓小姐最好不要再吃其他的东西了。” 彦上京华反应 了一会儿,缓缓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有里的酒杯里放了东西?” 她紧张地想回头看看,被萩原研二阻止了。 “我还不确定,但有可能。”刑警神色凝重地说道。 涉及到人命的事情,谨慎一点总不为过。 “我已经和同事联系了,会把这件粘上酒水的衣服送去化验上面的液体。如果有问题,警察就会暂时接管这里。” 萩原研二轻声说道,这也是他作为一个朋友的事先提醒。 彦上京华还在震惊之中,闻言点了点头。 “有里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也不希望她收到伤害。”彦上京华说道。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 随后,他以换衣服的借口离开了,来到门口。 —————— 一辆黑车在萩原研二的面前停下,驾驶座的车窗打开,一张年轻的男性面孔探了出来。 “嗨,高木君,又见面了。” 萩原研二左手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他被酒水浸湿的外套,用右手打招呼道。 他下班的时候正巧碰见来上晚班的高木涉,想想也不过是几个小时前而已。结果现在,接到他的短信,高木涉赶过来,两人又见面了。 “萩原……前辈?” 高木涉非常不确定地喊道。 “您……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的刑警看了一眼萩原研二身后招牌上印着的,穿着清凉性/感的兔女郎,结结巴巴地问道。 萩原研二看着他涨红的双颊,戏谑地问道:“高木君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吗?” 高木涉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他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前辈来这种地方……沙罗小姐不会有意见吗?” 要是佐藤小姐的话,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高木涉想到。 萩原研二指了指身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小沙罗还在里面呢。” 高木涉:…… ?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小沙罗的朋友,邀请小沙罗和我来这里玩。”萩原研二好心地为一脸困惑的后辈解释道。 “沙罗小姐和你……来这里玩?” 高木涉呆滞的重复道。 萩原研二无奈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高木君,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哦?” 高木涉反应过来,将副驾驶的门打开。 萩原研二坐进去,关上门,说道:“抱歉高木君,让你工作的时候还要跑过来一趟。” 高木涉摇摇头:“萩原前辈不用客气,警视厅到这里不远——而且今天没什么事,搜查一课还挺闲的。” 萩原研二看着后辈轻松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耸了耸肩。 “但愿吧。”他说道。 高木涉一开始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半个小时以后,他手里拿着一张检测报告,上面显示萩原研二外套上的液体中含有剧毒物质,砷。 两位刑警面面相觑。 “班长没有和高木君说过吗,‘闲’在搜查一课可是个禁词,很不祥的。” 萩原研二故作严肃地说道。 高木涉:…… 你不早说。 第106章 米花町日常 10 “.……” 萩原研二看了看跑进跑出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又看了看正在说出全凭推断的推理的毛利小五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当毛利小五郎把矛头指向自己的委托人诸冈郡藏后,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出声,将诸冈郡藏和另一位兔女郎的嫌疑尽数排除。 “所以,有钱的伯伯是没有作案嫌疑的,对吧,小五郎叔叔?” 柯南完成了大段的推理,然后用天真又稚嫩的语气看向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犹豫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对这一点并不是非常确定。 “柯南君真的很聪明啊,这么细心,一般的小孩子可做不到。” 萩原研二蹲下身,笑眯眯地夸赞道。 他知道小孩子们都很喜欢听到这样的夸奖,会让他们感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从而变得开心起来。 更何况,这个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小男孩是真的很特别,萩原研二真心实意地想道。 小小年纪,对细节和线索的敏锐程度就已经超过了警察应有的水平,真的就像是柯南道尔笔下的大侦探福尔摩斯一样,。 但这一次,萩原研二却失策了。 他自以为的夸奖,却让柯南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警觉。小侦探的瞳孔缩了缩,一瞬间感到惊疑不定。 江户川柯南迅速镇定下来,无辜地说道:“都是毛利小五郎叔叔教我的啦,作为毛利叔叔的弟子,安室哥哥比我更厉害呢——你看,他不是也发现了这些线索吗?” 安室透正在向高木涉和目暮警官指出最后的嫌疑人,正是诸冈骏藏的管家深町。一回头,却看到同期和柯南正齐齐看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金发男人莫名其妙地问道。 萩原研二憋笑道:“柯南君说你比他更厉害呢。” 比六岁小孩子的推理能力更高,考虑到是柯南君这样特别的小孩,应该也不算低估吧,警校第一的小降谷? 萩原研二心中暗笑道。 但安室透并没有表现出萩原研二设想中的无奈神情,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柯南说道:“柯南都这么说了,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柯南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仿佛什么言外之意都没有听出来。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刑警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像是在……相互试探? 但小降谷和一个六岁小孩子有什么可相互试探的? 萩原研二迷茫地想到。 他记得降谷在警校时期就是一个很成熟靠谱的同伴了,难道卧底几年却变得幼稚了,不可能吧? 那么…… 萩原研二将视线转到柯南身上,有几分怀疑自己的推理。 难道是柯南君有什么问题? 这个小男孩的确聪慧又早熟,还有一些萩原研二看不懂的反应,好像对他很警觉似的,萩原研二仔细想到。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刑警身份吓到这个小男孩了,直到今天看到柯南对高木涉格外熟稔的态度,萩原研二才知道小男孩对自己的态度与警察的职业无关。‘ 那是因为什么呢,萩原研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地想到。 “小沙罗,我长得很吓人吗?” 萩原研二向站在他身边的沙罗征求意见。 盯着管家发呆的沙罗闻言转过头,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轻飘飘叹了一口气,她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萩原研二:“......” 他已经不想问为什么沙罗会对他长得不吓人这件事感到遗憾了。而且,如果小沙罗夸了他的长相,他说不定反而会觉得惊恐。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着沙罗继续盯着管家发呆,思绪回到江户川柯南和警校同期之间的暗流涌动上。 躲闪、试探、话里有话。 柯南君对小降谷也是类似的反应…… 刑警在心中细细罗列着几个让他感到迷惑的细节,试图从中找出自己的同期如此关注这个小男孩的原因。 难道,小降谷的这几种伪装身份的目标不是毛利小五郎,而是这个小男孩? …… 被萩原研二用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着,柯南的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可疑的刑警到底和安室透有什么关系?而那个叫做沙罗的女人又和组织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知道波本的代号? 种种谜团在柯南心中交织着。 但眼前还有一个案子等他去解决。经过毛利小五郎一句不经意的话,柯南灵光一闪,完全理解了犯人是用什么手法将毒下到朝仓有里的酒杯中的。 小侦探点了点手机,不顾小兰让他小点声音不要干扰到大人破案的劝阻,大声说道:“手机——” 安室透弯下腰,打断了他的话。 “手机可以当成放大镜使用,对吧?” 他笑眯眯地向柯南确认道。 “……嗯。” 柯南惊讶地看了看他,犹豫着回答道。 他本来想像以前一样,装作不经意地提醒毛利小五郎和高木警官等人。但没想到,这一次安室透先他一步说出了提示的线索。 萩原研二点点头,他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惊讶的神色。 “当时深町管家拿着手机,并不是在查看消息,而是通过手机的相机功能放大屏幕,就是为了通过朝仓小姐所作的美甲,确认朝仓小姐拿的是哪一杯酒。” 他接着安室透的话说到。 “我说的对吧,侦探先生。” 萩原研二朝安室透点头道。 沙罗站在他身边,眼睛还在盯着管家深町。沉迷吸收咒力的咒灵完全没有注意到,萩原研二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安室透不置可否,他耸了耸肩:“多亏毛利先生提醒,我自己肯定是没有这样的天分的。” 他向柯南笑了笑:“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柯南君。” 柯南弯着眼睛点头。 其实小侦探心里不以为然,他发现这个名叫萩原研二的刑警的观察能力很强,竟然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就发现了酒中的玄机。 所以,江户川柯南觉得,安室透的这番说辞可能可以迷惑住高木涉等人,但在萩原研二面前…… 萩原研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毛利小五郎啊。我想,毛利先生您一定是早就发现了不对,但想给安室先生锻炼自己的机会,所以才暗中提醒的吧。” 江户川柯南:…… ? 小侦探目瞪口呆。 ——这个刑警不仅相信了,还自动把安室透没有说明的逻辑圆上了? 小侦探自我怀疑地想道:明明自己只要露出一点不像小孩的地方,就会被萩原研二注意到,怎么轮到安室透说出那样漏洞百出的说辞,他就瞬间相信了? 这就是区别待遇吗? 是单纯因为安室透是个帅哥,还是因为......他们可能以前就认识? ———— 不管柯南心中怎么想,萩原研二为了掩护自己的同期,已经打算糊涂装到底了。 他又略显夸张地赞美了几句毛利小五郎的敏锐和大度,同时不动声色地把安室透摘出去,把破案的所有功劳都归在毛利小五郎的头上。 被他的思路带偏,众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佩服地看向留着小胡子的侦探。 面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毛利小五郎摸了摸后颈,一点也不心虚地接受了这样的夸奖:“萩原刑事真是好眼力啊,连我这么隐晦的暗示都被你发现了,哈、哈哈哈……” 推理的部分,沙罗是一点也没听懂。但她听懂了萩原研二对毛利小五郎的赞美。 “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咒灵略带几分谄媚地说道。 “哪里哪里,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哈哈哈哈——”毛利小五郎更加得意地大笑。 毛利兰觉得很是丢脸,看劝不动正在兴头上的父亲,女孩只好把涨得通红的脸埋下,假装和这个得意忘形的中年人一点关系没有。 同时,听到沙罗的话,萩原研二缓缓眨了眨眼睛。 “小兰小姐,请问……小沙罗叫毛利先生‘师父’是什么意思?” 刑警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沙罗和毛利小五郎变得熟稔的互动方式,困惑地问道。 在他去警视厅化验酒液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毛利兰的脸更红了,一半是生自己父亲的气,一半是羞愧于面前这位刑警的女朋友可能要被自己父亲带坏了,觉得对不起萩原研二。 “沙罗小姐说要当我父亲的弟子。”她小声说道。 萩原研二:…… “像安室先生那样?”刑警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然后得到了一个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 “……好像不太一样,”毛利兰艰难地说道,“不是推理方面的……” 萩原研二鸢紫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好笑的了然,看到女孩窘迫的神情,他笑了笑,解围道: “我大概明白了,不过小兰小姐不用担心,小沙罗本来就喜欢这些东西。” “再说,能有毛利先生这样厉害的人做老师,连我也觉得很荣幸呢。” 刑警向毛利兰挤了挤眼睛,语气轻快地说道。 毛利兰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看到萩原研二的眨眼,少女的脸又红了红,不过这次并不是生气或羞愧。 萩原刑警很帅气呢,她轻松地在心里想到。 少女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小孩子的声音打断了。 柯南挤到两人的中央,左右看看,视线在毛利兰脸颊浮起的红晕上停顿了一秒钟,若无其事地问道:“呐呐,小兰姐姐在和萩原刑事说什么,我也想听嘛。”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敏锐地发现了柯南表情中的一丝不自然。 这个小孩子…… 他耸了耸肩:“没什么,小兰小姐,毛利先生好像在叫你,要不要先过去?” 毛利兰不疑有他,回头看了一眼。 毛利小五郎正被一群店里的兔女郎们围在中间感谢,完全已经喜形于色。对于女郎们递过来的酒他来者不拒,正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去。 “真是的,一个不留神就——” 毛利兰的脸色黑下来,颇有几分暴躁地朝毛利小五郎的方向走过去,挽起袖子准备好好收拾自己爸爸一顿。 萩原研二注意到江户川柯南打了一个哆嗦。 ———— 江户川柯南的视线还停在气冲冲的毛利兰身上,却感受到了自己的肩头上有轻微的压力传来。 转头,他发现留着半长发的池面刑警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 “吃醋了吗,柯南君?不用担心哦,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小兰小姐和我刚才只是聊了聊小沙罗和毛利先生的师徒关系。” 江户川柯南听到萩原研二慢悠悠地说道。 “……” 萩原研二了然地看到江户川柯南的脸一点一点地涨红,最后红了个彻底。 “我,我才没有……小兰只是我的姐姐,啊,不,是小兰姐姐。” 小侦探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萩原研二强忍笑意,轻轻拍了拍江户川柯南的背部,鼓励地说道:“柯南君不用害羞哦,小男孩喜欢身边的大姐姐是很常见的。” 江户川柯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和她同龄。 虽然被会心一击,但江户川柯南仍旧坚强地不忘套取情报。 “萩原警官也有这样的经历吗?”他试探道。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小时候可喜欢一个女医生了,每天打架脏兮兮地去找那个女医生包扎,是不是很可爱?” 旁边听到一切的安室透:…… 萩原研二假装没有看见安室透无语的目光,笑得十分开朗。 第107章 米花町日常 11 在侦探们列出的种种确凿证据面前,管家深町终于在诸冈骏藏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承认是他将毒药下在朝仓有里的酒杯中。 据管家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在不久前去世的夫人,也就是诸冈骏藏的原配妻子。 他从她年幼就开始侍奉这个姑娘,实在看不过去诸冈骏藏在她去世后这么短时间就另寻新欢,频繁出入黑兔亭,而且朝仓有里又是如此年轻。 诸冈骏藏还陷在自己昼夜相处的管家是一起谋杀未遂事件的凶手的震惊中,闻言,中年男人的眼神中却浮现出一丝悲哀。 “我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他说道。 朝仓有里根本不是什么诸冈骏藏新看上的小情人,而是多年前他和别人私奔所生下的女儿。诸冈骏藏频繁拜访黑兔亭的举动,也根本不是在自己妻子死后就立刻开始寻欢作乐,而是因为他想多看看自己的女儿。 听了这一切,深町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他扶着额头,声音颤抖,不断地说着“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所有人看着这悲剧性的一幕,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黑兔亭所处的位置不算特别繁华,停在黑兔亭前面的几辆警车上的警灯闪着红色的光,成为了街道上最为瞩目的存在。 不出意料的,明天的报纸上大概已经会出现报道,将黑兔亭和杀人未遂案联系在一起。 彦上京华拿起电话开始联系黑兔亭的其他股东,说明情况,准备在媒体想出那些添油加醋的报道之前,就早早就想出几个对付媒体和客户的公关方案。 这是彦上京华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难免也有几分焦头烂额和不知所措。 她冲着沙罗无奈一笑,挡住电话收音那一端,悄声对自己的好友说道:“我之后再给你打电话。” 沙罗点了点头。 虽然朝仓有里没事,但管家企图谋杀并且已经实行计划的举动是确凿的,属于谋杀未遂,所以萩原研二和高木涉还是逮捕了他,并且准备押送他回警视厅。 不管深町的初衷是出于忠心还是别的什么,他在朝仓有里的酒中下毒都是不争的事实。 人一旦有了可怕的念头,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就在一念之间,即使原本的动机是纯洁美好的感情,也不免变得扭曲。 沙罗跟着萩原研二往外走了几步。 警察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直到在警车的车窗上看见了沙罗的倒影,萩原研二才意识到沙罗一直跟在自己的背后。 刑警带着几分惊讶转头,看到沙罗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沙罗,恐怕今天我要加班了,你先回家可以吗?” 在高木涉给深町带上手铐的间隙,萩原研二转身对沙罗说道。 “我知道了。” 沙罗平静地点头,但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萩原研二疑惑地问道:“小沙罗是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沙罗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这让警察更困惑了。 “有事要说,但不是对你说。”沙罗认真地回答道。 萩原研二还是摸不着头脑,他们的周围只有几名警员和高木涉以及被逮捕的管家深町,他实在想不出沙罗特意跑出来还能是为了谁。 他看见沙罗走向高木涉的方向。 “你有事和高木君说?”萩原研二不解地跟着她走了几步,试探着问道。 沙罗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她说谢谢。” 咒灵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却不是对高木涉说的,而是对着带上了手铐的深町。 —————— 自从知道自己差点害死老爷的女儿后,深町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感到万分的痛苦和内疚。 沙罗对他说了这句话的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一开始,深町完全摸不着头脑。 日语的人称代词区分男女,所以管家只知道这句话中的“她”指的是一位女性。 是谁呢?有里小姐?店长小姐?他茫然地想道。 但她们绝对不会说出感谢的话的吧。再者说,她们都在店里,有什么必要让这个银发的女孩出来传话的必要呢? 想到这里,管家却骤然想起一件事。 毛利小五郎几人之前的闲谈透露出一个信息,前几天新闻中的银发少女灵媒,似乎正是眼前这个女孩本人。 所以…… “是夫人拜托您这么说的吗?” 深町不可置信,却又暗怀希望地问道。 沙罗没有回答,但深町却从她平静而中肯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他复而埋下头,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夫人,对不起。” 沙罗眨了眨眼。 有一瞬间,她感到有些疑惑。 女性的灵明明说的是谢谢,这个老人的回答却是对不起。 不过咒灵并没有发问的冲动。 有的时候,沙罗感到自己已经很像个人类了,有时候她又觉得人类的思维实在是过于复杂难懂,没有逻辑。 作为咒灵,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又哭又笑是在干什么。 人类的情感真的很丰沛,要是恶意和恐惧再多一些就更好了,咒灵平静地想到。 沙罗之前能从一起工作的同事身上吸收到足够的恶意,维持她正常的咒力运转,但现在,身边的人都在朝她释放善意。 萩原研二尤甚。 沙罗全都容忍了下来,并且几乎已经习惯,不会再感到奇怪和不适。只是这些正面情感都无法被她吸收。 所以只能深夜跑到怨气十足的地方补充体力。 好饿,咒灵面无表情地心想道。 深町给了她一点咒力,比较微弱,不过有胜于无。 作为报答,沙罗答应替那个女性灵体传话给他。 没想到听了她的话之后,深町散发出了更加悲伤的情绪,刚好给咒灵加餐。 沙罗看着这个老人坐上警车的后座,然后几辆闪着红灯的警车沿着道路行驶,直到消失视野中。 这才转回身,直直对上安室透探究的视线。 她完全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对视线的敏锐度让咒灵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金发男人的靠近。 “波、安室先生。” 想起萩原研二的叮嘱,沙罗勉强地改变了自己的称呼。 安室透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紧张了一下,但当沙罗改口时,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轻松。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自己决定改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是自己的同期萩原研二让她这么做的。 这也就意味着萩原研二被卷进来了。 安室透的心中略有些焦躁,但一点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道:“沙罗小姐。” 沙罗眨了眨眼,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安室透无辜地耸了耸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我看沙罗小姐很面熟,请问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沙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想:刚才出现的记忆难道是幻觉? 咒灵自我怀疑地想了想,最终决定大概是波本的脑子出了问题。 “我们以前是同事,不过我殉职了。”沙罗平静地告诉他。 安室透:…… 殉职? 犯罪团伙只有灭口,哪来的殉职一说。金发公安难以言喻地想道。 “刚好你在这里,能不能把我的抚恤金发一下?”沙罗没有注意到他表情一瞬间的扭曲,还在坦然地问道。 安室透盯着伸到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掌,开始怀疑人生。 这种思维方式和香槟太像了,但五年前从爆/炸现场检测到的生物样本结果,一直提醒着安室透:香槟已经死了。 那眼前这个女人是某种阴谋吗? 就在沙罗怀疑波本因为之前在职场上的不愉快,而准备刻意克扣她的离职补偿时,咒灵感到自己的手心上多了一些的重量。 她低下头,看到了一只手机。 不是钞票。 沙罗:…… 咒灵迷茫地看向安室透:“就只有一个手机?还是用过的?” 她以前的薪水是几百甚至上千万日元,结果离职补偿就只有一部二手手机吗? 沙罗不可置信地想道。 她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上一家公司是个黑心企业,但她万万没想到能黑心到这种地步。 人类社会真的很恐怖,咒灵忧郁地想道。 安室透被噎了一下。 基于现在“安室透”的人设,金发池面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解释道: “这是我的手机。麻烦沙罗小姐给我留个电话吧,正好萩原刑事的衣服也被我弄脏了,以后方便我联系你们赔偿。” “......” 沙罗的表情从防备一点一点地变成了震惊。 “波本,你变得有良心了。”她不敢相信地说道。 安室透:…… 他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缓缓把紧握的拳头松开,又花了几秒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听起来是咬牙切齿的。 在沙罗认真地用食指点击屏幕,输入手机号码的时候——顺便一说,安室透发现这个习惯也和曾经的香槟一模一样。 安室透若无其事地用闲聊的口吻问道:“萩原刑事……是沙罗小姐的男朋友对吧,你们是住在一起吗?” 过了好一会儿,等沙罗把手机还给安室透,她才迟钝地看向他,思考起他的问话。 看着沙罗迟疑的标签,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轻咳一声,问道:“所以沙罗小姐和萩原刑事不是恋人吗?” 看在即将到手的离职补偿的份上,沙罗回答:“萩原说我们是。” 萩原说他们是。 安室透在心中重复着,训练有素的公安警察马上意识到沙罗的话里有话。 顿了顿,安室透追问道:“沙罗小姐不这么想吗?” 所以他先前猜的是对的,萩原研二和这个女人果真不是情侣。那萩原研二又为什么要和她装成情侣的样子呢,难道是为两人的同居找个理由? 难道,萩原研二是在监视她…… 安室透的沉思被沙罗的回答打断了。 两人现在正站在路灯下,光线的照射使清澈的青绿色虹膜像是一层薄薄的冰体,在这双眼的眼底,安室透看不见任何类似于人类的情绪。 那里是一片虚无。 直到沙罗开口。 “他是和我定下束缚的人。”沙罗平静地回答道。 安室透皱了皱眉:“束缚?” 看着沙罗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金发公安决定把这个词当做它本身的意义理解。 “萩原刑事束缚了你什么?”安室透试探着问道,并没有指望沙罗的回答。 银发女子因为和他的对话过长而显得有几分烦躁。 没想到,沙罗虽然表情冷淡,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安室透的问题。 “不杀人,不伤害。” 她回答道。 这是个非常强力的束缚,对具有咒力的咒灵有效。 萩原研二是普通人,这个世界又咒力微薄,不杀人的束缚并没有给咒灵带来多少力量上的增益。 但作为束缚的条件,警察确实也给她了回报,并不是咒力方面的——萩原研二答应,会永远注视着她。 所以沙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只有单方面知道的束缚。 不杀人,也不能伤害人,这对于一个咒灵来说算得上是可怕的诅咒了。 将爱意建立在这样的强大而恐怖的诅咒上,人类不愧是负面情绪多到能诞生出咒灵的物种,果然足够扭曲。 身为咒灵,沙罗感到自愧不如。 她羞愧地低下头,错过了金发男人惊异怀疑的神情。 第108章 米花町日常 12 当萩原研二走出警视厅的时候,路上的车流已经变得很稀疏了,附近行人寥寥,商铺也大多灯火熄灭,挂出闭店的招牌,上了门锁。 这是一个黑沉的夜晚,月色如钩,群星黯淡。 半长发的刑警揉了揉脸,掩住口鼻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几年前,他记得自己即使熬一整个通宵,只要在第二天上班前稍稍眯上一小会儿,第二天就还是精力充沛。现在却已经没有那样的精力了,工作到一点多已经就困意上涌。 果然还是老了吗,萩原研二释然地想到。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在今年之前,自己的心中都有一团火在烧着。 虽然尽力在父母姐姐和小阵平的面前不露出异样,可萩原研二心知,自己这几年的状态是有问题的。 少年时的他还和松田阵平调侃过那些工作狂一心扎在工作里,不懂得享受生活的美好。 但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萩原研二就完全体会到了另一种心境。 埋头在工作中失去自己生活的人,不一定是因为不懂生活的美好。 事实也可能恰恰相反。 美好的事物消失后,生活就变得苦涩起来,不再是享受,倒像一种无害但持久的折磨。只有用工作麻痹神经,才能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忆曾经拥有过什么。 而现在小沙罗回来了,萩原研二的重心正在悄然无息却迅速地向生活的一端倾斜。工作又回归了原本的意义,不再是逃避痛苦的手段。 所以,二十八岁的萩原研二通宵工作也觉得无所谓,而马上三十岁的萩原研二,却在加班结束那一刻就立刻想回到那个不再空荡的公寓了。 萩原研二从兜里拿出手机,查看了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发现已经是凌晨时分,尚且不算是接近黎明。 小沙罗应该已经睡了吧,刑警心想道,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深夜就是容易让人多愁善感,萩原研二摇了摇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萩原研二的公寓距离警视厅的位置不算很近,但因为凌晨时分交通比较顺畅,所以也在半个小时内就抵达了公寓楼下。 整栋公寓楼只有一两户亮着灯,萩原研二的这栋公寓的居民都算得上是熟悉,一眼就看出了这几户亮着灯的公寓住的都是年轻人。 刑警耸了耸肩,并没有在意。他在二十出头的时候,还会通宵唱k,导致第二天嗓子都不舒服。 年轻人的活力总是很可爱的。萩原研二上楼的时候,在心中愉快地想道。 不过…… 像小沙罗这样夜里不怎么睡觉,白天也早早起床的人,果然还是不太对劲吧,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这么胡思乱想着,萩原研二从兜里掏出公寓门的钥匙,轻手轻脚地将钥匙对准锁孔,然后小心地转动。 因为怕打扰沙罗,所以他尽量让整个过程发出的声音降到最小。 推门进屋,借着楼道中的光线,萩原研二看清客厅里并没有人。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沙罗应该是在休息了。 可下一秒,刑警浑身都僵硬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沙罗的房门前。 门是开着的,里面一片静默,没有传出丝毫的响动。 连呼吸声也没有。 良久,萩原研二想,也许是沙罗睡觉本身就很轻,而且喜欢开着门睡觉呢,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迟缓地转身关上公寓的门,然后走到沙罗的门前。没有贸然探头往里面看去,而是在门框附近驻足,侧耳听房间中的声音。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只隐约传来簌簌的风声。 刑警知道沙罗有的夜里会偷偷溜出去,但这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萩原研二这一周的工作很忙,导致他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萩原研二的心跳却还是焦躁地加快了许多。 失去小沙罗已经变成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不确定自己看到一个空荡的房间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萩原研二闭了闭眼,在黑暗中沉默着。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向门口迈出一步。 “......” 鸢紫色眼睛隔着房间内几米的距离,对上了窗外的两个青绿色光点。 他的窗户外面,有一个人,并且萩原研二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脑袋。 来人只有脖子和头是在窗框以上,脖子以下的位置都被墙体遮住看不见,正脸也被长发挡住。 只有两点青绿色的暗光隐约可见。 从萩原研二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一颗银白色的脑袋正悬浮在自己家的窗外一样。 要知道,他住的可是八楼啊。 如果不是那抹青绿色实在太熟悉,让萩原研二立刻意识到那是沙罗的眼睛对微弱月光的反射—— 警察觉得自己可能会发出一声丢脸的尖叫。 但依旧,这幅情境也没好到那里去。 萩原研二用几乎变调的声音,艰难地喊了一声:“小……沙罗?” 声音虚弱而颤抖。 听到声音,那个银白色的脑袋疑惑地歪向一边,头发顺着重力落下来,总算是露出了小半张惨白的面孔。 属于沙罗的那种空灵飘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萩原,你今天醒的有点早。” 她的声音中居然还有点惊讶。 萩原研二:…… 警察不堪重负地抹了一把脸,沙罗熟悉的声音让他的恐惧完全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 “危险,小沙罗——” 萩原研二刚冲到窗边,想把沙罗拉上来,却看到沙罗伸出五根纤长的手指牢牢扒住窗框,然后一用力。 下一瞬间,萩原研二就看到沙罗已经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了。 顶着几乎已经死机的脑袋,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按照刑警的思维观察了一番沙罗的周身穿着,片刻后麻木地想到: 小沙罗居然是穿着白色的裙子爬上来的。 真的不会被当成都市怪谈吗? 刑警不堪重负地抹了一把脸,想道。 不过他现在倒是完全不困了,睡意已经消散地无影无踪。 ——全是被沙罗吓得。 主要是因为她的失踪,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从窗户里冒出的脑袋。 偏偏沙罗对着都无知无觉,看着萩原研二失去表情的脸,她疑惑地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抱歉萩原,我今天回来晚了,没想到你已经醒了。”咒灵乖乖承认错误道。 “没事,但是……等等小沙罗,不是,那个……” 萩原研二语无伦次地说道。 沙罗歪头看看他,却完全看不懂这个人类在干什么。 萩原身上没有散发出太多的负面情绪,不过他看起还是怪怪的,咒灵想到。 于是,她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安慰了萩原研二。 沙罗走上前两步,在漆黑又安静的房间里,在初夏轻盈的夜风中,抱住了萩原研二。 “……” 僵硬片刻,萩原研二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略微冰凉的怀抱中放松下来。 半晌,警察牵住沙罗的手,看向她的眼睛:“小沙罗,我们聊聊,好吗?” “你不用继续去睡觉吗?工作的时候打哈欠会被上司看到的。”沙罗认真地说道。 萩原研二:…… “没关系的,最近太忙了,半个搜查一课都在打着哈欠上班。”刑警耸了耸肩。 在刑事部,一旦忙起来,睡眠不足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明天是周末,我不用上班。”萩原研二微笑道。 沙罗点点头:“那好。” 于是,萩原研二牵着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并打开了客厅的落地灯。 暖黄色的轻柔灯光立刻洒满了整个客厅,沙罗的银发在灯光颜色的点缀下,笼罩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咒灵的眼睛随着萩原研二的动作而动,当萩原研二坐在她的旁边时,沙罗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身上。 通常,沙罗在看什么东西,其实也只是在发呆而已,意识根本不在面前的事物上。 她的目光经常是空洞的,没有焦点,也根本没有任何情绪。这样缺少人性不带感情的注视,通常会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或者被冒犯。 萩原研二却感觉,每一次被沙罗注视着,自己都感到十分安心。 警察知道,沙罗也是一样。 她喜欢自己看着她。 与沙罗对视片刻,萩原研二轻声说道:“我能问小沙罗几个问题吗?” 沙罗点头。 “但你之后要去睡觉,大叔们加班猝死的几率很高的。”她认真地强调道。 萩原研二表情凝固了片刻,挣扎着问道:“小沙罗觉得我已经是大叔了吗?” ——等等,他起初不是想问这个的。 沙罗的视线顺着他的腹部一路滑到发际线,然后给出了一个让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的答案。 她摇了摇头。 警察轻松地说道:“谢谢小沙罗关心,我加班的时间不算多,不会有事的。不过既然沙罗这么说了,以后我会减少加班的。” “因为,我超级享受和小沙罗在一起的时光。” 萩原研二认真地看着沙罗说道。 鸢紫色的眼睛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像是废墟中看似熄灭的火种重新被点燃。 沙罗缓缓点了点头。 根据她的观察,萩原研二没有啤酒肚的痕迹,发际线的状态也保持良好,但男人的眼角已经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又因为几个小时的加班而显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这些都是只有人类会出现的情况,咒灵原本对这些的认知是很模糊的,直到她在萩原研二的身上看到了这些痕迹。 在她的眼中,萩原研二是独立于人类的另一个类目。 但萩原研二是人类。 “人类很脆弱的,你要小心。” 咒灵平静地说道。 “……” 又来了,小沙罗的“非人感”。萩原研二想到。 眼前的女孩总喜欢把自己排除在人类之外,在此之前,警察认为这只是因为沙罗的反社会人格。 但现在看来,萩原研二有种奇怪的感觉: ——事实也许远不是这么简单。 第109章 米花町日常 13 虽然是自己提出聊一聊,但围绕在沙罗身上的谜团太多,萩原研二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无从问起。 “小沙罗,你说的波本是安室透对吗?” 最后,警察决定从今晚发生的一切开始。 因为萩原研二提起波本的名字,沙罗撇了撇嘴,略显不快。不过咒灵还是对他有问必答道:“没错。” 没等萩原研二问出下一个问题,沙罗却直勾勾地凝视着萩原研二,语气严肃地问道: “那件衣服,你扔掉了吗?” 萩原研二愣了愣,回忆片刻,不确定地问道:“小沙罗说的是那件被撒上酒的外套吗?” 沙罗点头,补充强调道:“被撒上波本的衣服。” 说那个词的时候,咒灵皱了皱鼻子,像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告诉她:“没有扔掉,那是这起案子的证物,所以被存放在警视厅了。” 而且就算不作为证物存档,那件外套也没办法穿了。 且不说波本酒的颜色比较深,很难洗掉,而且酒中还含有剧毒物质,萩原研二很确定自己不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就算洗干净了也不行。 刑警疑惑地看着沙罗长长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小沙罗不喜欢那件外套吗?” 还是说…… 沙罗的回答刚好印证了萩原研二的第二个猜测。 “我不喜欢波本。”她铿锵有力地说道,声音掷地有声。 萩原研二惊讶地挑了挑眉: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沙罗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抗拒。 这不禁让他好奇:“小沙罗指的是波本威士忌这种酒,还是安室透这个人?” 沙罗回答他,是后者。 即使早有预料,萩原研二的心中还是有一种沉甸甸往下坠的感觉。 三年前,在查到沙罗的dna与爆/炸案中的一部分尸骨匹配后,萩原研二曾经和松田阵平一直追查这件案件,曾经隐约摸到了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的边缘。 之所以两人没有再深入下去,是因为在几个月后,有一个戴眼镜的男性找上他们。他是隶属于警察厅的公安,自称姓风见。 据风见说,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查的案子是公安正在密切关注的,一旦两人的举动引起这个组织的关注,那将会让公安的计划毁于一旦。 同时,风见还在话中做了隐晦的暗示,告诉两人这个组织中存在着公安派出的卧底,打草惊蛇可能还会置这名警察于危险之中。 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通过他给出的表面信息,则猜到了更多。 即便同为警察,卧底事宜一向是专人专项负责,越少的人知道这件事就能降低暴露的可能性。 理论上,他们没有权力获知卧底的任何信息,更何况警察厅和警视厅本来就是两个部门,更是没理由信息互通。 风见话里话外透露给他们的信息,显然是经过其他人的特殊授意。 能做到这点,又对他们报以如此信任的,萩原研二就只能想到警校毕业后就不知去向的两名同期。 一边是去世女友的死亡真相,一边是卧底警察的性命。 在痛苦的抉择后,萩原研二只好咬牙选择放弃。 不过,自从这次与公安警察的会面开始,刑警的心中就埋下了隐约的猜测——也许自己的同期好友之一是知道沙罗的死亡真相的。 但那毕竟没有什么依据,只是他和松田阵平根据公安风见的言语与微表情做出的猜想。 直到今天,沙罗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过了片刻,警察才继续问道:“那小 沙罗和波本是什么关系呢?” “波本是我以前的同事。”沙罗回答道。 这点也并不出意外。但沙罗谈及安室透时的语气,让萩原研二的心中涌起一阵好奇。 他顺着话问下去:“我看小沙罗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 一点停顿也没有,沙罗几乎是立刻点头。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为什么?” 他记得警校时期的降谷零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善良正义又热心,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待人处事的方式也很温柔。 —————— 然后,萩原研二几乎是震撼地,从沙罗这里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警校同期。 在沙罗的描述中,安室透是一个不仅有着把人体器官放进福尔马林里浸泡收藏的变态爱好,而且心狠手辣善于玩弄人性,以别人的痛苦取乐。 他曾经用离间人心的方式拆散了一对亡命鸳鸯并且把她们的财产收归己有,在一次任务中,他先把目标的生活搞得分崩离析逼到崩溃的边缘后,才杀了这个人享受了他最后的绝望…… 简直是多方面无死角地诠释着反社会人格这个词。 萩原研二一边呆愣地听着,一边在心中反射性地计算起这些行为触犯了多少条刑法。 到最后,他已经放弃计算了。 大概是下下辈子也要牢底坐穿的程度。 没想到小降谷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萩原研二麻木地想道。 而沙罗的控诉还远没有结束。 “波本还看上了无辜的苏格兰并且想方设法地把他占为己有……” “等等小沙罗——” 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自己同期好友的八卦,萩原研二震惊地问道:“你说的最后一条又是怎么回事?” 沙罗疑惑地看他一眼,平静地说道:“字面意思。” 萩原研二恍惚着双眼发直。 小降谷,你为了打击犯罪事业真是付出了太多,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警察心中感动却又五味陈杂地想道。 等萩原研二从同期的另一幅面孔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沙罗居然还意犹未尽地想接着往下说。 萩原研二连忙转移了话题。 警察怕沙罗再猝不及防地爆出什么猛料,那他之后恐怕都没办法直视降谷零了。 …… “小沙罗,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萩原研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才找回了符合当前对话的沉重心情。 沙罗乖乖点头。 “小沙罗愿意告诉我,五年前都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是给沙罗做心理准备的时间,还是因为自己需要做做心理准备,过了半晌,萩原研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生怕这件事会让沙罗回忆起任何痛苦的情感。 看沙罗沉默了三秒以上,萩原研二就赶紧说道:“要是小沙罗不想说的话,也完全——” 沙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摇头:“我只是有点忘了。” 闻言,萩原研二却感到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放松下来。警察此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听这个故事,但又觉得自己永远也准备不好。 “那我们还是——” “想起来了,我把自己和另一个同事给炸了。” 沙罗语气和表情都很平淡地告诉他说。 萩原研二装饰在唇角试图缓解氛围的微笑淡了下来,一点一点被他自己抚平,最后,刑警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眼中神色深沉复杂。 得知沙罗以前是和卧底中的降谷零一起工作,萩原研二就知道,沙罗以前恐怕是犯罪组织的一员,虽然她自己可能没有明确的 认知。 所以萩原研二理所当然地推测五年前的那起爆炸,沙罗是被犯罪组织实行了灭口。 但在她的口中,似乎又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现在的萩原研二尚且无暇顾及到这个问题。 “小沙罗,五年前,是我负责在爆/炸案的现场进行排/爆。”他轻声说道。 沙罗无所谓地点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对萩原研二来说意味着什么。 萩原研二也并不打算告诉她,提起这件事,只是因为他需要确认一点信息。 刑警终于不再逃避,看着沙罗没有波澜的青绿色眼眸中,比常人都面积更大也更浅的瞳孔,他问道: “现场一共有两具尸体,小沙罗,你在里面吗?” 沙罗缓慢地眨了眨眼:“应该在吧。那具身体肯定损坏的很严重,所以我才会花了五年凝聚出另外一具身体。” 虽然早有预料,但萩原研二还是沉默了。 沙罗完全已经肯定了她非人类的属性,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却并非恐惧,而是想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真相。 知道的人越多,对沙罗来说就越不安全。 作为现场排/爆的警察,萩原研二当然知道沙罗说的没错,现场的两具尸体完完全全地处于爆炸中心位置,剩下的只有残肢断臂的人体碎片。 但即便是这样的爆/炸,沙罗却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了。如果这件事被暴露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上沙罗的能力。 “小沙罗,你不是人类,对吗?”萩原研二唯恐弄错一般,再次确认道。‘’ 沙罗看了他一眼。 把咒灵看作人类,这是对咒灵的莫大侮辱,看在这是萩原研二的份上,沙罗才忍住没有瞪他,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我是咒灵。” “……” 萩原研二愣住了。 “咒灵。”他重复道。 沙罗又看了看他,试图劝他去睡觉:“萩原,去睡觉吧,你的神志都不清醒了。” 所以才会一句话重复那么多遍。 萩原研二:…… 他觉得自己的神志不清醒应该不是因为熬夜的原因。 不过莫名地,萩原研二总觉得咒灵这个词对他来说有点熟悉。苦思冥想无果后,萩原研二拿出手机,开始在互联网上搜索这个词。 出来的,却并非神话传说或志怪故事。 而是一部漫画。 ? 萩原研二缓慢地眨了眨眼。 第110章 米花町日常 14 第二天,萩原研二是被自己家熟悉的门铃声吵醒的。 和沙罗的谈话之后,萩原研二连夜翻看了那部漫画的主要内容。 现实中出现漫画中设定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太荒谬了,但沙罗又确实是人类有着不一样的地方。会不会是沙罗看到了那部漫画,所以下意识里把自己的种种异常之处按照漫画中的设定合理化了呢? 萩原研二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被自己门铃吵醒之后,萩原研二发现自己并不感到十分疲惫。头脑只是轻微的昏沉,坐起来缓了两秒后就恢复了正常。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警察才发现了原因所在。 他竟然睡到快中午十二点了。 房间窗帘的遮光性不错,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 萩原研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感到一阵诧异。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入睡前定了闹钟,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响过。 以为是闹钟出了故障,刑警并没有想太多。他套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急急忙忙地整理着头发走出自己的房门。 “小沙罗,我来开门吧——” “我已经给他开了。” 萩原研二听到沙罗回答道。 客厅没有被拉上窗帘,正午的光线直直投射进来,将木地板划出一道分明的阴阳分界线。 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正悠闲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阳光洒落在他卷曲蓬松的头发上。 去开门的沙罗却还站在进门的位置,陷在没有被阳光照到的一小块阴影中,虎视眈眈地看着沙发靠背上面冒出来的几缕黑色卷发。 萩原研二:…… 这是什么奇怪的构图。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背影是在是过于熟悉,导致萩原研二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在休息日的中午来按他家门铃的男人是谁。 “小阵平,你怎么来了?”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问道。 “加班加糊涂了吧,hagi,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还说跟这家伙说过了,我看她的反应怎么不像呢。”松田阵平狐疑地说道。 卷发警察瞥了一眼沙罗,故意在她的注视下,把自己的手臂横在沙发靠背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这是一个很刻意而且略显幼稚的挑衅动作,偏偏沙罗就吃这套。她瞪着那条手臂,眼神一错不错。 听到松田阵平的解释,萩原研二想了想,发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之前工作太忙,他都忘记和幼驯染约的是今天了。 萩原研二无奈地把松田阵平的手臂从沙发上拨下去,关切地回头问沙罗道:“小沙罗,你吃饭了吗?抱歉,今天我的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响起来,不小心睡过头了。” 沙罗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坦白道:“我关掉的。” 萩原研二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闹钟?” 沙罗点头。 萩原研二意识到,大概沙罗是觉得他睡得不够多,怕他的身体出问题,所以直接把闹钟按掉了。 “谢谢小沙罗的关心。”刑警不禁微笑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沙罗摇头:“我不饿。” 松田阵平嗤笑道:“你该不会是个恶灵什么的吧,不吃不喝也能活下来?” “我是咒灵。” 沙罗不满地纠正道。 松田阵平愣了好一会儿,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宫本喜欢的那个漫画角色?” 沙罗:……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人类现在都喜欢咒灵的吗?” 咒灵十分微妙地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 松田阵平努力回忆着:“好像也是一个白头发的家伙,叫什么来着……五条悟?” 沙罗:…… 她冷冰冰地说道:“他是咒术师,我的敌人。” 松田阵平耸了耸肩:“我看也是,长得就不像个好人。不过,没想到宫本是喜欢反派的类型。”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有一些感动,他就知道自己的幼驯染嘴硬心软。虽然一直防备沙罗,但其实松田阵平内心中早就把沙罗归为了自己人,所以会想当然地把她归为正义的一方。 但其实五条悟才是正派阵营的,萩原研二神情微妙地想到。 而为什么自己的幼驯染能这么淡定的接受了沙罗是咒灵的这个设定? 不过,萩原研二很快就发现松田阵平并非接受,而是根本就没有把沙罗的话当真。 直到他看到萩原研二脸上的表情。 卷发警察轻松的神情一点一点僵住了。 “hagi,你不会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吧?”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人比他更熟悉幼驯染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这代表着萩原研二既不好意思直接承认,但又没法说谎。 萩原研二扶住额头。 他找松田阵平来就是想和幼驯染同步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毕竟以松田阵平的性格,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却被瞒着的话,他绝对会变得很生气。 但没想到,松田阵平刚坐下没一会儿,沙罗就把她最大的秘密像是玩笑一样自然地说出来了。 明明他嘱咐过沙罗不要随便和人说的,幸好面前的是松田阵平,知根知底且完全可以信赖。 也不知道沙罗是没有记住自己的叮嘱,还是因为足够信任小阵平,萩原研二无奈地想道。 “小阵平,我一会儿和你解释。” 萩原研二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得到了一个半是震惊半是狐疑的打量目光。 顿了顿,刑警附在他耳边解释道:“我也是刚知道的。” 松田阵平睁大了眼睛,听出幼驯染的话外之音后显得更加震惊:“所以你觉得这是真的,这家伙真的不是人?” 不会吧,难道hagi和这个女人接触的久了,所以被沙罗的思维方式完全带偏了? 松田阵平凝重地想道。 沙罗瞪他一眼:“不要侮辱我的种族,虽然没杀过人,但我还是一只堂堂正正的咒灵。” 在松田阵平堪称呆滞的目光下,沙罗的脸缓缓变成了“香槟”的样子,又变了回来。 “……” 半晌,世界观还在重组的卷发警察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只是你的精神有问题,把自己当成了漫画里面的人物。” 即使是见识到了完全不科学的一幕,其实卷发警察也没有完全相信这件事。他和萩原研二的思路某种意义上重合了。 她可能是个精神有问题,又恰巧有一些特异功能的人类,松田阵平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沙罗两眼。 意识到松田阵平的目光,沙罗警醒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在骂我?” 松田阵平连连摇头:“我信,你绝对不是人。” 闻言,沙罗沉默了几秒,别扭地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松田阵平:…… 虽然他说的也的确不是那个意思,但卷发警察总觉得有种欺负傻子的心虚感。 ——尤其是当萩原研二略带谴责地看向他的时候。 “咳,”松田阵平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所以五年前的爆/炸案,你其 实不在现场?” 沙罗却回答:“我在。” “你逃出来了?” “不算。” 松田阵平:? 他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破朔迷离的答案。 他狐疑地向沙罗招了一下手:“你过来一下。” 沙罗迟疑了两秒,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一部分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松田阵平瞥了一眼沙罗脚边的地面:上面有影子。 卷发警察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在耍我?明明就活的好好的,还能是被爆/炸炸/死了又活过来不成?” 沙罗认真点头,萩原研二又陷入沉默。 不愧是直觉系的小阵平,他想到。 因为用了一整个凌晨翻来覆去琢磨沙罗的身世,萩原研二已经对这个消息不再感到吃惊,此时甚至还有余力来感慨幼驯染直觉的准确度。 “.......” 意识到空气的凝滞,松田阵平足足反应了半分钟,目光呆滞地看向萩原研二。 “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极其困惑,透着十足的不可置信。 “……”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头发,感觉自己现在还没有应付这一切的力气。 “小阵平,你先坐一会儿,我们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正在怀疑世界的松田阵平胡乱地应了一声,叫住萩原研二。 “hagi,你家冰箱里的啤酒还有吗,给我来一罐。” 萩原研二正在冰箱里翻找午餐可用的食材,闻言,他四处找了找,最后摇头:“冰的没了,不过我记得电视柜下面还有几罐,你看过期没有。” 全程走着神,松田阵平打开萩原研二家的电视柜,熟稔地翻出一罐啤酒。 “你要吗?” 他回身问萩原研二,看见萩原研二已经在喝水,就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沙罗。 沙罗犹豫几秒,摇摇头。 “我的肝还没有长好。”她略带遗憾地拒绝了。 “咳——” 听见她的语出惊人,萩原研二一口水喷出来,把白色t恤的前襟弄湿了一片。 他震惊地抬头看看沙罗,又看看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的松田阵平,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 里面肌肉的形状和颜色若隐若现。 萩原研二:…… 沙罗昨天的坦白已经几乎把他砸懵,今天幼驯染也猝不及防地知道了这个信息。而且,因为觉得萩原研二知道的比自己多,所以松田阵平明显是希望他给他解释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卷发警察不知道,他的幼驯染也只比他多知道这个信息几个小时而已。 萩原研二的大脑现在趋近于一片混沌。 “……我去换一件衣服。” 最终刑警决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是不要进行高难度的信息处理。 所以他找了当下最容易解决的一件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顺便好好理一下思路。 在萩原研二“落荒而逃”后,松田阵平和沙罗在客厅中面面相觑。 卷发警察欲言又止。不是没有想问的,而是想问的太多,一时间是在是无从问起。 “也就是说——” 他的话被又一阵门铃声打断了。 松田阵平狐疑地看了看门口,然后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摁门铃的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有一头很显眼的粉色头发,穿着高领的衬衫。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铁制炖锅,笑眯眯地看向松田阵平,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最近刚搬到对门的冲矢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请多多关照。” 松田阵平摆了摆手,示意他看向站在一边的沙罗:“我不住在这里,这家伙才是。” 冲矢昴似乎有点惊讶地说道:“真是冒犯了,我还以为两位是已经同居的情侣。” 沙罗眨了眨眼,侧过头去问松田阵平: “他是在骂我吗?” 松田阵平:…… 卷发警察冷冷瞪她一眼:“反正你肯定是在骂我。” 第111章 米花町日常 15 听到门铃的响动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萩原研二:…… 冲矢昴和沙罗以及松田阵平的整段对话他都听到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我是不是应该象征性的吃个醋?萩原研二沉思道。 但其实他只有点想笑。 萩原研二压住了嘴角的笑意,轻咳一声把前面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边。警察做了一个友善的动作,邀请冲矢昴进屋坐坐。 “你好,冲矢先生。我是萩原研二,这间公寓是我和小沙罗在住。” 萩原研二说道,为身边面无表情眼神放空、正在走神的沙罗也做了简单的介绍。 冲矢昴好奇地在他和沙罗之间看了看,问道:“请问萩原先生和沙罗小姐的关系是?” “我们确实是正在同居的情侣没错。” 萩原研二向他微笑道。 “那这位是?”冲矢昴指的是松田阵平。 “他是我的朋友,今天恰巧登门拜访。”萩原研二回答道。 冲矢昴迟疑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欲言又止。 卷发警察今天穿着黑色的夹克和简便的西装裤,脸上带着墨镜,摆出冷脸的时候很有迷惑性。 不像警察,倒像是个敲诈勒索包括上门催债都百无不胜的黑道人物。 就幼驯染这个样子,被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萩原研二熟练地为他解释道:“小阵平和我都是东京都警视厅的警察。”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也略微和冲矢昴打了一个招呼。 卷发警察的眼神不自觉地移向他手中的铁锅,虽然锅盖被关着,但还是有一股美妙的食物的味道从里面飘散出来。 冲矢昴了然道:“第一次来拜访,总不能空着手来。这是我比较拿手的一道菜土豆牛肉,希望你们喜欢。” 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重复道:“第一次?” 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松田阵平就知道,幼驯染也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问题。 两个警察有穿透力的目光,一明一暗地直直投向冲矢昴。松田阵平的声音低沉有力,将一句话清清楚楚地砸在空气中。 “请问第一次来拜访的冲矢先生,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门铃的位置呢?” —————— 萩原研二所住公寓的前任主人在门上留下了一个可爱的装饰品:卡通q版的柴犬。这个小东西被装在门的正中央,猫眼的位置。 柴犬有着五官清晰的脑袋和与头相比小小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可爱又毛茸茸的挂件,但其实它黑色小巧的鼻子连接着门铃装置,用力按动一下,就会起到门铃的效果。 但因为这个小柴犬做的实在太没有违和感,第一次看的人基本都会将它误认为是一个普通的毛绒玩偶,完全找不到门铃的位置,然后只能敲门。 松田阵平也是经过萩原研二的提示才发现这其实是个门铃的开关。 虽然被幼驯染嫌弃这个东西太幼稚,但萩原研二不为所动地把这个小柴犬留了下来,没有拆除。 刑警基本一心扑在工作上,来公寓找他的人并不多。即使有陌生人需要找到他,敲门和按门铃也不会有多大的区别,萩原研二都能听得到。 所以,这个门铃基本只有松田阵平和偶尔会来看他的父母姐姐会按。 第一次来的人不知道这个设置,都会直接选择敲门。 但冲矢昴按响了门铃。 这也就是为什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会起疑心。 如果冲矢昴真的住在两人对面,就说明他是一直从猫眼的地方观察萩原研二家的门,在看到松田阵平按门铃的样子后,才意识到了门铃的正确位置 。 这个家里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偷的东西,萩原研二觉得冲矢昴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剩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在监视某个人的动向。 是与犯罪组织有关联的沙罗,还是身为刑警的他?萩原研二一时间没有头绪。 ———— 面对卷发警察暗藏锋芒的问题,冲矢昴不忙不慌地回答道:“因为我认识的人也有这样可爱的门铃。”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狗的眼睛其实连接着猫眼,按一下小狗的舌头门铃的声音就会变成不同的小狗叫声,我说的没错吧?” 粉头发的男人语调平稳,略带笑意地说道,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受到警察的怀疑而感到不满。 眨了眨眼睛,萩原研二轻快地说道:“冲矢先生说的没错,不过就我家的门铃来说,小狗舌头这一条好像不行。” “也许是坏了。”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看向房门的位置。 “小阵平,请不要想着拆我家的房门好吗?”、 萩原研二轻咳一声,企图说服十年如一日热爱拆解机械装置的幼驯染放弃脑海中的念头。 松田阵平试图为自己争取:“我可以修好。” “所以你也会修炸弹吗?” 沙罗歪头问道。 松田阵平:…… 虽然他确实以拆弹为工作和兴趣所在,但这并不说明他只会拆不会修啊。松田阵平严重怀疑沙罗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而是单纯不想让他动萩原研二家的门。 这家伙,说不定其实非常狡猾。 松田阵平怀疑地看了沙罗一眼。 沙罗十分茫然地看回去。 萩原研二没有管他们之间日常互相看不顺眼的小打小闹,表情认真地对冲矢昴道歉:“对不起冲矢先生,刚才多有冒犯,希望您能原谅。” 松田阵平也摘下墨镜说道:“我也是,抱歉。你也知道,警察就是会神经过敏。” ——纵使自己当了七年的警察,松田阵平却还是还没改掉说警察坏话的习惯。 冲矢昴微微一笑:“虽然我对警察的工作并不熟悉,但我很理解,两位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萩原先生家还有客人,我就先不打扰了。” 没有拒绝萩原研二递给他的和果子礼盒作为土豆牛肉回礼,冲矢昴放下炖锅,礼貌地向三个人告别,离开了。 …… 松田阵平看着被粉衣男人掩上的房门,狐疑地说道:“hagi,你信吗?”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之前那副相信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比松田阵平要逼真一些。 半长发的刑警摇了摇头:“他关于门铃的说法应该是真的,但是……” 他伸手摸了摸铁锅的温度,又拿起盖子看了看里面土豆牛肉的样子,挑了挑眉说道:“这锅明明已经是温的,但他依旧带着隔热手套,全程都没有摘下来。”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他不想留下指纹,还是手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又或者冲矢先生只是一名好心而且厨艺不错的邻居。” 想到什么似的,萩原研二转头问道:“小沙罗,你喜欢他吗?” 松田阵平:?! “hagi、你在说什么?” 卷发警察说了两个词却变了三个调,欲言又止——你在问你女朋友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沙罗向萩原研二摇摇头,诚实地说道:“不太喜欢。”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一转脸看到幼驯染震撼迷茫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好笑地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其实小沙罗会对凶手产生一种奇怪的好感,所以我才问 的,以防万一。” “越听越不像人类了。”松田阵平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说道。 “谢谢。” 沙罗兴高采烈地说道。 松田阵平:…… 感到无语的卷发警察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再去理会沙罗。他又一次拿开了土豆牛肉的锅盖,问萩原研二:“hagi,这个你打算怎么办,送去警视厅化验?” 萩原研二想了想,点头。 松田阵平也点点头,闻了一下锅里的味道,嘟囔道:“这个味道倒是挺好闻的。”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着他:“我把剩下的换个容器放在冰箱里,要是没有问题就给你拿过去吃。” 松田阵平看他一眼,还没说话,屋内的三人却同时听见了楼下某个方向传来的轰鸣声和尖叫声。 沙罗无动于衷,慢吞吞地看了一眼声音发出的方向,而两名警察则是一个箭步冲到窗户旁边,向下看去。 在公寓停车场的位置,几人高的火焰正在一辆汽车上熊熊燃烧。车体已经有破损的痕迹,周围远远围了几个不知所措的路人,索性在火场附近并没有任何伤员的迹象。 确定位置后,萩原研二只顾得留下一句“小沙罗,帮忙报警”,就和松田阵平一起朝着楼梯飞奔而去。 —————— 十几分钟后,警车和消防车就一起呼啸驶来,从警车下来的高壮警察诧异地认出现场附近两个熟悉的面孔。 “松田,萩原?” 被喊到姓氏的两人转头,没怎么惊讶地打了一个招呼。 “班长。” 简单部署了现场,当消防人员对着那辆车灭火的时候,伊达航走到两人面前,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萩原研二苦笑道:“我就住那栋楼。” 他指了指自己住的那栋公寓。 伊达航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全当安慰。一转脸,警察却又在人群中发现了一簇显眼的发色。 感觉有几分熟悉,伊达航又定睛看了看,奇怪道:“冲矢先生又在这里干什么?”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班长,你认识冲矢昴?” 伊达航点了点头:“他是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住在米花町二丁目,我记得是借住在工藤夫妇的家里,我听步美她们说过。” 因为伊达航曾经两次在歹徒的手里救下吉田步美,所以这个小女孩对伊达航很是崇拜,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也喜欢去他和娜塔莉的家里玩。 “住在米花町二丁目?”萩原研二重复道。 但就在沙罗回来一个月后,冲矢昴搬到了自己的对门。 是他疑心过重,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第112章 米花町日常 16 所幸爆/炸的规模不大,火情很快得到控制。 在灭火工作完成之后,警察们向车内看去,发现了一具面容损毁皮肉焦黑的尸体。 虽然衣服基本已经烧毁,但还是能隐约能看出受害者是一名女子。她坐在驾驶座位上,身体向前倒伏,脸趴在仪表盘上,双臂抵着自己的小腿。 在场的警察无不眼光老练,一眼就能看出受害者在爆/炸发生前应该已经死亡或者失去意识,所以才会没有挣扎的迹象。 坐在车内容貌不辨的尸体,松田阵平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萩原研二转到搜查一课的原因是为了寻找沙罗,但自从两年前得知沙罗的死讯后,卷发警察就知道,即使得知沙罗失踪的真相,萩原研二也不会回到爆/炸/物处理班了。 在发现沙罗其实就是五年前自己余光一瞥而过的残肢后,就算是松田阵平自己,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总是想起这件事,难以成眠。 和沙罗一向不对付的他尚且如此,萩原研二的反应可想而知。 当时半长发的警察消沉了一段时间,没有及时修剪的长头发已经过肩,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对此感到担忧的同事们没能问出什么,就连知道内情的松田阵平的关心也被他委婉拒绝。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突然有一天萩原研二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神情正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于此前的异样绝口不谈。 只有松田阵平注意到,萩原研二身上和此前唯一的区别——他眼中的那种焦急的火光熄灭了,只剩余烬。 —————— 萩原研二注意到了松田阵平的视线,然后向他从容地笑了笑,示意幼驯染不要担心。 当松田阵平狐疑地转过头去查看火情,萩原研二便松了一口气似的垂下眼睫。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但面前的场景确实让刑警回想起这几年困扰他的梦魇。 但沙罗回来了。 银发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楼上下来,悄无声息地站在萩原研二的身边。察觉到萩原研二情绪上的不对劲,对负面情绪十分敏感的咒灵疑惑地看向他。 “萩原,你怎么了?”沙罗问道。 萩原研二悄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温柔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沙罗依旧是平静淡然的表情,警察感觉到自己在细微的恐慌中变得急促的心跳也渐渐平和下来。 沙罗平静地接受了萩原研二的凝视。 “我知道这是个有点过分的要求,但小沙罗可以在这里看着我吗?” 萩原研二顿了顿,低声问道。 沙罗看了他一眼,没怎么犹豫地点头。 萩原研二却又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后悔起来。 他从不否认自己有时候会变得患得患失,稍微的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关于沙罗的事情上。但他并不想因此影响到沙罗的行为。 这是我的问题,小沙罗可没必要对此负责。萩原研二懊恼地想到,后悔刚才的一时软弱。 警察不自在地撩了撩额发,向面前的银发女子重新展开一个轻松的微笑。 “我和小沙罗开玩笑的,不要答应的这么快啦,小沙罗没必要为了我待在这种没意思的地方的。”他故作轻快的说道。 沙罗皱了皱眉。 “你要反悔吗?”她问。 萩原研二愣住了,不确定地问道:“小沙罗在说什么?” 明明是他提出这种无理又过分的要求,想让小沙罗待在他的身边——她的存在能够提醒他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沙罗望进萩原研二鸢紫色的眼睛,毫无波澜的语调夹杂着莫名 不快。 “你说过,会一直看着我。” 咒灵执拗地盯着这个用束缚把她牢牢固定住的男人,向萩原研二重新强调在这个束缚中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你会一直看着我,我也会看着你。我们之间已经定下束缚,虽然对你无效,但你不能违约。” 沙罗严肃地告诉他。 这句话里有一个关键词萩原研二并没有听懂,但这不妨碍他理解沙罗想表达的意思。 “……” 半长发的池面刑警轻轻眨了眨眼睛,把那层单薄到几乎隐形的水雾眨掉,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又释然的笑容。 明明小沙罗的情绪波动很小、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也不喜欢思考。但每一次在他想要退缩又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总是坚定不移地,用特有的直白给他信心和勇气。 “当然,我会永远遵守对小沙罗的承诺。” 在别人看不见的视线死角中,萩原研二轻轻勾起沙罗的小指,许诺道。 永远。 ———————— 因为在火光刚出现的时候出现了爆炸声,所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现场消防完毕后,就开始着手检查爆炸原因和进一步排爆。 仔细检查了现场,松田阵平告诉伊达航这场爆炸并非由炸/弹引爆。 “那是什么原因?” 伊达航收起给周边目击者做笔录的笔记本,和松田阵平一起来到被炸毁的汽车附近。警察一边观察着现场的情况,一边询问自己的同期好友。 “应该是车内浓度很高的一氧化碳遇火造成的。” 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但稚嫩的声音显然不是松田阵平发出的。 伊达航意识到这个声音是从自己的脑袋以下传来的,低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圆圆的头顶,直到他的腿部那么高。。 现场周围的警戒线外聚集起围观群众,高木涉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挤过人群,来到伊达航的面前。 看着伊达航困惑的目光,年轻的刑警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伊达大哥,刚才我来的时候遇见了毛利先生和柯南,他们非要跟着我过来看看。” 伊达航:…… 最近他总感觉在哪里都能遇上这两个人。 警察无奈地蹲下身,用厚实的手掌扶住江户川柯南的肩头,轻轻往后面拨了拨,让他离那辆烧毁的车远一些。 “爆/炸/物很危险,小孩子可不要离的太近。”伊达航叮嘱柯南说道。 在他身边,松田阵平则是弯下腰,墨镜从他的鼻梁上稍稍滑落,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 卷发警察很感兴趣地盯着江户川柯南:“小鬼,又见面了。” 江户川柯南也对这个总戴墨镜的防/爆警察印象深刻,小男孩扬起一个笑容:“松田警官好。” 松田阵平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是一氧化碳引发的爆炸?” “刚才听到有个大姐姐说爆炸的时候有看到蓝色火焰,松田警官又说没有发现炸/弹,所以我猜的。” 一氧化碳燃烧会产生蓝色的火焰,这并不是非常复杂的化学知识,大概也只有中学水平。可如果松田阵平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男孩应该才上小学一年级而已。 “现在的小学都开始学化学了吗?”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略带怀疑地问道。 江户川柯南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眼神偏移:“没有啦,是我爸爸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的,哈,哈哈。” 其实也不算说谎,这点确实是工藤新一小时候从工藤优作的书里看来的。 “在夏威夷学了拆弹技巧,你爸爸又教你一氧化碳爆炸后火焰的颜色……” 看着 江户川柯南略显紧张的神情,松田阵平缓缓挑起一个带着探究意味的笑容,继续说道:“我现在越来越想知道你是什么家庭长大的了。” “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啦。”小男孩说道,显得很无辜。 松田阵平不置可否地朝他扯了扯嘴角。 “......” “好了小阵平,别再为难小朋友了。” 刚刚检查完汽车受损部件的萩原研二走到两人身边,好笑地摇了摇头,制止好友道。 虽然萩原研二也觉得柯南这个小男孩不简单,但幼驯染的试探方法实在是直白。万一柯南单纯只是一个聪慧的小朋友,松田阵平可能会让他对警察产生错误的印象。 毕竟小阵平的气质就不像正经警察。明明有一张池面脸,却总喜欢带个墨镜穿冷色衣服,显得冷酷又凶恶,经常能吓到小孩子,有时候还会吓到案件相关的证人。 幸好小阵平不是在刑事部工作。萩原研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 在制止了幼驯染恐吓小孩的幼稚行径后,刑警把话题移向案情的方向。 “这辆车被改装过,”萩原研二示意伊达航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修车厂出身的他对于车辆的各种改装手段都非常了解,但这样的改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懂行的人这要看一眼就会紧紧皱起眉头,就像萩原研二此时的表情一样。 这不是出于兴趣爱好而进行的改装,而是纯粹的杀人手段。 “你们看这里,汽车的排气管被改过了。” 萩原研二指了指后座和前座之间的某个空隙,皱着眉头说道。 “有一部分被分到这个地方了,改装的人应该技术非常好,这辆车可以正常行驶,但在每个条件下如果原排气管关闭,这个排气管被打开……” “这辆车就会像是一个充满尾气的密闭车库。” 江户川柯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着接话道。 萩原研二略带惊讶地看他一眼:“柯南君说的完全没错,不愧是少年侦探团的小侦探。” 刑警笑眯眯地夸道。 小男孩的反应却远没有普通小孩被夸赞时的兴奋。 “……只是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啦,外国电视剧里面不是经常有人在车库里面用尾气自杀吗?”江户川柯南解释道。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那种电视剧对于柯南君来说有点早了吧?这可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分级哦。” “因为小五郎叔叔在看,所以我偶尔就会陪他一起看——”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乖巧地说道。 不等萩原研二再说什么,小侦探又转移话题一般四处张望:“啊嘞嘞,奇怪,小五郎叔叔去哪里了?” 几名刑警下意识地也向四周看了看,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位置,毛利小五郎和一个银发女子聊得正欢,丝毫没有关注到案件现场的进度。 众人:“……” 伊达航迟疑地问道:“萩原,那是沙罗小姐吗?” 他总觉得今天在案发现场碰见的熟人特别多。 松田阵平也认出了毛利小五郎,毕竟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的名号在警视厅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卷发警察听到沙罗叫了毛利小五郎一声“师父”,感到十分震惊。 他不可思议地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幼驯染:“喂,hagi,那家伙什么时候对破案开始感兴趣了?” 萩原研二诡异地沉默了。 “不是这方面的拜师。” 第113章 米花町日常 17 好在下一秒,拿着尸体的检测报告过来的高木涉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让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刑警觉得要将沙罗的兴趣爱好解释清楚,可能会花不少时间。 毕竟,他当年也是和沙罗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才摸清她全部奇怪的喜好。 ...... 工作当前,警察们的注意力从奇特的师徒关系转移到这起案件的详情上。 高木涉上下滑动着平板上的资料,详细地向伊达航等人汇报道:“受害者是注商株式会社的员工藤本惠子,27岁,未婚。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与爆炸无关。 “经过初步调查,藤本惠子不住在这附近,这辆车也并非登记在她的名下。” 听到这辆车并不是藤本惠子自己的,萩原研二对这一点感到很在意。经过改装的汽车排气管可以把尾气引向车内引起爆炸和火焰,这也很有可能是藤本惠子去世的原因。 “高木君,这辆车的车主是谁,和藤本小姐有什么关系吗?”他询问道。 高木涉翻看一眼资料,点了点头:“这辆车属于藤本小姐的同事原田绿,她和丈夫原田健次郎一起住在这栋公寓的12层。” “hagi,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松田阵平顺口询问与原田夫妇同住一栋楼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只是面熟。原田夫妇似乎并不喜欢和邻居交往,而且工作都很繁忙,我只有几个早上在公寓门口和他们打过照面。” 伊达航沉吟片刻,问高木涉:“有通知原田夫妇吗?” 高木涉点头:“他们都在上班,说是现在要马上赶回来,应该已经快到了。” 向前辈简单汇报了原田夫妻的行踪后,年轻的刑警又看了一眼已经被烧毁的汽车,不禁感叹道:“原来不是炸/弹啊,我还觉得,这个场景和我五年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 “高木警官你说的是那件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江户川柯南仰着头,好奇地问道。 好脾气的年轻刑警俯下身,对小侦探有问必答道:“就是五年前,发生在警视厅附近的那桩爆/炸案。 “我记得当时也是一辆车中发生的爆炸,有两人遇害。” 五年。 江户川柯南歪着头想了想,像是在心里计算高木涉的年龄。 “我记得高木警官今年26岁,五年前应该还是大学生吧。这桩案子有什么特别的吗,让高木警官记得这么清楚?” “没错,”高木涉回答道,“但当时我已经有了报考警校的念头,所以比较关注这方面的新闻。而且,因为爆/炸案的现场距离警视厅实在太近,所以当时社会上都在讨论这是不是一起针对警察的自杀式抗议。” “啊,说起来,还是萩原前辈让我有了当警察的念头,”年轻的警察顺势回忆道,“我在夏日祭上遇见过萩原前辈和沙罗小姐,当时前辈很快解决了一个案件,还夸我有当警察的天分。” 听到后辈提起自己的名字,萩原研二笑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柯南却注意到了半长发刑警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在高木涉提起五年前东京都警视厅爆/炸案的时候,萩原研二的表情也有片刻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被男人用微笑掩饰过去。 柯南也是知道那起案件的,他一共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三次。 第一次就是案件发生的那段时间,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着在警察眼皮底下的疑似自/杀/式/袭击,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起事件的热度骤降,随后迅速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他老爸工藤优作曾经提过,觉得这起案件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背后应该牵扯到更大的利益。 柯南第二次听到这个爆/炸案就在几周前。 当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问起他为什么要询问贝尔摩德和琴酒有没有孩子的时候,小侦探将有关于沙罗的事情告知了这位fbi探员。 然后他得到了新的信息,关于一名组织代号成员——香槟。 据赤井秀一说,香槟与这名女子有着共同名字“沙罗”,连性格也类似。 曾经在犯罪组织中卧底,代号为“莱伊”的fbi探员描述香槟的特征是琢磨不透,不通常理以及反侦察水平非常高。 她是一个性格诡异,对组织表现得忠心耿耿的女人,曾经经常和琴酒出任务,赤井秀一怀疑香槟一度接近了组织的核心网络。 然而,有关于香槟的所有情报音讯都消失在五年前,连同组织中被宣布为丧生的代号成员“苏格兰”也是如此。 赤井秀一曾经一度怀疑过香槟是否已经丧生,或是为了完成组织派遣的某项机密任务,五年间都易容成另一个人。 他顺着手里掌握的情报,一路追查到那起五年前的爆/炸案,然后能找到的信息变得非常少,似乎有关这件案子的内容在组织和日本警方中都同时被封锁。 是在和日本公安交锋的过程中,赤井秀一将蛛丝马迹穿在一起,推测出苏格兰也是一名日本公安派往组织的卧底,而且有可能隐姓埋名或者换了另一个身份生活着。 但关于香槟这五年的行踪,他却是完全没有头绪,渐渐怀疑起当年死亡的组织成员是香槟而非苏格兰。 因为在此之前和赤井秀一等fbi探员合作过,彼此知根知底,所以柯南对于赤井秀一提供的信息还是颇为信任。 这无疑让沙罗的出现在小侦探的心中变得更加可疑。 五年间都杳无音讯的组织成员香槟,突然出现自称失忆的神秘女子,一天之内就变得成熟的样貌。 她身边形迹可疑,似乎与波本存在某种暗中联系的刑警萩原研二,以及波本对于两个人迥异的态度。 这些疑点都被柯南看在眼中。 那名女子与毛利小五郎一见如故,连兴趣爱好都几乎一模一样,柯南很难不怀疑她是有意接近毛利小五郎。 毕竟,变小的高中生侦探从没有见过二十多岁的女人会喜欢小钢珠、兔女郎以及喝啤酒看赛马。 这简直是毛利小五郎生活中娱乐方式的复刻版本。 所以,沙罗仔细观察并且接近毛利小五郎一家的动机是什么,她和黑衣组织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江户川柯南紧皱眉头,看向现场附近正在和毛利小五郎交谈的沙罗,眼中满是怀疑与警惕。 —————— 被柯南担心的毛利小五郎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他正把左手攥成拳头,一下子锤在右手上,遗憾地说道:“嗨呀,沙罗小姐竟然没有去过三丁目商业街入口附近的那家店吗,那里的冰啤酒和烧酒可是一绝啊。出门右拐还可以去打几把小钢珠,胜率挺不错的。” 沙罗也非常懊恼:“这家店五年前还没有开,不然我肯定去试试。” 毛利小五郎疑惑地问道:“沙罗小姐这五年没有在东京吗?” 沙罗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的,我只有五年前的记忆。被萩原找到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这五年发生过什么了。” 这其实是刑警本人教她说的,警察叮嘱过沙罗一定不要说这五年自己在长身体,这样会暴露她非人类的特征。 萩原研二告诉她,如果有人问起来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沙罗可以用“失忆”这个万能的借口搪塞过去,那个 提问的人也多半会因为提起别人的痛处而心怀愧疚,不再追问下去。 果然,听到沙罗说自己失去了五年的记忆,毛利小五郎的神色正经了很多。 中年男人并没有直接地对沙罗道歉,或者像是自己女儿一样青涩地转移话题。 毛利小五郎只是稍微地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提出邀请:“不然改天我们一起去试试吧?沙罗小姐喊我一声师父,我沉睡的毛利小五郎也要尽到师父的责任不是吗。” “我可以和委托人约在那里见面,沙罗小姐和我一起去,这样还能让委托人请我们吃一顿饭。” 毛利小五郎熟练地向沙罗传授着自己作为一个中年私家侦探的生存之道。 他很少和女性说这些,妻子妃英里会话里话外地怼他,女儿毛利兰又看不惯他这种吊儿郎当爱占便宜的大叔作风。 刚收的二徒弟听后却用崇拜的眼光看向他。 “师父真是会省钱,我会认真学习这种精神的。” 沙罗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说好说,沙罗小姐真是上道啊,哈哈哈——”毛利小五郎喜不自禁地说道,感觉自己收这个徒弟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动声色地靠近两人想听清谈话内容的冲矢昴:…… 他及时插话道:“毛利先生,好巧,你也在这里。” 又对沙罗点头示意:“又见面了,沙罗小姐。” 毛利小五郎和这个寄住在工藤宅中的男人并不熟悉,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外加听女儿小兰提起过。 他干咳一声,悄声问沙罗道:“他叫什么来着?” 沙罗苦思冥想片刻,终于回忆起来,虽然只有一个字:“什么什么昴?” “……” “是冲矢昴。” 粉头发的男子微笑着告诉两人。 “原来是冲矢先生。”毛利小五郎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神情,打招呼道。 冲矢昴的视线在沙罗和毛利小五郎之间转了转,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听到沙罗小姐称呼毛利先生为师父,但我记得毛利先生的徒弟是波罗咖啡店的安室先生,是记错了吗?” 毛利小五郎摆摆手,不无得意地介绍道:“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沙罗。她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吸引,非要拜我为师。” 沙罗非常给面子地重重点头。 “我一定会比安室先生做的更好的。” 银发女子踌躇满志地说道。 毛利小五郎听到她的声音如此坚决,不由大笑道:“沙罗小姐还真是干劲满满啊。” 看着师徒两人积极向上的对话,冲矢昴不禁陷入沉默。 ......你们不是只是商量着要蹭饭吗?倒也不用如此热血。 不过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沙罗的表现看起来非常熟悉,直到她提到波本的名字,化名为“冲矢昴”的赤井秀一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沙罗在琴酒面前的样子吗?! 有问必答,保证自己会做的比波本更好,还绕着圈子换花样地不停夸赞对方。这些都是香槟把组织当成公司的不正常脑子常有的行为。 唯一不同的是,香槟当初的行为烦得琴酒出任务的时候手都狠了几分,同样的套路现在却让毛利小五郎受用不已。 要是香槟看到的话,绝对会嫉妒的。赤井秀一心中闪过一个微妙的想法。 前提是,沙罗不是香槟。 而fbi探员对这一点深表怀疑。 —————— 原田夫妇赶到现场后,很快便向警方确认了发现遗体的车辆就是原田绿经常开着上班的那辆车。 但此时警方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原田先 生,据我们查到的记录显示,您的卡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存在汽车零部件的购买记录,请问可以告诉我们您购买了什么吗?” 伊达航一脸严肃地问道。 原田健次郎却自从看见车内沿着尸体轮廓被画上的白线后就一脸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伊达航把他一样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对他的怀疑直线上升。 最终,原田健次郎低声承认了是自己对这辆车进行了改装,但全盘否认谋杀藤本惠子一事。 警察问他为什么要对汽车做如此危险的改装,原田健次郎却陷入沉默,不肯说话了。 汽车是属于他的私人财产,把自己的汽车改装为杀人工具与有人死在被改装的汽车里面,这两件事之间的逻辑关系并不足以让警察们将原田健次郎作为杀人嫌疑人逮捕。 他们必须要证明是原田健次郎将车内的排气管启动,才能作为决定性的证据。另外让警察感到棘手的一点是,藤本惠子是原田绿的同事,原田健次郎是不具有谋杀她的动机的。 再者,原田健次郎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据他的同事说,这两天他一直待在公司加班,晚上就住在给员工提供的睡眠舱中,没有回过家,他们公司门口的监控记录也证实了这一观点。 正当伊达航陷入沉思的时候,一直不声不响的柯南却突然开口问道: “叔叔的戒指之前是摘下来过吗?” 以小侦探的身高,他的目光高度正好能平时男人垂在裤边的左手。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户川柯南看到原田健次郎下意识猛地将手藏到背后去,试图掩饰中指上细微的擦痕。 躲闪的动作反而将原田健次郎的心虚暴露在伊达航严厉的目光之下。 刑警礼貌而坚决地说道:“原田先生,可以将您的左手伸出来吗?” 原田健次郎见躲不过,只好低着头,将自己的整个左手伸在伊达航的面前。 男人中指第二个关节附近有一道细长的红色划痕,只在指节最为突出的那部分。 凭借擦痕的形状和位置以及长度,伊达航看出造成这个伤口的很有可能是原田健次郎所带的白金婚戒上,边缘锋利的钻石装饰。 出轨或与妻子关系存在矛盾的男人一般会将婚戒摘下,这并不奇怪。但原田健次郎手上的伤痕说明他是在不久前急急忙忙地将戒指带上,甚至一时不慎,让钻石锋利的边缘伤到了其他的手指。 这一动作就发生在他得知藤本惠子被害前后,而且面对警察的询问,他还下意识地表现出了慌乱和躲闪,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伊达航朝着高木耳语几句,年轻的刑警点点头,转身去打电话了解这位经验丰富的刑警想要的信息。 挂断电话后,年轻刑警带来的消息让原田健次郎的嫌疑立刻直线上升。 “伊达大哥,原田先生公司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在案发前两个月拍到了藤本惠子的身影,录像中受害者与原田先生的关系非常亲密。 见原田健次郎还有否认的意图,高木涉紧跟着补充了藤本惠子好友的证词:“我们也联系到了藤本小姐的朋友,据她证实,原田先生和本案受害者存在婚外情的关系。” 伊达航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原田健次郎确实有谋害藤本惠子的理由,很有可能是藤本惠子威胁要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告诉原田绿,而原田健次郎不愿让妻子知道真相。 不过,原田健次郎不在场证明的问题尚未被解决。 “萩原,你能再检查一下这辆汽车,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吗?”伊达航问道。 几秒种后才响起萩原研二慢了半拍的回答。 松田阵平看着幼驯染微微走神的样子,沿着 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不久前给他们送土豆炖肉的可疑邻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沙罗和毛利小五郎的对话中。 萩原研二担心地看向那个方向。 种种迹象告诉他,冲矢昴的目的应该是在沙罗而非他的身上,这让萩原研二感到非常担忧,生怕沙罗被他伤害,或是间接套出什么不能往外说的信息。 比如她不是人类这一点。 松田阵平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hagi,你在这边和班长处理这起案子,那家伙我去看着。” 萩原研二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些犹豫。 他知道松田阵平虽然是警备部的,但其实一直对查案很有兴趣,在业余时间还和佐藤美和子一起调查过几起案子,最后都成功破获了。 有时候萩原研二怀疑,之所以佐藤美和子能够容忍松田阵平的毒舌到今天,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查案能力不错。 虽然对他人情绪的解读不如萩原研二那么敏锐,但松田阵平还是能看出幼驯染在想什么的。 “别在意,hagi。反正这起案子跟炸/弹也没什么关系,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干的,再说,我也挺在意那个粉头发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道。 闻言,萩原研二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吧,那就谢谢小阵平了。” “别客气。” 卷发警察随意地拍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肩部,转身向着那三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走去。 —————— 沙罗等人站在现场比较靠外围的地方,靠近小区的绿化带,毛利小五郎和冲矢昴站在沙罗的对面。 两个男人是背对着松田阵平的方向,只有从沙罗的方向才能看见卷发警察正朝着这边走来。 咒灵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蜻蜓点水一样掠过,就像是没有看见松田阵平一样,直直向他背后看去。 那是伊达航和萩原研二以及原田夫妇所在的位置,但沙罗此时的神情与平时看向萩原研二的时候有所不同。 她直勾勾地看向现场的方向,眼神趋于呆滞。 这是又见鬼了还是在单纯走神?松田阵平狐疑地想道。 不过他也懒得揣摩这个非人类的诡异生物。眼下还有让他更感兴趣,或者说更怀疑的人存在。 不知道是对沙罗的目光感到好奇,还是通过某种方式察觉到了松田阵平的靠近,冲矢昴敏锐地向他这边转过头来。 他微笑着打招呼道:“松田警官,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松田阵平随意地耸了耸肩:“没什么事,只不过这桩案子不涉及到爆/炸,凶杀不是我的专长,所以只好过来和你们聊聊天,等他们破案了。” 半真半假地说道,他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冲矢昴不动声色地回答:“只是随便聊聊,沙罗小姐和萩原刑事的爱情故事很动人呢。” 松田阵平不置可否:“没想到冲矢先生还是个向往浪漫的人。” 其实卷发警察心中想的是,他就知道这个眯眯眼的家伙不怀好意,肯定是冲着萩原或者沙罗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还有,他在夏天却穿着高领的短袖衬衫这一点也很可疑。 在此之前,松田阵平从来都不知道这种衣服是存在的,露着胳膊捂住脖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松田阵平对所谓的时尚穿搭一向嗤之以鼻。他的幼驯染在高中大学时期买的衣服花里胡哨,卷发警察只是保持着不理解但无所谓的态度。 而冲矢昴身上这件衬衫的设计简直是没用又多余,让他十分怀疑,这衣服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遮掩脖子上明显的伤疤。 但冲矢昴 说话并不受影响,松田阵平想到。 难不成这家伙是个女的,高领衣服是为了掩饰她没有喉结的事实? 看了一眼冲矢昴结识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松田阵平一阵恶寒,在心里排除了这种可能。 另一边,冲矢昴注意到了松田阵平在他脖子附近打量的目光。 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继续自然地接着松田阵平的话往下说道: “让松田刑事见笑了,我并不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只不过沙罗小姐的经历太过特别,而萩原刑事在五年间一直寻找沙罗小姐的坚持也令我十分感动。” 松田阵平抬了抬眉毛:“是沙罗和你说的?” 他是不太相信沙罗会说出这么正经的答案。 实际上,过来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沙罗把自己不是人类、还拼了一具身体复活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他就借口沙罗的精神有问题然后直接把人领走。 毕竟这也是事实,不算说谎。 但他夹杂着些许私人恩怨的想法并没有实现的机会。 冲矢昴解释道:“是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告诉我的,我之前住在工藤家的宅子里,和阿笠博士住的很近,萩原刑事家的门铃就是阿笠博士的发明,所以我才会比较了解。” 松田阵平倒是没想到他会把这一点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那你怎么放着工藤的宅子不住,跑来这个公寓?”他问道。 “我目前是在读的研究生。最近期末周,这处公寓距离我的学校比较近,所以我在这里暂住,方便往返图书馆。” 冲矢昴微笑着,滴水不漏地回答。 松田阵平暂时没有找到话里明显的漏洞,但直觉一直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有问题。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协调。卷发警察狐疑地想道。 第114章 米花町日常 18 在闲聊中,松田阵平还向毛利小五郎问起了有关江户川柯南的事情。从侦探那里,松田阵平了解到江户川柯南是半年前左右被父母寄养在毛利家。 当松田阵平提起江户川柯南对于案子的热衷和表现出的惊人聪慧时,毛利小五郎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小鬼只是特别喜欢福尔摩斯,所以爱装侦探,还经常和工藤家的小子混在一起,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要是干扰到你们工作了,不用留情,直接扔出去就行。” 松田阵平仔细观察了毛利小五郎的表情,并没有发现任何说谎或隐瞒的迹象。 也就是说,毛利小五郎并不觉得江户川柯南比起普通小孩来有什么问题。 “工藤家的小子,指的是工藤新一吗?”卷发警察问道。 松田阵平对工藤新一这个姓氏也算是熟悉。 作为高中生侦探活跃在报纸和电视新闻中的工藤新一,从某一天开始,突然不再出现在任何媒体上,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见踪影,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松田阵平不止一次听到曾与小侦探共事的警察对此表示担忧。 但工藤新一的父母并没有向警视厅报案,也没有其他线索表明这位年少成名的高中生侦探是遇害了,所以这件事最后也没有上升到案件的地步。 媒体上关于工藤新一去向的话题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不过…… 松田阵平突然想到,工藤新一失踪的时间点,似乎正好就是江户川柯南出现在毛利小五郎身边的时间节点。 他还想再问下去,一直安静地听着二人对话的冲矢昴却打断了他。 “松田警官好像对柯南很感兴趣呢。”冲矢昂笑道。 松田阵平神色平淡地说道:“大概是因为我很少见到这么与众不同的小男孩。” 顿了顿,卷发警察反问道:“冲矢先生和柯南的关系也很好,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冲矢昴眼睛上的白光一闪而过:“当然。” 松田阵平并不信他的话,敷衍地点头道:“那不就结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冲矢昴绝对不是普通人。这个粉头发男人从身材到对话的技巧,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有奇怪的违和感。 现在松田阵平总算是明白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和刑事部一些老练刑警说话的方式很像,都是在不想回答或者不想透露真实想法的地方用别人的说辞来掩盖真实情况。 又总是能在松田阵平即将问到某些信息的时候及时打断,将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向无足轻重的方向。 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松田阵平在心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身上能有什么谜团呢,果然还是高中生侦探一夜之间的彻底失踪更耐人寻味吧。 卷发警察若有所思地想道。 但这和沙罗又有什么关系呢? —————— 看出冲矢昴的圆滑本性之后,松田阵平就知道,如果这个男人不想透露其他信息,自己再聊下去估计也是白费时间。 于是卷发警察干脆地客套几句,借口和沙罗有事要说,把银发女子叫到一边,远离了冲矢昴两人的视线。 “你认识他?”松田阵平问道。 沙罗好不容易从案发现场的方向收回视线,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谁?” “冲矢昴。你以前认识他吗?” 沙罗苦思冥想片刻,摇了摇头。 松田阵平怀疑地看向她:“是没有见过,还是失忆了不记得?” 说完,他自己先回过味来。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没道理,两 个选项之间根本就没有区别。 卷发警察刚想换个问法,以免被沙罗嘲笑,却听到她说: “我不知道。” 松田阵平发觉她话中有话,追问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他,但我应该见过他。” “应该?” 沙罗诚实地回答道:“他的身上有我以前做的标记,我的咒力有限,只有非常重要的人才会打上这种东西。而且这个标记的效力很强,到现在我都能产生微弱的感知。” “重要的人?”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现场。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等警察已经准备带原山夫妇回警视厅做进一步询问。 莫名其妙地,松田阵平低下声音问道:“hagi身上有吗?” 沙罗摇头。 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后悔。 沙罗会用非自然力量标记重要的人,但hagi的身上没有,这个冲矢昴的身上却被打上标记,这其中的关系岂不是耐人寻味。 卷发警察还以为冲矢昴特意找上沙罗,是因为这个男人与五年前爆/炸案背后的大型犯罪有关。 要是知道是情感方面的,还是个修罗场,他早就找个理由跑了。 虽然一天天和宫本由美混在一起,但松田阵平果然还是不想知道自己好友这方面的八卦,尤其是在萩原研二可能也不知道的前提下。 “……” 沙罗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卷发男人纠结的表情。 咒灵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人类的心理,困惑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没有标记你。” 松田阵平见鬼似地抬起头,甚至防备性地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她。 半晌,他情真意切地说道:“谢谢。” 松田阵平完全不想和这个诡异生物有任何除了萩原研二以外的联系。 沙罗赞许地看着他:“你知道就好,不用谢。我不会标记我打得过的人。” 松田阵平潜意识里的胜负欲先是让他打量一番沙罗的细胳膊细腿,然后卷发警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面前站着的人形生物似乎有诡异的特异功能,还真的不能以体型为标准去衡量她的战力。 等等,重要的人…… “你说的重要的人,是什么方面的?” 松田阵平意识到沙罗的思维根本不应该用常理理解,于是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我会标记对我造成威胁的人类,或者是令我感到恐惧的。” 沙罗尚且算是耐心地回答道。 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答案表明刚才沙罗在内涵他弱,但得知朋友的感情依旧牢固还是让卷发警察莫名欣慰。 随后,卷发警察意识到了什么,皱眉缓缓看向沙罗。 “那个男人会让你感到恐惧?” 但就连沙罗自己也不清楚这件事。 这个世界没有咒术师和咒灵之说,能让她感到恐惧的一般是和禅院甚尔长相相似的人,要不就是神似五条悟的人,但因为六眼的特征实在明显,所以后者还没有发生过。 冲矢昴的五官与这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相似的大概也就只有性别。 沙罗并不害怕他。 “我也不知道,看他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觉。” 咒灵困惑地说道,想不明白为什么五六年前的自己会给这个男人打上警示性的标记。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问道:“一般会让你感到恐惧的人,有什么特征吗?还是伤害过你?” 说到后者的时候,卷发警察的眉头微微皱起。 就松田阵平本人而言,他确实看沙罗不顺眼。但即使不愿承认,沙罗也勉强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而且作为一名警察而言,有人受到伤害本身就需要他出手干预。 沙罗摇头,直言道:“普通人都很弱,伤不到我。” 若有若无地,咒灵炫耀似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松田阵平:…… 再担心她一次,我就直接申请调到总务部去坐办公室。一向闲不住的防/爆警察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发誓。 毫不避讳地“啧”了一声,松田阵平不耐地重新问道:“所以是有某种特征?性格上的还是外貌上的。” 这一次,沙罗给出了详细到令他感到惊讶的描述。 “绿眼睛黑头发,身材壮硕,嘴角有一道疤。或者白头发戴眼罩,眼睛像个奇怪的地球仪。” 松田阵平:? 后面那是个什么东西? 而且这个特征还真是详细得很有指向性。卷发警察心中狐疑地想到。 正待再问下去,毛利小五郎走了过来,江户川柯南正一脸无奈但习以为常地被他拎在手里。 “萩原刑事和伊达刑事已经回警视厅了,松田刑事不过去吗?”他问道。 松田阵平回过头,语气变得更正式和尊敬:“我今天轮休,毛利先生。” 半年前,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以及伊达航回警校看望了鬼冢八藏,他们警校时期的教官。 从他的口中,三人了解到自己听说过的射击天才警察前辈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知道人的某一方面很强后,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其他方面也很强,尤其是两者之间有联系的时候。 因此,虽然在报纸上看到照片的时候松田阵平总觉得毛利小五郎是真的睡着了,不过他还是暂且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奇怪的推理姿势而已。 听到松田阵平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回警局,毛利小五郎顺势提到:“这样啊,沙罗小姐要来我的侦探事务所看看,顺便在楼下的咖啡店吃个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其实只是想让松田阵平来一起分担吃午餐的开销。 对于曾经的警校传说,现在的名侦探,松田阵平难免有些好奇,于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冲矢先生一起来吗?”他问道。 毛利小五郎摸了摸下巴:“我问问他。” —————— 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安室透在布置波罗咖啡店当季新品的展示牌。 展示牌被悬挂在透明玻璃上,挡住了外面的事物,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向这边走来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 当看见毛利小五郎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柯南的时候,安室透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门上的铃铛又响了第二次,一个穿着高领短袖的粉发男人笑眯眯地走进来,安室透盯着他,脸色黑了黑。 第三声门铃响起。 安室透措手不及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好在这一次并非他一个人惊讶,卷发警察也震惊地看向安室透。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对视一秒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全当不认识彼此。 松田阵平进了店门之后,安室透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等看清了那位女性标志性的银发绿眸后,金发服务生沉默了。 是他最近在和诸伏景光调查的可疑人物,沙罗。 安室透:…… 毛利小五郎,柯南,假研究生赤井秀一,他的警校同期松田阵平,还有犯罪组织的关联人员沙罗。 这个咖啡店里到底混入了什么诡异的组合。 第115章 米花町日常 19 波罗咖啡店位于毛利侦探事务所正下方,临街的部分用整片整片没有遮光性的玻璃窗代替墙壁。 午后的阳光落在简约大方的桌椅装潢上,敞亮惬意。 店内还有一位客人,在最里面靠墙的那一桌安静地喝咖啡,背对着门口正在摆弄着手机。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摊着几张卷子,以及另一杯半融化的甜品,似乎同伴刚走不久。 毛利小五郎一行五个人在一张宽敞的六人方桌周围落座,松田阵平的旁边坐着沙罗,对面则是冲矢昴。江户川柯南坐在毛利小五郎和冲矢昴的中间。 就坐后,毛利小五郎左右打量片刻,随口问道:“怎么没看到小梓小姐?” 安室透把几份菜单分别递给两边的人,微笑着回答道:“她今天请假了,店里只有我一个人。” “小梓姐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江户川柯南关切地问道。 安室透歪了歪头:“不是的,她说自己家里有点事情,所以今天咖啡厅就交给我了。” “看起来小梓小姐很信任我的能力呢。”他俯下身,眉眼弯弯地和柯南开玩笑道。 麦色皮肤、金发灰眸的帅哥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五官舒朗,谈笑自如。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副开朗又好脾气的样子。 ...... 只有松田阵平默不作声,但瞳孔巨震。 看到笑容阳光、态度温柔可亲的警校同期,卷发警察心里不禁一阵恶寒:几年不见,zero怎么变成这种奇怪的性格了。 而且…… 松田阵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波罗咖啡店。 这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正对着他们这桌。整个咖啡厅一览无余,能看出这里再没有第二个服务生了。 所以是zero做饭? ……能吃吗? 怀着对昔日老同学厨艺的半信半疑,松田阵平勉强地从餐谱上点了一份牛角包和一杯咖啡。 牛角包总不可能是现做的吧,卷发警察心想道。 “你要什么?” 他把菜单推给沙罗,语气中的熟稔和随意让安室透的眼皮跳了跳。 沙罗摇头:“我不饿。” 松田阵平看她一眼:“hagi说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刚才还发短信让我给你搞点吃的。” 他嫌麻烦,所以干脆接受了毛利小五郎的邀请,和沙罗一起到他们楼下的咖啡店吃点什么,没想到见到了一个……他应该不认识的人。 “这里的三明治很好吃,是安室大哥哥自己的发明哦。” 江户川柯南敏锐地发觉了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一边观察,一边建议道。 松田阵平怀疑地看了安室透一眼,得到了一个意味不明的亲切微笑。 这个笑容不仅让卷发警察头皮发麻,强忍着才没有下意识地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还误伤到了一旁紧盯着安室透不放的沙罗。 因为安室透是站在她的附近,所以咒灵努力伸直了身子,试图在昔日同事“不怀好意”的目光下,保护无辜的松田阵平。 被她瞪视的安室透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这证实了金发公安的一个猜测:沙罗和松田阵平也认识,而且两人应该比较熟悉。 无论心中经过了几番揣测,金发服务生还是笑容如常地将所有东西都迅速上齐,包括松田阵平的牛角包和咖啡,毛利小五郎的意面,柯南的蛋糕果汁以及冲矢昴的咖啡。 最后端上的,是他刚刚做好的三明治。 安室透将三明治放在松田阵平面前,这是他经过江户川柯南的推荐后下的单。 松田阵平看着那盘三明治犹豫片刻,用手推到沙罗面前。 “你先吃吧。”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先让这个非人类生物试试好了,卷发警察略有心虚地想。 他实在对降谷零的厨艺没有信心,而且反正还在警视厅加班的萩原研二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沙罗无所谓地看了看面前的那盘三明治,伸手拿出一个放到嘴边。 刚要咬下去,咒灵就听见那个熟悉的清朗声音问道:“请问这位是谁呢?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安室透的视线明明白白地落在松田阵平的身上。 松田好像很照顾她的样子——目睹了松田阵平将三明治推到她的面前,并看着沙罗咬下第一口的举动后,安室透凝重地想道。 一开始是萩原,现在连松田也扯进来了。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松田阵平不知道安室透现在是在执行什么卧底任务,刚准备按照应对陌生市民的标准回答安室透,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松田刑事是东京都警视厅的警察,似乎是属于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我说的对吧?”冲矢昴随口说道。 虽然很短很快,但观察力不错的松田阵平还是在安室透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瞬间的皱眉。 他们两个认识?松田阵平暗自思付道。 一条人物关系之间的线在卷发警察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冲矢昴有很大可能是冲着沙罗来的,而他与降谷零又相互认识...... 那 本站网站:et 第116章 米花町日常 20 松田阵平本来是想送沙罗回去的,不过临时接到一个电话,爆/炸物处理班那边有事要找他过去。 于是卷发警察把要带给萩原研二的三明治交给沙罗,在离萩原研二公寓很近的一处电车站和她分开走了。 因为夜间出来过很多次,这一次就算没有萩原研二身上咒力的追踪感应,沙罗也能自己找到公寓的方位。 她单手拎着三明治平静地走在路上,因为飘扬的银发和明显的混血特征而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萩原研二的公寓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夜晚从不锁门,里面树木灌木丛生。每到晚上,黑黢黢的阴影里有时会有流浪汉在里面席地而睡,让沙罗感到很亲切,因此她总是从这个公园穿行而过。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即使是白天,沙罗也像装有自动巡回系统一样沿着公园的路线回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有光线的时间进入这个公园,虽然在全黑的情况下沙罗的视野不会受影响,但公园冷清无人和热闹非凡的两种状态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公园的中间是一大片空地,建有沙堆、儿童城堡和秋千等供小孩子玩乐的娱乐设施。 在中央这片地的周围还有不少木质的长椅,供人歇息或者是观赏风景。 休息日的下午,带着小孩子出来玩的家庭和约会的情侣居多,身上散发出爱意和快乐。好在咒灵的抵抗力现在强了不少,面对如此庞大丰富的正面情绪也不会感到有负担。 她好奇地看着那些小孩子跑向他们的父母。 就沙罗自己而言,真正意义上的诞生后她第一个看见的人类就是禅院甚尔的妻儿,然后就被强悍的天与咒缚砍了个七零八落。 所以她其实是有点害怕小孩子的——说不定他们就有一个浑身肌肉,绿色眼睛的父亲在附近虎视眈眈。 沙罗把自己的目光从小孩子的身上移开,心虚地眨了眨眼。 她现在不杀人,应该也不会被充满保护欲的家长盯上吧。咒灵心想到。 就在她收回视线的途中,咒灵的目光扫过公园的一处角落,有一个穿着和当下季节不太符合的怪人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衣,被肌肉撑出弧度,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男人在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有一半的脸部特征都被帽檐挡住。 有几个小孩子想跑去他附近的秋千玩耍,都被自己的父母阻止了。他们不太信任地看了这个男人一会儿,嘱咐自己的孩子最好还是去其他地方玩。 这也使他的身边成为了公园中唯一一个基本没有小孩子的空间。 沙罗放心地又看了看。 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特征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从她的兜里响起。 沙罗用的是触屏手机,但常用的功能只有查看时间、打电话和发送信息这三个,手机铃声自然也是默认的那种,从来没有更改过。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对屏幕上的那串号码毫无印象。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有眼熟的电话号码,除了有名字备注的萩原研二,其他的陌生号码咒灵也照接不误。 “你好。”沙罗接起电话,平静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音乐声,然后被挂断了。 “……” 沙罗面无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什么感想地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坐在角落里的男子也正好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两双绿色的眼睛隔空交汇。 咒灵木愣愣地盯着他。 暗绿色狭长的眼睛,黑色顺直的短发,薄唇边的疤痕,透着肃杀气息但十分年轻的面孔。 禅、院、甚……尔? 不,长相有微妙的不一样,再说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咒术师,禅院甚尔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但这个男人的特征实在是太像了。让沙罗不禁自我怀疑,难道其实是自己印象中的禅院甚尔的模样出错了? 本能的恐惧把沙罗定在原地,她像是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拿不准注意是要殊死一搏,还是立刻逃走。 青绿色的眼睛逐渐变得透明,里面逐渐蓄积起龙卷风一样的杀意。 像人的部分完全消失了,咒灵的本能涌上心头,沙罗又能感受到对人类的厌恶和杀意,以及对周围温暖情感的极其不耐。 她在调动咒力,把来构建人类情感的那一部分咒力,也重新抽出来当做战斗的筹码。 这都取决于这个男人在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嘴角有疤的男人的冰冷眼神和咒灵的目光有瞬间的交汇,然后漫不经心地错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沙罗僵硬了不到半秒的时间,拔腿就跑,不忘一路消除自己的咒力残秽,以免被这个男人所追踪。 …… 萩原研二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他将车停在楼下,目光从现场警戒线上一扫而过,落在自己家的窗户上。 没有开灯。 这并不稀奇,沙罗的视力非常好,在一片漆黑中也能准确看清物体的形状和方位。这也是萩原研二发现的沙罗诸多非人类特征之一。 刑警锁好车门,上楼。 进门开灯之后,萩原研二发现沙罗就坐在沙发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见萩原研二进门,她的目光以闪电般的速度移向他,上下打量。 “怎么了,小沙罗?” 萩原研二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你没事吧?” 沙罗没有回答,声音紧绷地反问他。 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地摇头,关切地看向沙罗。 还没等他问出详情,沙罗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刑警镇在原地。 “以后我睡你的房间。” 萩原研二:?! 刑警先是花了几秒钟,确认这不是自己加班之后脑力消耗过度产生的幻觉,然后试探性地问道: “小沙罗不喜欢现在的房间,想和我换?” 他当然知道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句话很有可能是另外更暧昧的意思,但说出这句话的可是小沙罗啊?! 她连自己是女性的认知都没搞明白,怎么可能一步跨越到这个话题上。 所以大概还是因为不喜欢现在的房间吧,萩原研二有几分慌乱地想到。 沙罗却摇了摇头。 “我要保护你。”咒灵说。 萩原研二缓缓皱起眉头,重复道:“保护?” 在刑警的记忆中,沙罗对他说过几次保护。真正采取行动则是两人在吉木家的古堡阁楼上遇到危险的那一次。 那时候他们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所以这次…… “小沙罗,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刑警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然后走到沙罗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并凝视着银发女子,关切地问道。 萩原研二从来没见过沙罗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这让他感到非常担心。 “我看见了长得很像禅院甚尔的人。”沙罗低声告诉萩原研二,“他很危险,但应该一般不会伤害人类。万一他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她青绿色的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无情又冷漠的神色,仿佛从人类社会抽离。就像萩原研二最初几次遇见她时那样。 细细思索一番沙罗的话,刑警的喉咙紧了紧。 沙罗说这个人很危险,又说他不会伤害人类。 “他对咒灵,对你有威胁,对吗,小沙罗。”萩原研二确认道。 沙罗点头,神色依旧紧张。 “长得很像,也许并非同一个人。” 萩原研二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同时安慰着沙罗。 他知道沙罗的自我认知来源于一本漫画,也相信沙罗就是她所说的“咒灵”。 萩原研二前一夜花了两个小时简单过了一遍这部漫画的剧情,其中并没有对她现在所提到的“禅院甚尔”的详细描述。 但“禅院”这个姓氏作为咒术师世家之一,萩原研二还是有些印象。 如果真的还有其他人物来到这个世界,而且还是咒术师,沙罗的处境就危险了。 但她又说并不是完全的相似…… 沉思半晌,萩原研二问道:“小沙罗,这个男人和禅院甚尔之间有什么共同的特征吗?” 沙罗把上午告诉松田阵平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萩原研二。 绿眼睛黑头发,身材壮硕,嘴角有一道疤。 身材壮硕? 突然联想到在警视厅的食堂中沙罗最初看到伊达航时的躲闪,萩原研二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这些还有人知道吗?或者说,小沙罗是不是很害怕有这些特征的人,而且表现的很明显?” 沙罗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看她还在皱眉,萩原研二坐在她身边,安慰道:“我觉得小沙罗看到的应该不是禅院甚尔。” 而是来试探沙罗反应的人。 萩原研二又听沙罗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描述一遍,刑警的工作就是拨开迷雾一般的表象探寻内核本质,他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那个人可能是在通过沙罗的表现来测试,她是否与其他面容下的形态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这个人一定是非常了解沙罗的习惯,所以应该是和她接触过比较久的时间。 细节都相似,但沙罗却说具体面容不同,很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尽力还原了漫画中禅院甚尔的特征,但还是因为漫画与现实有区别的关系,没能完整地复制禅院甚尔的长相。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也知道沙罗的咒灵身份,或者说至少知道沙罗很害怕禅院甚尔这个漫画人物。 出于对萩原研二的信任,沙罗在刑警的安抚的话语下完全平静下来。 咒灵周身包裹着两人形成护盾的咒力也被她吸收回体内,青绿色的眼睛中重新有了一些属于人类的温度。 “我知道了。”她平静地宣布道,然后罕见地出现了少许思考和犹豫的神情。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询问地看向她。 “如果你不和我睡在一起,也要带上这个。” 咒灵白皙修长的手掌一开一合,她曾经送给萩原研二的那种晶体赫然躺在手心上,只不过比起前一次要稍微小了一些。 “这是我的咒力结晶,可以保护你。” 萩原研二听到沙罗用淡然的语气说道。 他想起了那部漫画的设定,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对人类有着天然的厌恶与杀意。 没有一个咒灵会有保护人类的念头,他们的咒力全部用在杀害和凌/虐人类上面。 可萩原研二唯一认识的咒灵,做出的举动却和这个设定相悖。她愿意用自己的咒力结晶,以削弱自己的力量为代价,从咒术师的手里保护一个人类。 萩原研二看着沙罗理所当然的表情,喉咙中像是塞满了什么东西。 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对沙罗造成的影响。 可这并非他所希望的。 萩原研二希望沙罗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不会危害社会,为人类社会所容,因为她看起来是真心的喜欢人类社会中的一些行为和发明。 但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沙罗有一天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存几率换取萩原研二的安全。 …… 我是不是做错了? 萩原研二沉默地想到。 第117章 米花町日常 21 沙罗好奇地看着萩原研二。 在咒灵的预想中,萩原研二应该非常高兴地接过她的咒力结晶,然后说一些“小沙罗送给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之类,大叔说出来会显得油腻但萩原研二说出来就显得刚刚好的话。 沙罗已经准备好学习他这一次的用词并且活学活用了。 但男人没有动。 沙罗迷惑地看过去,发现萩原研二在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而且并没有接过她手掌上面的咒力结晶。 “你在想什么?” 知道自己大概想不明白,所以沙□□脆直接问道。反正每一次萩原研二都会直接回答她。 但这一次,沙罗没有得到准确的回复,因为就连半长发的刑警自己也茫然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最开始,萩原研二是希望防止沙罗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也希望让这个轻飘飘且事不关己地将一起自杀悲剧随意提及的女孩子,能够意识到人类的死亡和爱意的重量。 可当沙罗真的将她自己的咒力结晶分给他的时候,萩原研二却感到了一阵沉重的慌张。 如果是以前的沙罗,绝不会为了一个人类的生命削弱自己的力量。在这个没有咒术师的世界上,她将是毫无破绽、无坚不摧的存在。 现在…… 萩原研二成了她的弱点。 萩原研二从没有比现在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沙罗的爱意,但也从没有感到如此恐慌过。 在最初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固定沙罗的绳索时,他也有过类似的感情,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了多么沉重的责任,心中又感动又恐惧。 但这一次是不同的。 心脏的下坠感不是因为自己被赋予的信任和情感,而是源于沙罗对待她自己的方式。 “小沙罗,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慢慢地,刑警将沙罗摊开的手掌合上,让那块白灰色的咒力结晶被重新攥在她的掌心。他知道在这样的姿势下,沙罗可以重新把力量吸收回到体内。 咒灵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想要?可这不是银行卡。” 除了三番两次送出又被退回的银行卡以外,萩原研二很少拒绝沙罗。又一样给出的东西被退回来,咒灵难得地感受到一丝挫败。 被一双似乎有点委屈的青绿色眼睛盯着,萩原研二窒了窒,良久,叹了一口气。 他坐在沙罗身边。 说来好笑,刑警搬来这栋公寓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但沙发的使用次数却是少得不行。沙罗搬来这里不过一个月,在上面度过的时间已经比萩原研二几年间积累的时长还多了。 而且她看起来很喜欢这个沙发,萩原研二微笑着想到。 他的手掌还是牢牢包裹着沙罗的手,而咒灵从不会拒绝人类温暖的触碰,她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安静下来注视着萩原研二。 刑警长着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鸢紫色的虹膜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萩原研二在经常是笑着的。笑容是拉近人际关系的好方法,再加上他有一张池面脸,说话也温柔圆滑,更让人心生好感。 他也擅长在沙罗面前装出一幅笑容,直到有一次,沙罗指出有时他笑着却有与表情不符的悲伤情绪,这过于复杂,会让她感到困惑。 在这之后,萩原研二就很注意地会在沙罗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这样也好,因为有时候他并不是真心想露出笑容。 比如现在。 “小沙罗送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很喜欢。”萩原研二字斟句酌地说道。 “但有一些东西,是我必须要拒绝的。比如银行卡和咒力结晶。” “我希望小沙罗能够 答应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位置。我可以保护自己,但小沙罗也必须保护好自己。” 看到沙罗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萩原研二又补充道:“就当是为了不让我难过,好吗?” 沙罗点了点头,她向来非常好说话,尤其是面对萩原研二的请求。 但咒灵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这个人类:“我的再生能力很强,不会死。” 萩原研二安静地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但小沙罗会感到疼痛,不是吗?” 他还记得沙罗骑自行车摔倒后腿上深深浅浅的伤口,那时萩原研二才知道,沙罗并非没有痛意,只是对这种感觉不敏感。 沙罗点头:“但我不会死。” 她强调道。 “如果仅仅是感到难过,我也不会死,那为什么沙罗不想让我难过呢?”萩原研二反问道。 他通常是不会如此咄咄逼人的,只是这个问题,萩原研二知道自己必须和沙罗说清楚。 沙罗被问住了。 的确,按照咒灵的生存法则,生存往往是第一位的,其次是咒力。但萩原研二的心情既不会影响沙罗的性命,他的负面情绪甚至还有微弱的增强咒灵力量的效果。 有什么比性命和力量更重要呢? 完全不喜欢思考的她下意识地看向萩原研二,希望他能替自己回答。 “小沙罗希望我自问自答吗,还真是狡猾呢。” 萩原研二这么说着,却没有丝毫不耐的声音,对沙罗的不通事理无奈而纵容。 “因为小沙罗喜欢我,就像我也爱着小沙罗一样。不希望他受伤,不希望他难过,这些都是人类会对所爱之人的情感。” 深深看向沙罗的眼底,萩原研二重新微笑起来,把沙罗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感摆在眼前。 “……” 沙罗呆愣地看向他。 萩原研二眼中的笑意愈深。 “我怎么可能有这么恶心的情感。” 良久沉默后,咒灵不可置信地说道,表情无比震惊,难以接受。 萩原研二:…… 恋爱是需要新鲜感没错,但他总觉得小沙罗的反应……每次都过于新奇了。刑警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发尾,心里那点怅然散了个干净。 他算是发现了,作为声称喜欢负面情感的咒灵,沙罗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萩原研二几乎没有见她恐惧或伤心过。反倒是他自己因为想得多且细,所以总会感到忧虑,有时甚至踌躇不前。 看了看咒灵一副拒绝的表情,萩原研二顺着她的思路,说道:“小沙罗说的没错,你不想让我难过,还愿意分出自己的力量保护我,都和爱情无关。” 他半是戏谑地说道,天性中恶趣味的一面偶尔占了上风。 沙罗一点异样也没听出来,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咒灵每一次都觉得萩原研二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几乎是盲目地相信,但这一次,她决定自欺欺人。 “所以我不能和你睡吗?”沙罗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萩原研二轻松的笑意僵在唇角。 小沙罗怎么还想着这回事呢? 刑警试图向她解释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说法显然已经不仅仅是表面含义了。结果刑警眼睁睁地看着女友脸上的神情从迷惑变成了恍然大悟。 沙罗自信地说道:“放心,我明白。跟在大叔身后的时间里我也了解过不少网站。” 萩原研二:?! 好吧,从这句话里的信息来看,刑警好像知道沙罗特殊的爱好和性格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了。 刑警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了沙罗几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 说道:“小沙罗,我们是恋人,恋人间的亲密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他们之间是对彼此许下过永远的诺言的,沙罗把这看做对自己的束缚,是萩原研二在用爱意作为交换,束缚咒灵杀人的本性。而萩原研二则把这看做是彼此相伴一生的承诺。 经过了五年,萩原研二早就忘记当年自己是为了什么具体原因才犹豫着,一直都不敢向沙罗表白。 那时的他还在畏惧着看似一帆风顺的美好未来,但现在萩原研二只想尽快确定关系,尽可能地和沙罗相处更多的时间。 但这并不代表萩原研二想要□□关系上的突飞猛进。 沙罗看起来在这方面并不在意,萩原研二只好操着两个人的心,小心翼翼地推进两个人的关系。 都是沙罗对他太纵容了,萩原研二无奈地想到,脸上却不禁浮现出了笑意。 …… 沙罗一如既往地没有读懂面前这个人类的表情。 人类的表情都很丰富,她只擅长分辨情绪的种类,对于辨认表情则是十分苦手,更别提萩原研二本身就喜欢把其他的表情揉进一个微笑里,这使得沙罗的鉴别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咒灵叹了一口气:“萩原,你又在想什么?” 想不清楚,还不如直接问。 萩原研二又靠近了一些,微微低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触碰在一起,却又还隔着微不可见的距离。 “我在想,小沙罗会允许我现在吻你吗?” 他用一只手捧起沙罗的脸颊,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低声地问道。 沙罗平淡地点点头,没什么迟疑,反应远不如咒力结晶被萩原研二放回自己手里时候的大。 萩原研二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现在已经知道沙罗对自己的心意,虽然因为过于“恶心”而被沙罗本人百般否认。 他现在在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警察谨慎地观察着沙罗的面部特征,非常严肃地问她:“小沙罗,在我吻你的时候,能不能保持现在这张脸?” 想了各种可能性,萩原研二还是觉得这一点最有可能。因为气氛太好了,所以他实在怀疑沙罗会不会做出什么离奇的举动。 这是他的初吻,要是亲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的脸,下面还是身材姣好有致穿着连衣裙的女性躯体,就像之前在街边咖啡厅沙罗变化而成的那样,萩原研二怀疑自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对接吻产生心理阴影。 第118章 米花町日常 22 怀着不只一丝紧张,萩原研二缓缓俯下身,同时他半托着沙罗脸颊的右手不自觉地蹭了蹭那块光洁的皮肤。 随着和沙罗的眼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萩原研二发现自己从没有如此清晰地看见过那双青绿色眼睛中的空茫。 如果早点以这种距离观察这双眼睛,他也许能够早些发现沙罗非人类的事实。因为这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与人类的情感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比起人类,这更像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天真纯粹,危险致命。 警察发现随着自己的靠近,沙罗的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 萩原研二不确定这是因为沙罗在害羞,还是单纯只是她被自己的气息影响,所以想眨眨眼睛。不过思来想去,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后者又实在不合气氛,索性不再去想。 他知道沙罗一直在看着他。 面对两人的第一次亲吻,银发女子青绿色的眼睛并不存在什么激动的神情。她只是在男人靠近的时候也向前抬了抬头,让自己的脸颊更加紧紧贴合在萩原研二的手心里。 如果是几年前,萩原研二也许还会胡思乱想,认为在亲吻时沙罗的无动于衷是因为她并不喜欢他。 现在萩原研二倒是看开了。 爱并不只有一种定义的方式,也从不只有一种表现形式。 喜爱负面情绪的沙罗愿意一直在他身边,在每个噩梦出现的凌晨主动拥抱安抚他,已经有十足的说服力。 咒灵的世界观和人类的不相容,她所作的种种也并非出于人类思维,所以她并不觉得这是对萩原研二的爱意。 但从人类的思维去解读她的种种行为,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萩原研二知道,沙罗爱他。 窗外是一片沉沉夜色,偶尔传来树冠上的不知名鸟鸣,高楼屋内是充盈着昏黄的暖光,银发和半长的黑发逐渐靠拢在一起,唇齿间发出轻微的响动。 良久,萩原研二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沙罗的唇角。 不管是用嘴唇或是手指去感受,这里都像一块微凉又柔软的玉石,警察微微出神地想着。 “原来小沙罗的睫毛是灰色的。” 他轻柔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是专属于情人之间的低声窃语。 准确地说,沙罗的睫毛是银灰色的,比她的眉毛颜色要淡一点,而比她的银发要深上很多。因为沙罗眼睛的颜色太亮了,萩原研二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睫毛也是如此罕见的颜色。 像是被这种静谧无声的气氛感染了一样,沙罗好像陷入了沉思的状态,没有回答。 萩原研二也不再说话了。 他们之间很少有种堪称浪漫的氛围,因为刑警繁忙的工作和沙罗神出鬼没的作息,一个月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 被留在唇边的凉意很快消散,萩原研二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沙罗的额头,轻笑着问道: “可以再来一次吗,小沙罗?” 沙罗平静地点头。 咒灵知道亲吻是人类之间表达亲密的动作,所以她很乐意答应萩原研二的请求。 就她自己而言,沙罗很喜欢萩原研二的触碰,身体部位倒是无所谓。倒是萩原研二看起来比之前都要紧张和喜悦。 这么多复杂的情感杂糅在一起,沙罗本来是看不懂的,但她从萩原研二散发的气息上明白,他现在很高兴。 这就够了。 她想让他一直这么高兴。 但在萩原研二的唇即将碰到她的时候,沙罗却叫了一声:“萩原。” 半长发的警察一愣,退开了些,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了小沙罗,想休息了吗?” 他刚想放开捧住沙罗的手,却被她一把按住了。 咒灵对他说:“挑个你喜欢的。” 她的语气很认真,话里的意思却让萩原研二摸不着头脑。看了半天,警察才发现沙罗的睫毛正在变化。 火红,深黑,淡粉,蔚蓝,绛紫,浅棕,荧光绿…… 沙罗的眼睫毛正在以每两秒一个的速度更换颜色,像是个会变色的圣诞彩灯一样。 萩原研二:…… 在和女友第一次接吻后的第三分钟,他回忆起了童年和姐姐一起玩电脑上的换装游戏的经历。 浪漫氛围一去不复返了,警察悔恨地想到。 他无奈地说道:“原来的颜色就很好,小沙罗……” 七彩变换的睫毛颜色倒是恢复如初了,萩原研二的下半句话却还是迟迟说不出来。 他想说“小沙罗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这句话本来是用以表述无关容貌的爱意,但萩原研二直觉不适用于他们之间。 要是小沙罗突然变成其他人的样子,尤其是萩原研二也认识的那些人,无论是谁,都是会给萩原研二带来严重心理创伤的体验。 起码他不用担心小沙罗变成松田阵平或者降谷零的脸,萩原研二苦中作乐地想着,随即使劲晃了晃头,试图把那些可怕的想象都甩出脑海。 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用手指摩挲着沙罗的脸颊。 最终,警察还是低声地说道:“无论小沙罗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本身。” ——所以,不要再和他玩眼睫毛换装大赛了。 ———————— 在萩原研二从浴室出来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他看见沙罗还坐在沙发上,眼神直视前方却没有焦点,好像正在发呆。 这是咒灵除了钓鱼小钢珠和听赛马以外最大的兴趣,萩原研二当然不会干涉,虽然他觉得这大概是个习惯而非爱好。 不过这次,警察却静静看了一会儿她,然后出声道:“小沙罗。” 当沙罗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萩原研二向她犹豫地微笑了一下:“今天在现场,小沙罗对原田夫妇有什么感觉吗?” 沙罗眨了眨眼,告诉他:“那三个人都很好。” “……三个?” 但这起凶案的嫌疑人就只有原田夫妇两人。 银发女子平静地点点头:“还有在车里的那个。” 萩原研二心下一动,并不是因为沙罗谈及被害人尸体时漠然的语气,而是因为她的话。 车里的人是被害者藤本惠子,而本案的嫌疑人是原田夫妇两人。沙罗会对凶手有好感,而这次她给出的人数是三个人。 这恰巧印证了萩原研二的一个猜测。 原田先生有用于汽车改造零件的购买记录,他高中在修车店打工的经历也让他具备将普通的汽车改造成杀人武器的能力。 藤本惠子是他的情人,也是原田夫人的同事,她的账户中有一笔支出,被查清是汇给原田先生的,而这笔钱款在此之后正好就被原田用于汽车零件的购买。 据原田夫人说,藤本惠子在上个月曾经借过她的车,三天后才归还,这也是这辆汽车离开原田夫人的唯一几天。 种种现象都表明,原田先生和藤本惠子之前在合谋杀害原田夫人,并且计划已经实施到最后的阶段。 但最后的死者却是藤本惠子。 汽车被用作凶器的排气管开关是和副驾驶的加热坐垫相连的,充满车厢的一氧化碳会在逐渐加热的温度下被引/爆,这就是停车场发生爆炸的原理。 警察在原田先生的手机里找到了能控制加热系统的手机软件,上面的时间正好位于爆/炸发生时间之前不久。 种种迹象表明,原田先生就是杀害藤本惠子的凶手,他们想谋害原田夫人,却阴差阳错害了自己。 但萩原研二却对着这个结论不怎么认同,因为其中还有太多疑点存在。 藤本惠子的手机不在她的身上,一向开车去公司的原田夫人在前一天的同事聚会后直接在公司休息,同样参加了那场同事聚会的藤本惠子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原田夫妇的公寓楼下,原田夫人的车中。 这桩案子中有三名凶手。 原田先生和藤本惠子合谋杀害原田夫人,原田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于是准备了反击,让丈夫启动他自己与情妇构建的杀人系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情人。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萩原研二沉默地想道。 不管经过多少案件,不管当了多久的刑警,萩原研二依旧会为这样的人伦悲剧发出叹息。 他理智上知道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并不小。 实际上,事实刚好相反。 有人遇害,他或她的枕边人往往是受到警察怀疑的第一嫌疑人。 萩原研二的目光不由得瞟到了沙罗的身上。 咒灵会明白吗?人类的爱和恨如此相近,深刻的爱有时会转化成刻骨的恨意,凶手是亲人朋友甚至父母子女的几率往往高于随机作案。 从她的角度一想,萩原研二也觉得人类很复杂了。 他这么想着,就也这么问了。 没想到,沙罗却用一种堪称轻松的语气说:“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人类那些过于扭曲黑暗的念头和无穷的难填,哪里会有咒灵的存在。这些满溢的杀意和恶意,才是沙罗最熟悉的东西,也是最让她怡然自得的环境。 萩原研二无言地看着她。 咒灵的外表与人类无异,行为举止也越来越趋近于普通人。她甚至有了一个人类的恋人,和他许下相互陪伴的诺言,生出了类似于爱意的情感。 但萩原研二意识到,沙罗永远不可能成为什么从黑暗中开出的花。 他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她永远不会对人类极致的恶意感到失望和伤心,而只会对此感到纯粹的喜悦。 这个女孩本身就是由恶念做成的,那是她的生命而非土壤。 第119章 米花町日常 23 放学路上,三名女高中生并排走着。 关于考试和放假的话题告一段落后,铃木园子和毛利兰聊起她们两人都有在看的一部漫画。 “小兰,你看这一期的漫画了吗,剧情发展得出乎预料的快啊。” “这一卷我还不敢看诶,因为害怕看到喜欢的角色死掉。” 毛利兰回答道,想起那本买回来之后就被塞进抽屉里的漫画,有一点矛盾的心情。她既想知道剧情发展,又害怕自己不希望的情况发生,因此一直犹豫着没有看。 三名帝丹高中的同班同学并肩走着,毛利兰走在中间的位置,其他两人走在她的左右两边。 听到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两人的对话,世良真纯把包甩在肩后,好奇地探头问道:“总听你们说起,到底是什么样的漫画啊?” “啊,世良妹妹你也有兴趣吗?”铃木园子嘿嘿笑了一声,很乐意为她解答。 “是最近很火的奇幻战斗类型的漫画啦,世界观很新奇,设定上人类的负面情感会产生诅咒,而人类中有咒术师的存在……” 刚介绍了不到一半,铃木园子的兴致上来,打算绕到世良真纯身边,继续和她探讨这部漫画的精彩所在,再介绍漫画中几个很帅气的角色。 探头看了一眼世良真纯,铃木园子却狐疑地眯起眼睛,略带不爽地说道:“世良妹妹,你有没有在听啊。” 刚要讲到精彩之处诶。 没想到,世良真纯身手矫健地跨到她和毛利兰中间,而且反客为主,一把捂住了铃木园子的嘴。 “唔——” 女高中生侦探捂得并不是很紧,铃木园子没有感到难受,只是很疑惑地看向毛利兰。 毛利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说话,却发现世良真纯正在神情凝重地盯着街对面的一个身影。 意识到什么,铃木园子也安静下来,和毛利兰一起略带不解地转过头。 跟随着世良真纯的视线,她们看到了一个行踪鬼祟、打扮可疑的男人。 在三十度左右的炎热气温下,那个男人带着一顶宽檐的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正躲在一家店的海报外面,鬼鬼祟祟地透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 想到好友高中生侦探的名号,又因为父亲本身就是从事私家侦探工作的,毛利兰对于这副打扮的可疑男子有着很高的警惕性,看到此情此景绷紧了神经。 铃木园子直接把女高中生侦探捂在她的嘴上的手扒开,故作严肃的神情透出几分兴奋,问道: “世良妹妹,你是看出他有什么问题了吗?这个可疑的男人是罪犯?还是说他正准备犯罪?” 世良真纯沉默片刻,摇头。 “不,更糟。他是我哥。” 女高中生侦探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对自己亲哥在路上做出这样可疑又显眼的举动感到有些羞耻和十分的难以理解。 世良真纯对两位还没缓过神来的好友比了个手势,然后穿过马路,蹑手蹑脚地靠近男人,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吉哥?” 常年在室内呆着缺乏锻炼的羽田秀吉,差点被自己妹妹的这一巴掌打到地上去。他惊魂未定地揉了揉被拍痛的地方,回头惊讶地叫道: “真纯,你怎么在这儿?” 世良真纯举了举手里拎着的背包:“我刚放学。” 说着,少女向身后的两位好友介绍道:“这是我哥,羽田秀吉,我一般管他叫吉哥。” 不是可疑人员就好,毛利兰松了一口气,向好友的兄长问好。 铃木园子目露好奇地看了看羽田秀吉:“这就是世良妹妹的二哥吗,话说你们家的姓氏可真是多 啊。” 羽田秀吉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却又觉得用这幅打扮和妹妹的朋友说话不太妥当。 片刻后,世良真纯无语地看到自己的二哥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如既往显得有几分邋遢的胡茬,以及朝不同方向乱翘的后脑头发。 就他这样子,配上那副圆溜溜的小墨镜,比刚才的打扮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显得更奇怪。 羽田秀吉挠了挠头,悄声告诉妹妹:“我没带眼镜出来,摘了墨镜看不清楚。” 世良真纯:…… “所以说吉哥你为什么要这么穿啊。”女高中生面露复杂地看着羽田秀吉的穿着,问道。 她这个二哥,明明打扮一下也很帅,偏偏总是衣服邋里邋遢的样子,胡子拉碴,穿着随意。就这样还能找到女朋友,也真是幸运。 世良真纯直觉,羽田秀吉的这幅打扮可能和他的女友有关,这个人成天把“由美宝贝”挂在嘴上,听得她是直起鸡皮疙瘩。 果不其然,羽田秀吉颓然地弓起身体,向自己的妹妹倾诉道:“由美宝贝最近和一个同事走的超级近,由此我去接她下班,听到他们聊得都是一部我没看过的漫画。” “因为想要和由美宝贝多一点话题,所以我才想到漫画店里面看看的。” 这理由倒是充分,可是…… 女高中生三人不约而同地问道:“那你/吉哥为什么穿成这样?” 羽田秀吉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来过一次,看到店里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不太好意思进去。所以想着掩饰一下自己,别让我这种28岁的大叔这么显眼。” 世良真纯、铃木园子和毛利兰:…… 你这样不是更现眼吗,人家说不定会报警好吧。 看着面前三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年轻女孩们,羽田秀吉突然振作起来。他抬起头,面露希冀地看向世良真纯: “真纯,你陪吉哥进去看看好不好?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定对漫画店很了解吧?” 因为对漫画其实并不了解,世良真纯刚想拒绝,铃木园子却一把揽过世良真纯和毛利兰,自信地说道:“好啊,就让我们三个当世良妹妹的哥哥的漫画向导吧。” 世良真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无奈地向自己哥哥耸耸肩。 “好吧,既然园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陪你进去看看好了。” 四个人走进漫画店的时候,店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有个客人正拉着店员说些什么,看见有人进来,不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世良真纯等人也没有太在意,四处打量着店里的环境。 铃木园子拍拍羽田秀吉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是找哪一部漫画?” 有些苦恼地揪了揪脑后的乱发,羽田秀吉也悄声回答:“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应该是有个叫禅院的家伙,还有各种我听不太懂的词,好像是咒灵、咒力之类的。” 因为只是在宫本由美和她的同事口中听说过,所以羽田秀吉并不知道这几个发音拼写对应的汉字是什么。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对视一眼。 这不正是她们之前还在讨论的《咒x回战》吗。 铃木园子兴奋地拉起世良真纯:“好巧,我们也刚好想给世良妹妹推荐这部漫画呢。” 两名女高中生轻车熟路地把两人带到一处漫画架前面,却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背影非常眼熟。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毛利兰三人对她是多么熟悉,而是因为这个女子本身有着一头非常特别的银发散落在背后。 “啊,是沙罗小姐吗?” 随着少女的声音落下,银发女子慢慢转过身来,正是沙罗本人。 毛利兰敏锐地意识到沙罗的表 情有点不对,担心地问道:“沙罗小姐,你还好吗?” 沙罗表情阴沉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发现喜欢的……角色死掉了而已。”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显然不是她口中的“没什么”。 铃木园子了然:“原来沙罗小姐也看这部漫画,就是这样的啦,我喜欢的角色也死了好几个,有个我很喜欢的让我哭了好久呢。” 毛利兰安慰地拍了拍铃木园子。 那时候铃木园子眼睛红红地约她出来,毛利兰在家庭餐厅里听铃木园子痛骂了作者半个小时,期间还遇上了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 结局是她们刚要走的时候,家庭餐厅里就发生了一起命案,最后是铃木园子在沉睡的状态下完成了全部的推理。 少女醒来后沾沾自喜,自诩有很高的侦探天赋,也就把之前的伤心事忘之脑后了。 看着面前三人的互动,赤井兄妹迷惑地对视一眼——感觉好像世界上就只有他们没看过整部漫画一样。 羽田秀吉悄悄问自己的妹妹:“真纯,这位小姐是谁啊,应该不是你们的同学吧,我看她没有穿校服……” “她叫沙罗,是兰君父亲的弟子,目前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打工,有时候也接一些灵媒的工作。”世良真纯告诉他。 “而且她的实际年龄比我们大很多啦,应该和你差不多的样子。” 羽田秀吉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沙罗。他还以为这个女孩子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也有可能和自己妹妹一般大,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同龄人。 长得很显年轻啊。 抱着学习目的前来漫画店的羽田秀吉试图加入几个女孩子的对话: “那个......请问有哪位可以给我简单讲讲这部漫画的内容吗?” “是咒灵们殊死反抗乖戾残暴的六眼,牺牲了很多,和诅咒师合作后终于成功封印他的故事。” 沙罗面无表情地抢先回答道,语气笃定。 铃木园子:…… 毛利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总是说这部漫画的设定新颖,原来主角是反正义阵营。” 眼看着世良真纯就要恍然大悟地接受了沙罗的说法,铃木园子赶紧澄清道:“不是啦,主角是五条悟等咒术师,咒灵和诅咒师是反派角色!” 少女难以言喻地看了沙罗一眼,心说哪里有人看漫画全程带入反派视角的啊。 毛利兰则是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沙罗小姐喜欢但死去的角色是?” 沙罗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漏瑚大人。” 两名女高中生同时露出了呆滞的豆豆眼。 漏瑚……大人? 另一旁,沙罗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异常,略带忧伤地继续说道:“而且这家店里面居然没有漏瑚大人的手办或者海报。” “可恶,明明漏瑚大人这么帅气,性格又好。” 和她平时没有波澜的语气相比,这句话属实是情真意切的夸赞。 ……帅气? 知晓内情的女高中生两人同时回忆起漏瑚这个咒灵的长相。 咒灵没有性别,但用人类相比的话,漏瑚更靠近老年男性的形象。眼皮垂落,皮肤松弛,身高大概一米四左右。 它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中幻化而成,头部形似火山头,上面是棕色,脸部和躯干都是发青的灰白色。脸上只有一只和嘴一样宽的眼睛。 女高中生难以言喻地和自己的幼驯染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是沙罗小姐的审美有问题吗? 明明萩原刑事的长相非常帅气俊朗,为什么对漫画中的角色审美如此独特呢? 第120章 米花町日常 24 “实在要论的话,我觉得那几个咒灵里面花御更帅气欸。” 沉默几秒,铃木园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花御是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特级咒灵,身材魁梧高大,有两米多高,浑身肌肉上散布着形状不规则的花纹。 虽然这位咒灵的眼睛是由两根树枝构成,手指和脚趾都乌黑尖锐,但还是比只有一只眼睛且身材矮小的漏瑚更符合人类的审美。 看到世良兄妹迷惑的目光,毛利兰贴心地用手机搜索了漏瑚和花御的图片,让他们知道这两个咒灵的相貌。 端详片刻,世良真纯十分中肯地评价道:“说实话,半斤八两。” “是吗,我倒是也很喜欢漏瑚,从咒灵的角度来看,他可是很伟大的。沙罗小姐,你说对吧?” 声音是一个男人发出的,但并非羽田秀吉。 后排的书架后面转出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刚才的话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三个女高中生看到这个人后吃了一惊,立刻认出了他。 “幌京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毛利兰问道。 和自己的老师在漫画店里遇到,女高中生总感觉有点不自在。 幌京一树看出了她们的心虚,感到很有趣,笑着宽慰道:“别担心,你们之前小测的成绩都很好,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是很支持你们的课余娱乐的。” 铃木园子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兴奋道:“原来老师也看咒力x战的吗?” 幌京一树点点头:“之前有一位朋友和我提到过两面宿傩,我很好奇长着四条胳膊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他并非以幌京一树的身份听见这个名字的,那时他还是代号为“苏格兰”的组织成员,正在和香槟、波本以及莱伊出任务。 在海妖之歌任务中,香槟提起过这个名字。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当然第一时间在各个渠道上试图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信息,结果却一无所获。 直到不久前,沙罗对降谷零说出了“束缚”这个词语,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网络上再次查询了这个名词,跳出来的却是一部热门漫画。就连几年前香槟口中的四条胳膊的两面宿傩,也赫然出现在这部漫画当中。 关于他们为什么没能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找到来处…… 不经意的目光从沙罗的身上划过,在引起注意前又迅速收回,男人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过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五六年前? 毛利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但这部漫画是四年前才开始连载的。” 所以怎么可能有人五年前就知道两面宿傩的名字和特征呢,除非是已经构思好角色的原作者。 “原来是这样,那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幌京一树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修改了自己的说法,然后将目光移向站在世良真纯身边的男人:“请问,这位是?” “我是世良真纯的哥哥,羽田秀吉。家妹在学校承蒙您的关照。” 羽田秀吉向前一步,准备和幌京一树握手,但又发现这位老师的怀中还抱着两本漫画,似乎不是很方便的样子。 幌京一树不经意地挪了挪抱着漫画那一边的手臂。 瞥到漫画封面上的图案,羽田秀吉感兴趣地问道:“幌京老师喜欢将棋吗?” “是的,我对将棋是有些兴趣,但平时看的并不是很多。之前日本将棋七冠王最后两场胜出的比赛,我倒是全都看完了。” “说起来,世良哥哥你的名字好像和那位太阁名人有点像啊……”幌京一树若有所思地说道,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位夺得了日本七场将棋比赛的冠军的名 字。 羽田秀吉意识到自己还带着可疑的圆墨镜,也没有刮胡子,穿着也与太阁名人参加比赛和采访时的形象相差甚远。幌京一树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没有认出自己。 不过他不是那种喜欢收到别人赞誉的张扬性子,看幌京一树没有认出来,羽田秀吉也就笑笑作罢,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这位年轻的将棋七冠王不知道的是,面前的这位看起来普通的高中老师,实际上早在听到羽田秀吉的声音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在听到羽田秀吉就是世良真纯的哥哥的时候,化名为幌京一树的诸伏景光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心中的震惊。 赤井秀一同为世良真纯的哥哥,也就是说,赤井秀一和羽田秀吉之间存在着亲属关系,而且很有可能是亲兄弟。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前,他和降谷零两人以为赤井秀一是和他们一样被国家机构派遣进入组织进行卧底。但这一情报的出现,却让诸伏景光重新评估起了赤井秀一加入组织卧底的目的。 这几年,公安警察一直在全日本乃至世界搜寻有关于朗姆和组织的情报,逐渐摸索到17年前的羽田浩司案。 17年前,身为四冠王的天才将棋手羽田浩司前往美国参加比赛,却在比赛前夜在房间中身亡,房间里凌乱不堪疑似遭到攻击,死因不明。 在同一家酒店的同一时间,警察还发现了阿曼达·休斯的尸体,这位与羽田浩司有私交的美国资本家同样死因不明,没有抓到凶手,目前嫌疑最大的凶手人选普遍被认为是她雇佣的保镖。 当诸伏景光将这些消息传递给远在日本的降谷零后,金发公安通过情报搜集,终于把这起案子与朗姆联系在一起。 羽田浩司的案子被称为朗姆最大的失误。 羽田秀吉……羽田浩司。 诸伏景光佩戴的黑框平光眼镜上,白芒一闪而过。 看来,赤井家族与组织的联系远比他们现在知道的要复杂,这又是否意味着赤井秀一比他们掌握着更多的情报?公安警察默默思付道。 直到一声属于小男孩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小兰姐姐?” “啊,真的,是小兰姐姐耶,而且园子姐姐、世良姐姐和沙罗姐姐都在这里。”这是一个小女孩欢快的声音。 少年侦探团的五个小孩子俨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几人后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毛利兰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向几个小孩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问道:“柯南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江户川柯南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路过,想进来看看有没有假面超人的手办……”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露出了无语的目光,灰原哀嗤笑一声,直接毫不留情地揭了小侦探的底。 “是柯南看小兰姐姐你们和一个可疑男人一起进漫画店里,所以跟过来了。” 内在成熟理智的小女孩无语地看了一眼脸颊微红的名侦探,心说这个醋缸,真是没救了。 吉田步美也看着柯南,不解地说道:“柯南总是很喜欢和大姐姐们一起玩呢。” “不是啦,步美,你瞎说什么。”江户川柯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毛利兰的表情,赶紧摇头。 “哦?原来这就是少年侦探团吗?” 幌京一树俯身下去,语气温和亲切地打招呼道:“你们好,我是帝丹高中的老师幌京一树。” “老师你听说过我们吗?”步美很是兴奋地问道,元太和光彦也是一脸期待。 “当然,不过除了之前见过的柯南君,老师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在少年侦探团自报家门的时候,幌京一树始终温和地笑着,时不时加以符合,却在看向 灰原哀的同时,眼中划过一抹幽深的色彩。 茶发女孩敏感地捕捉到幌京一树的视线。自从姐姐失踪她逃出组织之后,灰原哀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弦高高吊起,此时又被这道来自于幌京一树的目光拨动,发出了警戒的嗡鸣声。 小女孩浑身微不可见地颤抖一下,迅速用元太较宽的身躯遮挡自己。 江户川柯南和幌京一树同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幌京一树微微一愣,然后收敛了自己眼中的打量,重新微笑道:“灰原同学,抱歉。今天老师带错眼镜了,所以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吓到你了吗?” 灰原哀仔细地观察片刻他的神情,摇了摇头。 不过她仍旧觉得这个人绝非善类,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博士还在家里等我们吃饭,好啦,我们先去博士那里吧。” 元太有点不情愿地说道:“既然来了漫画店,看看假面超人的手办再走也来的及啊。” 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对视一眼,小侦探向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里有一个可疑的香槟,幌京一树这个男人也可能有问题,保护这些小孩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不管几个小孩有什么借口,灰原哀打定主意要回去。她知道这几个小孩子一贯是吃软不吃硬,于是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可我很饿了,很难受,已经有点头晕了哦。” 从中气十足到脚下发飘,小女孩只用了一秒就开始打晃,证实自己的“头晕”所言非虚。 吉田步美连忙扶住她,担心地让灰原哀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小岛元太有点疑惑地嘟囔着:“刚才不是还很有力气吗?” 不过他也没有再反对,而圆谷光彦更是十分担心地在另一边扶住灰原哀。 眼看着几个小孩子就要走,毛利兰放心不下,于是提出:“要不我送你们去阿笠博士家吧?” 她刚要抱起看似虚弱无力的灰原哀,却和少年侦探团一起,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掌拦下了。 沙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平静地说道:“你们不能走。” 灰原哀、江户川柯南和幌京一树都是一愣。 江户川柯南跑到她面前,抬起头问道:“为什么呢,沙罗姐姐你看,灰原不舒服欸。” 沙罗缓缓皱起眉头,咒灵在缓慢地思考该怎么办。 另一边,灰原哀却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体:“没事,我好了。” 柯南:…… ? 灰原哀向流露出诧异神情的朋友摇摇头。 如果面前的女人真的是赤井秀一告诉柯南的那个人,那么装可怜这一招是绝对没有用的,曾经同样为组织工作的灰原哀心里清楚。 代号香槟的组织成员,和波本一样,都是彻彻底底的疯子。 毫无同理心。 甚至香槟比波本更甚,波本还懂得伪装自己,而香槟则是把自己人格的障碍毫不掩饰地摊开给所有人看,对什么都毫不在乎。 茶发小女孩警惕地看着沙罗,试探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走呢?” 沙罗说:“警察说的。” 所有人:? 羽田秀吉不明所以地重复道:“警察?” 沙罗点头,解释道:“我刚才报警,警察说的。” 幌京一树抓住了关键点:“沙罗小姐为什么要报警?” “哦,因为书店的储物间那边有一具尸体。” 沙罗平静地说道,指了指书店最深处的那一间半掩着的小门。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里面像是为了验证沙罗所言非虚一样,骤然传出一声惨叫。 漫画店的店长狼狈地打开门跑了出来,因为过度的惊 吓而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向他们喊道:“快,报、报警,里面有——” 沙罗十分平静地接上他的话:“尸体,我知道,已经报警了。” 咒灵自认为十分体贴,没想到店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他记得这个银发女子。 不久前她来找过他,目的是询问店里有没有《咒x回战》中咒灵漏瑚或者花御的手办。 店长思索片刻,回答说储物间里应该还有特级咒灵集体的海报,不过需要拜托店员或者自己找一找,听到这个答复后,这个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离开了。 一直没有看见她,店长还以为她没有兴趣,所以没去储物间而是直接离开了。 不过...... 店长回忆片刻,惊恐地问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沙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艰难地做了简单的减法,不确定地说:“半个小时?” 店长:…… 所以你就眼看着我店里有具尸体躺在储物间,半个小时过去,除了报警什么也没做? 比如告诉身为店长的我,我的店里有具尸体?! 第121章 米花町日常 25 “哇,是伊达警官!” 当伊达航出现的时候,吉田步美兴高采烈地说道。 伊达航和小女孩打过招呼后,看向围在书店储物间门外的一群人,感到有些棘手。 他认识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比如女高中生三人组、少年侦探团以及沙罗。但那个黑框眼镜的男人以及站在世良真纯身边的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伊达航此前并没有见过。 带黑框眼镜、被其他人称为老师的男人向伊达航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帝丹高中的数学老师,名叫幌京一树,业余时间对推理有点兴趣。 一个女高中生侦探,五个小孩子组成的少年侦探团,一个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弟子,还有一个对推理有兴趣的高中老师。 面前的十一个人中竟然有八个侦探,米花町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方……伊达航无言以对地想道。 叹了一口气,伊达航对沙罗说道:“萩原一会儿也会过来。” 现在伊达航和萩原研二搭档的时间比较多,这起案子也是如此。只不过萩原研二已经结案的上一起案子还有一些资料需要结尾,所以他让伊达航先去现场,自己随后就到。 伊达航知道报案人是沙罗,所以对萩原研二不急不慌的态度感到有些诧异。 “你不怕她害怕吗?” 伊达航忍不住问道。 萩原研二顿了顿,十分委婉地回答:“小沙罗应该不会害怕尸体。” 说实话,她这次能选择报警,就已经让萩原研二感到极其惊喜了。 伊达航:…… 好吧,要不是萩原研二的提醒,他都差点忘了沙罗是一起连环分尸案的目击证人。 伊达航看了沙罗一眼,心里觉得沙罗作为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未免过于淡定了一些。不过,联想起她可能是反社会人格这一特征,这样平淡的表现也就合理了很多。 刑警放心地点点头,来到痕检人员身边一起查看现场。 沙罗站在原地没有动。 刚走神了不到两分钟,幌京一树却来到她身边,搭话道:“沙罗小姐胆子很大。” 沙罗平静地接受了男人意义不明的赞美:“谢谢。” 幌京一树看她一眼,微笑着问道:“沙罗小姐之前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吗?” 沙罗问:“哪方面?” “和尸体有关的。” 这句话明面上可以被解读为幌京一树在询问沙罗之前是否有在太平间或殡仪馆工作,但实际上是诸伏景光在试探沙罗。 实际上,他也并没有过于遮掩自己试探的意图。 思索片刻,沙罗笃定地回答:“我之前的工作和尸体关系不是很大,不过倒有个同事,很喜欢收藏人体。” 诸伏景光:…… 乔装成高中老师的卧底警察几乎在瞬间就反应过来,沙罗口中的前同事已经说的是zero。 她这句话已经间接地向诸伏景光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至少是承认自己曾为组织效力。 但沙罗是否是香槟这一点,却是不明朗的。 降谷零曾两次分别提取了沙罗的指纹以及dna,一次是借着她在他的手机上录入电话号码的机会,一次是直接把她在波罗咖啡馆使用的餐具和纸巾拿去化验。 于是,公安警察们得到了一个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消息: 沙罗和香槟的指纹相符,但dna完全不匹配。 指纹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出现在香槟和沙罗身上的这种可能性,即使是在同卵双胞胎上也几乎不可能实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匹配的基因样本说明沙罗和香槟之间并无联系。但凭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感 觉和对香槟的印象,这两个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这种脱离现实、有一瞬间怀疑世界的科学性的经历,也只有在发现沙罗五年前提到的那部漫画是在四年前才刚刚发行时出现过。 但也可以解释为沙罗与漫画作者相熟,从他那里得知了漫画的初版设定。 同样的,指纹相同的情况也确实有可能存在,只不过概率是百亿分之一。 发生在沙罗和香槟身上的事情都有着看似合理,但发生几率极小的可能性,这让诸伏景光恍惚间竟然认真考虑起了非自然因素的影响。 毕竟,沙罗是媒体争相报道的神秘灵媒,诸伏景光在帝丹高中旧校舍中也体验过沙罗的通灵瞬间。 那看起来很真。 最后,两名公安警察不得已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萩原研二。 他是目前与沙罗表现得最亲近的人,据说两人从五年前起就相识,现在更是天天住在一起。 如果是萩原的话,应该会知道沙罗的真实身份吧。正这么想着,诸伏景光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磁性声音冷不丁从身边传来: “在聊什么?” 萩原研二用轻快的语气说着,自然地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 “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和沙罗小姐闲聊而已。”幌京一树轻描淡写地说道。 “……” 萩原研二可疑地顿了顿。 他当然知道幌京一树没有恶意,不然沙罗现在就不是这么平淡的反应了。而且他并不是在担心幌京一树对沙罗不利——实话话,情况刚好相反。 幌京一树接着说道:“我听说,萩原刑事在五年之前就认识沙罗小姐了?” 五年前? 这是沙罗失踪的时间点,而不是他们相识的时间点。 萩原研二仔细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番,这个人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此前只见过一两面,但萩原研二总觉得自己和他非常熟悉。 这个男人的气质,很像他的一个朋友,不过这一点在此之前并不明显。直到今天,这种熟悉的感觉又突然强烈了起来。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对幌京一树提出的问题不置可否,反问道:“幌京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幌京一树的笑意加深了一些:“也许吧,不过,我倒是觉得沙罗小姐似曾相识呢,也许我和她以前在哪里见过吧。” 萩原研二眨眨眼:“你见过小沙罗?” 幌京一树点头:“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救过自己的命的那种亲切。 闻言,萩原研二回眼看向沙罗,眼含询问。 银发女人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站在旁边的伊达航欲言又止:…… 他刚才看见萩原研二过来,想过来和他同步案件信息,不过见他在和幌京一树以及沙罗说话就站在一边,没有打扰几人。 没想到让他听见了……这么一段奇怪的对话。 不过关于这个新上任的高中教师……伊达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幌京一树。 他和萩原研二有同样的感觉,觉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 ——————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本来就是刑事部里推理能力比较强的刑警,更别提现场还有好几个侦探的帮忙,案件破获的速度非常快。 死者是店里的副店长,而凶手则是当天值班的另一名店员。杀人动机是副店长发现店员一直在挪用收银柜中的钱款,并威胁说要告诉店长开除店员。 凶手见几名客人一人一句像是聊天一样,就把自己精心策划的整个犯案过程完整地拼凑起来,不由得惊恐地问道:“你们都是便衣警察?” 女高中生不提,这个小学年纪的小男孩又是怎么回事? 伊达航告诉他:“他们是侦探。” 米花町特产,很合理。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和他说:“班长,你们先回警视厅吧,时间比较晚了,我开车把这几个小朋友送回家。” 他说的是少年侦探团的五个小孩子。 伊达航点点头:“麻烦你了。” 当伊达航和其他警察带着犯人和受害者的遗体回警视厅后,萩原研二看向少年侦探团,微笑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没事的萩原警官,我可以送他们回去。”毛利兰说道。 萩原研二摇头:“天色不早了,小兰小姐还是带着柯南先回家吧,别让毛利先生担心。” 看毛利兰犹豫着点了点头,刑警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向着几个小孩子笑道:“走吧。” 走出漫画店,看到停在街边的车,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有几分惊讶。 “萩原警官,你的车和安室大哥哥的车好像啊。”小侦探说道。 萩原研二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笑吟吟地说:“看起来安室先生不仅长相帅气,而且品位也很好啊。和大池面买了相似的车型,我还真是很荣幸呢。” 诸伏景光:…… 沙罗:…… 察觉到沙罗的目光,萩原研二轻咳一声,招呼几个孩子上车,然后回头对沙罗说:“小沙罗,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我送这几个小孩子回家,然后再把你送回家。” 夏天的天黑的晚,街边的路灯倒是都打开了,因此街色并不暗。 沙罗眨了眨眼,茫然地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萩原研二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不放心,还是让我送沙罗回家,好吗?” 诸伏景光仔细看了看萩原研二的表情,意识到他竟然是说真的,不放心让沙罗自己回去。 他真的知道沙罗和香槟的事情吗?诸伏景光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 当萩原研二送几个原定要在阿笠博士家过夜的小孩子到达目的地,然后回到书店接沙罗的时候,银发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幌京一树。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走过去。 “萩原刑事。” 幌京一树向他打招呼。 萩原研二看了看他,突然笑道:“需要我送老师你回家吗?” 他压低声音,用开玩笑的语气却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小诸伏?” 第122章 米花町日常 26 听到自己的本名被萩原研二叫出来,诸伏景光的脸上并未露出过于惊讶的神情。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指了一下萩原研二的白色马自达。 “方便载我一程吗?我们车上聊。”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萩原研二凝视了自己多年未见的警校同期两秒,耸了耸肩:“上车吧,坐副驾。” 沙罗正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上去,闻言顿了顿,困惑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转过身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诸伏景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想起第一次和香槟见面的时候,她和代号为“波本”的zero一直互相阴阳怪气,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与那时相比,沙罗现在的表现简直称得上一句乖乖听话。 如果沙罗和香槟是同一个人……诸伏景光一时搞不清这是因为波本变态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还是因为沙罗和萩原研二的关系非同一般。 也许两者都有。 诸伏景光坐在副驾驶上扣着安全带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道。 香槟是个可以在海里吃鲨鱼的疯子,海妖之歌事件后,安室透采集到的血液中同时检测出了人血与鲨鱼血,已经说明了香槟的精神绝不正常。 她的表现也非常具有迷惑性,疯疯癫癫的,诸伏景光很难说自己能看透这个奇怪的女人。 萩原研二却不一样,他也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但只是普通的那种。受过专业微表情训练的诸伏景光一眼就能看出,他眼中的温柔情谊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这下糟了啊,诸伏景光暗自叹气。 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到底是怎么搭上的? 萩原研二还没有将汽车发动,单手搭在仪表盘上,看向诸伏景光,语气捉摸不透地问道:“怎么走?” 诸伏景光思索片刻:“去你家方便吗?”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神情了然,但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转头问沙罗:“小沙罗,你介意吗?” 说实话,沙罗完全没有搞清楚,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和萩原研二非常熟悉,又为什么要去他们的家里。 不过她一向很少好奇,面对萩原研二的问话,咒灵只是语气平和地回答道:“没关系。”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她,忍不住问道:“小沙罗,你真的不认识他?” 沙罗眨了眨眼:“认识。” 诸伏景光惊愕地回头,然后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好像上次在警视厅见过一面。” 刑警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诸伏景光打断了。 公安警察向自己的同期摇了摇头:“去你家再说。” 尽管是在车里,但这里也并不安全。而且,诸伏景光信任萩原研二,不代表他就同样信任沙罗,他暂时不准备在沙罗在场的情况下和萩原研二交换信息。 萩原研二看懂了他眼中的谨慎,点了点头。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伊达航,拜托他先行处理这件漫画店谋杀案的事务,明天早上他会接手剩下的工作。 伊达航回了句“没问题”,然后询问萩原研二出了什么事,这边需不需要帮忙。 看着同期好友发来带着关切的文字,萩原研二犹豫两秒,还是找了其他的理由,并没有告诉伊达航事情。 刑警有预感,当年松田阵平和他通过爆炸案接触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出现更是印证了他的这种猜测。 伊达航就快与相恋八年的女友结婚,萩原研二不想把他也扯进危险之中。 至于他自己…… 萩原研二瞥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和一双空洞的青绿色眼瞳不期而遇。 沙罗向他歪了歪头 ,萩原研二回以一个眨眼。 他是沙罗的绳索,沙罗又何尝不是他的。既然沙罗与这件事有关,萩原研二早在七年前就没办法从中脱身了。 一路沉默无语,驾驶座上和副驾驶座的两个男人各怀心思,而后座的一个咒灵则放空双眼,仔细用咒力寻找着周围恐惧与恶意密集的场所,打算今晚出来加餐。 半个小时后,白色的马自达到达了萩原研二的公寓楼下。 刚要推开车门,萩原研二却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这一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关于沙罗、诸伏景光、降谷零和神秘组织的联系,结果把这件事忘得干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刑警告诉诸伏景光:“我对门最近搬来了一个有些可疑的家伙,叫冲矢昴,我们怀疑他也与你们追查的组织有关。要不然还是——” 诸伏景光摆了摆手:“他的话,没关系。风见半个小时前给我发消息,他还在工藤宅。” 这么说,冲矢昴果然脱不了干系。不过看诸伏景光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非常防备他。 虽然心中有诸多疑虑,萩原研二还是没有说出来,带着诸伏景光来到他的公寓。 进门,诸伏景光先行在客厅中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窃听器的痕迹。 出于对同期谨慎态度的理解,以及想起冲矢昴曾经到这里串门,萩原研二开始和诸伏景光一起在客厅中检查起来。 随身带的检测器和自己的眼睛都没有发现窃听器的存在,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刚要说什么,目光却被电视柜上的一个小物件吸引过去。 放在电视柜中央的是一个用银灰色金属做成的正方体,体积不大,大概与一个成年男性的拳头等同。这个金属方块因为表面的划痕和锈迹显得比较古旧,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六个面上的无数条裂缝。 每条缝隙中,长有不同大小的眼睛,形状都狰狞可怖,阴冷而不怀好意地看向各个方向。 诸伏景光:…… ? “这是什么?”他困惑的问道。 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并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古怪的小方框,也没有看出来它的任何用途。 如果这个东西单单是作为装饰品存在的话,未免也太失职了。 诸伏景光的话是在问萩原研二,但另一道漂浮虚无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回答了他的问题。 沙罗轻飘飘地解释,脸上带着一点点笑容:“是萩原做的。” “辟邪用。”她补充道。 诸伏景光:…… “是狱门疆。”他喃喃自语道,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在咒术漫画上看到过这种东西。 长相邪门,出现在萩原研二的家里更是邪门。 而且居然是萩原研二自己做的,诸伏景光麻木地想到。 在他的印象里,萩原研二应该是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能送出这种东西......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也要开始和幼驯染一样,怀疑这段感情的真实性了。 或者,果然还是沙罗有问题吧。公安警察在奇怪的地方陷入沉思。 萩原研二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出来,一回头,就发现沙罗和诸伏景光正在讨论自己不久前送给沙罗的狱门疆。 小诸伏认得那是狱门疆啊……他静静地想到。 刑警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将一罐饮料递到诸伏景光面前:“去我的房间聊吧。” 他给自己拿的是一罐冰啤酒,因为萩原研二知道,即将发生的对话绝不是轻松愉快的叙旧。 而更有可能,会是让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 两人在萩原研二的房间中聊了很久 ,诸伏景光很坦诚地,把自己能告诉萩原研二的有关于组织的信息全部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换上伪装的面孔,是因为在组织里卧底暴露后处于假死的状态。 萩原研二紧紧皱起眉头,不无担心:“如果对面的那位冲矢先生突然回来,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诸伏景光的眼中闪动着模糊的笑意,告诉他,“冲矢昴也是一个化名,他的真名叫赤井秀一,是fbi派来日本调查组织的探员。” 萩原研二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问道:“冲矢先生……之前不会也是卧底吧。” 诸伏景光没忍住,露出了略带复杂的表情,点头:“他之前和我还有zero是同一个行动小组的成员。” 显然,他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萩原研二:…… “一个国际犯罪组织的核心行动小组,结果你们三个人全都是卧底?”刑警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问道。 这组织怎么还没倒闭?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告诉他:“这个行动小组一共四个人。” “第四个人,是香槟。” “香槟?”萩原研二重复道。 “香槟的名字叫做沙罗,我和zero怀疑,她就是坐在你的客厅中的那个人。”诸伏景光一边观察着萩原研二的表情,一边缓缓说道。 萩原研二怔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猜到了。”他安静地说道,眼底的神情捉摸不透。 萩原研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诸伏景光就知道他是在说,沙罗就是香槟。 诸伏景光将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看他的目光透出几分担心和不忍。他斟酌着继续说道:“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 萩原研二一愣:“前几天松田告诉我,沙罗和他去zero工作的那家咖啡馆吃了午餐,zero那时候没有收集她的dna吗?” 得知这件事后,萩原研二就一直在等着降谷零来找他,但没想到最后出现的竟然是诸伏景光。 原来他的两个同期都进入了同一个犯罪组织卧底。 可惜现在萩原研二的心中被其他事情塞满,没办法充分体会到这其中的黑色幽默之处。 诸伏景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的dna显示,沙罗和香槟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一个让萩原研二有些意外,但并不惊讶的回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会来直接找他,并且有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耸了耸肩。 “为什么不问问她自己呢?小沙罗就坐在客厅。”他对诸伏景光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萩原研二认真地对上黑框眼镜后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 “我希望能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以及香槟的真实死因。” 第123章 米花町日常 27 诸伏景光定定地盯着萩原研二,收拢眉心,有几分困惑地问:“你没有问她吗?” 还是说,萩原研二是在怀疑沙罗告诉他的信息有问题? 萩原研二看出他在想什么,摇头:“沙罗的记忆出问题了,有很多事情记不清楚,我也不想逼她回忆太多。” “好吧,你现在知道什么?”诸伏景光问道。 关于“香槟”的死,萩原研二其实知道的非常少,一部分是当年现场的他亲眼见到的情况,;另外就只有来自于沙罗的寥寥几句信息。 组织了一下语言,萩原研二说:“我知道炸弹衣……被绑在香槟的身上,她是爆炸的中心,引爆器的残骸位于她的手边。” “另外……小沙罗说过,是她亲手引爆了炸弹。” 实际上,关于香槟的死,诸伏景光也有不清楚的地方。他只见证了香槟与高佰崇佑以及朗姆的对话,香槟跟着高佰崇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也是靠着警察勘查现场的种种线索做出的推断。 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有两具已经被炸毁的遗体知道了。 但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一个本不该存活着的幽灵。 但香槟说是她自己引爆了炸弹?为什么她会这么做? 心中基本已经认定沙罗和香槟就是同一个人,诸伏景光看了一眼萩原研二,心中有一个非常荒谬的答案。 公安警察选择将当年在天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面前的同期好友: “当年我和香槟被派出做一个任务,到了地方,我发现那是一个陷阱。组织得知我的卧底身份,那场任务的任务目标其实反而是执行任务的人,而我才是需要被抹除的任务目标。” 萩原研二抓住了一个细节,问道:“香槟知道这场任务的真正目的吗?” 对同期的敏锐报以赞许的目光,诸伏景光摇头:“她不知道。” 萩原研二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这么说,她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刑警的声音充满怀疑,情不自禁地向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他觉得沙罗非常可爱,但也不得不承认,漠视人命喜爱恶意的咒灵和杀人如麻的黑暗组织放在一起,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事实上,萩原研二一直在反思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怀疑过沙罗职业的正当性。 ——可能是因为沙罗一直言之凿凿地强调她入职的是一家良心公司,而且一直表现得对这家“公司”十分满意。 所以,萩原研二的心中其实更倾向于在这个任务中,沙罗扮演的是和高佰崇佑一起对诸伏景光进行灭口的角色。 诸伏景光很高兴自己的同期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并且能够清醒地意识到坐在客厅中的那个生物的本性。 不过在这件事上,萩原研二心中的猜测与事实正相反。 他观察着萩原研二的表情,轻轻点头:“没错,她也是被组织怀疑的对象。” 萩原研二有些惊讶:“为什么?” 黑框眼镜上闪过一丝白芒,诸伏景光的眼神复杂难明:“是因为我。” 半长发的刑警眼神开始变得茫然起来。 “因为你?”他不解地重复道。 “香槟对待我的态度,一直很特殊。她对代号为波本的zero非常敌视,但似乎对我有一种……保护欲。” 诸伏景光探究地看向萩原研二,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知情的蛛丝马迹,但得到的却是一片茫然。 香槟在组织中对他的保护态度一直是困扰着这名公安警察的谜团。 当发现香槟和萩原研二的关系后,他一度以为这和面前的同期有关 。但如果萩原研二对此表现的毫不知情,那么沙罗对他的特殊又是从何而来? 听了诸伏景光的话,萩原研二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保护欲?”他重复道。 诸伏景光点头,把疑问按下,继续说道:“当高佰崇佑告诉她我是警察的时候,香槟说,她早就知道。这个行为被组织高层判断为对组织的背叛。” 沙罗知道诸伏景光是警察? “……” “那天在小巷子里,你和我一起巡逻,我不小心踢到了沙罗——”萩原研二猛然想起这件事,惊道。 “怪不得之后她问我,你是不是已经辞职不干警察了,原来那时她就认出了你。”他喃喃自语。 诸伏景光点头:“我也认为是那个时候,香槟就知道我是警察。” “所以,她被迫穿上炸弹衣是因为知道你是警察,所以视为背叛组织,需要被灭口。” 重新回顾沙罗的上一次死亡过程,萩原研二忽略了自己胸中像是窒息一般的闷痛,强打精神推理道。 然而,这一次他的话像是石沉大海。 诸伏景光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就在萩原研二不解地想要出口询问时,公安警察轻声纠正道:“她不算是被迫。” “什么?” 萩原研二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香槟和朗姆做了一笔交易,高佰崇佑给我卸下炸弹手环,她穿上炸弹衣和高佰崇佑去警视厅,在直播镜头前销毁某个警察高层的身份。” 良久。 萩原研二问:“她是为了救你,所以自愿穿上炸弹衣?” 他听起来对自己说的话非常不确定。 “是的,之后发生在她和高佰崇佑之间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我从直播镜头中看到他的车,才发现他们根本没到警视厅就发生了那起爆炸。”诸伏景光拢起眉头,他看着萩原研二,半是担忧半是困惑地说道。 “……” “他们要去警视厅?”萩原研二轻声重复道。 诸伏景光无言地点了点头。 他的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怎么可能呢,那个香槟居然会为了一个人而牺牲自己,甚至是选择主动引爆自己身上的炸弹衣这种方式,与高佰崇佑同归于尽。 香槟的死因让诸伏景光思索了五年时间,但靠近真相的这个瞬间,他只感觉自己比以前更加困惑。 在走出这扇房门,向沙罗确认她的身份之前,诸伏景光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萩原研二。 “萩原,我们之间的关系,沙罗知道吗?” 他静静地问道。 萩原研二闭了闭眼,努力克服着从心脏的位置一直泛上喉咙的酸涩感,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沙罗失踪的五年间,他一直在反复回忆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回忆他能想起来的每段对话。 沙罗当然提到过诸伏景光。 他们之间只有关于诸伏景光的几句对话,非常简短,如果不是诸伏景光的身份非常敏感,萩原研二也不会对这段对话记得如此深切。 沙罗曾经问过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已经不是警察了,那他还是不是萩原研二的朋友。萩原研二记得当时他的回答是—— “当然,他永远都是。” 然后就发生了前野优一郎的案件,也是在这一次的案件中,萩原研二第一次发现自己成为了沙罗的的尺度和绳索,影响和束缚着她的行为。 沙罗说过要保护他,说过不想让他难过,以恶意为食物的咒灵重复着这些话。 她每一次都顺从地答应了他不伤害的要求。 可萩 原研二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 “……” 看到萩原研二苍白的脸色,即使他沉默着没有回答,诸伏景光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公安警察一时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竟然是真的。 黑兔亭事件结束后,降谷零曾经一脸复杂地向他转述过沙罗的话。她说,萩原研二与她之间立下了“束缚”,不杀人,不伤害。 降谷零对此始终半信半疑,怀疑的比例远高于相信。但诸伏景光却有一种预感。 早在和香槟出任务的时候,心思细腻敏感的诸伏景光就注意到了香槟的变化。她有时并不冷血,甚至对小孩子非常友善。 在香槟开始转变的时候,这种友善不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更像是某种令人感到悚然的模仿行为。 那时诸伏景光就有所察觉,她的某些举止让他总感觉有些眼熟,但那时他并没有把香槟和萩原研二这两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 纵然隐隐有所预料,但当这种预感真正得到验证之后,诸伏景光还是感到了意料之外的震撼。 香槟,那个对生命和法律都无动于衷的反社会人格,曾经对组织忠诚无比的犯罪者,竟然会为了一个警察,直接牺牲自己的生命,还是以那样痛苦的方式。 “如果这能安慰到你,她在组织里没有杀人。”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的安慰有些苍白,但他也并不知道初次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毕竟,香槟算是用她自己的死亡换来了他的生命。 还有警视厅不知道多少其他警察的生命。· 萩原研二提了提嘴角,没有回答。 沙罗遵守了与他的约定,她没有杀过人,也有意不去伤害。 咒灵甚至保护了诸伏景光。 可她杀了自己。 为了他。 刑警在心中痛苦地想到。 就在房间中的空气越发沉重凝滞的时候,萩原研二卧室的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萩原?”沙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萩原研二看向诸伏景光,公安警察微微点了点头,拧开房间的门把手。 沙罗就站在门外面。 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就落在了萩原研二的身上。沙罗十分困惑地打量他片刻,问道:“你怎么了?” 刑警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非常吸引咒灵的负面气息。 沙罗主观上并不喜欢他现在的状态,但欢欣鼓舞的咒力却不自觉地开始向萩原研二的方向靠拢。 她郁闷地把黑色粘稠的咒力一点一点扯回来。 咒灵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离厌食已经不远了。 为了防止这种惨绝灵寰的事情发生,沙罗果断地采取了萩原研二做噩梦后既定的行为——走上去拥抱了这个眉眼间布满悲伤和痛苦的男人。 萩原研二确实非常需要这个怀抱。 他紧紧回抱住沙罗,双臂在她的背后收拢,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咒灵像月光一样冰凉顺滑的银色长发中。 闭眼缓了一会儿,刑警低声问道:“小沙罗,你记得诸伏景光吗?” 沙罗迟钝地想了一会儿,从脑子里挖出了这个名字。 “你是说苏格兰?” “……” “苏格兰?!” 萩原研二骤然间从沙罗的肩上将头抬起来,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同期,本就干涩的声音因为讶然而接近破音。 在剧烈的感情波动和安全的环境下,萩原研二的心理防线降到最低,脑子中的想法没有思考周全就脱口而出: “——被波本强取豪夺的苏格兰?!” 站在一边正在用谨慎的目光观察两人互动的诸伏景光:…… 足足五秒后,他才重新恢复思考能力。 “强……什么?” 公安警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萩原研二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妙。 他记得上次沙罗说的是波本想方设法要把苏格兰变成自己的。但把这两款酒的名字替换成已知的人名,就变成了…… 降谷零对诸伏景光强取豪夺? 萩原研二:…… 他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降谷零和沙罗显然都想保护诸伏景光,但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 基于他们在组织内糟糕的名声不相上下,所以相互都认定,另一个人会对诸伏景光不利。 显然,诸伏景光也反应过来了这件事的始末。 ——所以这就是我在组织里被两个疯子“看上”传闻出现的根本原因,而且现在萩原研二也知道这件事了。 他心平气和地想到。 两个警察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诸伏景光看到萩原研二向他投来安慰的目光。 幸好爱情没有蒙蔽这位同期的双眼,公安警察放心地想到。 在场的人中,只有沙罗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她认为苏格兰只是一个被变态波本盯上的无辜又可怜的普通同事。 咒灵忧郁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苏格兰没有我的保护过的怎么样,希望他没有被波本欺负。” 诸伏景光:…… 谢谢,他过的好多了。 起码不会被一起出任务的组织成员用诡异又八卦的目光打量,试图找出他有什么特别吸引疯子的特征。 第124章 米花町日常 28 “小沙罗,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在爆炸发生之前。”萩原研二低声问道。 沙罗思考片刻,回忆道:“我救了苏格兰,然后在车里引/爆了炸弹。” 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沙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咒灵心驰迷醉地说道:“杀人的感觉,真好啊。” 惊恐、极度的困惑、未能得手的不甘,对突如其来的死亡的畏惧。这一切交织出让咒灵欢欣鼓舞的绝望。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厌恶人类的咒灵本能在沙罗体内沸腾,而高佰崇佑临死前绝望和恐惧的表情,也足够她回味很久。 可惜之后自己被炸掉的感觉并不愉快,而且让沙罗回忆起了被禅院甚尔肢/解的经历,让遵从本性产生的愉悦感上蒙上一层阴影。 杀人总会让沙罗产生身体和力量上的损失,总归来说,她不喜欢这样。 “……”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听见那句话,都面色复杂。 她说,杀人的感觉真好。 说出这句话的人,却偏偏从一起自/杀/式袭击中救了半个警视厅的警察。 香槟漠视人命,但从不杀人。 沙罗享受杀人的感觉,在和炸/弹犯同归于尽的时候。 诸伏景光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就是香槟了。她的经历对得上,举止与香槟一般无二,她们性格中矛盾又扭曲的黑暗面,更是如出一辙。 半晌沉默后,诸伏景光在心中赌了一个决定。 公安警察脱下了自己的头套,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你好,香槟,不——沙罗。我就是苏格兰,现在只是诸伏景光了。” 萩原研二猛地转头,惊愕地看向自己的警校同期。 他完全没有想到诸伏景光会在沙罗的面前暴露身份。 萩原研二相信沙罗,沙罗救了诸伏景光和警视厅中的一众警察,但萩原研二不觉得诸伏景光会因为这些就信任沙罗。 一定事出有因。 但问题是——因为什么? 假装没有注意到刑警投来的困惑目光,诸伏景光看向沙罗,微笑道:“好久不见。” 咒灵对不同人类的标识,一部分来自于她咒力所留下的残秽痕迹,另一部分则依靠对不同面孔的识别。 当然,人类的名字也能唤起记忆。 对沙罗来说,苏格兰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况。所以其实诸伏景光根本不需要取下自己的易容,因为脑子被炸过一回的她根本就不记得苏格兰到底长什么样子。 “苏格兰?” 沙罗眨了眨眼睛,努力将诸伏景光的面孔与这个代号联系起来。 “你可以叫我幌京一树,这是我现在的名字。”诸伏景光告诉她。 “你不叫苏格兰了?” 沙罗的反复确认让诸伏景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的神情,公安警察不懂声色地点了点头,同时观察沙罗的反应。 沙罗的面上出现一丝喜色:“那你拿到离职补偿了吗?” 诸伏景光:…… 在一边仔细听着二人对话的萩原研二:? 离职补偿? 现在的犯罪组织都这么人性化了吗,卧底还能拿到离职补偿?刑警费解地想到,再一次被沙罗理所当然的语气带偏了思考方向。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眼含期待的沙罗。 是时候让她认清现实了。 “犯罪组织是没有离职补偿的。”诸伏景光保持着平缓的语调告诉沙罗,莫名的语重心长。 沙罗不敢置信地呆住了。 “那,殉职的抚恤金呢?”咒灵声音颤抖着问道。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首先,你的情况完全不能被称为殉职。其次,犯罪组织没有抚恤金这个说法。” “……” 足足三分钟后,沙罗的大脑才完全消化了听到的内容。 那我总能领到人身保险吧?” 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试探道。 诸伏景光缓缓摇头:“犯罪组织是不会给成员交保险的。” 萩原研二甚至觉得同期好友说话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对沙罗的同情。 刑警担心地看了看沙罗的情况。 眼神发直,表情空白。 沙罗平常的状态就是面无表情地走神,但此时,她的脸上的表情更像是被不能接受的事实冲击到麻木的地步。 “没有离职补偿,没有抚恤金,连人身保险也没有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的公司?难道不违反劳动法吗?”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诸伏景光:…… 作为一名公安警察,他好心地提醒这位没有常识的咒灵:“因为你加入不是公司,而是犯罪组织。” “而犯罪组织通常是不遵守任何法律的,劳动法也一样。” 沙罗呆滞地盯着他平静的神情,良久,茫然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没有离职补偿,难道就不生气吗? 看到诸伏景光加深的笑意,萩原研二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刚想出声,公安警察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份工作。” 沙罗:…… 肉眼可见地,咒灵看向他的眼神从困惑转向崇拜。 “不愧是苏格兰,果然靠谱!” 她热切地问道:“你的另外一份工作是什么,正规吗?合法吗?能不能也介绍给我?” 萩原研二缓缓放下想要阻拦的手,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猜到接下来的对话将要是什么走向了。 果不其然,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说道:“绝对正规,在全国没有比这个更正规合法的工作了。” 沙罗眼睛亮晶晶地,满怀希望地问道:“是什么?” “警察。” 诸伏景光微微一笑,回答。 “原来如此。” 沙罗的声音低了下来,感到有些沮丧。 咒灵知道公务员和警察的招聘标准绝对包括学历和户口这两方面。 巧的是,她都没有。 诸伏景光看到她略显平淡的反应,问道:“你不感兴趣吗?” 沙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诸伏景光:…… 香槟总是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出乎意料地具有常识,他想到。 不过这一点倒是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诸伏景光告诉她:“但有一个职业不需要学历。” 随着这句话,萩原研二的表情越发紧张起来。刑警拢起眉头,想要阻止却想到了其他事情,一时间犹豫着没有说话,只是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诸伏景光深深看着沙罗的反应,缓缓吐字:“公安的协助人。” “沙罗,你有意愿成为一名协助人吗?” “只要你不离职,我们就会一直给你交保险,殉职有抚恤金,还可以帮你补办户口。” 诸伏景光轻快地说道,接连抛出他们向公安方面申请的福利。 他知道这些条件会打动这个性格奇怪的前犯罪组织成员。 随后,公安警察看向沙罗青绿色的眼睛,稍稍压低声音,像是蛊惑人心的低语:“而且,你不想报复那个黑心公司吗?现在就是机会。” 这是他和降谷零商讨已久的结果,关于如何处理香槟。 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那么沙罗很可能绝非人类,两人都隐约猜到了这个事实,彼此心照不宣,但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香槟已经被官方确认死亡,遗体还封存在公安警察的监管之下。 先不说已经被找到完整遗体的某个人在另一具身体上死而复生的这件事,会不会有人相信,一旦向上级报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警察内部鱼龙混杂,拥有未知力量的沙罗很可能会被用来做有悖于公众利益的事情。 何况,沙罗的全部能力尚不清楚,没人知道她被逼急后会发生什么,又会有多大的危害性。 出于谨慎考虑,两人决定先维持现状不动。 但沙罗也不可能完全脱身。 她的特殊能力、她随琴酒出的那些秘密任务,对组织从事活动的了解,这些都能有助于公安警察对抗这个大型跨国犯罪集团。 况且,即使沙罗身边有萩原研二,而且他看似能够对她形成有效制约,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还是不敢赌,也不能放心。 既然他们把沙罗的消息隐瞒下来,就要对这个不可控的因素负责。 所以,让沙罗成为公安的协助人,是比较理想的方法。让她的能力为正途所用,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物也能一直处于被看管的状态。 毕竟两人都知道香槟的服从性有多高。 她并非忠于组织,而是忠于一个她所就职的“正规公司”。 在全日本,又有什么能比警察更正规呢? 过不其然,沙罗听到诸伏景光开出的条件后,顿时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协助人是哪种岗位,不过我愿意!” 她答应的速度之快,把萩原研二劝她再考虑一下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他大约知道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想法,也对他们把沙罗的消息隐瞒下来的做法十分感谢。纵然理智上知道这是对沙罗、也是对警察方面最好的决定…… 萩原研二情感上却不想接受。 那些事情太危险了。 协助人的工作会包括一些警察没办法直接做的脏活,同理,必定会接触到许多社会和人性至深的黑暗面。 萩原研二听说过,曾有不止一个因此出现心理问题或者直接崩溃的协助人。 但这恰恰是沙罗需要的。 恶意是构成她的一部分,是她生命所需的养料。 “……” 诸伏景光心里清楚萩原研二的纠结,他不知道沙罗关于恶意的需求,所以在惊讶这位同期好友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出言阻止或者打断过。 这件事进行的顺利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直到沙罗问了一句:“你会是我的上级吗?” “......”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秒。 警视厅公安部不安全,诸伏景光卧底的身份就是从那里泄露的,所以两人敲定她直属的上级是降谷零。 但诸伏景光知道,波本和香槟之间积怨已久,她应该不会接受这个安排。 于是,凤眼青年微微一笑:“你的上司是一位叫降谷零的优秀警察。” 沙罗点了点头。 是没听过的名字,不过不影响我以后和他打好关系,沙罗想着。不知道这位上司会不会接受下班一起去喝冰啤酒的邀请。 她低下头认真地思索着自己的职业前景。 在一边目睹一切的萩原研二:…… 沙罗好像不知道zero的本名。 刑警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笑容温和友善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向他眨了眨眼,做口型:先别告诉她。 第125章 米花町日常 29 “每当晚上的时候,总会有租户说这间房间里面有传来拍球的声音,就这样已经吓跑了好几任租户了,连带着把我这房子鬼屋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米花町商业街入口处的居酒屋中,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面带愁云地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小胡子侦探畅快地喝了一口手边的冰啤酒,信心满满地向她保证:“既然夫人找到我,就是找对人了,我沉睡的毛利小五郎一定会查清原因,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搞的鬼。” 毛利兰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对毛利小五郎说的话不置可否。 柯南则是好奇地看着委托人的打扮,问道:“阿姨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一次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明明是炎热的夏天,简单的短袖上面却是口罩帽子墨镜一应俱全,把自己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在约定的这家居酒屋前碰面时,他们差点没认出来委托人是谁。 直到几人进入居酒屋坐下后,委托人谨慎地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桌,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脸上的全套装备取下来,掏出手帕抹了抹脸。 正是这个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江户川柯南的注意。 委托人村田女士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有一伙在网络上做鬼屋探秘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总缠着我,想付给我一些钱让他们的团队能在房子里过一个晚上拍视频。 “可我这房子还要出租,现在已经好久都没有找到租户了,闹鬼的消息再在网络上传开,还有谁敢来租啊,恐怕是连卖都卖不出去了。”委托人叹了口气,说道。 “那您回来找我的父亲,是因为不相信您的房子里发生的是真正的灵异现象,对吗?”毛利兰问道。 委托人张开嘴,欲言又止。 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和毛利兰有不同的观点:“村田阿姨应该是相信那是灵异现象的,小兰姐姐你看,她的脖子上挂着的是很有名的寺庙请来的护身符。” 村田女士惊讶地摸了摸自己颈间悬挂着的小锦囊,对这个小男孩的见多识广感到十分惊讶:“这个孩子说的对,我有时候觉得,那房子里是真的闹鬼。” 她不好意思地朝着毛利小五郎点头示意了一下。 毛利小五郎狐疑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道:“那您找我这个私家侦探是做什么,应该去找那些和尚驱邪才对吧。” 村田女士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找您出来,并不是为了请您帮我调查这座屋子。” “阿姨是想借叔叔的名义,来找沙罗姐姐吧。”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地说道。 突然间成为目光焦点的沙罗前一秒还在喝啤酒,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后,她缓缓把头抬起来,茫然地问道:“找我?” 她是被毛利小五郎叫来一起蹭饭的,咒灵完全没想到,最后要干活的居然是自己。 “没错,我听一个老朋友说沙罗小姐非常厉害,但又从不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毛利先生的侦探事务所联系到。所以我才向事务所打电话,请各位来这里见面。” 委托人村田女士将原委解释了一番,又感叹道:“不愧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没想到这位灵媒小姐竟然是您的徒弟。” 她刚才听见沙罗管毛利小五郎叫师父。 本来有些尴尬的毛利小五郎因为这一句恭维话,又瞬间进入了自满的状态,中年男人大笑道: “那是自然,这样的话,我这个师父就陪着沙罗去村田小姐那里看看吧,不管是人还是鬼,我们师徒两人都有办法解决,哈哈——” 委托人连忙点头:“那当然是最好,请两位放心,委托费和除灵费我都会付的。” 闻言,毛利兰和柯南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通过毛利小五郎来找沙罗进行灵媒工作的人了。沙罗都快成为挂靠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里的外派员工了。 委托人村田女士又殷勤地加了几个菜,等毛利一家人和沙罗吃饱喝足之后,她便领着几人来到了自己租出去的公寓附近。 说是公寓,但其实那是一个二层的小楼,是她的父亲前几年建造的。小楼上下两层各有三扇门,整体建筑看着还很新,不过二楼的走廊空空荡荡,看起来并没有居住的痕迹。 一层倒是还有人住,当毛利小五郎几人走近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人从一楼最右侧的房间推门而出,是一个学生年纪的女孩子。 公寓楼前面还聚集着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背着黑色的摄影包和其他设备。 毛利小五郎本以为这三个人和刚刚出来的住户认识,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女生看了一眼他们,什么动作也没有,然后径直走过,到村田女士的面前打了一个招呼。 女生向着那三个人努努嘴:“他们又来了。” 村田女士叹了口气:“我看到了,不好意思,吵到你复习了?” 女孩子好奇的目光落在毛利小五郎几人身上,听到房东的问题,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连闹鬼我都无所谓,再说他们几个也就只是呆在那里,不算很吵。我只是刚好要出去而已。” 又简单说了几句话,两人道别。村田女士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又叹了一口气。 她指了指一层左右的两户人家,向毛利一行人解释:“现在就只有这两个房间还住着人了,其他租客都被吓跑了。” 毛利兰看到公寓楼前面站着的三个年轻人正在向村田女士招手,于是问道:“这几位也是这里的租客吗?” “不是,他们就是我说的想来拍灵异视频的那些人,我不同意就总是来楼下软磨硬泡。” 朝着那几个人翻了一个白眼,村田女士气冲冲地走过去,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你们去找别的地方,我这里不会让你们拍的,给钱也不行。” 三人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落在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后的沙罗身上。 女人一头银发垂落在背后,不常见的发色和独特的气质,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困惑地皱了皱眉,三人中的那名短发女生突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几天圈子里有传东京出现了一个银发灵媒,是个混血美女,你们觉得是不是——” “就是她,所以你们不要再来拍了,不管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今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了。”村田女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挎着相机和手持稳定器器械包的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其中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向同伴做了一个稍安勿早的手势,向前一步来到村田女士面前,彬彬有礼地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您就更应该让我们进行拍摄。” “为什么?”村田女士狐疑地问道。 “我们可以拍摄整个除灵的过程,而不是单纯的闹鬼。视频在网上发布后,这里闹鬼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大家知道您这里的脏东西已经没了,之后出租房子就能够更加顺利。” 听着他的这番话,村田女士的表情从质疑到缓和再到若有所思。 思考片刻后,这位中年女性终于点头,虽然还带着点犹疑。 “好吧,你们可以拍摄。”她说道。 这个团队要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有那么多粉丝,能宣传宣传自己的房子倒也不坏。村田女士对这几个人制作视频的水平将信将疑,不过她总犯不着和钱过不去。 没等几人露出高兴的笑容,沙罗却开口道:“有口罩吗,我不能全脸出镜。” 这是诸伏景光告诉她的。沙罗此时的容貌登上媒体后绝对会引来组织的怀疑,所以他建议沙罗在出镜的时候,都带上一个口罩。 鉴于这位公安警察也算是她的半个上司,咒灵自然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村田女士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口罩递给沙罗:“这个可以吗?” 沙罗点点头,接过来带上。 锐利冷峻的脸部骨骼被口罩遮掩住,只留下一个大致的轮廓。唯一露出来的青绿色眼睛虹膜浅淡,显得冰冷而漠然。 在其他人眼中,尤其是陌生人卡那里,此时的沙罗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面冷血残酷,善于处理尸体的连环杀手。 三个年轻人眼睛一亮,直觉这次视频有这个女人的参加一定会出现不少亮点。更有甚者,说不定他们这个小众的频道可以靠着这一支视频一炮而红。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随着房东村田女士的指引,上楼,来到二楼最中间的那扇铁门前。 咽了一口唾液,村田女士掏出怀里的钥匙,打开了这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门。 铁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轻轻一推就半敞开。 沙罗率先推门进去,随后是拍摄团队和村田女士,毛利小五郎也在其中,队伍最后跟着的是毛利兰,她一向非常害怕这些与灵异鬼怪有关的事情。 少女紧握着江户川柯南的手,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提心吊胆。 进门就是客厅,偏里的位置有一道隔门,将客厅和卧室分开。 房子的布局简单,没什么杂物,面积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 委托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沙罗的表情,但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放弃察言观色的念头,直接问道:“灵媒小姐,请问这里有什么……脏东西吗?” 沙罗诧异地看她一眼,摇头:“挺干净的。” 松田女士一愣,顿时松了一口气。 经过灵媒的肯定, 准备拍摄灵异视频的三人组却是大失所望,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泄气地想结束视频的录制。 但就在他们即将按下停止按钮的前一秒,沙罗却又说了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动作为之一顿。 “原来是你打扫的,我还以为是他很爱干净,当房东真是不容易啊。” 她对着村田女士感叹道。 ! 中年女人悚然看向她,结巴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打扫的这里,又为什么知道之前的住户是一个不爱收拾东西的男人?” 沙罗平静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那里只剩一张空荡荡的床板,但她的目光却有焦点地落在了某个空无一物的位置上。 “他告诉我的。”她回答道。 房间中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惊恐地看向那个方向。 咒灵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她又看了看那个安静地躺在床板底下的黑色灵体,歪头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呆在床下面?】 第126章 米花町日常 30 “hagi,你看到这个了吗?” 正在整理桌上文件的刑警被猝不及防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过去,发现幼驯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松田阵平斜斜倚在墙边,朝萩原研二抬了抬下颌,当是打过招呼。 “你在说什么?”萩原研二困惑地问道。 最近搜查一课碰上了好几个棘手的案子,直到今天,萩原研二负责的这起案子总算是尘埃落地。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积累的疲惫也全部被释放出来。 如果没有必要,萩原研二现在一步路都不想走。他放下手中的纸张,脚尖蹬地使力,让自己的转椅滑行到松田阵平身旁。 松田阵平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萩原研二的方向。 “闹鬼公寓中发出的诡异声响案件,混血美女灵媒通灵现场实录——” 萩原研二一字一句地读出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标题,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镜头中有毛利小五郎和一个中年女人,然后又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披着银发的沙罗背对镜头走到房间中央,低了低头,对着一张空床板下面凝视片刻。 空床板下面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一个充气很足的篮球在地板上弹跳。可顺着无端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分明只有空气和地板。 那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声音颤抖着问道:“灵媒小姐,这拍球的声音......是那个灵发出来的吗?” 镜头中的那个银发高挑身影没有回头,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缥缈空灵,在空荡狭小的公寓中回响,像是虚幻而轻盈的雾气。 “是的,但不是在拍球,他在用自己的手捶打地面。”她回答了那个问题。 之前提问的女声这次带上了一些困惑:“为什么?” “地板下藏了钱,他拜托我寄给他的父亲。”这位银发灵媒平静地说道,走上前,扶住铁床的一个角落。 毛利小五郎来到她的身边:“我帮你一起搬。” 沙罗却摇头:“这点小事怎么能麻烦师父,我一个人来就好。” 说着,她单手扶住床头的铁制护栏,面无表情地轻轻一拎,一米多宽快两米长的床就被掀起一端,然后被挪开两米的距离。 沙罗,也就是视频中的灵媒,低垂着眼睛指了指脚边的位置,是沟通的姿态,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镜头外传来一个年轻女性刻意压低但难掩激动的声音:“快看,灵媒在和这里的幽灵对话。” “大家可以看见,床被挪开之后,布满灰尘的床下有一块干干净净的地方,灵媒小姐指的就是这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加入了解说。 视频晃动了一下,拿着相机的人向前走了几步,将镜头对准被毛利小五郎帮忙撬开的地板。 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布包。 因为镜头角度改变的原因,本来只有背影的沙罗在相机靠近的瞬间,露出了一边的侧脸和极具标识度的青绿色眼睛。 不过只有一瞬间,随后镜头就被打开布包后发出惊呼的毛利小五郎吸引走了。 松田阵平按下暂停键,看向萩原研二:“是她吧?” 萩原研二无奈地点点头。 松田阵平奇道:“她怎么干起灵媒了?” “又一次毛利先生的客户来找毛利先生咨询,沙罗正好也在事务所里。跟去他家之后,沙罗说他失踪的妻子已经遇害,只有灵魂回到家里。” 当然,沙罗说了好几件只有那位委托人和妻子才知道的事情,才成功说服委托人,随后毛利小五郎看过现场之后,再次沉睡推理出真相,凶手是委托人隔壁家的邻居。 萩原研二把沙罗成为灵媒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微微皱眉。 松田阵平注意到他的表情,抬眼问道:“怎么?” “没什么。”萩原研二摇头。 他只是对沙罗在网络上露脸这件事有些担心。 另外,今天下班后诸伏景光约他出来,说是有事要谈,萩原研二知道这件事必定与沙罗有关。 他现在的状态可以被称为关心则乱。 对了,小阵平还不知道有关于小诸伏的事情,萩原研二看着若有所思的松田阵平想到。 依小阵平的直觉和敏锐程度,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所察觉,他在心中暗暗想到。 知道组织的危险性后,他实在不想把幼驯染也扯进来。但正因为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萩原研二又很清楚松田阵平的性格,对朋友有义气,而且从来不害怕危险。 迎上松田阵平投来的狐疑目光,刑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当萩原研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推开门的时候,楼道中的灯光照进公寓的客厅。像往常一样,客厅里并没有开灯,不过沙发对面的电视倒是正在播放着什么,荧荧光芒随着剧情发展时暗时亮。 随着他进门的动静响起,电视正在播放的画面被暂停在一个比较亮的画面上。 沙发上那个朦胧的黑影被电视发出的光线勾勒出人类的轮廓,一颗银色的脑袋慢吞吞地转过来。 “我回来了,小沙罗。”萩原研二说着,回身关上门。 “欢迎回来。”沙罗回答道,同时上下打量着萩原研二。 “你怎么了?萩原。”她问道。 沙罗看到萩原研二靠近,然后隔着沙发的靠背从背后抱了抱她。 萩原研二已经知道,当沙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半是因为咒灵敏锐地感知到他身上带有不妙的负面情绪。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刑警用自己的鼻梁蹭了蹭沙罗的耳廓,语气低沉亲昵,但略带疲惫。 “小沙罗在看什么?”他问道。 “电影。很好看,要一起看吗?”咒灵的心情好像很不错,语气略带兴奋地问道。 “好啊。”萩原研二微笑着回答道。 刑警正装外套脱下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来到沙罗身边坐下。 “小沙罗在看什么——” 但没等沙罗回答,萩原研二就知道答案了。 在沙罗按下播放键的下一秒,面对镜头的女人的脸上逐渐形成了一个诡异而扭曲的微笑,面目狰狞可怖的鬼影在她身后缓缓形成,尖利的爪子仿佛在操控着女人的言行。 鬼影脸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和女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因为看到沙罗在看电影,所以萩原研二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把客厅的灯打开,房间中保持着昏暗的状态,只有透白月光从窗户中透进来。 毫无心理防备的萩原研二被电视中骤然出现的诡异一幕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贴近了沙罗的身体。 沙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 “这电影很好看,而且现在正演到精彩的地方,你也喜欢真是太好了。”咒灵真诚地说道,很享受萩原研二的靠近。 萩原研二:…… 小沙罗是从哪儿看出来我也喜欢的? 后知后觉地,沙罗感受到了萩原研二身上散发出的一丝微不可见的恐惧,疑惑地问道:“你不喜欢?”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没关系,继续看吧。” 刑警本来担心以自己的疲惫程度可能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但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疑虑了。 恐怖片确实很提神。 因为骤然的恐怖镜头而僵硬了一瞬,萩原研二随后放松了身体,和沙罗靠在一起,试图认真理解这部影片的剧情。 沙罗的体温相比人类的正常体温而言相对偏低,隔着衣服肌肤相贴,不仅不热,透过布料传来的微凉温度在夏日反而显得十分舒适。 而且这部影片的恐怖氛围渲染地非常好,恐怖镜头也十分逼真,这让萩原研二不自觉地在紧张中握住了沙罗的一只手。 咒灵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很明显,沙罗看的是一部惊悚恐怖片,而且影片中邪恶一方的力量完全碾压人类。 主角的演技非常好,把在邪恶势力不停的戏耍玩弄中逐渐绝望的心理展现的淋漓尽致,让对这部片子本来不是很感兴趣的萩原研二逐渐提心吊胆起来。 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主角发现了恶灵的弱点,终于出现了一线生机。 萩原研二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恶灵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主角背后。显然,那所谓弱点只不过是恶灵对主角的又一次试探和戏耍而已。 萩原研二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结局是恶灵完全操控了主角,并且占据她的身体,对下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继续展开狩猎。 萩原研二皱紧眉头,共情能力很强的警察对主角悲惨的处境和遭遇感到非常惋惜。 然后身边传来沙罗的声音。 刑警眨了眨眼,低下头,看到自己女友眼睛微眯,嘴角上翘。对于平时基本面无表情的沙罗来说,这算是非常愉悦的表情了。 “我还以为会是悲剧结局——主角没有被打败真是太好了。” 她心满意足地说道。 萩原研二:? 有一瞬间,他很怀疑自己和沙罗看得不是同一部片子。 然后警察渐渐反应过来:沙罗是咒灵,她全程可能都是从恶灵的视角来看待这部电影的。 怪不得在看的时候沙罗总是发出奇怪的笑声,萩原研二想到。 随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看恐怖片的全程他和沙罗都靠在一起,偶尔被猛然出现的恐怖画面吓到,还会握住沙罗的手。当电影结束的时候,沙罗已经基本全身都靠在他的怀里了。 但沙罗不是人类。 她是咒灵,和恶灵差不多的物种。 也就是说在看恐怖片的同时,萩原研二自己被电影里恶灵吓得提心吊胆,但怀里却全程抱着一个现实存在的恶灵。 而且这个恶灵还让他很有安全感。 萩原研二沉默地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离奇。 另一边,全然不知警察内心纠结的沙罗快乐地蹭了蹭他的侧脸,殷勤地邀请道:“我们以后还一起看喜剧吧。” “喜剧。” 萩原研二恍惚地重复道。 那片子里不是全员死亡的结局吗? 刑警甩了甩头,试图交涉:“小沙罗,我们可不可以偶尔去约个会?” “当然,有时间我还会陪你看……喜剧的。” 看着沙罗澄澈的青绿色眼睛,萩原研二还是妥协道。 “约会?”沙罗歪了歪头。 萩原研二看着她思考的样子,微笑道:“小沙罗有想去的地方吗?” “游乐园。” 沙罗的答案来的很快。 这倒是一个难得正常的答案,萩原研二有点惊讶地想到,不过—— “游乐园里面的鬼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沙罗摇头,认真地告诉萩原研二:“去挖金子。” “今天在毛利师父的委托人家里找到了一袋金子,想起我的金子还没挖出来,所以我要去把我的金子也挖出来。” 咒灵踌躇满志地说道。 萩原研二:…… 好吧,虽然这也不是普通人约会会做的事情,不过总比看恐怖片和逛鬼屋好得多。 第127章 米花町日常 31 东京梦幻游乐园建立在原千代田夏日祭的地址上。 根据旅游杂志最新的排名,这座刚建成不久的游乐园已经位列东京游乐园的前五名,坡度完全垂直的悬崖式过山车是这座游乐园最大的招牌特色项目。 除了惊险刺激的过山车等项目外,游乐园还有非常多适宜儿童的项目,比如东京最大的海洋主题旋转木马之类。 繁多的游乐种类让东京梦幻游乐园变成了一座老少皆宜且适合家庭出游的游乐园。 每逢休息日,游乐园中的客流量都非常大,充满家庭、朋友或者情侣之类不同的组合。 ——不过今天,游乐园的游客似乎是年轻的女孩居多。 出于刑警的本能,萩原研二一眼就分辨出了周围人群的组成特征,以及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站在游乐园入园后不远处的主干道上,警察打量着四周环境,心中有些疑惑。 他之前有几次曾开车路过这座游乐园,虽然从来没有进来过,但记忆中,带着小孩子来这里玩的家长不在少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却没有见到多少小孩子的身影。 不过,游客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这点倒也不错,至少沙罗会变得非常兴奋和高兴。 侧眼看了看沙罗的状态,萩原研二好笑地想道。 在他身边,银发咒灵面上还是平淡漠然的表情,不过东张西望的动作和闪闪发光的双眼已经充分暴露了她内心的雀跃。 萩原研二觉得,沙罗看起来已经把挖金子这件事忘之脑后了。 正想着,警察突然感到牵着女友的那只手,猛然传来一股下拽的力道。 似乎是沙罗有话想和他说。 萩原研二十分配合地往下偏了偏自己的脑袋,以便更清楚地听见沙罗在说什么。 “怎么了,小沙罗?”他含笑问道。 “这里好棒,好多美女。”沙罗凑到萩原研二耳边,幸福地说道。 萩原研二:…... 他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危机感。 天气晴朗,除了有些热之外,一切都很舒适。 游乐园中有很多可爱的小地标和装饰品,色彩缤纷轻快,充斥着年轻人欢快的笑闹声,气氛正好。 警察起了玩心,故作伤心地看向自己的女友: “可今天是小沙罗和我的约会——小沙罗不是说会一直看着我吗,为什么还要在我们约会的时候看其他女孩子?” 说完,萩原研二确自己先困惑地顿了顿。 他本来只是想逗一逗沙罗,并不是真的感到介意。但说出口之后,警察又后知后觉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沙罗迟钝地回头,反应了两秒,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顷刻间睁大眼睛。 “我不是——那个——”她语无伦次地说道。 糟糕,咒灵心中后悔不迭。 被恋人抓到偷瞟其他女孩子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轻则引起几句不轻不重的调侃,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女朋友或者妻子的连续冷战。 从上辈子跟踪过的少有的几个有另一半的大叔们的遭遇中,沙罗对这一点坚信不疑。 她可不想萩原研二连续几天都不和她说话。 咒灵连忙收回眼神,但又不太敢看萩原研二的反应,疯狂眨眼,慌乱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就只是看看而已,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没错,我的心里只有你。” 咒灵郑重地看向萩原研二,说道。 看警察一时间愣住没有说话,她又语气坚决地承诺道:“别生气了,要是你发现我再看向其他女孩子,我的工资和外快就全部交给你保管。” 萩原研二:……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是第一次沙罗说出“我的心里只有你”,让萩原研二的心跳加速了一瞬。但此时的语境让这句话的甜蜜程度一降再降。 警察张口结舌,试图解释:“虽然我很感动小沙罗这么顾忌我的心情,但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事实上小沙罗想看谁我都不会有意见。” “而且小沙罗的工资自己保存就好,真的不用给我。” 此时,萩原研二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沙罗总是试图把自己的银行卡当做礼物送给他了。 这件事居然在五年后又重演了。 沙罗慎重地打量他的表情,萩原研二向她露出了一个半是困惑半是询问的微笑。 沙罗:…… 他一定是在试探我,肯定说的都是反话。谨慎思考后,咒灵警惕地得出了结论。 一定是我刚才的保证力度不够——希望萩原不会和我冷战,她忐忑地想道。 于是,为了避免被萩原研二刻意忽视的结局,沙罗语气极其严肃地向他保证道:“我绝对不会看其他女孩子的。” 其他? “……小沙罗,我不是女孩子,也不会因为小沙罗看其他女孩子就生气。”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说道。 “而且我知道,小沙罗就只喜欢我,对吗?” 警察向沙罗露出一个具有安抚意味的笑容,重新牵起沙罗的手,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话都是发自真心。 “咒灵和人类是敌对的关系,我讨厌所有人类,只除了你。” “萩原,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类” 咒灵说话的同时还在对自己的话一个劲地点头,生怕萩原研二不相信她。 “……” 意识到萩原研二没有再说话了,沙罗抬眼看向他,忐忑地说道:“萩原,你怎么脸红了?” 该不会是被我气的吧?咒灵小心翼翼地想道。 萩原研二缓了缓,吸气,吐气,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因为小沙罗说的每一句话都太让人心动了。” “不,只是让我心动。” 想起咒灵对人类的评价,警察补充了一句,认真地看向沙罗恢复平静的青绿色双眸。 虽然知道沙罗的三观和人类截然相反,知道她是具有危险性的非人物种。但对于如此程度的坦诚和毫不掩饰的偏爱,萩原研二实在是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能投降认输。 沙罗歪了歪头,对萩原研二承认她让他心动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咒灵只是堪堪能够容忍萩原研二用正面的词汇形容她,完全不会因此感到任何的害羞情绪。 “太好了,既然你不介意的话,我刚才就想告诉你。” 她松了一口气,说道。 萩原研二眨眨眼,疑惑地问道:“小沙罗想告诉我什么?” 沙罗指了指他的身后:“我看到警官小姐在那里。” —————— 当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高木涉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把自己手中拿着的两杯冰饮泼出去。 他迟疑地回头,看到是萩原研二后松了一口气。 萩原研二是警视厅中难得对他和佐藤美和子的恋情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试图破坏的男性警察之一了。 没办法,佐藤美和子是东京都警视厅的警花,中年刑警基本都受过她早年间殉职的父亲的照顾,对她像是对妹妹或者女儿一样充满保护欲,年轻的男刑警们也有很多人暗中对佐藤美和子抱有好感。 以前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的每一次约会,基本被他们盯梢。 白鸟任三郎找到自己真正的初恋,从“佐藤美和子防线”中退出后,这种情况才稍微好了一点点。不过之前约会接二连三被打断的经历,已经让高木涉有了心理阴影。 只要在约会中听到熟悉的男同事的声音,年轻的刑警就会不自觉地打个冷颤。 幸好是萩原前辈,高木涉心想道。 与佐藤美和子关系不错的松田阵平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基本上是持看好戏的态度,宫本由美热衷于看热闹和打趣,而伊达航对恋爱关系的感知比较迟钝。 情商高且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的萩原研二则是在观察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发现佐藤美和子也对高木涉有好感后,有时会不着痕迹地帮两人向彼此说话。 注意到这一点后,高木涉自然是非常感激。 不愧是有女朋友的萩原前辈,他感动地想到。 不知道高木涉复杂的心理活动,萩原研二看他愣住了,还以为是这位后辈没有看见自己,于是向他挥了挥手。 刑警走到高木涉的面前,再次笑吟吟地打招呼道:“好巧,高木君。” 高木涉连忙点头回答:“上午好,萩原前辈。” 说着,年轻的刑警好奇地左右看看,发现萩原研二身边没有其他人,于是问道:“您是自己来的吗?”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摇头:“我和小沙罗一起来的,是她先看到你们的,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没有影响到你和美和子学妹的约会吧,高木君?” 留着半长发的警察促狭地向后辈眨了眨眼睛,打趣道。 高木涉的脸红了红,连忙摇头:“当然不会,不过……” 他疑惑地又看了看周围:“沙罗小姐在哪里呢?我好像没有看到她。” 萩原研二示意高木涉回头看,沙罗正坐在佐藤美和子的对面,原本是高木涉的那个位置上,十分殷勤地在和佐藤美和子说着什么。 “沙罗小姐和佐藤小姐的关系真是很好呢。” 看到这一幕,高木涉感叹道。 萩原研二:…… 警察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似乎记得有哪个咒灵才刚刚说过,喜欢的人类就只有他一个。 这才过了几分钟,就又多了一个。 第128章 米花町日常 32 萩原研二也去给自己和沙罗买了两杯饮料,然后和高木涉一起在那张四人小桌剩余的位置上坐下。 他坐在沙罗身边,高木涉坐在佐藤美和子旁边。 “萩原君。”佐藤美和子看到萩原研二过来,于是打招呼道,“你们也是来看基德的吗?” ?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基德?” “原来萩原前辈不知道这件事吗?” 高木涉有些惊讶,向萩原研二和沙罗解释道:“铃木集团最近收购了一枚宝石,准备放在这个游乐园展览。几天前基德发出了预告函,上面写明他会在今天晚上取走这一枚宝石。” “放在游乐园展览?” 萩原研二有些困惑地问道。 因为之前手上的案子需要找证人,他基本都在外面奔波忙碌,也就在结案的时候回过警视厅,因此还没有从其他警察那里听说过这件事。 佐藤美和子放下饮料,向前倾了倾身子,在萩原研二和沙罗之间扫视一番,声音透出几分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据说被展出的是一颗叫做游乐之心的白色宝石。这颗宝石平时看起来没有颜色,但据说在月圆之夜的月光照耀下,这颗宝石会透出特殊的绝妙图案。” 萩原研二了然点头:“原来如此。这颗宝石叫做游乐之心,所以放在游乐园中展出。今天就是月圆之夜,放在今天展览,时间倒也合理。” 刑警又向周围看看,想通了让他困惑的问题的答案:“所以今天游乐园中才有这么多年轻的女孩子。” 应该是为了看基德和宝石,萩原研二想到。他知道有很多年轻人都很崇拜这位手法高超来去无踪的怪盗。 “那高木君和美和子学妹也是来这里看基德和宝石的吗?”萩原研二问道。 高木涉小心翼翼地瞟了佐藤美和子一眼,点了点头,又摇头:“我们是因为佐藤小姐想来体验一下这里的过山车,所以今天才过来的。” 萩原研二想了想:“是那个据说是全日本最刺激的过山车吗?” 拥有多个回环,高度近百米,坡道陡峭,全长一千米以上,车体运行的速度极快。 坐在他们现在的位置,能够毫不费力地看到过山车轨道最高的回环,据说已经达到百米以上的高度,几乎比周围的山坡还要高上一些,看起来十分惊险。 过山车在轨道上顺滑地行驶了一圈,几乎只能看到车体的残影,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倒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高木涉将视线从过山车轨道上收回,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唾沫,点头。 捕捉到后辈的小动作,萩原研二调侃道:“没想到美和子学妹还对过山车有兴趣,平常开车不是已经有这种水平了吗?” 高木涉不自觉地点头,刚点了几下,就被女友扫过来的视线定住。 “高木君不想坐的话,我又不会勉强你。是你自己说要陪我坐的。”佐藤美和子提醒道。 “再说,我的车技还远远比不上萩原君的。连萩原君和沙罗小姐都能来玩,我为什么不能?”接着萩原研二的话,女警察也开玩笑道。 高木涉发现,当佐藤美和子提到萩原研二的车技时,沙罗下意识地小小打了个冷战。 看来沙罗小姐也和我有同样的遭遇,年轻的警察饱含同情和感动地想到。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沙罗的处境终究是比他好一些,因为萩原研二紧接着就告诉两人:“小沙罗和我不是来玩过山车的。” “起码现在不会。”他补充道。 萩原研二其实还是对那个过山车有一点兴趣的,他打算在沙罗按计划挖出金子后问问女友愿不愿意改天再来一次这个游乐园,和他一起试试这 个项目。 所以他说的“现在”指的是今天。 佐藤美和子却把他说的“现在”理解为了同一天的不同时段。 女警挑了挑眉,好心提醒道:“如果萩原君你们想玩的话,最好尽快去排队,过山车下午就暂停运行了。” 萩原研二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疑惑道:“为什么?” “铃木次郎吉先生计划放置宝石的地方,就是过山车最高的那个尖顶上。 “据搜查二科的山田说,那一圈轨道上都被装了压力传感器,任何震动都会触发宝石的保护装置。” 高木涉指了指最高一圈回环的顶部,为萩原研二解释道。 那几乎是独自悬浮在空中的一个点,周围的山坡高度都小于它,没有任何靠近的方法。如果基德靠近,就只能落脚在过山车轨道上。 “但我记得基德有滑翔翼,如果他从空中出现摘走宝石不就没问题了?” 摸了摸下巴,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问道。 高木涉也不清楚铃木家具体的布置是什么样的,只能大概猜测着说道: “也许铃木先生准备了不只一颗宝石。毕竟基德总不能一直悬浮在同一个点上,把真的宝石挑出来之后再带走吧……” 佐藤美和子耸了耸肩:“这也说不准,虽然基德还比不上鲁邦三世,但他也足够聪明了。” 女警转向萩原研二和沙罗,问道:“高木君和我打算晚上留在游乐园看看基德是怎么行动的,你们呢?” 还没等萩原研二答话,沙罗抢先说道:“那我也留下。” 萩原研二:…… 好吧,反正他也确实好奇基德这一次是如何破解铃木次郎吉的安保措施的。 “那我们也留下吧。”他回答。 刑警有些好奇地问道:“中森警官这次也来抓捕基德吗?” 佐藤美和子点头:“我们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了。不知道基德这一次会怎么绕过他。” 萩原研二耸了耸肩:“估计会飞走。” 他们又聊了几句基德可能有的逃脱方案。 “……” 听着听着,高木涉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向身边看了看自己的女友,又看看对面的刑警前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佐藤小姐,萩原前辈,我们也是警察,是不是不应该假设基德这次肯定能得手?” 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顿住,相互看了一眼。 ……啊。 和佐藤美和子与高木涉两人道别之后,萩原研二和沙罗绕到了后山的位置。 游乐园主要是在山坡间的平地上建造而成,推平了几个山坡,但也保留下一些。夏天的植被茂密,从游乐园里面往四周看去,森绿起伏连绵,别有风味。 凭借着记忆,萩原研二将沙罗带到他们曾经在夏日祭呆过的那座小山坡下面。 看到这里还是完好无损的,萩原研二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留下回忆的重要地方,即使沙罗消失的五年间他都没敢回到过这里,即使现在沙罗已经回到他身边,但萩原研二重新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依旧是五味杂陈。 沙罗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感触,咒灵干脆利落地从包里掏出铲子,用力杵进土里,然后用脚踩着铲子的一边往斜上方翘去。 看到她的动作,萩原研二吃惊地问道:“小沙罗把金子藏在这里了?” 没想到沙罗平时看着对感情一窍不通,但却会把她看得如此重要的东西,留在他们最初确定关系的地点,这真是—— 萩原研二的喉头泛上一阵酸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沙罗向下挖了两铲子 ,发现土壤里除了石块和失望地“啧”了一声,又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挖。 看到她前后下铲子的距离不超过半米,深度不到十厘米,萩原研二心中涌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出声确认道:“小沙罗,你确定金子埋得这么浅吗?” 听到萩原研二的话,咒灵茫然地看向他,摇头:“我不知道。” 她很坦然地补充自己的回答:“我忘记埋在哪里了。” ——忘了? 愣了片刻,萩原研二提出疑问:“那小沙罗为什么要挖这里?” 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沙罗看看被翻开的土地,又回头看看萩原研二,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不是你带我到这里的吗?如果把这里都挖上一边,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萩原研二沉默了。 这里虽然不是向富士山一样的高峰,但高度低,坡度缓,面积绝不算小。更何况像这样的小山坡在这一片有许多—— 这得挖到什么时候。 “小沙罗,不如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到底把金子藏到哪里了?” 萩原研二试图规劝沙罗,后者正在勤勤恳恳地两铲子挖一个坑,动作不停。 而且,如果沙罗埋的这么浅的话,金子应该早就没了。警察心中这么想到,但没说出来——他害怕会让沙罗伤心。 “过了五年,还隔着土壤里各种生物的气息,我的咒力留下的标记已经快消失了。” 一边挖坑,沙罗一边郁闷地说着:“不然不用挖土,我就能感受到金子到底在哪里。” ——也就是说,沙罗挖开土壤并不是为了看到金子,而是为了隔绝土壤的影响,感受到金子的存在。 分析了沙罗话中的含义,萩原研二看到了一丝希望,追问道:“所以小沙罗还记得自己藏了多深吗?” 沙罗费力地想了一会儿,回答:“不记得,但应该比我的身高更高,这才安全。” 这也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 比沙罗的身高更高,那至少已经有一米七的深度了。萩原研二想到。虽然不知道沙罗是怎么办到的,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埋得这么深的话,金子应该还在。不过…… 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这得挖上多久? 第129章 米花町日常 33 “小哀,你看那个是不是大尉?” 少年侦探团的五个小孩子以及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正走在路上,步美突然叫了一声,拉了拉灰原哀外套的袖子,指着路边的一只三花猫问道。 大尉是一只雄性三花,以前是一只会到波罗咖啡厅讨食的走失家猫,现在被对猫毛过敏的原主人转让给咖啡厅的服务生榎本梓照顾。 在场的七个人都经常光顾波罗咖啡店,因此也对大尉非常熟悉。 铃木园子漫不经心地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公三花可是很罕见的,应该就是一只毛色比较像的野猫吧。” “它身上的花纹真的和大尉一模一样欸。”圆谷光彦思考着说道。 小岛元太皱眉:“可它在打量我们,眼神好陌生,就像不认识我们一样。” 江户川柯南把双手插在兜里,打量了一会儿那只在路边灌木丛附近徘徊的三花猫:“是不是太尉,离近看看就行了。” 话音刚落地,可能是察觉到几人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只三花猫警惕地回头,盯了这几个人类几秒,然后迅速地跳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说是灌木,但实际上那几棵植物并不低矮,大概有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加上枝叶繁茂,很难看清后面的情况。 看到那只猫这么警惕人类的存在,几个小孩子也基本确定这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只三花猫,放下心来,准备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三花猫跳进的灌木丛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惊呼声。 少年侦探团和两个女高中生都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没有细想。 平时丰富的案件经历让他们对惊叫格外敏感,于是连忙拨开遮挡视线的灌木丛,准备到另一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因为个头比较小,由江户川柯南打头,少年侦探团的五个小孩先一步钻到了灌木丛的另一侧。 刚抬眼,几个小孩子就愣住了。 这里隔着半米就会一两个浅浅的土坑,因为整片地都被杂草野花覆盖,即使有的地方的草皮已经被重新改好,但边缘处深褐色的土壤还是极其醒目。· 场面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像是被饿极了的野生动物用爪子刨过寻找食物的荒地一样。 空地中央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身材都偏向于高挑。男人半长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个小揪,另一名女性也把头发梳了起来。 江户川柯南观察到,两人用的发绳是同一款的不用颜色。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小侦探暗中思付着。 少年侦探团的其他人也马上认出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吉田步美惊讶道:“萩原警官、沙罗姐姐!” “啊,还有小猫。” 那只与大尉毛色花纹相近的三花猫正团在萩原研二的怀里,刑警看着这只突然出现的小动物,表情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顺势半跪在地上,让小猫后爪能够搭在自己的休闲长裤上,借此稳定地撑起它毛茸茸的身体。 离他不远的位置,银发女子面容冷淡地盯着他怀里的猫,眼睛中的冷意越发明显。 三花猫感觉到了这颇具威慑力和不怀好意的目光,背部的毛发像是针尖一样炸开,尾巴先根天线垂直着竖向天空,前肢趴伏,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 萩原研二没有咒灵和猫那样敏锐的感知系统,能在人类出现前就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看到少年侦探团拨开灌木丛出现的瞬间,警察有几分惊讶,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三花猫和沙罗之间的暗流涌动。 听到吉田步美提到这只小动物,他顺势问道:“步美小妹妹认识这只猫?” 脸上长着雀斑的圆谷光彦插话道:“萩原警官,你能帮我们看看这只猫的性别吗。” 萩原研二疑惑地答应了,用双手抱起那只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格外温顺的野猫,看了看,回答道:“我觉得这是一位女士。” “怎么了吗?”、 他把猫放下,歉意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好奇地问道。 吉田步美松了一口气:“没什么,步美还以为这是小梓姐姐养的太尉。” 萩原研二微笑着点点头,附和道:“不是大尉走丢了真是太好了呢,步美小妹妹。” “嗯,”步美开心地点点头,又问道,“沙罗姐姐和萩原警官怎么在这里?” “——啊,我知道了,是沙罗姐姐之前说的寻宝游戏吧。” 圆谷光彦兴奋地说道,想起了之前萩原研二对他们说过,沙罗有宝藏埋在千代田的游乐园附近。 萩原研二点头,拍了拍圆谷光彦的肩膀:“我记得这位是光彦君?光彦君说的没错,我们是来玩寻宝游戏的。” 三个真小孩的眼中发出亮闪闪的期待光芒,小岛元太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们找到了吗?” 萩原研二回头看了看沙罗,欲言又止。 意识到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正在和猫“友好交流”的咒灵后知后觉这问题好像应该由自己回答。 “会找到的。” 她坚定地说道。 “要不要我们少年侦探团帮你们找?万一被别人拿 本站网站:et 第130章 游乐园追金火葬场 04 沙罗和萩原研二接受了铃木园子的邀请,但由于眼下还有一些需要收尾的工作,所以两人和毛利兰一行人约定在餐厅直接碰面。 暂时相互道别后,沙罗和萩原研二留在原地,少年侦探团和毛利兰以及铃木园子则继续游乐园内部的方向走去。在夜晚到来之前,两个女高中生还想体验一下据说是东京最刺激的过山车。 “我们也想坐过山车——”小岛元太抱怨道。 铃木园子比划了一下他的的身高,得意地说道:“要做过山车你还早着呢,小鬼。多喝牛奶长长个儿吧。” 圆谷光彦叹了一口气:“但元太已经是我们之中个子最高的了欸。” 看着好友逗几个小孩子玩,毛利兰无奈地笑了笑,移开了视线。 随后,少女又注意到柯南和灰原哀正在说着什么。两个小孩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是高兴的样子。 毛利兰弯下腰,把双手撑在膝盖上,笑着问道:“小哀和柯南也想玩过山车吗?过几年等你们的身高达到标准,我再带你们来玩好不好?”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对视一眼。 小男孩声线上扬,很开心地答应道:“嗯,谢谢小兰姐姐。” 灰原哀也扬起一个笑容,应和着柯南的话点了点头。 看到两个小孩子没有不开心,毛利兰才放心地转过头,去劝不知道为什么和小孩子争吵起来的铃木园子。 看到毛利兰移开视线,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同时松了一口气,回到刚才两人讨论的真正话题。 “你说那里在我们来之前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灰原哀重复着柯南刚才告诉她的信息。 “嗯,但萩原刑事和沙罗把那个人留下的脚印痕迹基本都盖上了新的泥土。” 何况,在江户川柯南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萩原研二却矢口否认有这个人的存在,这无疑让整件事情更加可疑。 灰原哀皱了皱眉,提出另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你确定那个脚印不是萩原留下的?” 江户川柯南坚定地摇了摇头:“萩原刑事穿的不是皮鞋,而且他的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但留下脚印的那个人身高应该不到一米八。” 沉思片刻,江户川柯南问道:“灰原,你知道香槟在组织里走得比较近的人,有谁的身高差不多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吗?” 再从赤井秀一那里得知他对沙罗身份的怀疑,以及五年前神秘人间蒸发的那名组织成员的存在后,江户川柯南第一时间去找灰原哀询问了她对香槟的了解。 遗憾的是在没有变小之前,宫野志保只是组织中的一名科学家。虽然加入组织的时间长于赤井秀一,但对香槟这个人并不了解。 但这一次,她却想起了什么。 “我在五年前回到日本真正开始为组织做事,”茶发少女回忆道,“那时组织里就已经有香槟的名号了,多半都是关于她性格的负面传言,不过也有一些是关于她和其他组织成员的关系。” 江户川柯南点头:“她和波本之间有很多矛盾,但对苏格兰很好。” 这是在波洛咖啡馆试探过安室透和沙罗之后,赤井秀一告诉他的信息。沙罗对待波本的态度也是她和香槟是同一个人的佐证之一。 从江户川柯南和赤井秀一已知的情报判断,沙罗身为“香槟”的身份已经基本能够确定。 现在小侦探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五年间香槟的行踪、她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以及她身边举止可疑的警察又是何种立场。 灰原哀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 “贝尔摩德?” 骤然间听到这个名字,柯南顿住脚 步,错愕地看向茶发女孩,小声重复道。 还有后面的那个名字“卡尔瓦多斯”,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和莱伊他们一起行动之前,香槟是由贝尔摩德引荐进入组织,然后由卡尔瓦多斯带了一段时间。组织里的人都说,香槟和她们两人的关系很近,尤其对贝尔摩德的命令言听计从。” “卡尔瓦多斯是谁?”柯南皱着眉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经常和贝尔摩德一起做任务,应该和香槟一样,都是贝尔摩德的狂热崇拜者。”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江户川柯南缓声说:“你觉得,那个脚印可能是这两人之一留下的吗?” 灰原哀摇头:“我不知道,但香槟在组织中接触比较多的,就只有这两个人。” 柯南眨了眨眼,突然又想起一个人: “你知道苏格兰这个人吗?” 沉思片刻,知道江户川柯南提起这名前组织成员的意图是什么,灰原哀摇了摇头:“按你的判断来说,不可能是苏格兰。我之前偶然间见过他一面,这个人的身高和萩原差不多。” “而且他在五年前已经死了。” 话音落地,灰原哀听到江户川柯南发出了一声拖长的鼻音,通常表明这个侦探小子又在怀疑着什么。 “你觉得他是假死,和莱伊一样?” 她狐疑地问道。 “不,好吧,有一点。我只是觉得既然香槟的失踪和苏格兰的死亡发生在同一时间,那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联系。” 而且赤井秀一曾经提到过,香槟对苏格兰的态度非常特别,他曾经想探寻这背后的原因,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 更奇怪的是,看苏格兰的反应,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香槟这种异常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关于这个……” 灰原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组织里的传闻还提到,香槟似乎对苏格兰有单向的感情,甚至不惜屡次威胁波本。” 柯南惊愕地停下脚步。 赤井秀一并没有提到这点,原来香槟和苏格兰之间是这种关系吗? 而且怎么又扯到安室透身上了。 五个小时后,铃木集团出资建造的观景塔的顶层。· 铃木园子正在兴奋地和毛利兰猜测着这一次基德会从什么地方取走宝石,余光突然看到从入口处走来了一名身材高挑的银发女性,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留着半长发的俊朗男子。 “啊,他们来了!” 铃木园子踮起脚尖,高兴地向两人挥了挥手:“沙罗小姐,萩原警官,这里!” 两人很快来到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面前,萩原研二微笑道:“又见面了,铃木小姐,毛利小姐。” 警察向四周看看:“那几个小孩子呢?” 铃木园子耸了耸肩:“好像是去拿蛋糕之类的,不用管他们,小孩子就是喜欢吃甜食啦。” 说着,她领着两个人来到靠近餐厅窗边的一处圆桌前。 整个餐厅四周安装的都是落地窗,一眼望去能从高处鸟瞰整个游乐园的布景。 铃木园子领他们来到的这一侧的窗外正好对着过山车那个巨大的回环的顶端,也就是即将被放上宝石的位置。 铃木园子略有歉意地说道:“抱歉,本来想给你和沙罗小姐留那个两人座的桌子,但已经被其他人先占上了。” 这一侧靠窗的位置一共摆着三张巨大的圆桌,在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小的方桌,正好能坐下两人。 顺着铃木园子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有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地坐着,彼此面带微笑地交谈着什么。 他们的年纪相仿,大概 三十出头,看起来像是情侣或夫妻的关系。 “这里的视野比较好,不过得和我们以及那几个小孩坐在一桌了——如果两位想单独坐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安排一张两人的桌子。”铃木园子补充道。 “没关系,”沙罗摇头,率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去,用行动表示自己对这里很满意。 “这里的视野确实很好。”她说道。 萩原研二赞同地点点头,在她身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对了,那个总和你们一起出现的短发女孩子今天怎么没来?”警察打量着餐厅的周围,语气随意地挑了一个话题问道。 稍微一想,毛利兰反应过来:“你是说世良吗?”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铃木园子坏笑道:“小世良可讨厌基德了,上一次基德就是扮做她的样子盗走了宝石,还把她麻醉在洗手间的隔间里。” “园子。” 毛利兰轻轻拽住铃木园子,示意她不要说的太多了。她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对世良真纯来说可能比较尴尬。 毕竟当时基德以为世良真纯是一个男孩子,所以剥了她的全部行头,只留下了一条四角裤和背心。 铃木园子耸耸肩,止住了话头。 萩原研二微微睁大眼睛,不自觉地向自己的身侧看去:“基德还会这么做吗?”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沙罗的身上,铃木园子了然地捂嘴偷笑道:“萩原警官不用担心沙罗小姐被掉包啦,毕竟有萩原警官这么熟悉的人在身边,基德肯定瞒不过去的。” “不过这也说不准啦,毕竟之前基德伪装成和叶姐姐,平次哥哥就没有发现呢。” 突然出现在桌边的江户川柯南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道。 另一边,少年侦探团在自助台附近拿点心。 “柯南那家伙真是的,怎么没拿东西就回去了啊。”小岛元太一边往盘子里夹蛋糕,一边嘟囔道。 “我们可以帮柯南拿啊,”步美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哀,要不要试试这个?” 灰原哀笑了笑:“好啊,我——” ! 她的瞳孔猛地收紧。 “小哀?” 听到灰原哀像是骤然被掐断的声音,步美关切地看向她:“你还好吗?” 僵硬片刻,灰原哀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就在刚才,她骤然间感受到一种包含血腥的杀气,她只在组织成员的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 环顾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但她本就只知道几个核心成员的代号,连脸都认不全。 这附近......说不定有组织的人。要赶快通知江户川才行。 前组织科学家骇然地想到。 第131章 游乐园追金火葬场 05 “小哀,你的脸色好白,没事吧?” 当少年侦探团回到桌子边的时候,毛利兰发现灰原哀的神情不对,于是关心地问到。 “不用担心,我只是饿了。” 灰原哀轻轻摇头,听到毛利兰的声音表情稍稍缓和。 她的目光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在沙罗和萩原研二的身上定了一秒,然后立刻移开视线。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看了茶发女孩一眼,没有说话。 在灰原哀注意到之前,警察将注意力移回与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的对话中,微笑着问道: “所以那只叫做大尉的猫,是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咖啡店的店员小姐收养的?” 毛利兰点点头。 因为怀疑萩原研二和安室透相互认识,江户川柯南不动声色地提起波罗咖啡店中的另一名店员,试探道: “不过上一次沙罗姐姐和我们去波罗咖啡厅吃午饭的时候就只有安室哥哥在店里,所以沙罗姐姐好像没有见过小梓姐姐和大尉呢。” “那天我确实没有在店里看到女店员和猫,就只有安室在那里。” 沙罗平静地说道。 “嗯,我还以为沙罗姐姐不喜欢安室哥哥,不过那天他们相处的很不错呢。” 江户川柯南紧紧盯着沙罗的表情,语气轻快说道。 “我不讨厌他,而且那天我和他一共说了不到两句话,没什么相处好不好的。” 与柯南的视线交接,沙罗的眼神中毫无感情起伏,语气冷静地回答。 “这样吗,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江户川柯南佯做无辜地笑了笑,对沙罗的答案不置可否。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另一边,铃木园子悄悄拉了拉毛利兰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兰,为什么柯南说沙罗小姐不喜欢安室先生啊?” 毛利兰迅速地瞥了一眼萩原研二,看警察的注意力不在自己两人这边,于是附在好友耳边悄悄告诉她: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之前萩原警官夸安室先生是个大池面,之后沙罗小姐就表现得有点不高兴。” “喔哦。” 铃木园子一脸被惊讶到有有点想笑的八卦表情,她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冷漠淡定的沙罗居然会如此经常地吃醋,还是吃男人的醋。 不过安室先生确实是个大帅哥,她几年前看到他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铃木园子发散性地想到。 “咳。”萩原研二发出了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个女孩的交头接耳。 “看来我要为小沙罗辩解一下,她并不是喜欢吃醋。当天是安室先生不小心把酒洒在我身上,而那是我衣柜里沙罗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所以她才有点生气的。” 他有点好笑又带着点无奈地解释道。 毛利兰似懂非懂地点头,歉意道:“原来是这样,抱歉我理解错了。” “没关系,要是小沙罗能多吃吃醋,我反而会很高兴。”萩原研二笑着回答道。 八卦的时候被本人听见了,铃木园子看向别处,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 “啊,提起安室先生,其实以前我好像见过他。” 这一下,连江户川柯南也停下对沙罗的试探,略带惊讶地看向铃木园子。 “园子你以前就见过安室先生?”毛利兰睁大眼睛问道。 “其实那时候小兰你和新一也在。”铃木园子托着腮回忆道 毛利兰困惑地回忆片刻:“什么时候?我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安室先生啊。” 安室透俊朗的面容和浅金色头发都是很具有标识度的独特特征,毛利兰觉得如果自己以前见过安室 透,应该会留下一点印象。 铃木园子解释道:“小兰,还记得我们三个在上国中的前一年,曾经在我们家的游轮上玩过几天吗?就是去海上听海妖之歌那次。” 听铃木园子这么说,毛利兰立刻就反应过来。 当时船上发生了停电、枪击和杀人未遂等事件,使她对那次出行的记忆十分深刻。 毛利兰思考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我记得园子你当时经常去找一个金发的服务生哥哥玩,那就是安室先生吗?” 铃木园子点点头:“后来我问安室先生,他说那就是他本人。五年前他在游轮上做服务生,没想到遭遇了那一次的事件。之后觉得船上太过危险,所以就辞掉了那份工作。” “原来是这样。”毛利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时的情况确实危险,还好工藤叔叔和另一位大哥哥在我们的桌子旁边保护了我们。” 铃木园子点点头:“后来我爸爸想找保护了我的那个人道谢,但怎么也找不到了。听说他好像是美国那边的商人,下了游轮之后就飞回美国了。” 听两个女孩子谈起这件事,柯南也回忆起了那一次游轮之行。 他知道安室透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公安警察,七年前就开始在组织中卧底,代号波本。所以他在船上绝非巧合,服务生的身份也必定只是一个掩饰他上船的真实目的的借口。 当时还是工藤新一的柯南并没有注意到安室透这个人,因为当时船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在枪击的时候保护了铃木园子的那个姓绿川的商人,他的妻子曾经在船的航行过程中在一名乘客的房间中跳海。 当时工藤优作和他都目击了她跳海后的现场。下船后,工藤新一曾问过他的父亲为什么没有向警方报告这一起案件。 那时工藤优作的回答是—— 回忆起那句话的一瞬间,江户川柯南惊得直直跳下椅子。他拉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灰原哀,说了一句:“小兰姐姐,我们去拿些饮料。” “那你之前拿的也要喝掉哦——真是的,这两个孩子今天怎么表现得怪怪的,是因为太激动了吗?”看着两个小孩子离开的背影,毛利兰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确认萩原研二和沙罗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也看不清他们的嘴型后,灰原哀拿开江户川柯南的手,皱眉问道:“怎么了?” 江户川柯南仍然有些惊疑不定,他压低声音告诉灰原哀:“园子说的那一次游轮旅行我也在船上。当时我没有看见过安室先生,但遇见了另一个人,之后我老爸告诉我——” “那是一名正在执行任务的公安警察。”他说道。 “所以?” “赤井先生和我说过,他怀疑波本和苏格兰在加入组织前就认识。如果苏格兰也是公安,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灰原哀又皱了皱眉:“可你怎么确定,那个人不是和安室透交接工作的公安,而是组织的卧底?” “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是公安,我老爸说她应该是犯罪组织的成员,所以我们才装作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身份,不然可能会给那个卧底警察带来怀疑和麻烦。”江户川柯南说道。 突然间接收到这样的信息,灰原哀低头消化片刻,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组织五年前最成功的行动小组里四个人有三个人都是卧底,而且其中两个还是认识的?” 江户川柯南一时间也沉默了。 茶发女孩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小侦探:“你说,香槟有没有可能也是卧底?” 江户川柯南:…… 不至于吧。 在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之前,灰原哀突然抬头:“对了,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柯南看向她:“什么事?” 灰原哀的声音低不可闻:“我怀疑,这里有组织的人。” 当两个小孩回到餐桌边的时候,他们点的菜品已经陆续在上了。这里的甜品和部分饮料是自助模式,但正餐依旧是需要点单的。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服务生从他们的身边匆匆走过。在他经过后,柯南发现有两个人正站在他们的餐桌边和铃木园子说着什么。 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并肩站着,大约三十岁左右。男人英俊斯文,穿着一身得体且昂贵的西装,女人身材高挑,脸上挂着温柔亲切的微笑。 看到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她微笑着俯身和柯南平视道:“难道这就是那位号称基德克星的小朋友吗?” 铃木园子点头,为他们互相介绍道:“是他没错,他的名字是江户川柯南,和他身边的小女孩一样,都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 然后她换了一个方向,给柯南介绍眼前男女的身份:“这两位是本次展出白宝石的拥有者,古焘夫妇。是他们联系次郎吉叔叔说想要在游乐园中展出这颗白宝石,但担心基德大——基德会发出邀请函后盗走宝石,所以拜托次郎吉叔叔代为展出。” 古焘先生点头:“这枚特别的宝石是我妻子的传家宝,每当满月在月光下查看,就会有特别的图案出现,收藏和观赏价值非常高,我们一直想展览出来。”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特殊的图案?” 古焘夫人看着他,耐心又温柔地回答道:“是一个人影的图案,像是由灰色烟雾构成的,每个满月都会变换姿态。” “听起来真的很神奇呢。” 毛利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桌边也传来一模一样的话语,不过说话者的声音更加低沉,像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男性。 众人转头,看到上菜的地方站着的人不再是那名身材高大的服务生,而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身材敦实,脸型较宽,大概五十多岁,有两颗非常显眼的兔牙。 更显眼的是,这位男子只有右眼露在外面,左眼的眼眶周围贴着一块绷带贴,完全看不清后面眼睛的情况。 这位身穿厨师服的男人似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众人都看向他,连忙把手里的菜品放在桌子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断各位客人的谈话。” 他正了正自己的厨师帽,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厨师,胁田兼则。各位所点的菜品中有一道的原料没有了,主厨派我来问问客人的意思。” 第132章 游乐园追金火葬场 06 “那道菜啊,直接去掉没关系,换成你们有的肉类就可以了。”铃木园子对胁田兼则说道。 豪门出身的她并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对食物的精致程度也没有过高的要求,一向很好说话。 独眼厨师很感动地拔高声音说道:“谢谢你,铃木小姐,这样我们就好办多了。” 铃木园子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好奇地打量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胁田兼则摸了摸左眼处的绷带,无奈地摊手道:“之前有东西进了眼睛,发炎还没好。 独眼厨师刻意摸了摸绷带的边缘,补充道:“您感兴趣的话可以揭下来给您看看,不过恐怕会影响您们的胃口。” 听到这话,铃木园子向后仰了仰头,连连摆手拒绝道:“这就不用了,我们也不是很好奇。”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对视一眼,灰原哀表情不自在地往椅子后面靠了靠,用垂落的茶色发丝尽量挡住自己的侧脸。 独眼,老人,这个厨师符合朗姆的两个特征。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是一个像女人的男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 “我倒是有点好奇,胁田师傅只有一只眼睛,难道用刀不会掌握不好距离然后切到自己的手吗?” 古焘夫人歪了歪头,状似关心地看着独眼厨师说道,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他那只被绷带挡住的眼睛上。 “工作固然重要,但万一伤到自己就不好了。”她轻柔地说道。 胁田兼则略微转头,用他的右眼打量着这位面容温婉的女人。 片刻后,他撤回令人琢磨不透的幽深凝视,轻快地耸了耸肩: “当然不会。说实话,从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开始做这一行了。不是我自夸,即使一只眼睛看不见,我也比很多人做的更好。” “而且主厨当然是信任我才会让我进厨房,不是吗?所以夫人没必要担心。” 胁田兼则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红鼻头,眯起眼睛向古焘夫人笑了笑。 女人则是微微挑了挑眉,平静地表示:“既然您这么想,我当然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唇角勾起的那丝笑意,在某些特定的人看来,更接近于一个冷笑。 胁田兼则像是没有发现她表情中的深意一般,依旧是一副笑脸迎人的老好人样子: “既然没有问题,那我就先回厨房了,上主菜的时候我还会过来为各位解释菜品。” 在独眼厨师转身走后,桌子上有不止一道视线都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后厨门后,各怀心思。 毛利兰以她特有的敏锐感知到了气氛微不可见的瞬间凝滞,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少女还是本能地转移话题道: “我之前还没有见过满月的时候会倒映出人影的白宝石呢,听起来真的很神奇。” 听到少女柔和清朗的声音,古焘夫人唇边的笑意变得真实了一些。 她别有深意地看向毛利兰,声音温柔:“毛利小姐想听听这颗宝石的来历吗?” “当然,如果不麻烦的话。” 毛利兰笑着回答道。 古焘夫人沉吟片刻,将一段尘封的历史娓娓道来:“这是几十年前一个人留给我们家族的东西。他把这东西留给我的祖母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的祖母永远没有通知过寻找这个人。在我小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宝石里的影子就是这个人的化身,他会永远保佑我们的家族。” 说话间,女人的眼睛里流动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她的目光在桌上坐着的所有人上转了一圈,在柯南和毛利兰的身上稍稍停滞,最终停在沙罗身上。 沙罗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或变化。 停顿片刻,古焘夫人的脸上浮起一个与柔美五官不太相符的妩媚笑容。 她慢条斯理地指了指窗外:“看起来铃木先生已经把宝石安装妥当了。” 闻言,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暗沉,只有天际线的方向还缀着短短的橘红色暗沉光晕。天空呈现出暗蓝色,饱满的月亮已经挂在中央,在群星尚且黯淡的时候发出轻柔皎洁的白光。 过山车的制高点上,一颗剔透的白色宝石正沿着索绳缓缓上升到最高点的玻璃平台上。 当白色宝石离月光越来越近的时候,宝石核心附近的白色像是在缓缓变暗,像是被稀释到极致的浅淡墨迹,最终氤成一个瘦长的形状。 铃木园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揉了揉眼睛:“这太神奇了。” 毕竟,他们是亲眼见证了宝石中的人影在满月的月光下形成的全部过程。 古焘夫人矜持地笑了笑,把目光再次投向桌上唯一没有表现出惊讶表情的沙罗身上:“这位银发的小姐,你觉得这颗宝石怎么样?” 沙罗平静地看了看她,耸耸肩:“很好看。” “但我看沙罗小姐似乎并不是很惊讶,难道是之前见过类似的宝石吗? “我的家族一直想找到当初的那个人的踪影,如果沙罗小姐可以告诉我哪里有相似的宝石,也许就能为我们找到他提供线索,这样我们整个家族都会非常感谢你的。” 古焘夫人在唇边勾起美艳而富有韵味的笑意,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沙罗,情真意切地解释道。 沙罗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我没见过。” 她转头问身边坐着的警察:“萩原,你见过吗?” 萩原研二把目光从那颗在月光下越发晶莹剔透的白色宝石上收回来,闻言认真地低头思考片刻,歉意道:“抱歉,我也没有见过。” “毕竟是这么漂亮又特别的宝石,如果见过,我想我一定会有印象的。”他补充道。 看到古焘夫人的脸色介于失望和理解之中,古焘先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关系,我们总会找到那人存在的痕迹的。” 看着夫妇二人的互动,江户川柯南突然出声问道:“古焘先生之前没有听您的妻子讲过这件事吗?” 小侦探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古焘夫人说出宝石来历那一瞬间,古焘先生脸上不似作伪的惊讶神色。只有短短一瞬,马上就被男人很好地掩饰下去。 但这种熟练的掩饰真实感受的表现,反而加深了柯南对他的怀疑。 古焘先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笑眯眯地告诉他:“小弟弟说的没错,在此之前,美绪确实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但小弟弟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英俊挺拔的男人凝视着柯南的眼睛,瞳色渐深,隐约透出一抹墨蓝。 江户川柯南歪了歪头,刚要回答,两人的对话却被古焘夫人打断。 她挽起丈夫的臂膀,对他柔声说道:“我们先回自己的位置吧,还是不要再打扰铃木小姐她们用餐了。” 古焘先生非常平静地接受了妻子的建议,但在两人临走前,他最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户川柯南一眼。 江户川柯南维持着一个天真的笑容,表情佁然不动地目送两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一点一点抚平唇角。 小侦探拉了拉灰原哀的衣服,小声告诉她:“向沙罗借梳头发的皮筋。” 茶发少女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发梢勉强扫在肩膀上。吃饭的时候发丝会从两颊边垂下,稍稍有些阻挡动作,并不严重。 但灰原哀知道柯南让她向沙罗借皮筋,一定另有原因。 她动作幅度非常小地点了点头,等江户川柯南挺直身子,又装模做样地吃了一些东西,灰原哀才拢着眉,不断向后梳着头发,但茶色的发丝还是从耳后不断落下来。 女孩做出一副在进食过程中被干扰到不胜其烦的样子,终于抬起头,问道:“请问谁有发绳吗,我想把头发扎起来。” 为了避免动机被怀疑,灰原哀一开始并没有看向沙罗,而是对比较熟悉的毛利兰求助道。 但她知道毛利兰一直披散着头发,并没有随身携带皮筋的习惯。 果然,毛利兰为难地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幼驯染:“园子,你带了吗?” 被问到的少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指了指自己头发的长度:“我也用不上,当然没有带。” “那……沙罗姐姐?” 确认两个女高中生和步美都没有之后,灰原哀终于把目光投向她真正的目标,沙罗。 听到自己的名字,沙罗顿了顿,平静地看了看灰原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发圈,正下午绑在她的头发上的粉丝发绳。 “给。” 她把发圈放在掌心,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递给灰原哀。 “谢谢沙罗姐姐。” 灰原哀接过皮筋,向沙罗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没事。” 沙罗淡淡地说道,摇了摇头,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 萩原研二向她笑了笑。 灰原哀看了看这枚发绳,然后用这个小圈扎起自己的头发,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柯南一眼。 她不知道这个侦探小子想知道什么,但还是按他的话照做了,但愿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江户川柯南朝着灰原哀点了点头,然后垂下目光,陷入深思。 他的确得到了一个答案,但这并不是问题的重点,反而引发了更多的疑惑。 江户川柯南漫不经心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视线落在外面的过山车轨道上的那枚宝石上。 在月光的照射下,白色宝石安静地散发着光芒,奇特的是,月光没有在表面造成任何反射,而只是把整个宝石照得更加通透纯白。 就像是月光被宝石吸收了一样。 小侦探不知道基德会在什么时候盗走那枚宝石,但他知道的是——基德就在这间餐厅里面,而且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133章 游乐园追金火葬场 07 随着夜色加深,餐厅里变得越来越安静,偶尔有低声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显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基德最后的出现。 突然,机械转动的声音从窗外隆隆响起。 正在坚持不懈往嘴里塞蛋糕的小岛元太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窗外:“这是什么动静?” 餐厅稍微靠近里面的位置坐着游乐园的管理者以及工程师们,听见这一阵声音,他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的那瞬间齐齐变了脸色。 中森警官紧张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离他最近的工程师咽了咽唾沫,惊恐地指了指窗外,说不出话来。 “基德来了?” 怀着不好的预感,中森银三急忙扭头向窗外过山车的方向看过去。 小胡子警察睁大了眼睛。 他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带着单片镜的白色斗篷,取而代之的,是从玻璃前呼啸而过的…….一列巨大的过山车。 铃木次郎吉跑到窗前,双手紧紧贴在玻璃上,焦急地去查看那块安静地躺在月光下的白色宝石的情况。 因为过山车启动后轨道发出的震动,宝石的保护措施已经被升起,此时的白色宝石被六面坚固的玻璃保护在其中。 但玻璃下的连接装置再坚固,也抵不过一辆呼啸而过的巨大过山车。 果不其然,过山车在路过宝石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停顿,宝石立刻连同玻璃罩子一起被撞下过山车,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片刻的死寂后,中森银三气急败坏地拿起自己的对讲机,对守在地面上的部下吩咐:“快找,宝石一定被过山车撞下去了,一定要在基德之前找到!” 对讲机中传来警察们慌乱的应答声,显然他们也被突然启动的巨大过山车吓了一跳,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把对讲机狠狠放在桌子上,中森银三顿了顿又拿起来,咬牙切齿地打开,说道:“找人去搜过山车的控制室,看看基德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他倒不会蠢到以为基德还会在那里,不过是例行搜查,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破解这个怪盗的身份罢了。 在他身后,游乐园的工程师们彼此对视一眼,一名年轻的工程师悄悄问身边的同事:“前辈,我们的控制室不是有人守着吗?” 中森银三敏锐地竖起耳朵,转头问道:“你说说什么?” 年轻工程师被他气到狰狞的面部表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说道:“控制室里面一直有人值班,除非基德把他们都迷晕了,否则不可能对过山车做出任何操作。” 中森银三琢磨片刻,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基德伪装成当班的值班员不就可以了?” 工程师们眨了眨眼睛:好像确实可以。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突然抬头:“负责过山车的青坂明明已经请了两天的假,今天下午却突然来了,而且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过几句话,我一直以为他是还有点不舒服……” 从其他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来,中森银三知道这名工程师多半讲的是真的。 那么,这名姓青坂的工程师就有很大嫌疑是基德假扮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中森警官向餐厅里面的警察们吼了一声,自己先急匆匆地顺着楼梯往下走。 年纪比较大的铃木次郎吉则是急匆匆地跑到电梯口,准备乘电梯到楼下与中森银三汇合。 江户川柯南也跳下座位,留下一句:“我也去看看”,就和少年侦探团的其他几个小孩子一起跑向餐厅的出口处。 在路过窗边唯一的单人桌的时候,他却放慢了脚步。 身为“游乐之心”的拥有者,面对宝石被过山车撞到不知道哪里去的事实,古焘夫妇却显得格外淡定。 古焘夫人正望着窗外高悬的圆月发呆,古焘先生则盯着她,虽然面带笑意,但眼中神色晦暗难辨。 不带爱意,倒是像是在思考女人一言一行背后的意义。 在两人发现他之前,柯南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和其他小孩子一起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古焘先生的视线瞬间转移到他的背影上。古焘夫人依旧看向窗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淡淡地对自己此时名义上的丈夫说道: “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不要动他。” 语气平淡却暗藏警告的意味。 古焘先生优雅地举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别担心,我当然记得。” 他向对面的女人笑了笑:“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你的防备心未免有点重了。” 女人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花的是组织的钱。下次你请我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是吗。” 男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月亮被一层薄云盖住,月光变得灰蒙蒙的,使游乐场周围的山丘中的树丛更加黯淡昏沉,布满浓黑的阴影。 在一片黑沉中,小路上的一个满头银发的身影就显得引人瞩目,只除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银发女人走了一段路,微微回头,飘渺轻盈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山野上: “出来吧。” 片刻寂静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路边大树的阴影中缓缓转出。 镜片反射着一圈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你怎么不去和其他小孩子一起找找宝石掉落在哪里了呢?” 沙罗毫不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江户川柯南,平静问道。 小侦探露出一个笑容:“但是沙罗姐姐,宝石已经离开游乐场了,所以再找也没有用。” 沙罗像是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宝石现在在哪里?” “不就在你身上吗,基德。” 江户川淡淡说道,看着面前的银发女子,眼神锐利。 两人僵持了几秒,“沙罗”突然像是泄气一般叹了一口气,发出柯南所熟悉的年轻男子声音:“好吧,这次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因为那个发圈?” 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 “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他说到。 “你没有坐在园子姐姐和小兰姐姐身边,而是找了一个背对窗户的位置,我想,你应该是为了尽可能地离窗户近一点,好让你的装置干扰过山车运行命令,从而实现远距离操控。” “沙罗”惊诧地问到:“就因为我没坐在她们两个人旁边?” 江户川柯南笑了笑:“你不知道沙罗和她们的关系很好,对吧?” “沙罗”不禁回答:“没错。” 那个人根本没告诉他这一点。 “沙罗”撕下自己的头套,露出怪盗年轻的面孔。 看着他做了这一切后,对面的小男孩耸耸肩:“其实她们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但沙罗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亲近年轻漂亮的女性,而你......” 基德狐疑地看向他:“我已经很努力了。” 对两个女孩子的话有求必应,保证眼神一直停留在美女身上,装作被每一位路过身边的漂亮女性吸引目光...... 在仿真的□□之下,基德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全程都是红着的。不过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和小侦探说明的。 “你已经很努力了?”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听到他的强调,带单片镜的怪盗脸上的表情茫然。 ”你在说什么?”基德问道。 小侦探却答非所问地讲起了上一次的事情:“你还记得世良吗?” 听到这个名字,基德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他还记得那个假小子的飞踢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 “和她有什么关系?”怪盗防备地问道。 “当时你并不知道她是女生,就盗取了她的身份。但这一次,你却了解沙罗的行为模式,甚至连她带在身上的皮筋位置都了如指掌。” 江户川柯南抬眼看向月下的怪盗,把他伪装成沙罗时所有的行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边,缓缓说道: “这次你并非是盗取了她的身份,而是她自愿给你的,我说的对吗,基德。” 愣了愣,怪盗扬起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圆滑地回答道:“也许吧,谁知道呢。” 不想,江户川柯南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萩原警官也知情,对吗?他很敏锐,连我都发现了你的异样,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和怀疑。” “除非......就是他告诉你沙罗的行为模式。” 观察着怪盗的反应,江户川柯南继续说道:“让你替代的原因,大概就是宝石拥有者夫妇的试探。 “他们认识沙罗,想确认她的身份,而出于某种原因,萩原警官并不希望沙罗被认出来,所以才让你替代沙罗出现。” 说到这里,江户川柯南收拢眉心,提出了自己尚未想清楚的问题:“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会帮他?” “哦?” 基德似笑非笑地看向柯南,调侃道:“没想到,还有小侦探你想不到的事情。” “也许,我帮的不是他呢?”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巨大的滑翔翼在基德身后展开,晶莹的月光铺撒在滑翔翼上面,像是宝石的碎屑。 “等等。”就在怪盗即将从山坡上滑行离开的时候,江户川柯南突然开口道。 他紧走几步靠近怪盗,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古焘夫妇背后的组织很危险,基德,你最好不要带走这块宝石。” 但怪盗只是耸了耸肩,身形向后倒去,借助滑翔翼飞向远方。 “小侦探,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不用担心。” “哦,对了。还有,这次你还有一个人没有辨认出来,是我赢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心情愉悦的怪盗消失在山谷之间。 江户川柯南站在原地,仰头看向白色人工羽翼消失的方向,神情错愕。 也就是说,在餐厅中还有一个人被替换了身份。 是谁? 第134章 游乐园追金火葬场 08 静谧的夏夜中,一道长有翅膀的人影从月亮前倏然滑翔而过。悄无声息,一闪而过,没有惊动任何生物。 基德的白色滑翔翼在更加偏僻的山间逐渐降低,最后落停下来。在他降落的位置,早就有一辆隐没在阴影里几乎看不清轮廓的黑车在等他。 年轻的怪盗收起滑翔翼,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坐着的男人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柯南君看出你的身份了?” “没错,不过那家伙每一次都能看穿我的伪装。这一次他没有认出你也是假的,就是我赢了。”基德得意地说道。 驾驶位上的警察摸了摸自己的垂落在颈后的半长发,他不太习惯这个新发型。 “他还说什么了吗?”他问道。 基德想了想,回答道:“是关于这颗宝石的。” 说着,他把那颗号称游乐之心的白色宝石从怀里拿了出来,在“萩原研二”面前晃了晃:“说什么这颗宝石背后的组织有危险,让我小心。” 就在“萩原研二”接过宝石放在手心,翻转着细细打量的时候,基德问道:“这话是不是在通过我试探你或者传递什么信息?” “萩原研二”微笑道:“看起来我们的小侦探很信任你,应该是觉得让你帮助易容的人不会是组织的立场,所以借你的口告诉我,他也是和组织立场相反的存在。” 而且也帮他们确定了柯南的知情者身份。 可以被视为试探,也可以看做是柯南抛出了合作的意愿。 “不过这一点,我们倒是早就知道了。”半长发的警察补充道。 “那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基德好奇地问道。 但“萩原研二”却摇了摇头,告诉他:“柯南君说的没错,这个组织非常危险,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基德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让我帮忙,总不能连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吧。” “萩原研二”笑了:“怪盗先生,需要我提醒你我们一开始的相遇,是因为我当场发现了怪盗面具下还没来得及实施行动的你吗?” 基德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威胁?”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恢复了柔和的语气:“当然不是,只是我知道你自己也有需要查明的真相,我也答应了会帮你留意这方面的线索。” “但快斗你还是个孩子,我有保护你的义务,所以才不希望你被卷进去。” 基德不自在地挠了挠后颈,他不太习惯这种像是来自于一个兄长的关心,嘟囔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啦,毕竟你也给我提供了很多我需要的关于潘多拉组织的信息……” “不过我们下一次见面能不能换个地方?” 沉默片刻后,年轻的怪盗又忍不住提起两人上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电影里线人接头的场景都是紧张刺激的,哪里有一边补课一边接头的警察?” 凝视年轻的怪盗片刻,还带着易容的警察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我觉得电影里也没有数学不及格的怪盗。” 基德狼狈地呛咳一声,辩解道:“那是因为我前一天晚上制定计划到半夜没怎么睡,所以在考试的过程中睡着了。”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后座的车门却被左右打开。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高大健硕,一个穿着十分普通的格子衫,身材修长。 奇特的是,在坐进车厢的一瞬间,那个健硕的男人的身形迅速缩水,当真正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银发女性的模样。 关上门,另一个穿格子衫的男人也在自己的颈部和脸部之间的过渡带摸索着,一点点把易容撕了下来,露出半长的头发和俊朗的真实面孔。 萩原研二向后拢了拢粘连在脸颊附近的发丝,又抬眼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驾驶位上的人,笑道:“能面对面看到自己的脸,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轻声笑了笑,也把自己的易容摘去,露出一双蓝色的凤眼。 “辛苦了。”除去易容的诸伏景光对后座的两人说道。 基德则是不住神色怪异地打量着这个表情冷漠的混血美人,实在无法想象她对女性热情献殷勤时的样子。 “任务怎么样?”公安警察问道。 “没问题,中森警部已经相信基德就是伪装成这位工程师了。”萩原研二回答道。 他们成功转移了对沙罗的视线,让贝尔摩德相信沙罗没有被替代。 基德表现出来的状态和沙罗在相似中透着不同。其实是因为诸伏景光故意没有让他完全模仿沙罗的言行举止。 虽然被敏锐的小侦探发现了端倪,但这也正是公安警察和萩原研二的目的——对贝尔摩德混淆沙罗和香槟之间的相似之处。 包括沙罗只带口罩,露出她的眼睛与贝尔摩德的完全相似,也是在计划之中。与其应对沙罗随时可能被贝尔摩德注意到的风险,还不如主动让贝尔摩德注意到她的存在,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这一方。 听到萩原研二这边已经办妥了,基德在宽敞的车里伸了一个懒腰。 公安警察刚才已经把宝石重新还给他,怪盗将车船摇下一点缝隙,举着宝石对着外面的月光看了看,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宝石和月亮同时出现的时候,他就清楚地知道这块宝石并非潘多拉之心。现在不过是再次确认而已。 “既然都办妥了,那我把宝石还回去了。”基德耸了耸肩,说道。 诸伏警官点了点头,但还没说话,却被后座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等等。” 基德和诸伏景光同时回头看去,发现一直默不作声听着几人对话的沙罗突然向将要离开的基德伸出了一只手。 “我的发圈呢?”她问道。 怎么今天都和发圈过不去?基德困惑地想到,把灰原哀还给他的粉色发圈顺势放在沙罗平摊开的掌心上。 拿回萩原研二给她的发圈,沙罗心满意足地把那个毛绒绒的小圈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基德看着她的动作,突然问道:“你平常都带着这个发圈吗?” 沙罗摇头:“是今天萩原给我的。” 怪盗的视线困惑地在沙罗和发圈之间转了转,十分不解。 既然是这样,那他想不通小侦探向他要发圈的意义在哪里。于是他决定自己问出相同的问题,看看真正的沙罗会怎么回答。 不是那么出乎意料地,沙罗竟然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这是萩原给我的。” 她见过很多人把恋人送的皮筋带在手腕上,以彰显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这是一种有些炫耀意味的行径。 基德:…… 萩原研二不解地看了看基德:“如果你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了另一枚紫色的皮筋,顺势要递给基德。 坐在前排目睹一切的诸伏景光了然地摆了摆手:“不用,他不是真的想要皮筋,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公安警察意识到,江户川柯南很可能通过一个发圈确定了两件事。 一,沙罗是自愿被基德扮演的;二,基德和沙罗并不熟悉,很可能没有见过几次面,不了解她的性格以及与萩原研二的相处模式。 两条结合起来,这位小侦探应该已经猜到基德和沙罗之间存在着知情的第三人。 被怀疑的……大概是萩原研二。但基德已经告诉江户川柯南在座的人中还有一个人是伪装的身份,凭借小侦探的头脑,想清楚这个人指的就是萩原研二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少年,诸伏景光心下感叹道。 不愧是工藤新一。 就在基德即将打开车门前,沙罗却又说道:“那个结晶能不能给我看看。” 结晶?他倒是一次听有人这么称呼宝石。基德狐疑地想着,还是把宝石放在女人的手掌中。 一边的萩原研二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因为他对贝尔摩德不熟悉,怕有什么差错,所以他干脆和诸伏景光也换了身份,让熟悉组织的前卧底警察进行与贝尔摩德的对峙,而萩原研二则充当引开警察视线的角色,假扮被基德假扮的游乐场工程师。 他一直在游乐场的操作室伪装基德的“不在场证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颗号称“游乐之心”的奇特白色宝石。 在看见宝石的长相的一瞬间,刑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倏然看向沙罗—— “小沙罗,这宝石怎么长得和你给我的咒力结晶一模一样?” 沙罗缓缓收拢手掌,告诉他:“不一样,这一枚更强大。” 没等萩原研二思考女友话里的意思,他先一步认出了沙罗的动作。在长野县的时候,沙罗也是这样吸收她的咒力结晶的。 刑警连忙覆盖住她的手腕,试图阻止:“等等小沙罗,这个不能——” 可惜,已经太晚了。沙罗重新张开手掌,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怎么了?”她迟钝地问道。 诸伏景光紧紧皱起眉头,他现在顾不上思考宝石是怎么消失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宝石失踪,组织就真的会注意到基德身上来。 这对少年怪盗来说绝不是好事。 就在这时,萩原研二对着沙罗的耳边耳语几句,于是沙罗看起来不太情愿地合拢了手掌,张开之后,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白色宝石赫然躺在她的手心里。 萩原研二对睁大双眼的基德解释道:“小沙罗很喜欢变魔术。” 基德:…… 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这个女人是怎么易容,又是怎么把宝石变没的。黑羽快斗感觉自己怪盗身份受到了威胁。 在怪盗打开车门,一步两回头地试图弄清楚沙罗的魔术手法时,萩原研二悄悄附在沙罗耳边道歉。 “对不起小沙罗,我知道那枚咒力结晶是属于你的,也许在基德还回去洗清嫌疑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把它再偷回来。” 没想到,沙罗却心情愉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吸收了很多咒力。” 给出去的只是那块咒力结晶的九牛一毛。 “而且,那也不是我的咒力结晶。” 咒灵补充道,完全不知道自己抛出了怎样一个惊天炸弹。 第135章 游乐园追金火葬场 09 一辆白色的马自达飞驰在凌晨时分的街道上,开车的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另外有一位金发女郎坐在他的副驾驶上。 在金发女人的手上转着一张像是头套一样的东西,两只眼眶和嘴部是黑洞洞的空隙,其余部分就像是一张真正的人脸,只不过已经完全干瘪下去。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张皱巴巴的不明材料和游乐之心的拥有者古焘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正在开车的人瞟了一眼她手边放着的小匣子,知道里面装着那枚奇特的白色宝石。 不久之前,基德的卡片指引警方找到了已经被归还的宝石,警察检查片刻后就归还给了拥有者古焘夫妇。 他们不知道的是,古焘夫妇并不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而只是贝尔摩德临时杜撰出来的身份。 古焘夫人的脸正被贝尔摩德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摆弄,古焘先生的□□则被安室透随手扔在了后座的角落上。 正在开车的安室透瞥了一眼贝尔摩德的表情,微笑着说道:“怎么,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贝尔摩德没有看他,而是托腮凝视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任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滚动而过,像是在上演一段光怪陆离的投屏影像。 “我不觉得我认识那个浅绿色眼睛的女孩,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她淡淡地回答道。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语气平和:“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他的视线下移,在贝尔摩德手边装有白色宝石的小盒子上停留片刻,然后轻飘飘地移开。 贝尔摩德这才看他一眼,挑起唇角:“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我已经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了,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晚?”安室透无辜地说道,“何况,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知道,就不会拉我过来帮忙了。” 金发女郎不置可否。 片刻后,她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安室透直视前方,语气轻松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块宝石是boss的东西?” 贝尔摩德皱了皱眉,沉默两秒后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知道你是boss的——” 贝尔摩德眼中迅速闪过杀意。 感受到太阳穴旁金属管口散发的危险冷意,安室透自若地停住话头,微笑道:“怎么,不是你问的吗?” 贝尔摩德的脸上充满了冷意,这个话题一向是她的雷区,每每提起总会让她焦躁不安:“如果你敢说出去,我绝对会杀了你。” 虽然身边的美艳女郎对他发出了致命的威胁,但安室透却开玩笑一般地举起了一只手,假装投降:“放心,我当然不会说出去——除非我死了,那这个秘密就会在组织中人尽皆知了,记得吗?”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不过如果你不愿信任我,我也没办法。”他提醒道。 轻哼了一声,金发女郎熟练地转了一下枪,收回去,转手拿起那个小匣子。 打开上盖,乳白色的宝石暴露在空气中,不似其他宝石一般闪亮,也没有几个小时前在月光下的诡异和摄人心魄。 现在的“游乐之心”略显黯淡,看起来就只是一块普通的廉价水晶。 “这是一个人留给我的。”贝尔摩德淡淡地说道。 安室透挑起一边眉毛,观察着后视镜中反射出的金发女郎此刻的表情:“这么说你和毛利兰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听到“毛利兰”这个名字而反射性地停顿了一秒后,贝尔摩德嗤笑道:“怎么可能,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安室透顺水推舟地问道:“但你一直在找他的这件事是真的?” 没想到,贝尔摩德却摇了摇头:“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安室透这才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去世了?” 贝尔摩德没有再答话,而是再次把自己的头转向外面的街景,任凭彩色的灯光和阴影遮掩住脸上的表情。 她在观光塔上说的话的确半真半假,但比例并非对半,其中掺杂的谎话将唯一的真话层层包裹。 就比如她说过,宝石里的人影会保佑她。 这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 那个人生来就属于黑暗,能带来的只有杀戮、绝望与恐惧。 他确实保护过贝尔摩德,但结果只是让金发女郎从此对他的存在更加忌惮和排斥。从那件事之后,即使身为犯罪组织的成员,贝尔摩德却开始对纯白善良的人情有独钟。 但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贝尔摩德看着黑夜中寥落的几点微光,面无表情地想道。 她一度以为那个女孩和他一样,他们身上存在着同样疯狂邪恶的本性。贝尔摩德对此熟悉无比,乃至于见到香槟的第一眼起就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但最终,她和他一点也不像。 ———— 当基德走后,诸伏景光提出要把萩原研二和沙罗捎到游乐园的停车场附近。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游乐园的主体部分而位于偏僻的山坡之间,连路灯也没有,全靠月光照亮朦胧昏暗的视野。 “我们可以在这里下车,就不麻烦幌京先生了。”沙罗十分尊敬地说道。 自从把沙罗招募为公安协助人,一直是诸伏景光和风见裕也与她联系。沙罗逐渐意识到,虽然在名义上诸伏景光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但其实实质上也差不多。 诸伏景光能明显感受到沙罗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从对前辈的尊敬逐渐变成对上司的谄媚,就像是香槟在组织中对贝尔摩德和琴酒的态度一样。 到现在,他还是不太习惯沙罗的语气转变。 如果是完全的谄媚倒也还好,但偏偏银发女人的声线漠然疏远,与热切的语气结合在一起不伦不类中透出几分非人感的僵硬。 话里的声线起伏和感情波动都像是生硬的模仿,并非发自内心。这其中的违和感才是让敏锐的公安警察感到不自在的根本原因。 语塞片刻,诸伏景光温和地说道:“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把你们叫到这里见面,带你们回去也是我应该做的。” 沙罗盯着他,脸上闪过瞬间的犹豫,终究还是摇头:“我和萩原在这里下就好。”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同期好友微笑道:“那小诸伏你先走吧,时间不早了。我陪小沙罗走回去就好。”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还没有和小沙罗好好约会过呢。”半长发警察语气轻快地补充道。 诸伏景光迟疑地扭头看了看外面。 荒郊野岭,四周十分昏暗。树影摇晃重叠,林中深处一团死黑。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堪称凄厉聒噪。 诸伏景光:…… 这可真是约会的好地方。 公安警察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警校同期不着调的说辞:“那你们注意安全。” 听到上司终于放弃,沙罗立刻迫不及待地点头,拉着萩原研二下车。 当诸伏景光的黑车开出视线之后,萩原研二这才疑惑地问道:“小沙罗,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你必须下车的理由吗?”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沙罗就一直表现地心神不宁,在诸伏景光提出可以送他们一程的时候,她甚至紧张地抓住了萩原研二的袖子。 也正因为如此,萩原研二才随便找了一个推辞拒绝好友的好意,和沙罗在原地下车。 就在他开口询问的同时,沙罗已经重新抽出自己包里的折叠铲,开始在不远处奋力地挖掘起来。 “呃,小沙罗?” 萩原研二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靠近她。 沙罗停下手头的动作,青绿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亮晶晶的光点。 咒灵以兴奋的语气说道:“我找到金子了。” 闻言,萩原研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警察非常为她高兴,毕竟他知道沙罗有多么看重这一箱金子。不过,令他疑惑的是: “但小沙罗,之前你还说金子上的咒力很微薄,现在你已经检测不到了。” 沙罗正在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处向下挖掘。她拒绝了萩原研二提出的帮助,快乐地一铲子一铲子往下挖掘着。 她在铲尖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咒力。尽管沙罗的术式只能在接触到人体的时候使用,但微薄的咒力依旧有加固铁锹和腐蚀土壤的作用。 听到萩原研二的问题,沙罗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因为那块咒力结晶很厉害,里面蕴含非常多的咒力,增强了我的力量。现在我能感受到金子的气息了。” 咒灵兴高采烈地说着。 既收获了许多力量补充,又即将找到金子,沙罗的心情可谓是非常愉悦。 但萩原研二却因为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一阵异样,刚要出言询问,却听到沙罗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喊叫声。 他从没听过沙罗的这种声线。 警察微笑着向一个劲向他招手的沙罗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沙罗的成果。 萩原研二先是惊讶于沙罗在短短几分钟内,竟然就挖了一个人的高度,然后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土坑的正中心。 沙罗弯下腰,丝毫不顾及粘上尘土的连衣裙,伸手把那个灰蒙蒙的箱子拿了出来。 因为几年间都埋在土里,箱子的外表已经脏得不行,沾有泥土、锈迹和生活在泥土中的小动物的痕迹。 萩原研二无言地打量片刻这个箱子,越看越眼熟。 沙罗熟练地打开卡扣,将里面金灿灿的一片显露在萩原研二的面前。四周似乎都被黄澄澄的反射光线照亮。 萩原研二也终于想起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箱子——这不就是他们第一次去长野县露营时,沙罗用来装钱的那个手提箱吗? 他曾经委婉地提醒过沙罗这样做并不安全,而在那之后沙罗也的确听取了他的建议,外出的时候没有再把钱装在手提箱里。 ——但她直接在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的黄金,然后在山里挖了个坑给埋了。 第139章 消失的红色珠子 01 “说起来,怎么没有见到柯南君?”安室透四下看了看,问道。 在场的少年侦探团成员就只剩下四个人,另外还有两个小学老师,一直非常活跃的江户川柯南却不见踪影。 “我在这里——” 柯南从厨房的方向走出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水。小男孩神情自然地问道:“安室大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安室透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看你不在这里,随口一问而已。” 说是这么说,但公安警察还是敏锐地观察到小侦探裤子口袋的部分有一块被硬物撑出的方形轮廓,很像是手机的形状。 所以这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小男孩在厨房究竟是给什么人发信息,还是单纯地只是去拿水,安室透认为这点有待商榷。 同时,若狭留美的目光也有片刻停留在那个疑似是手机外壳的形状上,而后若无其事地挪开。 身为在场唯一的正经小学老师,小林澄子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俯下身,笑眯眯地夸奖自己的学生:“柯南君真棒,很会招待客人呢,毛利先生教的也很好。” “小鬼就是应该多干点活啦。”毛利小五郎不在意地说,随手接过沙罗递来的冰啤酒,道了声谢,然后手疾眼快地阻止了沙罗把另一瓶啤酒递给毛利兰。 “这家伙也还没成年,喝不了酒。”小胡子侦探指了指自己的女儿,向沙罗解释道。 沙罗困惑地确认道:“小兰小姐都上高中了,还没有成年吗?” 毛利兰点点头,好脾气地回答道:“我现在17岁,明年才成年。学生们大概在高三或者大学的时候才成年呢。” 毛利父女和江户川柯南已经习惯了沙罗的奇怪认知,而少年侦探团里面三个真正的小孩子常识水平和沙罗也差不了多少,只有小林澄子有点惊讶。 她还没有见过如此不具有常识的人。 不过,思及这可能是有什么原因,害怕戳到他人的伤处或者让沙罗难堪,善解人意的小林老师并没有主动点破这一点。 在一副宽大镜片的背后,若狭留美的眼中闪烁着打量的目光,在沙罗的浑身移动着,若有所思。 她听说过乌丸莲耶所掌控的犯罪集团中曾经存在这么一个人,他行事不按常理,手段残忍无情,但在常识方面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不通常理。 从那个人手下成功逃脱的目标,都是利用了他的这一点才死里逃生,但当这个人反应过来之后,那些人却又无一不丧命在他的手中。 久经锻炼的若狭留美当然能识别出面前这个银发女子身上的危险气息,令她疑惑的是,在场的人除了她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沙罗表现出明显的戒备,连身手不凡的可疑服务生都像是和她相识已久。 而那个独眼的厨师胁田兼则…… 就在这时,属于同事的清脆声音打断了若狭留美进一步的思考。 对在场的复杂局势一无所知的小林澄子提议道:“若狭老师,我们把学校最近发生的怪事讲给毛利先生和沙罗小姐她们听吧。” 作为自封的少年侦探团顾问,小林澄子其实对众多奇怪难解的案件非常感兴趣,小时候还曾想过当一名刑警。长大之后,虽然梦想发生了改变,但是她对于悬疑的兴趣却是从未变过。 要和名侦探与灵媒一起合作,这位小学老师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兴奋之意:“事情发生在五天前……” 在这一学期,帝丹小学一年级学生们的手工课内容是手工串珠做出自己喜欢的小动物。手工课老师们会让学生们自己挑选想要做的小动物或其他东西,跟着老师用一学期的时间完成。 而上一周的周一,正是帝丹小学一年级b班学生们的手工课作业展览开始的时间,所有学生的作品都会被放在教学楼走廊靠窗一侧的矮柜上进行展示。 但就在展览开始的第二天,怪事就开始发生了。一开始,有一个小学生发现自己的作品上有一颗红色的珠子不见了,老师和同学们帮他在展览的走廊中四处寻找,却没有任何发现。 因为这一颗小珠是放置在手工作品最上面的,并没有用线穿好,所以大家都以为是被风吹掉了。 作为这个小孩子的班主任,小林澄子当即决定给这个小男孩再找一枚闲置的红色珠子,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凡是穿有红色珠子的手工艺品接二连三地不翼而飞,而没有用到红色的串珠作品,则全部安然无恙地呆在原来的位置。 最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前一天的早上,当小林澄子早早来到学校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学生花了一学期完成却无缘无故失踪的串珠手工作业,又全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靠窗的柜子上。 惊讶地看着,小林澄子突然觉得有什么说不上来的地方不对。 出于这种矛盾的疑惑,她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周前展览刚开始时,给这些学生作品照的照片。 细看之下,她才恍然大悟地发现——吉田步美穿好的小兔子玩偶上两颗红色的眼睛之一,被替换成了颜色稍浅的粉色珠子。 而那一颗被换下来的红色珠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小林澄子讲完这一周内发生在帝丹小学的怪事之后,毛利小五郎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听着倒是挺稀奇的,不过既然作品都回来了,就不用再在意这些事情了吧。” 从语气中听得出,这位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对发生在小学校园里的这起事件毫无兴趣。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毛利兰不高兴地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话,“自己的作品被破坏了,小步美一定很伤心。” 说着,少女关切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带粉色发卡的小女孩。 吉田步美轻轻摇了摇头,犹豫着说道:“步美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拿走小兔子的眼睛。” 自己花了两三个月编好的小兔子的眼睛颜色被改变了,吉田步美固然有些难过,但身为少年侦探团的一员,旺盛的好奇心让她更想要探寻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以及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毕竟,所有有红色珠子的手工作品都被拿走了,做这件事的人一定很需要红色的珠子吧。 红色很容易让大人联想到血的颜色,因而想到灵异神怪相关的方面。但对于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吉田步美却觉得是有一个很喜欢红色的人拿走了所有带有红色的串珠作品,然后留下了其中最好看的一颗珠子。 也就是她的小兔子的眼睛。 吉田步美向毛利小五郎说了自己的想法,毛利小五郎倒是没有嘲笑她,而是想到什么一般,摸着下巴上没有理干净的胡茬问道:“你们学校准备的红珠子很少吗?这东西很贵,还是很少见?” 对手工艺一无所知的大叔侦探提出了自己的假设,但马上就被自己的女儿给驳回了。 毛利兰摇头:“手工穿串的珠子很常见,价格也非常便宜。” 她在小学的时候也上过同样的手工课程,所以对这方面的了解稍微多一些。用于手工穿串的材料都是些塑料的小珠子,看起来亮闪闪的好看,其实都非常便宜。 小林澄子也附和地点头,证明毛利兰的话是对的。 站在一边的安室透出言问道:“请问小林老师你还记得,那些被用替换的粉色珠子和你们学校用的是同一种形状吗?” 小林澄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记得了,不过作品我又让步美同学带过来。” 说着,吉田步美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只成人手掌一般大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安室透的掌心上:“就是她。” 安室透仔细端详,发现由白透色珠子穿成的小兔子的两只眼睛的确颜色不一。左边的那只眼睛是红色,右边的那一只却是粉色,而且细看之下,两枚珠子的形状大小也有着微妙的区别。 这只兔子的耳朵也用到了粉色珠子,论颜色和用于眼睛的那一颗颜色相差无几,但款式也并不相同。 结合小林澄子所说的情况…… 安室透略加思考之后,俯下身,向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问道:“你们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卖这种珠子的吗?” 步美、光彦和元太想了想,一时答不上来。倒是小林澄子很快反应过来,说道:“百货商场或者杂货市场基本都有卖这种材料,学校就是从这些地方进的货。” 思考片刻后,光彦却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才川婆婆的点心店有卖,惠美和隼人君他们的珠子就是从那里买的。” 当小男孩提起这件事,步美也恍然大悟道:“对了,这颗金色的珠子也是惠美给我的。学校没有这个颜色,她就送给步美一颗。” 她说的是小兔子挂在前胸的铃铛。安室透把那一枚金色的小珠子捏起来看了看,果然发现它的质地形状和那枚粉色珠子差不多。 这也正是他问小孩子们而不是小林澄子的原因,小学的安保措施通常比较周密,陌生的成年人很难进入。而老师们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学校的进货渠道,行事思路也更严谨一些,用颜色不同的珠子替换,更像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何况市场上的塑料珠子都是批发,单价不划算,老人开的杂货店和零食店也更可能买到单个的珠子。 安室透想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江户川柯南。 他发现小男孩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案件上面,而是隐蔽地打量着沙罗和另一个人——若狭留美。 金发公安警察顿时了然,他说这么简单的案子怎么会难倒这位小侦探。恐怕向毛利小五郎和沙罗求助是假,找个理由把若狭留美和沙罗聚在一起,观察两者的反应才是真的。 只不过,为什么江户川柯南会认为若狭留美和沙罗之间存在联系? 第140章 消失的红色珠子 02 米花町某处居民区的街道上,浩浩荡荡地走着一大群人。 为首带路的是几个小孩子,随后跟着的是一个浅金发年轻人,三名成年女性,一个中年男人和走在他身边的女高中生。正是沙罗一行人。 朗姆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时候借故离开,所以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前往圆谷光彦口中的零食店调查。 几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走在最前面的圆谷光彦停住了脚步,指着临街一座三层小楼的一层说道:“这里就是才川婆婆的店。” 木头做的店铺名牌上刻有风吹雨打的痕迹,看起来已经使用了很久,店内的木质装潢也差不多都是如此,很有年代感,不过被打扫得非常干净。 零食店内布置得也很温馨,彩色的小零食与玩具琳琅满目,都配合着小孩子的身高放在木头架子的中下层,最上面的位置放了一些基础的家用调料,不过比杂货店的种类要更加单一。 店里面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小女孩,老人正弯腰在货架上清点着什么,带着老花镜对着一个看起来是用来记账的本子念念有词。 小女孩安静地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看一本书,不像是零食店的小顾客。 “才川同学?”小林澄子一眼就认出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就是帝丹小学一年级b班的学生才川丽子。 圆谷光彦向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解释道:“丽子同学是我们的同学,才川婆婆是她的奶奶。” 若狭留美俯下身,也加入了讨论:“我记得小林老师告诉我,才川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做生意。所以家长会都是她祖母来参加。” 安室透微微挑眉:“这么说来,若狭老师是新来不久?” 言下之意,她对学生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若狭留美对他的试探不为所动,装糊涂地懊恼道:“是的,我上个月才刚刚调到帝丹小学,还没有弄清楚所有学生的家庭情况,不过我一定会尽快的!” “所以,圆谷同学能不能再多和我说一些才川同学的情况呢?”这位在公安警察的眼中十分可疑的小学老师转移话题道。 圆谷光彦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当然可以……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边的小岛元太凑过来抢话道:“那家伙很怪,都不怎么说话的,也不喜欢和我们一起课间出去玩,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摆弄她的铅笔盒。” “元太,不可以这么说女孩子啦。”吉田步美不高兴地告诉自己的朋友。 “可我说的是事实嘛。”小岛元太嘟囔着。 事实证明,小岛元太说的也确实是真的,才川丽子一看到自己的小学老师和同学,第一反应不是惊喜或者打招呼,而是有些惊慌地抱紧自己正在看的那本图画书,小步跑上了商铺二层的家里。 才川婆婆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直起腰,刚好看到自己的孙女躲着学校的同学和老师,跑得没影。 老人无奈地叹了一口:“这孩子。” 她抱歉地看了看小林澄子,觉得自己孙女的行为实在有些不礼貌:“我去叫她下来。” 身为这群孩子的班主任,小林澄子对他们的了解不少,也知道才川丽子的性格就是非常羞怯胆小的类型,在她的父母和妹妹一起出国之后更是如此。 见状,小林澄子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才川奶奶,我们就是来问您一些事情,很快就离开。” 才川婆婆摘下自己的老花镜,疑惑地问道:“问我?” 在安室透的提醒下,吉田步美再次从自己的小书包里面掏出了那只小兔子,高高举在老人面前:“才川婆婆,您的店里有卖这种小珠子的吗?” 老婆婆眯着眼睛看了看,把手中的半框老花镜摘了又带,最后无奈地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只好指了指零食店角落处的小平台:“所有的珠子都在那里,我看不清,你们自己找吧。” 江户川柯南已经先她一步来到那里,看了一眼后,迅速拿了一颗珠子回来,放在步美的小兔子右眼边比了比。 “是一样的。”他抬头说道。 毛利小五郎于是向才川婆婆插话问道:“您知道有谁买过这种珠子吗?” 眉眼温和的老人摇头:“这我哪里记得住,有很多小学生都喜欢买,丽子告诉我说小学里有手工课。” 安室透简单看了看放着彩色珠子的木头隔板,突然问道:“为什么您这里没有买红色珠子的呢?” “之前卖完了,听来买零食的孩子们说学校的手工课已经结课了,我就没着急补货。”才川婆婆回答道,“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半个月后来看看。” 江户川柯南问道:“售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面前的小男孩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老人带着疑惑的神情如实回答道:“大概一周以前吧,就是帝丹小学手工课结课前后。” 听到这里,毛利小五郎也终于反应过来:“从那之后,还有谁来买过红色珠子,但没有找到所以买了粉色的吗?” 老人刚想摇头说自己不记得,却顿了顿,回忆着说道:“之后就没见孩子们来买过珠子了,不过丽子倒是问过我一次——” “奶奶!” 在柜台旁边的楼梯隔层上,穿着黄色卡通连衣裙的才川丽子一脸紧张地叫了一声,打断了才川婆婆的回忆。 “丽子,你刚才怎么能突然跑掉呢,对老师也不太礼貌了。”小女孩的祖母柔声责怪道,“要和老师同学道歉,知不知道?” 才川丽子的表情异常紧张,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裙摆,闻言快速地点点头,又看向小林澄子说道:“小林老师,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还没等小林澄子表态,才川婆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在家里说呢,我可以给你们弄些饮料零食,家里还有很多玩具,和同学一起玩玩多好。你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奶奶很担心呢。” 面对自己祖母的关怀之语,才川丽子却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抓着裙摆越来越紧的手显示出了她很不平稳的心情。 自从安室透和沙罗出现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灰原哀突然出声:“我们过来就是想邀请才川同学去外面玩呢,江户川君你说是吧?” 被她点到的江户川柯南非常配合地做了一个乖巧的笑脸:“是哦,我们是想要来邀请丽子一起去附近的公园玩,怕婆婆你担心,所以才让毛利叔叔和小兰姐姐一起跟着。” 才川婆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轻松,她眯着眼笑得开心,皱纹都堆在一起:“原来是这样,丽子你和他们去玩吧,天黑之前回家就好,奶奶给你们多带些零食,一起分享着吃……” “零食——” 小岛元太的口水流到一半,被圆谷光彦掐住小臂,小声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元太。” 十分钟后,满面通红局促不安的才川丽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坐着少年侦探团的成员。 “对、对不起。” 又过了三分钟,终于勉强克服心理障碍的才川丽子小声对步美说道,声若蚊蝇,微不可闻。 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将上面缠绕的绳圈扭了许多圈才摘下来,露出里面一枚小小的红色珠子。 吉田步美吃惊地问道:“这是小兔子的眼睛?” “嗯。” 仍旧是很小很小的声音,却能听读出来有一点点哭腔,才川丽子深深埋下头说道:“这是我妹妹送给我的,她和我父母很少回来,所以我只有这个。” 灰原哀轻轻将一只手扶在小女孩的肩上,给她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手帕,温柔地问道:“那为什么会成了小兔子的右眼呢?” 才川丽子抬起红红的双眼,比起兔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在手工课上,不小心弄丢了。” 等到回去找的时候,不擅长交流的她憋红了脸颊,小声地向手工课老师询问,却得知大部分珠子都已经被她的同学们当成作业的材料领走了。 在剩下的那些里面,才川丽子没有找到妹妹送给她的那一颗。 在父母和妹妹出国,和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后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不愿意和人接触的才川丽子不敢去问同学,只好想着等到作品展出的那一天再去查看。 但因为对着展览的手工作业盯了很久,有的小孩子看她一动不动,就跑过来问她在做什么。才川丽子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又对同学的主动问话感到很不适应。 沮丧和羞怯之下,一来二去,她就想到把这些手工艺品都拿出来,一一查看过后再放回去。 一颗一颗地查看着,终于她在吉田步美的小兔子上面看到了那颗红色的珠子。 “对不起步美同学,我……” 在场的所有成年人都面面相觑,当案件的真相牵扯到一个小女孩的眼泪时,自诩侦探的几个人只能是束手无策。 只有沙罗对此感到莫名其妙,银发咒灵跟着沉默了几秒,然后偏头问毛利兰:“小兰小姐,为什么她在哭?” 很容易共情的毛利兰对这件事的真相感到有些没来由的难过,听到沙罗正常音量的问话,少女倏然吓了一跳:“沙罗小姐,小点声。” 被才川丽子听见,可能会对这个内向小女孩敏感的心灵造成打击。 正巧站在他们身边的若狭留美听到这句话,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大概是因为,拿了别人的东西又不能还回去,所以感觉很内疚吧。” 她微笑着向身边的人问道:“我说的对吗,安室先生。” 安室透看了看这位小学老师,扬起一抹无辜的笑容:“若狭老师为什么要问我?” “哦,对了——” 金发服务生看似不经意想起了什么,轻轻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道:“若狭老师不提这件事,我都忘记了。” “上一次在牧场捡到了一枚红色的锦囊,应该是牧场那位顾客的,这几天咖啡店比较忙,我好像忘记交给警察了——” 若狭留美的笑容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僵硬:“不用麻烦警察,那是我的东西。” 安室透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若狭老师的,真不好意思,我当时应该问问你的。” 他从外套的内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绒布袋,放在若狭留美的手中,微笑道:“这下就物归原主了。” 虽然只有这个布袋是原装的。 沙罗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安室透的手部动作,那个小小的红色袋子散发着美味的咒力味道,让她垂涎欲滴。 但不行,当她把这个袋子交给风见先生的时候,这名她见过最靠谱的同事就交代,再次看见的时候不能抢夺这个东西,否则,她在公安的线人工作就铁饭碗不保了。 直到若狭留美把东西收在自己的口袋里,咒灵的脑子终于又开始迟钝地运转起来。 等等。 为什么她交给风见先生的东西,会出现在波本的手里? 风见先生不是说这个东西会交到降谷先生那里吗?咒灵凝重地想道,得出了一个让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难道降谷先生也和哈罗一样,被波本绑架了? 第141章 消失的红色珠子 03 小林澄子为难地看了看面前正在无声掉眼泪的小女孩,她在才川丽子面前蹲下身,由下向上地看向小女孩通红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才川同学,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妹妹送你的礼物,但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老师希望你可以向老师说出这件事,好吗?” 才川丽子往后缩了缩,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算是资深的小学老师,但教育学和社会工作出身的小林澄子还是能一眼看出,小女孩恐怕是在缺少父母和妹妹的陪伴之下,出了一些心理问题。 她懊恼于自己之前的轻率判断,只认为才川丽子是一个性格非常内向的小女孩,而没有看出更多。 但即使如此,作为老师,有些话她还是要告诉才川丽子。 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小林澄子声音温柔地说道:“才川同学,没有发现你的为难,这是老师的问题,才川同学能原谅老师吗?”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小林澄子,有些困惑地点点头。 小林澄子又说道:“但才川同学把其他同学的作品拿走,却没有提前说明,让其他小朋友有些伤心呢。还有吉田同学的小兔子,才川同学是不是也应该和他们道个歉呢?” 小林澄子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伤到才川丽子的感情。令这位小学老师没想到的是,在她说完后,才川丽子还没说话,吉田步美却向她说道: “老师,丽子已经向我道歉了。” 刚才因为发出的声音很小,所以才川丽子的话只有坐在她左右的灰原哀和吉田步美听见了,小林澄子并没有听见。 犹豫着,才川丽子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抓了抓吉田步美的衣角。 小女孩鼓足勇气,放大声音说道:“对不起,步美同学,我会做一只新的兔子给你的,我保证。” 说到后面,积攒的勇气被用光,才川丽子的声音又一点点低了下去。小声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小女孩紧张地低着头不敢看吉田步美。 视野间却骤然闯进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吉田步美把小兔子翻了翻,两边不同颜色的眼睛都在才川丽子的面前展示了一下,轻快地说道:“才川同学,你看,我的小兔子变成猫咪一样的眼睛了,很酷吧?” 刚才还在哭出来边缘的才川丽子骤然间愣住了。 圆谷光彦看她的反应,捧场地用力鼓掌道:“你说的没错,步美同学,异色瞳的兔子简直太罕见了,真的很厉害。” 小岛元太憨笑道:“对啊,我都想把我的眼睛换掉了——” 江户川柯南无奈地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元太……” 你在说什么啊。 才川丽子“噗嗤”一声笑了,声音还是很小很小,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么说很奇怪欸,小岛同学……”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建立地十分迅速,两分钟之后,他们就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才川奶奶给他们装的零食。 大人们看小孩子相处的不错,也就打了一声招呼,悄悄离开,给几个孩子留下独自玩耍的空间。 才川丽子虽然还是少言寡语,但比起之前不敢说话的孤僻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有人向她提问,也能用句子完整地回答。 江户川柯南端详着从步美那里拿来的兔子,随口问道:“丽子同学的手工看起来很棒。”、 毕竟,将眼睛的珠子替换成功需要很大的技巧,学校的手工课鼓励小朋友们一步一步跟着老师一起完成,却并没有教授怎么拆分重组。 才川丽子却说:“这是一个大姐姐教我的。” “我很想向她道谢,你们能陪我一起吗?”小女孩羞涩地请求道,低垂而抖动的睫毛透露出内心的惴惴不安。 她很少和同龄人互动,更没有请求过别人的帮助。 少年侦探团的成员们都觉得这不是什么事,便一口答应下来。 但等到所谓的“大姐姐”出现在公园,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黑皮肤少年和穿着正装的成年男性,江户川柯南立刻认出了几人。 竟然都是熟人。 小侦探从公园长椅上跳下来,到那个黑皮肤少年面前,抬头惊讶道:“是你?” 来自大阪的侦探用关西腔熟稔地和江户川柯南打了一个招呼:“呦,工——柯南,你怎么在这里?” 被江户川柯南用无语的眼神盯着,服部平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在这一次远山和叶并没有注意到他小小的失误。 “和叶姐姐。”才川丽子小声叫到。 “嗨,丽子酱,我又来了,你的小兔子完成了吗?” 远山和叶笑眯眯地说道,她有着关西人典型的热情开朗性格,当几天前在公园里看到这个偷偷流眼泪的小女孩的时候,远山和叶也是想都没想就上前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听到小女孩是因为手工问题困扰后,心灵手巧的少女就自发来这个公园教小女孩串珠技巧,直到她将白色异瞳兔子串珠手工作品重新做好。 看到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和才川丽子的互动,马尾辫少女愣了愣,脸上绽开笑容。 她就快离开东京了,偶然认识的这个小女孩明显状态不对,却不愿意倾诉,什么都闷在心里,沉默压抑,一直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现在看见小女孩有同龄的朋友聊天说话,脸上也有了笑容和活力,远山和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只她一个,不过另一个人显然更加直白。 “这家伙居然有朋友啊,害我们白担心了。” 关西侦探蹲下身子,小声在江户川柯南耳边说道,因为不客气的说话方式被小侦探锤了一记。 “嗷——工——” 他本来想抱怨说“工藤你打我干什么”,却在第一个音节发出的时候被小侦探手疾眼快地握住了嘴巴。 “呜呜——” 服部平次疑惑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眼神示意,让柯南给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没有理他,而是向他的背后露出一个笑容。虽然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天真无邪,但服部平次知道,这个表情出现在江户川柯南脸上的时候,意味着他正处于戒备状态。 服部平次转头,在发现小男孩戒备的对象后,表情变得更加困惑了。 “没想到服部君和柯南君的关系很好呢,因为都是非常厉害的侦探吗?” 与关西幼驯染二人组一起走进公园的成年男性笑道,目光在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之间走了一个来回。 他的头发刚刚扫过肩头,穿着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外套与配套西装裤,语气中带着轻轻的笑意和没来由的熟稔。 他站在树荫下,阴影使一双鸢紫色的眼睛颜色加深,显得难以捉摸。 银发的女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边,也看向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语调略显冷淡地问道:“萩原,他是谁?” 萩原研二笑着看她一眼,回答道:“是我们五年前遇见过的小侦探服部平次,现在已经长大了,不知道小沙罗还有没有印象。” 沙罗十分干脆地摇头。 五天前的事情她都忘得很快,五年前的小男孩她又怎么会有印象。 另一边,服部平次总算是挣扎着把柯南捂在他嘴上的手给拿下来,喘匀一口气,关西侦探本想抱怨,但看到沙罗出现和说话后,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难忍好奇问道:“这个姐姐是不是讨厌你?” 表情和声音都这么冷淡。 他是在公园门口遇见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警察的。 凭借着服部平次特别的肤色和两人闲聊时的关西口音,萩原研二也很快认出他们两人是谁。 毕竟,五年前的夏日祭夜晚,也是他最重要也最珍惜的回忆之一。在失去沙罗的日子里,警察曾经反复回想这段记忆,随便也加深了对偶然碰上的两个小孩子的印象。 萩原研二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五年前一起偷溜出酒店观看夏日祭烟花,却遇到乌龙事件的经历又实在难忘,导致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在萩原研二叫住他们的时候,也马上认出了这位与他们有一面之缘的警察。 不过,在服部平次的记忆中,银发女子当时只是少有表情,沉默寡言,但态度似乎没有这么冷漠。 所以他才会好奇是不是沙罗和江户川柯南,也就是工藤新一之间,存在什么恩怨纠纷。 不过一般人也不会和六岁大,还喜欢用夹子音装可爱的小孩子过不去吧。服部平次偷笑着想到。 小侦探没理他的话,皱着眉毛,把声音压到最低问道:“你认识萩原警官?” 服部平次挑了挑眉毛,也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五年前在东京见过他和他的女朋友——怎么,你觉得他和那个组织有关?” 服部平次知道,能让工藤新一露出这种程度的戒备和警惕的人,大概就只有导致他身体缩小的那个组织。 但关西侦探私下并不太相信萩原研二和那个犯罪组织有关。 在夏日祭上的相遇给他留下了挺深的印象,五年间,萩原研二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观察思考能力都不错的合格警察。作为成年男性,他游刃有余的态度也让当时还是个小男孩的服部平次心生崇拜。 固定印象一旦形成,再要改变就显得很别扭。 而且萩原研二是一名警察是事实,要是工藤新一一直在追查的黑衣组织在警察内部已经有了卧底,这个犯罪组织的危险就更不容小觑。 江户川柯南犹豫片刻:“之后再和你说。” 萩原研二和沙罗身上的谜团比较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在这里说也不保险。 刚好,远山和叶结束了和才川丽子的对话,来到幼驯染的身边。少女看到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窃窃私语着,随便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干脆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你们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平次,你赶紧和毛利叔叔说明情况,说晚了,船都要开走啦。”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沉浸在思考的两人纷纷一惊,回头看到是远山和叶,才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听到远山和叶的话,江户川柯南疑惑地看向服部平次:“什么船?” 黑皮侦探却是对他神秘一笑,说出了让人一时间无法理解的话语:“我这次来东京——” “其实是来请你们一起,去捉一个误入歧途的堕落神明。” 第147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1 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唯一能到达无名岛的港口位于一个小镇上,夜晚安静而昏暗,街上的商店寥寥几家,已经全部熄灭灯光,只能依靠路灯的光晕分辨木板招牌上昏暗的字样。 前往无名岛的渡船将于明天出发,所以这个晚上,服部平次一行人需要在镇上的旅馆稍住一宿。 等到第二天的上午,川口卫平会在港口接他们一起前往无名岛。 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因为附近没有沙滩而全都是陡峭的礁石,所以还没有被开发为旅游景点,经济也并不流通。 年轻人愿意留下的很少,在镇子上生活的大多是土生土长的老年人,这个时间已经早早回家,街上行人很少,寂静无声,静谧的街头隐隐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好在街边的路灯仍然发挥着自己的职能,让服部平次一行人不至于看不清方向。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川口卫平为他们安排的旅馆,并登记入住。 海边有海风,不至于闷热,但无法避免像是要黏在肌肤上的潮湿感觉。进了旅馆,干爽的空调风吹在肌肤上,舒适的感觉让所有人长出一口气。 那是一家比较小的旅馆,就在环海公路的边上,是传统的和式风格。尽管面积不大,但好在设施齐全,卫生也收拾的干净。 服部平次本以为委托人川口卫平也住在这里,询问前台之后才发现,川口卫平留下消息,说自己要去见一个老同学,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和他们汇合。 “那我先去睡啦。” 远山和叶向自己的幼驯染挥了挥手,打着哈欠说道。 从东京坐火车到这里,车途算是比较远的,到了旅店之后困意上涌,少女挥了挥手,就和其他告别,先开了一间房间去休息了。 本来远山和叶犹豫了一下,看向一行人中唯二的女性,沙罗。原本,她一般都是和毛利兰住在一间房间的。 不过想到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的情侣关系,又看银发女性没有主动提出来要合住,所以远山和叶还是向前台要了一间单人间,然后拎着行李,道过晚安后就前往了自己的房间。 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对视一眼,要了一间双人间,说是为委托人省钱,也一起离开了。 安室透和萩原研二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 在前台工作的女人迟疑地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个混血中,金发男人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看起来性格开朗礼貌,而另一个银发的混血女性则是正相反,面无表情,眼神放空,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半长发的男人,穿着搭配有型的衬衣外套,身材高挑,长相俊朗。 看不出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啊,工作人员在心中苦恼地嘀咕着。 说是有一对情侣,但看银发混血女人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管和其他两个人中的谁是情侣,想来感情都出了问题。 看到工作人员为难的样子,萩原研二主动问道:“怎么了吗?” “请问……你们需要几间房间?” “两间。” 抢在萩原研二之前,沙罗迅速回答道。 安室透看她一眼,状似恍然:“也好,我和萩原先生都是男人,住一间房间也没什么问题。” 沙罗看着他随和的笑容,狠狠咬牙切齿:“我和萩原住,你自己住。” “别生气了,小沙罗,他只是在逗你而已,不是真的想和我住。” 简单洗漱后,萩原研二看到沙罗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海面的星夜,于是好笑地说道。 虽然女孩没什么表情,但萩原研二了解沙罗,她肯定是生气了。其实从表情上,刑警也看不出她的情绪,但他知道,凡是和安室透说话之后,沙罗有一半的几率都在生气。 毕竟,她和zero是真的不对付啊,萩原研二心想道。 警察心中知道,安室透不可能真的和自己住在一间房间,公安警察应该有很多需要私下处理的事务。况且,如果他们住在一起,也会担心暴露出两人本就相识的事实。 萩原研二正斟酌着,想把这些说给沙罗听,没想到沙罗转过身来,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没有生气。” “啊,是吗。”萩原研二有些意外地笑道。 “那小沙罗在窗边干什么呢?” 警察一边擦着自己半干的长发,一边来到沙罗身边,透过窗框上镶嵌的玻璃眺望远处漆黑一片的海面,随意地问道。 沙罗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低声问道:“萩原,你想让我变大几岁吗?” 萩原研二顿了顿,停住自己手上的动作,仔细看了看沙罗的表情。 咒灵平静地任他打量。 “小沙罗怎么会这么问?”警察困惑地问道。 沙罗顿了顿,思考片刻后摇头:“我也不知道,想问就问了。” 萩原研二凝视她片刻,骤然间笑了:“我只希望小沙罗能在我的身边。” 沙罗轻轻地拧了拧眉毛。 自从来到这里,咒灵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包括问萩原研二的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问。 咒灵有些迷茫,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沉默地看向窗外海天相接的那条窄窄的细线。 过了片刻,她听到萩原研二在轻轻的叫她。 “小沙罗?” 咒灵终于回神,缓缓转过头,问道:“怎么了,萩原?” 萩原研二站在她身后,一时语塞。 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他总觉得沙罗离他很远。萩原研二知道沙罗的身份,可咒灵即使喜欢放空思维,却从没有让他感觉到如此疏远。 一阵莫名而来的心慌之下,他就喊出了沙罗的名字。但在得到回应后,他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萩原研二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找了一个话题,问道:“小沙罗对这一次的事件有什么看法吗?” 银发咒灵盯着他,一脸茫然。 萩原研二整理片刻自己的想法,重新问道:“小沙罗觉得,咒力可以做到延缓衰老吗?” 他问的本意只是想转移话题,但真的说出来之后,萩原研二反而因为自己说出的话陷入深思。 沙罗用咒力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换一个角度说,用咒力让她的容貌不老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不过萩原研二并不知道沙罗的这项能力能不能在普通人身上生效。 在知道沙罗的身份后,萩原研二曾经询问过,沙罗是否能用她所谓的咒力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他至今都记得沙罗对自己露出的奇怪笑意,银发女孩歪着头,困惑地笑着问他:“我们的本能就是杀害人类,所有咒灵都能够伤害人类。” “不过,我的能力比普通小咒灵的都更厉害。” 沙罗骄傲地说道。 她告诉萩原研二,她的咒力能够把接触到的人,从五官到五脏六腑都溶解吞噬干净,到最后,连一丝毛发或者一滴血都不会剩下。 咒灵把这些一股脑地讲给她偏爱的人类听,自认为这会让萩原研二认识到她的能力,因为她的杀伤力而更加喜欢她。 但刑警只是沉默良久,然后用复杂的眼神告诉她,一定不能把这些说给第二个人听。 沙罗的性格本就不是叛逆的类型,对于萩原研二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于是乖乖照做,从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自己能力的细节。 不过,既然这次是萩原问的,回答也没有关系。 咒灵理所当然地想道,但当她想回答的时候,却又顿住了。 咒力,能不能延缓普通人的衰老? “……” 半晌没有回答,萩原研二困惑地看向自己的女友,却发现沙罗正在呆呆地看着他,虽然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眼神却并没有焦点。 “小沙罗,你还好吗?” 他微微皱起眉头,担忧地又喊了一声。 沙罗缓慢地眨了眨眼,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嗯。” 她平静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咒灵又想起萩原研二之前的问题,苦恼地说:“我不知道我知不知道。” 萩原研二的注意力被沙罗刚才的异常分散了,回想两秒,刑警想起沙罗现在应该是在回答他之前,关于咒力能不能延迟普通人的衰老的问题。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到沙罗的答案,却是一怔,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沙罗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警察困惑地问道。 沙罗敲了敲脑子,就像是希望自动售货机被卡住的东西因为震动而主动掉下来。 萩原研二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握住沙罗的手,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后颈,把咒灵揽到自己的怀里,安抚道:“没事的小沙罗,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咒灵贴着他的前胸,在温热的肌肤和肌肉之下,有血液流动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在熟悉的声音环绕下,她又想起了刚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 好像是什么记忆,又像是一个想法,但在她还没抓住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讨厌思考的咒灵微微皱起眉毛。 旅馆是和式房间,橱柜里有干净的被褥,萩原研二在榻榻米上给沙罗和自己铺了两床。没想到,沙罗却盯了他片刻后,动身挤进了萩原研二的那一床被褥中。 警察愣了,不确定地看着她:“小沙罗?” 沙罗疑惑地看他一眼,完全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感受到紧紧贴着自己身体的曲线,萩原研二有些僵硬。他和沙罗拥抱过很多次,两人之间的身体触碰很多,但在床铺上这么做…… 萩原研二纠结地看了看沙罗,咒灵对他微妙的眼神视而不见,呆在他的身边不动。 “好吧,如果小沙罗希望,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警察最终松口道。 夜晚,房间一片漆黑,有海浪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中不断钻进来,在寂静中回荡。 旅馆的窗帘不算厚实,上面的拉环也松松垮垮的,有几乎透明的海浪波纹倒映在靠近窗户一侧的天花板上,是房间中唯一比较亮的地方。 但很快,在床的位置,也亮起了两点青绿色的暗芒,像鬼火一样闪烁不定,发出幽幽冷光。 沙罗睁开双眼。 萩原研二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半长发的发梢扫着她的额头。咒灵的半边身子都陷在萩原研二的怀抱之中。 熟睡中的刑警,正从下意识地咒灵的身上汲取着令他安心的凉意。 刚刚熄灯的时候,他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但连日加班的疲劳,以及身边熟悉的身体和温度让他在片刻后就困意上涌,迅速陷入黑沉的睡梦。 沙罗却是一直清醒着。 咒灵不喜欢睡觉,做灵媒时获取的咒力足以支持她这个有些任性的习惯。 她会清醒着陪伴萩原研二度过黑夜,看着窗外光线的变化,在悄悄到来的黎明中,心平气和地等着萩原研二醒来后睁眼看到她。 但在这期间,她需要出去一趟。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第148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2(补更) 作为一名称职的漫画家,柴歧泷也有个习惯,那就是在旅行的时候随身携带相机,看到漫画里用得上的场景就随手拍下来留做素材。 前往未婚妻彦上京华的老家无名岛之前,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相机包好好安置在了行李中。 他现在正在连载的漫画中,有一些场景正好用的上对海洋的描绘,白天和黑夜都有。 所以,当到达无名岛对面港口所在的海边小镇之后,柴歧泷也在白天熟悉了海边的地形,并收集了一些素材,又于夜晚来到海边。目的是拍摄夜晚海水的情状,顺便录制一段夜晚的海浪声,作为创作漫画时的背景音乐。 绕着海滩走了一段路并随手拍摄了一些照片后,柴歧泷也停下脚步,对着路灯的灯光,检查相机中拍到的东西。 他的本意是想看看还缺少哪个角度的素材没有拍全,但翻着翻着,漫画家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把一张照片放大之后,漫画家的后背倏然被惊出冷汗—— 在海滩礁石的缝隙中,隐约有一个朦胧的白色影子,在镜头下瘦高模糊,很像是民间传说中幽灵或精怪。 柴歧泷也打了一个寒颤,漫画家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迅速抬头,看向之前拍摄到白色影子的那片海边礁石。 定了定神,没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那抹白色的影子. 虽然这个夜晚的月光被薄云挡住,光线黯淡,但在一片夜色和黑色的海中,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的身影十分显眼。 她的脚下有着淡淡的影子,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不是幽灵。 漫画家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望地长出一口气。 也许只是一个喜欢在夜晚出来看海景的女孩子吧,他想到,又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发现这个白裙子女人的移动方向似乎有些问题。 她好像正在沿着礁石,向大海深处走去。 黑夜,孤身一人走向深海的女人,赤脚连鞋也没穿。 这几个因素连在一起,就算是普通人也会琢磨出不对劲来,更可况是想象力和创作经验都很丰富的漫画家。 柴歧泷也头皮发麻,赶紧抬脚,飞奔一样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他不可能让一起自杀事件发生在自己的面前而什么都不做。 沿着环海公路跑了一段路,只要翻下栏杆、穿过一些奇形怪状的海边岩石,就能抵达白衣女子所在的长礁石。 柴歧泷也的脚步却渐渐慢下来。 他发现白衣女子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好像和白衣女人相识的样子,两人说了一些什么,白衣女人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但随后,两人像是发生了争执的样子,男人握住女人的一只手臂,在片刻的挣扎后,女人不动了。 柴歧泷也惊恐地发现,也许是他的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女人的手臂好像被那个金发男人都扯了下来。 他加快速度,好几次都差点崴到脚,终于在两分钟后冲到了两人所在的礁石上,然后把看似弱势的白裙子女人挡在自己的身后。 “住手,不然我报警了!” 眼前的金发男子凑近了看,就能发现他一副长着让人心生好感的俊俏面容。但见惯了套路的柴歧泷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首先回过头,确保女子的安全。 就是这么一回头,鼓起勇气见义勇为的漫画家却顿时愣在当场。 他发现背后的女人,就是自己从未婚妻的手机相册上见过的,那个银发碧眼的沙罗小姐。因为发色眸色太过特殊,所以柴歧泷也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来。 “沙,沙罗小姐?” 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海边,偶尔有货轮从遥远的海面上来几声汽笛的嗡鸣声,在一片黑沉迷蒙的海面上,却是看不见任何轮船的影子。 泛白的海浪一阵一阵,凶猛地扑在礁石上,溅起泛白的浪花,又退回海里。 海边礁石的形状各异,大多陡峭,经年累月被海水冲刷出奇特的形状。有几条礁石从岸上一路远远伸向海里,看不清尽头,就像是生死之间的界限,一去不回。 四下无人的环海公路上,慢慢走来一个长发女子的身影,像月光一样冷白的银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穿着简单的白色裙子,拖着十分瘦长的一条影子。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涣散,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虽然她的双眼无神,但却像是有一个特定的方向作为目标,在牵引着她的行动。 沙罗面不改色地翻下海边的护栏,无视险峻的层层礁石,在月光照不到的礁石缝隙之间穿梭自如,一路向下走,直到来到被浪花拍打着的海岸交接处。 咒灵抬着头,遥遥看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在伸向海中的某条礁石上走了几步。 突然,她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依旧是平淡的表情,向后微微转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发觉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发现了,跟在咒灵身后的身影主动走出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安室透问道。 礁石上生出的植物在月光和海风的吹拂下摇摆,不定的影子落在安室透的脸上,让金发公安的神情愈发高深莫测。 沙罗淡淡地回答道:“你的身上有我的咒力残秽。” 安室透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语气随意地问道:“那是什么?” “和我接触的人都会有,所以在你靠近的时候,我会发现。”沙罗说道。 “这么说,萩原也有?” 安室透问着,心中已经猜到了沙罗的答案。 “他的身上由我刻意留下的咒力,比你们的标记都更独特,我可以马上认出他的存在。” 看在安室透是自己上司的份上,沙罗认真地回答道。 无意间被秀了一脸的安室透:…… 好吧,起码他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同期是惨遭邪恶的组织成员香槟欺骗感情。虽然在安室透看来有些离谱,但和他之前设想的各种情况都不同—— 谁能想象到,香槟和萩原研二这两个看似毫无联系的人之间,居然真的存在爱情这种东西。 在此之前,安室透都不知道香槟居然能有人类的情感。 “我是从旅馆跟着你到这里的。” 当时安室透正在自己的房间中和部下风见裕也用加密频道通信。 为防止到达无名岛上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所以他准备提前将公安方面的事务安排妥当。 因为涉及到公安身份,又是在不熟悉的环境中,虽然在之前就已经将房间检查妥当,但安室透还是打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所以,即使从窗边传来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等这阵响动经过自己的房间附近之后,安室透小心地借助手机的反光,观察窗外的情境。 ——然后他就发现,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白色长发白色裙子的家伙,正顺着旅馆外墙壁上的水管向下爬,身体弯曲成诡异的形状。 安室透:…… 他闭着眼睛也能猜到这是谁。 从诸伏景光那里,金发公安听到过,萩原研二曾告诉他的幼驯染说,沙罗有的时候会在夜晚出去,吸收她所需的能量。 安室透思考两秒,选择跟上,看看这个非人的物种,究竟是要去干什么。 对于自己是跟踪她而来这一点,安室透 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图。他平静地将原因告知沙罗,然后问道: “既然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为什么刚才没有出声?” 咒灵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自从抵达这个地方,她的思绪就好像被搅乱了一样,经常出现恍惚的情况。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吸引着她。 安室透看了看她的表情,微微皱眉:“你……” 沙罗眨了眨眼,警惕地看向他:“什么?” 安室透沉默片刻,按下心中的淡淡怀疑,摇头:“没什么。” “不过,我劝你不要再走下去了,大海是很危险的地方。” 看到沙罗无所谓的表情,安室透突然想到她曾经在海里吃过一条鲨鱼的显赫战绩,不由得卡了壳。 “算了,”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话题。“你也有那种白色的晶体,对吗?” 沙罗愣了愣,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安室透说的是她的咒力结晶。 咒灵点头。 “据我所知,萩原也有一块。” 安室透观察着沙罗的表情,慢慢地说道。 至今为止,他在贝尔摩德和若狭留美那里,都见到了这种被沙罗称为咒力结晶的白色晶体。若狭留美与朗姆最大的失误羽田浩司案有关,也就意味着她和组织也有牵扯。 安室透以前从没有在组织中听说过这种白色晶体的存在,如今谜团却是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沙罗说贝尔摩德和若狭留美身上的晶体不是她的,但她却能吸收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咒灵,并且与组织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安室透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收敛笑意,严肃地问道:“咒力结晶,到底有什么用?” 沙罗看他一眼,慢慢摊开白皙到几乎看不出纹路的手掌,一块灰白色的晶体躺在她的手心上。 “我的咒力结晶可以保护萩原。” 她平静地说道。 安室透皱眉:“就这样?” 沙罗奇怪地看他一眼,点头。 金发公安陷入沉思。 若狭留美的咒力结晶是从哪里来的暂时不得而知,但贝尔摩德的那块,却被她亲口承认是另一个人送的。 如果那个给出咒力结晶的人,是为了保护贝尔摩德,那他的立场很有可能是与组织一致。但据贝尔摩德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但他唯一认识的咒灵沙罗,能够在威力巨大的爆炸中重生躯体,死而复生。如果是咒力结晶比她还强大的咒灵,安室透实在想不出来会被什么杀死。 金发公安在心中思考着各种可能性,见银发咒灵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突然想起,自己跟着她一路走到这里,就是为了查看她夜晚出游的目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安室透索性直接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想到,沙罗看起来比他还要茫然。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只是想到这里来。” 安室透狐疑地打量着她,发现沙罗的目光一直看向一个特定的方向,于是又试探着问道:“那边有什么?” 沙罗充耳不闻一般,沿着礁石往海里走去,双眼还充斥着对自己行为的迷茫,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缓慢但坚定地挪动着。 “等等——” 安室透不得不拉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再走下去,就真的有可能一步落空,被海浪卷入海中。 纵然知道沙罗有在海浪中自保甚至与鲨鱼搏斗的能力,安室透还是对她危险的举动做出了阻拦。 这里面也有他隐约感觉到沙罗现在有些精神恍惚,状况不对的原因。 沙罗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拽回来,想到安室透是她的上司后,不情不愿地停止了挣扎。 在安室透长出一口气之前,他发现自己手上的肢体手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沙罗的手臂变得僵硬,冰冷起来,最重要的是,失去了与躯干连接的感觉。 安室透:…… 他低头,愕然看见自己拽住的手臂正在从沙罗的身体上缓慢脱落。 咒灵穿得是白色的吊带裙,所以能清晰地看出来,在肩膀和手臂的交接处,有一块肉芽正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生长着。 逐渐长成了与安室透手中拿着的手臂一模一样的存在。 “那个你喜欢可以拿着,我这里还有,不用客气。” 沙罗诚恳地告诉安室透。 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把肢体拆解下来,咒灵并不会感到任何痛意。这是她的咒术,原理类似于给出一部分咒力汇聚而成的加工品。 她本来没有这么大方,毕竟生长肢体也是需要咒力的。 但之前吸收的不属于她的咒力结晶中蕴藏着十分强劲的咒力,让沙罗自己的咒力品质也提升了一大截,如今也有了一些挥霍的资本。 再说,安室透毕竟已经是她的上司,虽然两人之间一直不太愉快,但总不能什么也不送,不利于职场升迁。 她知道波本对人体器官的特殊喜好,虽然自己给出的只是咒力的加工品,但人类小孩玩的毛绒玩具也都并非真正的动物标本。 咒灵觉得波本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些细节。 看着沙罗自觉十分大方的表情,第一次完全领略了她非人之处的安室透,攥着一只冰冷僵硬的零落肢体,一时间欲言又止。 “倒也不用,你自己拿着吧——” 金发公安迟疑地说了一半,却止住话头,敏锐地朝两人的身后看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但被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所掩盖,听得更真切的是从二人身后传来的一声气喘吁吁的呵止。 “住手,我要报警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开衫外套的高瘦男人,脖颈上挂着一个体积不小的相机,身后背着背包。 趁着安室透转头的功夫,他迅速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沙罗拽到自己的身后,神情戒备地盯着安室透,举着手机,又一次重复道: “不要过来,不然我报警了!” 表面身份是咖啡厅服务生,其实是犯罪组织核心成员,但本质上其实是公安警察的安室透:…… 虽然对见义勇为的行为十分赞赏,但自己这个公安警察被误认为是歹徒,而货真价实的前犯罪分子香槟却被当成被害人保护,实在让安室透有一瞬间的呆滞。 组织里面的人尚且可以说是被他的精湛演技迷惑,但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人又该怎么解释? 有一瞬间,安室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得不像好人了。 怀着混合着欣慰和质疑的诡异情感,金发公安苦笑不得地和他解释道:“先生,你误会了。” 那个把沙罗挡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显然没有因为安室透单方面的解释而对他放松警惕,他紧张地回头问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沙罗迟疑地回答道:“……没事。” 咒灵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听到面前的男人迟疑地说了一声:“沙、沙罗小姐?” 被叫到名字的沙罗仔细看了看男人的长相,这个人身上也有她的咒力残秽,所以是她之前接触过的人。 片刻后,沙罗从脑子里挖出了这个几天前见过面的男人的身份。 是小京华的未婚夫。 但她好像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而在柴歧 泷也的记忆中,沙罗和他是没有见过面的。 看到萩原研二以及另一个像人偶一样眉眼精致的女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后,柴歧泷也冷静了几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拨通了未婚妻的电话,把这件事委婉地告诉她。 令柴歧泷也没想到的是,彦上京华在半晌沉默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断断续续地告诉柴歧泷也,那应该是萩原研二的妹妹。 萩原研二的长相偏向俊朗成熟,五官线条比较硬朗,但那个女孩子却是精致柔和的长相,和刑警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柴歧泷也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不过既然女友这么说了,他当然也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此时,见沙罗呆呆地看向自己,柴歧泷也不疑有他,只以为是沙罗不忍得自己,便自我介绍道:“我是柴歧泷也,京华小姐的未婚夫。” “你好,柴歧。初次见面,我是沙罗。” 沙罗点点头,平静地打招呼道。 柴歧泷也看到她脸上一直挂着的平静神色,也多少意识到了不对。如果真的是自己理解的紧急情况,沙罗的表情应该不会是这么冷静。 漫画家迟疑地问道:“沙罗小姐,请问,你们这是……” 沙罗顺着他的视线,在表情疑惑的安室透和自己之间走了一个来回,犹豫一下,诚实地告诉柴歧泷也:“我在给他送礼。” 送礼? 安室透瞥了一眼被他刻意隐藏在背后的手臂。 这家伙说的该不会是这个东西吧? 柴歧泷也也对她的答案感到十分迷惑,他转头看看三人所处的位置:一块狭长的礁石,四周都是黑沉的海水,发出阵阵波涛相互拍打的巨响。 “在这里?”他迟疑地问道。 看到这种情况,安室透知道,必须要自己出声了。要是任凭沙罗说话,还指不定会把柴歧泷也的思路往歪路上带出多远。 金发公安干咳一声,不着痕迹地将沙罗推到一边,顺便把她的“礼物”物归原主,趁着柴歧泷也不注意,迅速塞在沙罗的手里。 他又摆出了安室透的人设,和颜悦色地向柴歧泷也解释了一切,说他是因为不放心沙罗一个人出门,所以跟上来看看,之所以扶住她的手臂,也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半个谎言,最能说服人。 果不其然,柴歧泷也马上相信了安室透的说辞,总算是放下一颗心来,随后十分愧疚地对安室透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您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出言不逊……” 沙罗正准备把自己被被拒绝的礼物重新化为咒力,吸收进体内,闻言骤然抬头:“你觉得安室先生不是好人?” 柴歧泷也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到了,刚要结结巴巴地否定并解释,却看到沙罗露出了一个完全能被称为欣慰的微笑: “你小子,不错嘛。” 第二天早上,萩原研二在手机闹铃的响声中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片浅得几乎透明的青绿色。 他的女友正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从上方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一动不动,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 发现萩原研二醒来,咒灵的表情瞬间变得鲜活起来,迫不及待地向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小京华这次的男朋友很靠谱,一定可以保护她!” 沙罗堪称是兴高采烈地说道。 萩原研二:? 刑警一时间怀疑自己不是睡了一个晚上,而是睡过了好几天。 沙罗怎么突然对柴歧泷也的印象这么好? 在他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第149章 无人岛不老传说 03 吃完早餐之后,这一次的委托人川口卫平正在旅馆的大堂等他们。 至少他是这么在手机上和服部平次说的。 然而,事实却是服部平次在一番寻找之后,才角落的长椅上发现了脸上盖着报纸,正在睡觉的川口卫平。 川口卫平从睡梦中惊醒,抹了一把脸后道歉:“抱歉,昨天赶路没怎么睡。” “是去见一位老同学了,对吧。”服部平次回忆片刻,说道。 川口卫平潦草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服部平次身后的几人,疑惑地问道:“这……请问哪位是毛利小五郎先生?” 他听说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是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但和服部平次站在一起的这些人里面,有两个年轻女孩和一个小学生。 倒也有成年男性,只不过年龄似乎都与传闻中不符。 犹疑一瞬,川口卫平将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位成年男性身上:“难道这位就是毛利先生吗?看起来和网络上的照片完全不一样,出乎意料地年轻呢……” “毛利先生和我们家族莫非有什么联系吗?” 他开玩笑地对着萩原研二说道。 萩原研二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没想到自己会被错认成毛利小五郎。 他摇头笑道:“我倒是希望自己像川口先生一样,近五十的年纪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不过我并不是毛利先生。” 看到川口卫平脸上的困惑,服部平次解释道:“毛利大叔和他的女儿有事情来不了,所以让他的两个徒弟一起来了。” “我是安室透,是毛利先生的大弟子。” 金发男人带着和煦的笑容,自我介绍道。 和他相比,另一个混血女人显得有些冷淡,声音和她的面部表情一样没什么起伏,不过敬语和寒暄倒是一样不少。 “沙罗,也是毛利先生的弟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说道。 “沙罗小姐是东京有名的灵媒。”服部平次补充道。 川口卫平听到“灵媒”两个字,神色一动,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 面容像是十几岁少年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萩原研二和另一名一直保持沉默的瘦高男子,问道:“那这两位是……” 萩原研二笑了笑:“我叫萩原研二,是和沙罗一起来的,不过不是为了查案。有一位朋友邀请到无名岛上做客。这位是柴歧泷也,他是去无名岛上去见他的未婚妻。” 川口卫平听到柴歧泷也也要到无名岛上去,有些惊讶,想要再问,但看了一眼手表,发觉离港口渡船开船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便招呼道: “请各位先和我一起去港口吧,其他的我们可以船上再聊。” 清晨的海边曾经蒸腾起了雾气,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便消散了。 越过平静的海面,隐约可以看到对面有一个很小的岛屿形状。川口卫平告诉服部平次等人,那里就是他一直居住的地方,无名岛。 上船之后,看到远山和叶在摆弄自己的手机,川口卫平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了各位,有件事情忘记和你们说,岛上的信号很差,只有沙滩附近可以接收到信号。如果想要打电话,最好走到海边的位置。” “那网络呢?” 远山和叶朝着自己手机上显示的网络情况皱眉。 川口卫平轻咳一声:“这个……基本是没有。”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于自己快到岛上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 柴歧泷也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怪不得京华小姐和我通电话的时候,背景里总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 “岛上基本没有年轻人,所以川口叔叔才会在听到柴歧哥哥的未婚妻在岛上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惊讶,对吗?” 稚嫩的童声响起,川口卫平低下头,看到那个和服部平次一起来的小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服部平次介绍他是寄宿在毛利小五郎家里的孩子,这次非要跟着他们出来,是因为想看看大海长什么样子。 川口卫平对这个略显蹩脚的理由照单全收,没有显露出任何怀疑的意思。 “小弟弟说的对,现在科技发展的快,岛上的年轻人甚至中年人,都因为不能忍受这种没有网络和电子产品的落后生活,所以跑到岛外谋生了。 “现在还呆在无名岛上生活的,就只有我们家族,以及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的本地老人们。” “那川口先生的家族,又是为什么一直定居在岛上呢?”服部平次若有所思地问道 “因为我们需要留在岛上,供奉神明。” 川口卫平给出了具有奇幻色彩的答案。 平时没什么人会到无名岛上去,说是渡船,其实也就是一艘能载上十几人的渔船而已。船上的人不多,也只有服部平次一行人、柴歧泷也以及川口卫平。 听到川口卫平提到无名岛的“神明”,在船上的人都不由得凑近了一些,想听听这所谓的神明倒底是什么来头。 只有沙罗对这个话题毫不关心。咒灵站在船头附近,越过闪着粼粼波光的辽阔海面,呆呆地凝视着船只行驶的目的地。 远处,那座很小很小的无名岛。 萩原研二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来到海边之后,沙罗的状态就有些不对。 可真要说起来,无非是女孩走神的频率比较高——但这也是沙罗的常态。在米花町的时候,她晚上即便不出门,也不会选择睡觉,而是在客厅里整夜发呆。 看了沙罗片刻,萩原研二缓缓皱起眉头。 刑警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回头看了看岸边正在逐渐变小的一栋木质建筑,那是他们前一夜曾经借宿的旅馆,萩原研二和沙罗的房间就正对着面前的这一片海。 和这艘渔船前进的方向也大致相似。 沙罗好像一直在无意中对着无名岛的方向发呆? 结合咒灵这两天的行为,萩原研二的心中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另一边,川口卫平已经开始讲述关于无名岛上“神明”的故事。 据他说,这个神明是在上个世纪出现在无名岛上的。 那时,他祖父还是一个小孩子,父母双亡,一个人靠捡垃圾为生。 就是在那个时候,快要活不下去的他遇见了神明。 当时,神化作饥肠辘辘的流浪汉,他的祖父并不知道神的真实身份,却还是把自己最后的食物留给了神。 此后,神明欣赏他川口卫平祖父的善心,便时不时变出供他维持生活的东西,并在成年后给予神物,让这个家族的人具有容颜不老的祝福。 不过,前提是不能杀人,否则就会降下神罚,让违背规矩的人不得好死。 “京华小姐说岛上的规矩之一就是不能杀人,原来是因为这个传说。”柴歧泷也沉思着说道。 不过,他总觉得这个故事好像似曾相识,不是从他的未婚妻的口中听说,而像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只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对视一眼。 他们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服部平次心直口快地问道:“川口先生,你说你之所以遭到了许多意外事故,是因为违背了神的意愿所以被降下神罚,难道说……” 你杀了人? “怎么可能,”川口卫 平苦笑着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何必请侦探过来,自己领下真正的神罚去死好了。” 江户川柯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这么说……川口叔叔,你不觉得那是真的神罚,而是怀疑有人想要借助神罚的由头杀你?” 川口卫平惊讶地看他:“小朋友,你也很像是个侦探啊。” 他叹了口气:“说的不错,我确实对这‘神罚’的性质有所怀疑。” 原来,五个月前,他的堂兄川口昌又在一次出海中落水身亡。 川口卫平那时并不会游泳,只是在岸边散步的时候远远地看着川口昌又在海里游泳。 他们这一代的人都是在岛上长大的,除了他这么个怪胎,人人都对水性极为熟悉。除了在打渔之中出意外的几率,从没有人在游泳的时候溺毙。 然后,在又一次的下潜后,川口昌又再也没能浮上来。 等川口卫平意识到不对,想要喊人过来去救人的时候,川口昌又已经在海里不见踪影。几天后,他残缺的尸体才被冲上岸边。 这件事被小岛上的警察定义为意外死亡。然而,家族中有一种声音,认为是当时川口卫平在看到堂兄出事之后冷眼旁观,并没有救援的打算,所以才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这么说来,不是你杀人,神罚理应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听了川口卫平所说的前因后果,服部平次中肯地评价道。 川口卫平点头:“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接着这个名头杀我。甚至,昌又堂兄的死,也可能根本不是意外。” “川口叔叔,你说你们家里有人觉得是你故意拖延导致堂兄的死亡,持这样观点的人有谁呢?”江户川柯南拽了拽川口卫平的袖口,好奇地问道。 川口卫平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除了已经年近九十的祖父和我的继母,我的堂弟和叔叔都这么觉得。” 他摊了摊手,无奈地告诉两位少年侦探:“这么想来,基本我们家的一半人都这么觉得。” 第150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4 在说话的功夫间,船已经靠岸。 一行人陆陆续续从船上下来。踩在沙滩上的那一刻,萩原研二才真正看清了这座“无名岛”的全貌。 这座岛屿风景十分秀丽,面积虽小,但在靠海的位置上,沙滩树林一应俱全。 沙子洁白细腻,离海岸稍远处的沙堆看起来蓬松柔软。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小片棕榈林,再往后是一条平整的公路,然后是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和森林,景色怡人,隐约能看见一些零落的木质建筑。 “那是什么?” 远山和叶好奇地指着远处山上的一个小白点说道。 依稀能看出是一栋建筑,被周围聚拢的木质房屋所围拢着,但又因为显眼的颜色而十分突出。 川口卫平看了一眼,回答道:“小姑娘好眼力,那就是我祖父修建用来供奉神明的地方。” “那周围的那些建筑呢?”远山和叶又问道。 “是我家。”川口卫平微笑着回答道。 他一路上都带着口罩和眼镜,用来遮挡自己与健硕体型不符的青涩面孔,此时终于全部取下,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少年人脸庞。 “走吧,岛上没有旅馆,希望各位不要介意住在我们家里。” 柴歧泷也说自己要在附近等未婚妻来找自己,顺便拍摄一些漫画里用得到的素材,所以在沙滩上就和沙罗一行人暂时道别了。 剩下的众人跟着川口卫平一路上山,走了他们家的位置。 柴歧泷也带着歉意解释道,小岛和陆地之间的运输全靠船只,汽车的运费不便宜。他只有一辆越野车,和家里的人关系闹得比较僵,所以也没办法借到车来接送他们。 好在一行人中,不是常踢足球的小学生,就是擅于剑道或合气道的高中生,还有两个常年训练体术的在役警察,另外就是连身体都是咒力凝聚而成的咒灵。 爬山对他们来说,和郊游也没什么区别。 江户川柯南、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走在前面,和川口卫平并肩,询问着关于川口家的人员构成。 据川口卫平说,他们家一共有八个人,做饭的厨师,厨师的女儿也在他们家帮忙,负责打理庭院的园丁,另外就是川口家族的五个人。 川口卫平的祖父川口竹,也就是当初被神明眷顾的老人,如今已经是九十岁的高龄。 他一生有三个子女,大儿子是川口卫平的父亲,几年前去世,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川口卫平的继母,川口美咲,现在和他们一起生活。 二女儿川口弦子有两个孩子,分别是川口卫平已故的堂兄川口昌又,以及堂弟川口弘树。 川口弦子和入赘的丈夫在孩子成年之后就前往其他国家旅行,去年在澳大利亚去世,遗体被运回国内安置在小岛上的墓园中。 三儿子川口显一郎只比川口卫平大七岁,一直单身未婚。 “……” 安室透漫不经心地听着面前的对话,朝萩原研二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刻意落后几步说话。 “我也不知道小沙罗是怎么了。” 萩原研二知道安室透想问什么,率先开口道。 警察不无忧心地看向自己的女友。 沙罗的一只手被他牵着,但并不是因为情侣之间难舍难分的甜蜜,而是因为沙罗明显的神思不属,走神的情况比任何时间都严重,走路像飘过去的一样。 萩原研二害怕一不留神,沙罗就会出现在山崖的下面,于是只好牢牢地把咒灵的一只手攥在手里,拽着她不要走到危险的陡崖边。 “小沙罗,小沙罗——” 他叫了两声,沙罗迟钝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转 头盯着山上的那个白色的房子。 那据说是给无名岛神明建造的祭坛。 安室透发现了她目光的终点落在的位置,与萩原研二对视一眼。两名警察有着共同的想法。 ——这个岛上所谓的“神明”,背后也许和沙罗有着奇特的联系也说不定。 在沙滩上看的不真切,直到走到川口家门前,几人才讶然发现,面前的建筑群十分庞大,几层的日式庭院,看不到尽头。 就连远山和叶在沙滩上发现的那座白塔,也足有快三层楼高,在众多平房之间十分显眼。 就在众人进门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高挑的中年女人,穿着素色和服,眉眼清淡。她看到川口卫平领着一群人进门,并不惊讶,淡淡地说道: “卫平,这些就是你请来的……客人们吗?” 安室透隐隐觉得,她应该是想说“侦探”的,只不过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下去,改成了“客人”这种模糊的辞藻。 川口卫平和他继母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亲近,闻言也只是礼貌地回答道:“是的,母亲。” 这句话后,两人就相对无言,川口卫平的继母向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对了,卫平,今天有时间去你爷爷那里一趟,他有事找你。” 川口卫平愣了愣,点头:“好的母亲,我知道了。” 川口美咲礼貌地向安室透等人点了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川口卫平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很快回过神来,向众人笑道:“我先给各位介绍所住的房间吧。” 他一边带从东京来的一行人穿过木质的回廊,一边说着:“这里房间还算空余,我给各位安排的都是单人间。” “如果有住在一起的计划,麻烦和我说一声,因为早饭是由在我家帮忙的莉子小姐直接送进房间里……” 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对视一眼,开口道:“我和这个小鬼住一间,怕他一个人住,晚上睡不着觉。” 关东名侦探皮笑肉不笑地从背后掐了关西名侦探一把。 服部平次小声“嘶”了一声,看川口卫平疑惑的眼神扫过来,赶紧收敛了笑容。 但川口卫平的目光扫过他,落在了后面。 片刻后,娃娃脸的中年男人疑惑地问道:“那位银发的灵媒小姐和从东京来的警官先生去哪里了?” 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疑惑地对视一眼,赶紧双双向后看去。 安室透独身一人站在后面,看他们的眼神扫过来,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也不知道。” 金发男人耸了耸肩,无辜地说道。 在川口家庭院的深处,白塔之下,有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庭院中流水潺潺,鸟声阵阵,淡粉色的山茶花散发着淡淡幽香。草坪平整有型,显然不时就有人过来修剪。 一切都非常安静,只有自然的声音在轻微地响动。 草坪的中央有一处小小的凉亭,遮蔽着太阳的阳光。 在这一小片阴影下放着一把木头做的躺椅,上面坐着一个纤瘦的人影,正闭着眼,享受午后的平静,像是睡着了。 在院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披着银发的女性身影。 沙罗毫不犹豫地穿过半敞开的院门,沿着庭前草坪上铺设的小鹅卵石道路,走到凉亭的旁边。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又为什么只是一个走神,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行走。 她穿过每个岔路,精准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院落中。 咒灵从不喜欢刨根问底,也不怎么有好奇心,只是这一次,她 的目光却牢牢钉在躺在躺椅上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形瘦弱,面容英俊,轮廓分明。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留得很长,在头边梳着一个小辫子,垂落在躺椅的上方。 男人虚虚闭着眼,明明正值壮年,却从眉眼间散发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仿佛是未老先衰。 沙罗盯了他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他才迟钝地意识到旁边有人正看着自己,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卫平?” 他的声音沙哑,声调向后拖着,有气无力。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醒,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声音。 沙罗缓缓眨了眨眼睛,摇头:“不,我叫沙罗。” 男人的眼睛倏然张开了,十分迷茫地看了看沙罗。 “酒哥?”他问道。 沙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平静地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名字。 “不,我叫沙罗。” 像是还没有睡醒一样,他使劲揉了揉眼,才看清眼前的人并不是以前认识的某个人,或是自己的孙子,川口卫平,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性。 “小姑娘,你是谁?”他微微从躺椅上直起身来,惊讶地问道。 “我说了,我是沙罗。” 沙罗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却在他手肘没撑住不小心滑落的时候,顺势扶了一把他的后背。 下意识地做完这个动作,咒灵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为什么? 自己明明没有想去扶他的,身体却奇怪地自己动了起来。 因为这个突兀的举动,男人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咳咳,我是想问,咳,你为什么在这里?” 大概是话说的有点急,或是午睡得太久嗓子干痒,男人刚说了两句,便不住咳嗽起来。 沙罗看了一眼他:“你在咳嗽。” “另外,我是走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了。”咒灵又诚实地补充道。 “还有,你是谁?” 男人一边习以为常地不断咳嗽,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慢慢地说道:“我是川口卫平的爷爷,川口竹。” “竹?” 沙罗重复道。 川口竹愣了一下,笑了笑:“确实是个不常见的字呢。” 但沙罗并不是在质疑他的名字。咒灵只是觉得,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对她来说,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无名岛一样,对咒灵具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让她无法抵抗地需要靠近。 第151章 无名岛传说 05 萩原研二一直站在沙罗的身边,所以沙罗的反常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咒灵的神情空白,但和她平时走神的样子却有着本质的区别,恍惚地就像是灵魂暂时从□□中脱离而出。 警察犹豫了一瞬,没有叫住她,而是选择了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然后,萩原研二就看到咒灵好像是轻车熟路一样,穿过川口家复杂迂回的庭院结构,轻车熟路一般来到一处僻静的庭院中。 同沙罗一起,他也看到了那个躺在摇椅上的瘦弱男人。 做了几年刑警,萩原研二看人的目光老练独到。他一眼就看出,与男人年轻英俊的面孔不符的,是他小腿和手臂上松弛垂坠的肌肉线条。 这是衰老年迈的特征。 所以,当萩原研二听到这个青年其实就是川口卫平年仅九十的祖父川口竹时,已经预先有了心理铺垫,倒也不是很惊讶。 真正让他感到惊疑不定的,是沙罗脸上的表情。 对于男人的咳嗽,咒灵皱起眉头,下意识里显露出了一些关心——虽然她自己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萩原研二觉得很奇怪。 但他并不是在吃醋,警察本身不是喜欢嫉妒的性格,更不可能去吃一位高龄老人的醋。 只是,沙罗对川口竹的亲切态度十分耐人寻味。 尤其是川口竹是一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年轻漂亮的女性,这让沙罗对他的关心显得更加不同寻常。 但依据沙罗的表现来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川口竹。而通过川口竹的神态,萩原研二判断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沙罗。 他们两人之前应该并不认识。· 更奇怪的是,川口竹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特征,让萩原研二自己也觉得似曾相识。 萩原研二按住心中的疑惑,表面上十分镇定地敲了敲院门,吸引了院子里面两个人的注意力。 “小沙罗。” 萩原研二从容地向自己的咒灵女友笑了笑,打招呼道,没有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倒不是因为他想刻意隐瞒,而是因为警察知道,沙罗对这种小事一般不会感到好奇。 果不其然,沙罗平静地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回道:“萩原。” 身上裹满她的咒力的人一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咒灵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对她来说,萩原研二是安全的象征,沙罗对他从不设防,所以也就随他跟着了。 萩原研二走进,站在沙罗的身边,向川口竹伸出一只手,挂上自己最讨老人家喜欢的笑容:“川口竹先生你好,我是萩原研二,和小沙罗一样,都是从东京来的。” 听到东京两个字,川口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眼问道:“东京?” 萩原研二点头:“是川口卫平先生邀请小沙罗他们前往无名岛,做一些调查。” 他不想欺骗这位老人家,但也拿不准川口卫平有没有向他的祖父说明聘请侦探这件事,于是只能在一行人前往无名岛的原因上含糊其辞。 私下里,萩原研二觉得川口卫平应该不会告诉川口竹。毕竟,家族中闹出针锋相对,乃至于亲人相残的丑闻时,一般情况下,最悲伤的还要数一家之中的长辈。 川口竹缓慢地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问下去,这让萩原研二浅浅地松了一口气,但老人接下去的问题却让警察有些摸不着头脑。 “萩原君和她认识?” 川口竹问的是萩原研二,看的却是沙罗,以及沙罗和萩原研二之间稍显亲密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萩原研二还是如实点头。 “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呢?” 在萩原研二表示肯定之后,川口竹紧接着追问道,衔接之快让萩原研二有些讶然。 川口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眉头却蹙在一起,微微扬起,萩原研二认出这是一种惊讶混合着沉思的情状。 他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不懂声色地打量他片刻,神情如常地回答道:“小沙罗是我的女朋友。” “.……” 川口竹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直到现在,那与年轻外表不符的沉着和暮气迅速褪去。他此时像是一个真正的、表情鲜活的年轻人一样,难以控制自己脸上的震惊表情。 “女朋友?恋人那种?”他目瞪口呆地问道。 萩原研二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川口竹在惊讶之下完全没有掩盖情绪,无意中透露出,他对沙罗的某些特质是很了解的,乃至于知道这位咒灵几乎不可能有一个恋人的存在。 “.……川口竹先生和小沙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小沙罗还没和我说过呢。” 萩原研二微笑着,试探道。 川口竹像是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猛地咳嗽了几声,闻言,他神情微妙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摇头。 “萩原君怎么会这么想,我和沙罗小姐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老人平静地回答道。 萩原研二却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 刑警忍不住回头去看沙罗。 他愣住了。 沙罗脸上的平静淡然,简直和川口竹的表情如出一辙。 怪不得在见到川口竹的时候,他也从这位老人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感。萩原研二想到,虽然找到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却牵扯出了更多复杂的问题。 半长发的警察摸了摸下巴,正待再试探下去,却听到院门口传来了一声惊讶的呼唤。 “萩原先生,沙罗小姐,你们怎么在我爷爷这里?” 川口卫平一脸疑惑地走进,视线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好像没有察觉出氛围的不对,只是在单纯疑惑为什么沙罗和萩原研二会出现在自己祖父这间偏僻的院子里。 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暗暗握住沙罗的手,示意她先不要回答,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和小沙罗被您这里的庭院风景吸引,不慎迷路走到了这里。” 他又转过身,对川口竹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刑警富有亲和力的笑容和真诚的眼神让川口卫平对他的说辞没有任何的怀疑,但川口竹对此不置可否。 就在川口卫平带着两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像是在发呆的老人却突然叫住自己的孙子。 “卫平,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了?”他轻声问道。 和萩原研二预料中的一样,川口卫平并没有把自己请侦探的事情告诉自己祖父,看被问到实在躲不过去,男人只好承认: “是的,爷爷您也知道,我上一次出岛差点遇到生命危险,他们是好心搭救我的路人,所以我邀请他们来岛上做客。” 川口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川口卫平试探着说道:“您看我是不是先把客人安顿好再来找您?” “要好好招待你的恩人们。”川口竹点点头,说道。 老人撑起身子,把覆盖着浅浅老年斑的手伸进自己外衣的内衬中,片刻后掏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向川口卫平伸手,示意他拿走。 “带客人们去塔里,看看神物吧。” 川口竹干脆地说道。 “……” 萩原研二发现川口卫平呆立在当场,看起来极度震惊。 半晌,川口卫平结结巴巴道:“ 但、但是……您不是从来不让外人看吗?连我们都只有小时候进去过几次。” 川口竹摇头笑道:“我都快九十了,也活不了几天。以后这些还不都是你们的。” “这个东西肯定不可能一直在我们的家族中,有时候给别人看看,也是好事。”有着出奇年轻面孔的老人颇有深意地说道。 川口卫平挠了挠后脑,看起来没怎么听懂,但还是答应下来:“那就——” 一道很有特色的空灵女声,打断了他的回答。 “不要那么说。” 沙罗看向川口竹,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边:“不要说你活不久了。” 川口卫平和萩原研二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一个人的惊讶露在外面,表现得很明显,另一个人的惊讶却藏在心中。 川口竹没什么反应,他看向沙罗,意义不明地笑了笑:“沙罗小姐真是个好孩子。好,我不会再说了。” 萩原研二不禁侧眼看了看沙罗。 咒灵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对自己刚才突兀的发言一无所知。 警察的心中再次浮现起巨大的疑问。 而这样的疑问,在他和服部平次、安室透等人看到川口家塔中所谓的“神物”时,到达了最高峰。 被供奉在华美神龛和层叠软布中的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宝石。 淡淡乳白色的质地,里面有灰色的絮状物像是在流转,但定睛看去,却是一动不动。 仔细辨认,能看出一个人影的形状。 江户川柯南高高仰起头,看向被供奉在高塔第二层的这块“神物”,心中骇然。 这不正是贝尔摩德曾经拿到游乐园上展览的白色宝石吗? 而另一边,安室透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然后又迅速看向隐藏在神龛阴影中,面部表情看不真切的沙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比起一知半解的江户川柯南,两个警察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咒力结晶。 但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之大的咒力结晶,足有半人之高,数十厘米之宽。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无名岛上会出现这么大的一块咒力结晶,并被称作“神物”? 据川口卫平说,这所谓的神物就是神留下来用来庇佑无名岛和川口家族的东西。难道,无名岛上那位所谓的神明,其实也是一个咒灵? 而更了解咒灵这个物种的萩原研二,却起了更多的疑心。 以他对沙罗的了解,大多咒灵是会选择直接伤害人类的,向沙罗一样坚持不杀人甚至对人类产生了情感的咒灵,则是异类中的异类。 连沙罗都说,在她原来的世界,她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和自己一样并不杀人的咒灵。 如果“神明”真的是咒灵,又怎么会立下“不能杀人”的神罚,甚至留下自己宝贵的咒力结晶用来庇佑这个家族中的人呢? 第152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6 “沙罗,这里!” 在无名岛环岛主路的干道边上,一个卷发披肩的女人正在朝路的另一头走来的人使劲招手道。 能在自己的家乡遇到最好的朋友,彦上京华显得非常高兴。几年间练出来社会人的沉稳荡然无存,兴奋地像是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门野餐的女高中生。 路的另一边,看到彦上京华后,沙罗的脚步也快了一些。 彦上京华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的高个子,她认出那人是萩原研二。 一会儿要好好嘲笑这对到哪里都要腻歪在一起的小情侣,狐狸眼的女子不怀好意地想道。 随后,她的眼神落在萩原研二的身后,却怔住了。 因为跟沙罗一起来的,不仅萩原研二一个人。 ——还有上次在自己的黑兔亭见过的,金发男子和戴眼镜的小男孩。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两个像是高中生年纪的少男少女。 彦上京华:? 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帮人来我家? 注意到彦上京华的目光,萩原研二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身后跟过来的一群人,欲言又止。 彦上京华困惑地说:“沙罗在手机上说,会带人一起来,我还以为只有你一个……” 萩原研二解释道:“他们其实是听说彦上小姐是本地人,所以想来问你一些问题。” 彦上京华怀疑地看了看沙罗背后向她扬起笑脸的黑皮肤高中生,没再问下去,转身带路:“先进来吧。” 这里就是她老家所住的房子,一栋年代久远的二层小楼,带一个用来储物的狭小阁楼。一层是彦上京华的奶奶曾经开的小杂货铺,二层是厨房和祖孙二人的卧室。 后面还有一间院子,她的奶奶曾经在这里种了些能够自给自足的蔬菜,在老人家去世、彦上京华回到东京工作后,没人打理,杂草疯长,院墙上也爬上了红绿相间的攀缘植物。 这一次来的人多,彦上京华觉得小楼二层的客厅坐不下,于是招呼服部平次等人坐在小院庭前。 二楼的窗户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柴歧泷也疑惑地看向院中的一小群人,愣了愣。他也没想到这些人都会和沙罗一起来见彦上京华。 彦上京华抬着头,和他说:“泷也君,麻烦你再洗几个杯子吧。” “我知道了。” 边应着,柴歧泷也从厨房的小窗子把探出去的头收回来,重新在碗橱中翻找起多余的茶杯。 等他端着用来招待客人的装着茶和粗点心的托盘,来到一楼小院,坐在彦上京华的另一边的时候,柴歧泷也听见自己的未婚妻正在说: “我奶奶说,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川口家就已经有关于神明的传说了,是从竹爷爷那里传出来的。她和竹爷爷从孩童时期就认识,所以记的比较清楚。” “原本岛上的人也半信半疑,但竹爷爷的相貌在二十几岁以后就没怎么变过了,用事实说服他们完全相信了这个神明的存在。 “所以在岛上其他地方也都有这位神明的神龛,不过都比不上竹爷爷修建的那座塔。” 彦上京华努力地回忆着在她年幼时,奶奶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并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讲给沙罗的朋友们听。 她并不知道这些人问关于无名岛神明的事情有什么用,不过因为是沙罗带来的,彦上京华看在沙罗的面子上,也就竭尽所能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服部平次探了探身,问道:“除了川口竹,还有人见过这个神明吗?” 彦上京华的头摇到一半,顿住了。 她从遥远的童年记忆中挖出了那么一个晚上,彦上京华缠着祖母讲睡前故事,然后就得到了一个让当时还是个小学生的 她无聊到睡过去的陈年旧事。 “奶奶好像说过,川口竹口中的神明曾经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在岛上现身过,被她瞥到了一眼。” 安室透惊讶地挑了挑眉,追问道:“那彦上小姐的祖母有告诉你,这个神的长相吗?” “你要失望了,奶奶说那个人长得很普通。”彦上京华耸了耸肩,说道。 萩原研二却抓住了一个关键:“既然长得不出众,那么为什么彦上小姐的奶奶会认为,那个人就是川口竹先生口中的神明呢?” 彦上京华若有所思地回想了一会儿,连她自己也被想起的答案吓了一跳: “因为,奶奶说那个人和竹爷爷的哥哥是同一个长相,” “而竹爷爷的哥哥,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死掉了,距离现在大概已经有八十多年了,是在奶奶看到神明的十几年前去世的。” “所以,那个人必然不可能是竹爷爷的哥哥本人。” 彦上京华肯定地说道。 她小时候依偎在奶奶膝头上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个故事吓人,可如今回想起来,这种桥段倒让她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居然会感到无聊,而不是被吓得睡不着觉。 萩原研二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问道:“川口竹先生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彦上京华想了很久,还是摇头:“抱歉,我不记得奶奶说过这件事。” 半长发的警察向她微笑一下,点了点头,低下头沉思,不再说话。 江户川柯南把柴歧泷也塞给他的果汁在手中慢慢转动着,抬头问道: “京华姐姐,你为什么叫川口竹老爷爷“竹爷爷”啊,你们关系很好吗?” 彦上京华一愣,点点头:“竹爷爷年轻的时候很照顾我奶奶,就和她的哥哥一样,我小时候他陪我玩过几次。” “那时候我叫他大哥哥,被我奶奶笑了,她说这个人比她还大上十岁,要叫他爷爷。” 回想起童年的趣事,彦上京华的脸上不禁泛上一抹笑意。 因为川口竹的影响,她一直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人类所不知道的奇特力量,未必是神明,也未必是鬼怪,所以对沙罗的奇特能力也接受良好。 “那姐姐你认识川口卫平吗?” 服部平次来到这里,本来是想问一些关于无名岛神明的事情,没想到出现了意外收获———彦上京华看起来竟然和川口家颇有渊源。 于是关西侦探连忙问道。 没想到,提起川口卫平的名字,彦上京华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 女人微微垂下眼睑,大拇指在茶杯壁上摩挲,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们知道吗,无名岛被一个旅游项目开发的集团看上了。” “这里的沙滩景观不错,比港口所在的小镇更适合度假。但如果要开发这里,必须要和川口家商议,半个无名岛的地产在上个世纪都被竹爷爷买下来了。” 看似答非所问的回答,完全没有出现川口卫平相关的信息。但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都听得聚精会神。 “川口家的其他人都想和开发集团签协议,毕竟对方开出的实在是高价。但竹爷爷不肯卖掉地产。 “可竹爷爷明年就九十了。” 彦上京华的眼中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轻飘飘地说道。 这段话难免掺杂着一些主观情绪,但彦上京华没有理会,也不想理会,她本身就对川口家除了川口竹以外的人心怀怨气。 川口竹曾经对自己的子女暗示,自己的遗产会给彦上京华留下一份。但当时的彦上京华全不在意,她更想让自己的祖母和川口竹都长命百岁。 而且,带着点年轻人的倔劲儿,她那时一心想着要自己 在东京闯出名堂来。 但之后的几年,当她从东京回乡探望祖母的时候,却也再没见到过川口竹的面。 原本以为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彦上京华想上门探望,却屡屡遭到川口卫平的叔叔和堂弟的拒绝。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对遗产的继承不感兴趣,有些人似乎感兴趣的很。 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对视一眼,萩原研二和安室透也暗中交换着眼神。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利益纠纷。 也许是碍于同乡人的情面,彦上京华没有说得太明确,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因为牵扯到巨额利益,川口家族的内部好像已经早有缝隙。 这么说来,川口卫平的堂弟和叔叔想要证明是他害死堂兄川口昌又也有了道理——除川口竹外,川口家一共就只剩下了四个人,少了一个继承人,分给剩下的人的股份自然就多出一份。 从坐下开始,柴歧泷也就注意到坐在自己未婚妻另一边的银发女人,眼神一直一动不动,呆滞的几乎到了吓人的程度。 漫画家怀疑就算是现在有一只飞虫飞上去,她绿色的眼睛也不会眨动一下。 直到彦上京华提起川口竹的寿命。 沙罗像是骤然惊醒,轻声反驳道:“他还能活很久。” “……” 彦上京华愣住了。 不是因为沙罗对她的反驳,也不是因为沙罗与川口竹明明素不相识,而是因为,女人在好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 在她奶奶去世前的一段时间里,彦上京华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眼中一模一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害怕失去亲人的惊惧。 “沙罗,你……” 为什么看起来...... 彦上京华的话还没说完,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川口卫平焦急且惊恐的声音在小楼的大门前响起: “不好了,我叔叔死了!” 无名岛上地处偏僻,手机信号时好时坏。 在离开川口家之前,服部平次告诉川口卫平自己几人的目的地,让他有事就来找他们。 没想到,真的出事了,而且传来的是一个人的死讯。 两个高中生侦探陡然一惊,双双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向大门的方向跑过去,远山和叶也紧随其后。 听到有人突然去世的消息,安室透也骤然起身。但在离开之前,他回身,隐蔽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萩原研二向他微微摇头。 有两个高中生侦探和自己的警校同期在现场,他相信已经足够。另外,沙罗自从来到无名岛附近,就一直表现得心神不宁,出现了种种异状。 他想陪在她的身边。 少年们以及金发公安跟着川口卫平回到了川口家,去看川口显一郎的死亡现场,而萩原研二和沙罗一起,留在了彦上京华的家中。 沙罗一直的神思不属和格外严重的恍惚神情,让彦上京华愈发担心起来。 女人半是疑惑半是担忧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试图从警察这里得知沙罗表现出如此异样的原因。 萩原研二微微叹了一口气,向她摇头。 彦上京华本来想留沙罗在这里住,没想到沙罗却坚持要回到川口家。 ? 女人狐狸眼半眯,盯着沙罗片刻,突然问道:“沙罗,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无名岛?” 沙罗否认了。 彦上京华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不过萩原研二觉得沙罗的话多半并没有打消她心中的疑虑。因为两人告别离开,彦上京华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在 沙罗的脸上徘徊。 她在看什么呢?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隐隐可以猜到答案。 回川口家上山的路上,萩原研二握住沙罗的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沙罗,你……” 直到沙罗慢吞吞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向萩原研二,刑警确保她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才接着说下去:“小沙罗,你在五年前的那一次失忆之前……是不是还失忆过一次?” 之所以问出这句话,一方面是因为沙罗与无名岛和川口竹之间明显存在联系,应该不会像她说的一样,在此之前从没有见过面。 另一方面,是沙罗的表现。 沙罗有的时候呆呆的,脑子不太好使。萩原研二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她是咒灵的原因,所以和人类的思考方式不一样。这种情况在五年后更加明显。 沙罗曾经提到过,这是因为重新塑造身体,消耗过多咒力导致的后遗症。 可在萩原研二第一次见到沙罗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 不善于思考,更不喜欢思考。 如果这不是她本来的样子,而是因为在两人初次见面之前,咒灵就已经以某种方式死过一次呢? 如果,五年前是她第二次,甚至不知道第几次,消耗咒力重新塑造身体呢? 有没有可能,是一次次的重塑身体,才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呆呆的样子? 萩原研二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第153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7 五年以前的那次爆炸中,自己是不是还有过一次失忆? 沙罗站在山路上想了很久,表情木木的,但萩原研二知道她在努力思考。 萩原研二也和她一起站在山坡的石阶上,等待着沙罗的答案。 他的脑海中转过了许多种可能性,但也可能什么都没在想,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咒灵。 他们之间好似是亲密无间,但直到现在,萩原研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完全不知道沙罗的过去。 是忘记了,还是在刻意逃避呢?萩原研二沉默地想着。 zero说沙罗早期在组织里,可谓是毫无人类感情,不杀人,但也对犯罪毫无底线。 对萩原研二来说,那样的沙罗实在陌生。 最终,沙罗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失忆的记忆。” 有两种情况,一是沙罗根本没有失忆过,二是沙罗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曾经失去的记忆,所以误以为自己没有失忆过。 萩原研二知道,判断到底是哪种情况的方法不难。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和沙罗经历了这么多,萩原研二实在不想再失去沙罗了。而问出这个问题…… 刑警有预感,也许会改变很多事情。 ——如果沙罗也是人类就好了。 警察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了在他看来十分软弱的念头。 如果沙罗是人类,她不可能在五年前的爆炸中活下来。但在此之前,她也根本不会因为身上的特质被犯罪组织盯上,吸纳进组织,从此深陷泥潭。 萩原研二感到脸颊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滑动。 他惊愕地抬手去擦拭,却发现那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液体。 他没有真的流泪。 那只是沙罗的手指。 沙罗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冰凉的手指点在他的脸颊旁边。 被萩原研二因为误会拂开,沙罗也毫不在意地再次凑近。 “你没有做噩梦,为什么会难过?” 咒灵站在比他高出一节的山路上,平视着萩原研二的双眼,紧紧盯着他说道。 傍晚时分,落日在海边形成橘黄色的一层晚霞,像是粘稠的焦糖,上面是越来越深的暗蓝色,一直延伸到另一边的海岸尽头。 天色亮着,萩原醒着。 沙罗不明白他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气息从何而来。 她的瞳孔自从进入无名岛后,就出现了些微的扩张,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萩原研二注意到了。 在数次询问她是否不舒服但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萩原研二就没再问下去了。 萩原研二的手掌覆在沙罗捧着他的脸的那只手上,想对她笑一笑,说自己没事。 但曾经无比熟悉的轻松笑容表情模板,就像是被从他的记忆中删除了一样。 萩原研二怎么也想不起来,在沙罗最初失踪的那段时间,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骗过了对他表示关心的同事们。 他最不想让沙罗看到自己的软弱,但身体却情不自禁地向面前的非人生物投降,想要把一切的感情都坦诚地铺在她的面前。 最终,警察狼狈地把自己的脸颊更深地埋进沙罗的掌心中。 他的鼻子抵着沙罗的掌根和腕骨的交界处,脉搏在轻缓地跳动着,过低的频率提醒着萩原研二面前这个女孩的身份。 她是危险的咒灵,但也是他的恋人。 “对不起,小沙罗,我只是……觉得你离我太远了。” 萩原研二低声说道,声音几乎融入傍晚的余风。 沙罗困惑地眨了眨眼。 咒灵选择抱住萩原研二,在发现他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解后,神情微妙地问道:“还要更近吗?” 萩原研二:…… ? 警察正沉浸在伤感和对这段感情的不确定中,骤然听到这句话,反应了两秒。 都是二十九岁的人了,他当然不会不是要一些话的含义。 但既然是小沙罗的话,萩原研二觉得这句话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小,小沙罗?” 沙罗看他的反应不小,误以为萩原研二对这个方法感兴趣。 咒灵把自己的手臂递在他的面前:“你没办法长出新的胳膊来,所以我就不吃你的了,你可以吃我的。” 嚼在嘴里,划过食管,抵达胃部,化为人类生命的养料。 这就是沙罗能想到的最近的距离。 萩原研二:…… 刑警滚动喉头,一时无言。 他是个刑警,所以更听不得这样的话。 毕竟,对于别人来说是恐怖故事,但他很有可能见到这种事件,让故事变为现实。 与恋人紧密相拥的渴望,还是让半长发的警察坚强地克服了自己的不适感。 萩原研二把沙罗的手臂坚定按下,长叹一口气:“不用了,小沙罗,现在就很好。” 静静地拥抱了片刻,海上的橙红色光晕已经完全被月亮边的深蓝色浸染。 “萩原。” 沙罗在萩原研二的耳边,突然轻声喊道。 “怎么了,小沙罗?” 萩原研二也轻声回应道。 沙罗是一团漆黑负面的恶意集合体,而警察不但让她接近自己的颈动脉,对她毫不设防,甚至和她说话的声音都轻若羽毛。 爱给予人类以勇气,在这对恋人之间得到了印证。 “萩原。” 沙罗又喊了一声,萩原研二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咒灵的声音中听见了颤抖。 “萩原,你会死吗?”沙罗问道。 “……” 萩原研二沉默了。 我会的,沙罗。 他想这么回答,却又不忍心这么回答。 最终,他轻笑着转移话题:“怎么,小沙罗也先想给我一块延缓衰老的‘神物’吗?” 他知道沙罗的咒力结晶不会有这种作用,才这么说的。 萩原研二想要自然老去,像任何人一样。 因为有些标准只要对自己妥协哪怕一毫米,底线也会开始渐渐消失,而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沙罗垂头丧气地把头更深地埋进萩原研二的颈窝中,闷声说道:“我办不到。” “我的咒力……” 沙罗放开萩原研二,一步一步走向路边叶片巨大的一株野生植物,足有两米之高, 叶片像蒲扇一样,垂落在空气中,正好在沙罗的肩旁。 沙罗轻轻抬起一只手,捏住那片叶子。 萩原研二惊愕地看到,整株植物开始枯萎,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完全消失了。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泥土中一个深深的圆点,彰显着这里曾有一棵蕉类植物存在。 沙罗回头他一眼:“我也可以在人身上这么做。” 良久的沉默后,萩原研二无奈地耸耸肩,忽略了沙罗话语中暗示的,她能通过接触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任何一个人类。 “小沙罗,我没看清。” 警察语气轻松地承认道。 于是,咒灵向他解释自己咒力运作的真正原理: “我的咒力,可以加速细胞的代谢,加速衰老。” 她能运用这个能力控制人类身体上的细胞,让任何一个器官迅速消失,从衰老,到死亡,最后直至完全消失,都只在一瞬间而已。 “所以,我没办法做到让你永葆青春。” 沙罗垂着眼,失望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道。 她的咒术和永生,是完全相悖的概念。 “没关系的,小沙罗。我一点也不想一直保持一个样子,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萩原研二轻柔地抬起沙罗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现在岛上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路边的灯距离很大,无法完全照亮路上的每一个细节。 萩原研二没有咒灵夜视的能力,因此他的视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在一片黑暗中,沙罗的青绿色眼睛亮晶晶的。 萩原研二有一瞬间的恐慌,害怕自己看到的是泪光。 幸好,手指上的触感依然是干燥冰凉的。 萩原研二轻声问道:“那小沙罗最早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呢?” 沙罗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思考如何保持萩原研二的长生,而是开始回想自己从前的经历。 失忆以前,她在为不给殉职金的黑心公司工作,在此之前,她在英国第一次见到了贝尔摩德大人。 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没有在周围看到其他同类,自己好像成为了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咒灵。 也就是说,那时是沙罗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起点。 如果她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失忆的话。 萩原研二想着,没有打断沙罗继续往前回忆。 关于沙罗之前所在的地方,萩原研二看了咒力回战的漫画,对世界观有所了解,但还从没有从沙罗的视角听过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 沙罗则陷入了她的回忆之中。 —— 她诞生的时候,像所有咒灵一样,对人类存在着天然无法压制的杀戮渴望。 遇上的第一个女人,却不巧是一个天与咒缚的妻子,于是动手不成,自己反倒被禅院甚尔砍得四肢分离,身体零落。 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之后,沙罗就一直躲着咒术师,跟在那个世界的各种大叔身后。 一是接触不到漂亮女人,二是因为大叔们有很多不好的生活习惯,被咒灵跟随的不适感混在生活习惯导致的慢性病中,就像是水滴融入一滩水,了无痕迹。 随后,不知道晃荡了多少年,沙罗有一天在照例走神的时候,再一回神—— 就已经出现在这个没有咒灵的世界上了。 “等等,小沙罗。” 萩原研二缓缓皱起眉头。 他知道,特级咒灵都是从特定的情感中诞生出来的,人们自古以来就有这些情感,而人们对于衰老和容貌的负面情感,应该在古代就早已出现。 但为什么…… 沙罗却直到禅院甚尔的青年时期才诞生。 那已经是现代了。 对于萩原研二提出的问题,沙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 那的确是她记忆的起点,是她诞生之初的记忆。 咒灵一直坚信,如果有一定做咒灵的战斗经验积累,禅院甚尔绝对不可能单方面地对她形成压制。 她怎么也能还上两招,再被切碎。 第154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8 “好了,去休息吧,晚安。” 川口竹坐在床上,向在宅子里帮忙的女佣清水莉子微笑道。 不老的容貌并没有延缓川口竹身体机能的衰老,这两年他的腿已经无法用上太大的力气,在庭院中只能依靠轮椅行走,然而花更多的时间坐在同一个地方。 厨师的女儿清水莉子便负责每天晚上来帮助他从轮椅上下来,躺好在床上。思虑周到的年轻女孩还会每晚倒一杯热水放在川口竹的床头,以防他半夜口渴。 听到川口竹已经道了晚安,清水莉子一愣,犹豫地说道:“水还没有开,我还是等给您倒了水再走吧。” 现在的时间相比于以往川口竹习惯的入睡时间都早了一些。 鉴于川口竹今天一天都在翻看他收藏在窗边的老相册和极具年代感的报纸,清水莉子以为他是过于疲惫,所以想要早点休息。 清水莉子知道川口显一郎去世的消息,但没有川口家其他人的授意,女孩并不敢自作主张地告诉川口竹这件事。 如果老人猝然听到儿子死去的噩耗后,发生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不是她担待得起的。 毕竟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清水莉子自以为瞒得很好,但她纠结的神情还是全部落在了川口竹的口中。 川口竹并没有点破,而是缓缓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越过庭院树木伸长的树梢,正好能看到一轮圆月,在天空中散发着清淡的光辉。 川口竹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放在那里吧。今天辛苦你了,莉子小姐。” 他冲着清水莉子微微一笑。 清水莉子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微微红了脸。 川口竹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长得英俊潇洒,笑容中因为岁月的沉浸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在一张过分年轻的面孔上,属于老年人的慈爱和蔼,也给人一种温柔多情的错觉。 清水莉子有时候会帮助川口竹擦拭身体,那时候她才能从老人孱弱而松弛的肢体直观地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其实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了。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是,有时候她会偷偷思考,神明对川口家到底是给予了恩赐,还是一种残忍的诅咒。 清水莉子最后叮嘱道:“如果有需要,请用按下我的房间的响铃,我会马上到您这边来。” 川口竹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在清水莉子离开后,川口竹缓缓地往后靠在床头堆叠的枕头上,被子覆盖住他瘦弱的下肢肌肉,宽松的睡袍掩盖着上半身。 川口竹的骨架宽大,并没有随着他的年迈而缩水。空荡荡的睡衣被两端的肩胛骨撑起,唯有年轻的面孔露在外面,远远看去,和一般的青年别无二致。 这让他想起,自己真正二十五岁的那一年。 当他倒数第二次看到那个人,也是在一个月圆之夜。 被他传出神明谣言的那个人,因为无法接受他生长产生的巨大变化,把一块巨大的白色晶体留给了他。自此之后,他的面容就生长地极其缓慢,竟真的像是神的手笔。 距离他见到那个人的最后一面,已经过了太多年了。 川口竹对着月亮回想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错愕地发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的面孔已经模糊了。 老人出神地看着树梢和墙檐上方的月亮,看着看着,在那圈淡黄色的光晕下,冒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银色长发,青绿色的眼睛,和日本人迥然的长相。 川口竹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张面孔。 但老人只是稍微怔了一怔,就轻笑着向那个趴在他墙上,眼神空洞冰冷的女人招手,仿佛对这名“不速之客”的来访早有预料。 只是没想到,放着好好的门不走,他居然会选择爬墙。 趴在老人墙外的咒灵把自己的双手变长,像是钩子一样,牢牢扒住庭院的外墙,而后翻身进入院内。 川口竹的视力不错,这也是他少数几个和外表一样,没有出现明显衰老迹象的身体机能。老人很轻易地就看出沙罗身体上的变化,并没有露出任何害怕或是吃惊的神情。 “今天过得好吗?” 老人笑眯眯地问道,平静地看着沙罗来到他床前并随手拿了一把椅子坐下。 沙罗回答道:“不错,我见到了小京华。” 川口竹愣了愣:“京华……彦上京华?” 沙罗点头。 老人的神情讶异,若有所思道:“真是奇妙,你们竟然认识……这么说,你现在住在东京?” 怀着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沙罗对川口竹的提问有问必答。不一会儿,就把川口卫平雇佣侦探来调查他频频遭到死亡意外,以及今天川口显一郎意外去世的消息都全盘托出。 骤然间听到自己小儿子的死讯,川口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即使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但还是…… “.……” “川口竹?” 感觉到面前人身上的悲伤情绪,沙罗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也不想这个人出现负面情绪,自己这个咒灵做的真是太失败了。沙罗在心中含恨想到。 但她不希望萩原研二伤心,是因为根据人类世界的标准评判,她显然是爱他的。但不希望川口竹难过……又是因为什么呢? 川口竹紧紧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中的各种复杂情绪都被掩盖,化作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 他已经老了,没有心力再经营这个家了。 这不是神明的错,而是人性的弱点。 再出声的时候,他已经变回原本轻声细语的斯文模样,只不过对比和清水莉子相处时的态度,川口竹对沙罗的表情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和蔼。 更多的,是一种平等的观察,以及久别重逢的惆怅。 “你会在这里住多久?”他问道。 沙罗摇头:“我不知道,大概需要等到工作完成。” 川口竹问:“等你们发现谁是试图杀害卫平、以及谋杀显一郎的凶手吗?” “嗯。” 沙罗给了肯定的回应。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川口竹轻声问她:“这附近有人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怪。 庭院不大,从两人的方位一眼就能看到屋内屋外所有的角落。沙罗能看到,川口竹也能看到。 沙罗满无目的地环视片刻,然后又发动咒力探查了一番,最终摇头。 川口竹又说:“帮我把桌边的纸笔拿过来吧。” 沙罗看了一眼,在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套木质上了清漆的桌椅,擦的干干净净,上面摆着一个笔筒,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过于整洁的桌面布局揭示出近期并没有人使用过这张桌子。 依照川口竹的话,沙罗从笔筒中抽出一只圆珠笔,又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几张纸,一并递给川口竹。 她没有问川口竹想要做什么,因为咒灵也并不好奇。 沙罗连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都不知道。 明明和川口竹素不相识,但咒灵的心中总有一种声音,让她想要再看一眼川口竹。 她把这件事告诉萩原研二,想从他这里得到解释。在沙罗的眼中,萩原研二对人类的行为思想了如指掌,他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和亲情,因此也一定会告诉她这种奇怪的心理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这一次,警察只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不觉得沙罗会伤害川口竹,所以萩原研二决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如任由沙罗跟着她心中的声音去做,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川口竹接过纸笔,又从身边的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垫在白纸的下方。 老人的房间布局很奇怪,床头的一边是低矮的床头柜,用来放水杯和一些药品,另一边则是一个有五层的书架。 为了老人在床上伸手取阅方便,配合着床的高度,书架的下面两层空着,上面三层放书。 与此同时,书桌却放在离老人比较远的角落处。取纸笔过来都需要有人代劳。 川口竹低头,没怎么思考就下笔。 沙罗在不远处看着他写东西,笔尖走动。川口竹有意地避开了沙罗的视线,用自己的左手挡住,让沙罗无法到纸上的文字。 咒灵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片刻后,川口竹放下纸笔,抽出书架最下层靠里面的一本看起来是相簿的厚书,里面还夹着许多剪下来的报纸碎片。 这本书放在距离床头最近的位置,书脊侧边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好像很久都没有被翻动过了。 川口竹用瘦长变形的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污物,细小的绒毛和灰尘细粒在空气中飘散开,被屋内冷白的床头灯照的清晰可见。 两个人都没有躲闪。 川口竹翻开了那本相册,目光落在某一张相片上,久久不能回神。 沙罗没有叫他,也没有凑上前去看他手上的照片。咒灵愣愣地坐在那里,只是看着川口竹的动作发呆。 半晌,川口竹笑了笑,但并没有看向沙罗。 他说:“给我讲讲你和那个高个子小伙子的故事吧。” 沙罗歪了歪头:“你说萩原?” 川口竹微笑道:“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我想问的是你的恋人。” 沙罗有求必应,把自己和萩原相识的过去一一说来。 她的讲述就只是基本的事实,他们做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从七年前的相识讲起,讲到五年前的爆炸死亡,再讲到半年前的重逢。 咒灵没什么讲故事的天赋,语调也毫无起伏,但川口竹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听到沙罗能够改变身材相貌,甚至从爆炸中死而复生,川口竹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复杂,但并没有表现得异常惊讶。 虽然是沙罗在讲,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相簿上。 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动下来。 能和面前的人成为恋人,他还以为萩原研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犯。 居然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警察。 也好,他多少能放心了。 时间过去很久,年迈的川口竹尚未露出疲态,沙罗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看了看窗外的时间,她告诉川口竹:“你应该睡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却因为说话对象是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所以显得有些滑稽。 川口竹却并没有笑,他平静点了点头,望向沙罗的方向。 随着川口竹躺在床上,盖好薄毯,沙罗帮他把床头灯熄灭,转身准备离开。 在她关上房间和庭院之间推拉门的前一刻,黑暗的房间中传出一句静静的问询: “你喜欢卫平和泓树吗?” 川口卫平和川口泓树以及死于海上意外的川口昌又,是川口竹的三个孙子。 沙罗在川口显一郎的死亡现场见过川口泓树一面,只不过她当时想来川口竹这里,所以没在那里停留。 听到川口竹的问话声,咒灵转过身去,平静地说道:“他们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 黑暗重新回归寂静,川口竹没有再说话。 半晌,黑暗中有道轻哑的声音,简短地说道:“晚安。” “晚安。” 沙罗回道,关上了门。 第155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09 无名岛上的人口很少,老人居多,邻里之间彼此相识,夜不闭户,治安很好。因此,岛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警署,里面的警察不过两人而已。 年纪大的那位警察即将退休,年纪小一点的是个中年男人,对川口显一郎的尸体表现得十分害怕。连既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的远山和叶都淡定地多。 看到中年警察不敢靠近川口显一郎的尸体,服部平次只好无奈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拜托警察到沙滩信号好的地方,给大阪的警察打电话。 中年警察连忙点头,捡起自己在惊吓之中掉落的警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川口显一郎的脸部肿胀变形,五官狰狞,符合中毒而死的特征。他的尸体瘫倒在川口家墙外一颗古树之下的石桌石椅边。 石桌上还留着一道蜿蜒的湿痕没有蒸发完全。 无名岛的生态很好,时不时在路上能看到跳跃的松鼠。川口家的宅院位于山上,附近出没的野生动物更是不在少数。 为防止现场被野生动物破坏,萩原研二拿出自己的手机,将现场的照片一一拍照取证。 桌子上还放着一壶茶水,服部平次要了一副手套,摸了摸壶壁,发现余温尚存。 茶水的壶盖没有关好,敞露在外,正对着上方的树冠。幸好树叶的面积远大于壶口,所以即使有树叶掉下来,也不会掉进茶壶中。 但江户川柯南爬上石凳,向茶壶里看了看,皱起眉头:茶壶中的茶水有些浑浊,沉积物是一些草屑和泥土,和一些细长的碎屑。 小侦探在周围观察一圈, 结合着石桌上的长条痕迹,提及川口显一郎的怪异死状,以及他最为肿胀的上唇的两个小洞,即使是最没用的侦探也能推理出,川口显一郎可能是被毒蛇咬伤,中毒而亡。 男人唇上的两个挨得极近的小孔本不明显,但他的嘴肿胀得过头,所以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发现上面存在的两处伤口。 川口卫平惊叫道:“显一郎叔叔是被毒蛇咬死的……这个样子,是绿点子!” “绿点子?”安室透问道。 川口卫平点头:“是岛上的一种蛇,很毒,被它咬到会全身肿胀变色,绝对活不下来。” 很符合川口显一郎的特征。 他的堂弟川口弘树也站在一边,连连点头。川口弘树是一个身材苗条的男人,清秀文弱,眉宇间总像是有种忧郁的感觉。 萩原研二站在外围,挑眉看了看川口卫平,静静地听着他介绍这种“绿点子”曾经杀过多少人。这时,沙罗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 青绿色的眼睛波澜不惊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川口卫平和川口鸿树。 “怎么了?”她问道。 这句话是问萩原研二的,但半长发的警察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户川柯南就抢先说道:“我们发现,川口显一郎叔叔被蛇咬伤去世的,是意外死亡事件。” 萩原研二抬眼看了小侦探一眼,若有所思。 “这里是我锻练之后常来的场所,这壶茶也是莉子小姐每天特意为我准备的……”川口卫平脸色难看地说道,“难不成神明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舅舅死相凄惨,川口卫平也接连遭遇死亡事故,川口弘树却只是风轻云淡地拍了拍堂兄的肩膀:“如果你没有对昌又不利,就不会害怕神罚。” “所以,是你做的吗?” 川口弘树盯着川口卫平,问道。 川口卫平一下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落,愤怒地涨红了一张脸,干脆撕破脸说道:“什么神罚,我看是有人刻意杀了显一郎叔叔和昌又表哥,想要这无名岛的地!” “绿点子明明是陆地蛇,很少爬树,我看就是有人刻意放进茶壶,谋杀了显一郎叔叔。” 川口卫平恶狠狠地与川口弘树对视,话里话外的暗示不言而喻。 “好了各位,不要这么激动。我看这就只是一起凑巧发生的意外,大家先回去休息吧,等后天大阪警方来了再做打算。” 服部平次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漫不经心地伸了一个懒腰,语带轻松地说道。 川口卫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明明就是一起谋杀——针对我的谋杀,只不过碰巧杀错了人。” 不仅如此,他敢确定凶手就在现场。更确切地来说,凶手就是他堂弟,川口弘树。 但侦探们显然不这么想。 江户川柯南首先打了一个哈欠,以六岁小男孩特有的稚嫩声线抱怨道:“能不能回去睡了啊,我好困。” 随后,服部平次、远山和叶、安室透和萩原研二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是一场悲惨的意外,看不出人为的迹象。 川口卫平拗不过他们,只好同意先把遗体安置在附近的房间中,等警察来了再做调查。 沙罗对这件事毫不在意,跟着萩原研二回到房间。 时间已经很晚了,月亮已经缓缓沉下去,预示着新的一个早上即将到来。 萩原研二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但没离开,而是附耳在门板上仔细听着。良久,其他人的脚步声远离,门外恢复了一片寂静,警察又重新把门拉开。 沙罗在房间内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先前在旅馆退房时,川口卫平看到他们住的是同一个房间,于是在川口宅中也给两人安排在一间房间。 房间的橱柜里有好几床被子,足够两个人分开睡。萩原研二没多解释,接受了川口卫平的安排。 习惯睡觉的本就只有他一个人类而已。 现在萩原研二没有表现出睡觉的念头,而是要出去,沙罗便自然地跟上他。 察觉到沙罗的靠近,还没离开房间的萩原研二犹豫了片刻。本来想让沙罗在房间里等等,因为这样比较安全。 但刑警又意识到,沙罗本身就是危险。 这么想,沙罗还挺安全的。毕竟这个平静的小岛上也没有比咒灵更危险的存在了。 萩原研二没有阻止沙罗跟着自己,低声叮嘱道:“小一点声,小沙罗。” 沙罗乖巧点头。 川口家夜里不点灯,往来走动全凭灯笼照亮。 院落中一片黑沉,只有海岛的风声撩动屋檐上的攀援藤蔓,搭在墙壁上,沙沙作响。 沙罗很好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走在萩原研二的身边,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 只有被夜风吹动的银色长发,冰凉滑腻,被风吹着,一下一下地触碰到萩原研二的手臂上,像是蛇类湿冷的信子。 萩原研二:…… 没有鬼的时候,沙罗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他强忍着没有低头看,生怕一低头,就会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是双脚离地,飘在地上。他不知道咒灵有没有这种功能——萩原研二宁愿不去想这件事。 萩原研二牵住沙罗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把她的手暖了暖,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边有一点金色一闪而过。萩原研二猛地转头去看——刚才骤然间,他看到来的人只有一个头颅。 然后,警察就看到了自己的警校同期。 黑色的外套,黑色裤子,蜜色皮肤,只有眼白和浅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萩原研二:…… zero原来这么黑吗?白天见他的时候都没发现。 心照不宣地互相点点头,谁都没有出声,安室透走到萩原研二身边。 “他们呢?”萩原研二问道。 安室透朝自己身后示意。 萩原研二偏了偏头,看他身后飘着一件淡蓝色的帽衫和深蓝色短裤。 “……” 萩原研二吸取教训,想了想,试探道:“服部君?” 黑皮肤的大阪侦探从院墙下的阴影中走出,没有注意到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满意地点点头:“萩原警官果然和那些东京警察不一样。” 萩原研二:“.……” 刑警没有计较他话里对自己同事的中伤,他正在心里暗暗比较着,是降谷零更黑,还是面前的这位小少年侦探更黑。 顺便一说,也许是他和金发池面七年的交情作祟,萩原研二怎么想,都觉得是服部平次更黑一点。 “小侦探呢?”安室透问服部平次。 “我在这里。” 服部平次的身后露出来了一个小脑袋,正是江户川柯南。 萩原研二刚想问那个扎马尾辫的关西女孩怎么没过来,然后想起来,那个女孩应该是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回屋睡下了。 说是计划,其实也只是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最终推断出彼此的意图,心照不宣地同时在晚上出来汇合。 萩原研二和安室透的默契早在七年前的警校时期就培养出来了,看到安室透和刚到他大腿高度的小学生配合的这么好,萩原研二不禁感到了一些可爱。 半长发的刑警笑了笑,打了一个手势:“走吧。” 榻榻米上的人影发出平缓的鼾声。 房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小缝,黑影通过门缝露出一只眼睛,向屋内仔细观察。屋内的人睡得正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房门口的响动。 冰冷的反光一闪而过。 黑影静静地观察片刻,发现房间里的人没有反应,便打算将一只脚踏进去。 可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处传来一阵阻力,好像有人在拉着他的衣服,阻止他的行进过程。 一阵强光袭来。 川口弘树白净的面孔被手电筒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睛。他紧闭双眼,慌乱地挥舞着双手,想要逃离。 揪住他后襟衣服的手纹丝不动。 服部平次诧异地看了沙罗一眼,他没想到这个纤瘦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萩原,要把他——” 萩原研二赶紧轻咳一声,打住沙罗的话,以免在川口弘树之前,他要先以杀人未遂的罪名逮捕自己的女朋友。 “川口弘树,你因杀人和杀人未遂被捕了。” 半长发的警察微笑着说道,在少年侦探举起的手电筒灯光前,向川口弘树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警察证件。 第156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10 门口的动静不小,川口卫平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房门聚集了许多人。 他紧张地扯着被子,向后缩了缩身子:“发生什么了?” 看到川口弘树挂着阴翳神情的面孔,川口卫平一惊:“弘树?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到了川口弘树手上拿着的杯子,里面是一种乳白色的半粘稠液体,现在正在被服部平次拿在手上端详。 在川口卫平的右手边也有一杯长相相似的液体,是厨娘清水女士做的豆奶。他习惯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喝一杯,所以晚上会放在床边。 “川口卫平先生,你对什么过敏吗?”关西侦探摸着下巴问道。 川口卫平愣愣地回答:“我对花生过敏,会死的那种。” 说着,他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被服部平次拿在手上的那瓶液体:“这是……” 服部平次将鼻子放在瓶口嗅了嗅,沉声道:“没错,是花生浆。” “这么说,叔叔和昌又果然都是你杀的,你不仅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想把我灭口,然后就能独占川口家的地产了对吗!” 川口卫平惊怒地呵斥道。 川口弘树脸色惨白,唯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他:“从始至终,我想杀的就只有你一个。你知道川口显一郎和昌又哥是谁杀的。” “是你,你杀了昌又哥——” 被川口卫平的话激怒,川口弘树情绪激动地往前踏出一步,却因为衣服被拽住而没办法前进。他转头怒视沙罗:“放开!我身上已经没东西了,让我过去和他理论!” 沙罗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死死拎着他后面的衣服,平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江户川柯南踮了踮脚,拍拍川口弘树的手臂:“我们不是怕你对卫平哥哥不利,而是在保护你哦。” 安室透扬起自己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的石块,精准地抛掷到进门后两米左右的位置。 “嗖”的一声,森冷的寒芒闪过,一只锋利的弩箭横穿整个房间,被死死钉在墙壁上。 弩箭飞过的位置正是川口弘树脖子到下半张脸的高度。 可想而知,如果刚才不是侦探一行人的阻拦,现在川口弘树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川口卫平辩解道:“因为我早就察觉到有人要杀我,所以在自己的房间做了机关,这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安全。” “剑上涂的毒也是吗?”服部平次问他。 川口卫平愕然讨厌:“你怎么知道——” 说到一半,他自觉失言,紧紧闭上了嘴,不打算再说半个字。 他不说话没关系,服部平次开始了自己的推理:“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茶壶里的水是温的,而尸体刚刚开始出现。” “无名岛的气温高,尸僵出现缓慢,说明距离川口显一郎死亡至少过了三个小时以上。 “茶壶里面的水是温热的,假使川口显一郎真的如你所说是被掉到茶壶中的蛇咬死,首先,蛇在沸水中不会安静得令人端起茶壶时还无法察觉,其次,无名岛的夏天温度确实高,但还不至于开水在树荫下放了三个小时,还在四十度左右。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后来有人把水换过。 “川口显一郎被毒蛇咬伤的伤口是在唇上,但蛇毒的痕迹只到他的脖子,说明在蛇毒扩散到更下面之前,他就已经死亡。蛇毒的扩散时间一般是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在蛇咬的伤口出现之前,川口先生就已经生命垂危。” 显然,川口显一郎并非死于自然意外,这一点可以在后续警方的尸检报告中得到详细的说明。 川口弘树在现场的时候曾经说过,他这一天都在岛外奔波,也是最晚来到川口显一郎的死亡现场的人,没有给茶壶换水并伪造拙劣的自然意外的时间。 为了求证这一点,江户川柯南在夜晚悄悄拜访了尚未入睡的清水厨师,得到的信息是下午她通过厨房开向院外的窗户看到在川口显一郎出去后,只有川口弘树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去过那里,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跑了出来,表现的惊慌失措。 “……” 之后,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又轮流做出了一番推理,沙罗从第二句话就开始走神,呆滞地听着两个人说着她听不懂的日语。 安室透和萩原研二的表情都很平静。 他们对柯南与服部平次的推理了然于胸,但没有准备插话,心照不宣地把出风头的机会都让给了少年侦探们。 涉及两个人的死亡和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两个小少年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就花了快一个小时,还涉及前后举证。 沙罗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泛亮泛白,而面前的推理秀还在继续。 咒灵什么也听懂,倒是久违地感受到了睡意。 她面无表情地又听了一会儿,转头问萩原研二:“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萩原研二以为她问的是案件的前因后果,他知道沙罗不喜欢而且也很难理解过于复杂的东西,于是简明扼要地提取了一下重点,按时间线讲给沙罗听。 “川口卫平会游泳,但对溺水的堂兄川口昌又见死不救。川口昌又的弟弟川口弘树对此心怀恨意,向川口卫平多次下手未果。川口卫平杀了川口显一郎。” 家族财产让兄弟之间反目成仇,川口卫平对自己的堂兄见死不救,在发现川口弘树对自己的报复行为后,他不仅没有感到惊慌,反而在心中酝出更为恶毒的计划。 他到大阪聘请了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希望他能调查出幕后真凶是川口弘树,作为自己的证人。 随后,他谋杀了川口显一郎,打算把他的死亡归结为对川口卫平自己的误杀 川口卫平保留着着所有川口弘树打算杀他的证据,计划在自己因为合理的“正当防卫”杀了川口弘树之后,把这些证据都全部交给警方。证明川口弘树策划了一切,然后把川口显一郎的死亡也推给川口弘树。 这样,川口竹所有的后代坐牢的坐牢,死亡的死亡。最后的合法继承人就只剩下“无辜的受害者”,川口卫平。 沙罗听了这些,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她看来,这一出人伦的悲剧只不过是人类的本性所引发的必然结果,根本没什么稀奇的。如果人类是崇高完美的物种,那么她们咒灵就根本不会存在了 还是萩原研二这种善良的人类让咒灵感觉更稀奇一些。 还有波本,比一般人类黑的更加彻底,疯的不加掩饰,足以让咒灵对他心生戒备。 安室透感受到沙罗瞥向他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沙罗猛地移开目光,她还没有把变态同事波本和完美的上司降谷零完全分开。 导致的结果就是在银发咒灵简单的脑子里,安室透成了一个半黑半白、究极矛盾的可怕生物。 萩原研二知道沙罗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感触,看她无聊的样子,主动提议道:“小沙罗,要不你去看看川口竹先生吧。” 案子破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在岛上呆不久了。 看沙罗对川口竹的奇怪态度,萩原研二有点担心她会决定留在岛上陪着川口竹。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变成了信号不好的异地恋,如果沙罗想这么做,萩原研二是肯定不会试图干涉她的想法的。 沙罗对他的请求有求必应,这种顺从的态度只让萩原研二更加谨慎地对待两人之间的关系。 作为两个人中唯一有常识的人类,他必须保证自己不会滥用咒灵的信任,也不能让沙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上受到伤害。 虽然在外人的眼中,萩原研二看起来性格随和开朗,举止略显轻浮。但实际上,他的道德感和对人际关系的思虑比普通人反而要多出许多。 正在萩原研二在心里算着自己的调休假期,刨除掉从东京到无名岛上的交通往来用时之后,到底能和沙罗一起待多久的时候,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一声属于年轻女孩的尖叫声在远处骤然响起。 两名少年侦探迅速交换一个眼神,各自心中都充满疑虑和惊讶。 发生在川口家的一连串案件,两名犯罪嫌疑人都在眼前,过去的一个夜晚几乎都和他们呆在一起,那么这声尖叫又是因为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服部平次喃喃自语道。 川口弘树和川口卫平的脸上一片茫然,看起来不似作伪。 短短思考两秒,两名少年侦探拔腿往外跑,不忘嘱咐道:“萩原警官和安室先生,麻烦你们在这里看一下,我们去看看。” 作为成熟的公安警察,安室透不放心两个少年就这么独自过去,便告诉萩原研二:“你在这里看着川口他们,我跟着他们。” “——萩原?” 说出的话不见回应,安室透的脚已经踏出门框,又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萩原研二紧皱着眉头,看向尖叫声发出的方位。 他的方向感很好,所以马上就判断出——川口竹所在院落,正好就在那个方向上。 尖叫声是一个年轻女性发出的,就在川口家的宅院中,这里的年轻女性屈指可数。 不是沙罗,不是远山和叶,如果没有外人进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发出尖叫的人,是川口家负责照料川口竹生活起居的女佣,清水莉子小姐。 萩原研二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身边,沙罗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疑惑地歪头,看他脸上复杂的表情。 小沙罗…… 萩原研二向她勉强笑了笑,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第157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11 清晨的光线斜斜打亮屋子的一角,在光线没有触及的角落中摆放着一张床。 床上有一个男人安静地平躺着,双手交叠,平放在小腹之上。他的面孔年轻英俊,双手却枯瘦,形成了明显的反常。 阳光洒落的那一半房间,站着一个面带悲伤,残留有惊慌神情的年轻女孩。 “川口竹先生他是不是……” 清水莉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欲言又止。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水壶,仿佛是想在熟悉的物件上找到一丝安慰。 江户川柯南轻轻地“嗯”了一声,肯定了年轻女孩的猜测。 “川口爷爷已经去世了。” 小侦探沉下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遗憾。 体表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面容平静,姿势安详。种种迹象表明,川口竹是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思及他九十岁的高龄,走的毫无痛苦其实也是一件幸事。 因为川口卫平和川口弘树的原因,川口竹的死因还需要在警察那边进一步确认,不过就江户川柯南看来,川口竹的去世更像是自然死亡而非人为干预。 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唯有一个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沙罗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川口竹的身边,让自己的视线和床沿平齐。 咒灵沉默着,死死地盯着川口竹没有起伏的胸膛,目光茫然空旷。 萩原研二不忍心地环住沙罗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负担的死亡在旁人看来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逝者的家人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安慰的好说法。 讽刺的是,在川口竹逝去的这一天夜里,他仅存的两个后代因为争夺遗产的继承权自相残杀,而后双双被捕。 天亮之后,守在他床边感到痛苦的,却刚和老人相识不到两天的沙罗。 身为咒灵,在这一刻,她却比任何人都更像面前这个老人的家人。 正因为知道沙罗对川口竹极为特殊的重视态度,萩原研二才拜托安室透帮他看管川口卫平和川口弘树二人,自己则与沙罗一起来到川口竹的卧室。 自从发现川口竹已经没有了气息,沙罗就一直一动不动地蹲在川口竹的身边,固执地保持着同一个凝视的姿势,像是在等待生命体征的再次出现。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包括沙罗自己。 咒灵虽然不拒绝萩原研二的靠近,但也没有愿意开口说话的迹象。 “萩原警官——” 听到黑皮肤的少年侦探用关西腔喊自己,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起身去查看侦探那边发生的情况。 因为萩原研二的离开,沙罗短暂地瞥了萩原研二一眼,确认他没有危险之后,就重新回到川口竹的身上。 青绿色的眼睛浅的几乎透明,像是被风吹皱的一潭深池。 萩原研二发现来自关东和关西的两个小侦探正表情严肃地研究着什么,并拿给川口家的女佣清水莉子确认。 在短暂的辨认后,清水莉子点头:“这是川口竹先生的笔迹没错。” 往下读了两行,年轻女孩为自己看到的内容发出了一声惊呼声。 那张巴掌大的纸,分明是一张川口竹亲笔写下的遗嘱。 上面把他的家产分为两分,上面写明川口卫平的继母和没有犯罪的孙子将平分川口竹名下财产与地产的百分之五十。 剩下的财产中,彦上京华获得百分之二十,清水莉子、担任川口家厨师的清水莉子的母亲和川口家的园丁各获得百分之十。 遗嘱只有短短一百来字。在最后的段落中川口竹写到,他要把夹有遗嘱的相簿、那座建在他屋子旁边的白塔以及塔中所有的东西,都一并留给沙罗。 包括保持川口家容颜不老的神物。 也许预料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川口竹的语气非常平和,遗嘱处处透着一种云淡风轻的释怀,所写的内容也单纯只是财产的分配。 直到最后,有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川口竹的字迹俊逸洒脱,前面都工整流畅,仿佛在脑海中早已拟好一份草稿,唯有在最后一句话上,出现了停顿造成的洇湿墨点。 像是老人在生命尽头唯一放心不下的劝慰。 他写到:“长生至苦,莫与他人。” 没有姓名,没有代称,只有意义不明的一句话。 服部平次叫萩原研二过来看的原因,并非全是因为这份遗嘱上提到了沙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来自大阪的少年侦探神情古怪地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萩原研二。 警察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用白纸折成的简易信封,上面写着:“萩原君收。” 给我的?萩原研二微微睁大眼睛,抬手接过信封,用拇指和食指稍微捻了捻,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面对着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好奇的目光,萩原研二顿了顿,神情自然地把信揣进怀里。 在江户川柯南疑惑的注视下,半长发的刑警和他对上目光,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只认识了两天的老人死亡前除了遗嘱之外,将人生中最后唯一的一封信留给了他,并且把自己最珍视的一座建筑留给沙罗,而非川口家的其他任何人。 萩原研二却将这一切表现得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表情上一点异常也没有。 如果不是知道沙罗的身份不简单,而且两人一直都和他们呆在一起,江户川柯南感觉自己都要怀疑这两人和川口竹的死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了。 不过,虽然可以确定川口竹的死亡与两人无关,但沙罗和川口竹的关系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却是显而易见的。 即使江户川柯南在此之前不知道沙罗和川口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出川口竹的去世对沙罗造成的打击有多么巨大。 小侦探知道这不是个向沙罗询问的好时机,只好暂时把这方面的疑惑埋在心里,开始仔细观察萩原研二的表情,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 萩原研二全当没有注意到江户川柯南的目光,仔细地又读了一边川口竹留下的遗嘱。 尤其是最后那句看似意义不明的那句话。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句话应该连同遗嘱的上一段一起,都是留给沙罗的。而所谓的“他人”,应该就是指萩原研二自己。 长生至苦,莫与他人。 川口竹是在告诉沙罗,不要干预他的寿命,让他自然老去才是最好的做法。 这句话可能不是直接写给沙罗的,里面大多是汉字而非假名,有一些古语的样子,沙罗也许无法看出这句话的深意。 萩原研二推测,这有很大的可能是川口竹写下来,希望他能够转告沙罗。 也许是因为他不忍心直接告诉沙罗,也可能是川口竹想让沙罗自己做决定,具体原因萩原研二不得而知。 也许给他的那封信里会有答案,萩原研二默默想道。 与此同时,这句话也侧面印证了萩原研二先前的猜想。 ——沙罗就是那个赐予川口家“不老”能力的神明。 发挥作用的大概就是被川口竹放在塔里供奉的那块咒力结晶。 萩原研二想起彦上京华的话。 在彦上京华的奶奶小时候,神明就已经出现了,借用川口竹兄长的面孔,出现在川口竹的身边。那时川口竹还不到十岁。 也就是说,距离沙罗第一次出现在无名岛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 正当萩原研二暗暗思索沙罗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线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那边又有了新的收获。 川口竹的遗嘱是两人从一本相册中找到的。 相册好好地放在靠近床那一边的书架最底层,因为上面灰尘的分布表明这本书近期被擦试过,引起了两位少年侦探的注意。 相簿很厚,但照片却不多,真正撑起厚度的是许多零散的报纸碎片,都是被人从报纸上剪下的特定报道。 川口竹的遗嘱被加在相册的第一页,十分醒目。 再往后翻,是一些看似正常的家庭合影,从上个世纪的黑白老照片,逐渐过渡到彩色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和另一个小男孩的合影,两个孩子年龄相差不超过三岁。 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川口竹和川口酒。 川口酒,这应该就是川口竹的哥哥的名字。萩原研二在两个小侦探身后仔细打量着川口酒的五官,心中暗想。 川口酒年少夭折,被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岛上的沙罗取而代之。 咒灵没有自己的脸,所以会仿照他人的脸变换容貌,·和川口竹相识的时候,就化为了川口酒的样子。 另一边,江户川柯南并不知道在川口竹和沙罗的第一次见面中,老人把沙罗误认为“酒哥”这件事,因此对照片没有太过在意。 令小侦探瞳孔紧缩的,是相簿后面夹着的报纸碎片。 那些报纸的时间跨度极大,最早的那一张中提及的时间,距离今年已经有六七十年的历史。 而这些被剪下来的报道在标题和内容上,都有着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共同点—— 大部分都是关于乌丸集团和乌丸莲耶的报道。 他们大多是经济版块的报道,用简短的语言报道了乌丸集团新拓展的产品线、与其他集团的合作,以及一些发布现场的情况。 四十年前乌丸莲耶去世的讣告也在其中。 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只除了,这个集团的老板,同时也暗中运营着一个规模庞大、神秘低调的跨国犯罪集团。 江户川柯南就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受害者,所以他对乌丸集团的名字极其敏感。可他不明白的是—— 川口竹会网 第158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12 乌丸集团在上个世纪就已经是非常庞大且知名的企业,与很多领域都有往来。在川口竹收集的报道中,不乏一些政商界知名人士对乌丸集团的背书。 被剪下来的报道碎片是按照时间顺序开始排列的,篇幅不一,有的附上了图片,有的没有。 江户川柯南面色僵硬地翻看着这些关于乌丸集团的报道,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错过了一个从老人口中得知真相的机会。 小侦探决定与服部平次一起前往无名岛的原因,就是因为川口家族青春不老的特征很像是aptx4869所导致的效果。 而面前的这些报道,完全验证了他的猜测——川口竹的确与黑衣组织之间有某种关联,至少是组织背后的乌丸集团。 据灰原哀的说法,组织从上个世纪就开始了某项神秘的计划。也正是为了这项计划,在十九年前,宫野夫妇研制出了aptx4869的前身,银色子弹。 银色子弹这种药物具有毒性,不稳定性也高,唯一的好处就是会随机产生令人返老还童或容颜不改的药效。贝尔摩德很有可能就是这种药品的受试者,所以才能保持年轻时的容貌不变。 但川口竹身上不老的特征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出现。 思及时间线之间的联系,江户川柯南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推论很有可能与事实相反。 川口竹的不老发生在黑衣组织的药物之前,并非由组织造成,相反的是,组织研究可以返老还童药物的目的,反而很可能和川口竹有关。 自从被药物人为变小后,江户川柯南就一直在追寻着黑衣组织的踪迹,不放过每一条线索。他如今已经摸清组织大部分高层的代号,甚至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打过交道,另外还掌握了组织boss的身份信息。 可有一点,他始终在边缘徘徊而想不清楚。 黑衣组织的目标很有可能和永生有关,在四十年前,黑衣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就已经是百岁高龄,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组织的计划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启动,四十年前乌丸莲耶百岁,而十七年前药物才问世。乌丸莲耶为什么没有在自己的生前启动这项药物研究计划呢? 又或者说,乌丸莲耶根本没有死? 在得知无名岛的存在之前,江户川柯南一直认为现在是乌丸莲耶的后人正在掌控乌丸集团和组织,而乌丸莲耶早已死去,药物迟迟出现也只是因为技术原因。 但看到了川口竹身上发生的事情,小侦探却有了一种可怕的假设。 川口竹最后写到:长生至苦,莫与他人。 也就说,他经历的长寿并非自己所愿,而是某个人给予他的。 如果在药物出现之前,乌丸莲耶有其他方式维持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呢?只是二十年前他失去了这样东西,所以才会急于开发具有代替性的药物。 江户川柯南被自己的推断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理论没有什么证据的支撑,但如果是真的的话,岂不是说明,乌丸莲耶到现在还有可能活在世上,并且一直在幕后暗暗掌控着黑衣组织的行动。 小侦探心烦意乱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剪报发呆,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惊讶的稀奇声。 “工藤,你看这个!” 服部平次骤然把一张带有图片的剪报杵到江户川柯南的鼻子下面,神情有几分震惊。 “工藤?” 同时也在查看这本相簿的萩原研二听到服部平次对小学生侦探的称呼,挑了挑眉,意义不明地重复道。 “啊,不是,我是说——” 服部平次做了几个看不出具体意义的手势,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蒙混过关。 “不用在意,服部。” 小学生和萩原研二对视两秒,淡定地拍了拍好友的背部,“先说你发现了什么。” 注意到柯南对自己称呼的转变,服部平次一脸困惑地打量了他片刻,靠近小学生的耳朵,小声问道:“不装了?” 柯南回答道:“之后再装吧,现在的事比较要紧。” 服部平次看了看,又看了看萩原研二带着点揶揄的表情。 ……既然都心知度名了,那还有必要装吗,怎么,演戏上瘾? 关西侦探无语地想着,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明白了江户川柯南对萩原研二等人的态度,于是也就没有避开萩原研二,当着小侦探和东京刑警的面,点了点报纸上的图片。 “这个人,我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好像见过,你看是不是他?” 江户川柯南看了一眼。 只一瞬间,他的眼睛因为惊讶和恐惧,几乎缩成针尖大小。 报道的主题是乌丸集团的新闻发布会,但内容都无关紧要,真正令他颜色大变的是服部平次指向的那个男人。 年轻了三十岁左右,双眼健全,没有龅牙,一身正装精英打扮的胁田兼则,正站在乌丸集团发布会的横幅下,代替乌丸莲耶讲话。 结合起他的独眼和年龄,还有惟妙惟肖的厨师伪装,柯南哪里还能不明白。 他就是朗姆。 胁田兼则是朗姆,毛利小五郎的三徒弟是黑衣组织的二把手朗姆。 ——等等。 江户川柯南的面色僵硬了。 安室透是情报组的波本,声名狼藉,是毛利小五郎的大徒弟; 沙罗直接隶属于琴酒手下的香槟,漠视人命,是毛利小五郎的二徒弟; 朗姆是大型跨国犯罪组织的二把手,残酷诡秘,是毛利小五郎的三徒弟。 江户川柯南:…… 好不容易丢掉了这种诡异的既视感,小侦探仔细地审视着报纸上的其他部分,试图找出更多和组织相关的东西。 当手指接触到报纸的表面后,他的动作顿了顿。 在图片的某个部位上,似乎存在着一道痕迹,就像是有人用没有墨水的笔尖在上面深深地划了一道。 柯南皱起眉头,试探地跟着划痕往前走。凹痕的触感最终领着他的指尖停在台下观众之一的身上。 乌丸集团的这一场发布会似乎是在西方的某个国家,台下的观众几乎都不是亚洲人,而江户川柯南找到的,正是在场仅有的亚洲人之一。 一个五官算得上清俊的男性,没什么特别之处,正在注视着正在台上讲话的朗姆。 但他的眼睛中有某种东西引起了江户川柯南的重视。 一种不带感情、心平气和的漠然,和周围人群格格不入的异类气质。 小侦探骤然回头,看向蜷缩在床边发呆的身影。 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和沙罗很像。 显然,萩原研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回头去看沙罗,而是动作急促地翻开相册的前几页。 相簿中的照片只有一张是川口竹小时候拍摄的,后来再出现,就是十几岁的川口竹了。 场景在海边沙滩的某棵棕榈树前,高中生年纪的川口竹和一个身高比他稍矮上一点的男人勾肩搭背,看向镜头。 在他们的背后,海上隐约能看见一艘小小的渡船。男人的背上背着行李,应该是正要出岛。 在照片中,川口竹的笑容中不全是喜悦,还有点对分别的不舍和担忧。 而他身边的男人面容和他相差无几,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但也没有不舍或悲伤,就只是单纯的面无表情。 萩原研二把那张照片拿在报道边比对。 一模一样。 七十年前由川口竹送别出岛的川口酒,与三十多年前出现在乌丸集团发布会观众席上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相隔四十年,容貌却分毫不差。 接着,服部平次在更多的报道中发现了川口酒的身影。 他在乌丸集团似乎担任的是保镖的职责,出现在各种乌丸集团的活动现场的角落中,眼神注视着乌丸莲耶和其他乌丸集团的管理者们。 还有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玻璃反射出,在镜头之外,他的手上牵着一个浅色头发的外国小姑娘。 黑白照片看不出色彩,但江户川柯南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 那个小女孩的头发可能是金色的。 因为她精致俏丽的五官,和贝尔摩德有八成相像。报纸的时间在五十年前,也和这位不老魔女的年纪吻合。 此刻,江户川柯南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些报纸的含义。 川口竹不是在通过收集新闻报道的方式追踪乌丸集团——他是在通过乌丸集团,寻找川口酒的身影。 或者说,是披着川口酒外表的,赐予他不老能力的神明。 而这位“神明”,曾经为黑衣组织效力,并且与多个代号成员,甚至乌丸莲耶本人,都有着亲密且频繁的往来。 他在乌丸莲耶面前,毫不避讳自己可以长生不老的事实。 随着年份和日期的增加,乌丸莲耶的容貌一点一点衰老下去,逐渐坐上了轮椅,带上氧气面罩。 但跟在他身后的川口酒,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二十岁的年轻面孔与躯体。 直到有一天,乌丸莲耶不再出现。 十年后,报纸上出现了简单的讣告。 又是十年,报纸上再也没出现过川口酒的身影。 而川口竹对乌丸集团的网, 第159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13 魂不守舍的空茫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天后,沙罗总算接受了川口竹的死亡。 因为事出紧急,大阪警方在发现川口显一郎尸体的第二天中午就赶到了无名岛上,并对川口竹的尸体同时进行了查验。 结果显示,川口竹是自然死亡,与他的两个孙子无关,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暗暗出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希望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死于自己的血亲手下。 在众人之中,萩原研二是对这个结果最为感到如释重负的人。 如果川口竹是死于他人之手,他敢确定沙罗会不顾阻拦地杀了凶手。 当沙罗缓过来之后,咒灵准备到川口竹留给她的那座塔里看看。安室透和两个少年侦探想跟着一起去,被咒灵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并不信任他们。 最后,萩原研二成了唯一陪她进入白塔的人。 在他们来到无名岛的第一天,萩原研二和沙罗就曾经来到过这座塔中,到现在不过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看着塔里分毫未变的布置,萩原研二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一声。 人生无常。 沙罗凑近了咒力结晶,萩原研二知道这种东西对她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对力量的渴望甚至凌驾于屠戮人类的之上。 之所以沙罗没有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把它吸收殆尽,恐怕是因为咒灵察觉到这是维持着川口竹面容和生命的能量来源。 萩原研二静静看了沙罗的背影一会儿,靠在塔的一侧墙壁边上,掏出了川口竹给自己的信件。 他没有在侦探面前查看,甚至也没有在安室透面前打开,是因为萩原研二想先过一遍信里的内容,确认没有对沙罗不利的信息。 沙罗是人类社会中的异类,强悍的能力和单纯的性格让她能够生存下去,但不免被人排斥或利用。 少年们和安室透当然是安全的,但他们各自都陷在层层复杂的关系之中。为了沙罗,萩原研二必须有所警惕。所幸他本身也是比较细致的性格。 萩原研二自己当然对川口竹的信件是好奇的。 他基本能够肯定沙罗与川口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沙罗很有可能就是川口酒。 而川口竹的这封信所揭示的,也许就是尘封了大半个世纪的,关于“无名岛神明”的真相,也就是沙罗的过去。 萩原研二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捻开了折叠在一起的纸张。 川口竹的字迹很规整,容易辨认。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在纸上写了八十年的人生。 起点,是一个6岁男孩和另一个非人生物的相遇。 在川口竹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双双去世,不到半年时间,他的哥哥也生了一场大病,和他们的父母如出一辙。 病情本就凶险,在寒冷和缺乏营养,又得不到医治的情况下,更是发展迅速。 在某一天川口竹回到他们栖身的破烂小屋中的时候,他发现哥哥已经没有了气息。 就在男孩绝望地抱着哥哥的尸体哭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湿润的东西碰了碰,随后有一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川口竹艰难地挣扎了两下,却在看清袭击他的人的面孔时惊呆了。 那是一个和他哥哥长得非常相似的人类,只不过空洞洞的双眸让人心里发凉。 它本来是和他哥哥一样瘦弱的体型,大概是觉得使不上力,突然变大了数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子。 震惊让川口竹一时间忘记了反抗。 没想到,这个诡异的精怪也停下了动作,呆呆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反抗了?” 川口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但一时间又不敢使劲挣扎,生怕这东西加大力道,只好虚张声势:“杀人是犯法的,你也会被处死。” 其实是他胡乱编造的,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最多的就是悄无声息就没了的人命,他们这个岛上更是没人关系两个无父无母孤儿的死活。 没想到,顶着川口酒脸的男人真的信以为真,放开了川口竹:“这里杀人犯法,还会死?” 川口竹胆大包天地翻了一个白眼:“在哪儿不犯法?” “……在我老家就不犯法啊。” 不杀人才不正常呢。 可能是川口竹因为刚才的窒息意识昏沉,他觉得面前人的语气几乎有几分委屈。 这是从那个山里跑出来的妖怪,能换脸不说,还毫无常识。川口竹在心里腹诽道。 但这种不谙世事的单纯,却让川口竹起了别的心思。 在岛上,他一个人活不下去,就算小偷小摸能维持一时的生机,时间久了,也有可能被人发现打死,根本长不大。这种事情,川口竹见的多了。 可面前的人不一样,体格健壮不说,好像还不太聪明,对人类世界的规则一窍不通。 他会杀人,但这又怎么样呢。在这个冬天,川口竹本来也应该是死路一条。 不如赌一把。 看男人在思考自己之前说的额话,川口竹自认得到了先机,色厉内荏地开口道:“不能杀人是岛上的规矩,你想活,就要听话。” 男人沉默片刻,很不情愿,嘟囔道:“当人类真麻烦,还是咒灵好。” 川口竹问:“你叫咒灵?” 男人摇头:“我是咒灵,但没有名字。” “咒灵”就是这种妖怪的名称吧,川口竹心想道。 他侧目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哥哥,拿裸露在外冻得麻木的胳膊,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告诉男人:“那你以后就叫川口酒了,这是我哥哥的名字。” “也是你这张脸的原本主人。” 川口竹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你会变成我哥哥的样子?” “川口酒”说:“我没有脸,所以需要变成第一眼看见的样子。” 川口竹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之后,他们就生活在了一起。 这个妖怪变成的川口酒不算聪明,但非常有力气,出去领了一些码头边的重活,收入足够他和川口竹个人的日常开销。 就这样,他们熬过了一个冬天。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反映过来,问川口竹:“为什么你一直和我住在一起还没死掉?” 川口竹咽下一口自己从石头缝里挖的野菜,和他大眼瞪小眼。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有杀我,难道指望我因为吃你的用你的,心里过不去所以自杀吗?” “川口酒”想了两秒,坦然点头。 川口竹:…… “那真抱歉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也压根不想死。” 身材瘦小的男孩撇了撇嘴,不客气地说道。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处处防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但不知是因为“川口酒”顶着他哥哥的面孔,还是因为“川口酒”的性格没什么攻击力。 总之,他逐渐卸下了防备。 也许,还真的有些把“川口酒”当自己的哥哥看了。 川口竹心虚地低下头,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生怕“川口酒”的下一句话就是赶他走。 但奇怪的是,川口酒没有再开口了,只是平静地和他商量:“你会挖虫子吗?” 川口竹猝不及防地抬头:“你说什么?” 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段山上摘的细藤,在川口竹的面前晃了晃,说:“我想试试钓鱼。” 事实证明,男人丝毫没有钓鱼的天赋。 练了半年后,川口竹帮他换了正经的钓竿和鱼线。 但直到川口竹觉得自己挖虫子的技术都能在半个小时内挖出一盘肉菜的量了,他愣是一条小鱼都没钓上来过。 一起钓鱼的大叔看他可怜,送了他一小条鱼。 川口竹幸灾乐祸地把鱼养在缸里,准备时刻嘲笑川口酒的技术。 这条鱼的生命力过于顽强,养了八年,才在川口酒准备出岛的那年死掉了。 川口竹没有吃它,而是把这条鱼埋在了家门口,然后进门,把川口酒往行李里面装的钓鱼线掏出来。 “出去买新的就行了。给你工作的人穿得那么体面,这种破烂,用着让人家笑话。”川口竹说道。 川口酒犹豫两秒,点点头:“这线你也不要用,我会给你寄钱的,买个新的。” “我不喜欢钓鱼,你也不用给我寄钱,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你会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养老送终。” 已经十五岁的川口竹雄心壮志地说道。 他在渔船上找了一个工作,人生目标是以后买一条自己的船。 川口酒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川口竹的食量大,所以他打算把钱留给川口竹,但被川口竹瞒着他,一文不剩地全部塞在他的行李下面。 有钱出去心里踏实。 不是川口酒心里踏实,是川口竹放心。 码头边的客人看到了川口酒的力气,打算招他去当打手。川口竹知道这种活危险又不干净,但对于川口酒来说,简直是释放天性、梦寐以求的工作。 川口酒养大了他,现在他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了,川口竹没有一点阻拦的想法,只是…… “酒哥,你之后还会回来吗?”川口竹语气随意地问他。 川口酒点头了。 但川口竹没想到的是,十年后,川口酒才真正回到岛上。 他看着川口酒丝毫未变的容貌愣神,川口酒看着他的身高和在渔船上练出来的壮硕肌肉发愣。 渔船作业辛苦,川口竹的气质愈发沉稳下来。他肯吃苦,脑子灵活,运气也好,现在已经是无名岛的渔民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川口竹明显感觉,川口酒的气质变了。沾上了很多的血腥气,眼神在放松的时候也会露出杀气和漠然。 但他看向川口竹的眼神还是熟悉而平和的:“不用,这个给你。” 川口竹:? 他四下张望,疑惑道:“什么东西啊?” 他把川口酒领会自己新盖的房子,然后看到川口酒无中生有地,把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放在了自己家客厅的中央。 川口竹:?! 他目瞪口呆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能再老下去了,这个能让你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 川口竹:…… 他酒哥是不是被岛外卖药的骗了? 这年头,连不老的妖怪也会中招啊。 第160章 无名岛不老传说 14 看到这里, 萩原研二心头一动。 当时的川口竹不知道那巨大的白色石头是什么,但萩原研二知道那是川口酒的咒力结晶,里面的力量足以维持川口竹一生的年轻样貌。 也就是他面前的这一块。 不过现在, 应该已经被沙罗吸收干净了。 萩原研二这么想着, 从只读到一半的信上抬头,想看看沙罗这边的进度。 但警察却惊奇地发现,沙罗面前的咒力结晶看样子丝毫没有减小,咒灵也只是呆愣地看着那块白色石头, 保持着一定距离,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把信重新叠好放进自己的怀里,走过去问:“小沙罗, 你在想什么?” 警察本以为是沙罗不愿意毁掉川口竹留给她的东西,没想到沙罗沉默片刻,把脸转向他:“萩原。”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萩原研二疑惑地眨了眨眼:“小沙罗想说什么?” 沙罗平静地指了指面前的咒力结晶:“你要吗?” 她能吸收咒力结晶,只会增强自己的咒力,没办法让她学会其他咒灵的术式。沙罗自己没有这种能让人返老还童或长生不老的术式,面前的咒力结晶消失之后, 这世界上…… 就再也没有能把萩原研二长久地留在她身边的东西存在了。 所以, 面对摆在眼前的强大力量, 咒灵罕见地犹豫了。 这个世界对于咒灵来说很安全,没有咒术师, 也没有更强大的咒灵。对咒灵来说,除了用于大规模军事活动的那些,人类的武器威力并不强。 如果一个咒灵不想去死, 她就能一直活下去, 不会被伤害到根本。 而萩原研二是人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能伤到他了。他是一个厉害的人类不假, 沙罗也能保护他不受到致命的伤害。 可人类的衰老没有办法被咒灵攻击,对萩原研二来说,它会永远是一个威胁,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危险。 而死去的人类,是没办法再活过来的。 萩原研二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看着沙罗,知道她的意思。警察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沙罗,就算我的容貌不变,但身体也还是会变老的。死亡是所有人类的终结,这是我一直相信的结论。没有终点的人生会成为一种未知的恐惧,有的人会渴慕无比,但我并不这么想,你明白吗?” 沙罗不明白。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但也从这些话中隐约分辨出来,萩原研二大概是不想像川口竹一样的。 他给她翻译了川口竹留给她的那句话,“长生至苦,莫与他人”。 川口竹不喜欢长生,萩原也不喜欢。沙罗不明白原因。 活着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为什么会有人拒绝长生不老呢? 但她也知道,凭借这块石头没办法做到真正的长生不老。川口竹拥有了这么久,但他还是去世了。 老人也许预示到了这一点,从提前几个小时才准备好的遗嘱上就能看出,他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并非一无所知。 但他还是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求救,即使身边当时有一个也许有能力延续他的生命的咒灵。 不,川口竹只是留下了自己最后的话语,然后坦然地拥抱了生命的尽头。 沙罗想不明白,但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背过脸,不去看萩原研二,把手搭在咒力结晶上面。 一瞬间,巨大的白色晶体消失。 萩原研二知道沙罗有点闹变扭,他还从没见过沙罗出现这种负气的情绪。面对咒灵的不快,警察有点想笑,又觉得有些难过。 “小沙罗感觉怎么样?” 就当是没有察觉到咒灵故意的疏离,萩原研二微笑着问道。 沙罗没有回答他。 真的生气了啊,萩原研二心中轻轻叹气,刚想开口,却发现沙罗的表情不像是愤怒,而更像是……惊讶? 咒灵看向原本放着咒力结晶的地方,一时间把刚才的赌气全部抛之脑后。她拽了拽萩原研二的衣服,双眼发直。 “萩原,你看那里。” 萩原研二不明所以地站近了一些,向沙罗的目光方向看去。 咒力结晶被放在二楼的高度,所以他们现在也是在二楼,但令萩原研二没想到的是,咒力结晶的下面还另有玄机。 下面的木头不是实心的,而是藏了一米来深的暗格,里面放着几个让萩原研二感到眼熟的手提箱款式,不过都显得陈旧而古老,仿佛在这里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年。 萩原研二:…… 既视感有点强啊。 他怀疑地看了看箱子上面放着的一张白色小卡片,是写了字的,但他们现在的距离看不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在萩原研二估算着角度,想要将腿迈到另一边作为支撑点,看看纸片上写了什么的时候,沙罗已经行动了。 咒灵将自己的手臂变长了许多,像是身高两米的人才能有的。趴下之后,胡乱捞了几下,便真的把纸片拿在了手里。 上面写的是假名,所以沙罗自己也可以读懂。 “物归原主。” 她念到。 萩原研二惊讶地挑了挑眉,就着沙罗的手也看了一眼纸片上的字迹,认出是川口竹的没错。 警察顿了顿,感到那种既视感更强烈了。 他好像已经猜到箱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 走出塔门的时候,萩原研二因为刚才看到的手提箱中散发出的一片金光而久久不能回神。 真的很晃眼。 不过,川口酒和沙罗的相似处又多了一点,他们都喜欢在手提箱里塞金子代替去银行存款,还喜欢把大笔的钱送给熟悉的人。 两个人,不,两个咒灵的身影在萩原研二的心中渐渐重合。 不过,有什么地方对不上。萩原研二有这种感觉,但又一时之间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相比于低头沉思的萩原研二,沙罗则是快乐了不少。一是因为体内的咒力肉眼可见地暴增,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的金子储量又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咒灵的心情甚至好到从墙角的位置捡了一朵毛茸茸像海胆一样的花朵。 她把这朵花放在自己的手掌中心,然后紧紧盯着。 释放咒力,运转术式。 花朵迅速枯萎下去,瞬间化为一摊碎片和粉末。 再一次,花朵有了变化,从枯褐色的干瘪碎片重新变回了原来的花朵。 可不管沙罗再怎么努力,这朵花依旧维持着被她捡起来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变。 咒灵不甘心地又试了两次,依旧是相同的结果。在萩原的目光转过来之前,她怏怏地把它随手丢在了草坪上,心情再一次地变坏了。 她领悟了反转术式,还是没能做到返老还童,只能修复把自己造成的破坏。 萩原研二还是会变老,然后离开她。 * 他们即将离开这座岛,渡船已经在可视范围内的海面上停下了。 萩原研二收回眺望海面的视线,担忧地看向自己身边的银发女子。 沙罗这几天的情绪都不太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眼不发。萩原研二觉得,大概是川口竹的逝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警察看了看四周,突然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 “小沙罗,想照一张照片吗?” 当沙罗抬头的时候,她看到萩原研二的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正浅笑地看向自己。 自从她回来之后,萩原研二就一直很喜欢给她照相,所以沙罗习惯地点点头,站在现在的位置上,看向镜头。 可就在萩原研二按下摄像按钮的前一秒,她的身体却不知道为什么,向右迈了一步。 沙罗的影像留在了镜头的左侧,中心轴的位置看起来很不协调,仿佛这应该是两个人的合影,却有一个人永远地消失了。 如果江户川柯南或者服部平次在这里,他们很可能会发现,照片上的景物方向正是川口竹当年送别川口酒的方位。 只除了背后的树变高变粗,而前面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沙罗对自己毫无缘由的移动感到不解,更令她困惑的是萩原研二震惊的眼神。 咒灵歪了歪头,才发现自己的眼眶下有水珠流过的濡湿感。 她在落泪。 “萩原,我讨厌这种感情。” 沙罗茫然地摸了摸残留在脸颊上的些许水痕,无措地说道。 萩原研二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洒落在背部的银发。 “没关系的,这很正常。”警察用温柔的声音在沙罗的耳边低声说,“人在亲人的时候,都会落泪。” 他宽慰道,在沙罗紧紧靠向他的怀中时,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可我是咒灵,不会有人类的亲人。” 沙罗固执地强调道,但因为她明显低落的情绪而显得没有丝毫说服力。 “人类的情感通常不会局限于血缘和物种,有人将领养的孩子视如己出,有人把自己的宠物当做亲人,也有人无法因为血缘而产生感情。小沙罗知道的,人类都太复杂了。” 萩原研二用轻柔而平缓的语气说着,他并非在给沙罗上课,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尽量给女孩留下缓冲的时间而已。 他直觉沙罗不会想让他注意到她的低落情绪。 萩原研二还记得在开始的时候,咒灵很排斥拥有人类的感情,尤其是正向的那些。但由于萩原研二每一次都给予她正向反馈,沙罗现在已经不再反感了。 萩原研二教会了她什么是爱意,而现在,川口竹的死亡教会了她什么是悲伤。 她甚至落下了一滴眼泪。 沙罗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萩原研二沉默地想道。 “我不想川口竹死。”沙罗把自己的下半张脸都紧紧压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闷闷说道。 “……我也不想你死。” 咒灵对萩原研二没有接受那块咒力结晶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甚至无法忍受萩原研二死亡的这个想法。 死亡对咒灵来说有着再简单不过的意义,但放在萩原研二身上,那意味着他的目光再也不会放在沙罗的身上了。 就算她把他的尸身全部泡在防腐剂里,他也再不会睁开眼睛了。 沙罗骤然间对死亡本身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恐惧,她收紧了搂在萩原研二背后的手臂,想着自己该如何把萩原研二留下来。 可萩原不愿意永生。 再者,自己也没有使人永生的能力。那块咒力结晶被她吸收之后,沙罗发现自己的咒力加强了数倍,但唯独术式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无法像咒力结晶原来的主人那样,让人长生不老,青春不变。 她试验过了。 感知到沙罗异常低落的情绪,萩原研二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顿了顿,他说:“我希望作为人类死亡,但在我死亡的瞬间,如果小沙罗愿意,你可以诅咒我。” 沙罗猛然抬 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萩原研二微笑着看向她:“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让没有喜怒、不会感到悲伤的咒灵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他造成的结果。 一开始这么做,只是为了降低沙罗对社会的危害性罢了。因为那时,她在萩原研二眼中还是一个三观很不健全的反社会人格拥有者。 到后来,萩原研二却逐渐意识到,人类的情感具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有爱,就有恨。 有快乐,就有痛苦。 有对他人的在意,就有牺牲自己保护另一个人的决心。 既然是萩原研二为了保护社会上的其他人,而“驯养”了沙罗,那么从人类的情感下保护沙罗就成为了他的义务。 亲人与爱人之间的离别都是痛苦的,川口竹已经让沙罗遭受了一次打击。这还是在沙罗不记得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她的身体自动做出的回应。 萩原研二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突然逝去,会对沙罗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他不想让沙罗承受这份痛苦。 不忍心,也不舍得。 所以他做出了那个承诺。虽然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但同时感到了一阵轻松。 萩原研二一直是个有些悲观的人,他不确定现在美好而顺遂的爱情在人生的尽头会是什么样子。但情感也许会变,承诺却不会。 只要沙罗希望,萩原研二就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不再需要为止。 出于爱情,出于道德,出于责任。 第168章 正文完结 “你做了什么?!” 贝尔摩德紧紧皱起眉头,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跑到安室透的身边,查看金发男人的情况。 弹孔开在安室透的双眉之间,在暗处像是一个漆黑的小洞,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横跨男人的脸颊,顺着下颌线斜斜滴在地上。 贝尔摩德的瞳孔骤然缩紧,不仅是因为安室透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凶多吉少,还因为她认出,这是川口酒杀人的一贯手法。 和沙罗糟糕透顶枪法形成鲜明对比,川口酒就像是一个精准的杀人机器,用枪极准,擅长在眉心一击毙命。 在他面前倒下的尸体,枪伤和安室透眉心间的弹孔的位置,如出一辙。 贝尔摩德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沙罗和川口酒之间存在着极为紧密的关系,但直到这一刻,当看到这个小小弹孔位置的时候,她才真正对这件事有了实感—— 川口酒回来了。 贝尔摩德的手在片刻的迟疑后缓缓伸出,探了探安室透颈间。 像是一个奇迹,那里竟然还有微弱的跳动感。 安室透尚有一丝生息。 贝尔摩德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必须要保住安室透的命,因为一旦他的生命体征消失,自己一直在寻找银色子弹解药的事情也会随之暴露,乌丸莲耶必定将此视为比背叛更加不能容忍的行为。 衰老虚弱的身体和迟迟没有进展的药物开发,使老人变得越来越暴躁和偏激。贝尔摩德敢肯定,一但被抓住,自己一定会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但以安室透的身份绝对不能去往正规医院,尤其是在组织被盯着的当下。但如果前往组织的医疗地点…… 她不知道安室透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他死,自己的秘密就保不住;如果他活,工藤新一恢复身份和沙罗的能力就会向组织曝光……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贝尔摩德不希望看到的。 贝尔摩德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试图在进退两难的境况中,为自己和工藤新一选出一条生路。 背后,她想保护的少年也在试图摸清情况,声音惊慌失措:“沙罗小姐,你怎么——” 工藤新一把自己的面具撕下来,跑到安室透躺倒的身边,也意识到他还活着的事实。 沙罗显得很无辜,两人对安室透生命的关心似乎让她感到很疑惑:“他知道贝尔摩德大人要加入我们,而且会告诉琴酒大人。诸伏老大的计划就会破灭。” 咒灵歪了歪头,反问:“灭口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诸伏? 贝尔摩德注意到了这个词,回忆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正是七年前沙罗试图保护的那个公安卧底的真实姓氏。 本应该已经死去的公安警察,苏格兰。 联想到当年在组织中香槟对苏格兰的保护,以及对波本的针对,贝尔摩德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种猜测,惊声质疑道: “你从七年前重新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是公安的人?” 见沙罗没有否认,贝尔摩德骤然想起了苏格兰在组织中最后的消息——但七年前,分明是朗姆确认了苏格兰的死亡信息。 难道朗姆他也……贝尔摩德惊骇地想到,不禁开始怀疑起朗姆的身份。 这个组织中,到底有多少没有被揪出来的背叛者? 唯一她能确定不是卧底的成员,大概也就只有琴酒和已经濒临死亡的安室透。 此时此刻,对组织的怀疑和进退两难的困境,让贝尔摩德的立场再一次动摇。之前,她是迫于乌丸莲耶的残酷手段,不敢脱离组织,所以没有答应和工藤新一合作。 但现在,安室透的死亡、恢复原貌的诱惑 以及危机重重的组织现状,再一次把她推到了悬崖边,贝尔摩德犹豫了。 “他知道我一直在寻找复原的方法,这是对boss的背叛。如果他死了,组织的人会知道这件事,你们就无法从我这里获得组织的信息。”贝尔摩德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两人。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沙罗的表情逐渐变得空白起来,现在的局面已经变得咒灵无法处理了。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稀疏的林间,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贝尔摩德警惕地举起了自己的□□,在看清来人容貌的那一刻,却发现这是自己也认识的人,脱口而出道:“苏格兰?” 面容俊秀的男人微微一笑:“可以把他的手机给我吗,我想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这不是一个好心的帮助,而是条件与利益的交换。 安室透的手机里录有贝尔摩德与工藤新一的谈话,这段内容足以证明她对组织和乌丸莲耶的不忠。 把手机交给作为公安的诸伏景光,等同于贝尔摩德亲手把自己的把柄交给警察一方,代表着金发女郎同意和警察合作,对抗组织。 不交,安室透很快就会死去,意味着她将被打上背叛者的标签,面对着被杀死或逃亡一生的结局。 面对着贝尔摩德的沉默,诸伏景光不急不慌地笑了笑:“你还有时间,但我不确定他还有没有。” 他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发男子,意思不言而喻。 头骨中枪的人,在没有抢救的情况下,生存的时间是有限的。安室透的死亡倒计时,也是贝尔摩德给出最终决定的倒计时。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手腕一动,将安室透的手机抛到空中。 诸伏景光轻而易举地接在手里,微笑道:“那么,合作愉快。” 他转头,看向沙罗:“沙罗,不要让他死了。” 在沙罗走到安室透身边的时候,贝尔摩德警惕地看她一眼,闪开了身子,和沙罗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 眼见着沙罗的手放在了安室透额间的伤口上,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但也不要让他活。” 贝尔摩德:! 金发女郎难以言喻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光知道波本和香槟心理不正常,但没想到整天看起来和气好脾气的苏格兰,不仅是警察卧底,而且恐怕心黑的程度和波本有的一拼。 听说在组织的时候,波本也像沙罗一样,经常对苏格兰献殷勤。 贝尔摩德很难不怀疑他现在是在打击报复。 让沙罗把波本变成活死人的决定,不仅是为了封口的手段,很有可能还存着点私怨。 察觉到贝尔摩德的目光,诸伏景光抬起头:“波本会由我们进行保管。” 贝尔摩德扯了扯嘴角,多多少少有点讽刺的意味:“当然,我也没有这种爱好。” 工藤新一和沙罗茫然地对视一眼,不知道金女女郎说的是什么意思。诸伏景光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考:“之后,我们会联系你。” 贝尔摩德知道这话是在示意自己该离开了,但没有动地方,而是要求道:“让我看看波本的情况,我可不想回到组织就面对g的枪口。” 诸伏景光微微点头,示意沙罗让开。 安室透的身体还有温度,肌肉组织保持着弹性,眉间的弹孔还在,但呼吸和脉搏都比刚才更加清晰沉稳。 他双眼紧闭,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像是陷入昏迷。 贝尔摩德确认了他不会死亡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微弱的同情一闪而过,然后迅速褪去。 不老魔女向诸伏景光勾起一抹笑:“那么,再会。” 她转身离开了。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剩下的四人在原地默默等了十几分钟,诸伏景光忍不向沙罗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咒灵眨了眨眼,回答:“她已经离开了。” 骨头的咯吱声响起,安室透扶着墙站了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脖子和关节,皮笑肉不笑地问沙罗:“故意的吧?” 沙罗顿了顿,诚恳地点头:“我只是想多享受一下。” 安室透被她杀死的场景,虽然是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提前商量好的,对咒灵来说,也足够梦幻,更别提之前他们还彩排过几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彩排的时候,安室透的脑袋上没有沙罗用咒力做的逼真弹孔,效果不是很真实。 安室透:…… 他就多余问,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走到安室透的身边拉了他一把,顺便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擦一擦手上的灰尘和细小石子,但安室透先嫌弃地把额头上的粘稠黑色液体抹去了。 这东西很像血液,甚至能模拟血液的味道,但散发着一种不详的气息,令安室透感到不太自在。 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欢迎回来,zero。” 褪去卧底的身份,回到他真正的生活,作为公安警察降谷零,对卧底七年的犯罪组织正式宣战。 降谷零长出一口气,笑着回答:“我回来了。” 作为警察的职业生涯,只会比扮演“波本”更加棘手,更具有挑战性。 在吞噬了川口酒留下来的最大的咒力结晶后,沙罗获得了他三分之二的力量,世界上留有川口酒咒力痕迹的人,在她的视野中像是暗色地图上亮起的白色光点,无所遁形。 星星点点,遍布着世界地图。 而最闪耀的一点,位于大西洋西侧的日本。 那是一个叫做乌丸莲耶的老人。他是这一切的起源,也即将是罪恶的终点。 昏暗的病房中,像绸缎一样厚重光滑的窗帘垂下来,挡住外面的视野,只从边边角角透出些微的光亮。 房间中摆着数台用以维持生命的医疗机器,在充满科技感的显示屏上,起伏的曲线彰显着病人稳定但虚弱的生命体征。 被各种机器和管子围在中央的,是一张病床。躺在上面的老人鼻梁高挺,双眼紧闭,脸上和手背上都布满皱纹的沟壑和深深浅浅的褐色斑点。 因为陷入昏迷,他在面罩下的气息昏沉而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倏然间,他的呼吸在一瞬间暂停,而后变得急促。 老人骤然睁开了双眼,一对浑浊的眼球转动着,打量周围的一切。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打量着自己,那是一种冰冷的凝视,对他的位置了如指掌,同时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费力地挪动自己的手指,按动了床边复杂按钮的其中之一。 房间中响起细碎的轻微响动,在机械的运作下,窗帘被缓缓拉开,中午的阳光骤然撒进病房,外面的声音也被带进来。 老人听到,有警笛的声音在附近的某条道路上响起,正在接近。 有可能是路过,也有可能,这间病房就是目标。 第169章 番外一(1) 难得的一个清净周末, 虎杖悠仁七扭八歪地在床上滚动,睡衣的下摆被凌乱的压在肚子下面。窗帘没有拉好,阳光从缝隙照射进来, 洒在床上。 虎杖悠仁眼睛没有睁开, 还陷在酣畅的睡眠中,只是下意识地在床上翻滚, 试图躲避这缕扰人好梦的阳光。 终于,少年以一个脑袋完全耷拉在床沿下面, 和身体成九十度角的扭曲姿势, 成功避开了眼皮上的光线。 可没等他有机会再次打起鼾声, 窗外的一阵吵闹声就顺着窗户的缝隙飘进来。 虎杖悠仁又动了两下, 揉揉眼,一个挺身坐起来。 少年顶着一头乱发, 赤脚下了地, 打着哈欠来到窗边查看发生了什么。 操场边的一棵大树边,有一个显眼的白毛正扶着树干, 弯腰作呕。虎杖悠仁认出那是自己的老师,五条悟。 在他身边站着更加好辨认的熊猫学长,正拍着五条悟的背, 说着什么。在他身边, 穿着练功服的狗卷棘也默默看着五条悟,表情谈不上关心, 更像是在好奇。 两个二年级学生的脸对着虎杖悠仁,所以他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在五条悟和他们之外,还有一个高个子男生背对着虎杖悠仁的方向, 让少年看不清他的脸。 头发是黑色的, 但和伏黑惠张牙舞爪的发型不同, 这个人留着快及肩的直发,虽然比较长,但修理得很有层次。 虎杖悠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狐疑地想到:难不成伏黑去做造型了。 那五条老师又是怎么回事,被他的新发型震惊到吐出来了? 当虎杖悠仁洗漱过后走出宿舍,才发现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他在宿舍走廊的门口迎面撞上了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 前者的表情有点疑惑,手上拿着一瓶水。后者则不耐烦地扒拉着头发,脸上满是休息日早上被吵醒的不爽。 一年级的三人结伴向发出噪音的场所走去。 二年级的禅院真希先他们一步,已经站在了熊猫和狗卷棘的身边,看到他们过来,抬起手打了一个招呼。 虎杖悠仁好奇地凑上去,问道:“五条老师这是怎么了?” 钉崎野蔷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喝多了吧,东京人的夜生活就是丰富。” “我也好想快点成年。”她又小声嘟囔道。 伏黑惠对此持怀疑态度:“他哪有什么夜生活,恐怕是吃甜食吃太多积食了吧。” 五条悟已经完成了呕吐的流程,虽然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但仍然一脸虚弱地靠在树边休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伏黑惠用鞋尖碰了碰正在装模做样的不靠谱教师,把手上的水递过去,言简意赅道:“喝水。” 五条悟流畅地从瘫倒的姿势站起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自己学生的脚尖,接过他递来的水,十分感动。 “还是惠最好了,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 他语带溺爱地说道,像是一个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到大的单身父亲一样,做作地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 伏黑惠的脸黑了,他把水抢回来,面无表情地说:“我开始恶心了,还是给我自己喝吧。” “原来五条先生已经有孩子了吗,我之前还觉得您非常年轻,也许只比我大两三岁呢。” 众人转头,看向站在五条悟身边、一直被他们暗中打量的陌生面孔。 少年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身高和伏黑惠最上面的发梢差不多高,大概一米八上下,身材匀称。 他的五官流畅俊朗,有一双微微下垂的眼角,每次说话都像是含笑三分。 在初秋,少年身上穿着浅咖色毛衣,外面是套着杏白色的长款风衣,长度刚好到他的膝盖以上,前襟敞开,若有若无地衬托出他笔直修长的一双腿。 “东京典型的城市感帅哥。” 看着这个少年,钉崎野蔷薇十分果决地下了定义。 虎杖悠仁倒是莫名地很赞同这句话,虽然他并不是真的理解自己的同级在讲什么。 少年有点惊讶地抬眼看了看钉崎野蔷薇,随即自然地微笑道: “城市感帅哥吗……我记得这是《mark》上个月文章出现的形容词呢。被漂亮的女孩子用这样的词夸奖,可真是我的荣幸。” 伏黑惠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转头一看,五条悟鬼鬼祟祟地凑在他耳边问道:“《mark》是什么?” 他坚定地把自己的袖子从五条悟手里拽回来:“我记得是钉崎最近常看的时尚杂志,上次出任务之后她还专门去书店里买。” 五条悟挑了挑眉,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 与他们两人的自在形成对比的,是呆若木鸡的虎杖悠仁。 “哇,这么……的话,他说的好自然。”粉头发少年呆呆地说道。 熊猫缓慢点了点头:“某种意义上,真是个厉害的男人。” “鲑——鱼。” 不能随意说话的咒言师用不寻常的语速和语调,充分表明了自己内心的震撼。 禅院真希眨了眨眼,辛辣地点评道:“有点轻浮的感觉。” 五条悟向她摆手:“真希不要因为自己不会说话就嫉妒萩原君啦,你可以向他学习嘛——” 在弑师惨剧即将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发生的前一秒,引发了校园波动的少年及时插话道:“还没有向各位介绍自己,我是萩原研二,在庆应高中读高一。” “那可是名校啊,怎么想不开来我们这里上学?” 虎杖悠仁十分耿直地问道,遭遇了五条悟投来的谴责目光:“虎杖同学不要把事实说出来嘛,你这么诚实,老师是很难把萩原同学骗来这里上学的。” 萩原研二:…… 那个,我还在这里听着呢。少年哭笑不得地想道。 他轻咳一声,提示这对看起来都不太靠谱的师徒,自己还在这里,同时举起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那个,我没有要转来这里上学。会在这里是因为五条先生说他是看不见的特殊人群,需要帮助,希望我送他回来。” “……” 在场的男生女生,是人的不是人的都沉默了。然后在下一秒,纷纷用冰冷的谴责目光一致盯向五条悟。 白毛教师一点也不羞愧地延续着自己是个盲人的谎言,假装什么也看不见,自得地玩着自己眼罩后面的带子。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拆穿了他:“他看得见,你被骗了。” 钉崎野蔷薇则更好奇另一件事:“东京的高中生已经可以开车了?” 萩原研二可疑地顿了顿:“不能,但五条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没有拒绝。” 顺着他的视线,虎杖悠仁看到了门外的一辆白色汽车,顿时兴奋地问道:“好酷,这是你的车吗?” “严格来说这是我父亲的车。我家是开修车厂的,地方比较大,多买了几辆,这辆就归我开了。”萩原研二回答道。 “虎杖同学,萩原君的车技可是……”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费力想出一个形容词,“别开生面。” 熊猫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不常见的虚弱,怀疑地问道:“悟,你该不是晕车了吧。” 五条悟再次故作虚弱地向一边倒去,被禅院真希一脸嫌弃地避开了。 萩原研二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都是在没有人的地方练,载人还是第一次。如果让你难受了真是对不起。” 尽管谁都知道晕车的人不会咳嗽,但五条悟还是咳得像是染上肺病的人,靠在熊猫毛茸茸的大腿上,虚弱地开口。 “如果,萩原同学可以入学我们的学校,老师会很高兴的。这是老师唯一的愿望哦。” 萩原研二:…… 少年环视片刻这个十分可疑的学校:奇怪的校名,深山老林里荒无人烟的选址,稀少又可疑的学生们,性格恶劣没个正型的老师,开阔场地边堆积的武器…… “我在原来的学校成绩还算稳定,换学校也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萩原研二委婉地拒绝道。 五条悟晃了晃脑袋,被眼罩蒙上的部位准确地望向萩原研二:“但是老师可以教你怎么唤醒你的同学哦。” 萩原研二一顿。 * 遇到五条悟时,萩原研二正在学校的天台,仔细地查看着栏杆上的痕迹。 周末的清晨,学校里没有几个学生,他来得早,连补课的那批备考生都还没有到学校。 天台的一部分已经被警察用封条围起来了,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从边缘靠近,观察靠近被封起来那部分的地面和围栏。 似乎有一层灰色的薄雾附在地面上。但当萩原研二揉了揉眼睛,蹲下身仔细查看的时候,那若隐若现的雾气又消失了。 正当他入神思考的时候,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怎么,同学你也想跳楼吗?” 也? 萩原研二回身,看了看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他身后的白发男人,表现得超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 “你也是来调查尾田下的案子吗?”他问道。 尾田下是他的高中同学,反应比较慢,少言寡语,平时不太喜欢和同学交流。虽然没有受到霸凌,但也没有任何交心的朋友,每天都是形影单只,是班级里的隐形人。 这样的孤僻学生,在两天前变得十分出名,原因是他在夜间被不知道什么人从学校天台上袭击。有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就此昏迷不醒。 在调查过程中,警察发现,当天同时出现在天台上的,还有另一个人,是和尾田同级不同班的体育生,麻生。 麻生坚持说他们是偶然间遇到,而尾田是自己倒在地上的。 但警察并不相信他的说辞。根据专业医生的验伤结果,尾田脑后的损伤系人为击打所致。 据麻生自己交代,他当天是去学校拿他的棒球棍,从教室的窗户看到天台上有黑影一闪而过。 对灵异故事很感兴趣的他就大着胆子,拿着球棒防身,上到天台,却在那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尾田,发现他昏迷不醒后就急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学校天台上没有监控摄像头,但楼梯间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中,两人先后上楼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五分钟。 警方很难相信会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中,袭击尾田并逃逸,让麻生完全捕捉不到袭击者的身影。 “那件事的间接证据很完整,再说,要调查也是警察来,同学你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件事呢?” 五条悟问道。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有咒力天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更有趣的是…… 他被诅咒过,诅咒他的人拥有极强的咒力,比起乙骨也毫不逊色。 但这个男孩却安全活到了现在。 萩原研二敏锐地意识到了有一股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打量,除了面前这个奇怪的白发男人,大概也没有其他的嫌疑人。 但他没有立刻提起这件事,而是顺着五条悟的话聊下去:“麻生和我是朋友,他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我知道他不会是那种会伤害别人的人。” “但如果不是他,难道还是灵异事件不成?” 五条悟散漫地问道,听起来并不是很关心萩原研二的答案。 萩原研二深深地看了看他,微笑道:“说不准呢,你不这么觉得吗?”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谁知道呢?” “所以你来天台上,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灵异事件吗?”萩原研二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但五条悟摇了摇头,叹气道:“原来这里是天台吗,我都不知道。” 萩原研二:…… ? 五条悟摊手:“我只是个可怜的盲人,是迷路到这里的。好心的同学,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我报答你的。”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是该质疑一个盲人是怎么精准地上到六楼的天台,还是该指出他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童话一样的腔调。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摸了摸自己大衣兜里的汽车钥匙:“你要回哪里?” * 伏黑惠沉默地听完前因后果,看向五条悟:“让他入学我们学校,你这是恩将仇报吧?” “鲑鱼。” 狗卷棘赞同道。 五条悟大笑,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别这么说嘛,虽然我们确实是个野鸡学校,毕业也绝对找不着正经工作,但他可以学会一项技能啊。” 伏黑惠:…… 他沉默着环视两个年级的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人。有咒术天赋的人少是一个原因,现在,他好像找到另一个高专人才稀缺的原因了。 那就是五条悟的脑子和嘴。 没一个正常的。 作为一个情商高且善解人意的少年,萩原研二很配合地张大了双眼,接着五条悟的话,好奇道:“我能问问是什么技能吗?” 五条悟后撤一步,语气浮夸:“钉崎,虎杖,上音效灯光。” 钉崎野蔷薇掏出自己的咒具锤子和钉子,虎杖悠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彩带筒,跃跃欲试。 伏黑惠和二年级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离他们远了一步。 “在这里——”五条悟营造悬念一般地拉长了声音,宣布道,“你可以学会如何斩杀你身边的咒灵!” 钉崎野蔷薇配合地用锤子敲击钉子,制造出了一声响的可怕的金属摩擦音。 虎杖悠仁兴奋地拉开彩带筒,彩花纸带的射程太短,只落了五条悟一身,因为无下限滑了下来,没有留在他身上。 萩原研二的表情僵硬,不过不是因为这略带荒唐的场面。 “我想起我还有作业要写,再见,五条先生。”他干脆地朝其他人道别,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五条悟的声音在他背后不紧不慢地响起,“我们这里给学生充分的自由,所以你也可以选择,学习如何寻找和吸引咒灵。” “喂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禅院真希阻拦到,咒术师牺牲在咒灵手上的事情太多了,五条悟说的这种事,听在咒术世家的人耳中,几乎是在说,他会教萩原研二如何去送死。 能让五条悟想办法坑蒙拐骗到这里的人,一定有着特别之处。更何况,刚才熊猫悄悄对禅院真希说,他能感知到萩原研二具有极强的咒力天赋。 禅院真希不清楚五条悟的意图,她一方面认为他这么说应该有原因,另一方面又觉得五条悟这番话大有问题。 没想到,萩原研二用摸不透的眼神和五条悟对视片刻,然后利落地向他伸出一只手:“请问入学申请表在哪里填,五条老师?” 禅院真希:…… * 在旁边,伏黑惠默默记下自己发现的,高专学生数量稀少的第三个原因: 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加入。 第170章 番外一(2) 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五条悟说带他来校长办公室办理入学的时候, 他可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情境。这间房子和现代学校的风格迥异,更像是日本宫殿式的古代风格。 红色的柱子和漆黑的墙面,昏暗半亮的灯光……以及身边堆着各式各样的玩偶, 手里不停地戳着毛毡, 但表情严肃凶恶的中年男人,都让这间校长办公室显得十分可疑。 算了, 再怎么也不会有两米高的熊猫可疑。 萩原研二在心里摇了摇头,隐隐有预感自己的生活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少年没怎么努力就调整好了心态, 轻松地耸了耸肩膀, 自我介绍道:“我是萩原研二, 今年高一, 上次月考排名年级第一,比较擅长数学和物理, 请多指教。” 夜蛾正道:…… 五条悟:…… 两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凝视着萩原研二。 墨镜从夜蛾正道的鼻梁滑落,边缘处露出了他睁大的双眼, 高专校长缓缓伸出手,但因为注意力都在萩原研二身上,托了个空。 萩原研二的表情从轻松坦然一点一点变得疑惑。 “是我说的太自大了吗, 抱歉, 其实我一般成绩只能保持年纪前十,上次是发挥的比较好。”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坦诚道。 “但我觉得申请入学就应该拿出自己最好的成绩,我没有学过这里的专业课,所以只能拿出文化课成绩。” 屋子里的两个成年人还是回应, 萩原研二的困惑逐渐加深, 问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夜蛾正道总算缓过了神, 摆了摆手。 不是这个少年说错了,相反,他说的太好太正常了——在一众高专学生中,显得过于正常了。 要知道,虎杖悠仁入学的自我介绍是“喜欢的类型是詹妮弗·劳伦斯。” 夜蛾正道不禁瞟了一眼五条悟,心说他又是从哪里拐来了这个好学生。文化课年级第一,就算是夜蛾正道,也不禁良心感受到一丝隐痛。 要是七海建人在这里,这个深谙学历优势的社会人,说不定会拉着萩原研二转头就走。 可惜萩原研二身边站着的成年人是五条悟,他戴着眼罩,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假装看不见夜蛾正道的欲言又止。 夜蛾正道:…… 男人沉吟片刻,问道:“你来这里学习是为什么?” 萩原研二微笑着回答:“找到方法唤醒我的同学尾田,并且证明朋友的无辜。” 夜蛾正道并不买账,而是沉下声音再次问道:“事故,疾病,人为,有很多原因导致不同的人类陷入昏迷,被冤枉的人也大有人在,但因为是咒灵,所以你才不能放任不管吗?” 萩原研二没有料到这个,依他对五条悟以及这里的学生们的印象,他还以为学校的校长也会…… 不过这样也好。萩原研二平静地答道:“不是因为咒灵,而是因为他们就在我的身边。您说的所有这些,我都觉得不该发生,但现在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能保护我的同学就已经足够。” 夜蛾正道没有流露出他对这个回答的态度,而是接着问道:“你不是为诅咒本身而来,那么当你的同学被唤醒之后,你依旧想在这里学习吗?” 萩原研二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坦诚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夜蛾正道皱了皱眉,右手朝着身边的玩偶堆张开:“你如果要入学,我需要一个坚定的答案。” “不及格。” 随着校长低沉的声音落下,萩原研二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有一道黑影向他扑过来,影子在身后拉成长长的一条,笼罩了校长的五官,让萩原研二无法看清夜蛾正道此刻的表情。 那东西一个长着门牙的熊猫玩偶,足有半人高,虽然原型是可爱的动物,但五官散发着一种嘲讽和蔑视的气息,无端诡异。 在昏黄的光晕中,一双黑漆的眼珠阴恻恻地盯着萩原研二,熊猫玩偶举起自己硕大的拳头,跳到了萩原研二的面前,迎面砸下。 萩原研二在惊异之余,只好下意识地摆出了格挡的姿势,紧张地皱起眉头。 但他并没有感受到冲击,甚至是疼痛的奖励,反而是校长办公室的某一根柱子上,传来了“砰”的一声。 五条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一声轻笑:“有意思。” 萩原研二疑惑地抬眼,看到攻击自己的玩偶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直直弹到了柱子上面。 玩偶不停地试图攻击萩原研二,每次都被隐形的屏障弹了回去,第三次更是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布料和作为填充物的棉花纷纷剥落,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玩偶没了动静。 萩原研二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抬头去看夜蛾正道的表情。 还好,他松了口气。这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看起来只是惊讶,没有很伤心。 即便是这样,萩原研二还是捡起了玩偶放在夜蛾正道面前,略带忐忑地看着男人。 夜蛾正道高深莫测地盯了他片刻,缓缓开口:“你并不是通过自己的力量取得咒骸的认可,而且你本身对来这里上学也存有疑虑,所以我不能给你正式入校的资格。” “但你可以来这里借读,什么时候你凭借自己的意志得到咒骸的认可,就可以正式入学。” 萩原研二已经有所预料,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么意外,坦然接受了夜蛾正道的安排。 五条悟安排虎杖悠仁和其他两个一年级学生,带萩原研二去看看自己的宿舍,自己则是留在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怎么样?”白发男人双手插兜,轻松地问道。 夜蛾正道捏了捏眉心:“将咒灵结下契约的乙骨忧太,吞下了两面宿傩手指的虎杖悠仁,还有这个……” “悟,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被特级咒灵保护着的少年,多有趣啊,你不觉得吗?” “他身上盘踞多年的诅咒,是只有特级才能种下的吧。”夜蛾正道沉声问道。 “这就更有趣了。”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声音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我怎么不知道,咒术界的哪个特级咒术师会在还没出生的小孩子身上种下诅咒。” * 虎杖悠仁热情地邀请萩原研二和他一起到处走走,参观校园。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跟在他们的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他们倒不是因为好客,而是纯粹好奇萩原研二来这里的原因。 他在第一次看到熊猫和听到咒术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诧异,说明萩原研二之前接触过咒术界。 “我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是你们称之为咒灵的生物。”萩原研二解释道。 在他开车送五条悟回来的时候,白发教师曾经给他解释过一些咒术界的名词,但随后就在萩原研二的车技和盘旋山路的双重作用下,发出了愉快的欢呼声。 至于他进了校门才迟迟摆出的晕车姿态,萩原研二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希望可以对咒术界有更多的了解,所以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配合了五条悟。 “在尾田出事的前几天,我都能看见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和他形影不离。知道他出事之后,我才开始怀疑是那个咒灵对他不利。” 萩原研二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三人,换来的却是疑惑的目光。 钉崎野蔷薇吐槽道:“那个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角色吧,你怎么会在尾田出事之后才怀疑这件事?” 咒灵的长相一般都是奇形怪状,即使是能像人类一样思考行动的特级咒灵,长相也与人类的审美严重偏离。 萩原研二“啊”了一声,盯着禅院真希放在操场边的一些看起来杀伤力极强的咒具,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还以为那是他的守护灵。” 其他三人:…… “你开玩笑的吧。” 钉崎野蔷薇脸上满是难以言表的复杂。 咒灵和守护灵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啊。 萩原研二看了看三人诧异的表情,耸了耸肩:“所以你们拔除诅咒,是因为要除掉咒灵?” 伏黑惠皱着眉头告诉他:“咒灵会伤害和杀死人类。” ! 萩原研二足足愣了三秒。 “所有的咒灵都会吗?”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伏黑惠不知道萩原研二为什么要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不过考虑到他之前没有系统地接触过咒术界,少年言简意赅地为自己未来的同学解释道: “没错,所有咒灵都本能地想杀死人类,特级咒灵甚至大多想直接毁灭人类的存在,这是咒灵的特征。” 虎杖悠仁看了看半长发男生脸上的怔愣,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一直觉得咒灵是无害的?长成那种样子,一般来说看到都会害怕的吧。”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状态,微笑道:“大概是因为,没有咒灵在我面前杀过人吧。” 虎杖悠仁没有怀疑他的话,继续热情高涨地领着他在校园里参观。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对视一眼,他们不是虎杖悠仁那样的乐天派单细胞,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萩原研二在隐瞒着什么。 虽然看起来开朗健谈,但其实防备心很重的类型啊,伏黑惠在心中默默下了判断。 第171章 番外一(3) 萩原研二确实有所隐瞒。 他没有告诉虎杖悠仁他们,从他记事开始,身边就经常出现一个黑影。 在萩原研二的视野中,经常能看见奇形怪状的物体,像蝌蚪一样有条尾巴的独眼小怪物,或是只有一双手臂的肌肉块,都是家里的常客。 小时候,萩原研二会被这些父母都看不到的怪物吓到。 “你还好吗,研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父母看着他僵硬的表情总会担心地出口询问。 但萩原研二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就只有自己能看得到。 早熟的他不愿意让父母担心,便尽量表现的自然。面对父母的关心,表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他骗不了自己的眼睛,这些奇怪丑陋的小怪物,依旧还是满怀恶意地在角落盯着他。 这种时候,会有一个没有面孔的人形黑影出现,把那些怪物通通赶跑,然后歪着头,在离他的床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他。 直到他入睡。 黑影比萩原研二的母亲稍微高出一些,但不太明显。身形纤瘦,脸部是一团漆黑涌动的雾气,看不出四肢在哪里,只隐隐能看出是人类的轮廓。 人形黑影经常不定时出现在他的左右,课堂上,餐桌边,熄灯后的房间中。 月光透过它的身体印在墙上,没有影子,它本身就是像影子一样虚无的存在。 萩原研二无法察觉到它靠近的瞬间。在眨眼之间,黑影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黑影只有人型的轮廓,没有脸,也没有五官。 但萩原研二知道,它一直在注视着他。 按理说,这应该比之前的小怪物们都吓人,但萩原研二却不这么觉得。 他莫名很亲近那条黑影,在它的注视下往往能够安然入睡,然后有个记不起来的好梦。 梦里有一个银色的轮廓在他左右,似乎是个年轻的女人。 长大了一些后,萩原研二尝试和这条黑影交谈,但它出现的时间没有规律,往往在萩原研二表露出想要互动或交谈的愿望后,一个眨眼间就消失了。 这令年幼的萩原研二感到很不安,他下意识地将黑影视为自己的守护灵,而黑影执意保持距离的举动,让他十分失落。 他的心中某个角落,对这样的情形感到说不出来的别扭。 仿佛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疏离,他也不应该只是偶尔看见黑影闪现在自己身边。 但无论如何,黑影一直陪伴着他的成长,就只有萩原研二能看见这个长得有些惊悚的灵体。 少年的性格开朗友善,在学校朋友众多,也经常是人群的中心。但有些说不出的内心烦恼,他只想和他的黑影倾诉。 每当这种时候,黑影都会留下来,听他把话说完,然后在幽暗昏沉的房间中陪着他入睡。 虽然只是站在窗边,让清浅的月光透过它的身体,打在地上。 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萩原研二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许愿能得知黑影的名字。 第二天他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女,看起来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大,正一脸淡漠地,看着他的表情从茫然变得惊恐。 银色的卷发,青绿色的眼眸,冷淡的气质,以及青涩中难掩妩媚的轮廓。 她看上去不像是日本人,甚至看上去不太像一个现实生活中能看到的人类。 萩原研二很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她。因为如果见过,他一定会记得的。 还没等萩原研二的脑子完全从睡梦中清醒,在各种不好的猜测之前,一种莫名而来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少年迟疑地开口道:“黑影?” 少女歪了歪头,告诉他:【我叫沙罗。】 所以,这就是她的名字了。 沙罗。 萩原研二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问沙罗,这是不是她真实的面孔。 少女目光空旷地端详了他一会儿,回答:【你喜欢这张脸。】 这是一个陈述句,沙罗的语调也很有把握。 萩原研二的脸变得通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确实喜欢这张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黑影第一次在他面前以一个异性的身份出现。 萩原研二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这张脸很漂亮,但他也很喜欢黑影原本的样子,说到最后满脸通红,就像是所有正值青春期的男孩。 好在沙罗没有说什么,她默不作声地看了看萩原研二,之后每次出现在萩原研二面前,都顶着这张混血少女的面孔。 萩原研二的反应很矛盾。 有时候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有时候却又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沙罗很早以前就放弃揣摩萩原研二的念头,精通世故且情绪丰富的男人实在不是咒灵能看懂的对象。 一般她都是直接问的。 但这个萩原研二的年纪变小了,情绪好像也变得更加丰满了。 最令沙罗苦恼的是,他都不愿意告诉她,他的这种表现是因为什么。 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令咒灵不适的情感没有变化,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所以沙罗也没有很在乎答案。 令沙罗苦恼的是,虽然人类的面孔在萩原研二这边被适应良好,但在她的朋友和同事那里,却不太受待见。 实际上,“不受待见”都是比较温和的形容词。 当沙罗忘记恢复原本的面目去参加咒灵集会的时候,一根树枝狠狠地插进了她的腹部。 沙罗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花御,努力想了想这位咒灵前辈的用意,然后恍然大悟。 【花御大人身上的枝条今天也是充满生机,攻击力十足,不愧是花御大人。】 她配合地鼓了鼓掌,语调激昂欢欣。 插在她腰上的枝条僵硬了一下,缓缓收回。偏女性化的怪异声音从花御的体内冒出来。不是人类的语言,但同为咒灵的沙罗可以轻松理解。 【沙罗?】 花御十分缓慢地问道,听起来很质疑。 漏瑚也狐疑地凑过来,用他的眼睛上下打量沙罗的人类形态:【你怎么变成人类了?】 沙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恢复自己的咒灵形态。 怪不得一踏进特级咒灵们的领域,他们就一直用轻蔑又包含敌意的目光看着她。 浓稠的黑色胶质从沙罗的皮肤底下渗了出来,逐渐蔓延包裹住她的全身,沙罗逐渐失去了五官和清晰的四肢轮廓,重新变为了一团人形黑影。 【我去看萩原了,他比较喜欢我这个样子。】沙罗平静地解释道。 萩原。 漏瑚听说过这个名字,每一次沙罗离开他们的据点,或者是结束他们派给她的任务之后,都会去找这个名字的咒灵。 他以前没听说过咒灵和咒灵之间可能存在爱情,即便是同伴之间的感情也只在他们几个特级咒灵之间模糊地产生。 不过既然是沙罗,漏瑚觉得这个奇怪的咒灵不管做什么,大概也不能算奇怪。 毕竟,沙罗是一个不愿杀人、把在花御和他的名字之后加上尊称、坚称他们的任务是一项工作、而且脑子不太灵光的奇怪咒灵。 漏瑚与花御对咒灵的容忍度很高,而且沙罗的实力其实非常强,所以他们还是一直将这个奇怪的特级咒灵视作自己的同伴。 毕竟,虽然不愿意杀人,但沙罗依旧对人类抱有恶意,这是咒灵不变的本性。 但是,漏瑚怎么也没想到,沙罗一直念叨的“萩原”,其实可能是一个人类。 一年后。 咒灵们正聚集在临海的一处沙滩上,真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有露面。 陀良照常在海里泡着,只露出一点点红色晒着阳光。 剩下的三个咒灵并排坐在沙滩上的沙滩椅上。 花御坐在最边上,像是在闭目养神,但因为眼睛的部位长着两根粗壮的树枝,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干什么。 漏瑚坐在花御旁边,他前几天和五条悟打了一架,只剩了一个脑袋被花御拎了回来,现在还在恢复期。 自从回来,漏瑚就一直被沙罗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得脊背发凉。 明明是一团黑色的雾气,连眼睛都不知道在哪里,但视线的存在感却强的惊人。 漏瑚一开始以为是沙罗觉得他太弱了,所以对他感到失望,但她眼里的热切不容忽视。 问了才知道,沙罗是觉得他单挑五条悟的行为非常帅气,所以对漏瑚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 漏瑚:…… 火山头咒灵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恼怒。正在他即将忍不下去的时候,沙罗却突然挺直了身子,发出了一声惊叫。 花御敏感地朝她这边看来,问道:【怎么了?】 【我留在萩原身上的咒力屏障被攻击了,】沙罗回答道,声音中带着怒气和惊慌。 【定位……在高专。】 她声音沉了下去,变得冰冷又坚硬,杀气缓慢升腾。 漏瑚惊疑不定地问道:“五条悟在的那个?” 五条悟。 沙罗猛地站起来:【萩原有危险,我过去一趟。】 漏瑚皱眉道:“他们把咒灵掳进去是为什么,难不成就是想引你现身?你那里最近有咒术师去过吗?” 沙罗摇头。 “那就怪了,他们从哪里知道你的存在的?”漏瑚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能是卑鄙的咒术师们的陷阱,我和你一起去。】 花御说着就要起身,被沙罗拦住了。 沙罗是她的同伴,萩原作为咒灵也许达不到特级的程度,但也是他们之间的一员。沙罗既然如此重视这个叫萩原的咒灵,花御也做不到坐视不管。 【我自己去。】 沙罗轻柔地拒绝了花御的好心提议,一个闪身,消失在漏瑚和花御眼前。 “那帮咒术师,越来越猖狂了,居然敢往他们的学校里绑架咒灵,难不成是想囚禁他作为教学用具。” “等我的身体恢复了,一定要把那个地方全部烧了。” 漏瑚咬牙切齿地说道。 花御在他身边,默默点了点头:【别伤到周围的山林。】 该死的咒术师。 这是特级咒灵们一致的心声。 当沙罗到达高专附近时,远远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咒力。 绕过几颗茂密的矮灌木,在树林中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戴着眼罩的白发男人斜斜靠在一棵树旁边,两腿交叉,吊儿郎当地往嘴里塞着甜食。 感受到沙罗的靠近,他的动作稍微顿了顿,而后侧了侧脸。 没有登记过的特级咒灵。 有意思。 “来了?” 他熟稔地招呼道。 沙罗怒气冲冲地向他低吼道:“把人放了。” 五条悟耸了耸肩:“你说的是谁?” 看五条悟装傻,沙罗愤怒地想要冲进高专,却发现帐把咒灵都隔绝在外面,强行突破一时间暂时无法实现。 五条悟无辜地偏了偏头:“看来,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身上的诅咒,和你有关吗?” 男人的声音变得沉稳下来,隐隐透着压迫感。 沙罗的身影在他的十米之外,依旧是无序的黑影形状,仔细看似乎有不同的黑色介质在翻滚涌动,彰显着咒灵翻滚的心绪。 沙罗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一遍:“你把他怎么样了。” 五条悟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突然发出一声笑声:“他是人类,你是咒灵,我是咒术师。应该是我问你把他怎么样了才对吧。” 沙罗没理他的话:“你们为什么要绑架他?” 五条悟:…… 这咒灵真是不听人说话啊。 还有,它刚才真的是在指控他们绑架了萩原研二吗?一个有咒术师天分的人类? 五条悟还是噙着一丝悠闲的笑意:“咒灵这么关心人类的,我还没见过几个。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在他身上做了咒力屏障的咒灵,就是你吧?” 咒力屏障。 沙罗迅速想起自己为了保护萩原研二,设下却又被触动的咒力屏障,冰冷地问道:“果然是你们攻击了萩原。” “放心,他在高专没有什么事,倒是你,就不敢肯定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不慌不忙地说道。 一片树叶在两人之间掉落,在片刻的沉默后,五条悟轻轻摘掉了自己的眼罩,微笑道:“无量空处。” 沙罗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化,像是无垠的宇宙,一望无际的星河。 头有些沉,像是被敲了一下。沙罗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她收住自己的招式,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给出诚恳的评价:“你的领域……还挺花哨的。” “还是漏瑚大人的好看。” 漏瑚的忠实粉丝如实说道。 五条悟:? 他就知道咒灵都不懂得欣赏。拿他的领域和那个蘑菇头咒灵比也就算了,怎么…… 人形黑雾不但行动自如,甚至自言自语地嘟囔道:“领域展开很费咒力的。” 身上的黑雾一阵波动,咒灵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无时虚空】。 无时虚空内,一切时间由沙罗操控,人类能在瞬间衰老化为尘土,也能在瞬息之间重新变成婴孩状态,失去一切思考和战斗的能力。 两个领域对着展开,领域的主人们却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没有变化?”沙罗狐疑地问道。 ……我还想问你。 用无下限挡住咒灵领域攻击的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地想到。 一人一咒灵隔空对视,然后不约而同地收回了各自的领域。 沙罗特级的实力让她能接住五条悟的攻击,而五条悟又因为萩原研二身上的谜团想留沙罗一条命,无量空处却对沙罗不起作用。 当然,沙罗的攻击也对五条悟没有任何实质伤害。 最终,五条悟又懒洋洋地靠回树上,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先说好,我们没有绑架萩原同学。” 白发男人把自己的眼罩带回头上,随着松紧带发出清脆的绷紧声,五条悟的脸上露出笑容,愉快地宣布道: “他是自愿入学的。” 自愿……入学? 沙罗的身影晃了晃,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 “我就知道,叛逆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喜欢和坏人混在一起。” “没想到,萩原也走上岔路学坏了。” 咒灵的声音中充满绝望。 五条悟听着,脑袋上浮现出了巨大的问号。 ? 这咒灵是不是把高专当成什么高中生混混集团一样的存在了。 这么说,他岂不是这群不良学生的头子。 “.......” 不过这么想来,好像也有点意思。反正自己的学生也都是些刺头。 五条悟的思绪不自觉地跑偏了。 第172章 番外一(4) “砰”、“砰”—— 连着两枪, 都正中靶心,完美地切中最内侧的圆环。 虎杖悠仁惊讶地看向萩原研二:“你之前学过射击吗?” 正在练习使用咒力的萩原研二也愣住了,他缓缓放下枪口, 一脸迷茫地走过去检查自己射击的成果。 经过夜蛾正道和五条悟的判断,萩原研二的咒力能做到远距离的爆破作用, 如果压缩, 则威力更大。 这种情况下,射程远体积小的弹丸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在和咒灵战斗的时候, 用弹弓攻击显然效率极低。 于是, 五条悟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把玩具枪, 数了数里面还有几颗橡皮子弹,一并交给萩原研二, 让他练习用枪。 等准头学好了,再压缩自己的咒力作为子弹装填,在实战中起到攻击咒灵的效果。 靶纸用的是虎杖悠仁自告奋勇从自己宿舍翻出来的草稿纸,潦草地用圆规在上面画了几个同心圆,就拿来给萩原研二作为练习的工具。 此时,枪□□出的橡皮小球滚落在地上, 贴在训练场柱子上的靶子在最小的圆环中出现了被射中的痕迹。 一共两个痕迹, 一枪一个, 准心十足,弹无虚发。 虎杖悠仁越过萩原研二的肩膀,也瞟了一眼, 目瞪口呆:“萩原,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神枪手?” 他兴高采烈地往外面冲:“我要告诉五条老师和——” 说到一半, 虎杖悠仁突然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东西抵住, 无法前进。他下意识地又尝试摆动了两下四肢, 结果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粉头发的少年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额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五条悟用掌根抵住。五条悟的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好像看了虎杖悠仁背后的萩原研二一眼。 “五条老师,萩原他是个天才!” 虎杖悠仁热情洋溢地向老师报告道。 五条悟非常配合地鼓了鼓掌:“了不起,了不起,我就知道萩原同学就是干我们这行的料。” 说着,他回过头,笑眯眯地问后辈:“七海,你也这么想吧?” 跟在五条悟身后的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从门后转出来,瞥了一眼向他微笑的萩原研二,冷静地回答: “我觉得这孩子比较适合上正常的名牌大学,而不是来这种奇怪的学校。” “七海建人,也是这座学校的毕业生,是五条前辈的学弟。请多指教。” 七海建人公事公办地和萩原研二自我介绍,两人交换了姓名。 从小在家里的修车厂里帮忙的萩原研二很精通这种成年人之间的打招呼方式,比同龄人更加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虎杖悠仁则对上班族坚持的“距离感”毫不在意,十分熟稔地举起手打了一个招呼。 “娜娜明,你怎么来了?” 七海建人已经放弃了纠正他的叫法,无奈地偏了偏头:“五条前辈让你跟我出个任务。” “不过伊地知说他堵在路上了,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七海建人补充道。 “如果需要,你们可以用我的车去,就是门外的那辆白色马自达。” 七海建人意外地看了出声的萩原研二一眼,刚要拒绝,一边的五条悟却插话道:“不如就让萩原同学送你们过去吧。” 白发教师饶有兴趣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怀好意。 七海建人:…… “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开车是违法的,五条前辈。” 他冷漠地说道,对这个男人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嗯哼。” 五条悟浑不在意地应了一 声,脸上浮现出了柴郡猫的微笑。 七海建人:...... 咒术师都是狗屎,他开始思考回去上班的可能性。 最终,靠谱的前上班族和不靠谱的教师达成了一致:七海建人开车,虎杖悠仁和萩原研二一起坐在车上,三个人去出任务。 “就当是给萩原同学练练手。” 五条悟当时笑嘻嘻地说道。 对前辈不靠谱作风已经麻木的七海建人点了点头。 他反对让未成年人涉险和出任务的行为,但无奈咒术界实在人手稀少,即使是刚入学的学生也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被派上任务,早点熟悉也有好处。 再者,情报上显示,任务目的地出现的咒力波动不算剧烈,应该只是个二级咒灵,七海建人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对付。 带上两个少年,就当是现场观摩教学了。 * 任务地点是在一栋废弃的大楼里。墙灰大片剥落,露出钢筋和水泥的原本面貌,外表阴沉可怖。 进入大楼,楼道里的灯早就不起作用,只能靠外面透进来的光线看清大楼具体的样貌。 先是狭窄的走廊,地上堆积着灰色沙尘,也有叫不出名字的虫子的残尸断肢。 走了一段后,几人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 怪异感就是在这时涌上七海建人的心头。 他停下脚步,拦住继续前进的虎杖悠仁和萩原研二,面带警惕地护在他们身前 同时,虎杖悠仁也发现了异常,不确定地问道:“娜娜明,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是我们的身体被定住了。”七海建人冷静地判断道。 虎杖悠仁以为他们是遇上了鬼打墙之类的情况,但七海建人发现,实际情况是他们的身体和脑部神经仿佛被人为切割开。 脑中反馈的信息是他们的腿在不停摆动前进,但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移动。 不仅是下肢,他们现在只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连上肢也是丝毫动弹不得。 七海建人尽力转动自己的眼球,捕捉着周围的蛛丝马迹。 三人的身边出现了密密麻麻若隐若现的灰色纹路,让周围的景物变得面目全非,朦胧且扭曲。加上三个人全部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判断道: “我们进入了领域。” “领域?”虎杖悠仁惊愕地重复。 五条悟曾经给他解释过领域的作用,也带他见识过特级咒灵和自己的领域。但和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像。 一般来说,咒术师和咒灵的领域都极具攻击力,普通咒术师几乎是在进入的瞬间就会感到巨大的不适,生命力被一点一点地消耗殆尽。 但现在他们除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几乎是毫发无伤。 看出了虎杖悠仁的疑惑,七海建人提醒他: “不要放松警惕,这个领域也许就是为了把我们困住,消耗我们的生命力。” 话音未落,在众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足足有两米高,发出的声音虚无缥缈,又微弱地能听出一丝不耐的情绪: “我不会杀你们这些该死的咒术师。只要你们现在转头离开,我就会收回领域。”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呢?”七海建人沉声问道。 咒灵声音中的不耐烦又多了几分:“一般来说,我会加速你们身体的代谢,等你们饿到器官快衰竭的时候再把你们扔出去。 “不过今天,我没时间和你们耗。你们现在就得做出决定——” 说着说着,咒灵似乎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和这群咒术师废话,浪费时间。 于是干脆地闭上嘴 ,掌心微合。 “......” 马上,七海建人感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饥饿感,随后是眩晕和虚弱。当过社畜的成年人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低血糖的症状。 随后,脱水的怪异感受也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体内,七海建人强忍着不适,喊出声:“等等——” 虽然他可以尝试在晕倒的一瞬间找到咒灵的弱点攻击,但七海建人对此并没有把握,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他不能拿他们的生命冒险。 但就在七海建人出声的同时,他身后的少年也惊诧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沙罗?” 咒灵身上不断涌动的黑色影子仿佛一瞬间被冻住了,静止了片刻。 “……萩原?” “你不是在被攻击吗,怎么会在这里?” 沙罗茫然地问道。 咒灵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萩原研二身上的屏障还在不停波动,让她意识到萩原研二正在遭受攻击,所以她才急着要把这些咒术师全部处理掉。 一转眼,萩原研二的声音却从那个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上班族的咒术师身后传出来。这完全把咒灵搞糊涂了。 ——所以是谁在攻击萩原?咒灵迷茫地思考着。 七海建人:“……” 他听见了咒灵的自言自语,用半是震撼半是复杂的目光看了面前的特级咒灵一眼。 不可能吧,难道是个陷阱? 比起成年人周密的思考,虎杖悠仁则完全没想这么多。 得益于一直以来的锻炼,虎杖悠仁的身体素质很好,他顶住了饥饿带来的恶心感,还能中气十足地大喊道: “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在在你的领域里,所以是你在攻击我们?” 沙罗:! 这该死的咒术师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她迅速把领域的时间调回原状,然后把领域撤掉。 当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克服了身体里残留的眩晕感并站稳之后,虎杖悠仁第一时间转头看向自己的同学: “萩原,你认识这个咒灵?” 但七海建人的身后空空如也。 萩原研二出现在距离他们十米以外的地方,面目不辨的黑影挡在他的身前。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同学是被这个咒灵绑架了。 正当他准备一拳砸过去,分散咒灵的注意力,好给萩原研二留出逃生的空间时,却听见萩原研二侧脸去问那个咒灵。 “你很久没出现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年的语气轻柔,带着不安,小心翼翼。 虎杖悠仁:?! 七海建人:…… 他就知道五条悟找来的学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咒术师都是群疯子。如果有人显得格外正常,那只能说明,他疯的厉害。 就像面前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人畜无害的少年。 居然希冀着一个特级咒灵的陪伴。 第173章 番外一(5) 【这些该死的咒术师,居然敢绑架你,你没事吧?】 沙罗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目光上下扫视萩原研二的身体,眉头紧皱,仿佛找到最细小的伤口也会使她怒火中烧。 咒灵笃定咒术师不会放萩原出来,这才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出现在她领地的三个人之一就是萩原研二,这让她感到有点丢脸。 尤其是在萩原研二面前。 “呃,沙罗?” 萩原研二斟酌着叫了咒灵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没有绑架我……真要说起来,你好像把他们绑架了。” “是啊,而且你要是再不给你的人质们拿点吃的,我们就要饿死了。” 在一个两人高的铁制笼子里面,虎杖悠仁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七海建人则在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类动物的展厅,现在已经被废弃了,各种玻璃材质的展示窗上生着一些污迹和半点,里面长满野草。 野草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七海建人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里面有风吹过,又或者是里面真的还留有什么活物。 在大厅的中间放着几个巨大的铁制笼子,黑漆掉落斑驳,被红棕色的锈块取代,遍布笼子的四周。 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都被关在最大的那个笼子里面,却还都有活动的余地,足可见这些笼子的体积是多么庞大。 其他的笼子里面基本都是空的,只有一个笼子里传来了几声猫叫。 七海建人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源。 那里有一只蓝眼睛的白色小猫,体型瘦长,富有光泽,正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拨弄一只半死不活的灰色老鼠。 在它的身边坐着一直毛色杂乱的玳瑁猫,身体大部分被灰黑色的短毛覆盖。 它没有理睬这几个新来的陌生人,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这两只猫是你养的?”七海建人问。 “不是,它们闯进我的领地不愿出去,所以我把它们囚禁了。” 沙罗冷冰冰地回答,冲着那两只小猫使劲瞪了瞪眼,表达自己的敌意。 “喵——” 白色小猫回了她一声,声音拖长,毫无攻击力。 沙罗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腿肠,又看了看它,面无表情:“你不是自己抓了老鼠吗,先吃那个。” 说着,她把几根火腿肠递到虎杖悠仁面前。 虎杖悠仁看了一眼,发现是超市里常有的火腿肠,而且是价格卖的比较贵的那一档。 “好耶!” 少年欢呼了一声,飞快地剥好之后,盯着富有肉粒感、油光鲜亮的肉肠,迫不及待地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没咬到。 七海建人把那根火腿肠从他的手上拿了起来,冷静地说道:“没有人和你说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吗?” 沙罗歪了歪头:“没有过期,我刚买回来喂那两个家伙的。” 她指了指正在朝他们叫唤的小白猫的方向。 七海建人:…… 他不是怕过期,而是怕里面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会对虎杖悠仁不利。 七海建人打量着面前变成了人类形态后毫无破绽的咒灵,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是特级咒灵的诡计—— 还是单纯就是因为她脑子里缺根筋。 在场的人中,单细胞的咒灵和粉头发少年一齐望向他,等着他解释自己的行为。 七海建人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正打算把自己的怀疑摊开说,一只骨骼尚在发育的手伸了过来,把食物从他的手里拿下来。 萩原研二掐了一小节,放进嘴里,咀嚼片刻后咽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沙罗。 察觉到萩原研二的视线,沙罗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被吃掉一小节的火腿肠上,歪了歪头,神情平静,略带迷茫。 萩原研二收回目光,朝着七海建人微微点头,然后把食物还给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左右看看,隐约猜到了一些。 意识到七海建人没有阻止他的打算,少年索性不再去想,向萩原研二道了一声谢,开始埋头苦吃。 七海建人愣住了。 不仅是因为这个姓萩原的少年看穿了自己的疑虑和防备,更是因为这个举动下所展露出的,对于叫做“沙罗”的特级咒灵的极度信任。 萩原研二是在告诉他,他相信沙罗给他们的东西里面什么也没有; 同时也是在说,他相信这个特级咒灵不会无动于衷地放任他吃下危险的东西。 一个人类,一个特级咒灵。 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七海建人在心中思考到。 他听说过上一届入学的乙骨忧太,把濒死的人类诅咒成为咒灵的事情,难不成…… 七海建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向萩原研二。 难不成,面前的这个特级咒灵也是在他的诅咒而诞生吗? 对身体造成的年龄改变可以逆转,但是对于身体能源的消耗与代谢的加速后造成的饥饿感,在领域被撤走之后仍然存在。 注视着萩原研二吃了一点香肠,然后把食物递给虎杖悠仁,沙罗若有所思地盯着萩原研二,问道: “你饿吗?要不要吃寿司?” 咒灵并不知道萩原研二是在间接打消七海建人的怀疑,还以为是萩原研二单纯不喜欢吃火腿肠。 坐在笼子里的虎杖悠仁抬起头,高高举起手:“我吃!” 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说话,沙罗就点了点头,然后瞬间从三人面前消失了。 七海建人:…… ? 他不知道是虎杖悠仁管一个明显是囚禁了他们的特级咒灵点菜来的荒唐,还是这个特级咒灵真的去买了的事实更令人不敢置信。 “你们以前认识?” 七海建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笼子外面的萩原研二,问道。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伸手去解关着两人的笼子的锁,同时回答道:“她……从小就在我身边,我已经习惯了。” 七海建人阻止了他的动作。 笼子上的锁只是一个摆设,特级咒灵在笼子周围都布下了某种咒力形成的帐。 萩原研二的手掌穿过的时候,那层屏障温柔地像是一层油膜,轻轻颤了颤就为萩原研二让开一条路。 但七海建人怀疑,如果换成自己和虎杖的手,立刻就被那些灰蒙蒙的咒力绞碎。 死在咒灵手下的咒术师和人类太多了,特级咒灵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时的温顺,无完全法让七海建人信任她。 他更倾向于这只是用来迷惑他们的假象。发现笼子上的锁被动过了,咒灵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尚不可知。 同时,七海建人也没有忘记思考萩原研二话中的意义。 从小相识。 也就是说,不是萩原研二创造了这个咒灵。 但在乙骨忧太之外,七海建人实在没有见过有哪个咒灵和人类的关系如此亲近,甚至能让咒灵萌生出保护人类的冲动。 萩原研二端详着他沉思的表情,暗自揣测七海建人的想法。 “等沙罗回来,我会拜托她解除你们周围的咒力屏障,然后你们就赶紧离开。”他告诉两人。 虎杖悠仁握住笼子的栏杆,睁大眼睛问道:“那你呢?” 萩原研二向他微笑道:“小沙罗不会伤害我的,而且……” 这是第一次,这个时常和他保持距离感的咒灵,愿意向他袒露自己的领地和生活。 这让萩原研二感到好奇又雀跃。 况且,她有很多天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了,他有点想她,所以也不愿马上离开。 少年的心思逃不过成年人的眼睛,七海建人看到萩原研二的神情,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绝对是他看错了,这个男孩不会真的喜欢那个特级咒灵吧? 最近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择偶范围都宽到咒灵身上去了?! 他就知道咒术师都是一群疯子。 但七海建人没料到,新生代的这些年轻咒术师能疯到这个地步。 一个乙骨忧太已经足够咒术界的高层愤怒的了,再加上一个与特级咒灵难舍难分的萩原研二…… 七海建人第一次微妙地感受到了五条悟口中“烂橘子”们的崩溃心情。 不到半个小时,这间房间的入口处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在三人的注视下,一个容貌极为出众的混血少女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银发绿眼,目光空洞淡漠,不似人类。 七海建人注意到她手中的寿司盒,确定了这个女人和特级咒灵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诅咒师?他谨慎地思考着。 但萩原研二对混血少女的称呼打破了他的预想。 他叫她“沙罗”。 也就是说,这个人类少女,其实就是那个特级咒灵?七海建人惊愕地反应过来。 但他完全感受不出咒灵的气息面前的这个少女除了堪称妖异的容貌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银发绿眸。 七海建人突然想起咒术界最近的一个传闻。 一个自称“灵媒”的银发少女突然活跃在普通人之间,经过辅助监督们的调查,她“除灵”的对象其实就是咒灵。 但奇怪的是,那些不再困扰雇主们的咒灵,其实并没有被拔除,而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活着。 那些都是不能沟通的普通咒灵,咒术师们将它们拔除后,也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灵媒少女的有用信息。 七海建人默默将视线转向拎着巨大寿司盒的特级咒灵。 那个灵媒,不会就是她吧。 怪不得那些被“祛除”的咒灵都好好活着。 因为除灵的人根本就不是咒术师,甚至连诅咒师都不是。 咒灵除灵,闻所未闻。 要不是普通咒灵没有人类的思考能力,七海建人甚至怀疑是咒灵们串通好了,合伙骗钱。 沙罗带回来的寿司很丰盛,而且看起来就很昂贵。包装在高达五层的木盒中,上面的纹路低调古雅。 咒灵先让萩原研二挑了自己想吃的,然后把剩下足够三个人吃的量都摆在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面前。 虎杖悠仁欢呼一声,完全没有被“囚禁”的自觉,从沙罗的手上接过波子汽水的时候,还非常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基于不容忽视的生理需求,七海建人头疼地接过特级咒灵递来的食物和饮料。 这次他没有怀疑食物,而是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作为咒术师的整个人生。 以前他还以为五条悟的性格是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直到今天,一个不杀人还给自己的囚犯好吃好喝的咒灵推翻了他的认知。 沙罗随手放了两个寿司到猫笼中。 两只猫懒洋洋地看了米饭一眼,把上面的金枪鱼刺身叼走,回到水盆边趴下,对剩下的部分嗤之以鼻。 “猫吃米饭吗?”虎杖悠仁好奇地问道。 这个咒灵太奇怪,虎杖悠仁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危机感。 沙罗慢吞吞地回答:“不知道,不过老鼠会吃的,它们吃老鼠。” 萩原研二忍不住提醒她:“沙罗,你喂他们吃东西,还提供水源……就是在养它们。” 沙罗盯了他一会儿,不情愿道:“它们总是进出我的领地,你又不让我伤害动物。” 萩原研二猛地怔了怔。 他不记得自己这么说过,但这句话却让他的心底有什么潜伏已久的力量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少年茫然地摸了摸胸口,不知所措。 第174章 番外一(6) “沙罗,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都是在这里吗?” 萩原研二犹豫地问道。 沙罗摇了摇头:“我在给漏瑚大人工作。” 七海建人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漏瑚。 咒术界登记在册的特级咒灵,通常以老人的姿态出现,头部是火山的形状,实力强大,敌视人类。 这个名字瞬间引起了七海建人的警觉,他不着痕迹地试探道:“工作?” 虎杖悠仁显然也知道漏瑚是谁,毕竟五条悟是当着他的面把漏瑚的头拔下来的。 粉发少年从像小山一样的寿司中抬起头,含含糊糊地问道:“我都不知道咒灵居然赚的这么多。” 沙罗的目光轻飘飘地穿过笼子栏杆的缝隙,落在虎杖悠仁身上:“为漏瑚大人工作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言下之意,漏瑚没有给她钱。 咒灵不用吃喝,以折磨人类为乐,毕生的目标是除掉所有咒术师,让咒灵统治世界。 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和对人类发自天性的轻蔑,当然对人类的货币也不会感兴趣。 工作和无偿触动了前上班族七海建人的神经,他反射性地提醒:“这违反劳动法了。” 刚脱口而出,七海建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一个咒术师,为什么要操心咒灵之间的劳动关系有没有法律保障?更不用说,咒灵也完全不会遵照人类的法律形式。 七海建人已经预料到咒灵会对人类的法律嗤之以鼻,然后轻蔑地说些人类都是蝼蚁的反社会言论。 但事实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沙罗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坚决地反驳道: “不,为漏瑚大人工作是我的荣幸,漏瑚大人的夸奖和信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酬。” 七海建人:…… 金发咒术师麻木地指出:“你不觉得自己被职场诈骗了吗?” 用虚无缥缈的夸奖来换取一个特级咒灵的战力,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的巅峰境界。 最主要的是,这咒灵居然对此深信不疑,并且已经完成了自我驯化。 “对啊沙罗,你没有点毁灭世界的理想吗?”虎杖悠仁腮帮子里塞满食物,抽空问道。 少年的心已经被成堆的高级寿司俘获,此时看这个特级咒灵十分顺眼,单方面把他们的关系拉进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 沙罗严肃地回答:“我为漏瑚大人工作全部是因为对他的崇拜,请不要用理想这种东西来玷污我对漏瑚大人的一片诚心。” 七海建人:…… 前上班族被这一番话惊得无言以对。 不禁想到,这得亏是个咒灵,要是人类以这种心态找工作,在社会上早就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虎杖悠仁又插话道:“那个火山头有什么好崇拜的?” 咒灵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们这种愚蠢的人类注定无法领悟漏瑚大人的英姿。” “钱要挣什么时候都能挣,反正也饿不死,但多少人能碰见一个自己崇拜且愿意追随的偶像?” 被画大饼的公司和满嘴空话的虚伪上司折磨了数年的咒术师,听见咒灵的慷慨陈词,表情渐渐空白。 要不是他打不过,早就上去揍醒她了。七海建人麻木地想着。 狗屎的特级咒灵。 打也打不过,还到处传播自己奇怪的思想,实在是对每天上班维持生计的职场人的侮辱…… 等等,他现在不应该想这些。 七海建人骤然反应过来。 面前有一个暂时没有敌意,而且可以交谈的特级咒灵,明显是属于漏瑚那边的阵营,现在他应该尽量套话,越了解敌人的情况对自己一方就越有利。 他的思想已经被沙罗带到偏路上,快要一去不复返了。 七海建人努力地想把话题掰回来,从咒灵对漏瑚的诡异崇拜,带回正题。 “等等,沙罗,你说过你是为漏瑚先生打工,具体是做什么工作呢?” 七海建人微微睁大眼睛,目光落在提问的少年身上。 ——当他和虎杖悠仁的思路都被特级咒灵带偏的时候,居然是萩原研二问出了咒术师一方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少年是在暗中表明立场吗? “——如果很危险,就不要去做了。让你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也许漏瑚先生并不是很关心你。” 萩原研二向沙罗提议道,笑容有些僵硬。 七海建人:…… 原来是在吃醋。 “……” 吃醋?! 一个人类爱上咒灵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居然还在吃咒灵和咒灵之间的醋。更别提这两个咒灵中,一个是火山头的独眼老人形象,另一个是高中年纪的混血少女。 太复杂了,不能细想。 七海建人承受不住地叹了一口气,在虎杖悠仁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蹲下身,然后直接坐在他的身边,随意拿了一只海胆寿司。 “脑子太累,今天提前下班吧。” 金发上班族平静地宣布道,语气轻松。 虎杖悠仁:…… 娜娜明,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不确定地想着,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听见大厅进门的地方传来自己熟悉的轻快声音。 “开寿司派对不邀请老师吗,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看到三个人加一个咒灵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穿着高领制服的五条悟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挥舞着手中的纸袋: “我给你们带了甜点,是毛豆奶油味的喜久福,不用谢——” 话音还没落地,就被打断、 “地球仪,你来干什么?” 沙罗在看到五条悟的瞬间就变回了黑影的原型,挡在萩原研二的身前,冷冰冰地问道。 “......” 五条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地球仪?!地球仪是什么?” “是你的眼睛。蓝色的,而且滚来滚去,像个地球仪。” 虽然对五条悟的敌意肉眼可见,但沙罗还是有问必答,十分诚实。 五条悟少见地被噎到说不出话来,虽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不敢相信有咒灵会把自己的六眼叫做地球仪。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只剩下虎杖悠仁的咀嚼声,以及萩原研二低声喊“沙罗”的声音。 “噗嗤。” 七海建人毫不留情地发出一声嗤笑。性格恶劣的前辈难得的吃瘪,他表示乐见其成。 五条悟向着笑声发出的地方幽幽地看了一眼,迈步走到虎杖悠仁的旁边,席地坐下,两条长腿伸直,在裸露的水泥地上随意搭着。 他伸出手,穿过沙罗的咒力屏障,旁若无人地捏了一块寿司放进嘴里: “打个商量,先把我的后辈和学生放出来吧。放在笼子里像在玩什么奇怪的py,悠仁还未成年呢。”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一点也没想到,在场听到这话的有两个未成年人,一个能以未成年少女形态现身的咒灵。 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似乎对咒灵起了作用。 黑影表现出了明显的纠结情绪,即使没有五官都能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 “沙罗,你再不放了他们,就要像养这些猫一样养着他们了。” 萩原研二轻咳一声,提醒道。 沙罗的身影僵了僵。 五条悟满意地看到笼子周围的咒灵屏障在一瞬间都消失了,满意地拍了拍手,把笼子上的锁掰开,朝坐在里面的两人招手。 等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都从笼子里出来了,五条悟又转了一个身,向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萩原同学,该回学校了。” 回去? 沙罗身上的杀气瞬间暴涨,缥缈的声音都浸透着紧绷的敌意:“【你威胁他。】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在七海建人不赞同的目光下,用手轻轻碰了碰黑影上涌动的絮状力量。 那些看似不详凶恶的粘稠物质,在萩原研二的指尖靠近的时候,有序地向周围散开,仿佛在迎接他的触碰。 “别担心,我是自愿入学的。” 他无奈地说道,内心深处却因为沙罗明显的维护动作而心跳加快了几分。 【自愿,为什么?】沙罗听起来很质疑。 萩原研二简单地将自己同学身上发生的不幸告诉沙罗。 沙罗简单地“哦”了一声。她是咒灵,要是表现出同情怜悯之类的感情才是真的奇怪。 “你知道这件事吗?”五条悟随意地问道。 五条悟会出现在萩原研二的学校天台不是巧合,学生无故失去意识的事件已经在东京发生了多起,现场都有咒灵残留的痕迹,引起了咒术界的重视。 沿着一系列的痕迹追查,五条悟可以确定,尾田的事情也是由同一个咒灵所谓。 咒灵的行踪隐藏的很好,让五条悟怀疑,在它的背后还有更强的力量在谋划推动这一系列的案件。 沙罗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想。 【你是说真人的玩具?】咒灵想了想,说道,【他最近很沉迷新摆弄出的玩具,都不怎么和我们见面。】 五条悟打量了她一会儿,转头看向萩原研二:“她在说什么?” 咒灵的话在咒术师的耳中,和花御的语言如出一辙,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白噪音,意义不明。 萩原研二将沙罗的话转述一遍,获得了五条悟和七海建人不约而同的凝视。 这个少年能够听懂咒灵的语言。 是只有这个咒灵吗?还是所有咒灵的语言他都可以听懂? “这个玩具有什么功能?”五条悟问道。 黑影歪了歪头,换上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好像是能抽走人类的灵魂,然后像橡皮泥一样捏在一起,制造出更强大的咒灵。” “所以我们要拔除形成的咒灵,才能让萩原的同学的灵魂回去。”虎杖悠仁思考道。 “也不用,”咒灵的声音轻快,“我知道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把维持生命的状态卸掉,那个人的灵魂就不会在咒灵里面了。”她兴高采烈地说道,“等他死了,灵魂就会回到他的身上。” “那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沙罗沉默两秒,茫然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七海建人:…… 问题大了。 他就知道,咒灵恨不得全体人类灭绝,又怎么会想真心救回一个人类。 七海建人无言地看向萩原研二,想看看面对咒灵如此冷血残忍的回复,这个少年会是什么表情。 萩原研二只是眨了眨眼睛。 “抱歉沙罗,我还是想让尾田醒过来。” 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感,只有低垂的睫毛能看出他心中的纠结。 萩原研二的正义感让他无法对沉睡的同学置之不理。 即使理智上知道没有他,五条悟等人也会想办法解决那个咒灵,将尾田的灵魂带回少年的体内。但萩原研二知道自己不可能因此就坐视不管。 如果一直寄希望于别人,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失去帮助他人的想法和勇气。萩原研二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与此同时,他害怕让沙罗失望。 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价值观和形态和人类都有着巨大不同的咒灵,会让他如此在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沙罗似乎对他的答案感到毫不意外,甚至有几分习以为常。 “我知道了,”咒灵回答道,“但你不能一个人去咒术师的领地,这不安全。” 五条悟挑起一边的眉毛:“也就是说?” “我要和他一起去。” 咒灵平静地告诉咒术界的最强,她要进入咒术师最集中的东京都咒术高专,为了从咒术师的手上保护一个人类。 “不行!那里对沙罗来说太危险了。” 萩原研二紧张地抢在五条悟之前回答道。 “……” 五条悟对此时此刻发生的情境感到由衷的疑惑。 怎么感觉咒术高专被他们说的像龙潭虎穴一样——这里真正危险的好像不是他们咒术师,而是这个黑漆漆的咒灵吧? 第175章 番外一(7) 面对咒灵匪夷所思的要求,五条悟仅仅沉默了几秒钟,就轻易点了头,显得十分随意。 “不过有个条件。”他笑眯眯地说,“你必须作为人类进去,不能暴露咒灵身份,正好你的年龄看起来和我的学生差不多。” “当然也绝对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你的同学。”五条悟补充道。 沙罗答应得干脆:“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把眼罩的一角向下扒开。 闪着奇特光芒的六眼在咒灵身上一扫而过,仿佛在测试这是否只是狡猾咒灵的谎言。 “那么,欢迎来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咒术界的最强声音中有一种夸张的热情。 虎杖悠仁捧场地使劲鼓掌,欢呼道:“和特级咒灵当同学,听起来好厉害。” 七海建人:...... 这里能有有正常一点的人吗? 他到底为什么辞职回来当咒术师? 七海建人知道自己应该成为比较理智的那个,但特级咒灵和五条悟已经完全摧毁了他的神经。 于是他干脆放任自己沉浸在下班的氛围之中,对于眼前的荒谬全当没看见。 在场的咒术师中,唯一对咒灵入学咒术高专感到不安的人,是萩原研二。 咒术高专学习的内容都是如何祓除咒灵,对于沙罗来说真的一点也不安全...... 萩原研二完全没考虑面前的咒灵已经是咒术界所评价的特级,能伤到她的咒术师都寥寥无几。他还想再劝说沙罗,却感觉咒灵的视线徘徊在自己的身上,似乎不太高兴。 于是话到嘴边临时改口道:“那沙罗的猫怎么办?如果留在笼子里没人喂食,会饿死的。” “学校宿舍里可以养猫吗?”虎杖悠仁举手问五条悟。 “当然——”五条悟拉长了声音,“可以。” 七海建人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话题算不算在上班的范畴里,最后决定这也许可以当做下班后的闲聊。 “夜蛾先生知道这件事吗?”他心平气和地问到。 五条悟做了个思考的姿势:“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过应该没关系啦。” 关系大了,他是校长啊。 “......”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闭上了嘴。 无关上班,他只是厌倦了和五条悟对话。 “我不会养它们。”咒灵冷冰冰地撇了那两只小猫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盯着两只小猫看了一会儿。 人类形状的瘦长黑影逐渐缩短,凝成实体,重新变成了银发少女的样貌。 沙罗走到笼子旁边,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在白猫的头上。 咒力涌动,术式运转。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在咒灵到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的攻击轨迹上,同时观察着那只猫的状态。 最强咒术师的表情有些古怪,一是疑心咒灵是想杀死这只猫,二是因为他注意到蓝眼小白猫的长相。 它的眼睛是清澈的浅蓝,圆滚滚的,五条悟来说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不禁让他怀疑咒灵把这只猫囚禁在这里,是不是掺杂了点私怨。 沙罗的动作很快,在小白猫的头顶上一触即分。 小白猫在她靠近的时候就拉长了声音,试图用自己的耳朵去顶少女的掌心,因为沙罗的动作太快而落了个空。 沙罗没有理它,对玳瑁猫重复了相同的举动,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关住两只猫的笼门打开。 一黑一白两道残影闪过,两只野猫在门锁落地的一瞬间冲出去,钻进大厅旁边的狭小楼梯间中,失去了踪迹。 显然,它们对黑漆漆咒灵的顺从与讨好,只不过是为了获取食物的生存智慧而已。 五条悟的视线追随着两只动物,消失在大厅的尽头。 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受到伤害的样子,行动如常,也没有发出惨叫,连六眼都看不出它们的体表发生了什么改变。 不禁让五条悟好奇:“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沙罗平静地回答道:“没什么,拿掉了几个器官。” “……” 大厅里出现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虎杖悠仁长大了嘴巴,连五条悟也出现了一时的怔愣。 “哪里?”七海建人直截了当地问。 “子宫和卵巢。” “沙罗给她们……绝育了?”萩原研二不确定地问道,得到了沙罗的点头。 咒灵给他解释前因后果:“我切断了它们脑部神经的时间感知,把身体的时间加快,感到痛之前就已经痊愈了。” “花御大人说这种行为可以保护生态,对于猫本身也没有坏处,所以不算伤害。”她补充道。 既没有违背她和萩原研二的约定,又可以报复这些一而再闯入自己领地的可恶动物,沙罗对这个方法非常满意,对花御也是更加崇拜。 果然,萩原研二没有把这个举动定义为对野猫的伤害,反而微笑着自言自语道:“真可爱。” 可爱。 七海建人痛苦地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接今天的任务,又为什么同意带这个少年来到这里。 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开朗又善解人意,是咒术师群体中少有的正常人吧。 那时候他哪里能想到,对一个在瞬息之间就能粉碎体内器官并且让身体的主人毫无察觉的特级咒灵,萩原研二的评价会是…… 可爱。 七海建人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一段时间之内都不能直视这个词了。 好在,这次的任务也不需要他再去完成。 据沙罗说,作为此次任务目标的咒灵其实只是偶然之间来到这里,发现有个特级咒灵在这里就立刻离开了,只是在离开的过程中被咒术师发现,所以才锁定到了沙罗的位置。 七海建人在离开废弃大楼来到路边的第一秒,就挥手打到一辆出租车,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没有一个正常人的群体。 五条悟、虎杖悠仁和萩原研二面面相觑。 作为他们中的唯一成年人类,五条悟没有驾照也不会开车,好在他有一颗足够包容和开放的心,十分乐意叫自己还没有成年的学生开车,载他们回去。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和萩原研二的车技下,他们只花了不到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咒术高专。 代价是虎杖悠仁两只眼睛已经都变成了蚊香的样子,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发现自己的学校正在上下左右地跳动。 五条悟同情道:“快回宿舍休息吧,老师和萩原君他们还有些话要说。” 萩原研二不确定虎杖悠仁有没有听清五条悟的话,粉头发少年愣了十几秒,才茫然地点头,穿过帐,扶着校门和墙,晃晃悠悠地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萩原研二有点不放心地看着他的背影:“要不还是让我送他回宿舍吧。” 五条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悠仁自己可以的,况且,我还有话对你们说。” 虽然他用的代词是你们,但五条悟的视线方向明晃晃地示意,这次谈话的主要目标是沉默了一路的特级咒灵。 男人摘下了自己的眼罩,一对天蓝色的浅瞳出现在原先被遮挡的位置。 不小的时候,五条悟锋利的脸部轮廓和一米九的身高,以及清澈冰冷的瞳孔,都成为了压迫力的来源。 沙罗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对五条悟微弱的敌意一如既往,没有因为六眼的出现而畏缩。 “你想问什么?”她问道。 五条悟端详着她:“你和萩原君之间存在束缚,我想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 “当然,你不想说也——” “不杀人,不伤害。” 沙罗回答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五条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六眼能看到咒灵身上的咒力在这句话之后,几乎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对他人公开束缚,实际上也是一种束缚,能够增强实力。 也就是说,咒灵没有说谎。 一个特级咒灵。不杀人,不伤害。 即使五条悟在之前和沙罗的对话中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束缚的真实面貌却还是让他感到不可置信。 这个束缚的威力,即使在他看来也绝对不容小觑。 五条悟脸上仅剩的漫不经心也消失了,他看向萩原研二,目光审视,声音略显紧绷:“你许诺了她什么?” 让一个特级咒灵不伤害人类,付出的代价会是什么,就连五条悟也不知道。 在西方的一些故事里,有的人类会用自己的灵魂和魔鬼做交易,以换取想要的东西。咒术师没有灵魂交换一说,但原理是一样的。 五条悟希望,这个少年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承诺。 萩原研二在沙罗说出她那边的束缚条件后,就一直没有其他的动作,仿佛陷入了僵硬又茫然的状态。 他的头低垂着,目光没有和五条悟相接。 可疑。 五条悟猛然间拉进和萩原研二的距离,想观察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在男人接近的一瞬间,萩原研二动了。 他抬起头,没有看向五条悟,而是首先看了一眼沙罗,近乎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通过六眼,五条悟能感觉到少年的神态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我答应小沙罗,会一直看着她。” 萩原研二的话揭开了人类与咒灵之间束缚的全貌,却只让五条悟感到疑惑。 “就这样?”他问道。 在六眼的审视下,萩原研二坦然自若地笑了笑,迎上五条悟的视线。 “就这样。” 少年身上的咒力变化代表他说的是实话。 “......” 五条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 就这样能让一个咒灵承诺不伤人也不杀人?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咒灵的脑子有问题吧......最强咒术师怀疑地想到。 第176章 番外一(8) 清晨,洗漱完毕后,狗卷棘睡眼惺忪地从自己的宿舍房间推门出来。 缺乏睡眠的男高中生眯着眼,试图适应清晨的阳光,顺便思考吃什么早餐。 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视野边缘一闪而过,狗卷棘心不在焉地打了一个招呼。 白色的头发,跟五条老师有点像,不过老师的头发肯定没有卷度,也不会这么长。 重点是,五条老师是男人,而刚才过去的人—— 等等。 一秒,两秒...... 十秒钟过去,狗卷棘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缓缓回头,僵在原地。 作为天生没有咒力,却换来了一副强悍□□的咒术师,禅院真希每天都会在高专的操场上进行晨练,强度极高,一度劝退了其他想要和她一起锻炼的同学。 虎杖悠仁有时候也会在操场上跑几圈,让身体进入状态。 不过今天倒是没有看见粉头发少年的身影,禅院真希漫不经心地想着。 通常等她的晨练接近尾声的时候,其他的高专学生就会陆续从宿舍出来,准备去上课。 狗卷棘是个咒言师,咒言师的力量在于语言,不需要锻炼□□。所以她很习惯于看到狗卷棘打着哈欠,在临上课的时候从宿舍慢悠悠地走出来。 今天倒是个例外。 狗卷棘气喘吁吁地从宿舍门跑了出来,姿势狼狈,神情惊恐。 他拽着自己的领子,一向藏在里面的下半张脸露了出来,惊慌地喘着气。 禅院真希把自己的武器交到左手,右手稍微擦了擦汗,狐疑地问道:“你怎么回事?” “¥!” 禅院真希:“……” 狗卷棘的咒言威力巨大,所以平时一直用几个特定的名词代替有意义的语句。 今天之前,禅院真希从没有听咒言师说过这么多句话。 虽然听起来全都是寿司馅料和食材的名字,但狗卷棘一般只会用到特定的几个寿司馅料的。 现在的状态,堪称咒言师版本的语无伦次了。 “别急,到底怎么回事,有危险吗?”禅院真希微微皱眉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狗卷棘用摇头的动作给予了否定答案。 又喘了几口气,他总算缓过来一点,用手指示意禅院真希先后看。 墨绿色头发的女孩照做了。 东京都咒术高专的宿舍是日式建筑风格,只有一层,大门是简单的木质结构,上面有一个简单的三角形棚顶,下面是一节石节。 宿舍是男女混住,禅院真希自己也住在这个宿舍里,对大门的形状再熟悉不过。 她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狗卷棘没有说话,就在禅院真希逐渐不耐烦之前,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和他们差不多大,五官精致挺括,不是纯粹的亚洲长相。最显眼的还是她的一头白发,以及浅淡的青绿色双瞳。 “可能是新来的学生吧,跟萩原一样,还是说她有什么不对吗?” 禅院真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仔细地盯着女孩看了看,回头问狗卷棘。 咒言师摇着头,嘴里冒出一连串寿司馅料的名字。 禅院真希为难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只知道狗卷棘常用的那几个词的意思,更复杂的就理解不来了。 “棘说这个人是从萩原君的房间出来的。” 浑厚的声音传来,熊猫从夜蛾正道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作为咒骸的他能够听懂狗卷棘的意思,给禅院真希翻译道。 不过他之前没有听到两个人对话,因此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好奇地顺着禅院真希的视线看过去: “棘说的是谁啊?” 熊猫也看到了从宿舍门口出来的银发少女,身上穿着大一号的白色衬衫,从肩部能看出来明显是男装的剪裁。 “……” “萩原的房间?” 咒骸喃喃地重复着狗卷棘之前的话。 他们的宿舍是男女混住不假,但每个人都是单间,如果是串门的话…… 谁大早上在早课前串门啊? 禅院真希和熊猫面面相觑,一时间收到了狗卷棘几分钟之前受到的同样冲击。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十几岁没成年的孩子,整天把战斗和生死当做生活,情感方面完全没有什么经历,却正处于善于胡思乱想的阶段。 但禅院真希和熊猫多少比狗卷棘镇定一些。 在二年级现在位于日本的学生之间,比起直来直去的禅院真希,以及根本不说话的狗卷棘,熊猫算的上是最善于沟通的存在了。 咒骸友善地伸出一只手,打招呼道: “你好——” 它都还没说到自我介绍的部分,却看到面前的少女目光渐渐呆滞,直直看向前方,随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就跑。 “……” 熊猫错愕地回头看去,试图寻找是什么把少女吓到了。 没有咒灵,也没有敌人和任何吓人的东西,唯一的生物只有他的两个同学,狗卷棘和禅院真希。 狗卷棘默默后撤一步,示意他旁边的人。 禅院真希半张开嘴,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我很吓人吗? 还没等熊猫开口安慰,宿舍的走廊中又传出了一声比之前还要绝望的尖叫声,还有可疑的跌撞和跑步的声音。 二年级们:? 半分钟之后,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伏黑惠的身影出现了。 少年的脸上充满着无辜和茫然:“刚才那是谁?” 怎么看见他就和看见了鬼一样。 伏黑惠诧异地看着躲在萩原研二背后瑟瑟发抖的少女,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还把她吓成这样。 难不成是在他不堪回首的,作为不良老大存在的国中时期,揍人的时候被这个少女目击到了? 伏黑惠沉思着,觉得很有可能。 但这无法解释她对禅院真希同样的恐惧。 伏黑惠不得不考虑这是因为流通在他们之间共同的禅院家血脉。这个想法让他十分不快,少年犹疑着,像萩原研二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萩原研二也很无奈。 昨天五条悟让沙罗说了一遍他们之间的束缚后,顷刻间,有很多模糊的记忆涌入萩原研二的脑海,多半都是关于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咒灵。 半夜躺在床上,萩原研二久久不能入眠。 这么多年来陪在他身边的黑影,其实就是他梦中的银发女子;而他抱有好感的对象,早在上辈子就已经是他的伴侣。 萩原研二还是少年心性,对记忆中的场景感到既茫然又羞怯,完全的不知所措。 虽然五条悟给沙罗也安排了宿舍房间,但沙罗还是像萩原研二小时候一样,守在他的房间门口,仿佛是想时刻保证他的安全。 萩原研二不会被沙罗吓到,但他也不想让沙罗整宿都守在那里。 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上一世的记忆就像是一层朦胧的面纱,盖在这辈子的记忆上,萩原研二还不能感受到多少实感。 他最先看清的,是这一辈子自己一直以来对沙罗的感情。 少年没有情爱的经验,只会说是心动和喜欢,还不能理解爱意,无法想象相伴一生的重量。 但现在的萩原研二知道,他对沙罗抱有的不止是青涩的暗恋,而是更沉重的,没有那么美好,但充满着承诺的重量的情感。 萩原研二用了一生把沙罗固定在光明的一面下,让咒灵的行为和思考方式向人类靠拢。但他们之间的影响从不是单方面的。 沙罗也教会了他,只有负面情感的咒灵如何爱一个人,他又该如何去爱一个咒灵。 想保护,想靠近,不想放手,不想分离。 交织着独占欲,凶猛而执拗的爱意,就像沙罗自己一样。 萩原研二让沙罗学会了尊重陪伴下的温柔爱意,沙罗却把永不放手的偏执爱意一起塞给他,两个人的命运便从此纠缠在一起。 所幸,萩原研二对此完全欣然接受。 在被不断浮现的褪色记忆纠缠困扰的时候,每每想到这里,萩原研二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 只要沙罗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会好的,萩原研二唯独对这一点有着坚定的信心。 他们是彼此的锚点,不管在那个时空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小沙罗,和我一起睡吧。” 萩原研二拍了拍床的另一侧,想让咒灵过来休息。 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动作猛然间跳了跳,震得萩原研二顿时想起,这一辈子的他还没有和沙罗有过任何的亲密接触。 上辈子遗留下来的习惯,一时间混淆了他的记忆,但现在的萩原研二本质上还是一个从没有和异性牵过手的男高中生。 少年红了脸,支吾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小沙罗一直站在那里……” 沙罗没有回答。 “呃,小沙罗?”他仔细地看了看门边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有生气吧,怎么不说话?” 沙罗盯着他边上的那个位置,一动不动:“我不能过去。” 萩原研二迟疑地问道:“为什么?” 沙罗苦大仇深地回答:“你还未成年,这是犯法的。” 萩原研二:…… 他差点脱口而出,小沙罗你一个咒灵怎么比人类还遵纪守法。 好在上辈子的记忆及时提醒了他,让他想起自己也曾经是一个警察,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点不够尊重自己之前的职业。 小沙罗……真的很有道德底线。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想到。 “那小沙罗之前回避我的接触,时不时就消失,也是因为这个?”他问道。 沙罗面无表情地点头。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了:“但小沙罗现在也是未成年不是吗,而且只是休息,不会有其他的发生。” “况且,有小沙罗在身边,我能睡得更好一些。” 萩原研二从自己的记忆中学到,一直对人类的脆弱性深信不疑的沙罗,通常很难拒绝他的示弱。 果然,沙罗犹疑地来到了他的床前,然后紧绷地躺下。 “这真的不犯法吗?” 她不放心地确认道。 萩原研二摸了摸她的长发,触感冰凉轻柔,像是有重量的月光。 “不会的,晚安,小沙罗。” 为重叠的两世记忆而头痛不已、思绪繁杂的萩原研二,抱着他的锚点,终于安心地沉入睡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他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沙罗已经不在身边,自己放在床边的衬衫却不见了。 循着声音找出去,一道白影冲到他的身后。 萩原研二这才看清,是沙罗披着银发,穿着他的衬衫,惊慌失措地躲着他的两个同学。 在仔细端详了伏黑惠和禅院真希的长相后,萩原研二了然。 是因为沙罗对禅院甚尔的恐惧。 萩原研二不知道禅院甚尔和伏黑惠之间的过往,但也能从伏黑的姓氏,以及伏黑惠被五条悟收养的事实中猜测出一二。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应该是小沙罗认错人了,没关系,我和她说几句就好了。” 萩原研二和沙罗走到一个角落,耳语几句。 沙罗回来的时候,虽然还是有点警惕,但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害怕伏黑惠和禅院真希了。 迎接他们的,是五条悟不知为何十分灿烂的微笑。 “早上好,同学们。” 白发咒术师用极其轻盈快活的声音说道:“看起来你们已经见过沙罗了。” “她是你们的——” “新同学?” 禅院真希抱着双臂,猜到。 五条悟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很遗憾,真希猜错了。” “她是你们的新老师!”最强咒术师宣布道。 “......什么?” 学生们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啊?” 沙罗茫然地看向萩原研二,萩原研二也茫然地看回去。 好像五条悟确实没有说过,是让沙罗到高专来当学生,萩原研二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沉思到。 但让特级咒灵当咒术师们的老师—— 不管怎么说,也太乱来了吧?! 第177章 番外一(9) 咒术高专一年级的教室终于派上了用场,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都聚集在同一间教室里,听五条悟给他们介新来的老师。 因为两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所以挤在一间教室里也没有任何问题。 一年级的学生坐在各自的课桌前,二年级的学生靠在窗边, 几双眼睛在站在讲台上的五条悟和沙罗之间游移不定。 偶尔偷偷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的脸上挂着苦笑。 “老师?” 钉崎野蔷薇看着台上的银发女孩, 质疑道:“她看着和我差不多大。” 五条悟晃了晃手指, 不赞同道:“年龄不是标准,实力才是。” “五条老师,那沙罗要教我们什么啊?”虎杖悠仁积极地举起手,问到。 “不要着急悠仁, 让沙罗先做个自我介绍。”五条悟拍了拍沙罗的肩膀, 比了个鼓励的收拾。 沙罗茫然地看着五条悟,她的大脑里循环着这算不算投敌的思考,现在已经没有余裕处理五条悟的话。 五条悟请了清嗓子,挡住嘴型, 低声提醒道:“不要说你是咒灵。” 沙罗点头, 大声宣布: “我不是咒灵。” “.……” 萩原研二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敢去看其他学生的反应。 另一个知道内情的学生, 虎杖悠仁, 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试图不让自己的表情泄露真相。 肩膀一抖一抖地,显然在憋笑。 不过不明真相的学生们的反应也差不多, 钉崎野蔷薇爆发出一阵笑声, 半张脸埋在领子里的狗卷棘看不清表情,但也肩膀耸动。 “.....不然呢?”伏黑惠冷静地问道。 “对啊, 悟怎么也不会让咒灵当我们的老师吧。”熊猫笑着说道。 萩原研二:...... 不, 他真的会。 五条悟可疑地沉默了两秒, 毫无痕迹地岔开话题:“接着,是新老师展示能力的时间!” 他的声音中活跃着一种虚假的热情。 沙罗“哦”了一声,抬起手:【无时——】 她的小臂被五条悟攥住,白发咒术师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不用发动领域,我给你准备了道具。” 咒术师意义不明地向她眨了眨眼,转身走出教室,没一会儿就又出现在教室门口,手中拎着他所谓的教学道具—— 一只正在不断挣扎的猫。 学生们疑惑和质疑的目光几乎凝成实体,五条悟假装没看见,愉快地把猫递到沙罗的面前,偏头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沙罗有瞬间的犹豫,拿不准自己是否应该当场和这个随意使唤咒灵的白毛咒术师打起来。 但教师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而且不会轻易下岗,沙罗其实有点向往。 想到五条悟现在是自己职场上的前辈,沙罗还是妥协了,将自己的手放在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流浪猫头上。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在沙罗的手上,对这个新老师的能力感到好奇。 沙罗的手几乎是在触碰到猫毛末梢的瞬间,就收了回去。 “好了。”她平静地宣布道。 五条悟快活地将猫拎起来,提问:“有哪位同学注意到他的变化吗?” “好,野蔷薇同学请发言!” 被五条悟随意点到的钉崎野蔷薇理了理校服短裙,站起来瞥了一眼野猫的腹部位置:“他被绝育了。” 五条悟赞赏地向她比了一个大拇指:“野蔷薇同学观察的很仔细,没错,这就是你们沙罗老师的能力。” “我记得我入学的是咒术高专,不是兽医高专,”禅院真希靠在木质的窗框上,凉凉地说道,“为流浪猫绝育绝对不在我们的教科书上。” 五条悟向她诡秘一笑:“她的术式,没有指向性。” 禅院真希终于露出一丝动容,开始认真地端详着沙罗。 没有指向性,也就是说她可以让触碰到的对象的任何身体部位消失,这无疑是个杀伤力很强的术式。 “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她是来教什么的?” 伏黑惠冷静地指出。 看见提问的是他,沙罗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乖乖回答道:“我能教……” 慢着,她能教什么? 对自己的知识水平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的咒灵,考虑半晌,终于眼前一亮。 “钓鱼。” 她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萩原研二捂住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笑出声。 “我们这里不学那个。” 虎杖悠仁小声提醒道。声音虽小,但在狭小的教室里,其实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沙罗一僵,半晌后犹犹豫豫地开口:“我还可以教你们打小钢珠,但未成年人不能赌博,对你们的身心发展的影响不好。” “.……不,我们也不学那个。” 伏黑惠用难以言喻的表情回答道。 “那就好。”沙罗松了一口气。 一边一直观察着沙罗和学生们互动的五条悟突然拍了一下手,像是骤然间灵感迸发。 “她可以兼任你们的思想道德课的老师。”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提议。 萩原研二:…… 让咒灵当这种课的老师,培养出来的学生怕不都是诅咒师而非咒术师吧。 因为获得前世记忆而心理年龄成熟的他,已经开始忧虑在这群孩子的成长问题了。 伏黑惠皱着眉点点桌子:“你说是兼职,那她本身是教什么的?” “那就要向你们展示沙罗的另一个术式了——” 五条悟示意沙罗和他一起转过身,低声交代几句。 沙罗很干脆地点头。 一阵黑暗消极的气息逐渐浮现,令咒术师恐惧和厌恶的咒力在空中渐渐弥漫开,因为其中包含的强大力量而更加令人战栗。 伏黑惠和禅院真希等人骤然绷紧了神经,锐利而警戒地环视一周,最后看向这独属于咒灵的不详气息来源。 然后愣在当场。 在五条悟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头部几乎要挨到天花板的咒灵。 只能看得出来大致的人形,五观模糊,身形瘦长,分不清什么是四肢,什么是躯干。 浑身由虚幻的黑色物质覆盖,像有无数条黑色的影子在上面交错流动。 与此同时,那个没有表情的银发少女消失了。 咒术高专的学生们不一会儿就猜到其中的联系,但又实在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互相看看,把攻击的冲动暂时按捺下去,不约而同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观察片刻自己学生们的表情,然后才不慌不忙地介绍道: “这个术式叫‘看起来像咒灵’。” 一阵沉默。 钉崎野蔷薇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这不管怎么看,都就是咒灵吧。” “悟,你把咒灵弄进高专了?” 熊猫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没有,沙罗是纯种的人类。”五条悟镇定自如地解释,“她有攻击你们的意图吗?” “这倒是没有......” 熊猫半信半疑地回答。 “你们见过不想杀死人类的咒灵吗?”五条悟接着问。 “没有。” 禅院真希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她就不是咒灵。”五条悟一锤定音。 学生们还是半信半疑。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骤然被钉崎野蔷薇提问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是我的女——” “没有,没有关系!” 沙罗迅速变回人类少女的样子,着急地扑向萩原研二,捂住了他的嘴。 禅院真希在疑似咒灵的不明生物扑过来的一瞬间,警惕地握紧了别在背后的武器。 明显是目标的萩原研二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任由咒灵的手掌覆盖住脖子的上方,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他只是略显疑惑地看向咒灵。 “我现在是你的老师,师生恋是不对的。”沙罗严肃地告诉他,“要等你毕业才可以。” 在地位权力不对等的师生关系下,引诱年轻女学生的老师会被社会唾弃,而学生也会受到伤害,这也是沙罗奇怪的大叔知识库储备之一。 她知道萩原研二不是年轻女学生,但某种意义上来说...... 美少年不是更糟糕吗?! 所以,师生恋—— 绝对不行。 萩原研二:…… 所以说,天知道为什么作为咒灵的沙罗会有这么高的道德感和自我约束能力。 看来和小沙罗来一次校园恋爱的机会有点渺茫,萩原研二暗自叹息。 沙罗的话对萩原研二来说虽然不是个好消息,却神奇地打消了其他所有不知情学生的怀疑。 “有这种觉悟,确实不像咒灵。”熊猫喃喃道。 狗卷棘赞同地点点头。 伏黑惠抱起手臂,赞同地说道:“我们终于有个正常的老师了。” 五条悟:? 最强咒术师骤然抬头,刚想抱怨,却听到下课的铃声响起。 “好了,”五条悟毫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下课下课,到了五条老师的甜品时间了。 “ 下节课就让沙罗老师给你们上。” 他兴高采烈地补充道,双手插兜,大步迈出教室。 萩原研二没怎么犹豫,迅速跟了上去。 教室里的学生面面相觑,随后看向沙罗。 半晌,沙罗才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犹豫地问到:“你们……下节课是什么?” 熊猫挠了挠头:“二年级是格斗,一年级好像是......数学吧。” 沙罗:! 前一个没问题,可是后一个她该怎么教?! “......” 咒灵脸色灰败地嘟囔道:“我,我出去一下。” 她还没签合同,现在辞职应该不会让她交违约金吧? 事实证明,最强咒术师和咒术师学校没办法吓退这个咒灵,但数学可以。 咒灵沮丧地出门,四下寻找着五条悟的身影,却看到五条悟和萩原研二在操场的一处树荫下说着什么。 她刚想过去,背后却有个人叫住了她:“老师。” “我干不久,你不用叫我.....”老师了。 沙罗沮丧地转过头去,发现有张极其恐怖的脸站在自己身后。 “对不起,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沙罗瑟瑟发抖,差点没给他鞠上一躬。 伏黑惠困惑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以特级咒灵的形态出现在讲台上的新老师,即使力量比现在的他强大太多,这个人却还是这么怕他。 那就不可能是因为他之前的举动,而是因为这张脸。 “我之前就想问,老师是不是以前和......和伏黑甚尔打过交道?” 少年的脸色稍微暗了暗,中途不知道想起什么,好像是改了口。 听见那个名字,沙罗骤然打了一个哆嗦:“你是说,禅院甚尔?”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伏黑惠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这就是那个男人没改姓之前的名字,可笑的是,在那个男人死后,被记住的还是这个他想要摆脱的姓氏。 “惠……等等——” 沙罗像是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伏黑惠的脸:“你是那个胚胎?” 伏黑惠困惑地重复:“胚胎?” “我好像见过你,”沙罗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你还在你妈妈的肚子里,生命的波动很小。” 刚诞生时遭受的重创,在此刻回忆起来还记忆犹新,即使咒灵脑子不好,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场景。 “我妈妈?”伏黑惠轻声重复。 从他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自己亲生母亲的长相,只有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离开的背影。 “那我的——那禅院甚尔呢?你为什么这么怕他,是他伤害你了吗?” 少年神情严肃地问道,从不吝于把自己生理上的父亲往最坏的地方想。 提到这个,沙罗难得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伏黑惠低下头,眼中燃起怒火。 “他不是一个好人,我也不想替他道歉,但我绝不会和他一样,所以你不用怕我。” 伏黑惠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声音,将这段话说完。 他从来不想和禅院家扯上关系,也不想和伏黑甚尔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有想要他过。 “......” 沙罗歪了歪头:“为什么你在生气?” 伏黑惠愕然抬头。 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沙罗补充道:“我以为你会高兴,毕竟他保护了你和你的母亲。” 伏黑惠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什么意思?”他问。 沙罗谨慎地评估了一下面前黑发少年的实力,相信他绝对打不过自己之后,才缓缓道出当年的真相: “我,呃,我其实当时是想杀了你妈妈和你,但你爸冲出来,为了保护你们把我砍了。” 她简明扼要地向伏黑惠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伏黑惠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睫毛低垂,敛住眼底的神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个男人,也曾经保护过他和他的妈妈,为了他们而战斗吗? 半晌,他抬起头,表情恢复如常。 发现沙罗一直在紧张地盯着自己,少年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问道:“所以老师为什么要杀我妈妈?” 咒灵干巴巴地回答:“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一时冲动。” 伏黑惠皱起眉头,对这个答案将信将疑。 “……你说他砍了你,你还好吗?”他问道。 伏黑惠提出这个问题的本意,是想婉转地向沙罗表示他已经不介意她之前和父母发生的恩怨,但沙罗显然没有这么想。 到了给学生展示我的实力的时候了。 沙罗紧张地想到。 “没问题,老师结实得很。他把我大卸八块,但只要剩下一个完好的手,我几个月就恢复如初了。” 她满怀信心地准备迎接学生惊叹的表情,却发现伏黑惠的脸上逐渐变成一片空白。 “通过肢体重生,只有特级咒灵能做到这样。”伏黑惠静静指出,“而且你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为什么你的容貌还停留在高中生上?” “——沙罗老师,你该不会其实就是咒灵吧。” 伏黑惠的语气很冷静。 沙罗:! “其实我是僵尸,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沙罗当机立断。 “会变成咒灵的僵尸。” 伏黑惠一字一顿地说道。 沙罗诚恳地点点头。 伏黑惠:……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一个特级咒灵会被拐来给咒术师上课了。 第178章 番外一(10) 当乙骨忧太走进帐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发现有什么不对。 这里是咒术高专,布满了他熟悉或者不太熟悉的咒力痕迹。 狗卷棘,熊猫,伏黑惠……还有其他三个他之前没有见过的咒术师的咒力。 乙骨忧太之前一直在国外任务,对高专的近况的了解都来源于自己的同学。 他的同级生狗卷棘虽然因为咒言师的身份没办法说话,不过在手机软件上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在他们的聊天中,狗卷棘曾经提到,前段时间有三个一年级的新生入学,所以高专里面出现了他不认识的咒力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正让乙骨忧太皱起眉头的是,在各种咒力之中,掺杂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邪恶不详的力量。 特级咒术师对这种气息并不陌生—— 这是特级咒灵使用术式时特有的情况。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学校里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也没有打斗的声音;以及为什么明明五条悟也在学校里,却还是会有特级咒灵进入校园。 对学生们人身安全的担忧压过了一切,乙骨忧太面色凝重地朝着咒灵气息最浓厚的方向一路找过去。 他最终停在了宿舍后面的练功房前。练功房和高专里的其他建筑一样由木头建造,仅有一层,典型的和式建筑,外形简单古朴。 这里鲜少有人使用,虽然场地不算小,但还是不如户外的操场空旷,所以一般只是用作武器的储存。 乙骨犹太深吸一口气,不是因为害怕里面的特级咒灵,而是因为害怕他的同学们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猛地撞开半掩着的房门,他发现两个年级的学生几乎都在这间练功房里。 他们的位置和动作都各不相同,明显是攻击的姿势,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定格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只有眼睛偶尔的眨动,能证明他们并非石膏或蜡像做成的假人。 乙骨忧太识别出了几个不熟悉的面孔,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交朋友的时机。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一起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攻击的动作都朝着一个中心点聚拢。 而在那个中心点上,站立着一个漆黑瘦长、没有面孔的咒灵。 它的轮廓极其模糊,脸部的位置黑雾涌动,看起来可怖又极具威胁力。 此时的咒灵并没有站在中心点上,而是站在离一个橙色头发女孩子不到一米的位置。乙骨忧太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子,猜想这就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之一。 在咒灵形状类似于人类手臂的漆黑肢体上,握有一柄长刀,正向着橙发少女纤细的脖颈靠拢。 见到这幅情境,乙骨忧太断然厉呵道:“离她远点!” 与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刀刃划破空气的爆裂声音。 特级咒术师全速向咒灵移动,长刀附着咒力横在身前,·目标直指咒灵靠近少女的半边身体。 咒灵的头向他这边转来,似乎愣了一下,在最后一刻终于想起反抗。 在刀刃切入咒灵身体的前一秒,乙骨忧太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咒力运转也偏向于滞涩,时间在他的身体上仿佛停止流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咒灵轻飘飘地挥手,让汹涌的咒力将他击退到五米之外,身体撞上练功房的墙壁。 将他击退的力量一开始凶猛无比,但直到他撞上墙的那一刻,却又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拽了他一下。 乙骨忧太诧异地看了特级咒灵一眼。 它身上的杀意不似作伪,没有理由在最后一刻降低对他的伤害。 在他短暂的思考过程中,咒灵向他的方向走来。 它离开了橙发少女的周围,乙骨忧太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咒灵最后一刻原因不明的收手,虽然脊背撞上墙壁,但乙骨忧太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痛感。 不过少年能感觉到,咒灵术式对他的影响还没有消退。 年轻的特级咒术师迅速用自己的咒力将剩下的术式残余全部覆盖,降低身体的重心,再一次发动攻击。 与此同时,古怪扭曲的音节也从咒灵的体内发出。 它在调动真正的术式,或者展开领域。 乙骨忧太想到那些被定格在原地的学生,心中不免焦急。 领域通常是群体攻击效果,他必须在咒灵的领域对他的朋友们造成伤害之前,将这个特级咒灵解决。 “等等——” “小沙罗等一下!” 在乙骨忧太调动全部咒力之前,以及咒灵术式的最后一个音节完成之前,两道凭空出现的声音阻止了他们进一步的攻击。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乙骨忧太却没有回头看,自始至终保持着警惕的姿势。 “七海前辈请小心,这个咒灵的术式很诡异。”少年沉声说道。 同时,他迅速瞟了一眼出声的另一个人的位置。 那是一个留着半长发的少年,开朗亲和的气质和英俊的相貌很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乙骨忧太之前认为他也是刚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之一,直到他靠一句话就让特级咒灵停下攻击,并移动到他的身边。 像一只被驯服的猛禽。 少年表现得很放松,没有因为咒灵的靠近而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和防备,这让乙骨忧太不禁微微皱眉。 就是这个少年让咒灵进入了帐并且攻击其他学生的吗? 难道咒术高专里面混入了奸细? 乙骨忧太的脑海中一时间飘过了许多不妙的猜测。 清俊少年比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语气温和:“我想是出了什么误会。” 仿佛意识到乙骨忧太的打量中凝结的不信任,他转头向身边的特级咒灵说道:“拜托小沙罗把你的术式解开吧。” 咒灵发出的低沉噪音令人心生不适,少年却兀自笑了:“小沙罗想保护我们,我很高兴,但我觉得他并不是敌人。” 他的声音和行动中透出的对咒灵的亲昵,让乙骨忧太不自觉地一怔。 咒灵似乎妥协了。 片刻之后,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开始活动酸痛的四肢。 乙骨忧太呆愣地看到,两米多高的漆黑咒灵竟然变成了一个披散着银发的人类。 在学生们的抱怨下,咒灵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袋看起来像是肉干的零食,开始分发。 “别生气,补充一下体力,太重视训练忽略对营养的补充对你们的身体发育不好。”她严肃地说道。 乙骨忧太:…… 这场超现实的场面让他一时怀疑自己中了陷阱,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咒灵制造的环境之中。 这一切都没有逻辑可言。 咒灵不可能当咒术师们的老师,咒术高专也不可能有这么负责的老师。 “后一句我倒是很赞同。” 七海建人评论道。 乙骨忧太这才发现自己把想法说出了口:“七海前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七海建人叹了一口气:“这是咒术高专的新老师,五条前辈找来的。” “可她是咒灵。”乙骨忧太耿直地指出,“而且她刚才还把刀抵在那个同学的脖子上。” 钉崎野蔷薇叼着一枚肉干,指了指自己,含糊地问道:“你说的是我?” “小沙罗没有在伤害钉崎同学,她只是在指导她攻击的姿势。” 半长发的少年微笑着说道,将手掌放在咒灵变成的银发少女的背上,无声安抚着她僵硬的肌肉。 “只是有一点误会而已,他没有认为小沙罗在虐待学生。” 萩原研二低声说道。 沙罗默不作声地往右前方迈了一步,刚好挡住乙骨忧太到萩原研二的攻击轨迹。 “他很危险,刚才还想伤害你们。” 她饱含敌意地嘟囔着。 乙骨忧太:…… 他现在是被一个疑似特级咒灵的家伙指控有意图伤害咒术师吗? 少年也没有放下警惕,质疑道:“既然是调整姿势,为什么要用刀靠近她的脖子?” “用手靠近未成年少女的皮肤,对于一个老师来说太奇怪了。”沙罗板着脸说道,“不符合职业道德,所以必须保持距离。” “而且小沙罗用的是刀柄。”萩原研二及时补充道。 乙骨忧太目瞪口呆。 “但她是咒灵……”特级咒术师喃喃自语道,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 他看向自己的好友狗卷棘,试图从他那里收获一些支持。 但狗卷棘只是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用一根手指竖在嘴边。 这个手势让乙骨忧太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同学当然都不是傻子,早就意识到了这个有人类形态的少女,其实就是一个特级咒灵。 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默契地假装并不知道这件事。 就在乙骨忧太努力处理这些信息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早啊大家,今天的训练怎么样?” 五条悟迈着长腿走进门,白发被眼罩带束拢在一起,有些凌乱,好像刚从床上起来。 “我去操场上都没找到你们,怎么想到用这间房间。”他随口问道。 沙罗的语气一板一眼,正式得像是在汇报工作:“太阳太晒,我怕他们不舒服,所以下午的第一节课选在室内。” 五条悟不在意地摆摆手:“以后在战斗中说不定会受更重的伤,一点阳光无所谓吧。” “……” 乙骨忧太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里到底谁是咒术师,谁是咒灵啊? 虽然还是二年级的学生,但已经早早代替五条悟开始出任务的年轻咒术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课表,沉思道:“下一节数学课还是自习吗?那我想去把任务交了。” 禅院真希回答他:“不算是自习。” 乙骨忧太诧异地抬头:“五条老师要上课?” 在他入学的两年中,五条悟站在讲台上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当然不是,毕竟要锻炼新人嘛,老师就只好奉献出我的学生和课堂啦。” 伏黑惠安静地翻了一个白眼,禅院真希做了一个嫌弃的鬼脸。 “惠,真希,你们在干什么,老师看到了!”五条悟头也不回地提醒道。 乙骨忧太勉强地将对五条悟的尊敬保持在基本线上,询问:“是她上数学课吗?” 他示意站在一边的沙罗。 “是研二给大家上课哦。” 五条悟双手扶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热情地给乙骨忧太介绍:“研二可是名牌高中的年级第一,成绩很好。” 在表情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乙骨忧太身后,七海建人头痛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五条悟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 在得知五条悟不仅将沙罗带进高专,而且还让她成为了一名教师后,七海建人在上班时间专门打电话给五条悟,想让他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我知道五条前辈是想让那些孩子多接触特级咒灵,但同时,那个特级咒灵也会了解他们的术式和行动特点,我不认为这对我们有利。” 七海建人谨慎地分析道:“那个叫萩原研二的少年没有反驳这件事,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作为前上班族,他讨厌在下班之后继续思考工作上的事情。 但五条悟的这个举动是一步险棋,和咒灵举止亲密的少年也并非没有城府的类型。 前一天晚上,七海建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失眠中反复思考着这件事的利弊,权衡五条悟的动机和萩原研二的立场。 “让高专的学生们对他们产生同伴的感情,在日后也许会让他们出于被动的境地。” 说到这里,七海建人停下,想听听五条悟的想法。 电话的另一头没有传出声音,甚至连轻微的响动或者环境音都听不见。 七海建人狐疑地查看手机屏幕,确保电话并没有被五条悟挂掉。 半晌,五条悟的声音才终于从手机里传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是纸袋和塑料袋被翻找的窸窣声。 “啊,没关系,反正她不会伤人,当个沙袋挺不错的,学生也没有抱怨。” 五条悟的声音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却并非是因为信号问题。 七海建人能听见他好像在咀嚼什么黏糊的东西。 原来那边一直在静音吃东西吗,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他说话啊?! 前上班族按捺住自己因为两个小时的睡眠短缺而格外暴躁的心情,问道:“那个少年呢,他怎么说?” 五条悟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啊,你说研二啊。他去教其他文化课了。” 七海建人沉默几秒,把手机拿下来,瞪着屏幕上的时间。 是高专上课的时间。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他问道。 “吃喜久福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到这个,你来高专的时候顺便再给我带点甜食过来——” “。”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结束通话。 好极了。 咒术界的最强把一群年轻的咒术师放心交给特级咒灵和她的人类培养。 咒术界的未来可真是光明。 七海建人冷静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误入马上衰亡的行业该如何转行。 时间回到现在,七海建人眼睁睁地看着特级咒灵递给钉崎野蔷薇一个小巧的皮包。 短发少女看上去想扑上去亲她一口,被咒灵一脸恐慌地躲开。 而被特级咒灵保护的人类,萩原研二,因为其开朗健谈的性格,已经和所有人都混熟了。 他此时正和几个男生一起商量着周末去哪里吃饭。 而有着最强咒术师称号的五条悟,正把胳膊挎在一个学生的肩上,兴致勃勃地提出东京甜品店一日游的建议。 七海建人:…… 只有看向乙骨忧太的时候,七海建人才能感受到咒术师不会立刻完蛋的一丝希望。 乙骨忧太:? 七海建人一向是他认为最可靠的前辈,但此时,前上班族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诡异的炙热和欣慰,让乙骨忧太实在摸不着头脑。 少年清了清嗓子,试图提起正事,摆脱这种奇怪的气氛。 “你要找的咒灵有线索了,”他对五条悟说,“需要我过去查看情况吗?” 乙骨忧太对五条悟的行事风格十分了解,并不指望最强咒术师会亲自出这个任务。 “我和你一起去,以防万一。”七海建人提出。 五条悟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欣然点头,又补充道:“把他带上吧。” 白发咒术师把萩原研二推到乙骨忧太的面前:“他入学就是为了祓除咒灵,让他的同学苏醒。” “呀,年轻真好啊。” 五条悟意义不明地感叹道。 “......” 通过五条悟话中的只言片语,萩原研二迅速反应过来五条悟要找的咒灵到底是哪一个。 是那个出现在他们学校中的咒灵,让尾田陷入持续的昏睡状态,并导致他的另一个同学麻生被当做犯罪嫌疑人。 萩原研二收敛起与虎杖悠仁等人闲聊时的玩笑神情。 “是的,请带上我一起。” 乙骨忧太打量了一下他,看起来有些犹豫。 “你才刚开始学习咒术,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萩原研二坚定地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会小心不给前辈添麻烦,并且也能照顾好我自己,请放心。”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萩原研二发动自己的术式,凭空消失在乙骨忧太的面前。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看到半长发的少年出现在名叫沙罗的咒灵身边。 下一秒,沙罗也消失了,随后出现在房间的一角。 乙骨忧太不确定,这到底是因为萩原研二的术式对特级咒灵有用—— 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亲密关系,所以特级咒灵放任萩原研二的术式作用在自己身上,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不过这至少说明,在咒灵面前,萩原研二有自保的能力。 “好吧,”乙骨忧太点点头,“你的术式很有趣,如果你保证照顾好自己,就可以和我们一起任务。” “不行!” 第二次出声阻止的声音属于女性。 缥缈空灵,富有辨识度。 萩原研二有点惊讶地转过头去看沙罗。 “小沙罗,这次的目标是咒灵,不是咒术师。”他试图向沙罗解释道,“我不会有事。” 只有咒术师会引起沙罗的警惕和反感,她对普通咒灵都出于一种介于放心和漠不关心之间的态度。 ? 乙骨忧太古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难道他们自己说话的时候,听不出来自己的阵营倾向多么明显吗? 如果他一开始没有看到沙罗的咒灵形态,听到现在,肯定也会开始怀疑。 毕竟不会有咒术师把祓除咒灵的任务,说的像是回家探亲一样。 怪不得棘他们都发现了沙罗的真面目,乙骨忧太分神地想到。 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没有料到的是,下一秒,话题突然被引到了他的身上。 “不是你不能去,是他。” 沙罗平静地看向乙骨忧太的方向。 乙骨忧太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 “为什么?”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乙骨忧太不觉得咒灵之间会相互残杀,尤其不相信这个特级咒灵会为了人类的性命,去和同类战斗。 如果他不去,出任务的咒术师就只有七海建人和萩原研二。 现在这只特级咒灵阻止他加入这次任务,只会分散战力—— “你不累吗?黑眼圈这么严重。” “……嗯?” 乙骨忧太惊愕地抬起头,思绪戛然而止。 沙罗歪了歪头:“工作太久有猝死的危险。你是我的学生,你猝死了我也会有麻烦。” 乙骨忧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眼睛下面的黑色阴影。 好像七海前辈也提醒过自己要注意身体……真的很像猝死的前兆吗?他呆愣地想到。 “我,我这是……”乙骨忧太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特级咒术师的凌厉气势一点一点消散在空中,少年人的一面开始显露出来。 “乙骨前辈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天生的,”钉崎野蔷薇若有所思地对沙罗说道,“我觉得化妆更有用一点。” “那个什么……眼霜也没用吗?” 沙罗向少女虚心求教。 钉崎野蔷薇思考片刻,很专业地摇了摇头。 乙骨忧太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天生的,我小时候没有黑眼圈。” 沙罗沉思片刻,豁然开朗:“如果你期末考试都考到a,老师就用术式恢复你的眼周状态到你的小时候,作为奖励。” “你觉得怎么样?” 她征求乙骨忧太的意见道。 五条悟拍了拍手,听起来很兴奋:“好主意!” 乙骨忧太:? 这句话发生在咒术高专里已经够奇怪了,更别提这是由一个咒灵说出来的。 ——而且还得到了最强咒术师的肯定。 咒灵、把施展术式、当做咒术师考试成绩优秀的、奖励条件。 这句话里的每个成分都是如此魔幻。 乙骨忧太又一次开始思考起,其实自己还处在咒灵布下的幻境中,这一切都不是真实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他谨慎地回答道。“不过我对自己的外表没什么意见。” 他也不会放心让一个咒灵用术式对自己进行某种程度的整容。乙骨忧太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沙罗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萩原研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摇头。 “乙骨同学对自己的容貌感到满意是很好的事情,我们不应该对他施加容貌压力。” 他轻柔地说道,向乙骨忧太投以赞同的微笑。 “......” 乙骨忧太面色复杂地瞟了五条悟一眼。 他从来没有在高专听到这么……像老师说出来的话。 在日常生活中,五条悟更像是给学生提供烦恼和麻烦,而不是解决它们的人。 五条悟向他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乙骨忧太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那我——”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让乙骨同学休息休息吧。这样,你跟着他们一起出任务,帮学生减轻压力,怎么样?” 五条悟打断乙骨忧太的话,冷不丁地对沙罗建议道。 沙罗不置可否。 盯了他一会儿后,咒灵慢吞吞地开口:“但我的本职工作是教师,陪学生和同事出任务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所以呢,你要拒绝吗?”五条悟问道。 沙罗犹豫片刻,摇头。 “要加钱。”她坚定地说道。 “按照法律规定的数目,付我加班费我就去。” 179 番外一(11) 总有一天他会毁了你……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响在空荡的库房中回荡, 手电筒的白光一闪而过。片刻后,一个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那是一个穿着橙黄色制服半裙的年轻女孩,惴惴不安地举着手电筒, 向滴水的地方慢慢移动过去。 还好,只是管道出了一点问题,但影响不大。 女孩松了一口气, 准备明天叫人来修。她只是在这里打夜工,房屋漏水之类的维修工作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这间库房空荡阴森,灯已经坏了一阵子, 昏暗闪烁, 明灭不定。因为这是一间被闲置的库房, 平时没什么人来, 所以也就一直没有人来修上面的顶灯。 正好和店长说一下,把灯也修好,不然晚上来这里总觉得有点恐怖, 好像有怪物会从光线不能企及的角落里跳出来。 年轻女孩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准备离开库房, 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她如释重负地转过头,表情却骤然凝固在了极度的惊恐和骇然上。 一个怪物凭空出现在仓库的门口, 挡住了她的退路。 那东西有六条腿, 前面的纤细锋利, 后面的肌肉堆积鼓起,一路延伸到它精干的躯体上。它没有颈部,身体和头是一个完全的整体, 散发着金属一般的光泽。 那个姑且可以被认作是脸的部位上,有无数五官在上面若隐若现。十几双眼睛在惊恐地震颤着,导致那些眼白的部位像是一堆正在蠕动的白色蛆虫。 “——” 女孩想发出一声尖叫, 但嗓子里的肌肉和腿上的一样都直发软,她被面前无法解释的现象吓得瘫倒在地,在逃跑求生欲和无法直面怪物的恐惧间不断挣扎。 她确定逃跑,但从她的位置离开仓库,唯一的路线已经被怪物挡死。 那个看起来像是巨大的变异甲壳虫的怪物,正在慢慢向她走来,六条肢体的摆动毫无规律,在地上发出奇怪的摩擦声。 越来越近。 女孩的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哀鸣,她放弃了徒劳地向后划动自己的四肢,绝望地闭上双眼。 “你还好吗,请快离开这里吧。” 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年轻女孩呆呆地看到在原本站着怪物的位置上,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温和地向她微笑着。 在少年的附近,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发色是少见的银色,表情冷淡。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个怪物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仓库更深处的角落里。女孩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地上不断变化跳跃的人影告诉她,那个角落里也许有其他人类正在和怪物缠斗。 她顾不上再看第一眼,跌跌撞撞地朝着仓库的门口跑去。 萩原研一目送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离开这件仓库,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来的比较早,才没有让咒灵对更多人造成伤害。 “七海前辈,那个女孩已经安全离开了。” 他向着怪物所在的角落说道。 在发现仓库里除了咒灵还有其他人的时候,萩原研一便动用了他的术式,将咒灵瞬移到离人类女孩最远的角落中,给她留出足够的逃生空间。 七海建人对他的意图心领神会,过去拖住咒灵。 这是一只一级咒灵,身为一级咒术师的七海建人完全有能力将它祓除。 顾及到萩原研一是刚入学没多久的咒术师,他的老师又只有五条悟和另一个咒灵,七海建人存了一些实战教学的心思,将战斗过程放缓了一些。 在招式与招式之间,他简明扼要地向萩原研一说明祓除的步骤。 战斗过半,七海建人的十划咒法已经在咒灵的身上强行制造出弱点,还剩一击,咒灵就能被成功祓除。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正在狂躁进攻的咒灵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七海建人对[点]的攻击也被拦下。 沙罗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向仓库角落中的一团死黑。 “没有问过主人就这么对待别人的玩具,也太不礼貌了吧。” 在金发咒术师警惕的注视下,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陌生的男性,脸上挂着状似天真的微笑,脸上和脖颈上都有清晰可见的缝合线。 他淡蓝色的头发垂在肩侧,在走动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飘动的迹象。 他踱步到一级咒灵的面前,心疼地摸了摸七海建人的攻击留下的痕迹。 在他靠近的时候,一级咒灵【脸】上的无数五官都呈现出恐惧的扭曲状。咒灵本身却一动不动,任由自己造物主的手指在身体表面滑动。 特级咒灵。七海建人心下一沉。 他挡在萩原研一面前,皱眉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真人,”脸上有十字缝合线的男性歪头道,“不过还真是不客气呢,弄坏了我的玩具,就这么和我说话吗?” “既然这样——” 名叫真人的特级咒灵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诡异扭曲的笑容,声音柔和:“我只好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了。” “你光顾着保护那个男孩,那我想这个小姑娘应该不算那么重要吧。”咒灵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虚伪的怜悯,将少女掳到近前的动作却毫不留情。 萩原研一紧张地叫了一声:“沙罗!” 七海建人却只是用古怪的目光,在沙罗和真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在听到“沙罗”这个名字后,真人稍微愣了愣,但随后马上将这一丝怔愣掩去,对着自己面前的少女残忍地微笑道: “被大人放弃了真是可怜呢,不过我会让你为自己报仇的。” “现在,让我看看该怎么改造你的灵魂吧。” 说着,真人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 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有灵魂?等等,你不是人类!” 缝合线咒灵的眼睛倏然睁大,因为过于震惊导致虚伪黏腻的声调消失不见,露出了他真实的情绪。 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的少女,听到这句话才微微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你不认得我了?” “什么意思?”真人不明所以地问道。 银发少女想了想,目光落在自己的皮肤和四肢上,恍然大悟。 “你先放开我。”她对真人说道,语气格外熟稔。 人类男性外表的特级咒灵狐疑地照做,眼神紧紧钉在沙罗的脸上。 从少女的皮肤深处渐渐渗出黏腻湿冷的黑色雾气,包裹住她的整个身体,人类的五官和形态都被浓雾盖住,取而代之的是两米来高、没有五官的人性黑影。 真人立刻认出了面前的咒灵。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沙罗?” 【好久不见。】沙罗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脸上分布着好几条缝合线的特级咒灵皱起眉头,看了看自己的咒灵同伴,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类男性:“他们是你的猎物?” 沙罗歪了歪头的部位:【不是。】 真人松了一口气,随意地问道:“那就好,我可不想和你抢。” 他和沙罗认识了大概十几年,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少根筋,实力强的离谱,却始终秉持着匪夷所思的“不杀人、不伤害”原则。 他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她的想法,但也足够聪明到不会选择与她为敌。 沙罗从来没有显露出玩弄人类的兴趣,所以真人实际上并不觉得她和他之间会产生什么冲突。 特级咒灵随意地问了一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你想留下来看我怎么解决掉这两个人类吗?” 沙罗摇头。 真人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吧,那——” 【你不能杀死他们。】沙罗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淡蓝色长发的咒灵倏然愣住,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 沙罗从咒灵的形态变回了银发少女的样子,平静地拍了拍真人穿无袖上衣露出来的健壮上臂,又说了一遍:“你不能杀死他们,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真人面色古怪地重复道,语气讥讽中带着一丝茫然,“什么时候咒灵也需要工作了?” “你也在工作啊。”沙罗提醒他。 真人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那你在干什么?” “消灭咒术师和人类,让咒灵统治世界” 沙罗又问:“完成了吗?” 真人迟疑地回答:“正在努力。” “有完成的可能吗?” “总有一天——” “你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吗?” 真人几乎是茫然地看了另外一个特级咒灵一眼:“杀死人类是我们的天性。” 沙罗点头:“做一件可以被完成的事情,从中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满足本能……所以你也在工作。” 真人:“.……” 从同伴的一番歪理邪说中,特级咒灵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质疑道:“就算是这样,那你也应该给我们咒灵工作,保护这些咒术师算什么?” 沙罗的回答简洁而诚恳。 “他们给钱。” 真人深吸一口气,避免让自己成为第一个被气死的咒灵:“你一个咒灵要钱有什么用,况且要是你想要,完全可以杀死整个银行的人,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走。” 沙罗仔细地思考片刻,摇头:“抢劫犯法。” 真人:…… 你一个咒灵为什么要这么守法啊!? 他知道这个同伴的脑子一向有点问题,不打算再做纠缠,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地转向另外的两个人:“是这些人类向你灌输了他们虚伪到令人作呕的价值观。” 咒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等我解决掉他们,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沙罗挡在萩原研一的面前,眼眸中的感情又淡下去几分,看上去冰冷严肃。 真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停在一个轻佻而讥讽的表情上:“你好像很看重这个人类。” “那你的萩原呢?” 在此之前,沙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特级咒灵们的基地消失,漏瑚、花御和他都知道她是去看望一个叫做“萩原”的家伙。 咒灵与咒灵的性格差别很大,既有漏瑚这样性格暴躁的咒灵,也有花御那样温柔而重视同伴的类型,爱好也不尽相似。 唯有一点,他们相互坦诚,绝不像人类那样虚伪而善于掩藏。 沙罗对“萩原”的关注和追寻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她从不藏着掖着,所以真人一直都知道她对“萩原”的特别感情。 他私下觉得之间咒灵拥有人类的情感显得很可笑,此时正好拿这件事出来说事。 “你在说什么,他就是我的萩原啊。”沙罗略显疑惑地回答他。 “.……” 真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萩原是个人类,还是个咒术师?” 沙罗点头。 沉默半晌,真人发出一声快要窒息一般的大笑:“身为咒灵,居然会被人类的油嘴滑舌蒙骗,还真是丢脸啊,沙罗。” 居然因为充满欺骗和隐瞒的肮脏感情,背叛他们去保护人类。 “现在怎样,”他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笑出来的泪花,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要为了他们杀死我吗?” 沙罗迟疑道:“我也会保护你,你不会死的。” 真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真心实意地问道。 这个问题不只真人想知道答案,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两个特级咒灵互动的七海建人,也在等着沙罗对自己的表态做出解释。 金发咒术师甚至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是我的同伴,我不会让你死。七海前辈是我的同事,他也不能死。”沙罗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我会保护你们两个。” “也就是说,你要阻止这场战斗?”七海建人平淡地问道。 “不,你们可以打,但最好不要,你打不过他。” 咒术师的战斗会依赖于战术分析和咒具等外部因素,但对于特级咒灵来说,杀戮和战斗是它们生来的本能,只凭借自身力量分高下。 过于悬殊的等级和咒力,无法依靠高明的战术和战斗经验弥补。 七海建人是一级咒术师,真人却是特级咒灵,沙罗一眼就能看出,这场战斗的赢家绝不会是金发咒术师。 “我不会让他杀死你,除此之外的肢体改变,我可以帮你逆转时间恢复原状,所以你们想打就打。”银发咒灵平静地说道。 她的声音中不通人情的疏离冷漠,此时格外明显。 对咒灵来说,在可以避免的死亡之外,□□上的痛苦是完全无所谓的,断肢和一道小小的划伤之间毫无区别。 尽管从没有真正放下过心中的防备,七海建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被沙罗酷似人类的外表所影响。 直到此时,金发咒术师才陡然意识到,眼前的生物从没有改变过自己作为咒灵的本性。人类和咒术师的生命是她用于交换金钱的条件,对伤病痛苦更是漠不关心。 这都是咒灵的本性,作为和沙罗同一物种的咒灵,真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沙罗话中来自血脉的残忍漠然。 他只是对沙罗试图保护人类的举动感到匪夷所思和极度不满。 与咒术师战斗的乐趣就在于杀死他们的那一瞬间,见到沙罗执意要保护七海建人和萩原研一,真人顿时失去了对战斗的兴趣。 他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意义不明地嘟囔一声:“真恶心。” 咒灵的性格阴晴不定,过了两秒不到,又笑了一声:“算了,不打就不打,以后机会多的是。” “不过,我的玩具可不能让给你们。” 真人状似亲昵地点了点自己身边的咒灵,那被他用年轻人类灵魂捏合而成的一级咒灵,选取的每个人都是心中积累着无数不满与恨意的类型。 这场游戏,他还没有玩够。 “走了。” 蓝发咒灵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在七海建人做出反应之前,便带着他的合成咒灵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七海建人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特级咒灵,任务没能完成,这意味着那些昏迷在病床上的年轻人们,依旧无法从特级咒灵捏造的噩梦中醒来。 微小的自责慢慢浮上心头,但马上就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仓库的四角。 余音和回声还没有完全消散,刚刚离开的特级咒灵去而复返。这一次,他无害的脸上阴云密布,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就在离开之后,他的造物却像是一个被摔碎的石膏雕像,由身体的某一个点开始,四分五裂。 他收集到的灵魂在咒灵身体开裂的瞬间,挣脱了所有束缚四散奔逃,失去灵魂支撑的咒灵崩溃的更快,呼吸之间就被祓除了个干净。 萩原研一的手势还停留在打完响指的状态,术式所调用的咒力在他的周身流动。 特级咒灵阴翳地问:“是你干的?什么时候?” “是七海前辈的术式制造了它的弱项,我只是在前辈制造的弱点上埋了一点小小的咒力而已。”萩原研一坦然地回答。 就在一开始为了让女孩顺利逃生而瞬移咒灵的时候,萩原研一在咒灵的体内早早埋下了他的咒力。 这是他的术式,只要移动对方的方位,就能在敌人的体内植入自己像枪药弹丸一样的咒力,在萩原研一所希望的地点和时间爆炸。 咒力在对方体内停留的时间越长,他的术式能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萩原研一说的话都是真话,他植入咒灵体内的咒力弹丸随着沙罗和真人的对话,一直在默默汲取一级咒灵本身的力量,转化为爆炸的伤害力。 他将这枚弹丸移动到七海建人的十划咒法制造的弱点上,然后在真人离开的一瞬间打响指引爆,祓除一级咒灵。 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脸色变了变,看向沙罗。 沙罗不明所以地歪头看回去。 在半晌的沉默后,真人咧开嘴,笑了。 如果没有脸上和脖颈上的缝合线,特级咒灵的笑容和人类如出一辙。只除了他的眼中一片幽深,没有光彩也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涌动的恶意和讽刺。 沙罗安静地回视他。 真人是从人类对人类的恐惧与憎恶诞生出的咒灵,天生喜欢玩弄和挑拨人性,享受人类在绝望中暴露出的黑暗本性。 这样看起来,沙罗远比他人畜无害的多。 但沙罗和真人同为咒灵,他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是人类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天生就厌恶着人类,心底充斥着杀戮和破坏的**。 他们不爱人类,也不信任人类。 “你说要保护他,可你怎么能肯定,有朝一日他不会把你给杀了呢?”真人歪了歪头,下垂的眸子和浅淡的笑意,几乎让他看起来天真而无辜。 在沙罗眼中,也的确是这样。 她是咒灵,咒灵不信任人类,也不爱人类,咒术师更是它们天生的敌人。真人对她说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沙罗从不觉得这是一句挑衅的话语。 咒灵是从负面感情中诞生而来的,它们深谙人类伪善的伪装下自私黑暗的本性,对所谓的正面感情嗤之以鼻。 但它们却无法解释自己对同伴的呵护,这种情感与人类的友情太过相像,让咒灵感到恶心。 “不要相信咒术师,他会毁了你。” 真人深深地看了沙罗一眼,微笑了一下,补充道,“不过那也不错。起码没有你的妨碍,我就能轻松把他杀了。” 沙罗没有任何反应,心平气和地向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有时间再聚。” “滚。” 留下一句不客气的告别,特级咒灵再度消失在空气中。 “脾气真差,还是漏瑚大人和花御大人最好了。”沙罗不满地嘟囔道,回头看向萩原研一和七海建人。 “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去吧。”她平静地说道。 两个咒术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们都听到了淡蓝色头发的特级咒灵离开前对沙罗说的话。 萩原研一匆匆敛住眼底的复杂神色,微笑道:“嗯,我们回去。” 尾田和麻生的事情解决了,他也要思考一下是否要继续在咒术高专的学习生活。尤其是在听了缝合线咒灵的话之后。 他不希望有一天沙罗会害怕他,或者真的需要思考他会不会伤害她的问题。光是这个想法,都让萩原研一感到痛苦。 180 番外一(12) 在贴贴中完结的番外一…… 真人制造出来的一系列案件的受害者们, 随着一级咒灵的祓除,灵魂都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于是渐渐从昏迷中醒来, 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尾田醒来后,为萩原研二另一个同学麻生做了证,说他昏迷前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 麻生是在周四那天彻底洗清了故意伤害的嫌疑。第二天是个周五, 真人用高中生灵魂捏合咒灵所导致的连环案件,在咒术界和政府部门的协商运作下,终于得到了妥善的收尾。 警察、学生和学生家长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从第一起事件发生之后, 终于能好好地过一次真正的休息日。 但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却在这天, 脸上不约而同地带上了纠结的神色。 萩原研二入学的时候, 是以借读生的身份进来的,并没有正式办理高专入学手续,也没有从原来的高中正式退学, 而是请了长假。 他是专门为了尾田和麻生这件事,才专门入学高专学习咒术。 当初夜蛾正道和他面谈的时候, 给了他一个时间期限,让萩原研二在这件事彻底结束之后, 再妥善考虑要不要真的加入高专。 如今, 期限到了, 萩原研二应该会在这个周末做出自己的抉择,是回到原来的高中继续读书,还是入学咒术高专, 成为一名咒术师。 “娜娜明,你觉得他会留下来吗?”虎杖悠仁有些惆怅地问七海建人道。 七海建人写板书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身:“上课不要聊无关的话题。” 他到高专来, 原本只是为了找五条悟完成任务报告、结果被无良教师以“萩原同学和沙罗都在一个艰难的抉择期,看在她把你从特级咒灵手下救出来的份上,要不要给她代个课作为报答”为理由,强行忽悠到了讲台上。 现在,他还要重新捡起十几年都没再看过一眼的高中数学教材,给一群心思明显不在课堂上面的学生上课。 因为显然,关心萩原研二和沙罗去留的,不仅虎杖悠仁一个人。 钉崎野蔷薇随意地翻着面前的教材,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女孩用手腕的部位支撑着自己的头,侧着脸回答:“应该会吧,他的咒力天赋很强啊,而且当咒术师赚的挺多的,有什么不好。” 伏黑惠沉思道:“他的家境挺好的,应该不缺钱。而且萩原本身的成绩也好,我倒觉得他不一定会来当咒术师。” 钉崎野蔷薇想了想:“娜娜明,你怎么看。” 七海建人叹了一口气,心知躲不过去,转过身回答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虽然是这么和学生们说,但七海建人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或者说作为曾经咒术高专学生的私心。 七海建人曾经选择从职场返回咒术界,但如果再给他一个重头开始选择的机会,他不能保证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接受咒术高专的入学邀请。 咒术师要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正常的意志,健康的精神,同行的伙伴,乃至于自己的生命。 况且,对于萩原研二来说,入学咒术高专就意味着与咒术界有更深的接触,基于他的特殊性,七海建人也不确定这个少年会怎么选择。 “如果他离开,沙罗是不是也不会留下来了?那我们又没有老师了啊。”橙色短发的少女长叹一声,踹着椅子向后仰着头,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愉快。 沙罗。 这就是萩原研二和其他学生的不同之处——他要考虑的因素中,还有一个和他定下束缚且关系匪浅的咒灵。 和乙骨忧太不同,萩原研二和沙罗之间只有一个束缚,没有其他的契约关系,萩原研二身上的诅咒来源于沙罗,而沙罗身上却没有萩原研二的咒力痕迹。 也就是说,萩原研二无法约束这个特级咒灵的行为,这无疑会让沙罗在咒术界高层的眼中变得极为危险。 而咒灵明显和其他特级咒灵相识的事实也是一把双刃剑,会使咒术界高层更加警惕和防备,但也会忌惮于咒灵的力量和对萩原研二明显的保护态度,而不敢轻易动萩原研二。 这些都是七海建人的猜测。 实际上,因为萩原研二并没有正式入学咒术高专,聘请沙罗的花销也是五条悟自掏腰包。 也许是五条悟私底下还做了什么,总之 “咒灵入职高专当老师”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传到咒术界高层的耳朵里。 想到这里,七海建人又看了一眼坐在教室里面的一年级学生们。 靠近教室门一侧的桌子是萩原研二的位置,不过并没有因为少年的离去而显得空荡。 有一个长手长脚的白发男人,惬意地把腿架在课桌上,往嘴里塞着花花绿绿的甜食,一边听学生们讨论萩原研二和沙罗的事情。 听到钉崎野蔷薇的话,他也抱怨道:“对啊,那样不就没有老师来教你们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脸上还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好像完全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含义。 五条悟的实力和天赋都是百年一见的强大。自信的同时,也早就对咒术界高层失望透顶,深谙那些被他称之为“老橘子”的秉性。 纸包不住火,这个消息总有一天会被咒术界高层听到,萩原研二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不会容易。所以七海建人理解五条悟此刻的平静,不过…… 七海建人的额角蹦出青筋:“五条前辈,请你先做好一个老师的工作好吗?” 说什么沙罗走了就没有老师来教书……你倒是自己来教啊! 让他临时顶替教职,居然还在上课时间,坐在下面随意地吃零食以及和学生交谈—— 怪不得年轻的咒术师们,更希望一个特级咒灵能继续当他们的老师。 * 星期五的上午,天气正好,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把草坪照得像暖绒绒的绿色毛毯。 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闲适地散步或坐在椅子上休息,晒着温和的阳光。在一条僻静的小路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子,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引人注目。 沙罗平静地直视前方,眼睛里一片空白,陷入了常有的走神状态。 直到她的脸上感觉到了冰冰凉凉的玻璃瓶,上面凝结的小水珠往皮肤里面渗去,有点凉,有点湿,但谈不上不舒服。 沙罗茫然地转头看去,发现萩原研二就站在她的身后,笑盈盈地举着两瓶汽水和一大团。 看到沙罗怔愣的表情,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变得有点尴尬:“啊,抱歉,小沙罗会不会觉得有点幼稚了?” 虽然有属于刑警萩原研二的记忆,但这一世的他还是少年的心性,远远没有之前的那个起源研二那样成熟和游刃有余。少年觉得有点沮丧,他担心沙罗会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看。 沙罗眨了眨眼睛,摇头:“没有。” 看萩原研二的表情还是有些低落,她补充道:“你之前没有这么做过,所以很新奇。” 萩原研二把汽水和递给沙罗,在她的身边坐下,笑着解释道:“因为在那个世界,我和小沙罗遇见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是高中年纪的情侣之间才流行的动作,二十多岁的人来做就有点奇怪了。” 他说出情侣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在几周之前,萩原研二还是一个对身边的超自然现象黑影心生好感的古怪高中生,现在的他却已经有了一个许诺永远相伴的恋人。 而且他还要担心自己的恋人嫌自己年纪太小,想暂时保持距离。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喝了一口冰汽水,试图掩住自己声音中的担心,显得更成熟一些:“小沙罗……你之前远离我,真的是因为我的年龄,而不是因为我的咒术师天赋吗?” 沙罗盯着他躲闪的眼神,思考片刻,仿照萩原研二之前的动作,也拿自己手中的冰汽水去贴了贴他的脸颊。只不过因为没有掌控好力度,在萩原研二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印。 “你伤不到我,不要在乎这个。” 她平静地告诉萩原研二,手上用力,让萩原研二有些躲闪的双眼和她的目光交汇:“我们定下了束缚,我不会离开你。” 萩原研二讶然地转头看她,双颊泛红。 这辈子还没有情感经历的他,听到沙罗如此直白的话语不由得心跳加速。再者,他也没想到沙罗能这么快察觉到自己的低落情绪。 明明平时都是一种呆呆的样子。 这种反差感让少年的耳廓更红了,他目光游移不定,不好意思和沙罗对视。 咒灵歪了歪头,察觉到人类微弱的消极情绪已经消失,也就没有强求。 萩原研二可疑地沉默了两秒,清了清嗓子,开玩笑道:“小沙罗说我伤不到你,是因为我现在的实力太弱了吗?” 人类外表的特级咒灵奇怪地看了看他:“这也有道理,不过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哦。” 萩原研二不做声地消化了半晌,才呐呐地回答道。少年把自己那份只喝了一口的冰汽水默不作声地贴到自己的脸上,试图给通红的双颊降温。 说这种话……也太过分了啊,小沙罗。 等聒噪的心跳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萩原研二才想起自己的其他问题,他犹豫片刻,扭头看向正在努力对付的特级咒灵。 “小沙罗,之前我们明明约定的是在……的时候,你诅咒把我为咒灵,为什么这一世我还是人类?” 沙罗倏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青绿色的浅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萩原研二:“因为,你不想做咒灵。” 萩原研二惊讶地皱了皱眉:“我不记得……” “你没说过,但我知道。”沙罗平静地看着他,“咒灵会厌恶人类,你不会。所以你不适合做咒灵,也不会想做咒灵。” 萩原研二哑然。 这的确是事实,即使做了几十年的刑警,见惯了最险恶的人心,萩原研二在生命的终点也没有质疑过人性中存在美好光明的一面。 他是在来自人类的爱意和温柔下长大的,这不仅成为了萩原研二选择职业的原因,也构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不会想当一个咒灵的。 沙罗的脑子不好使,她自己也不喜欢思考,更不善于揣测别人的想法。作为特级咒灵,她有一种由力量赋予的,对一切的轻慢和淡然。 但萩原研二不一样。 沙罗对他想法的了解不是出于对另一个人思想的琢磨,而由于他们早已在彼此的灵魂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所以我没有诅咒你。” 少女仿佛没有重量的话语顺着风飘过来,萩原研二骤然抬起头:“小沙罗你说什么?!” 沙罗轻飘飘地重复道:“我知道你不想当咒灵,所以在你临死的时候,我没有诅咒你。” 萩原研二怔愣在原地。 他和沙罗之间的束缚是沙罗先提出的,用不杀人和不伤人的条件,换萩原研二的注视和陪伴。 沙罗对这一点的执拗,足以让她违背咒灵的本性,却在最后因为……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应该对此无比感动和震撼,但他却骤然间被突如其来的夹杂着怒火的悲伤裹挟着,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们明明已经约定好了,沙罗怎么能,怎么能…… 萩原研二还记得当他承诺会一直陪着她的时候,沙罗眼睛中的光亮是多么充满喜悦和希冀,几乎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如果他没再陪着她,她该有多孤独啊……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选择呢,小沙罗? 萩原研二的喉头艰难地滚了几下,他颤抖着,轻轻抓住沙罗的手腕,把她拥入一个充满叹息的怀抱:“小沙罗,做决定之前,多少也要问问我的意见吧?” “永远、永远也不要这么做了。小沙罗答应会一直注视我,难道独自让我离开不算违反约定吗?” 他能感受到沙罗缓缓地靠近他的怀抱。咒灵把自己的脸埋在他领口露出的皮肤上,充满茫然地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我不高兴,小沙罗,”萩原研二收紧了自己的怀抱,喃喃地重复道,“我爱你,所以我不高兴,小沙罗。” 沙罗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隐约知道人类现在需要更多的皮肤接触来平复内心的动荡不安。 他们差一点就没办法见面了。 “如果能让你高兴一点的话,其实之后我后悔了。”沙罗安静地补充道,感觉萩原研二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然后呢?”他轻声问道。 “我诅咒了你的坟墓和你没有消散的那一部分灵魂。没剩多少了,但总比没有好。然后你的灵魂指引我回到了这个世界。” 萩原研二需要奋力咽下喉间令他酸涩不已的东西,才能开口,温柔地问道:“这是小沙罗来自的世界对吗?咒力,咒术师和咒灵。” 沙罗点头:“咒术师很危险,你要记得远离他们。” 萩原研二试图唤醒咒灵的记忆:“小沙罗,你昨天还在给咒术高专的学生纠正咒力输出的方式。” 特级咒灵的脸空白了一瞬间,然后恢复了镇定:“没关系,他们很弱,乙骨还可以,但我能从他的手下保护你。” “……” 还是不要让咒力高专的学生们听到这些话为好。 萩原研二提醒道:“我是人类,咒术师是不会攻击人类的。” 沙罗慢半拍地点点头:“所以你要远离咒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和萩原研二相拥的身体,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萩原研二无奈地把她重新揽进怀里,摇头:“别犯傻了,小沙罗,你怎么可能会攻击我。” 也对,沙罗顿时恍然大悟,继而心安理得地继续把下巴搭在萩原研二的肩上,感受着久违的触感。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沙罗突然开口:“咒术师没有前途,因为咒灵永远不会被消灭。” 她定定地看着萩原研二的眼睛,认真地重复道:“人类不可能变好,只要有恐惧,咒灵就会不断诞生。所以,咒术师和咒灵之间,只会是咒灵获胜。” “除非,杀掉所有人类,咒灵就不会产生了。”她轻飘飘地补充道。 萩原研二一顿:总感觉小沙罗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们的理念总是如此不同,一个是由恐惧和恶意构成身体的咒灵,一个是在爱和善意下长大的人类。人性的恶意和善意也许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他们却各执一词。 只是,有太过坚定的信念,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萩原研二做刑警经手的案件,不会总是以正义和公平结尾,有时他也会怀疑人性中的恶是否真的已经无可救药。沙罗作为人类感受到的善意也总是会让她迷惑,动摇一个咒灵最根本的认知。 萩原研二追求的不是彻底的正义,而是普通人能够幸福地生活着。沙罗对人类的杀戮**并不强烈,她只是知道人类无可救药,一直在为咒灵扩大队伍。 爱上咒灵的人类和爱上人类的咒灵,他们的灵魂底色早已交织不清。 陪伴与理解,这就是他们永远需要彼此的原因。 萩原研二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学着沙罗的样子放空目光。 沙罗却舔了舔手指,把消灭后剩下的柄投掷到附近的垃圾桶里,或许动用了一点咒力让它精准命中。 “走吧,不要再想了。你该回去上课了。” 咒灵握住少年的手,将他从公园长椅和纷繁思绪中拉了起来。 “回哪里上课?”萩原研二问。 “哪里都行,高中生总是要上课的。”沙罗严肃地告诉他,“下次我不会再陪你逃课了。” “……”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萩原研二揉了揉脸,笑着回答。 * 东京都咒术高专,午饭结束后回到自己宿舍休息的虎杖悠仁,看到隔壁的房间门口放了一个行李箱,愕然愣在原地。 他拉上伏黑惠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到萩原研二的宿舍门前,小心地向里面看去。 萩原研二的个人物品已经都清空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萩原研二看到他们各露出一个脑袋,好笑地问道。 “你要回原来的高中上课吗?”虎杖悠仁没有掩饰住自己眼中的一丝失望。 “不,”萩原研二拉上第二个行李箱的拉链,轻松地拍了拍手,向他们微笑,“我要搬出学校,和沙罗住在一起。以后我会走读。” 这下,连伏黑惠也睁大了双眼。 两人异口同声:“欸——?!” 该说不愧是萩原和沙罗吗?和女朋友校外同居什么的,听着一点也不像热血战斗漫里面会有的内容啊!? 181 番外二(1) 惠爹来到柯学世界,不看…… 伏黑甚尔睁开眼睛之前, 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昨天他刚把钱全部挥霍在赌马上,然后去酒吧靠着和人搭讪喝了记不清几轮酒,最后出来的时候意识已经有点模糊。 伏黑甚尔喜欢物质享受, 但也不是非有不可。从酒吧出来,他就随便找了一个附近的小巷子,昏昏沉沉地靠在墙上, 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天与咒缚的肉//体十分强悍,不会有宿醉的恶心和头痛,随便睡在街上也不会怎么样。在彻底睡着之前他还模模糊糊地想着, 最近懒得接任务, 最好能钓个富婆不劳而获一段时间。 刚从睡眠中醒来的伏黑甚尔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狭小破落的巷子, 冰冷的石板地,墙缝中堆积的泥土垃圾,和城市中成千上万的角落一样没什么稀奇。 唯一值得注意的, 也就只有周围的光线。 伏黑甚尔站起来,走到小巷口沿着街道延伸的方向瞟了一眼, 没被建筑挡住的天空显然已经是黄昏的样子。 昨天到底喝了什么酒,居然睡了一天。伏黑甚尔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但也没当回事。 他随便拍了拍自己的衣物, 准备到那家酒吧再碰碰运气, 说不能就能找到一个有钱的女人解决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吃穿用度。 可出了巷口,伏黑甚尔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 这里不是他昨晚记忆中的样子,巷子口不远就是一条河, 沿街有些清冷的小商铺,周围没有了那些繁华糜烂的**,酒吧和夜总会常有的霓虹灯牌也不见踪影。 他没见过这个地方, 也不记得自己来过。 伏黑甚尔皱着眉,把体内的咒灵吐出来,从它的身体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试了一个号码。 通讯人的名字显示的是孔时雨,在几声重复的音乐之后,电话中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告诉伏黑甚尔这个号码不存在。 伏黑甚尔愣了愣,但没有几秒钟就恢复了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把手机收回去,看着周围陌生的景物自言自语道:“这倒有意思。” 对于一个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其他时空的人来说,伏黑甚尔显得格外淡定。他在任务里赚的钱都花光了,反正手里一分没有,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在算不上思考的思考后,伏黑甚尔决定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去酒吧里钓个富有的女人解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食宿问题。 她出钱,他出力,谁也不亏。 伏黑甚尔的长相清俊,狭长的眼尾和嘴角带疤的薄唇带着痞气,体型强壮矫健,就像一只正值壮年的雄狮。 一副好皮相和绝非正道的气质往往能吸引和他志同道合的女人,但也会让他在问路的时候被人心生忌惮,尤其是他直接开口就问“这附近最贵的酒吧怎么走”的时候。 伏黑甚尔并不在意路人格外怀疑的目光,在得到答案后,就晃晃悠悠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他现在有点饿,运气好的话,在酒吧里也许能找到愿意请他吃顿大餐的女人。 走着走着,他才想起刚才忘记问酒吧有多远了。 不过肯定不是在这周围,建筑看起来破败凋敝,刚好开始夜生活的时间,街道上却一个人也没有,连路灯都坏了几盏,一看就钓不到什么大鱼。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着要不要再找个人问问,正好被天与咒缚加强过的感官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抬腿朝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声音是从两栋楼之间的巷子里传出来的,和他醒来的巷子没什么不同,也是个死胡同,充满灰尘和奇怪的气味。 伏黑甚尔站在巷子口看了看,发现自己听到的声音不是有人在聊天,而是一起抢劫现场。 有三个不良打扮的青年把一个女人堵在正中,手上抄着铁棍和砖头,威胁她交出身上的财物。 伏黑甚尔连良心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见义勇为的正义感。他只觉得有点无聊,刚想走开,却在余光瞥到女人身上一晃而过的反光时,停下了脚步。 他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被堵在中间的女人。 之前没注意的时候,瞥见她一头白发,伏黑甚尔还以为她是个年迈的老妇人,重新审视才发现,这个被打劫的女人其实非常年轻,身材纤细高挑,长相姣好。最吸引伏黑甚尔目光的,还是她脖子上和手腕上佩戴的各种饰品。 脖子上的一条钻石项链,在昏暗的路灯下晃着璀璨的光芒,手腕上的黄金镯子和宝石手链也闪闪发亮,手肘处挎着的包上面印着大大的奢侈品商标,一看就价值不菲。 穿成这样还敢孤身走夜路,真是蠢得可以。伏黑甚尔在心里嗤笑一声。 不过一个脑子不好使,穿着肤浅但极其富有的年轻女人,正好是他现在需要的。 英雄救美是个不错的套路,可以利用泛滥的感激心理骗到更多的钱,伏黑甚尔满意地想到。 他交叠双臂,漫不经心地靠在巷口的墙上,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壮硕的胸肌和形状完美的肱二头肌,展现在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干什么呢。”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朝着银发女人的方向挑了挑眉,“有女人受欺负,我可不能不管啊。” 为首的小混混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到伏黑甚尔的体型后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却因为看到他手无寸铁还孤身一人,底气又足了起来。 “别多管闲事,”他警告道,“不然我们连你一起揍。” 他左手边的小混混点了点手中的铁棍,不善地盯着伏黑甚尔:“大哥,别跟他废话,这小子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脸,我们现在就得给他个教训,不然难免他跑到条子的面前乱说。” 伏黑甚尔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稍微算好角度,让小混混冲上来的时候自己的身影不至于被他们挡住。 禅院甚尔现在的状态有点狼狈,昨天晚上他原来的世界好像下过雨,头发已经半干了,但衣服还带着点湿意黏在皮肤上。但在打斗的过程中,这点却变成了优势。 贴在身上的半透明衣物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线条。衣摆在挥拳的时候被黏在小腹以上的位置,结实的腹肌和深邃的人鱼线直接被露在外面,清晰可见。 伏黑甚尔清楚地知道自己身材对女性的吸引力。在感受到一束视线在他的上臂肌肉附近移动时,他心中了然,配合着未来金主的喜好,状似不经意地让自己的手臂更多地承担了攻击的任务。 对于伏黑甚尔来说,对付三个小混混甚至用不了一秒的时间。但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能赚到长期饭票的表演秀。 所以他刻意放缓了节奏,确保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银发女性收入眼中。 纵使这样,战斗也没能持续到十秒钟就已经结束了。 伏黑甚尔没有管躺在地上哀嚎着,并且断断续续叫嚣他们的靠山是山口组的三个小混混,转过身大步迈向巷子中间站着的银发女人。 他向她投以关切的眼神,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还好吗?” 女人呆滞地看着他。 伏黑甚尔意识到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他的脸上,而是放在他的胸前和抱在胸前的手臂上。那个地方还挂着他存放武器的咒灵,不过普通人看不见。 所以这个女人是在查看他的胸肌。 这么想着,伏黑甚尔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十拿九稳的微笑,轻佻地开口:“喜欢你看到的吗?”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女人惊慌地把目光从他的胸前移开,发出了一声像是要窒息似的抽气声。 但她没有脸红。 伏黑甚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总感觉女人的脸反而变得更苍白了一些。 天与咒缚好整以暇地开口:“怎么,不说声谢谢吗?” “谢谢……你想要什么?” 还挺上道。伏黑甚尔心里想着,面上虚浮的笑意加深:“不如请我吃顿饭吧,或许我们可以相互了解一下。” 女人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伏黑甚尔对此不担心,毕竟刚见面的人有防范心是正常的,这时候一点小小的暗示就通常能让对方让步。 伏黑甚尔对**的手段深谙于心,捡起之前与混混推搡间掉落在地上的物品,递到女人手里,手指弯曲,轻飘飘地擦过银发女人的手腕吗,一触即分。 女人微微打了一个哆嗦,立刻点头:“好。”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要吃什么?” 伏黑甚尔满意地收回手,无所谓道:“你决定就好,不过最好有肉,素食可没办法支撑我的体力。” 他向女人投去一个包含深意的凝视,挑起嘴角笑道:“你可以叫我甚尔,你呢?” “沙罗。” 也只有名字,正对伏黑甚尔的心思。 他不想和那些追求情感联系的女人混在一起,太麻烦了。银发女人只报了自己的名字,证明她也没有在寻求一段浪漫的关系。 两个人思路一致,伏黑甚尔也乐得多做出些让女人高兴的姿态。 他将一只手放在沙罗的肩上,正好在客套和亲密之间的模糊界线上:“那我们走吧,我对这边不太熟悉,麻烦沙罗小姐带路了。” 沙罗沉默点头。 出乎伏黑甚尔预料的是,沙罗带他来到的既不是布满暧昧氛围的酒吧,也不是适合约会的精致餐厅,而是一家烤肉店。 没有精致的装潢,布置简单但干净,烤肉的热气和冷饮的冰气在空中交替升腾,肉香十足。店里客人熙熙攘攘坐满了四分之三,以男性居多,人手一杯冰啤酒。 这种地方正对伏黑甚尔的胃口,他感觉肚子里的原本的一丝饿意被放大了十几倍。 沙罗给两个人各点了一杯冰啤酒,然后把菜单递给伏黑甚尔。 “我没带钱。”伏黑甚尔挑眉看向她。 沙罗垂下头端详自己的那份菜单,没有和男人的眼神相接:“我付钱,你随便点。” 伏黑甚尔端详着女人手上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心里估了估价,收回目光后心满意足地把菜单上的肉类基本都点了一遍。 菜上了之后,把肚子填的半饱,伏黑甚尔总算有心情抬起头来闲聊两句,把自己的金主哄住,以免晚上又要露宿街头。 “沙罗小姐结婚了吗?” 他问道,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沙罗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银发女人的手指上不只有一枚戒指,所以伏黑甚尔觉得也有可能这只是一个随意的装饰,并没有彰显婚姻状态的意思。 他的道德感不高,想知道这个不是因为想和已婚女人保持距离,而纯粹是因为已婚女人不太可能让他借住在自己家里。 伏黑甚尔需要套出这个信息后决定自己今晚要不要重新寻找目标。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银发女人断然否定了这个可能,她坚定的摇头让伏黑甚尔觉得自己晚上的住宿多半有了保障。 他让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像是在猎食的微笑,靠近了一些,暧昧地压低声音:“那沙罗小姐的家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吗?” 沙罗点头的力度比前一次还要大。 “那我,有没有这个幸运能去借住几晚?” 伏黑甚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并覆盖在沙罗的手背上,在成年人之间相当于对身体关系的隐晦暗示。 沙罗的手僵硬了,让伏黑甚尔怀疑这个年轻女孩之前是不是没有做过这件事。不过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好在,仅仅两秒之后,沙罗就匆匆点头:“我知道了。” 看在一顿丰盛而合胃口的晚饭的份上,伏黑甚尔难得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被银发女人手边传来的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我要接这个,马上回来。” 沙罗骤然站起身,像是从憋气的状态缓过来后终于吸入第一口新鲜空气一样,紧紧攥着手机走到了店门口的位置。 伏黑甚尔确定她没有逃单的意思,就无所谓地继续扫荡桌上剩下的肉类。 今天运气不错,还挺轻松。他一边吃着,一边心想道。 * “怎么样,他们有说是什么组织指使了最近的多起抢劫案件吗?” 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 “是山口组,老大。”沙罗向自己公安部门中的顶头上司汇报道。 “山口组?他们已经洗白好几年了,怎么……”诸伏景光沉吟片刻,暂且放下了对案情的思考,关心道,“辛苦你了沙罗,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暂时没有还被分尸。”沙罗回头,隔着玻璃窗户看了一眼伏黑甚尔,紧绷地说道。 “……分尸?” 诸伏景光惊愕地重新看了一眼通话界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他听错了吗? “老大,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他询问情况之前,沙罗突兀地问道。 尽管有些疑惑,诸伏景光还是先答应道:“嗯,你说吧。” “绑架、恐吓和胁迫,哪个犯法比较严重?” 诸伏景光:…… ? “这要依据具体情况而定……一般来说,绑架如果涉及人身伤害,量刑更重一些。” 他斟酌着回答道,有些担心地追问:“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在电话的另一头,一个清朗的声音模糊地问道:“沙罗吗,她绑架谁了?” 啧,波本。 沙罗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怎么可能会绑架别人 ——被绑架、敲诈勒索和恐吓胁迫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禅院甚尔才是那个心怀叵测的人。他不仅故意和他人搏斗展示自己能造成的武力威胁,还不断用身体接触提醒她曾经被分尸的部位,甚至询问她家里有没有人,想获得她更多的把柄。 就像她会傻到让禅院甚尔和萩原研二有接触一样。 回头看向烤肉店里的那个惬意背影,沙罗咬牙切齿地想到。 182 番外二(2) 你家小沙罗有别人了!!…… 沙罗盯着手里的账单, 看了一眼一脸坦然的伏黑甚尔,又把视线移回去,看了一眼账单上的数字。 伏黑甚尔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可置信, 凑到她的耳边,用气音说:“多谢招待,今晚我会很卖力。” “……” 沙罗瞥了一眼他被无袖黑背心撑起来的肌肉, 心灰意冷地刷了卡。她又没有不给他付钱,为什么这个天与咒缚还是会威胁晚上让她好看啊? 咒灵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还想再挣扎一下:“你, 你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吗?” 赶紧放过她吧! 伏黑甚尔露出一个微笑, 觉得面前的女人实在上道, 比自己之前接触过的有钱女人都更直截了当, 直奔主题。这样更好,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易,他也懒得玩些暧昧的说辞和推拉。 “给我买身衣服之后就去你那里吧。”他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 半晌沉默后, 沙罗颤颤巍巍声音颤抖地问道:“我家?” 伏黑甚尔不介意一夜/情,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 他想花几天摸摸情况。 况且这个银发是有钱女人中难得的慷慨无脑类型,还没有身体关系就对他百依百顺, 花钱也不小气, 伏黑甚尔觉得多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黑发男人挑起一绺银色卷发, 放在自己的唇边,低下头用自己的绿色眼睛深深看向另一片青绿色中,用低哑的声音说道:“那就看, 沙罗小姐想要这段关系持续多长的时间了。” 沙罗:! 该死的天与咒缚,居然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就别想重获自由。 咒灵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了,先去给你买衣服吧。” 毕竟命比钱重要。只不过今天绝对不能回家了, 不能把萩原研二带到这个危险的男人面前。 沙罗带着伏黑甚尔进了附近的一处百货大楼中,伏黑甚尔表现出了熟练的小白脸技巧,表示既然沙罗愿意为他支付买衣服的钱,那么当然是买她喜欢的衣服。 “你可以为我挑选,你希望在我身上看到的衣服。”他低声**道。 沙罗的眼睛一亮,环顾四周,指着四楼的一家西装店说:“我看那家不错。” 西装吗,伏黑甚尔暗笑,果然还是小女生的品位。 他个人是不太喜欢西装,穿着行动不便,打起架来热得要命,价格还贵的不行。不过既然金主喜欢,又不用他花钱,伏黑甚尔当即点头答应。 沙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天与咒缚天生没有咒力,只有咒力换来的强悍身体,这也决定了伏黑甚尔的战斗必须是借助咒具的近战肉搏。 稍微紧绷的西装是最束缚行动的衣服,要是天与咒缚愿意穿上西装,那么在战斗时他的动作就会大幅受限,自己的赢面会大大增加。咒灵高兴地估算着剩下的差距能够怎么样弥补。 这次购物,双方都很满意。 禅院甚尔认为他让他的金主得到了快乐,免费的衣食住行已经实现了一半;而沙罗觉得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天与咒缚的战力。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直到伏黑甚尔从试衣间出来,决定更进一步。 他走到坐在等待区的沙罗身边,做出像是从背后环抱着沙罗的姿势,若即若离,低沉喑哑的声音在沙罗的耳廓边暗示道: “希望沙罗小姐也能喜欢,把这套衣服亲手从我的身上脱下来的感觉。” “……” 在片刻的呆滞后,沙罗悲痛欲绝。 花了一整套西装的钱,她竟然什么也没得到,禅院甚尔不仅不会再战斗中被衣服限制身手,甚至她还要在战斗开始之前亲手把这东西脱下来。 给了希望又让她彻底绝望,甚至要自己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简直就是绑架中最典型的精神折磨,波本常用的变态手段。沙罗没想到,禅院甚尔居然也用的这么熟练。 咒灵顿时心如死灰。 * 理惠是百货商场西装店的导购员,品牌是专门做男性西装的,店里冷清的时候居多。今天倒是一反常态,在同一时间段内来了两对看起来是情侣的组合。 先来的一男一女明显是一对情侣,女方挽着男方的手臂,嘴里嫌弃着对方不拘小节的生活习惯,并且出于对他的审美的充分怀疑,而决定由自己为他挑选衣服。 男人看起来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带着一副圆形眼睛,五官的底子倒很是俊秀,身材修长。他非常好脾气地点着头,接受了女朋友为自己挑选的所有款式。 在两个人去试衣服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关系就耐人寻味很多。在客人没有叫她的时候,理惠一边做着店内的日常整理,一边暗暗地观察着这两个人。 首先,这两个人的外表都比前两个人惹眼很多。男方只穿着一条牛仔裤和紧身的黑色背心,双臂的肌肉流畅结实,宽肩窄腰,线条凌厉,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他的嘴角有一道显眼的疤痕,整个人的气质落拓不羁,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男人刚一进店就察觉到了理惠欣赏的目光,在她慌忙地低下头之前,无所谓地向她挑了挑嘴角,那道细长的疤痕也随之上扬。 理惠不安地皱了皱眉,去看他身边的女伴。 理惠虽然年轻,但已经在店里干了好几年了。作为成熟的品牌导购,她一眼就能看出男人身上的衣着是一千日元就能买一打的便宜货,肯定消费不起店里的东西。 而他身边的女伴就不一样了。 造型完美浑然天成的银色卷发、浑身佩戴的价格不菲的珠宝首饰、极具品味而且明显是名牌的连衣裙,让这个年轻女人的财力不言而喻。 同样的组合理惠也见过几次,所以她能肯定,最后做决定和付钱的一定是那位银发女性。 年轻漂亮的导购员对于男人的轻佻很不满,万一把他身边的银发女性惹怒,转头不愿在店里购物,她的提成就没有了。 帅哥固然好看,但哪有奖金重要。 好在,银发女性好像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简短互动,或者察觉到了,但也毫不在意。 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十分冷淡。也就只有在男人从试衣间出来之后,看到他被略微紧绷的西装包裹着的样子,脸上才出现了几分类似于欣赏的颜色。 显然,那个疑似被包养的健壮小白脸也意识到了她的好心情,赶紧趁热打铁,俯下身在女人耳边小声**,厚实宽阔的肩背几乎像是把银发女人拥在怀中。 理惠也趁机夸道:“这位先生的身材真是完美,穿上了我们店里的西装,简直像是古希腊雕塑一样的美男子,真是连我也要心动了呢。” 对男人与其他女性**漠不关心的态度,让理惠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完全不涉及感情,身材性感的男人大概率只是她生活中的调味品。 理惠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导购,她按照这一类客户通常具有的炫耀心理,重点夸奖穿上西装之后男人猛增的吸引力。 虽然西装尺寸好像有点小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客人愿意买就行了,一点小小的癖好不管她的事。 但女人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她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表情逐渐阴云密布。 她缓缓站起身,阴郁地说:“我觉得不怎么样,还是换家店买吧。” 理惠后悔不迭。 也许一开始,银发根本没看见她的男伴对自己的轻佻微笑。因为就现在的表情看来,女人对她的男伴明显是有占有欲的,一定是因为刚才她说连自己也要心动,所以让女人感到不高兴了。 男人好像对此并不在意,把西装换下来之后甚至有几分轻松地双手插兜,随女人一起走出西装店。 她的提成和奖金啊…… 理惠微笑着送两个人走出店门,表面礼仪完美毫无异样,内心泪流成河。 几分钟之后,她看到银发女人转身,重新回到店里。 “你还好吗?”她问理惠。 理惠不知所措地回答:“当然,您问这个是为什么?” 女人清透的绿色眼眸紧紧盯了她片刻,若有所思:“是因为提成吗?” 理惠使劲眨了眨眼睛,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经验可没有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回答。 她只好实话实说:“最近我母亲在动手术,我在攒钱。” 所以没有提成拿的时候,她会比平时更加沮丧和失落。但理惠确定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毫无破绽的,她每天早上都会对着镜子练上几遍。 “如果我的态度让您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向您道歉,请不要告诉我们经理,”理惠露出几分慌张,恳求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 银发女人向她露出了一个生硬但温和的笑容,软化了有些冷硬的五官棱角,像是初雪消融,给人的感觉不再冰冷疏离,而是透出几分妩媚风情。 她将手轻轻搭在理惠的小臂上,打断了理惠的辩白:“不用担心,你的表情一直很好看。只是我能感觉到你不高兴。” “这样,你帮我找出一套我说的尺码的西装,要那种款式,送到这个位置。” 银发女人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最后一行是米花町的某个地址。然后,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卡。 理惠呆愣着,全凭肌肉记忆地引导她刷卡结账,等女人再次迈出店门,她才一个激灵反映过来,跑过去向她语无伦次地表示感谢。 名片上的名字是新宿沙罗的女人,认真地看着她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像你这样的女孩不应该伤心,这是世界的损失。” “让你微笑是我的荣幸。” 半张着嘴,理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 沙罗小姐给她留下的西装尺寸,绝对不属于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按照理惠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个一米九左右,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 年轻女孩心想着,但凡自己的性别变一变,绝对要也追沙罗小姐,就算是成为第三个或者不知道第几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也无所谓。 双颊像火烧,心跳如擂鼓,看着银发女人窈窕的背影,新世界的大门仿佛在理惠的面前缓缓打开。 “——” “咚”的一声巨响,让理惠吓了一跳,回过神看向店内。 在试衣间的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双双露出头来,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震惊。 男人双眼圆睁,眼镜已经滑落到鼻梁中部,却都想不起来要推一下,任凭它继续缓缓下滑。 “由美宝贝,那个是不是……” 女人面色凝重,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上面移动,留下几道残影。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萩原萩原萩原—— “你在干什么——加班,加什么班,老婆都快跑了你还在加班——等等,你是不是还没求婚——别跟我转移话题,我现在已经下班了,交通科配合你们调查的那些事情之后再说—— “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你给我好好听着—— “你家小沙罗有别人了!!!” 她冲着电话惊慌失措地吼道,仿佛被出轨的不是同事而是自己。 183 番外二(3) 修罗场情节重出江湖…… 伏黑甚尔最后买了最基础款的黑色背心和工装裤, 和原来的一身没什么区别,他对此很满意。 在刷卡付钱的时候,沙罗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捉摸不透。不过她的动作很干脆,所以禅院甚尔猜想她应该对这些没什么意见。 出了百货大楼,禅院甚尔被十字路口对面的巨幅显示屏吸引了注意。 上面在转播一场赛马比赛。周围有许多中年男人也驻足、或干脆坐在附近的花坛周围, 盯着屏幕上的赛况。 伏黑甚尔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有点手痒,可惜手里没钱, 新钓到的有钱女人还没有到能借钱赌马的程度。 对了, 他的饭票。 伏黑甚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门中, 冷落了自己刚傍上的富婆。但她好像也没有催他, 甚至安静到让他怀疑对方悄悄跑路了。 怀着一丝疑惑,伏黑甚尔转头向身边看去。 银发富婆看的比他还专心。 对赌马感兴趣的女人,还挺少见。伏黑甚尔挑了挑眉, 投其所好问道:“对赛马有兴趣?” 沙罗分神看了他一眼:“三号不错,后期应该会超。” 有意思,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看来这女人看马的眼光不错。 尽管赌马时常常十场里也赢不了一场, 伏黑甚尔还是对自己的眼光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十二号呢?”伏黑甚尔问道。十二号是目前遥遥领先的一匹马, 领先位于中游的三号赛马不少路程。 “一看就是前期爆发力强从, 到后半程就会被反超了。”沙罗笃定地说到。 伏黑甚尔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那里站着,看完了整场比赛,眼睁睁看着三号一路反超, 却在终点线附近出现重大失误——最后排在倒数第三。 沙罗:...... 伏黑甚尔:...... 这是怎么发生的? “咳,”伏黑甚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有黑幕。” 沙罗震惊得暂时忘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伏黑甚尔,默默点头,很是赞同:“绝对有黑幕。” 两人沉默地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 “你有开车来吗?”禅院甚尔偏头问到,“时间门不早了,回你那儿?” 他发现沙罗不是他通常约到的那种女人,似乎不需要用浪漫的外皮包裹实际上的利益交换,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到。 沙罗打了个激灵,恢复了理智。 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咒灵的脑子从没有转的这么迅速过———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沙罗沉默一会儿,试探道:“我的车停的很远,那里需要有身份证明才能进去.....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把车开过来。” 她已经做好了被禅院甚尔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男人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怀疑:“行,那我在这里等你。” “别让我等太久。”伏黑甚尔懒洋洋地朝她眨了眨眼。 沙罗还了他一个虚伪的微笑。 放心,你等不到我了,我要连夜带着萩原搬家。 咒灵生怕他改主意,马上转身离开了。 * 有钱人总是有古怪的规矩,伏黑甚尔的确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只觉得沙罗的工作大概在什么赚钱多得要死的保密机构。 有钱就行,正和他意。 等得无聊,伏黑甚尔把咒灵拿出来,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咒具。 结果一切如常。昨晚他经历的这次诡异的世界转换似乎没有对这些昂贵的武器有什么影响。伏黑甚尔松了一口气。 而且还有意外收获,他把武器重新塞回去的时候,圆滚滚毛虫一样的咒灵嘴张得很开,从它的嘴里,突然掉出几枚硬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伏黑甚尔把那几个金属小硬币捡起来,琢磨了一下,发现附近有个便利店,就决定用这点零钱去买包烟,一边抽烟一边等他的饭票。 百货大楼的周围都是繁华的商业街,附近物价都高,几枚硬币也就够买包烟。伏黑甚尔拿着新买的烟走出便利店,准备找路人借个打火机。 东京街头不缺抽烟的人,他注意到转角处的阴影里有一个猩红色的小圆点,亮起又熄灭。 烟头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有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皮衣外套的袖子向上卷到肘部,露出小麦色线条结实的小臂。 他正靠着墙,低下头一边抽烟一边查看手机上的信息。 “借个火?” 松田阵平抬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男人向他笑了一下,但其中绝不是纯粹的友善。那笑容里面有一种尖锐锋利的感觉,引起了松田阵平的注意。 卷发警察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 “谢了。” 男人点了烟,把打火机还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经常锻炼?身材不错。” 男人吐出一口烟雾,意义不明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你也不错。” 也许是他想多了,松田阵平想到。术业有专攻,他是爆/炸物处理班的,男人看起来和炸弹没什么关系,倒像是公安部门或者hagi他们刑警需要对付的对象。 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吸完了最后一口,把烟蒂扔进附近的垃圾桶,记下了男人嘴角标志性的疤痕,准备之后问问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认不认识这个人。 他向男人随意地点头,刚准备离开,却发现一辆眼熟的红车正朝着他的方向直直驶来。 松田阵平的脚步停了下来,狐疑地盯着那辆车,越看越眼熟。 红车直接开到他们身边,停下了。驾驶位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松田阵平。 用眼神骂人。 我最近好像没有惹她吧,松田阵平狐疑地想着,不过他们两个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要不是中间门有萩原研二,他和沙罗恐怕一年也说不上两句话。 想到这里,卷发警察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有几天没有见过沙罗和萩原研二同时出现了。他们一向腻歪的不行,怪不得最近他总觉得hagi怪怪的。 情话技巧高超的萩原研二和有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有害羞这种情绪的沙罗,两人之间门的对话从来都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松田阵平怀疑萩原研二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他从来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Hagi的恶趣味,松田阵平在心里冷哼一声。 但他今天走的时候,萩原研二还在加班。这很不常见,因为自从和沙罗在一起之后,男人就一直尽量准点下班回家去陪自己失而复得的女朋友,除非警视厅有特殊情况需要加班。 但据松田阵平得到的消息,刑事部这段时间门并不是很忙。 对于感情方面一向迟钝的松田阵平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萩原研二和沙罗之间门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干什么?”他抱着手臂问道,“你最近该不是在闹别扭吧?” 怪不得眼神活像要把他杀了一样,原来是在迁怒。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难得想给沙罗做做开导。但没等他开口,沙罗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直直看向他的后面,声音中有一种虚假的温和: “快上车吧,我家比较远,天黑之后夜路不好走。” 松田阵平:…… ? 松田阵平顿住了。 他十分疑惑地回头,发现沙罗说话的对象就是那个向他借火的健壮男人。男人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在他和沙罗之间门移动,目光中有一种让松田阵平感到莫名不爽的打量。 松田阵平把自己的视线转回到车里握着方向盘,神情冷漠的沙罗身上,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嗯?你家不是就在附近……” 不对,他更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她要带这个看上去明显不是善茬的男人回家。 在伏黑甚尔看不见的角度,沙罗向松田阵平投去一个饱含怨恨的瞪视,声音暗含警告:“别问了,你之前去的都不是我真正的家,不要把自己想的和我太熟了。” 发现松田阵平被禅院甚尔挟持成了人质,她可是舍弃了直接逃跑的机会,开车返回来救他。结果这卷毛居然还在泄露她家的地址。 萩原研二今晚可是要回去那里,沙罗说什么也不能让禅院甚尔知道那个地址。 松田阵平简直要被她搞糊涂了。萩原研二的公寓他已经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还帮他们搬过家。他们倒是确实不熟——只是她的男朋友恰巧是他二十年的幼驯染罢了。 但这时,卷发警察突然注意到沙罗瞟向背后男人的目光。 比起伊达航和萩原研二,他的刑侦技巧可能有所疏忽,但沙罗视线中的细微紧张和焦虑,和她平常真正的面无表情相比算是挺明显,让松田阵平还是发觉了其中的异样。 任务?不,不像。 Zer说过沙罗执行不了□□任务,这呆子不说话还行,一开口绝对露馅。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危险?但这家伙都不是人类,有什么能威胁到她的?他从来没有见她害怕过,除了打小钢珠和赌马的危急关头。 松田阵平谨慎地看了看沙罗,试探着低声问道:“任务?还是有危险?” 因为不想身后的人听到,他用双肘撑在摇下的车窗上,把一头卷发探进车窗,靠近了才出声询问。 “要不让我搭个便车?” 他在用这句话隐晦地询问沙罗需不需要帮助。 这是去年一桩绑架案中刑警之间门使用的暗号,萩原研二曾经把这件事讲给沙罗和松田阵平听过。 沙罗拒绝了,然后头也不偏地递给他一张卡:“你自己回去吧,这个你拿着。” 她勉强信得过松田阵平,大部分是因为萩原研二相信他。这张卡里装着她的大部分财产,虽然还没有清点完毕。 要是她出事了,这张卡可以保障萩原研二以后的生活,直到她再一次把碎掉的身体重新拼起来。沙罗眼含热泪地想道。 身后的伏黑甚尔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 用一张金卡来打发已经厌倦的包养对象,出手还真是阔绰,男人啧啧称奇。 他就说卷发男人和她说话的语气怎么如此熟稔,原来是这女人原来的情人。不过看样子已经厌倦了,应该威胁不到自己。作为专业小白脸的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道。 他并不介意女人将要带自己回去的房子并不是她真正的家,而是与情人厮混的临时场所之一。有住的地方就行,女人常不回来,只有他一个人,伏黑甚尔更是乐得清闲。 银发女人花钱大方爽快,还很有可能能够提供免费住处,伏黑甚尔觉得自己也得做做样子,不能让这条无意间门钓到的大鱼跑了。 起码也要混上一张银行卡再走。 打定主意,伏黑甚尔走上前,把手搭在卷发皮衣男人的肩膀上,声音轻浮但暗含威胁:“她今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纠缠女人,不觉得丢脸吗?” 松田阵平:…… 卷发警察呆滞了。 他双眼发直地看着男人上了沙罗的车,就坐在副驾驶,俯过身帮沙罗把车窗摇上,然后自若地为自己系好安全带。 引擎轰鸣作响,红车飞驰着消失在公路上。 “……” 巨大的问号在松田阵平的脑子里具象化实体化,不断膨胀变大撞击着他的脑仁。 谁纠缠谁?他?纠缠沙罗? 不不不,等等,虽然这也很恶心,但更重要的是—— 今晚?一起?谁和谁? 这种尽显暧昧的说法,发生在一个陌生男人和他好友的女朋友之间门…… 他只不过在路边抽支烟而已,为什么会在五分钟之内颠覆了世界观啊—— 吸烟确实有害健康,有害精神健康,以后要不戒烟吧。松田阵平凝重地得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结论,脑子里一团乱麻,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么。 * 在内心无数次地诅咒着松田阵平不合时宜的出现,沙罗紧握方向盘,踩油门用力地像是在踩伏黑甚尔的脸。 该死的、禅院家、天与咒缚、阴魂不散—— 她在心里骂着,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多多少少还是透露出一些愤恨和不满的神情。 “对他不太满意?”伏黑甚尔问她。 咒灵心里头骂骂咧咧,但实际上怂得很,含糊地点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我会让你满意的。”伏黑甚尔在副驾驶座位上舒展身体,自信地回答道。 你最好是,沙罗咬牙切齿地想道。 别让我逮到你的破绽,就算有束缚我也一定要把你除掉,咒灵在脑子里开始自动模拟和天与咒缚之间门的战斗。 这个世界的咒力不算充足,影响了她的咒力,对天与咒缚的□□强度也有所影响。 沙罗的脑子不好使,但生为咒灵,她的战斗意识和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在面对同样使用咒力的咒术师和天与咒缚的时候。 她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自己的优势更大。和萩原研二的束缚增强了她的力量,几年的灵媒工作对咒力的积累很有帮助。也许,她现在是打得过禅院甚尔的,只要能让他接触不到那些咒具…… 伏黑甚尔对身边坐着的银发女人其实是个咒灵,并且这个咒灵已经开始设想他的不同死法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悠闲地看向窗外,发现竟然开始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不一会儿就越来越大。男人很庆幸自己早早钓到了鱼,不然就要像外面那个女人一样被浑身淋湿了。 沙罗也注意到了外面的那个女人。 一瞬间门的犹豫后,她还是踩下了刹车,停在正在便利店狭窄的屋檐下躲雨的年轻女人面前。红车在十几米开外就放缓了速度,沙罗小心地没有让地上的泥泞溅到女人光//裸的小腿上。 女人惊讶地往车内看去,禅院甚尔看清了这是个漂亮的短发女人,穿着正式干练,西装裙的下摆被雨水溅湿了几厘米。 这女人认识的人也太多了吧,怎么动不动就遇见一个熟人,伏黑甚尔抻了抻手臂,无聊地想到。 同时,佐藤美和子也发现车内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但她没太过在意,只以为是沙罗的客户或者一起赌马钓鱼的朋友,虽然他作为后者看起来年纪小了点。 “佐藤小姐,需要帮忙吗?”沙罗问道。 佐藤美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那就麻烦你了,沙罗小姐。可以请你把我带到附近的车站?” 警察?伏黑甚尔不动声色地顺着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短发女人。 沙罗答应之后,佐藤美和子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沙罗向她露出半个笑容:“为佐藤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佐藤美和子已经习惯了沙罗略显古怪的说话方式。松田阵平曾经和她提到过,萩原研二有一段时间门就是这么说话的,很肉麻,但确实很受欢迎。 警校毕业步入职场后,萩原研二轻佻的风格收敛了很多,但他的女友沙罗在这方面可谓是青出于蓝。 佐藤美和子觉得还挺有趣,没有当真也不会往心里去,倒是伏黑甚尔的目光古怪地动了动,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沙罗。 人不可貌相啊,长得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居然是男女通吃。 * 快到车站的时候,佐藤美和子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直接接起来:“松田君,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女警表情逐渐变得疑惑:“你说你有个朋友,本来已经有恋人,但突然对另一个异性态度非常好,而且还带他回自己的家?” 她顿了顿,思考片刻,表情渐渐严肃:“是不是被胁迫了,情况严重吗,我现在可以赶过去。”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佐藤美和子放松了一些,对着电话有点不满地抱怨道:“什么叫我和你的性格差不多,没有参考价值,不是你来问我的吗?” “想问问高木君怎么想的?不,他现在没在我身边——不过沙罗小姐在这里,你要不要听听她的意见?” 沙罗心不在焉地看着路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被咨询的主角:“我觉得也像是被绑架了。” 伏黑甚尔原本没有在意这通电话,但听了两个女人的说法后他的面色逐渐诡异,心想这都什么奇怪的想法,嗤笑着挑明真相:“你们都是认真的?很明显那个人的朋友是出轨了吧。” 佐藤美和子想了想,也有道理,对着手机回复说:“小沙罗的朋友说那个人是出轨了。” “……” “喂,松田君——松田?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佐藤美和子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提示,一头雾水。 184 番外二(4) 加个班的功夫发现自己房…… 伏黑甚尔从车上下来的时候, 微不可见地晃了一瞬间门,心想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拿到的驾照,开车开成这样, 没出过车祸也是个奇迹。 好在他的身体素质够好,只眩晕了半秒的时间门,眼前就恢复了清明。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伏黑甚尔发现沙罗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纤长白皙的手指触碰着他的手背。 他反手拍了拍沙罗的手背:“我没事。” 伏黑甚尔还想借着这个机会随便调两句情,拉近自己与饭票之间门的距离, 结果沙罗在片刻的僵硬后, 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手抽了回来, 让伏黑甚尔攥了个空。 “我带你进去。”沙罗生硬地转移话题。 咒力已经在指尖徘徊的咒灵, 因为错误估计了天与咒缚的恢复时间门而懊丧不已。 可恶,沙罗咬牙想到,背过去的脸上阴云密布。 失去了一次绝好的偷袭机会。 “……” 在沙罗的身后, 伏黑甚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算他再怎么心大, 现在也多少看出了点问题。这个叫沙罗的女人对他的要求百依百顺,根本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虽然对两人的身体接触十分僵硬, 但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抗拒。 最重要的是, 她在西装店还对自己展现出了奇怪的独占欲。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其实这人其实是情窦初开,所以不好意思和他有更亲近的接触? 怎么可能, 伏黑甚尔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嗤之以鼻。 他听见了沙罗和西装店导购小姐的对话后半段,再加上那个警官小姐,女人明显是个荤素不忌的**高手, 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简单又老套的英雄救美情节就对他芳心暗许。 所以说,这个女人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伏黑甚尔只思考了两秒,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决定对沙罗奇怪的地方视而不见。 强悍的实力是他的底气,无论遇上什么情况他都有自信能保全自己,又何必在无所谓的事情上徒费精力。 这个世界对他的体能似乎有所压制,但对付一个普通人还不成问题。 伏黑甚尔掀了掀眼皮,开始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 沙罗的车技实在生猛,一路上的颠簸和猝不及防的刹车油门交替,让伏黑甚尔没能在车上看清她到底带他来到的是什么地方。 伏黑甚尔原本以为依照沙罗的富有和精致程度,住的应该是城里的豪宅,或者是保卫森严的豪华别墅的高层。 眼前的景象却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唯一有点吻合的只有房子的体积。 他们面前的无疑是一栋曾经的豪宅,仿照的是西式的建筑风格,门口有一座光滑洁白的大理石喷泉,大门分左右两扇,沉重庄严。 之所以有“曾经”两个字,是因为房子已经被时间门留下了痕迹,因为没有妥善的修缮和维护而变得黯淡灰蒙。 房前的灯几乎都是坏的,有几个甚至灯泡已经碎裂但没有更换,尖锐的玻璃上面布满尘土泥泞,隐藏着断裂的锋利棱角。 两层高的建筑有不下十个露台,每个都建的宽阔气派,用大理石的粗矮石柱做围栏,上面雕有繁复精致的花纹。二楼露台的门几乎都打开着,窗帘飘荡,风声穿梭,尖如哨音。 这里明显是东京偏僻的郊外,一盏路灯也不见踪影,除了月光的照明外别无他物。房子右边是荆棘丛生的树林,左边是一片长满野草的空地,边上有铁栏,似乎以前被宅子的主人当成花园布置,如今却已经废弃。 整个地理位置只能用荒无人烟形容。 沙罗头也不回地在一片黑暗中穿梭自如,手上什么照明设备也没有,却能精准地找到大门的锁孔。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动作,只问了一句:“有热水吗?” 沙罗把门推开,示意他进去,表情淡淡地回答:“有。” 伏黑甚尔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哼声,面不改色地跟着银发女人走进了这座在黑夜中看上去格外阴森不祥的宅子。 * 沙罗将伏黑甚尔领到了二楼的一间门空荡的房间门中,房间门里没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迹,连被褥也只是临时从柜子里找出来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气味,说不上好闻。 伏黑甚尔抱着双臂,倚在房门边,黑色的直发稍稍盖过眼睛,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你不和我睡在一间门房间门里吗?” 沙罗震惊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天与咒缚要自寻死路。 她可是咒灵,睡眠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天与咒缚是人类。稍不留神,只要有一瞬间门失去警惕沉入睡梦,特级咒灵能将他杀死在床铺上,永远也醒不过来。 “你确定?”沙罗紧紧盯着伏黑甚尔藏在碎发下的侧脸,怀疑地问道。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当然,你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沙罗几乎要禁不住诱惑答应了,但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只是狡诈的天与咒缚布下的陷阱。她还没有摸清他的能力被这个世界削弱了多少,没有把握能一击取胜。 在艰难的取舍之后,沙罗摇头:“你睡这里。” 伏黑甚尔盯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耸肩:“听你的。” “对了,”男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向边上偏了偏,若有所思道,“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打扫一下这里?很便宜,一个五十万。” 打扫房间门吗?这也太贵了。沙罗的心头不自觉地涌上一个十分贴合当下情境的词语——强买强卖。 人身胁迫和强买强卖双管齐下,可恶,现在的天与咒缚是怎么回事,咒术也能加强他们的大脑结构吗,怎么犯法犯得有理有据这么熟练? 沙罗深吸一口气,仓促地点点头:“你随意,我先出去了。” 她怕自己和天与咒缚再多同室相处一秒,就会忍不住当场打起来。 * 十分钟后,正在一楼的沙罗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巨响,她意识到那是伏黑甚尔的房间门,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顺着楼梯跑上去,在半途遇见了上半身赤//裸、将短袖搭在右肩上的伏黑甚尔。 男人漫不经心地对她打了一个招呼,上半身的肌肉线条因为这个动作更加深刻立体:“解决了,不用谢,钱打到卡里然后把卡给我就行。” 说完,他与沙罗擦肩而过,走进了位于一层楼梯左侧的淋浴间门。 他没有关门,不知道给谁留出了一条浅浅的缝隙。 沙罗极其纠结地看了看没有关紧的浴室门,她一开始以为这是伏黑甚尔是为了监视她,所以留了门,但她并没有察觉到天与咒缚的视线。 咒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二楼走去。 她谨慎地推开伏黑甚尔呆过的房间门的房门,然后目瞪口呆—— 房间门的墙壁上插着一把小刀,边缘锋利骇人,刀身的一半都插进了墙里。被这柄短刀钉在墙上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布满黑斑的枯瘦人身。 比常人都小的多的头颅和半透明的身体,彰显着这个鬼影绝非人类。 沙罗大惊失色地冲过去,用力把短刀拔下来,半抱住鬼影因为失去短刀固定而缓缓下滑的枯槁身躯:“真夫先生,真夫先生你还好吗?!他对你干什么了?!” 鬼影虚弱地发出气音:“你不是看到了吗,他把我用刀钉在墙上了。” 沙罗双眼含泪,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我在楼下没有看到你。” 这些年,沙罗灵媒的名声在东京已经传开,好评如潮。这栋房子是著名的鬼宅,前任主人请沙罗来驱鬼,但这里住着的是一个强大的地缚灵,一时半会没有往生的意愿。 沙罗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强行驱散地缚灵,而是买下了这座宅子,把所有她在当灵媒过程中遇到的不愿往生的幽灵恶鬼,都带到这座阴森的宅邸里。 换句话说,这里是沙罗的办公室。 这里收容的大多都是些执念强大、一时半会无法消散的猛鬼恶灵,一时半会消散不了。没人看到的生活无比寂寞,沙罗把他们带到这里和同类住在一起,正好彼此作伴,热热闹闹。 在人类的视角下,这里大概可以被称之为有去无回的猛鬼屋,但在沙罗的眼里,这是一个由她的同类组成的幸福温馨的大家庭。 真夫先生是这里除了原本的地缚灵外的第一个住民,本性顽皮,能够现形,最喜欢从墙壁里慢慢浮现出来,把他上任房东差点吓出心脏病。 被沙罗带到这里之后,他常年居住在房间门和房间门之间门的墙壁夹层中,轻易不会现身。 在十分钟以前,沙罗把房子里所有的鬼魂叫到一起,让他们远离伏黑甚尔的房间门,唯独没有看到真夫先生,她原本以为他还在一楼的楼梯间门里躲着,那是他最喜欢的位置,没想到—— 沙罗自责地用拳头重重锤了一下地板。 “没事,我没有大碍,他的匕首上面有种和你的咒力同源的力量,但载体仍然是人世的东西,对我没有太大作用。”真夫反过来宽慰沙罗道,“你要小心,那东西应该对你的伤害比我们更大。” “我知道,那是咒具,”沙罗闷闷地说道,“我之前就是被这种东西分尸的,也是这个男人。” “但我看他对你好像没什么恶意,不是还说要帮你打扫卫生吗?” 真夫先生用空洞的眼眶注视这自己的同类,真诚地说道。拥有人类外表的沙罗在他的眼中,是一团黑漆漆的浓雾,让他感到十分亲切。 说到这点,沙罗更是咬牙切齿,她愤恨地指着房间门里落了一层灰的地面:“他要五十万,就扫个灰而已,要得了五十万吗,他这就是正大光明的敲诈——” “而且他刚才下楼的时候还跟我说已经解决了,这是解决过吗,一点也没有变干净好不好?!” 咒灵和她的恶灵同类完全没有意识到,伏黑甚尔说的“打扫”完全不是字面意思。 浴室里,伏黑甚尔一边洗头发,一边想到,自己这次的价格可是亏了血本。那短刀咒具是用八十万买来的,他没怎么使过,还是新的。 这房子里的脏东西好像挺多的,他一个一个解决掉,单价至少应该收那女人一百万。 算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名气,看在女人给他提供免费衣食住行的份上,亏就亏点吧。 天与咒缚啧了一声,自认倒霉地想道。 * 伏黑甚尔冲澡的时间门很多,不多时就洗好出来。他没有换上自己的衣服,而是单独只围着一条浴巾,宽肩窄腰和形状分明的腹肌胸肌大喇喇地袒露在外面。 刚一出门,伏黑甚尔就看到给自己提供了食宿的银发富婆就站在浴室不远的地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浴室门。 伏黑甚尔出来之后,她的视线在男人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移动着。 被女人看到的地方,都有一种奇怪的冰冷黏腻的感觉,伏黑甚尔没有出声,任由她看了一阵,勾唇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沙罗默不作声地又看了一会儿。根据肌肉的分布来看,禅院甚尔的左侧爆发力应该比右侧弱上一些,她从左侧背后攻击的取胜几率要比右侧大。 但这只是上半身的数据,天与咒缚被浴巾挡住的大腿肌肉看不清楚,没办法判断是否能弥补他上半身的缺陷。 如果腿部的爆发力同样是左侧小于右侧就好了,沙罗这么想着,视线不禁向下瞟去。 伏黑甚尔捕捉到了她视线的移动轨迹,挑眉笑了笑,毫无心理负担地扯掉了自己围在腰间门的浴巾。 沙罗的视线在他腰部以下的地方徘徊片刻,没有忍住,深深叹了口气。 左侧大腿肌肉的爆发力比右侧强。她的攻击角度又要受限了。 以为自己是在展示身体线条,对咒灵内心活动一无所知的伏黑甚尔:? 在他的视角看来,就是女人看到了他下半身之后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在浴巾之下是穿了内裤的,但女人叹气时的视线位置实在微妙,极具暗示性,让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挂不住。 伏黑甚尔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没问题啊? 正在自我怀疑的时候,他发现银发女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自己的手掌,目光时而打量着他的身体。 “要摸一下吗?”伏黑甚尔自认为善解人意地问道。 以前和他厮混的女人,对于他的肌肉都表现的十分喜爱。她们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肌肉是他在一场场真枪实弹的厮杀中,最锋利的武器。 没有装饰价值而全是实用性,当然比健身房蛋白粉泡出来的肌肉更有野性魅力。看起来,银发女人也不例外,她完全被这个提议吸引了。 在确定伏黑甚尔是认真的之后,她生怕他收回主意一样,紧走几步到他身前,缓缓伸出一只纤细的手。 伏黑甚尔戏谑的表情在女人的指尖刚接触到皮肤表面的时候,骤然变了。 天与咒缚的□□看不到咒力,也就不知道在咒灵的手掌上缠绕着多少粘稠的黑色咒力。咒灵的咒力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尖冒出来,通过接触的地方,疯狂涌入伏黑甚尔的身体。 沙罗选择触碰的地方是伏黑甚尔左边的胸膛上,肌肉最薄弱的一处地方。天与咒缚的肉身是用咒力交换而来,肌肉薄弱也就意味着对咒力的防御最为薄弱。 幸运的是,那个地方距离心脏并不遥远。 伏黑甚尔身经百战,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门就迅速抽身离开。可惜这时已经晚了。 之前没有提起警惕性导致了如今的结果,沙罗的咒力在涌入他身体的一瞬间门就扩散到浑身。 咒灵拿出了全部积累的咒力豪掷一赌,总算限制了天与咒缚的动作,将他浑身上下的神经麻痹起来,一时间门无法逃离她的攻击范围。 伏黑甚尔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流逝地极其迅速。 他闷哼一声,和沙罗双目相接。 这时,天与咒缚才意识到,在空洞或放荡的伪装之下,其实他们两人的眼睛中是类似的冷漠和杀意。 还有,熟悉的扭曲。 “你是来杀我的咒术师?”伏黑甚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沙罗的目光愈发冰冷。 这个该死的天与咒缚,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拿咒术师的身份侮辱她。 “我是咒灵。”她硬邦邦地回答道。 伏黑甚尔瞳孔紧缩。 他很确定面前的女人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咒术师确实不可能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主动攻击人类,这是诅咒师的特点,伏黑甚尔天天和诅咒师打交道,没道理认不出来。 何况醒来之后他已经用咒具确定过,这个世界好像根本没有咒力和咒灵的存在。 她说她是咒灵—— 突如其来的细微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人类的脚步声突然在房子中响起,五官灵敏的天与咒缚和咒灵同时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这空荡的郊区房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第三个人。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正站在进门的大厅附近,因为大厅没有开灯所以举着一只手电筒。 他僵硬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尤其是沙罗放在伏黑甚尔光//裸胸膛上的那只手,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185 番外二(5) 猝不及防的事态发展…… 接到宫本由美打来的电话的时候, 萩原研二并没有在意这件事。 宫本由美的性格本来就跳脱,事情本身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沙罗带了一个年轻男人去买西装,萩原研二不觉得有什么担心的必要。 如果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他倒是指不定会纠结一会儿。 宫本由美在强调那个男人的身材有多么健美的时候,萩原研二听到了电话另一头,羽田秀吉委委屈屈的抱怨声音。 他没吃醋, 给他通风报信的学妹的男朋友倒是先吃了,萩原研二只觉得有点好笑。 刑警耐心地应了两声,在宫本由美狐疑地问他到底有没有求婚的时候默不作声, 然后在宫本由美怀疑追问的声音中, 带着点无奈, 说了声他还有事情要做, 简单告别后挂断电话。 萩原研二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然后抬头看了看自己要做的事情。 前段时间侦破的案件要提交的几份报告和需要整理的档案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 明天来做也可以,远没有紧急到能让他加班的程度。 如果是在几年前, 沙罗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简直想把同事的工作抢过来一起做, 麻痹自己的神经, 就不用去想失去的恋人和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 但在沙罗回来之后, 他简直经常踩着点上班,尽量准时下班。即使是在加班时,偶尔空闲下来抽支烟休息的时候, 他的思绪也会不自觉地飘到小沙罗的身上。 按理说,三十多岁的人不应该这么黏黏糊糊,萩原研二乐在其中。 二十岁出头的萩原研二对他和沙罗之间的关系, 有太多担心,但三十岁出头的他,却只想与沙罗过好每一天,不要留下遗憾。 萩原研二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办公桌抽屉最下方的一个隐蔽的小角落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那是一枚戒指,比平常的戒指宽一些,朴素得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在周围刻着一些凌乱的线条。 这是萩原研二的那一枚。刑警的手上不适合出现太光鲜的首饰,这是他自己刻的戒指,上面的图案是沙罗偶尔给他描绘的,她咒灵的形态。 属于沙罗的那一枚被他藏在了家里。 萩原研二本打算明天带沙罗去餐厅吃饭,然后求婚。 本来。 几天前,萩原研二下班的时候,发现沙罗蹲在她原来的房间里发呆。咒灵不喜欢睡眠,凌晨更多的是在客厅里发呆,有时候由于工作原因外出,直到凌晨的时候才会回来,一天里在她的房间中也待不上几个小时。 自从他们住到同一间房间之后,沙罗原来的房间就彻底变成了家里的储物间,只有他们一起大扫除或者沙罗要去拿她的鱼竿的时候才会进去。 萩原研二推门进去的时候,沙罗正盯着原来是她的神龛的那个矮柜发呆。 刑警试探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咒灵倏然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在萩原研二疑惑的目光中扔下一句她去工作,就落荒而逃。 公寓门开关响声传来的时候,萩原研二的一句“路上小心”还没有说完。 一种预感涌上心头,萩原研二缓缓拉开矮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手向最里面探去。熟悉的丝绒触感传来,他把摸到的小盒子拿出来,打开。 里面的戒指还好好地呆在那里,上面的宝石在室内白炽灯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老练的刑警能够察觉到细微的异样,萩原研二知道,沙罗一定是发现了这个盒子,然后打开看过了。 刑警松了一口气。 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是想给沙罗一个惊喜,但毕竟早晚知道都一样。只是,沙罗惊慌的动作和惊喜这种情绪之间显然有着区别,萩原研二心里有些疑惑,但当时他并未多想。 直到接下来连着两天,沙罗都没有在他下班的时间回家,几乎像是在……躲着他一样。 这时,萩原研二的心中才出现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难道是沙罗不想这么快结婚,或者作为咒灵她很讨厌人类的婚姻形式? 萩原研二的父母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了,一直非常恩爱,在家里的修车厂倒闭的时候他们就是彼此最坚定的后盾,互相遮风挡雨,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所以萩原研二对婚姻也有着一种向往。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种形式,如果沙罗不喜欢的话,做一辈子的恋人当然也很好。 萩原研二打定主意,准备和自己的女友聊一聊,却都没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家里看不见沙罗,打电话也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这让他对自己感到有些懊恼,开始思考自己没有和沙罗说过就擅自准备求婚戒指的事情是不是太过火了。 是不是吓到沙罗了? 萩原研二的计划从聊聊变成了先道歉再聊聊。但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沙罗躲避的意图实在太明显,让萩原研二有些心烦意乱,这才借加班的借口,在警视厅的工位上发呆,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 他叹了口气,继续以缓慢的速度处理着那几份文件,时不时把飘远的思绪拽回来。 直到松田阵平的电话打过来。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接起来:“喂,小阵平?” 电话那边传来幼驯染气急败坏的控诉:“hagi,你能不能管管你女朋友,她找的什么小情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而且居然隔着电话当面挑衅——” “呃,”萩原研二一时不知道该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下意识地说,“当面和隔着电话不能同时用吧,小阵平。” 而且他总感觉幼驯染对“沙罗要带回家的男人对自己发出挑衅”这件事的后半部分更恼火,而不是前半部分。 “重点是这个吗?!”松田阵平的火气听起来更大了,“是你女朋友准备带奇怪的男人回家,而且他说这是出轨!” 萩原研二愣了愣,想起宫本由美说的话。 是同一个男人吗? 只不过他还是不愿相信:“小沙罗带,男人,回家?”重音在男人身上。 “我也一直觉得她可能会甩了你,找个美少女什么的,”松田阵平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但重点是,那个男人不像是个善茬,而且对那家伙的态度看起来油滑的不行。” “我说,她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你知道,情//色交易之类的?你要不要回家看看,我这人没什么朋友,也就能在你的婚礼上当当伴郎了,你可别把这事搞砸了。” 萩原研二愣了愣:“小阵平怎么知道我要求婚的?” 他真心实意地对此感到疑惑。求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出于对另一方的尊重,在向沙罗提出之前,萩原研二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今天,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先是高木君私底下找他询问婚假的事情,然后是由美学妹问他有没有求婚成功,接着又是小阵平…… “得了吧,你前段时间动不动就盯着自己的无名指发呆,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上班,”松田阵平嗤笑道,“周围围着一圈警察,瞒得过谁?” “总之,你们是我见过最肉麻的一对了,肯定没问题。别扭扭捏捏的,我还等着当伴郎呢。” 松田阵平的语气没有很好,但萩原研二听得出这是自己的挚友在关心他,心中一暖,嘴上却调侃道:“小阵平怎么知道我要请你当伴郎,而不是请景光呢?小沙罗挺喜欢和景光一起工作——” “——” 电话被松田阵平一气之下挂断了。 萩原研二低笑出声,刚才只是逗逗松田阵平,伴郎当然会是他二十年多的幼驯染。 不过,那个被沙罗带回家的男人确实值得在意…… 刑警倏然站起身,把资料拢了拢收进抽屉,抓起外套离开。比起之前消磨时间时慢吞吞的动作,他现在的动作轻快又利落,心情也是豁然开朗。 果然还是被小沙罗惯坏了吧,萩原研二在心中笑了笑。 沙罗虽然在一些事情上有点呆呆的,但她从来都给予了萩原研二足够的安全感。对两人的感情,萩原研二拥有十足的自信。 两人之间,沙罗一向是善于勇往直前的那个。这次她似乎有所顾虑,那就由他来主动打破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距离感。 萩原研二轻快地吐出一口气,大步离开了刑事部的课室。 * 刑警先回了他们的公寓,但里面并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萩原研二知道沙罗在郊区有一栋房子,是用来收留幽灵的办公室。 轻车熟路地将车开到那里,房子的一楼幽幽地透着黯淡灯光,雨幕让这抹光亮十分不起眼,但坐在车里的萩原研二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抹灯光。 他盯着面前欧式建筑其他黑洞洞的窗子,轻轻吸了一口气。 女友的职业是灵媒,女友的真身其实也是和恶灵差不多的超自然生物,萩原研二怕鬼的情绪已经缓解了很多。 但沙罗的办公室根本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猛鬼屋”,空空荡荡但响声一刻不停,诡异的现象无处不在,对萩原研二来说还是太超过了一些。 接沙罗下班或者去约会的时候,他经常只是停在外面,不怎么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来这里。 萩原研二的脚步透着几分僵硬,硬着头皮进了房子。 大厅里没人,也没开灯,他拿出了包里的手电打光,顺着记忆中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幅景象。 在冒出水汽的浴室前,站着沙罗和一个只穿着黑色内裤的男人。 可能会变成未婚妻也可能不会的女友,堪称轻佻地把手指点在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赤//裸的胸肌上,男人视线低垂,和沙罗四目相对。 深浅不同的两双绿色眼睛交相辉映,暗流涌动。 萩原研二的大脑宕机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沙罗先做出了反应。咒灵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恐划过,嘴唇动了动,果断地将手从男人的胸上拿下来,身影如鬼魅般朝着萩原研二的方向掠来。 这时,萩原研二看清了沙罗眼中的神色。 冰冷,死寂,淡漠,疯狂。 他顿了顿,却丝毫没有躲避向他扑来的凶恶无情的咒灵,反而向前一步,担心地伸出一只手—— 咒灵眼睛淡漠地向旁边瞥了一眼,中途改变了方向,用手掌接住了那个陌生男人向她挥来的刀刃。 沙罗怔了怔,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幸灾乐祸地说:“你变弱了,禅院。” 伏黑甚尔皱眉:“你认识我?我已经改姓伏黑了。” 沙罗对此不发一言,手向他的腹部伸去:【给我。】 蠕虫样貌的咒灵被特级咒灵的咒力压制弹动一下,吐出了一柄刀。伏黑甚尔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这个小叛徒。 在咒灵捡刀的功夫,伏黑甚尔朝着萩原研二的方向大喊:“我杀了这个咒灵,保你安全,作为报酬你给我优惠价两百万怎么样。” 萩原研二:? 你在我面前说要杀了小沙罗,还想让我给你钱? 刑警被这猝不及防的事态发展搞懵了。 他先是看了看沙罗看似纤细的手指在男人胸膛上留下的指印,又看了看姓伏黑的男人与沙罗手上各拿一把的利刃。 眼皮直跳。 作为刑警的肌肉记忆起了作用。 萩原研二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冷静地出示给面前的两个人:“故意伤害和买/凶/杀人都是犯法的,被雇佣的杀手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伏黑先生,请配合调查吧。” 186 番外二(6) 我们可是纯爱啊…… 在萩原研二说出那句“请配合调查”之后, 现场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凝滞。 伏黑甚尔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你清楚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吗?这个女人不是人类,是个……” 他该怎么向一个普通的警察解释咒灵的存在?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脆换了个说法:“总之她就是个类似于杀人妖怪之类的存在, 她要是活着,我们都活不了。 “你给我钱,我保你不被她杀死, 刚才帮你挡一下算是送的。” 萩原研二微妙地沉默一瞬:“要是不给呢?” 伏黑甚尔耸了耸肩:“她攻击你的时候,我可就不会帮你挡住了。” 说着,他向旁边迈了一步, 真的把通向萩原研二的路让开了。 这个奇怪的咒灵似乎和他以前交过手, 但伏黑甚尔并不记得了, 敌在暗他在明, 对他这一方很不利。伏黑甚尔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咒灵的举动,等着咒灵攻击萩原研二的时候方便观察她攻击的招式。 另一方面,好不容易钓上的富婆居然是个实力强大的特级咒灵, 伏黑甚尔也许有信心能在她手里活下来,却不想在这个阴气森森的宅子里睡上一晚。 有一瞬间的松懈, 保不齐就会立刻丧命在这个咒灵手中,伏黑甚尔对此非常谨慎。 这荒郊野岭的, 前后都荒无人烟, 他想回市区也只能蹭这个警察的车了, 所以伏黑甚尔其实并没有打算扔下他不管。 但自己只报了一百万,这个收拾得人模人样的警察都拿不出来,这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在咒灵向警察走过去的时候, 天与咒缚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降价道:“打个折,五十万也行。” 五十万日元也就是不到四千美金的价格, 伏黑甚尔对正经职业的薪资水平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警察这种赚的不少,向周围人凑一凑,这点钱绝对拿的出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警察叹了一口气,再次拒绝了他的报价。 “收保护费也违法。伏黑先生,下次请不要再这么做了——起码不要当着一名警察的面。”萩原研二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 伏黑甚尔错愕地盯着留着半长发的警察,提醒道:“你的命和钱哪个重要?” 萩原研二长长叹了一口气,向挡在他和伏黑甚尔中间的沙罗招了招手,意识到伏黑甚尔似乎存在什么误解,他委婉地挑明道: “小沙罗比较重要。” “……” 伏黑甚尔:? “你说什么东西?”天与咒缚怀疑自己听见的是幻觉。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银发咒灵的名字是沙罗……但这个警察口中的小沙罗一定是重名吧,他不可能真的是在叫这个咒灵吧? 天与咒缚一时间陷入呆滞。 沙罗看他没有向萩原研二方向移动的意图,才警惕地一边盯着他,一边走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无奈地摇头,上去牵住了咒灵的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牵起的手正好是曾经放在伏黑甚尔胸上的同一只手。 “伏黑先生,如你所见,小沙罗不会伤害我的,多谢你刚才提出对我的保护。” 尽管伏黑甚尔的重点应该是放在收钱而不是对他保护上面,但萩原研二体贴地没有将这一层说出来。 伏黑甚尔震惊地那只曾经放在他的胸膛上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手,现在安静地被警察握在手里。 咒灵还是一脸凶相地向他这边看过来,像是一只无声无息就能夺人性命的凶兽,但她的脖颈却毫无防备地向身后的警察露出,彰显着不一般的信任关系。 她白皙的指尖被警察摩挲拨弄了两下。 “小沙罗……”萩原研二斟酌着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被伏黑甚尔当做妖怪?为什么在宫本由美和松田阵平的口中他们的关系显得暧昧不清,却又在几分钟前相互下死手,打得不可开交? 沙罗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仍旧警惕地瞪着伏黑甚尔:“他绑架了我,胁迫我给他付账单,还试图绑架松田和伤害你。” 伏黑甚尔:…… ? 什么恶人先告状的嘴脸。 男人几乎被这个咒灵颠倒黑白的一番话气笑了:“明明是你装作大方引诱我跟你回家,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要杀我。怎么到你这里成了你是迫不得已的,还我绑架你?!” 他只是想找个富婆蹭吃蹭住而已,他有什么错,伏黑甚尔理直气壮地想道。 天与咒缚的身价多贵啊,又没有人发任务付他钱,他才懒得费劲去绑架一个特级咒灵。 而且,他笑脸相迎曲意逢迎的结果,居然是被认为是试图勒索胁迫,这让伏黑甚尔产生了微妙的不爽,仿佛自己的职业能力被彻底否定了一样。 不可能,伏黑甚尔在短暂的自我质疑后重拾自信。 他以前毫无败绩,看上的有钱女人基本都愿意支持他一段时期的开销——所以这事怎么想都是这个咒灵的问题。 不过……这事儿到现在倒是挺有意思的了,伏黑甚尔产生了点好奇,饶有趣味地打量片刻面前的一男一女:“我倒没见过你这种咒灵,居然会仙人跳。” 只不过受害者损失的不是钱财,而是性命。 “这个警察也是你的猎物?不是我说,你这演技还挺好,死到临头了他都没反应过来。”伏黑甚尔不无欣赏地对沙罗说。 沙罗的表情渐渐变得茫然。 我?仙人跳?萩原?猎物? 这天与咒缚说什么东西呢? 萩原研二:…… 刑警无奈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自从沙罗说出“他要绑架松田”这句话开始,结合电话中好友毫无异样的声音,他就猜到这件事可能很离谱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离谱。 在沙罗的视角下,是伏黑先生试图绑架她并且伤害萩原研二,沙罗为了保护自己的恋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可在这位伏黑先生的视角下,恐怕就是沙罗装作对他有兴趣的有钱女人,好吃好喝地款待他之后将他带回自己的家,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露出了她连环杀人狂的非人类面目。 太乱了。 小沙罗那个世界的人都是这么……不同寻常吗? 而且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在短短几小时之内搭上一个陌生女人,心安理得地花人家的钱然后住在对方的家里啊。 刑警不堪重负地抹了一把脸,甚至思考了一秒要不要给警视厅里风俗组的同事打个电话,最终还是放弃了。 “伏黑先生,我觉得有必要向您解释一下,我和小沙罗是恋人关系。”萩原研二说,希望能把这一团乱麻的局面理清楚一点。 伏黑甚尔发出一声鼻音:“她当然是这么告诉你的。” 咒灵的把戏而已。 咒术界的常识,咒灵最喜欢看人类最绝望的样子。伏黑甚尔心想,这咒灵怕不是什么对失恋的恐惧里诞生出来的,专门喜欢伤男人的心,戏耍够了再随便杀了。 这个警察被咒灵骗了,挺可怜的,还是不要嘲笑他好了,伏黑甚尔难得善良一回,想到。 “……” 这明显没有明白啊,萩原研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经验丰富的刑警无奈地转向沙罗,决定换个切入点,了解事情全貌:“小沙罗,你为什么会觉得伏黑先生要绑架你?” 沙罗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警惕的姿势,把萩原研二挡在自己的身后:“这个人很危险。”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伏黑甚尔狐疑地说道,“我一般杀的都是咒术师你不知道吗?” 沙罗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把我分尸,是因为你和我们咒灵一样喜欢折磨对手。” “啧,原来不是我逃得快啊。”咒灵遗憾地嘟囔道,明明在分尸状态下都能逃走是她很自得的一件事来着。 分尸? 萩原研二骤然吸了一口气,把沙罗不着痕迹地拽到自己身后,用一种与之前不同的防备目光盯着伏黑甚尔——直到他听见伏黑甚尔接下来的话。 “原来你就是那个想杀我老婆和孩子的咒灵啊,”伏黑甚尔想了想,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砍得多是因为你还挺强的,而且我也不想杀你,留着你多杀几个咒术师多好。” 想杀,他的老婆,和孩子。 萩原研二难以言喻地看着沙罗和伏黑甚尔。 说到被分尸和妻子儿女差点被杀死这样可怖的经历,两人的语气都是相似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这不禁让萩原研二怀疑起沙罗曾经的世界到底有多么疯狂。 “所以呢,之后你杀了几个咒术师,说出来给我高兴一下。”伏黑甚尔懒散地问道。 沙罗心虚地撇开眼神。 伏黑甚尔反应过来,诧异道:“不会吧,一个没杀?” “普通人呢?” 沙罗持续沉默:“……”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你这特级咒灵当得可真够没劲的。” “伏黑先生,”萩原研二从中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伏黑甚尔话中对沙罗的轻视让他心生不悦,“我不知道您的世界是什么样,但在这个世界,杀人是最严重的犯罪行为之一。”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反驳说::“她是咒灵,不杀人才犯法。” 天与咒缚掀了掀眼皮,看向沙罗:“你不会是因为怕再被砍,所以才不敢杀人吧。” “别担心,咱俩也算是熟人了,以后你杀谁我都管不着了,只要别跟我抢任务目标就行。” 这句话要是早个十年说,说不定米花町就会出现一名永远也杀不死逮不到的连环杀手,不过现在…… 沙罗歪头看了看他:“但我已经和萩原定下束缚,不能再杀人和伤害别人了。” 伏黑甚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那里残留着一个半枚硬币大小类似于烧伤痕迹的伤口,边缘发白正在愈合,是沙罗之前的攻击留下的,直到现在他现在还有些胸闷气短,没能从咒灵的攻击里缓过来。 “这怎么说?”他问道。 “萩原死了,束缚也无法成立,所以杀你比较重要。”沙罗言辞恳切地回答道。 伏黑甚尔的眼神动了动,不管是咒灵还是咒术师,亦或者是诅咒师,总之只要是咒术体系里的存在,没人会拿束缚开玩笑。 何况是在别人的面前公开束缚,那就做不了假。 “你们来真的?”伏黑甚尔终于反应过来,诧异中带着点震惊。他打量着萩原研二:“你这家伙有一手啊,居然能让咒灵爱上你。” “真可惜你不是在我那个世界,我听说最近那帮咒术师里出了一个咒灵操使,我看你这油嘴滑舌的能力比他厉害。”天与咒缚由衷地称赞道。 咒灵操使,油嘴滑舌? 他和沙罗可不是那种关系啊。而且在小沙罗面前说这个也太失礼了,萩原研二皱眉想到。 他还没开口,被谈论的咒灵兴高采烈地开口:“你还挺有眼光的嘛,伏黑。萩原追求女孩子的能力当然比那个什么垃圾咒术师好太多,说到底,用咒力吸引的咒灵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嘛。” 油嘴滑舌吸引来的也不是啊,小沙罗。萩原研二暗自叹气。 看着之前恨不得还你死我活的人,此刻像是找到了什么诡异的共识,萩原研二摇头:“小沙罗,伏黑先生,请不要把我和那位咒灵操使先生比较。” “——我和小沙罗之间,可是纯爱啊。” 187 番外二(7) 全文完结…… 伏黑甚尔对袒露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羞耻心, 不过也不想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一直坦胸露乳。 确定沙罗没有进一步的攻击意图之后,他就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状态,随意打了个招呼, 准备回到房间把衣服换上。 留在一楼的人只剩下了沙罗和萩原研二。 沙罗平常不怎么吃饭,更喜欢依靠咒力运行维持体能,因此这所作为她办公室的豪宅中只在厨房的位置有一台冰箱, 里面放着成箱的冰啤酒。 咒灵拿出来两罐冰啤酒,是她最喜欢的牌子,递给萩原研二一罐。 萩原研二把啤酒罐拿在手里, 轻轻用拇指擦拭着冰凉的金属外壁上面的细密水珠, 他没有打开, 而是转过头去看沙罗。咒灵正在专心致志地吮吸着易拉环口处涌上来的白色泡沫。 看着看着, 萩原研二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好几天没有这样和沙罗待在一起了,他又想到这背后的原因—— 那枚被提前发现的求婚戒指。 自从那天之后,沙罗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而现在, 萩原研二突然间意识到,这时只有沙罗和他两个人独处。 沙罗似乎忘了之前的事情, 或者只是因为她觉得要从伏黑甚尔的手下保护萩原研二,所以才没有再次做出躲避的举动。 总之, 不管原因, 现在也许是他能找到最好的相互坦白的时机了。 萩原研二把啤酒放在桌面上, 温柔地注视着身边的咒灵,斟酌着开口道:“小沙罗,我想和你聊一聊。” 听到他的声音, 咒灵从冰啤酒泡沫的味道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恋人:“啊?”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了一声,银发女人的上唇粘上了几簇小小的泡沫, 多了几分和她冷漠锐利长相不符的呆萌。 想到刚才自己刚刚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过冰啤酒的外壁,不干净也过于冰凉,刑警抬起另一边的手,亲昵地抹掉了沙罗唇上残留的啤酒泡沫。 而这个动作也带动了萩原研二转向沙罗,和她四目相对。 “关于小沙罗发现的那枚戒指……” 萩原研二盯着那双透彻的青绿色眼睛,语速比之前都来的缓慢,生怕错过沙罗想说的话。 他说:“我发现在那之后,小沙罗好像在躲着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提前说,所以小沙罗不高兴了?如果是的话,我道——” “对不起,研二。” ? 萩原研二茫然地眨了眨眼,他没想到抢先道歉的居然是沙罗,而且她还叫他研二。 对待男性,尤其是成年男性,沙罗一向习惯称呼姓氏,不管亲疏,就算是对待自己的恋人也是一样。 萩原研二曾经半认真地抱怨过,他的幼驯染叫他“萩”,他的恋人直呼姓氏叫他“萩原”。一个比一个生疏,一点也不亲切,真正的名字反而除了家人之外无人问津。 沙罗改了几次,但一直都改不过来,还是会叫他萩原。 看着她有点沮丧的样子,萩原研二突然觉得她叫他萩原其实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本来就是他的姓氏,而且又不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因为一个简单的称呼而发生变化,所以他就告诉沙罗,不用改口,他也很喜欢听她叫自己萩原。 从此以后,沙罗只有在感到心虚,或是在萩原研二情绪低落的时刻,才会有意识地改口叫他“研二”。 萩原研二很确定自己现在的情绪很稳定。 在沙罗身边,他一直都能感到一种温柔的暖意,即使他的女友和这两个词哪个都不沾边。 所以说,沙罗在心虚? 萩原研二疑惑地打量着沙罗的表情,看到她游移的目光和不自觉抿起的唇瓣,刑警经验自动发挥了作用。 他的恋人就是在心虚。 为什么? 没等萩原研二问出口,沙罗已经低下头,堪称羞愧地说:“我没有想到你其实这么喜欢珠宝首饰。” 萩原研二:? 沙罗继续说:“怪不得你之前一直喜欢送我这种东西,我都没看出来是你自己喜欢……” 萩原研二:?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看出来,还要让你把戒指藏在柜子里不让我发现,”咒灵的声音非常低落,充满自责。 “我不是个称职的恋人,你不要伤心,我一定会改的——” 萩原研二:......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所以,沙罗觉得他是一个喜欢珠宝首饰但害怕女朋友的目光所以不敢带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压在柜子底下,然后给女朋友买首饰以填补自己内心空虚的人? 多么离奇又完整的人设,萩原研二沉思道,沙罗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萩原研二不得不怀疑这是什么年代久远的电视剧里面的情节。 还没等刑警反应过来,沙罗开始一样一样地往下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造型一个比一个夸张奢华。 贵价金属和矿石的组合被逐一放在厨房的那张木头桌子上,发出沉闷的轻微撞击声。 见面的时候,萩原研二就发现她带了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宝石戒指,但当时他还以为这个是公安那边给沙罗配的卧底道具。 但沙罗现在却告诉他: “这是这几天我给你买的戒指,每个都很好看,你带上试试吧。” 她迎上萩原研二的目光,说:“之前忽略了你的喜好是我的错,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能原谅我吗?” 过于重视工作而忽略家庭是婚姻破裂的主要原因,沙罗在心中认真检讨。 看起来他的女朋友真的很确信那枚戒指是自己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爱好,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想到,正打算解释,门口却传来另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 “我不介意你忙工作不管我,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吧,”伏黑甚尔说,眼神盯着沙罗放在桌子上的那几枚宝石戒指,意图昭然若揭。 “只要你每个月都送我这些真货,而且不管它们之后的去向。”他补充道。 萩原研二:…… 他从没见过这么......坦率的人。 一边试图在别人面前公然撬墙角,一边丝毫不掩饰自己卖礼物换钱的真实意图。 沙罗看起来很平静,回答的语气几乎和天与咒缚一样情真意切: “你让我杀了你,我可以把这些戒指之后烧给你,每月上供。” “啧,”伏黑甚尔嫌弃地挥了挥手,“交易取消,我这条命可值得比这些多。” 萩原研二:…… 果然还是那个世界的人都不太正常吧,警察不确定地想着。 他稍稍清了清嗓子,让沙罗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解释说:“小沙罗,那枚戒指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是给你买的。” 沙罗:? “那为什么藏在柜子里?因为买了之后不满意所以想退货吗?”咒灵茫然地问。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当然是因为——” “是因为我要向你求婚,小沙罗。” 萩原研二始终认为求婚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了防止作为外人而且还与小沙罗有很多不愉快过往的天与咒缚,把求婚这件事先说出来,萩原研二赶紧抢先一步说道。 “你愿意嫁给我吗?” 萩原研二一边问道,一边准备单膝下跪,摆出正常的求婚姿势,同时手伸向西装夹克里面的衣兜,却摸了个空。 糟了。 刑警骤然顿住。 一直装在口袋中的戒指盒子放在车上,没有拿过来。 开车来这所房子的时候,他原本以为沙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奇怪的事情,完全没想到这会成为自己求婚的契机。 在沙罗当做办公室的鬼屋的厨房里,毫无浪漫氛围——唯一的见证人是和沙罗有着旧怨、而且几分钟之前还几乎浑身赤//裸着和沙罗大打出手的男人。 “那就结吧,”沙罗回答道。 比起这个,她更关注的是:“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萩原研二叹了一口气,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对不起,小沙罗。我忘记把戒指拿过来了。” “上面有个钻石的?”沙罗问。 萩原研二无奈地点头,对自己感到十分懊恼。 “我现在出去拿——” 话没说完,萩原研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手的无名指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顿住,困惑地向下看去。 细滑的铂金细链一圈圈地绕过沙罗白皙纤细的指尖,被咒灵缠绕在他的手指根部。细链中间,缀着一颗太阳形状的昂贵宝石,体积不小,所有切割面都同时反射着璀璨夺目的碎光。 沙罗的身高比萩原研二矮上一些,此时又微微俯下身,研究着钻石项链能在萩原研二的无名指上缠绕多少圈。萩原研二本来应该看不到她的眼睛的。 但并不是这样,他看的很清楚。 宝石在缠绕的过程中不断摇晃着,把像是星光一样的光点映入沙罗专注的青绿色眼眸。 沙罗把最后一圈绕上萩原研二的指根,抬起头说:“我搞不清你是只喜欢戒指,还是喜欢所有首饰,所以也买了一条项链,以防万一。” 萩原研二呆愣地盯着自己的无名指。 警察骨节分明的指根上被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链子,缠得丝毫没有章法,却因为项链本身的美丽而依旧具有十足的观赏性。 钻石落在了朝手心的这个位置,萩原研二不自觉地托起那颗宝石,看清了它的形状。 太阳。 沙罗为他挑的吊坠,是太阳的形状。 骤然而起的心跳声在双耳中轰鸣,萩原研二几乎听不清沙罗接下来说的话。 不过咒灵富有特点的缥缈声线就像是装了自动导航仪一样,在他走神的时候,也会自动进入他的耳朵。 “我还没有给你买新的房子和置办所有家具,而且让你先求婚也太逊了。”咒灵有点忧郁地说道,“就这样还要你准备求婚戒指,我不就成了渣男了吗?” 咒灵的认知偏差又出现了。萩原研二总算从这一丝熟悉感中,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想开个玩笑:“大男子主义可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哦,小沙罗?” 按照常理,沙罗应该立刻会表现的有点懊恼的样子,信誓旦旦地发誓要改过自新,变得更讨女孩子喜欢。 但今天的沙罗并没有这么做。 咒灵歪了歪头,问:“你呢?” “什么?”萩原研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意识到沙罗在问什么。 “只要是小沙罗说的,我当然都喜欢。” 他轻声回答道。 这是一句有点轻浮的话语,萩原研二的长相也是偏轻佻的那一挂。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有所改善,但依旧不是那种沉稳而威严的类型,好像说的每一句话都真心实意、不容置疑。 不过,一句话已经说过千百遍之后,时间的沉淀会让这句话中的任何轻浮都变得郑重而正式。 “所以,小沙罗是我的未婚妻了?”萩原研二问。 沙罗平静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比起萩原研二求婚成功的兴奋喜悦,她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婚姻对咒灵来说没什么意义,就像是禁止杀人的法律,都是人类制定的规则,任何咒灵都会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沙罗不算是一个特别正常的咒灵,但在这一点上,她和所有的咒灵都是一样的。 婚姻对她来说,只意味着萩原研二此时的笑容。 * 在啼笑皆非的误会之后求婚成功,萩原研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铃声打断。 电话里的人语速很快,是工作上的事情。刑警的工作关乎民众的生命安全,萩原研二只有瞬间的怔愣,就迅速调整了状态。 这个电话关乎还未完结的刑侦案件,按理说是不能对外透露的。 警察犹豫地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伏黑甚尔,示意沙罗自己要去外面接个电话。 * 萩原研二离开之后,伏黑甚尔自顾自地从沙罗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单手打开喝了一口,坐在咒灵对面,探究地看着她。 伏黑甚尔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你一辈子都要爱他对吧,话说,你们咒灵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他的语气中没有什么恶意,更像是单纯的好奇。 “有吧。”沙罗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冰啤酒,语气平静地答道。 “你听起来可不太确定。”伏黑甚尔饶有兴趣地指出。 沙罗不带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萩原说我有,我相信他。”她回答。 咒灵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这种东西,她看了很多电视剧,依旧对此一知半解。 伏黑甚尔晃晃手中的啤酒罐,啧了啧舌:“咒灵和人类相爱,还是这种黏黏糊糊的居家模式,总觉得有点恶心啊。” 沙罗点头,不假思索地说:“爱本来就是种恶心的东西。” 对咒灵来说,爱是恶心的,扭曲的,奇怪的。 但和萩原研二在一起的时光不恶心。 被他叫小沙罗的时候不恶心,他的笑容不恶心,说话声音不恶心,他看她的眼神不恶心,他安静地闭眼睡觉的样子也不恶心。 她不会用“开心”来形容这些瞬间,因为那就太恶心了。但就是因为这些时刻,所以咒灵能忍受“爱”这种恶心的情感。 也能忍受,萩原研二说她也有这种恶心的情感。 伏黑甚尔难得陷入沉默,不知想起了什么,片刻后他回过神,敲了敲桌子,恢复了那种懒洋洋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说的没错,爱就是一种随时会失去的累赘。” 沙罗看了他一眼:“你在悲伤,而不是厌恶。” 伏黑甚尔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表情,良久,才不带情绪地骂了一声:“所以我才讨厌咒灵,尤其是你这种咒灵。” 沙罗受宠若惊:“谢谢。” 他说讨厌我诶,咒灵满足地想到。 伏黑甚尔:......忘记她是个咒灵了。 天与咒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结婚只是为了让他高兴,蠢透了。”他指出。 沙罗无所谓地说:“萩原喜欢。” 这理由让伏黑甚尔再度陷入沉默。 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是因为过于理解。 在模糊的记忆中,他曾经也对一个短头发的女人的求婚感到嗤之以鼻。 禅院家长出来的流浪儿对真爱和婚姻抱着同样不屑一顾的态度,但却因为她失落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改口答应下来。 究其根本,他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和这个咒灵一样。 只是因为她喜欢,想让她高兴。 “你这儿有烈一点的酒吗?”能清空脑子那种。 伏黑甚尔甩了甩头,烦躁地问道。 沙罗起身从某个柜子里翻出一个没有开过的玻璃瓶,递给他。 伏黑甚尔瞥了一眼标签,没说话,拿自己的咒具把喝完的啤酒瓶拦腰削开,做成个极其简陋的杯子,把酒倒进去。 “你和我,我们也许是一路人,”他灌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 “要是你还在那个世界,也许我们能一起喝个酒之类的。” “你把我分尸过。”咒灵冷静地指出其中的不合理处,“而且我不想给你付账单。” 伏黑甚尔耸了耸肩,选择性地只听见了前半句。他单手拉下黑色背心的领口,示意沙罗看他胸上还没有愈合的疤痕:“你也差点弄死我,扯平了。” “别纠结了,喝口酒吧,你都快结婚了,”他嗤笑一声,举起被自己改造成酒杯的半截金属罐子。 天与咒缚的声音好像认真了一点,又好像没有丝毫改变:“祝你未婚夫永远也不会死。” 沙罗歪了歪头,配合地喝了一口酒。知道伏黑甚尔杀不掉她之后,咒灵显得平易近人了很多。 沙罗说:“没关系,我会把他诅咒成咒灵,他答应过我的。” 伏黑甚尔为这句话流露出了片刻的惊讶,意义不明地感叹道:“那你可比我,疯多了。” 他没再说话,酒劲渐渐上来,天与咒缚眯着眼,盯着对面的白墙发呆,思绪不知道回到了什么地方。 视野渐渐模糊。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身下的椅子似乎变得冰凉平坦,像是东京街头的地面砖。 * 当萩原研二回到厨房的时候,他诧异地发现伏黑甚尔已经不见了,而沙罗坐在之前的那把椅子上,正在专心致志地走神。 桌子上放着半个被割开的啤酒罐,旁边放着一瓶酒精含量极高的伏特加。 “那位伏黑先生去休息了吗?”他问道。 沙罗摇头:“他回去了。” 回去。 萩原研二顿了顿,明白了未婚妻话中的含义。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路过沙罗的时候,从正面拥住了她,半跪在地上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牵起咒灵的手,把一个被体温捂得发暖的圆环推在她无名指的指根。 沙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那种柔软中包含珍重的感觉还没消散。 她又低头看了看那枚戒指。 这些都不恶心。 咒灵安静地想道。 她学着在萩原研二的唇上落下一个相似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