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指令》 1. 第 1 章 第一章 窗外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望舒。 望舒有些头疼。 惠市是一座三四线城市,并不禁鞭炮,打从年三十晚开始,陆陆续续地便总有人家放鞭炮和烟花。 望舒睡眠浅,一点点声音都足以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今天是年初六,是望舒没睡好的第七天。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梳妆镜里露出一张略微憔悴,黑眼圈严重的脸庞。 过了年,按照惠市的虚岁算法,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而这几天遭受到了家中长辈以及各种亲戚的催婚后,望舒觉得自己瞬间老了十岁。 尤其是家中仍旧对她毕业后不顾家里反对一声不吭跑到Y市工作颇有微词,每年过年回老家难免避不开长辈们的一通说教。 “你看看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好好的大学生跑去扬市当什么花草学徒,你念大学来干什么?家里给你安排的老师不好吗?寒暑假还能休息,工作也稳定,相亲最喜欢老师的职业了。” “小舒,你一个月赚多少呀?非遗不能当饭吃啊!” “什么通草花,女孩子家家的,从小就喜欢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折腾那些东西,才养成孤僻的性子,难怪都三十了还没个对象,你还记得大伯家的露露吗?一毕业就结婚,现在都生两个孩子了。小舒呀,你得向别人学习。” …… 望舒对着镜子嘀咕了声:“我明明二十四,过完生日才是二十五岁。” 她边嘀咕着边把昨晚放在梳妆台上晾干的通草纸轻轻地捏了起来。 经过昨晚的上色处理后,通草纸做成的花瓣已经成型。 接下来就是组装了。 望舒手巧,纤纤细指像是蝴蝶翩翩起舞似的,十几个来回便将剪裁过的通草纸做成了一朵以假乱真的海棠花。 固定在发钗上后,便是一支通草花海棠发钗。 她仔细打包好后,也填了快递单,才将包裹放在了房间的一角。 角落里已经堆了约摸二十来个的快递。 过年期间快递大多都停了,如今年快过完了,也陆陆续续恢复了。 她今天得在下午三点前把这些快递全都发出去。 似是想起什么,望舒拿出一个活页本子,划掉了一个名字。 那是海棠花发钗的买家。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买家的名字,粗略一看,没划掉的名字起码有几十个。 望舒近几个月接单的速度慢了很多,她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准备今年三月份的Y市蒲庄古镇的文化节,她拜师学艺将近三年,她的师父戴振和觉得她差不多能出师了,这一次文化节上的非遗通草花展品,全都交给她负责。 她只能每天忙里偷闲地赶欠下的网络订单。 望舒打小就在手工上分外有天赋,自学缠花、绒花、造花液等,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在手作圈里已经是远近驰名的簪娘。不过彼时簪娘还算小小小小众文化,如今随着汉服潮流的兴起,簪娘才没这么小众了。 她在网络上开的网店,每天都有新的订单,最忙的时候,买家得等上三四个月。后来她迷上通草花,每天忙着学艺,网店也只能接少量的单子了。 手机的微信忽然响了下。 望舒微微一怔,是她的高中同学刘熙夕—— 【今天中午有一中的同学聚会,有我们班的同学,也有其他班的,来聚聚嘛,好久不见你了。】 刘熙夕是望舒的高三同桌。 望舒和她其实不算太熟。 望舒本身就是话少的人,又有些内向,而刘熙夕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两人平时仅限学习上的交流,毕业后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所以看到刘熙夕的微信,望舒第一时间是惊诧,第二时间是想拒绝。 聚会什么的,一群不熟悉的人,去了只会拘谨和尴尬。 望舒正在想怎么拒绝的时候,房间门外传来她妈妈的声音:“望舒起来了,都十二点了,你六姨妈下午要过来,好好跟姨妈拜年,嘴巴伶俐一些,别跟个木头人似的。” 望舒如临大敌。 她那六姨妈一张小嘴叭叭叭,催婚手段一天一个花样,不管她怎么说,她总能催出花样来。望舒也不是很明白,六姨妈婚姻不幸,孩子也不孝顺,自己在火坑里待着了,怎么还总想劝别人进火坑? 望舒连忙说道:“妈!我下午要参加同学聚会!” 舒女士冷笑一声,说道:“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同学找你玩?” 望舒拿着手机出去,指着屏幕,说道:“真的是同学聚会,我同桌喊我去的,而且现在明明才七点,哪里有十二点了。” 舒女士改口说道:“行,那你去吧,别总闷在房间里,房间里有金矿吗?就该出去走走,参加聚会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发展发展……” 望舒就知道离不开这个话题,应了声,连忙关上了房间门。 舒女士在房间外大声嘀咕:“一说到找对象就跟我讨债似的,还不是为了你好?要不是怕你老了没人照顾,我才不管你。” 望舒赶紧回了刘熙夕的信息,很快就确认了时间和地点。 望舒洗漱的时候,舒女士还在外面念叨。 望舒听妈妈的语气,大有念叨一上午的架势,心里慌得很,妆也不化了,随手从行李箱里拿了一套搭配好的衣裙,紧赶慢赶地穿上,头发也是随随便便地用自己做的通草花桃花簪一挽,急急匆匆就出门了。 “望舒你还没吃早餐!” “妈,我不吃了,我和同学吃!” 惠市是南方的一座沿海城市,冬季温度平均十五到二十二摄氏度,这几日气温回升,最高气温高达二十六摄氏度。 望舒单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衣,搭配藏蓝色的织金缎面马面裙,踏出家门时,冬日的阳光正好照耀下来,浑身暖洋洋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意。 她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二十分,离同学聚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略微思索一番,打车到了聚会地点的附近,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吃早餐。 望舒有点后悔没带工具出来,在这儿干坐几小时都能完成一个订单了,不过转眼一想,比起订单,还是不被精神攻击重要一点。 每次遭受了家里的精神攻击,望舒尽管心里早已麻木,可还是要情绪低落好一会。 望舒小声叹了口气。 冷不防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窈窕的身影,五官明艳,穿着一条紧身连衣裙,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的,含着笑意对望舒说:“姐妹,你的裙子很好看,有链接吗?” 望舒面对陌生人有些拘谨和紧张,轻咳了声,说道:“你在某宝搜一下关键词,第一家就是。” 女孩说:“这是汉服吧,我女儿中秋节的时候,幼儿园老师也要求他们穿汉服。” 望舒有些意外。 眼前的女孩虽然打扮十分成熟,但是看着也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完全不像有了孩子的妈。这会儿,望舒没那么拘谨了,聊到自己熟络的话题,她眼里多了一丝笑意,热情地打开某宝,给女孩展示。 女孩又说:“我们国家的传统服饰是真的好看,可惜平时穿的人不多,你这样搭配很日常,也适合你……欸,你头上的发簪也好好看!姐妹有链接吗?” 自己热爱的小众文化得到了别人的欣赏和夸赞,望舒本来有些低迷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她开心地介绍:“这是通草花发簪,是Y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通草纸做的。通草就是通脱木的茎髓,我这个发簪就是通草纸做的。” 她从包里摸出一朵配套的通草花桃花胸针,小小的一朵,粉粉嫩嫩的,像是刚从桃树上摘下似的。 她递给女孩,说道:“我自己做的胸针,送你呀,祝你新年快乐。” 她手机振动了下。 是刘熙夕问她怎么还没到。 望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麦当劳里坐了几个小时,已经过了聚会开始的时间了,她急急匆匆地站了起来,说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聚会地点定在了一家淮扬菜餐厅里,就在麦当劳隔壁的商场三层。 望舒到达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一半的人。 望舒打小就生得好看,巴掌大小脸,五官精致,因为话不多,别人看来总觉得她身上有几分清冷的气质,像是空谷幽兰一般,长大后就更有高冷美人的范儿了。 哪怕今天的望舒未施粉黛,还架着一副黑色镜框眼镜,一进包厢就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实际上,望舒内心尴尬到了极致,眼睛在人群里粗略一扫,除了刘熙夕,通通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已经开始后悔答应参加这一场同学聚会了。 她念书时就没怎么和班里的同学打交道,更别说其他班的同学了。 “望舒,这里!” 刘熙夕向她招手。 她微微低着头,三步当两步地走到了刘熙夕身边,坐下后察觉到身边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只觉如坐针毡。 2. 第 2 章 第二章 望舒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社恐,但是又没那么社恐。 她在单独空间内的对单能力很强。 比如一对一交流,哪怕是陌生人,她也能令对方如沐春风。 但是一对多不行。 只要在场的人大于二,望舒就会变得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望舒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好闺蜜花棉也是个社恐,和她十分相像。 闺蜜俩某日探讨通宵后,总结出原因—— 对单能力强是因为对面只有一个人,自己不说话,对方也不说话,会很尴尬,只能强迫当社牛。可如果是大于一个人,总有人会找话题的,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说话,或者偶尔回应几句就行。 总而言之,本质上不是社恐,只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说话而已。 望舒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会如此,没想到花棉也是这样,也难怪她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可是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望舒,你看看你要吃什么,人还没来齐,还没点餐呢,你喜欢吃什么在上面打个钩就可以了……”刘熙夕给望舒递了菜单,又笑着说道:“你和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么漂亮……” 包厢里又进来了人。 刘熙夕又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招呼着,举手投足间和望舒记忆里的那一个内向少话的同桌大不一样。 刘熙夕招呼完,又坐下来和望舒说道:“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腼腆,你毕业后去哪里工作了?我猜肯定是个不需要大量社交的工作。你没有屏蔽我的朋友圈吧。不过屏蔽了也没关系,换我也烦天天刷屏的人……” 望舒说道:“没……没有,我知道你在做保险这一行。” 刘熙夕眉眼带笑,说道:“你放心,我今天不会向你推销的,今天就是普通的同学聚会,谁也不许把工作带进来,喜欢吃什么,尽管叫,多吃点,别拘谨。” 说着,刘熙夕又去招呼其他同学了。 刘熙夕十分照顾望舒,似乎知道她有些拘束,明里暗里地替她挡掉了所有试图过来搭话的同学。望舒心里松了口气,这才认真地研究起这家淮扬菜餐馆的菜单。 说来也是巧,望舒回惠市好些时日了,每天吃的都是清淡的家常菜,过年的大鱼大肉也是地地道道的惠市口味,吃多了还真的有些怀念淮扬菜了。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多叫,思来想去就勾了一道银杏虾球煎耦合。 没多久,人来齐了,菜也上了,饭桌上也没有望舒的什么事儿。同学聚会上总有几个分外善谈的人,此刻正有男同学在大谈特谈自己的创业经历。 望舒听了几句,觉得无聊,埋头苦吃。 她身边的刘熙夕也十分善谈,不管什么人说什么话,她总能接上几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聚会过半,望舒才知道这次聚会的牵头人就是刘熙夕。 能在短暂的一个上午,叫来这么多人,是真的很厉害了。 望舒打心底地佩服。 “……黎洲不也是我们学校的吗?他在六班吧?” 望舒听到“六班”两个字,微微竖起了耳朵。 她也在六班。 黎洲这名字有点耳熟。 望舒想了想,记起来了。 黎洲是当年他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三直接保送首都的大学,但他还是回来参加了高考,那一年黎洲是他们省的理科状元。 黎洲还是他们学校的校草。 打从黎洲左脚踏进校门的那一刻,浓眉大眼,深邃眉目,高挺鼻梁,英气到了极致,阳光懒懒散散地落在他身上,在眉眼间洒落柔辉,造就了无数人的惊鸿一瞥。 以至于哪怕黎洲毕业了,一中仍然留有他的传说。 望舒还记得下课的时候,六班窗口总会有好几个其他班级或者其他年级的女生,看似不经意地聊天,实则全都在搜寻黎洲的身影,找到黎洲时,她们的眼神骤亮,两颊微红,兴奋又害羞。 大概就是情窦初开吧。 望舒对这些不感兴趣,彼时的她满脑子都是下节课要上什么,她预习了没有,今天能不能空出时间做一个簪子。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又满足。 “……今天有六班的同学在吗?” “我和望舒都是六班的,”刘熙夕又说:“不过我和他不熟,上学的时候没联系,毕业后更没有了……”似是想到什么,刘熙夕看向望舒,说道:“你也跟黎洲同班,我记得你们好像挺熟的,你看看能不能喊他来参加聚会?我昨天看黎洲的微博动向,显示地就在我们这里,他应该也回来过年了。” 望舒小小声地“啊”了一声,说:“我……我和他也不熟,念书时说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这会儿,先前大谈特谈创业的男同学说道:“哦,那真是太可惜了,黎洲的公司去年做了一个虚拟偶像,特别受年轻人喜爱,大城市里的联名产品数不胜数,前两个月我带小孩去肯德基,正好联名做活动,我家小孩喜欢得不得了,还有今年的春晚,跟一线歌星同台演出……” “毕竟是黎洲,可以理解。” “我听说那个虚拟偶像是以黎洲的白月光为原型做的,那天我看时代周刊的人物采访,黎洲说,他确实有个白月光,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当时我们私底下好奇得不得了,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是谁,你们俩知道吗?” 刘熙夕摇头:“我和校草不熟。” 众人看向了望舒。 望舒连忙说:“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也不熟,”她略微腼腆地笑了下,说:“我连虚拟偶像人是什么都不太了解。” 刘熙夕直接打开手机,给望舒展示了黎洲公司做的虚拟偶像人。 望舒这一瞧,才发现自己是见过的。 确确实实很火。 她平时和买家聊天,有几个买家总爱发这个虚拟人的表情包,她当时还觉得这个表情包怪可爱的,以为是哪一部番剧里的主角。 没想到是黎洲公司做的虚拟人。 她又仔细看了看。 虚拟人眉眼弯弯,鼻梁高挺小巧,嘴巴微抿,露出了一个小酒窝,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她也有一颗泪痣。 望舒有点近视,不过度数不高,摘了眼镜也不太影响,早上急急匆匆地出门,妆没化,自然也不可能戴隐形眼镜了。 她平时工作的时候,戴的就是一个黑色大镜框的眼镜,今天出门也是戴了镜框的。 望舒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眼角的泪痣。 因为戴着镜框,看得也不太明显,并没有人发现望舒的小动作。 而此时,刘熙夕又说了句:“对了,她叫月亮。” 望舒愣了下。 她的小名就叫月亮。 不过望舒没有多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巧合,头顶的那一轮月亮,谁都能看得见,望月而生的诗词也多如牛毛,班里女孩也不少,她跟黎洲没有任何交集,怎么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她。 大概是八卦不出个所以然来,话题渐渐止住了。 聚会结束,刘熙夕问望舒:“你是怎么来的?” 望舒说:“我打车来的。” 刘熙夕说:“我开车来的,我记得你家在老菜市场那一边吧,正好我们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望舒正想拒绝,刘熙夕“哎呀”一声,推着望舒上车,热情地说道:“同桌一场,别这么客气呀,来来来,我送你回去,反正顺路,你打车还费钱呢。” 望舒最不会和自来熟的人打交道了,半推半就地坐上了刘熙夕的副驾驶座。 上了车后,密闭空间里就她和刘熙夕两个人。 几乎是一坐上,她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了,生怕两个人会陷入漫长的尴尬中,毕竟从这儿回去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不过很快的,望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刘熙夕这么善谈的人,根本不愁没话题。 回去的路上,刘熙夕似乎对她身上的通草花发簪和马面裙很感兴趣,令她的话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一讲到自己喜爱的东西,望舒讲得滔滔不绝,见她感兴趣,她还给她展示了不少自己做的通草花工艺品。 刘熙夕也很捧场,一直在夸赞望舒。 望舒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她有种第六感,刘熙夕不是真的感兴趣,而是在努力和她找话题,很有可能等会就要给她推销保险了。 望舒特别担心熟人给自己推销。 不说熟人,她平时逛街,商场里的柜姐一对她笑,她的嗓子眼就高高吊起,等她离开商场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堆没打算买的东西。 每次都十分懊悔,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一定要拒绝,可到了下次还是依旧如此。 以至于望舒现在基本上能网购就网购,非必要不去线下购物。 望舒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路颠了回去,临近家时,刘熙夕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回扬市上班?机票订了吗?” 望舒的心咯噔了下,说:“后天就回去了,订了。” 刘熙夕笑着问:“从哪个机场回去?” 望舒说:“我们这里的机场没有直飞,只能从深市的机场走了。” 刘熙夕又问:“什么时候的航班?” 望舒说:“下午三点的。” 刘熙夕又问:“哪个航班,是深航吗?我有一回去扬市,就在深市机场坐的深航。” 望舒看了刘熙夕一眼,说:“不是深航,是国航。” 刘熙夕笑吟吟地说道:“你下次可以试试深航。” 话题止于此。 望舒下车后,内心还怪愧疚的,觉得自己误会了刘熙夕,人家根本没有给她推销保险的打算。思来想去,望舒回家后给刘熙夕微信发了个红包。 【谢谢你送我回来,下次有机会再约饭。】 刘熙夕没收红包,不过回了一句。 【好呀,下次约。】 3. 第 3 章 第三章 望舒回扬市的那天,舒妈妈起了个大早,大包小包的通通塞进了望舒的行李箱。 望舒说:“妈,现在快递这么方便,我在扬市什么都能买到!” 舒妈妈翻了个白眼,说:“你不懂,你都几岁了,还是要懂点人情世故的吧,大过年的回家一趟,再回去工作不得给同事给你师父带点特产?这是我们客家地区的特产酥丸,别的地方买不到,网上也不行,只在本地卖的。你回头问问你同事,问问你师父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再喊快递给你捎几斤过去。你平时饿了也能煮来吃,搭面条好吃。” 望舒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舒妈妈:“放冰箱冻着啊,又不会坏。等会喊你弟弟送你去机场,也差不多该出发了,飞机不等人。” 望舒:“三点的飞机,现在才十点。” 舒妈妈说道:“你在家也是坐着做手工,去哪儿坐着不是做,早点去安心,春节高峰期,容易堵车。” 望舒没办法,只好一大早去了机场。 她回惠市的行李只有十二公斤,返回扬市的时候办理托运一称,超重了五公斤。 十斤! 免费托运行李额是二十公斤! 望舒震惊了,难怪她提的时候觉得那么重,原来她带了整整五十斤的行李回扬市! 办理托运的工作人员说道:“女士,您看看您是否有不需要的行李,或者拿一部分出来随身携带,不然的话只能缴纳超额费用了。” 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整理好了,里面还有一些望舒打包好的通草花,塞得整整齐齐,多一件少一件都容易挤压。 望舒略微沉吟,正想说要缴纳行李超重的费用时,忽然身边伸出了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掌,指甲修得平整洁净,指间是一张身份证。 随后,一道低沉浑厚且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 “我和她一起的,行李额度可以一起均摊。” 望舒侧过头,落入眼底的是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以及深邃立体的眉目,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他们高中的校草黎洲。 黎洲实在是长了一张神颜,见过他的人很难忘记他的长相,哪怕高中毕业后都过了七年,他身上增添了不少成熟的气质,可依旧能第一眼认出来。 工作人员愣了下,视线在黎洲脸上扫了眼,轻咳了一声,才露出标准的笑容说道:“好的,这就为您办理值机,请问您有托运行李吗?” “没有。” “好的,还请到这边稍等一下,行李正在检测有没有违禁物品,下一位。” 下一位办理托运的乘客走了过来。 望舒这才回过神来,让了让位置,和黎洲一起站在一边。 她轻声说:“谢谢。” 黎洲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低沉:“不客气。” 望舒的对单社牛buff立马开启了。 “你……你也去扬市吗?” “嗯。” 黎洲说话很简短,倒是和望舒记忆里的黎洲差不多。她记忆里的黎洲也是这个模样的,成绩拔尖,相貌顶尖,家境也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天之骄子总有骄矜高冷的资本,哪怕一言不发,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望舒说:“好多年没见了,从毕业后算起的话,有……” 她还在算,黎洲就已经算出来了:“七年。” “啊,对,七年,前几天还有同学聚会,还有人说想喊你去呢,但是大家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黎洲却看了她一眼,问她:“没有吗?” 望舒斩钉截铁地说道:“对,没有,高中毕业那会儿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加微信。” 话到这里,望舒又有些犹豫。 ……她没有加黎洲的联系方式,是吧? 在遥远的记忆里,高三毕业后,大家拉了个群,当时分离情绪上头,许多同学在疯狂加好友,哪怕不怎么熟悉,也是加了再说。 望舒如此低调内向的人,也被不少同学加了好友。 但是过了几年,望舒整理微信的通讯录,删掉了很多没有备注,也没有任何联系的人。 她单纯觉得没必要的社交不需要。 她仔细想了想,这里面应该没有黎洲,要是有黎洲,这会儿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幸好这个时候,办理托运的工作人员把身份证和机票递了过来,说道:“先生,女士,你们可以去过安检了。” 望舒松了口气。 她正思考着先走一步的措词时,黎洲已经对她微微颔首,说道:“我还没有吃午餐,先去吃午餐了。” 望舒又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说道:“好,拜拜。” 望舒在家里吃过东西了,这会儿时间还早,望舒过了安检,进去后找了个咖啡厅坐下来。 这会儿十二点整,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望舒没事干,给闺蜜发消息。 【棉棉,你在干什么。】 【刚睡醒,刷牙中。】 【你老公呢?】 【去上班了。】 望舒戴上无线耳机,立马打了视频通话过去。 花棉那边秒接。 一接通,花棉就哈欠连天,说道:“我!调作息!又失败了!我前天原本想一整天不睡,然后第二天晚上早点休息的,结果这一睡就十五个小时,我起来又又又又十二点了。” 望舒的闺蜜花棉是个自由职业者,专职写网文,作息总是日夜颠倒。 她们认识将近十年。 而花棉打从毕业后的作息就没有调成功过。 望舒已经习惯花棉这样的状态了。 她说:“你又不用上班,就别调作息了,晚上码字有灵感,就当上夜班吧。” 花棉声音软软的:“啊,不行,我都二十七了,熬不起夜了,我这几天觉得脸都松弛了,啊,救命。” 花棉已经离开了洗手间,把手机放在了支架上,她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又端了一个透明的蛋糕盒子出来。 望舒:“你早上就吃蛋糕?” 花棉说:“我老公昨晚下班给我买的,我晚上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一两口,今天再不吃就要坏了。欸,你怎么这么早到机场?” 望舒苦笑:“你也知道我妈妈,生怕路上堵车,早早地就让我弟弟送我来了。” “大的还是小的?” “小弟弟?” “对,他今年刚拿的驾照,家里给他买了车。” 望舒说:“不说这个了,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我高中的校草!就是前天我聚会回来和你八卦的那一个!” 本来还有几分惺忪睡眼的花棉骤然睁大了眼,语速飞快地问:“就是那一个暗恋你多年,还暗搓搓地把你的模样和小名广而告之地用在虚拟偶像人身上的黎洲吗!就是那个做出月亮的男人吗!” 那天同学聚会回来,望舒跟花棉八卦了一下,没想到花棉去搜了图,斩钉截铁地说越看越像,直接下定论表示:没错,黎洲就是暗恋她! 望舒:“哎哎哎,没有!不是!” 花棉塞得满嘴都是蛋糕,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们家月亮花容月貌,谁暗恋你我都觉得很正常!” 望舒说:“不是不是,你不要开玩笑啦,怎么可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我今天还遇见他了,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说话也很高冷。不过人很热心就是了,而且帮完忙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我本来还担心他要和我客套几句来着,幸好没有……” 花棉咽下蛋糕,说道:“傻月亮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早到机场的吗?三点的航班,提前三四个小时到机场,像黎洲那种日理万机的人,你觉得可能吗?霸总追妻,神仙爱情!我先磕为敬!” 望舒瞪了花棉一眼。 此时,她隔壁桌来了新客人,她压低声音,小小声地说道:“你搁这儿写小说呢!” 花棉说:“对,多亏了你,我有新灵感了,就写校园暗恋多年,待我成名后成为霸总强势追妻,不过最近我们网站很火娱乐圈题材,我准备让你当个十八线明星,蹭一波娱乐圈的流量,不过我们网站的追妻火葬场也很流行,暗恋梗跟追妻火葬场没法合一块……” 望舒怕打扰了隔壁的客人,和花棉说:“你码字去吧,我收拾收拾,要去登机了,到了跟你说。” “……好欸!我觉得接下来的剧情肯定是你们要在飞机上相遇了!我赌十顿下午茶,你们会在飞机上相遇!赌一套汉服,你们会坐在一起!” 望舒挤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笑容,说道:“不赌。” 她和黎洲同一趟航班,他又给办理值机和托运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是一起的,大概率会安排坐在一起。 “诶,那赌你们在一起?你们要是结婚了,婚服我包了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那套华丽的唐制婚服吗?你姐妹我,买了,祝贺你们新婚快乐!” “不赌!” 望舒没好气地挂了视频。 她闺蜜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奇怪剧情,自己一个人磕cp磕得飞起。实际上,她和黎洲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4. 第 4 章 第四章 望舒愈发觉得自己在飞机上和黎洲坐在同一排的概率非常高。 为了避免长达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上会尴尬,望舒思来想去,斥巨资在机场的商店里买了个黑色眼罩,又提前了四十分钟,站在了登机闸口面前。 只要空姐一开始办理登机业务,她就是除了头等舱商务舱之外第一个能冲上飞机的乘客! 望舒思考得很周到。 黎洲办理登机时,没走头等舱通道,工作人员也没有说任何话,可见他买的也是经济舱,所以不可能比她还先上飞机。 她座位是靠窗的。 只要她先上飞机,冲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切就绪,眼罩一带,六亲不认,直到下飞机前一刻才需要摘下眼罩,说不定那时候黎洲人已经走了,就算没有离开,那也只是短暂的几分钟,顶天十分钟的沟通过程,尚在望舒的接受范围之内。 望舒计划得很好,执行起来也十分顺利。 她疾步上飞机时,经济舱里除了空姐和空少之外,一个乘客也没有。 她迅速打开遮光板,调整座椅,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了座椅下面,随后系上安全带,带上耳罩,双手交叠在腿上,一脸与世隔绝般的靠在座椅上。 望舒本来想戴上无线耳机的,但是飞机起飞和降落都没法使用,使用了空姐还会出声提醒,所以她选择了放弃。 望舒甚至考虑到了有看错位置的乘客会找她说话,她将机票折叠捏在了手里,仅仅露出了显示座位号的一截。 万事俱备。 望舒安心闭眼睡觉。 每次遇到这种尴尬状况,她都巴不得自己能吸入那种麻药,以达到“我吸了,我晕了,我醒了,完事了”的完美结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紧张的缘故,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入睡,带上眼罩后,听觉更为灵敏了。她只觉周遭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乘客交谈的声音。 不多时,她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有人落座了。 望舒也不确定是不是黎洲。 不过没多久,望舒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还真的有人看错了位置,声音就在她附近响起:“小姑娘,你是不是坐错了,我的位置才是21A。”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里是20,21是后面一排。” “哦,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黎洲果然和她坐在一起了! 幸好她早早装睡,避免了交谈的尴尬。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望舒的意料。 这一趟航班的座位没有满员,她和黎洲的这一排三人座,只坐了他们两个人,空出了最外面的座位。 飞机飞行逐渐平稳后,那一个空的座位隔三差五就有人坐下,然后找黎洲搭讪。 “能加个微信吗?” “你有女朋友了吗?” “你是单身的吗?” “你有男朋友吗?” 望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默默同情起黎洲来了,生得太过耀眼,难免就会有这方面的烦恼。 望舒平时也有这样的烦恼,在外面也总有人跟她搭讪,不过她出门次数少,在惠市也好,扬市也罢,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屋里,能遇见陌生人的概率很低。 在外面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一般都是直截了当地拒绝,表明自己有对象了。 此时的黎洲似乎有些无奈,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黎洲调整了下坐姿,更加偏向她这一边了。经济舱的座位本就不宽敞,黎洲稍微偏过来一些后,她甚至能闻到他头发上的味道。 是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很清淡,像雨后天晴的清新味。 他略显疏离的冷淡声音响起:“我女朋友在睡觉,你打扰到她了。” 望舒顿时觉得脸微微热。 接下来又来了几波人,黎洲似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应对方式,拒绝后面的人通通都以一样的借口。 “嗯,我有女朋友了。” “她在睡觉。” “请小声点,不要吵到她了。” 兴许是说的次数多了,整个飞机都以为黎洲的女朋友是她,就连空姐派发餐食时,也问黎洲:“先生,您女朋友要吃晚饭吗?我们有面条和米饭。” 黎洲低声说:“不用。” “好的,后面有需要可以按铃叫我们。” 望舒耳朵有点发烫,倒也不是害羞,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幸好后面没人来打扰黎洲了,她发烫的耳根才渐渐恢复平静。 飞机停稳后,周围的乘客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打开手机,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响起。望舒还在犹豫要不要摘眼罩时,黎洲分外沙哑的声音响起。 “望舒。” 这好像是黎洲第一次喊她名字。 望舒冷不防的耳根又发热了。 不得不承认,黎洲把她名字喊得怪好听的。 她摘了眼罩,装作刚睡醒的模样,说道:“啊……已经到了吗?我竟然睡了一路……”说着,看了眼身边的黎洲,说道:“我还说做梦梦见你了,总觉得听到你的声音,原来你真的坐在我旁边。” 未料黎洲问她:“梦见什么?” 望舒一愣,结巴了一会,才说道:“就……是梦见我在机场遇到你。” 说到这里,望舒觉得窘迫极了。 她这菜鸡演技,她自己都感觉假疯了。 没想到黎洲说:“那你没有做梦,你确实在机场遇到我了。” 望舒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不是梦,你跟以前好像没太大的变化,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此时此刻的望舒的对单buff又出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不说话的人单独相处就是害怕尴尬,对方不说话,她就疯狂地想找话题,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你帮我分担了行李额,你知道吗?一个人在机场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分担行李额,万一别人行李里有什么违法物品,你也要被带去审问的。这是有真实案例的。” 说到这里,望舒就想疯狂摇自己:啊!你扯这个干什么!你就不能说一句谢谢吗! 黎洲听得很认真,末了也很认真地问她:“你行李里有违法物品吗?” 望舒睁大眼:“当然没有!” 黎洲又问:“你是陌生人吗?” 望舒说:“不……不是,我们是同学。” 黎洲说:“嗯,确实是陌生人,毕竟我们都没有联系方式。” 望舒愣了下,说:“加一下就有了。” 黎洲说:“行。” 似乎见望舒不动,他的目光微微深沉,问:“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都……都行。” 望舒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 黎洲扫了她的二维码。 很快的,她的通讯录那儿就出现了一个红点。 她点开一看,是一个只有背影的头像,微信名字是zhou。 她通过验证后,悄悄地瞧了眼黎洲的手机,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她当初确实没有加黎洲的微信,不然这会儿出现在黎洲微信上的就是她把他删掉的证据了! 他们这番操作下来,周围的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她轻咳一声,连忙解开安全带,和黎洲说:“我先走了,我晚上还有工作,有空我请你吃饭。” 黎洲没应声,不过起了身给望舒让位置。 望舒对他点点头,溜得飞快。 等离开机场后,望舒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这样的大型尴尬现场真是要她半条命了!天知道她在飞机上有多想吃东西! 手机忽然响起。 望舒一看来电显示,连忙清清嗓子,然后才摁了接听。 “师父,我在机场门口呢,准备打车回去了,您放心,我虽然歇了个假期,但是每天都有练习!睁眼闭眼都是通草花,过两个月的展览也都惦记着呢。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工作室。” 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气十足,说道:“我没问你这个,我就是问你到了没。” 电话那头还有别的声音传来:“师父关心师妹就直说,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师妹听不懂。小师妹,师父是怕你省钱坐地铁,说要给你报销打车费呢!师妹你不要坐地铁了,赶紧打车!” 望舒本来确实打算坐地铁回去的。 飞机场离她在扬市租的房子足足有二十五公里远,不过胜在交通便利,家门口五百米就是地铁站。要不是她妈妈塞了太多行李,她提着轻轻松松的行李箱肯定要坐地铁回去的。 然而现在足足五十斤的行李,望舒是拎不动了。 她说:“师父,我现在就打车回去,我给您和师兄都带了特产,明天拿给你们。” “什么特产不特产的,带这么多行李不重吗?你不会寄过来吗?我们合作的快递还有优惠,你一个人拎着也不嫌重,不说了,注意安全。” “好,我到家微信跟你们说。” 望舒笑着摇摇头。 她毕业那年,放弃家里的学校工作安排,不顾家人反对,千里迢迢地来扬市拜非遗传承人戴振和为师学习通草花。 如今眨眼间,都过了三年。 那会儿刚到扬市,看到经常冷脸还凶巴巴的师父,内心总是害怕,相处久了才知道其实师父也是不善言辞的人,面冷心热,对她好得不行。 5. 第 5 章 第五章 扬市有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集聚区。 区内有玉器博物馆、工艺美术馆、非遗活态展示区、非遗文化传习基地、大师工作室、私人定制区、旅游购物区等,是当地颇有影响力的人文旅游地。 望舒的师父戴振和的工作室就在里面。 这也是望舒平时工作的地方。 望舒租的房子离工作室稍微有些远,不过交通便利,门口有公交车直达,不堵车的话全程半个小时。 工作室的门面是装裱了一幅名为《春光乍泄》的作品,作品右下角是戴振和的署名字样和印章,而作品本身是戴振和近年来的得意之作,画纸上春光初现,百花绽开,全都是戴振和做的通草花,每一朵都细致逼真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 这一幅画不管是远看近看,都展现出了戴振和老师傅的完美工艺,以假乱真的手法若不捏在手里,很难分辨出这是假花还是真花。 望舒拜师三年,她天赋极高,可要真正做到戴振和这般的老练手艺,她自认为道路还十分长远。每次她来工作室,经过这一幅作品,哪怕看过无数次了,她还是会为它而停留。 观察花蕊,观察翠叶,观察花瓣的每一片脉络,通草花的传统手艺总能令她如痴如醉。 其实说来也是缘分。 望舒最早接触通草花,是上大二的时候。 她在海市念的大学。 那一年,海市有个国际博物馆展览,而常年宅在宿舍里的她出去购买做簪子的材料,路经博物馆门口时,瞥了眼上面的LED展示屏幕,上面展示的是——珠宝首饰五千年专题。 望舒有些感兴趣,当场买了门票。 她是个做首饰的簪娘,经常会从古代的饰品吸取灵感,也会从现代的设计里寻找创新。那天逛展览并没有多大的收获,但拐出展厅时,她看到隔壁有个冷冷清清的书画展厅,心血来潮便去看了。 展厅里除了明清的画作展览之外,还有几幅通草花作品展。 那是望舒第一次接触到通草花。 那几幅通草花作品,全都出自戴振和的手。 她在很多同龄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沉迷手作不善交际的古怪女孩,生得漂亮,可是对每一个追求者都避若蛇蝎。 望舒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情窦初开,也不知道一见钟情。 可是在看到通草花的一瞬间,她心跳加速,甚至有些无法呼吸,眼神痴痴地落在作品上,很久很久都没法挪开视线,脚似是被钉在了地上。 老手艺人的作品对望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望舒觉得自己对通草花一见钟情了,就像是远在他乡的人遇到故知一样激动,满腔的热流不知从何发泄,在心底疯狂地叫嚣着。 她甚至觉得如果通草花能幻化成人,她一定会爱上这个人,不论性别。 那天回去之后,望舒上网了解通草花。 当时通草花的相关资料不多,报道也是屈指可数,教程也是几乎找不到,几经辗转才找到一位同好者,获得了自学的途径。 望舒自学两年,始终没有在自己的店铺里卖过通草花饰品。 大概是见识过戴振和的手艺,她始终觉得自己的通草花作品登不上台面,更没有信心卖给别人。这也是望舒大学毕业后,毅然决定奔赴扬市拜戴振和为师的原因。 忽然,工作室里响起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 “戴成叶!你捏的是花瓣吗?歪歪扭扭像条懒虫!你学多少年,你师妹学多少年,就你还好意思让小舒喊你师兄?给我认真捏!力度太大了!韧性这么强的通草你也能弄裂?你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师父!” 戴成叶的声音笑嘻嘻的:“气死师父,我还有爷爷。” 戴振和的声音拔高:“不肖子孙滚!” 戴成叶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爷爷别生气,我重新来就是了,为我气坏身子不值得。爷爷,师父,你小声一点,我今天在门口看到有个旅游团的人过来了,万一现在门口就有游客,肯定要被你吓跑了。又万一里面刚好有个慕名而来学习通草花的学徒,听见师父你这么凶,肯定麻溜地跑了。人家是来拜师学艺的,又不是听狮子吼。” 戴振和冷笑一声:“学艺不精还有脸说话,你闭嘴,就因为你静不下心才学不好,通草花这门手艺入行前,讲究心静,你天天捧着手机刷视频,心气都浮躁了,难怪你学不好。从今天开始,没收手机,什么时候得到我认可才能用手机。” 望舒听到这里,知道再不进去,他们爷孙俩肯定又要大吵特吵了。 戴成叶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师兄,但是只是一个刚成年的男孩,半年前高考失利,没考上心仪大学,如今就在工作室里陪戴振和。 不过戴成叶学通草花时间比她长多了,刚蹒跚学步时,戴振和就开始引导孙子学习通草花,据她这位小师兄所言,他小时候得到的第一个玩具就是爷爷送的制作通草花工具丸棒。 也因为他学艺时间长,所以他才喊她师妹。 望舒也不太会调解别人吵架,不过每次她一出现,他们爷孙俩就不吵了,尤其是戴成叶,立即噤声。 望舒轻咳一声,说道:“师父,师兄,早上好。” 戴振和板着张脸,问:“下个月的蒲庄古镇文化节准备得怎么样了?展品还差几个?” 望舒说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前的展品也给师父您过目了,就剩两个盆景了。” 戴振和的脸色稍微缓和,看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孙子,又看看望舒,摇摇头,心想别人家孩子怎么就这么优秀?这不肖子孙天天气他。能活八十岁都要被他气短十年命了! 戴振和顺了顺气,指挥戴成叶倒茶过来。 戴成叶这会儿倒是乖巧,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就去一旁的茶桌泡茶。 不一会捧了两杯大红袍过来,一杯给戴振和,一杯给望舒。 戴成叶偷瞄着望舒。 望舒每次来工作室都穿汉服,戴振和每次看见都夸一句:“对嘛,就该把老祖宗的东西发扬光大。” 二月中旬的扬市温度还在十度以下,望舒穿了一套明制的汉服,里面穿了保暖的发热羽绒马甲和秋衣,马面裙下是加绒打底裤,加上毛绒绒的白毛边比甲和围脖,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有几分可爱。 戴成叶偷偷看了好几眼。 戴振和喝了茶,脸色彻底柔和下来,问:“盆景打算做什么?” 望舒说道:“一盆菊花,一盆芍药。” 戴振和点点头:“可以,你在家好好做吧,专心做盆景,还有大半个月时间,以你的速度和能力,我相信你能完成的,完成了再来工作室吧。” 望舒也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她把家里带来的特产给了戴振和跟戴成叶。 戴振和收了,还跟望舒说:“记得替我谢谢你妈妈。” 望舒也说:“好的。” 戴成叶也说:“师妹也替我谢谢妈妈。” 话刚说完,戴成叶就被戴振和揍了脑袋,戴振和吹胡瞪眼的:“那是你师妹的妈,不是你的妈。” 戴成叶的脸爆红:“我……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谢谢阿姨。” 这个时候,外面有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你好,请问有人吗?这里是戴振和工作室吗?” 戴成叶赶紧出去。 没一会儿,戴成叶领了个小姑娘进来,看起来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稚嫩的脸,怯生生地看了眼望舒,又看了眼戴振和。 戴成叶介绍说:“师父,她叫陈萌萌,说是在网上看到我们工作室发布的招收学徒信息,过来学通草花的。” 戴成叶又熟练地招呼陈萌萌,说道:“你坐,我给你倒茶,具体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师父。” 说完,戴成叶和望舒一起离开了。 望舒轻轻地带上了门。 屋里很快传来戴振和的声音。 戴成叶摇摇头,说道:“这姐姐不行,她待不住的。这几年拜师的人来来去去,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小师妹你一个……” 十八岁的男孩声音故作低沉成熟地表示:“梦想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 望舒笑了笑。 戴成叶又红了脸,侧过脸,使劲地咳了几声,说:“师妹,你猜陈萌萌会不会留下来?” 望舒说:“她不会留下来,一天也不会。” 戴成叶问:“小师妹为什么这么笃定?” 望舒说道:“当学徒又不是上班,通草花也不是学一年半载就能掌握精髓,哪怕再热爱梦想,也得有经济上的支持。她这个年纪,需要的是一份工作。我们工作室免费收学徒,师父就想让更多人都知道通草花,懂得做通草花,但是人总要吃喝拉撒的,我们工作室也不是做慈善,也不包吃包住,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在这里很难撑过一个月。” 望舒家里人也不知道她来扬市上班是没有工资的,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来,望舒这并算不上是字面意义上的上班,工作室并不会给她发工资。 只是她不愿家里担心,才和家里一直统称是上班。 许多慕名前来学习通草花的学徒,最终都是被现实打败,不得不先找工作养活自己。 望舒很庆幸的是,她有能力和实力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念高一的时候,就能靠自学的手艺缴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了。上大学时,她也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一直都是自给自足。 在簪娘圈里,望舒算得上是年少成名,她把握住了这个机遇开了网上店铺。 大学四年,她将所有私人时间都花在店铺上,几乎每天都是赶订单到深夜。短短几年时间,她的网上店铺已经成为颇有名气的老牌店铺了,新客多,回头客更多,从最初的每个月赚几千,到后面稳定的上万,最多的那一个月,望舒赚了整整五万块。 大学四年下来,望舒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凭靠自己攒了小几十万的存款,这也是望舒远赴扬市学艺的底气。 她去扬市后,接的客单虽然少了,但是租房费用和生活费用也是够的。 望舒话音落后不久,虚掩的门扉被陈萌萌推开了。 她低着头,落寞地离开了。 望舒看了眼坐在屋里叹气摇头的师父,也跟着轻轻地叹了声。 来这里三年,她很明确地知道师父的理想和担忧。 眼下会通草花的人寥寥可数,他是唯一的通草花非遗传承人,而他年事已高了,头发也早已发白,常年累月伏案做通草花已经让他的身体全是职业病。 也许再过一两年,他就做不动了。 没有一个称心的接班人,他一直很忧心。再这样下去,也许再过十几年,二十年,三十年,这一项非遗传统技艺就会失传。 也许到时候就只能在历史的长河里浅浅窥见通草花的身影。 望舒也不知如何安慰师父,低声跟戴成叶说:“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微信找我。” 望舒回家后,在工作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时,饥肠辘辘才让她从工作里脱身。她把老家带来的酥丸和青菜还有面条一锅煮了,等熟的时间里又煎了个蛋。 清汤寡水的面条,铺上大肉丸子和绿油油的蔬菜,最后空出来的一角放上煎好的鸡蛋,完全符合望舒喜好的晚餐令她食指大动。 她边刷朋友圈边吃饭。 见到花棉发了条晚餐朋友圈,正好也是吃面。 她点了个赞,回复:好闺蜜心有灵犀,连晚餐都一样。 过了十分钟,花棉还没有回复她。 她太了解手机不离手的闺蜜了,这个时间点超过十分钟没有回复她的评论,多半是在陪她老公。 望舒从来没见过花棉的老公。 虽然花棉结婚两年了,但是他们没有办婚礼,去了旅行结婚。望舒唯一一次见到闺蜜老公的真容是在朋友圈,花棉发的婚纱照。 她闺蜜在遇到她老公之前,一直单身,后来打游戏认识了她老公,两人网恋数月奔现。 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望舒也不清楚,只知道花棉有阵子情绪特别低落,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说。 再后来,花棉宣布跟男朋友同居了。 又再后来,花棉宣布结婚了。 婚后的花棉十分幸福。 她本来就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公主,现任老公也是把她当小孩一样宠着,工资上交,仪式感也从来不会迟到,虽然偶尔会因为生活以及习惯上的矛盾争吵,但永远都是她老公让步。 花棉偶尔会跟她吐槽家里的鸡毛蒜皮,比如老公今天居然不想洗澡就睡觉,又比如老公今天上班和同事吃饭没有汇报,再比如老公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之类的,望舒都觉得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人总是不完美的,太过完美的人只存在爱情小说里。 望舒没去打扰闺蜜,收拾了碗筷后,只觉嘴巴有些淡,想吃点甜的,在冰箱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甜的东西,忽然想起小区对面的街口经常有老大爷卖新鲜的丹东草莓。 略微沉吟,望舒还是拿起手机,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果外卖,可惜看了一圈有是有,卖得没有街口老大爷的划算。 她纠结了一会,决定出去一趟。 街口的老大爷卖剩最后一盆草莓了。 望舒买走了最后一盆草莓,正打算回去时,却忽然见到斜对角的一家宾馆里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黎洲。 他的胳膊上搭了一件西装外套,身上是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头发凌乱,夜色下也能看清他的胡渣,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可是他却没有乘坐,跟出租车司机挥了挥手,转身竟在公交车站口上了一辆公交。 望舒看了眼那家宾馆,有些意外。 那是一家青年旅舍。 6. 第 6 章 第六章 望舒微微诧异,在她的认知里,像黎洲这样的成功人士,出入交通应该是头等舱和专车,哪怕住酒店也是高端五星酒店,一下车就有门童开门拿行李,而黎洲则是众星捧月一般进入酒店。 但就她这几天见到的黎洲,好像不是这样。 他也坐经济舱,住青旅,还搭公交车,十分地接地气。 在望舒的印象里,念高中那会儿,黎洲上下学都是家里的豪车接送的。有一回放学,她就在学校门口见到了黎洲家的银色敞篷跑车。 跑车停留在学校门口,引来了许多同学的瞩目。 晚上花棉找望舒聊天的时候,提及了黎洲,望舒忍不住跟花棉说了,她晚上出去买草莓的时候碰见了黎洲。 那天在飞机上的事情,望舒忍住了没告诉花棉。 她不用想都知道要是告诉了花棉,她那天马行空的磕cp脑又要暗搓搓吃糖了。 望舒总结说道:“可能校草同学也想体验一下接地气的生活,也有可能他不是住在青旅,而是去青旅借充电宝?” 她觉得以黎洲的本事,哪怕真的变成落魄贵公子,也是可以东山再起的。他的能力,从高中那会开始,就是全校公认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黎洲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这些都是其他同学给黎洲加的标签,但是望舒也是这么觉得的。 忽然,花棉说道:“我看看呀。” 望舒微怔:“看什么?” 花棉对着电脑一顿噼里啪啦,又是拿手机又是拿平板的,约摸十分钟的样子,花棉惊呼了一声,然后指着平板对望舒说:“霸总好像真的破产了!” 望舒:“什么?你给我看的什么,手机摄像头看不清。” “你等等,我给你截图,我在网上搜的新闻,刚刚还去X查查搜了黎洲公司的名字,发现就在几天前,法人代表变更了,从黎洲变成了沈正初。” 花棉边说边发了大量截图,还给望舒发了好几个网站。 “你看看,那些网站都是黎洲公司的负面新闻,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他们公司早期口碑很好的,很多人都说虚拟人月亮的诞生保住了盼乐公司一生的荣华富贵,但是近年来他们公司口碑越来越差了,后来他们公司也出了不少虚拟人,但是每一个建模几乎都有月亮的影子,连人设,动作,神态都十分相像,月亮粉倾巢而出,天天喷盼乐公司自己抄自己,吃老本……” 望舒浏览花棉发来的网站。 好些都是黎洲公司惹下的官司,负面新闻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虚拟人月亮也是真的火。 望舒搜了下月亮,微博超话的火热程度逼近一线明星了,就连微博热搜也是常客,只是近年来确实很多官司,自己抄自己这些损坏口碑的就不说了,还有明晃晃地抄其他公司的人设和建模。她上网一搜,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双胞胎。 望舒虽然不了解黎洲,但是下意识地觉得高中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校草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公司管理本就是复杂的。 望舒忍不住替黎洲说话:“我觉得可能就是黎洲管理的团队出问题了,你看后面的虚拟人,虽然都是盼乐公司的,但是只有月亮这一个,黎洲承认是他亲手操刀的,其他黎洲完全没有出来承认过。你看,上面写着公司人员将近五百个呢。” 花棉说:“也有可能。” 花棉把话题拉了回来,说道:“不管是不是,综上所述,黎洲大概率是被踢出盼乐了,法人代表更改了,下面股东也没他的份儿,我查了黎洲的名字,上面也没有显示黎洲有任何公司了,所以根据他乘坐经济舱,住青旅,坐公交等表现,月亮,你的霸总同学好像失业了!” 望舒还是觉得只是花棉的猜测。 不过转眼一想,哪怕黎洲真失业了,肯定很快能振作起来的。 望舒也没有多想了,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她出去买草莓时,又见到黎洲从那一家青年旅舍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黎洲不像昨天那样了,头发收拾了,胡子也刮了,不过还穿着昨天的那一套衣服,以及他发现了她。 两人双眼一对视,望舒顿时就有些心虚。 昨天晚上她还跟闺蜜说黎洲,今天就遇到正主了。 她心虚地挪开视线,想当作没看到黎洲,只可惜黎洲没给她这个机会,两人之间就隔了一个红绿灯,此时绿灯亮起,黎洲大步走了过来。 望舒捏紧了手里装着草莓的塑料袋。 黎洲双腿笔直修长,大长腿几个跨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那一道熟悉的嗓音随之响起:“望舒。” 望舒挤出一个笑容:“好巧,扬州那么大,竟然还能再次遇见。你是来这里旅游吗?”说话间,望舒见到了黎洲手里的手机。 前天在飞机上看的时候还是完好无缺的,背面是金属光泽的质地,而今天他的手机屏幕碎裂,呈蛛网状散发开来,就连手机的一角也破损了,隐约能见到里面的零件。 望舒心下一惊。 似是注意到望舒的目光,黎洲坦然地说道:“我手机摔坏了,身上也没有现金了,你能借我点钱修手机吗?” 望舒愣了下。 黎洲又说道:“修好后,手机能开机了,我第一时间还给你。” 望舒连忙说道:“我……我没有不借的意思,你也不用着急还。” 她瞬间明白为什么昨天黎洲去搭乘公交了,现在手机支付时代,没了手机在哪儿都不方便。望舒一想到自己的手机要是半路丢了,还没有带现金,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肯定要着急坏了。 她说:“要多少钱?你手机摔成这样应该修不好了,感觉主板都坏了,你里面有重要的资料和信息吗?” 黎洲说:“有。” 望舒说:“啊,那是得修了,要多少钱?” 黎洲说:“不清楚,附近有手机维修店吗?你方便陪我去吗?”他看了眼她手里的草莓,说道:“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望舒确实不想陪黎洲去的,她一个人回家吃草莓不香吗?可是她就是那种别人一提问,或这样不是特别过分的,没有踩到她原则线的要求,她总是下意思地不知道怎么拒绝。 花棉说她是因为家庭环境造成的讨好型人格。 她捏了捏草莓袋子,说:“我方便,我带你去吧,你现在没手机用太不方便了……你等等,我导航一下,看看周围哪里有手机维修店。” 黎洲却忽然伸出手,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掌突然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帮你拿?” 望舒:“拿什么?” 黎洲指了指她手里的草莓,说:“我帮你拿着,你方便用手机。” 望舒这才反应过来,说:“啊,好,谢谢。”她一手提着草莓,一手用手机,确实有些不方便。等把草莓给了黎洲后,她又多看了几眼他的手机,说:“你这是安卓手机吧,你这个牌子,我没认错的话,是X为?” 黎洲说:“嗯,对。” 望舒说道:“最近的X为直营店大概二十公里的样子,不过六百米之外就有一家手机维修店,他们家什么手机都能修。我看大众点评上的评论都说老板技术很好,态度也很好。你……看想去哪一家?” 黎洲看她一眼,说:“听你的。” 这三个字有些莫名的暧昧,望舒心尖跳漏了一拍,说道:“那去六百米外的那一家?” “好。” 六百米不远,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 望舒开着地图导航,和黎洲肩并肩地往手机维修店走去。 一路上,望舒的对单buff又触发了,生怕黎洲会尴尬,使劲地找话题。 “你是来扬市旅游的吗?” “现在算是吧。” “昨天不算?” “对。” 望舒是真害怕跟这种少话的人聊天,要是话多的人,她稍微引导下话题,对方就会滔滔不绝地开始他的演讲,她只要偶尔抛下话题,并且应和几声就够了。 像黎洲这样的人,她只能让大脑飞速运转,好让话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 很多和她单独相处过的人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觉得她是一个很棒的倾听者。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黎洲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正打算跳过时,黎洲忽然低声说道:“本来是打算来这里谈一个合作项目的,但是昨天合作项目告吹了,手机也被摔了,所有现在我算是旅游散心。” “这样啊……” “对。” “你是第一次来扬市吗?” “对。” “需要我给你推荐一些游玩的地方吗?扬市有个很好玩的古镇,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打车的话应该就三十分钟左右。” “好。” 黎洲忽然低笑了一声,他正儿八经地喊她的名字:“望舒。” 望舒问:“啊?” 正巧前方要过红绿灯,两人停在了斑马线前,黎洲侧首看她,说:“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跟我找话题,我不会无聊,也不会尴尬,你真想说话的时候再开口和我说,我完全不介意。” 望舒下意识地反驳:“我……我没有……” 黎洲问:“真的?” 望舒眨眨眼。 黎洲说:“我说的全是真的。” 交通灯转绿。 黎洲迈开了步伐,先走了一步。 望舒还在想他说的话,因此慢了半拍,等黎洲过了斑马线了,她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也是这个时候,望舒发现黎洲这个人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高冷。 他有点温柔。 走路的时候,一直迁就她的步伐。 过了这个红绿灯,她才发现黎洲这个人,大长腿,走得很快。刚刚走的那几分钟的路,一直放慢步伐等她。 7. 第 7 章 第七章 拐过红绿灯后,手机维修店的蓝色招牌便赫然出现。 望舒住的区是老城区。 老城区里特别多这些小小的,又旧旧的店铺,分外有老城区的风味。 手机维修店的老板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过四五旬的大叔,店铺不大,三分之二的区域都是老板的工作台,剩下的是一个略显脏旧的玻璃柜台,里面摆满了二手手机。 望舒悄悄地吸了口气,正准备跟老板打招呼时,她身边的黎洲往前走了一步,跟老板说道:“老板,您看看我这手机还能修吗?” 老板抬了抬眼镜,就看了一眼黎洲的手机,说:“能修,但修的钱够你买新的手机了。” 黎洲也没问多少钱,而是看了眼隔壁玻璃柜台的手机,问:“里面的手机卖吗?” “卖,都是二手的,也有三手的,都是智能手机,发信息打电话等一般的功能都能使用,不过会有些卡顿。” 望舒看着黎洲走到玻璃柜台旁边,指着其中一部手机,问:“这一部多少钱?” 望舒瞄了眼,眼睛差点瞪圆了。 那手机破旧得在街边都不会有人捡起来的那一种! 老板居然还拿出来卖! 而黎洲竟然还相中这一部了! 此时此刻的望舒脑子里全都是:黎洲同学果然失业了!说不定还家道中落了!现在成落魄贵公子了! 老板过来看了一眼,说:“两百四。” 黎洲:“一百块卖吗?” 望舒更震惊了。 ……他居然会砍价!比对半砍还狠的砍价! 望舒看了眼老板。 没想到老板竟也很爽快地说:“一百五卖给你。” 黎洲说:“行。” 他看向望舒,说:“一百五十。” “啊?” 沉浸在当年豪车接送的黎洲同学现在落魄到买二手手机还对半砍讲价的望舒一时间没办法反应过来。 直到黎洲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问:“可……可以支付宝吗?” 老板扫了望舒的码,几乎是同时,他那边就响起了“支付宝到账一百五十元”的语音。之后,老板把手机给了黎洲。 黎洲从旧手机拆了两张电话卡出来,给手机安装了一张后,又低头在手机上捣鼓东西。望舒就站在黎洲身边,等待的时候正巧就看见黎洲打开了应用市场app,卡了足足两分钟,终于成功点了开来。 他又下载了微信。 ……也足足等了五分钟。 黎洲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操作,直到登上微信了,他才走去老板那边,问:“确保能修好吧?” “能,你这样的手机,我修了没上千也有几百部了,能修好,但只保证功能的使用,你的后置摄像头摔坏了,这个没法修了,你得返回原厂让他们给你换,屏幕我也可以给你换新的,或者我也可以给你换不是原装的摄像头,但实话跟你说,没原厂的好。” 黎洲说:“不用了,确保里面的东西没丢失就行。” “那可以。” 黎洲说:“你加我微信,费用清单出来了发我,我在微信上结。” “好,没问题。” 望舒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忽然,她手机震动了下,她打开手机一看,是黎洲给她发消息了,是转账记录,是她刚刚花掉的一百五十块。 她抬头看向黎洲。 黎洲问她:“你吃饭了吗?” 望舒说道:“没有。” 她今天是先出来买了草莓,才打算回去做点简单的饭菜来吃的。她做各式各样的工艺品手巧得很,偏偏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只懂得做一些很简单的家常菜,稍微复杂一点的,譬如糖醋排骨,她对着视频里的播主一步一步地跟着做,也做得不好吃,可谓是卖家秀和买家秀了。 黎洲说:“谢谢你今天借钱给我,我也没有吃晚饭,一起?” 望舒说:“我买了菜,准备做晚餐的……” 黎洲顿了下,他说:“没事,那改天吧,就当作是今天你帮我的回礼了。” ……原来是还人情啊。 望舒觉得自己下一次黎洲喊她出来吃饭的话,她很有可能不好意思拒绝,还得再出来一次。今天出都出来了,还不如今天就解决了。 她改口说:“我忽然想起菜还没有买齐,择日不如撞日,那今天吧。” 黎洲问她:“你想吃什么?” 望舒想吃火锅! 如果此刻是花棉问她要吃什么,她肯定大声说她想吃猪肚鸡火锅!加了胡椒粉的猪肚鸡汤,微微辣,新鲜的猪肚和鸡块熬成的高汤香气四溢,先来三碗汤,再用猪肚蘸特制的酱油,咬下去那一口灵魂都要出窍了!接着开始涮肥牛虾滑毛肚,然后来几口白萝卜和魔芋丝,还有茼蒿,最后来一口冰柠茶! 望舒单单是想想,肚子就忍不住叫了起来,但是考虑到黎洲同学事业不顺心,还疑似失业,刚刚千挑万选买了一部一百五十块的不知道是几手的手机,吃猪肚鸡火锅她就很有负担。 她和闺蜜花棉的经济状况差不多,两人的价值观也十分相像,两人碰面时还会相约人均五六百的餐厅,偶尔咬咬牙,一千也可以。 一顿猪肚鸡火锅,在扬市里,两人起码也要花个人均一百五了。 能买两个手机了! 这对于望舒来说,相当有心理负担! 她怕对黎洲而言,是过重的经济负担。 黎洲见她不回答,说道:“火锅吃吗?今天天气有点冷,应该适合吃火锅。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家猪肚鸡火锅,你吃吗?” 望舒咽了口唾沫,但是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我不怎么吃火锅……”她犹豫一会,问黎洲:“我想吃什么都行吗?” 黎洲说:“对,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望舒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我带你去?你没有什么忌口吧?” “我没有任何忌口,什么都能吃。” “那走吧,那家饭馆离这里不远,就几分钟的路。” 五分钟后,望舒带着黎洲来到了人声鼎沸,排着长龙等位的猪肚鸡火锅店的隔壁的隔壁…… 一家开遍全国连锁店的神秘组织! 沙县小吃! 望舒担心黎洲多想,微微地靠近了他,十分真诚地说道:“我特别喜欢吃沙县,刚刚你问我想吃什么,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沙县两个字,但是又担心你不吃。他们家的五香卤鸡腿!牛腩面!小馄钝!香拌云吞!还有各种各样的汤!都特别好吃。有肉有菜有汤,十分健康……” 她忐忑地问:“你吃的吧?” 黎洲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他才缓缓点头。 望舒喜笑颜开,说道:“那太好了,我们进去吃吧。” 这顿饭吃得望舒毫无心理负担! 一顿饭下来,结账时只花了八十九块钱。 八十九块在隔壁的隔壁的猪肚鸡火锅店里,连个锅底的钱都不够。 望舒吃得很开心,而且黎洲先前说了可以不用拼命找话题,她稍微宽了心,便也真不去找话题了,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不想说话就埋头吃东西。 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她偷偷地瞄了眼黎洲。 他神色自然,没半分不适,仿佛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偶然瞧见她偷看他,还会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她连连摇头。 他又无声地收回眼神。 这样的相处令望舒瞬间觉得自在极了,不觉得尴尬。 黎洲似乎还挺忙的。 吃饭的时候,他手机电话和微信就没有停过,但黎洲看了眼没有接,直接开了免打扰模式。不过手机太过卡顿,他开免打扰模式的时间,望舒已经吃了三颗皮薄肉厚的小馄钝。 扬市昼夜温差大,晚上起了风,冷风阵阵的,吹得望舒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她下楼买草莓那会儿以为很快就回去了,穿得十分单薄,里面穿的是家居服,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 如今冷风吹来,站在沙县门口的望舒冷得打了个寒颤。 黎洲低着头在手机上不知操作着什么。 望舒看了眼他一直拎着的草莓,正想着措词跟他告别时,黎洲接了个电话。 “沙县门口。” “对。” “我看到你了。” 黎洲挂了电话,侧首看向望舒,说道:“上车吧,天气冷,我送你回去,再顺道回我住的地方。” 黎洲说着,已经迈开了步伐,带着她鲜艳的红草莓打开了车门。 拒绝的话戛然而止。 望舒乖乖地上了车。 一上车,黎洲问她:“你住在哪里?”他看了眼她的家居裤,说:“你就住在附近吧?” 望舒说:“嗯,我就住在卖草莓那个街口隔壁的小区,待会在路口放我下来就可以了。” 黎洲说:“入夜了天冷,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吧。” 望舒说:“其实不远的,就几步路。” “也行。”黎洲没有坚持。 沙县那儿回她住的小区就一个起步价的距离,两人几句话间,卖草莓的老大爷已经近在咫尺了。出租车停了下来,黎洲把草莓还给了望舒。 望舒拎着草莓袋子,和黎洲挥手。 她说:“谢谢你请我吃饭。” 夜色之下。 黎洲的眉眼愈发深邃,他说:“不客气。” 8. 第 8 章 第八章 望舒回家后洗了一整斤的草莓,又从橱柜里拿出了透明的水果碗,盛好后放在了工作台上旁边。她备了两根水果叉子,打算等会边做通草花边吃。 通草花这一门传统工艺,别看只坐在桌前,工具也是小巧的几样,但实际上过程十分繁复,尤其揉、捻、压时,特别耗费力气,时间一久,肩颈就酸痛得不得了。 望舒的师父干这一行大几十年了,一双匠人的手早已变形。 望舒一投入自己的爱好就会废寝忘食。 等她想起草莓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了。 她放下手里的丸棒工具,叉了一颗草莓送进嘴里,咬下的第一口时,莫名想起了黎洲和她分别时的眼神。 她跟师父学习通草花已经三年了。 她入门的整整一个月,师父唯一让她干的事情就是观察花,菊花、牡丹、芍药、海棠、桃花等各式各样的花。所幸这儿是江南地区,百花盛开,每一朵花每一天都有细微的差别。 这也养成了望舒善于观察的习惯。 她不仅仅观察物,而且还观察人。 今夜黎洲的眼神有些陌生,不是陌生人的陌生,而是跟以往她认知里的黎洲不大一样的陌生。她觉得黎洲用看路人甲的眼神看她,也是正常的,哪怕是陌生人也没有任何不对劲,可是他今晚的眼神里…… 望舒不知道怎么表达。 她不是花棉,只要坐在电脑前,十指就能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文思泉涌,落笔成章。 她很不擅长。 她只觉得黎洲的眼神里有一丝丝……暧昧,或者说,是一种不该出现在只见了两面的老同学身上的眼神。 望舒心中微动,心血来潮的拿来了手机。 她找到了黎洲的微信,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 朋友圈里空荡荡的。 朋友圈封面是一张夜空图,边边上有一弯浅浅的月亮,搭配上他只有背影的头像,像是他微仰着头在看月亮。 “没错,他就是在暗恋你!高中暗恋,久别重逢!” 花棉之前说的话,冷不防地跳了出来。 望舒吓得连忙晃头,企图驱散脑子里花棉的话。 她连吃了三颗草莓压惊。 她低头看着黎洲的头像,喃喃了句:“不可能吧,我和黎洲高中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努力回忆起高中时刻,可惜有关黎洲的回忆确实极少,而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七年一过,她早就忘光了。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吓了在沉思的望舒一跳。 她退出黎洲的微信主页,一看,还真的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黎洲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还有一张图片。 望舒看了眼,立马回:是一个扬市的比较冷门的古镇。 她想了想,又去网上找了几张图,还把具体的位置和古镇名字发给了黎洲。 黎洲很快就回了句:谢谢。 望舒回不熟的人消息有个习惯,一定不会让对方成为最后一个回复的,哪怕是类似终止话题的词语出现了,又或者对方发了个表情包作为最后的回复,她也一定会回复一个表情包。 望舒很习惯地就给黎洲发了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猫猫表情包。 猫猫摇头晃脑的,眼珠子圆碌碌,萌化人心。 没想到黎洲竟然问她:你的猫? 望舒:不是,就是表情包。 黎洲:你有养猫吗? 望舒:没有。 望舒更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黎洲竟然给她发了足足二十张图! 全都是一只布偶猫。 黎洲说:我养的猫,叫小星星。 黎洲的这只布偶猫确实十分漂亮,湛蓝的眼睛,甜美娇憨的脸,蓬松柔软的毛发,粉嘟嘟的鼻子和爪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蓦然间,望舒发现了一张黎洲和布偶猫的合照。 那张照片看得出来是黎洲自己拍的,他举高了手机,怀里抱着猫,猫猫看着他,而他看着镜头,像是在看镜头外的她似的。 照片里的黎洲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盘坐在了地上,状态十分轻松,怀里的猫猫也十分乖巧文静,一人一猫,都是颜值天花板,搁在一起像是一幅画似的。 望舒很没有出息地心跳微微加速。 ……没办法,黎洲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哪怕她不是个颜控,可是只要有正常审美的人,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毕竟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的本能。 望舒回复:长得好可爱。 黎洲:小星星是一只公猫。 望舒没养过猫,不太了解猫相关的知识。不过黎洲这只猫是真的漂亮,看着就像是一个高贵的小王子。 黎洲还发了几个小星星的表情包过来,比望舒之前发的还要可爱! 望舒总算知道为什么黎洲问她有没有养猫了。 他自制的小星星表情包真是太可爱了。 望舒真心实意地夸赞:小星星真的好好看。 她发完这句消息后,觉得单单一句话,还不足以概括小星星的好看,还不够捧场,决定加个表情包来称赞小星星的盛世美颜。 她挑选了好久,才选出一个表情包。 【快给姨姨抱抱.gif】 但是发完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语气太过熟稔了,又连忙撤了回来,改成敲可爱.gif。 黎洲那边忽然没了声响。 望舒以为这算是结束话题了,便准备退出聊天界面,没想到黎洲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我先接个电话。 ……这是还要继续和她聊天的意思? 望舒盯着这句话,缓慢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发了个点头.jpg表情包。 元宵节将至,扬市政府打造的花灯一条街正落在CBD地区的旁边,硕大的宛如艺术品般的花灯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充满了节日氛围。 处在酒店二十八层的黎洲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握着一部全新的手机,半边脸陷入了阴影之中。而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扬市CBD地区。 “有什么事?” 手机那边是一道年轻的声音:“老大你不是去扬市进行最后一次交接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我这几天打你电话打了多少次吗?我扬市的机票都定好了,人都在机场了!” 想起这两天的事,黎洲神色晦明晦暗,半晌才说:“也没什么事,还记得油格公司上全网热搜的商战吗?” 电话那边的张一航愣了愣,说道:“难道你是说他们公司内部人员潜进公司偷印章的事情吗?” 黎洲缓慢地说:“对。” 张一航:“公司法人都更换了,公司还给沈正初了啊!他还能偷什么印章?印章也是他的。他还能偷什么?” 黎洲:“手机。” 张一航:“什么?偷你手机做什么?” 黎洲:“他可能认为我们手机里之有前团队做的信息,先派了楚田潜伏,潜伏不成功,恼羞成怒让楚田偷我手机,偷手机不成功,把我手机砸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只带一部手机,钱包里也没信用卡,只有五十块现金。” 张一航咋舌,说道:“所以你这两天靠五十块过了下来吗?你给我们打电话啊!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任何人的手机号码?公司号码呢?” 黎洲:“第一天实在是被气笑了,用五十块在青旅凑合了一晚上。” 张一航听着老大的离奇经历,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奇地问:“后来呢?你是拿别人手机□□的手机卡打的电话吗?我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以老大你这张脸,街边随便跟个小姑娘搭话,说我是秦始皇转世,灵魂被困秦皇陵,微我五百,待我重出皇陵一定让你当皇后,也绝对有小姑娘愿意信。” 黎洲说:“停止你过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张一航问:“那你到底用什么给我打的电话?哦对,应该不是拿别人手机插卡,我晚上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都没接,我差点报警了。” 黎洲说:“这事暂且告一段落了,沈正初和楚田的账回去再算,你这段时间忙之前的项目就行,我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张一航从老大平平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他沉思了好一会,说:“不该啊,老大你母胎单身多年,千年铁树,难道开花了?” 黎洲说:“忙,挂了。” 他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随后,他拿起手机给望舒发消息。 【我打完电话了。】 望舒这回眨眨眼,她愣愣地看着这条信息。 ……校草同学打完电话也要跟她汇报? 9. 第 9 章 第九章 望舒和别人聊天都是最后一个回复的结束者,哪怕和微商也是如此,万万没想到会终结在黎洲的手里。 她和黎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她是完全没想到在网上的黎洲虽然言词看起来也是比较简洁高冷的那一种,但是他的话题也是真的多,她都想不出话题了,黎洲还会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地抛出来。 直到最后,望舒有些困了。 黎洲似乎也察觉到了,跟她说了一声:晚安。 望舒也也回了句:晚安。 黎洲发了个小星星的表情包。 望舒也发表情包。 黎洲又发。 望舒思考一会,还是发了。 黎洲又秒回表情包。 望舒把存的表情包都用完了,黎洲还能再战,以至于望舒投降了,没有再回复。当她没有回复后,黎洲也停止了这个斗表情包行为。 望舒有些后知后觉地想,也许黎洲和她是一样的人,都喜欢当网络上的话题结束者。 她决定下次让给黎洲了,不跟他斗图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望舒结束了白天的通草花进程,伸了个懒腰,打算起来活动活动,舒缓一下腰和肩膀。 她这个爱好,实在费人,一坐就是一整天,埋首案前,时间过得飞快,做通草花的时候没察觉,可一休息的时候,酸痛像是被启动了一样,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望舒在窗前做简单的肩颈运动,顺带眺望远方,缓解视觉疲劳。 做通草花也是一件很费眼睛的事情,望舒小时候视力很好的,后来做簪娘后,用眼过度才慢慢地有了点近视。 也因为担心视力,作为一个现代人,望舒已经是属于少碰手机人群了。 她十分自律,除了接信息回信息之外,她最多的也就是刷刷朋友圈了,有时候也怕与社会脱节,还会隔个几天刷一下热门APP的热搜。 花棉自制力没她好,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短视频以及某热门小X书app上。 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好玩的,有趣的事情。 不过这几年花棉也少刷了很多,她总跟她说,每次刷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回过神半夜了,而且刷多了,脑子好像不会思考了,对大长篇的文字没有任何耐心,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来说实在太糟糕了。 望舒不想走闺蜜的老路。 信息爆炸的时代,已经很少人能耐心下来了,可能也因为如此,像需要耗费大量耐心的传统非遗文化,也越来越少人愿意学了。 手机忽然响了声,拉回了望舒的思绪。 她拿来了手机,发现是黎洲给她发的消息,发了好几条。 她点开一看。 是黎洲发了几张照片过来,上面全是昨天他咨询的那个古镇上的小餐馆。 黎洲:哪一家比较好吃? 望舒虽然去过这个古镇,但也只去过一次。 花棉过来找她玩的时候,闺蜜俩穿着汉服游各式各样的古镇,花棉总知道好吃的在哪里,她每次都是跟着花棉吃的。 黎洲发来的几家餐馆,望舒都没去过。 望舒打下一行字:我都没有去过…… 然而她没有发送出去,思来想去,觉得这么回不太好意思。 黎洲用着卡顿得要命的二手手机给她发了这么多图片,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她要是这么回复的话,他也许会很失落。 于是望舒特地去了某点评APP,一家一家地搜了,仔细对比了上面的评论后,才回复了黎洲,给了他一个十分详细的餐馆点评,还考虑到手机卡顿问题,她把所有信息都合并成了一条。 她记得那个古镇的网络信号不太好,分开发的话怕会漏掉一条。 黎洲最后挑了里面的一家面馆,吃了虾仁煨面,给望舒拍了照片。 黎洲的拍摄技术实在好,将一碗面拍得令人十分有食欲。 望舒咽了口唾沫,也有些饿了。 她也去了煮了一碗面,拍了照片发给黎洲,说:我的酥丸荷包蛋清汤面。 黎洲:高中时倒是经常吃酥丸汤粉。 望舒:对,我去外地后发现他们都不吃酥丸,也没有酥丸卖,我去某宝看过了,也没有卖酥丸,好像就只有我老家有卖这个。 黎洲:它是客家地区的特产,你从老家带回来的? 望舒:对啊,那天机场上我不是行李超重吗?就是我妈妈在了里面放了太多包手打的酥丸。 黎洲:还有剩余的吗? 望舒:还有三包。 发完这句话,望舒愣了下才意识到黎洲的意思,又补了句:你要吃吗?我可以给你送一包。 望舒发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这话说得仿佛两人很熟悉似的,正想撤回,黎洲已经秒回了一条信息:好,我现在过来拿。 望舒正想问一句现在是什么意思时,黎洲竟然给她分享了一个打车的实时行程。上面的小图标距离她还有二十五公里。 望舒的脑子瞬间不会思考了。 ……她现在好像真的跟校草同学挺熟了? 望舒破天荒地的盯着手机看,黎洲分享的实时行程里,他离她越来越近了,从二十五公里变成了十八公里,又变成了九公里,路上有点堵车,遇到红色路段的时候还停留了五分钟,等距离剩下六公里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现在的自己蓬头垢面的。 她早上起来连脸都没洗,刷了牙匆匆吃了早午餐就开始做通草花。 望舒连忙去洗了把脸,又梳了头发,本来觉得穿着居家服去见黎洲有些不好,可转眼一想,她昨天都穿着居家服和他走了将近一公里的路,不过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就是了。 可她想了想又觉得换衣服的话,是不是会让黎洲觉得她特地为他换了衣服? 望舒犹豫了几分钟,决定向花棉求助。 她边去冰箱冷冻层拿酥丸,边给花棉发了句语音。 “啊,棉棉,救命,就是黎洲要过来我家拿酥丸,我究竟要穿家居服下去好呢,还是换套便服?我昨天出门遇见他了,就穿着家居服!如果我突然换成便服下去,他会不会觉得我特地为他换的衣服?会不会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啊?我还主动说了要给他送酥丸!啊!不对,我就没几套日常的衣服,我衣柜里!全是汉服和汉元素衣服!” 望舒找到了酥丸,因为太冰了,捏着压缩真空袋的边边拎出来的。 她摆在了灶台上。 此时,微信有了回复。 然而这一看,望舒觉得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一张脸瞬间就红了! 她竟然发错人了! 她把原本该发给花棉的话,发给了正主黎洲! 望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此时此刻已经有了删掉黎洲,然后离开扬市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定居的冲动了! 黎洲发了句语音过来。 望舒迟迟不敢点开。 她深吸几口气,再三做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黎洲的语音。 “你可以穿得保暖一些,外面的灯已经亮起来了,天要黑了,今天风还有点大。” 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笑意,甚至还有几分温柔。 他很快又岔开了话题,给她发了一些照片,说:“我在路上拍的花灯,扬市的元宵节氛围浓烈,我在古镇上也看到不少商家提前挂上了花灯,整条街也做了花灯装饰。” 他的语气实在温和,令望舒的尴尬渐渐消散,爆红的脸也慢慢恢复正常。 她没敢再发语音了,而是在九宫格上打字:是的,扬市毕竟是古镇多,这种氛围总是比其他城市要浓厚一些,每逢元宵节,大大小小的古镇都会大力宣传,希望能多吸引游客过去。 接下来黎洲又和望舒浅聊了几句。 望舒呼了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 不得不说,校草同学还是情商很高的,在短时间内就让她不再尴尬了。只是望舒一翻到那条长达六十秒的发错的语音,她的脸又微微烫了起来。 她咬咬牙,把那条语音删了,眼不见为净! 等她删完,黎洲分享给她的实时行程已经结束了,她又连忙给他发了条信息:我现在下去,你在小区门口稍等我一会,就两分钟。 她听从了黎洲的话,从衣柜里拿了件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套上了,裹成了北极熊去见黎洲。几乎是靠近小区门口的时候,望舒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身影。 黎洲长得很高,具体多高她也不知道,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高了她整整一个脑袋,绝对有一米八以上,杵在人群里,哪怕是黑夜,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相当打眼。 她甚至听见下楼消食的女孩和朋友打电话:“我住的小区门口站了一个巨帅的男人,浓颜系天花板的颜值,啊啊啊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新男团呀?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我要在十秒钟之内知道他的所有资料!我偷拍一张给你看!巨!帅!无!比!” 而此时,黎洲望了过来。 修长笔直的腿一迈,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停在了望舒的面前。 望舒有一点意外。 夜晚冷,黎洲喊她穿保暖一点,她不仅仅套上了羽绒服,还把毛绒绒的帽子也戴上了,脸上还戴了口罩,口罩上是镜框眼镜,加上夜色的遮掩,望舒敢保证她妈妈面对面地走来,都未必能认得出她来。 黎洲眼里有笑意:“你穿得看起来就很暖和。” 望舒轻咳一声,把装了酥丸的袋子递给他:“酥丸装在里面了。” “好。” 小区里的路灯忽然开了,灯光洒落下来,透过薄薄的镜框眼镜,黎洲能看见望舒眼角的那一颗泪痣,他的眼神微动,漆黑的瞳眸里似是有涟漪荡起,声音微微沙哑:“我下车的时候看见有卖草莓的,给你买了一盆。” 望舒“啊”了声。 黎洲说:“你不喜欢吃吗?我看你连着两天都买了草莓。” 望舒更意外了。 “你前天也看见我了?” 黎洲说:“对,我坐上车后看见你了,所以第二天我就想着能不能碰上你,又过来了。上次吃了没背任何人手机号的亏,这一次学聪明了,我已经会背你的手机号了,在扬市要是丢了手机,不至于吃不上饭。” 望舒:“我……我的手机号?” 黎洲:“对,你的手机号好背,数字简单,容易上口。” 手机号码的数字来来去去就那十个数字,能复杂到哪里去? 望舒愣了愣:“很好背……吗?” 黎洲背了一遍,每个字数字都没有错。 望舒莫名有点脸红。 黎洲问她:“假如我丢了手机,可以用陌生人的手机打给你吗?” 望舒犹豫了下,说:“呃,可以,一场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黎洲“嗯”了一声,又说道:“谢谢你的酥丸,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望舒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和他挥手,小声地说了句:“好,再见。” 她转过身,走了两步,黎洲又喊她:“望舒。” 她回首。 黎洲走了前来,说:“草莓忘拿了。” 他塞到她手里。 她莫名有些紧张,手指动了动,不小心擦过了他的指尖。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触感竟有几分酥麻。 望舒捏紧了塑料袋,说:“哦……哦!” 黎洲低笑一声:“好,再见。” 望舒火速进了楼,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太热,她竟然微微冒汗。她将帽子和口罩都摘了,捏着草莓袋子开门。 从上电梯到进家门口,短短的一路,望舒满脑子都是黎洲说的话。 “我给你买了一盆草莓。” “我已经会背你的手机号了。” “假如我丢了手机,可以用陌生人的手机打给你吗?” …… 还有他那冰凉手指的触感。 望舒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竟然因为几句话就满脸发烫,总觉得黎洲对她好像真的有点意思。一想到这里,竟心如鹿撞。 她回去后和花棉倾诉,苦着一张脸说:“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花棉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不是!你有喜欢的爱豆吗?哦对,差点忘了,你不追星的。不对,你念书的时候不是说古偶剧的一线小生很帅吗?你就把他当成你的爱豆好了!你可以脑补一下,一个长得帅得老天爷也要嫉妒的男人,比你的爱豆还帅,然后含着笑告诉你,我已经会背你的手机号了,假如我丢了手机,可以用陌生人的手机打给你吗?别说是脸发烫了,我腿都要软了!”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望舒倒是觉得没有这么夸张。 此时,花棉的声音正经了起来,语气也十分严肃,她说道:“月亮,我真心建议你在结婚前多谈几次恋爱,你别看我经常写一些小甜文,其实我对现实里的爱情一直挺悲观的,周围不幸福的爱情太多了。你多谈几次,才会知道爱情的本质是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真心实意地想共度一生。” 她轻叹一声,说道:“能第一次就遇到真爱,还能携手共同一生的概率太低了,当然你也不要悲观,能和黎洲这样的大帅哥谈恋爱,别说结婚不结婚了,谈一天也是赚到了!美貌就是相当稀缺的资源!你长得也巨好看,和他是金童玉女!我之前就好担心你被一些油嘴滑舌,或者相貌平平的男人骗走了,你长得这么美,那些平平无奇的男人不配!” 后面的语气,花棉一下子就亢奋起来,落地有声一句话。 “总而言之,姐妹!搞他!” 花棉比自己谈恋爱还兴奋,说:“姐妹,快把你和黎洲的聊天记录发我看看,我来研究研究黎洲的人设,哦,不对,说错了,是黎洲这个人的性格。” 望舒说:“我……我……” 花棉:“你不会想说你不想搞他吧!哎,我换个词语,这个词语太不文雅了,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没想和黎洲进一步发展吧?你要是没丁点好感,你才不会跟我说这一些呢。你之前就像被cp粉磕怕了的正主,巴不得说自己不认识黎洲,短短几日就开始有了变化,分明就是产生了好感!” 望舒不由怔了下。 她竟然无法反驳棉棉。 花棉说:“你不用回我,姐妹,我都懂!” 望舒把聊天记录发给花棉看了。 花棉一看,立马说:“你的校草同学有点心机,他之前谈过恋爱吗?看起来很会追女孩子,像是步步为营的样子。” 望舒重新看了一遍聊天记录,说:“……怎么看出来的?” 花棉说:“一环接一环的套路!校草同学长得这么帅,倒追的人肯定少不了,他也不是社恐,这个年纪了应该谈过几次恋爱了。你知道他以前谈过几次恋爱吗?他有告诉过你吗?” 望舒说:“肯定没有,我们还没熟悉到聊这个的地步。” 花棉说:“你最好还是确定一下,如果你打算长期发展的话,毕竟有些人是会介意的。” 望舒这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懵了下,问:“问什么?” 花棉说:“你旁敲击侧地试探一下,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呀?我知道你没有谈过。白纸找白纸,报纸找报纸。你如果打算长期发展,他要是谈过几次了,你只谈过一次,你起初可能不在意,但是在一起久了,感情深了,有些人的性格就是会在意的。所以一开始确定了,以后就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免得感情深了,分手难过,不分手又膈应!” 望舒受教地点点头,说:“好。” 她一说“好”,花棉那边就笑了:“你还说你没有好感呢,你要没有好感,你现在好什么!” 望舒这才意识到花棉挖个坑给她跳! 她红着脸嘴硬地反驳:“我就是附和一声!” 花棉又笑了,说道:“好好好,你就是附和我一声,没有好感。我也是随便说说,你不用认真听……” 望舒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花棉还在死亡更新线上蹦跶,一听到闺蜜的情感问题,激动得稿子都不写了,火急火燎地挂了张晚点更新的请假条,立马来给闺蜜分析当军师了。 她起初说黎洲和花棉磕cp纯粹是开个玩笑的,她没有当真,知道月亮也没有当真,但现在不一样了,月亮有点好感了,她是坚决不会磕cp的。 只要闺蜜谈恋爱,她就是坚定的闺蜜唯粉!幸福是最好了,不幸福她搁着几千公里也要飞过去弄死黎洲! 当然,不管闺蜜想长期发展还是短期发展,她都十分支持! 花棉又说道:“但是如果你想短期发展的话,那就不必问了,谈几周一个月的恋爱,享受就好了,就当去新手村打怪了!” 花棉生怕闺蜜吃亏,又边喝水边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有想这么多,你就一点好感,但我跟你说,你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谈恋爱之前的暧昧期是比热恋期还要心动的,你来我往的试探,眼神,动作,言语,一点一滴都能回味很久!确定感情后的热恋期也很甜,但是甜过后大多数感情就没什么激情了,像暧昧期和热恋期的心动和大量甜蜜,基本就没剩多少,大多数都是柴米油盐里的小温馨了。” 花棉又翻了一遍黎洲和望舒的聊天记录,说道:“我刚刚又看了一遍,你的校草同学绝对对你也有好感的,而且是个主动型的男人,你不用做些什么,等着被追就行了!以及享受暧昧期!可以的话,拖长一点,等平淡的生活过多了,你会怀念以前的日子。” 话到了后面,花棉压低了声音,说的很小声,还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房门。 望舒那边沉默了会,半晌才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 花棉的声音还是很小声:“没有没有。” 望舒:“你不喜欢现在平淡的日子吗?” 花棉的视线落在房门上,她笑了声,说道:“平淡有平淡的好吧,可能平淡的日子过久了,会怀念以前不一样的日子。” 望舒的声音拔高了:“他欺负你,你要告诉我!我连夜坐飞机给你撑腰!” 花棉忍不住笑了:“真没有欺负我,你也是!黎洲欺负你了,我连夜坐飞机,带上我老公给他套麻蛋,让你揍!” “哎哎哎,八字没有一撇呢!” 花棉说:“校草同学努努力,就有了!” 望舒:“哎,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赶下个月的文化节展品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有新进展一定要告诉我!” 望舒弯着眉眼,说:“好哦。”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望舒挂了电话后,目光落在了黎洲给她送的那一盆草莓上。 她又打开黎洲微信。 她看了眼对话框,又想起了闺蜜说的话。 “他对你肯定是有好感的。” 她听着竟有几分高兴。 就在此时,对话框顶端,黎洲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那几分高兴登时就拔到了顶尖,还产生了几分期待。 ……黎洲想和她说什么?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对话框。 黎洲却输入了许久,一直没有冒出新的对话来。 有那么一瞬间,望舒都觉得是不是手机出问题了,还是说微信出bug了。 足足五分钟,黎洲的信息才发了过来,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草莓好吃吗? 望舒呆了一下,忽然忍俊不禁。 黎洲在对话框里打了五分钟的字,最后就问了她一句草莓好吃吗? 望舒把草莓端去厨房,将一颗一颗的草莓洗干净,装进了水果碗后,左瞧右看觉得有些不满意,又踮起脚,从头顶的橱柜拿了一个其他玻璃碗。 玻璃碗是之前花棉给她买的,小巧又精致,边边上还有一层金边。不过因为容量太小,只能放十颗草莓,用了一次后,望舒就没用了。 比起精致的小碗,她还是喜欢容量巨大的水果碗,抱着一盆吃,不要太快乐。 但她挑了最饱满最鲜艳的十棵草莓,放进了金边玻璃碗,然后给它拍了张照片。她从大玻璃碗里随手拿了一颗草莓出来,咬了一口,满满当当的清甜汁水和清爽果肉。 望舒觉得比往日自己买的还要甜一些。 她打开黎洲的微信,从自己相册里选择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说:好吃的!很甜! 她又夸黎洲:你真的很会挑,比我平时挑的还甜! 黎洲:我下次可以教你挑。 望舒顿时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向闺蜜求助。 花棉:你就问他!你这么会选草莓,是不是你女朋友很喜欢吃草莓? 望舒:这么回很奇怪!我们在说草莓,怎么就提到他女朋友了? 花棉:你不试探一下,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女朋友? 望舒:不行,我问不出口! 这个时候的黎洲又发了消息过来:我妈妈以前也喜欢草莓,一到草莓季节就会让家里的保姆去买草莓。小时候我父母经常不在家,是家里保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她是个话多的人,说多了我也记住了。 望舒有了前车之鉴,发信息的时候特别小心,生怕又发生今晚的惨剧,把发给花棉的话发给黎洲,她聚精会神地给复制黎洲的消息,发给花棉。 花棉:问他!我有个朋友记性特别差,他女朋友快被他的差记性气死了,要是换一个记性好的男朋友,他女朋友肯定不会经常生气。 望舒:意图太明显了吧! 花棉:你意图明显点,他才知道你也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肯定会知无不言! 望舒:不,我拒绝!我问不出口!棉棉军师,你去码字吧! 望舒和花棉聊天的这会儿,黎洲又发了条信息过来:你知道扬市元宵节的花灯会吗? 望舒:你是说哪个花灯会?今年办花灯会的地方特别多,每一个古镇都办,市中心也有一条街要办花灯会,就在CBD地区的隔壁古街。 黎洲:市中心的。 望舒对这个还算了解,她师父之前还打算在花灯会上支个小摊做通草花,但二月份的天,扬市还是天寒地冻的,她师父老寒腿,晚上支个摊的话,身体怕受不了。本来任务是交到她身上的,去年扬市的花灯会,就是她一个人摆摊,还卖了不少通草花发饰。 今年她要准备下个月的蒲庄古镇文化节的展品,摆摊任务就交到了戴成叶身上。 去年的摆摊成效不错,吸引了不少人对这一门扬市非遗文化的关注。元宵过后不久,工作室里来了不少学徒,只可惜都没坚持多久就离开了。 望舒想起往事,又想起师父那张失望的脸。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查了查日子,才和黎洲说:市中心的元宵节花灯会从大后天正式开始,维持一周结束,肯定是元宵节当天最热闹的,不过有弊有利,元宵节当天人特别多,可能会出现人挤人的状况,以及许多能游玩的地方和项目,需要排队。如果你喜欢热闹的话,可以元宵节当天去;但是如果你想更好地看花灯,可以选择快结束的前两天过去,那会儿人会比较少,游玩体验会更好。 黎洲问她:你喜欢热闹还是人少一点? 望舒盯着这句话,心头微微热:我喜欢人少一点。 黎洲:明白了。 望舒的心跳加速了一下:明白什么? 黎洲:二月七那天晚上你有空吗?能陪我去逛逛花灯会吗? 望舒自己也十分意外。 她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从对黎洲的抗拒到不抗拒,甚至还因此而产生了愉悦紧张的情绪。如此迅速的过程,望舒从未想过。 她不排斥和黎洲这个人谈一段恋爱,哪怕她对他并不了解。 望舒很认真地思考了原因。 最终归结于,可能,大概,也许是她没有谈过恋爱,她想试一试。 她回黎洲:可以。 黎洲:好,我到时候来接你,晚安。 望舒没有再回复。 她不想和黎洲斗表情包。 她忽然觉得感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明明昨天她和他聊天的时候还很拘谨,可是今天就有了一点小习惯,觉得黎洲是一个不用她成为聊天结束者的人。 她可以不用小心翼翼,也没有奇怪的强迫症。 他似乎变得特殊了起来。 而这样的特殊,望舒有点喜欢,像喜欢通草花一样喜欢。 望舒睡前翻了一遍和黎洲的聊天记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晚上还做了个梦,梦见她和黎洲去逛花灯会,最后还在河边亲吻。 梦醒时,望舒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她该不会馋黎洲的身体吧? 那天他穿着薄薄的一件白衬衫,依稀能看到衬衫下宽厚有劲的肩膀,他看起来颀长瘦削,但感觉像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望舒脑补了下,双颊绯红。 她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了黎洲的微信,还去看了他的朋友圈,可惜他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也没有给她发微信。 望舒顿时有些失落。 她起床洗漱,又做了简单的早餐。 半个小时后,望舒坐到工作台前了。 她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了,而黎洲也依旧没给她发消息。 她猜测也许黎洲还没有起来。 但很快的,望舒醒过神来了。 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她凭什么要求黎洲一定要给她发消息?而她为什么要因为黎洲不发消息而失落?黎洲根本没有义务要给她发消息。 望舒忽然有些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过度投入感情,她现在根本不了解黎洲这个人,她如今就是一头热地扎了进去。所谓的暧昧期只开始了短短一天,望舒已经迅速从上头状态清醒过来了。 她又打开黎洲的微信,点进黎洲的头像,将他的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 然后,她直接把手机丢到了房间,又回到工作台,开始专心做通草花。 通草花令她的心情渐渐平复。 转眼间,望舒就从上午工作到了下午,傍晚时分,她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劳作了一天的望舒有些疲惫,不想做饭,她走回房间拿手机,打算叫个外卖应付一下。她住的这个小区附近有一家麻辣香锅特别好吃,每次吃她都能吃两碗饭。 望舒点完外卖,才想起微信这回事。 她打开微信一看,不少人给她发了信息,黎洲也发了。 望舒忍着不去点开他的对话框,先回复了戴成叶的。 戴成叶问她元宵节要不要过来看他摆摊,顺便展示一下高超的手艺。 望舒想了想,答应了。 她回:我只能过去一天。 戴成叶:元宵节当天? 望舒不太想去,但是还是没有拒绝:可以。 她接着又回了闺蜜的消息。 花棉问她有没有什么进展。 望舒:没有。 这会儿,她才将视线落在黎洲的微信头像身上,犹豫了半秒钟,点开来了。 黎洲给她发了五条消息。 黎洲:这家蟹黄包还挺好吃的。 黎洲:蟹黄包.jpg 黎洲:你今天要忙什么? 黎洲:你吃过早饭了吗? 黎洲:你还没有醒吗? 五条消息间隔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最早的一条信息是早上十点半的时候发的,最晚的一条信息是下午两点。 望舒等到晚上睡前的时候,才回了句:不好意思,今天一整天都在忙。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望舒降低期待值后,心里波澜起伏的情绪少了许多。 她对此非常满意,每天看到黎洲发来的信息绝对不秒回,一般都是等个一两小时再回复的,黎洲问她是不是在忙,她也回复是的。 而她也确确实实在忙。 师父让她专心准备剩下的两样展品,她这会儿连一个展品的影子都没有,而且元宵节那天还得出去帮戴成叶的忙,再去掉跟黎洲出去逛花灯会的那一晚,一天两夜的时间就没了。 元宵节那天,戴成叶一大早就给望舒打电话。 望舒赶了个通宵,接到戴成叶电话时,眼睛睁开都有些困难,脑袋晕晕乎乎的。 “师妹师妹,你起了吗?” 望舒嗓子干的有些难受。 前天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的到来,望舒是个怕冷的,晚上睡觉开了空调。她租的这个房子,空调有些老旧了,开热风也不暖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又买了个小小的电暖器放在卧室里。 这几天因为天冷,她连工作台都搬进卧室里了,不然手指太僵硬,根本没法做通草花。 大概是一整宿开着空调和电暖器,导致卧室的空气干燥得很,她起来的这会儿,嗓子干得难受极了,连嘴皮也是裂开的。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说:“刚起,怎么了?不是说中午再过去吗?” 戴成叶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把落了两根丸棒,师妹你过来的时候,记得戴两根,把全套丸棒工具都带来,我不敢回去了,我怕师父又说我丢三落四的。对了,我已经到吴河古镇了,去年我们的摊档人气最高,今年负责人生怕别人把我们抢走,特地给我们留了位置最显眼的地方……” 戴成叶那边顿了下,说道:“师妹师妹,你记得穿汉服来,古镇里好多人穿汉服,但她们都没你穿得好看!” 望舒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戴成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她听进去的没多少,除了说带丸棒之外。 她坐了起来,开了扬声器,又去床头柜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文温水出来。 温水滑过喉咙,她才稍微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戴成叶那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忽然变小了。 她这个师兄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人,有时候看着很自来熟,可有时候又十分腼腆。 “……师妹?” “啊?”望舒喝了一整杯温水。 戴成叶问:“你听得见吗?” 望舒说道:“现在听得见。” 戴成叶的声音微微拔高:“反正你来的时候穿汉服就可以了!师妹,我挂了,我等你过来,位置很显眼的,你一过来就能看见!” 望舒看了眼温度。 今天温度是最低是一摄氏度,最高温度是六摄氏度。 望舒虽然喜欢穿汉服,但是天气太冷的时候,也会选择更保暖的衣服,这个温度她之前穿过汉服穿去,回来当天就冻得感冒了,更何况今天是去摆摊的,有大量的手部活动,不方便穿斗篷。 她思来想去,为了更应景咬咬牙还是决定穿汉服出去了。 明制的汉服底下最方便塞衣物了。 望舒套了秋衣秋裤,又套了发热羽绒马甲,还套了一件羊绒毛衣和羽绒裤,之后又做了一个搭配的妆造,才把交领短袄,马面裙,还有方领短比甲穿上了。 屋里还开着暖气,不觉得冷,甚至微微发热。 望舒把毛领围脖和发热小手炉装进同色系的包里后,穿了一双浅色雪地靴出门了。 马面裙长,可以挡住鞋子,如果是平时的话,望舒更倾向于配套的鞋子,只是今天要在天寒地冻的外面坐到晚上,还是穿厚一些比较好。 望舒本身就长得好看,稍微精心打扮,眼镜一摘,妆造一做,完全不输古偶的女主角。她打车前往吴河古镇时,出租车司机还问她是不是要去横店拍电视剧。 望舒小声地说道:“不是。” 司机说:“小姑娘你长得好看,你要去演电视剧一定能红,我天天看电视剧,都没看过比你好看的!现在古装剧里的衣服都没你穿的好看。” 望舒腼腆地笑了下,假装低头看手机回消息。 这会儿,司机才不说话了。 等到了吴河古镇,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望舒醒来时已经有点晚了,她做妆造的时间也不短,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加上打车时间,她匆匆忙忙的也没吃早餐。 吴河古镇入口就有卖大大的一张梅干菜饼。 她买了两张,边吃边找戴成叶。 戴成叶说的果然没错。 今年花灯会主办方给了他们极其显眼的位置,她走了一小会就立马看到戴成叶了。他抓耳挠腮地给人介绍通草花饰品。 她一靠近,才听清了戴成叶在说什么。 “……对,就是这样弄一下,那样压一下,再用手捏……就好了。” 望舒听得直摇头,学了这么多年通草花,还没法独当一面,难怪师父平时要骂戴成叶了。她吞下最后一口梅干菜饼,从包里拿出湿巾和消毒液清洗了手,擦干后,把剩下的那一张饼塞到戴成叶怀里,接过戴成叶手里的工具,坐了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我来给您介绍吧。” 望舒起初还是有些拘谨的,但这是她热爱且擅长的东西,说着说着,拘谨便也没了,人也变得落落大方,在她灵活的手指之下,很快便给一朵牡丹花上了色。 摊档前的客人看得目不转睛,直呼厉害。 越来越多的游客围了过来。 望舒做起通草花时,人便入了神,四周的熙熙攘攘似乎与她隔绝一般。 “这小姑娘的手真是巧啊。” “长得好好看。” “我刚开始还以为她头顶上戴的是真花,现在才知道是假的。” “原来这就是通草花呀。” 戴成叶抓住机会,连忙给大家介绍通草花。 这个他会。 介绍宣传的词,他从小到大都在说,没一千遍也有九百遍了。 他趁机推销师妹做的通草花饰品。 师父年事已高,体力跟不上了,除非是重要的场合,以及教学,其余都是师妹的主场。他当然也会做,但是没师妹有天赋,做出来的通草花一看就像是假的,也不精致,基本上都是添头送出去的。 “对,买一送一,送的通草花可以在这个蓝色区域挑选,红色区域的不行,对,只能蓝色区域。” “这朵海棠花真好看,容易坏吗?我以前也买花簪,但更喜欢买绒花的。” “绒花的适合冬天戴,小姐姐可以买回去,夏天搭汉服好看的。你要喜欢绒花,可以去我师妹的某宝店看看,她也卖绒花。” …… 戴成叶卖力宣传。 而望舒坐在摊档前,认认真真地给大家展示做通草花的过程。 师兄妹俩配合得十分默契,短短一个下午,摆在摊档上的通草花饰品都卖光了,就连戴成叶做出来的歪瓜裂枣最后也被人挑走了。 饰品虽然卖完了,但最重要的宣传任务还需要继续。 望舒舒展了一下筋骨,微微僵硬的手握住了发热的小手炉,问:“名片剩几张了?” 戴成叶说道:“有四十三个人感兴趣,我给了他们名片,说了我们收学徒的,感兴趣的可以来我们工作室参观。” 望舒笑了笑,说道:“挺好的,比去年的日均人数还要多十个。” 戴成叶说:“只可惜要了名片的,最后来工作室的人十分之一都不到,愿意留下来的更少了,而最后愿意坚持的人更是没有。” 望舒看他一眼,说:“师兄你好好学的话,师父肯定比谁都开心。” 戴成叶的脸又红了。 他瞧了瞧望舒,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说:“师父特别喜欢你,平时都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但是我也可以理解,师妹你长得好看,手艺高超,我……我也喜欢。” 戴成叶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古镇上入了夜,花灯亮起,游客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摊档前人山人海,说话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望舒本就听不太清楚戴成叶的话,他声音一小,就更听不见了。 她问:“你说什么?” 戴成叶说:“师妹,我们拍张合照吧,可以发在公众号里。我已经编辑好文案了,差几张照片就能发了。” 望舒对于宣传这种配合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当即靠近了戴成叶,对着镜头微微笑。 戴成叶拍了张照片,手都在抖。 望舒问他:“你冷吗?” 戴成叶疯狂摇头,眼里竟有几分兴奋,说:“我,我有些热。” 望舒点点头,内心有些羡慕戴成叶这样的年轻人,十八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一腔热血,零下的温度都能跳进江里冬泳。 厉了个害了。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望舒说:“师兄,你能给我拍张照片吗?” 戴成叶说:“可以可以。” 望舒:“你拿我手机拍。” 戴成叶很快就给望舒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望舒低头做着通草花,乌黑的发垂下,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脸,身后的花灯更是衬得她像是画卷里的人似的。 望舒发了条朋友圈,定了个位。 【元宵节快乐。】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望舒其实是一个不怎么爱发朋友圈的人,一年到头发的朋友圈屈指可数,她觉得没什么必要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 平时有些什么事,或者什么心情,她都会直接跟花棉说。 她的朋友不多,正儿八经地论知心好友,她也只有花棉一个。 不过她也觉得足够了。 可自从对黎洲莫名有了好感后,两人不聊天时,那颗发朋友圈的心便总是蠢蠢欲动,就在今天彻底实施了,还附上了定位。 戴成叶立马捧场地点了赞,评论里疯狂彩虹屁。 【小师妹真好看!】 下一秒,戴成叶接到了师父的电话。 戴振和劈头盖脸地就骂他。 “我交待过你什么?让你负责!一个人负责!你不知道你师姐要忙下个月的展览吗?今天几度你知道吗?把你师姐冻坏了,下个月的展览谁负责?你能负责吗?你烂泥扶不上墙!我当年十八岁的时候,和你一个天一个地,早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戴成叶委屈巴巴地说:“是师妹,不是师姐。” 戴振和简直被气笑了。 “敢情老子说了这么长,你听到的只有这句?” 戴成叶还是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是我爸爸的爸爸,爷爷,你不能自称老子。” 戴振和把电话挂了。 戴成叶笑嘻嘻地看向望舒,说道:“师妹,刚刚师父给我打电话了,夸我们今天的成果不错,还说小师妹你就该多出来走走,别整天闷在家里,多看看外面的景,才会有更多做通草花的灵感。” 望舒一听就知道是戴成叶这个小孩儿瞎编的,刚刚师父的声音吼得那么大声,她起码听清了大半,没有一句和戴成叶说得一样。 这爷孙俩经常如此,她也习惯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当作不知道,点了点头。她在寒风里忙碌了一整天,白天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她又和戴成叶说道:“师兄,现在人不多,你去吃点东西吧,如果路上看到有卖小吃的,给我带点,我回头给你钱。” 戴成叶说:“不用不用,你过来帮我,我怎么可以让小师妹请我吃东西!我有钱的!小师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望舒说道:“你看哪个小吃排队的人少就买哪个。” “好嘞,师妹等我!我很快回来!” 戴成叶一走,摊档里就剩下望舒一个人。 周围的游客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望舒不太喜欢热闹,只是今天是元宵,是游客最多的时候,也是宣传通草花最好的时机,也能吸引更多的人对通草花感兴趣。 一阵寒风吹过,冻得望舒瑟瑟发抖。 发热的羽绒马甲早已没电了,现在已经不发热了,又因为坐了一整天,没有活动筋骨,她觉得脚底都是冰的,似是有一股寒气从她的脚底钻了上来。 望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又冷又饿,看着游客捧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热干面、章鱼小丸子、炒年糕等吃食,忍不住咽了一口又一口的唾沫。 望舒开始后悔早上没填饱肚子才出来。 她左盼右顾的,也始终不见戴成叶回来的身影。 她的肚子又叫了好几声。 冷不防的,她闻到了一股面条的香味,还有番茄鸡蛋的味道! 望舒此时此刻无比想吃泡面,不用泡得恰恰好的那种,面条微微硬,再加一根不怎么健康的玉米肠,简直是人间美味。 望舒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大碗番茄鸡蛋汤面,汤碗上还印有xx面馆的字样。汤碗就放在了她眼前的空桌上,面条和番茄鸡蛋的香气瞬间钻进了她的鼻间。 紧接着,是一个黑色大汤勺,和一双黑色筷子,以及一双修长熟悉的手。 是黎洲。 望舒有些意外。 她期待过黎洲会来,也想过黎洲不会来,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没有在最饿的时候去想黎洲从天而降给她带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但是黎洲他真的来了。 望舒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心忽然间就有了几分暖意,她有些结巴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黎洲把汤勺放进了汤碗里,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 他没回答望舒的话,而是说道:“先别说话,吃点东西,你嘴巴都冻白了,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想吃肉吗?他们家面馆还有卖卤鸡腿,和牛腩。” 望舒想吃! 她饥肠辘辘一整天了,特别想吃肉! 她眼睛里迸发出了对肉的渴望。 黎洲轻笑一声,说:“那你先吃面,我去给你买,我很快回来。” 黎洲说走就走,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望舒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番茄鸡蛋汤,酸酸甜甜的热汤一进口,胃登时就暖和了起来。望舒吃得很着急,生怕吃到一半有游客过来。 但没想到的是,黎洲回来得也很快,手里还多了两份打包好的卤肉,以及提了一杯热奶茶。他把戴成叶做的椅子搬了过来,直接坐在望舒隔壁,又将两份卤肉打开,才跟望舒说:“你吃慢点,吃太快的话容易胃疼。” 望舒说:“我怕有游客要过来。” 他拿起桌面上的宣传手册,边翻边和望舒说:“你吃着,我帮你招呼客人,我能做点什么?” 望舒吞下一口面条,说:“就给过来看的游客介绍一下通草花,样品都在你面前,他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给他们发桌上的名片,让他们去我师父的工作室参观学习。” 见望舒还看着他,黎洲问她:“你是不相信我能帮你招呼客人?” 望舒说:“……没有,你是学校里公认的学霸,我信你。” 望舒看了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哪儿哪儿都排长龙的队伍,内心也是十分佩服黎洲的,能短时间买到这么多吃的,学霸就是学霸。 她去年元宵节在古镇里想买一份章鱼小丸子,等了足足三十分钟。 黎洲说:“嗯,你好好吃,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奶茶,我回来的路上随便买的,热的,全糖。” 望舒其实不怎么喝全糖的奶茶,她觉得太甜了。 可这一次喝了,甜是很甜,但又不至于齁得慌,相反还甜得有滋有味的。 望舒又觉得黎洲真厉害。 买杯全糖奶茶,都能买得这么好喝! 第 14 章 第十五章 节假日里的古镇挤得水泄不通。 戴成叶也顾不上自己吃的,几乎是一离开摊位,就直接奔向了古镇里有名的小吃街。他在网上做过攻略了,有一家店铺的网红豆腐卷特别有名。 去年师妹说过这家豆腐卷好吃,他亲眼看着师妹吃了两份。 他给师妹买了的话,师妹一定会开心的。 想到小师妹的笑容,戴成叶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去年师父小酌了几杯,带着微醺的醉意,和他说:“成叶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有一年也成年了。等你成年了,是该考虑找媳妇的事了,你爸妈走得早,能为你操办人生大事的人也只有你爷爷我了,你该找个也喜欢通草花的,明白传承意义的,这样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师父似是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说道:“要是小舒是我们家孙媳妇就好了……”说着,睨了他一眼,“可惜你太小了,比小舒小了整整六岁。” “六岁哪里小了!现在都是姐弟恋,八岁,十岁多了去,爷爷,你平时教我要传承,要创新,思想不能总停留在以前,您这婚姻观也得改改。”他比划着手指头,“就六岁,也没大多少!” 师父似是在思考,半晌才说:“确实没大多少。” 戴成叶觉得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别看现在十八岁二十四岁差挺多的,可是等他三十了,师妹也才三十六,这就差得不多了,都是奔四的人了,哪里会在乎六岁七岁的。 排长龙的队伍终于轮到了戴成叶,他买了两份豆腐卷,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用袋子装好后,拎在了手里,又去隔壁排队买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人少一些,没五分钟就买上了。 戴成叶记得一清二楚的,每一年来古镇,小师妹都要吃一串冰糖葫芦。 女孩子胃口小,一份豆腐卷,一串冰糖葫芦就吃饱了。 戴成叶是这么觉得的。 他此时此刻很幸福,能给小师妹买吃的,他已经开始思考小师妹和他结婚后,孩子叫什么了。他觉得小师妹的姓好听,以后孩子跟小师妹姓。 至于孩子以后学不学通草花,他觉得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愿,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算了,但如果小师妹希望孩子学,那就听小师妹的。 戴成叶想要一个女儿,最好长得像小师妹那样,千万别像他。 戴成叶走在人山人海里,傻乎乎地笑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冰糖葫芦和豆腐卷,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充满了期待。 忽然,戴成叶停住了脚步。 临近他们的摊档了,他才发现摊档前围满了人,甚至还排起了队伍来,并不输于其他美食摊档。没想到他刚离开一阵子,摊档前的游客就多了起来。 不过也是在戴成叶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的小师妹人美手巧,试问谁不喜欢看一个大美人做通草花呢? “……太太太太太般配了,俊男美女,我从未见过这么搭的一对!” “男的好帅啊,女的也好漂亮,我已经开始脑补偶像剧了。” “简直是颜狗的天堂!” …… 戴成叶看到了上午来过摊档的游客,内心有些飘飘然。 ……他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没想到在别人的眼里竟有如此高的评价,看来平时的他还是谦虚过头了。 ……单论相貌,他和小师妹确实般配。 戴成叶空出手,捋了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迈大了步伐向摊档口走去。等他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去后,咧嘴一笑,正想开口喊一声“小师妹”时,却蓦然发现小师妹身边坐了一个男人。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正抢了他的活儿,给游客介绍通草花,而小师妹也没有一直埋头做通草花,而是时不时补充上一两句。 再看摊档桌上,已经有一个空的汤碗,还有两个打包盒,以及半杯奶茶。 戴成叶如临大敌! ……这个老男人是谁? 戴成叶在角落里站了足足五分钟,望舒才发现了他。她朝他一笑,伸手招呼他过来,跟他介绍说:“师兄,这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他给我买了晚饭,你吃完晚饭了吗?” 见到他手里的小吃,又说道:“谢谢你给我买吃的。” 戴成叶微微皱眉,声音硬邦邦地说道:“麻烦你同学代替我的位置了,我回来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黎洲说的。 这会儿,望舒又跟黎洲介绍:“他是我师兄戴成叶,也是我师父的孙子。” 黎洲微微点头,也没有推迟,爽快地站了起来,把位置还给了戴成叶。 戴成叶说:“对,我和我师妹感情很好的。” 黎洲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短短一句话,戴成叶就觉得这个老男人不安好心,还想说些什么,又有游客过来咨询,他只好飞快地说了句:“谢谢你帮我师妹招呼客人,接下来不用麻烦你了。” 说着,还趁望舒不注意,不着痕迹地瞪了黎洲一眼。 黎洲仿若未见,和望舒说:“我去把汤碗还给面馆老板。” 望舒点点头。 黎洲一走,周围围着的游客渐渐变少了,戴成叶介绍了一会儿后,周围围着的客人也所剩无几了。他这会儿才有空和望舒说:“小师妹,我给你买了豆腐卷和冰糖葫芦。” 望舒说:“我看见了,谢谢师兄。” 戴成叶期待地看着她,又看了眼食物,才小声地问:“你是不是不爱吃豆腐卷和冰糖葫芦?” 望舒说:“没有没有,我爱吃的,就是刚刚我同学给我带吃了的,我现在有点撑,实在吃不下了,正好晚点饿了,还可以当夜宵吃。” 她其实有些意外戴成叶会买这两样吃食回来,她记得这里的豆腐卷是网红小吃,每次买的时候都需要排很长的队伍。 她又说道:“你排了很久吧,辛苦师兄了。” 戴成叶连连摇头,说道:“不辛苦不辛苦,我记得小师妹你……” 他本来想说去年吃得很开心,所以今年特地去买了。 然而话还未说完,老男人回来了。 老男人不仅仅回来了,而且还搬回来一个暖脚的电热板以及超长排插。 黎洲低声说:“我跟面馆老板借的,他们打烊前还回去就行了……入夜了,这里太冷了,你是女孩儿,寒风里坐久了容易生病。” 他又问戴成叶:“你需要吗?” 戴成叶说:“我不需要,我很热。” 黎洲又是不咸不淡地“哦”了声,转头又跟望舒低声说道:“这边的线路我研究过了,离你们摊档最近的饭馆愿意借我电源,也是打烊前带走就行了,不会影响到游客的,也没有其他隐患,放在摊档下面,外面的游客也看不见。” 望舒说:“会不会太麻烦了……” 黎洲说:“不麻烦,就是一件小事,你用着。” 黎洲手快得很,三下五除二地就弄好了,折叠的电热板一开,开关一摁,不到一分钟就热了起来,烘得望舒冰凉的双腿也热乎乎的。 戴成叶冷眼看着老男人忙前忙后,一会送电热板,一会送保温壶,一会又送挡风板,心里冷冷地笑声。 呵,献殷勤。 可是戴成叶看着看着,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起初还觉得自己看错了,可是再三观察后,他可以很确定地说,小师妹看老男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甚至说话的时候,耳根子会微微红,就连语气也带着几分不一样的熟稔。 晚上十点过后,热闹的古镇渐渐安静下来。 望舒提议没多少人了,可以早点回去。 戴成叶说:“好。” 黎洲表示去归还东西。 摊档里便剩下望舒和戴成叶两个人。 戴成叶边收拾东西边故作不经意地说:“小师妹,你同学真热心,帮了我们一整晚,多亏了他,我们摊档晚上来的游客达到了历史新高。你同学长了一张……” 戴成叶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成语:“拈花惹草的脸,你看那些女游客,一过来就盯着他看。” 望舒说:“师兄,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戴成叶无辜地眨眼睛:“是吗?那应该怎么用?” 望舒解释:“拈花惹草的意思是指男子乱搞男女关系,我同学不是这样的人,你年纪还小,以后也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戴成叶说:“我……我很专一的,一点都不拈花惹草!我年纪不小了,我都十八了!师妹,放在古代,我都能成亲了!” 望舒笑道:“才十八岁呢,按照我国法律,你现在还不能结婚,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不着急结婚。” 戴成叶刚想说话,黎洲又回来了。 这一回,黎洲手里倒是没有带任何东西了。 戴成叶在心里冷笑。 ……殷勤老狗男人!你有本事把整个古镇都搬过来!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望舒和戴成叶收拾完摊档后,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热闹的古镇冷清了下来,亮着的花灯也陆陆续续地熄灭了。 本来黎洲没有出现的话,望舒和戴成叶是一起打车回家的。 两人住的地方还算顺路,只需要稍微绕一下,往年都是望舒和戴成叶一起打车,然后望舒先送戴成叶回去,再回自己的住处。 但是今年多了一个黎洲。 望舒有些话想私下里问黎洲,戴成叶在的话,有些不方便,但是让小她六岁的戴成叶一个人回去,她又觉得有些不厚道。 虽然戴成叶刚成年了,但在望舒心里,他还只是个孩子。 望舒正犹豫的时候,黎洲忽然问道:“你们怎么过来的?开车还是其他?” 望舒说:“我是打车过来的。” 黎洲说:“这里有点偏,人流量也过去了,现在应该不好打车吧?” 戴成叶哼笑一声,说:“是不好打车,但是我们有认识的师傅,可以载我们回去……”他看向望舒,问:“小师妹,要一块捎你同学回去吗?他住哪儿?不顺路的话,我可以捎他到方便打车的地方。” 黎洲看了他一眼,说:“那麻烦了。” 他又问望舒:“你不介意吧?” 望舒连连摆手,说道:“当然不介意了。” 戴成叶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老男人还真的如此厚颜无耻!蹭上车了!他拿出手机,给赵师傅打电话。 不到三十秒,戴成叶就结束通话,说:“赵师傅让我们去古镇出口那儿等他,他十分钟内到。走吧,师妹。” 戴成叶心里有些得意,没有他,老男人这会儿还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呢,忙前忙后的有什么用,在这个小地方里还是熟人好办事。 然而戴成叶顾着得意,脚步也有些飘,难免走得快了一些,眼角的余光一睨,身边已经没了小师妹的人影了,再往后一瞧,小师妹和老男人走在了一块! 戴成叶脑子里敲响了警钟,一个箭步就横在了两人的中间。 他说道:“再走几分钟就到了,我们摊档的地理位置特别好,所有进古镇的人都能第一眼注意到,赵师傅也说今天客流量比往年还多,他来来回回拉了好多趟的客人了。” 望舒其实不太会处理这样的场合,两边都是自己认识的人,而双方不认识,她得说点三个人都能参与进来的话题,不然容易冷落其中一个人。 望舒刚这么想,脑袋瓜子还没动起来时,黎洲已经接上了戴成叶的话题。 “赵师傅是开出租车的?” “没有,开顺风车的。” …… 两人竟然从赵师傅聊到了元宵节再聊到了扬市古镇又聊到了扬市非遗文化,最后话题竟围绕着扬市非遗文化通草花传承人戴振和身上。 望舒明显地感觉得出来戴成叶不太想搭理黎洲,可黎洲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不知不觉就把戴成叶拐了进去,偏偏戴成叶还没察觉出来。 望舒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只不过不用她开口想话题,她心里也乐得自在,而且黎洲似乎知道她不太想说话,一路下来的话题都没牵扯到她,哪怕戴成叶的话题里提到她了,黎洲也四两拨千斤般地将话题带了回去。 这令望舒陷入了一种十分舒服的状态。 她可以安安静静地走在冷清的古镇小路上,思绪神游虚空,只需要偶尔将思绪拉回来一点点,以防戴成叶跟她说话。 虽说是神游虚空,但是望舒此时满脑子都是,为什么黎洲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她今晚一直没有机会问。 三人终于到了古镇出口。 戴成叶看了一圈,没看见赵师傅的车,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不到一分钟,少年的脸垮了,他苦兮兮地和望舒说道:“师妹,赵师傅说他临时接到一单,现在送人去机场了,等再过来的话可能要一个半小时了。” 望舒说:“你给赵师傅说,不用麻烦他了,机场离这里太远了,一来一回的赵师傅回家都要半夜了,我们打车回去吧。虽然不好打车,但也不是没有。” 望舒拿起手机打车,一看排队人数,前面还有82个人,预计等待时间是一小时零五分钟。 就在这个时候,黎洲说道:“取消打车吧,我打到车了。” 戴成叶也在打车,用了好几个打车app,无一不例外需要排队等待,他有些意外地看向黎洲。 黎洲朝他微微颔首,说:“车还有两分钟到,我捎你一程,再送望舒回家。”说着,他看了眼望舒。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一直盯着他的手机。 黎洲问她:“怎么了?” 望舒这才猛地收回眼神,摇头:“没……没什么。” 黎洲打的车很快就到了。 戴成叶似乎还在震惊为什么黎洲能这么快打到车,整个人懵懵地上了副驾驶座。而黎洲和望舒坐在了车后座。 直到下车,戴成叶才猛地回头问黎洲:“你用的是什么打车app?” 黎洲报了个名字。 戴成叶不可思议地说:“不可能啊,我也用这个,你难道是高级会员?” 黎洲:“不是。” 司机催促戴成叶下车,说:“您好,这里不能停太久。” 戴成叶这才一脸困惑地下车了。 等戴成叶下了车,车里总算剩下黎洲和望舒两个乘客了。由于司机的存在感过低,在望舒的心里,此时车内就剩下她和黎洲两人。 她的一颗心脏悄悄地加起速来。 她一想到这几天自己的冷漠,就莫名有些紧张,生怕黎洲问她为什么如此冷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他,她自己患得患失,害怕受伤,所以先冷淡为敬吧! 可仔细一想,黎洲根本没做错任何事情,她冷淡了几日,发个朋友圈定个位,他的人立马就到了,还贴心周到地给她买吃的,甚至还神通广大地带来了暖脚的电热板。 他们摊档携带的户外电源根本没法用电暖器,用个小功率的小太阳暖手都时时刻刻担心把电源烧了。 她去年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的,但周围饭馆餐厅都不愿意往外借电源,也不知道黎洲是怎么解决的。 她满脑子的疑问。 望舒也不知怎么开口,黎洲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一路上沉默地送了她回家。临近小区时,他才开口说了车内的第一句话:“明天我们几点见?” 望舒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之前和黎洲约了花灯会来着。 她想了下,说道:“六点?” 黎洲侧首看她。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饶是如此,乌黑秀发上的花簪也衬得她面若桃花,秀色可餐,像是有什么在轻轻地拨动他的心弦。 望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说道:“太早了吗?那晚一点也可以。” “不早,这个时间点没问题,我到时候来接你。” 司机停下车。 望舒打开了车门。 她又看了他一眼,疑问始终没有问出口,她抿抿唇,这才点点头,说:“好的。” 黎洲对她笑:“晚安。”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棉棉,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望舒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黎洲到底几个意思。 他今天就很突然地出现了,然后像是雷锋一样,不停地做好事,最后送她回家,也没说点别的,挥挥手一声晚安,人就消失了。 她满脑子的疑问都没有得到解答。 未料花棉意味深长地说道:“高手!实在是高手!” 视频里的望舒瞪大眼:“你别打哑谜了,快点说是什么意思!” “……你稍等一下!” 花棉忽然侧过头,大喊:“老公!我要吃水果!” 视频里响起了一道稍微遥远的男声:“等一下,五分钟,我这把游戏还有五分钟结束。” 望舒说:“我说你怎么有空和我聊天呢,你老公在打游戏,没陪你?” 花棉说:”陪我们家月亮聊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空,我才不需要他陪我呢,一下班不打游戏就爱黏着我,我码十分钟字,他就能进来骚扰五分钟,我都快烦死他啦。他打游戏了最好了,不到半夜都想不起自己有老婆这回事……” 望舒瞧她话语里虽然满是抱怨,但分明字字句句都在秀恩爱。 果不其然,花棉这秀恩爱的话一开口,便不太好打住了,滔滔不绝地说了足足十分钟,直到她老公敲门,她才打住了。 望舒也没瞧见她老公的脸,只见到了半边高挑的身子,还有一个切好的果盘。 望舒扫了眼,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果盘上有洗净的大草莓,樱桃,还有切好的橙子,掰成一小瓣一小瓣的红柚,全都是她闺蜜棉棉爱吃的水果。 “你快去打游戏!我在和月亮打视频!” “我今晚能玩晚一点吗?” “晚一点是多晚?” “半夜两点?” 花棉鼓起两腮,凶巴巴地说:“两点太晚了!不行!” “一点三十?” “不。” “一点?” “可以。” “谢谢老婆大人!” 望舒没眼看了,说:“你管你老公管得很严嘛。” 花棉说:“我才懒得管他呢,其实他玩到半夜三四点也无所谓,我就是单纯觉得他讨价还价的样子很有趣,逗他玩的,你知道的,我这种码字民工,都是半夜干活的。我看他这个样子,才不会玩到一点就下线了……” 望舒不是很懂这种夫妻的相处之道,问:“那你们刚刚讨价还价是为什么?” “好玩呀,我跟你说,他超过一点不结束的话,就会进来房间,列举种种我能得到的好处,以此拖长游戏时间,比如捏肩捏脚洗头吹头发之类的,又或者让我去逛某宝,选好看的小裙子。” 望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花棉用花瓣形状的叉子叉了一颗草莓,边咬边说:“等你婚后就明白了,婚后哪有热恋那会儿的甜蜜啊,我老公跟我热恋那会儿,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着我,我码字都要抱着我呢,现在我码字他就隔一会进来跟我玩几分钟,要是他在打游戏,房门都不带进来一下的。我倒是很好奇,你那校草同学婚后能变成什么样子……” 望舒说:“你在想什么!八字都没有一撇,你开始幻想婚后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说黎洲是个高手?” 花棉咽下草莓,又吃了一颗车厘子,吐出核后,才说:“你看,你今晚肯定难以入睡了吧,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对吧。这还不是高手?今天什么也不告诉你,拉高你对明天的期待值,还让你想他一整晚,这不是高手是什么?” 似是想到什么,花棉又说道:“对了,我帮你查了黎洲,不过也不是那种细致地查,你的校草同学是名人嘛,我想着网上肯定多多少少有关于他的信息可查,我在各大软件搜了他的名字……你猜我搜到了什么?” 望舒问:“什么?” 花棉说:“你这位校草同学好像没谈过恋爱……” 望舒:“你怎么知道的?” 花棉说:“他的团队里有个员工,微博名字叫航航航航天一日游,我搜黎洲以前待的那个公司的微博定位,大致地把所有微博都看了一遍,筛选出这一位,疑似是黎洲亲信,喊黎洲老大,微博发过黎洲侧颜,以及黎洲发给你的猫的照片。他和黎洲关系看起来十分不错……” 望舒每到这个时候,都十分佩服花棉,也感慨网络信息的可怕。 “你不是要交稿吗!” 花棉叹气地说道:“卡文狗写不出来,只能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了,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航航航航天一日游,发过好几条和黎洲有关的微博,日期分别是前年六月份,去年五月份,今年二月份。第一条是他给黎洲介绍对象,黎洲不愿意见,他吐槽黎洲说老大多少岁的人还单身,他家猫都三代同堂了!第二条大概是他加班加了两个月,吐槽老板母胎单身多年,情人节都不放假。而第三条……” 视频里的花棉眯眯眼地笑着,说:“他说他觉得自己的老大好像千年铁树开花了!时间就在你第一次给我发聊天记录的那一天!那一天,黎洲可是在扬市的,和你聊了一整天,晚上还去你家拿特产,能让他铁树开会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花棉分析一通,总结:“所以你不需要问黎洲有没有谈过恋爱了,他没谈过!是个沉迷工作而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优秀单身青年,而经过我对航航航航天一日游的所有微博的浏览,这个人人品不错,有爱心,讲话也尊重女性,圈子很干净,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黎洲相熟的手底员工如此,他本人也差不到哪儿去,明晚你和他单独游花灯会,我十分放心。” 望舒佩服得五体投地。 “棉神!请受我一拜!” “跪安去吧,棉神我要去工作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约会呢!” 花棉挥挥手。 “挂了哦。” 望舒和闺蜜打完电话,依旧是春心荡漾的心情,为了赴第二天的约会,早早地洗了澡,还敷了面膜,仔仔细细地护肤。 平时望舒不怎么护肤的,想起来就擦个水乳,面膜几乎不用,尤其是扬市的冬天,面膜一上脸跟埋进冰窟里似的,望舒是敬而远之。 可今日一上脸,冷还是冷的,冰窟也依旧是冰窟,但这冰窟仿佛堆满了浪漫的红玫瑰,和温暖的烛光,令她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次日望舒早早醒来,工作了五个小时后,眼见离见面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她连忙离开工作台,先洗了个头,又敷了个妆前面膜,这才开始化妆。 她今天不打算穿汉服出去,第一次和黎洲正儿八经地约会,她有些担心黎洲会不喜欢她的小爱好。 但如果是和闺蜜去游花灯会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挑一件最搭配花灯的汉服! 花灯和汉服最搭了! 可是这是跟黎洲出去,她怕黎洲不喜欢,昨天是因为工作,可今天是约会。 望舒昨晚就想好穿什么衣服了,她从为数不多的常服里挑了一套不出错的白色针织连衣裙,搭配收腰的双面羊绒大衣,考虑到晚上有些冷,她还准备了一条粉色围巾。 黎洲比她高一个头,她可以穿一双细高跟,以免身高跟他差太多。 这个天气,穿羽绒和秋衣秋裤是最保暖的,但望舒不想第一次约会就穿得十分臃肿,愿意为美丽付出冻人的代价。 当然,望舒还考虑得十分周全,准备了好几张暖宝宝贴,放在包里作为不时之需,假如太冷的话,她会考虑假装去厕所,然后贴上。 一切准备完毕,望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花棉。 花棉评价:大美人! 望舒嘴角上扬,六点整,她出了门。 她一出小区门,就见到了黎洲。 她有些意外,问:“你很早到了吗?” 黎洲说:“我刚想跟你说到了,你就下来了……”他看了她一眼,眼里也有些意外,说道:“我以为你会穿汉服……” 望舒说:“太冷了,不是很适合。” 黎洲又问她:“你这么穿,不冷吗?” 望舒:“不冷,我穿得很多,我里面穿了三件,还有围巾,这……这件大衣特别保暖!” 黎洲笑了:“走吧,我们上车,我怕打不到车,在这里租了车,晚上方便送你回来。” 望舒上了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才猛地意识到—— ……这一次是真的只有她和黎洲两个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望舒之前也不是没和黎洲单独相处过,但那会儿的她还是个微社恐人士,也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心思,况且那时还满脑子都是黎洲是不是破产了,她不能吃猪肚鸡,不能让黎洲破费。 可渐渐的,也不知怎么的,就生了暧昧的情愫,这一相处起来,她是不社恐了,也不尴尬了,可整个人十分紧张,明明安安静静地坐着,黎洲什么话都没有说,也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可她已经心如鹿撞了。 望舒分出了一缕清醒的意识,去分析自己的心如鹿撞。 她觉得一部分是因为黎洲这个人,还有一部分是对第一次恋爱的期待,以及对美好的且未知的情窦初开的憧憬。 不单单是黎洲是这个人,更多的是因为从未体验过的情愫,这种我好像喜欢他,他又似乎喜欢我的极致暧昧的情感。 ……散发着无比动人的魅力。 “你吃过东西了吗?”忽然,黎洲问她。 望舒回过神,说:“还没有。” 黎洲问:“你平时几点吃晚饭?” 望舒说:“我其实吃晚饭的时间点不是特别固定,看工作的时间,有时候忙完的时间早就吃得早,忙完的时间晚就吃得晚。” 黎洲又问:“你现在饿吗?” 望舒说:“不是很饿。” 黎洲说:“好,你饿了跟我说。” 黎洲开启导航。 温柔的女声立即在车内响起:“即将为您导航……” 此时的黎洲忽然顿了下,说:“差点忘了……”说着,他侧过身,探出胳膊,从车后座拿了一个塑料袋来。塑料袋上写着某知名超市的名字,白色袋子鼓鼓囊囊的,隐约可见常见的几样零食,他递给了望舒:“我顺手在超市买的,你要是半路饿了可以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望舒抱了满怀,放在大腿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更是惊愕。 ……黎洲是把超市搬过来了吧!里面的零食总类多得数不胜数,巧克力糖果薯片果冻小蛋糕小面包小饼干之类的这些就算了,居然还有熟食和凉菜,奥尔良鸡腿还发着烫呢,甚至还有冷饮热饮,冷饮有碳酸饮料功能饮料果汁,热饮有咖啡奶茶,他甚至还买了不同牌子的矿泉水。 从她住的小区开车到扬市CBD地区,哪怕遇上连环堵车,顶多也就半个小时,而这一堆吃的喝的,起码能吃整整一周了吧!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黎洲。 黎洲问:“没有喜欢吃的吗?” 望舒说:“啊,没……” 黎洲没等她说完,很快就问:“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记着,给你买。”他说这话时,表情神态都写满了认真,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深邃到了极致,似乎能一下子就看到人的心底。 望舒的耳根子微微发烫,更加不知所措了,慌乱地随手拿起一样零食,说:“我……我喜欢吃这个。” 黎洲说:“好,我记下了。” 望舒的心情因为黎洲的这句话荡漾了几下,可随着视线的转移,落在她随机挑选的零食上时,顿时心如死水。 万万没想到她千挑万选,选了一包开了一道小口子的核桃,而包装里还附送了开核桃的小工具。 黎洲说:“没想到你喜欢吃核桃。” ……望舒自己也没想到。 她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吃坚果类的零食。”她看了黎洲一眼,从他的眼神里,似乎很想看她吃东西…… 望舒明白的,就像她给别人买了吃的,别人不吃她心里会有点失落。 她拿出一个核桃,挑出了小工具,开始剥核桃。 望舒想象过很多和黎洲第一次暧昧约会的场景,但从未想过她会在黎洲的车里剥了整整一路的核桃! 幸好她够心灵手巧的,剥核桃这种事儿,一回生两回熟,只要掌握了中心点撬开的技巧,很容易就能剥开,获得一颗完美的核桃仁。 剥核桃到后面,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黎洲的存在,只想着下一个核桃一定要剥得更快,更好。 她剥得入神,黎洲也没有打扰她,只在等绿灯的时候,微微侧首看她。 她的眼睫毛纤细卷翘,剥核桃时,极其认真,眼睛不带眨的,剥到一颗完好的核桃仁时,她的表情会发生微微的变化,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蝶翼在颤动,小酒窝也若隐若现的。 黎洲觉得剥核桃的望舒像是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望舒拆了一罐糖果,用盖子放核桃仁,罐子放核桃壳,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已经剥了满满一盖子的核桃仁了。 她从头到尾就吃了三个。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吃核桃。” 望舒心里苦,说:“……对。” 黎洲说道:“我们快到了,我去找个停车的地方。” 望舒回过神,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达了,成为网红打卡点的巨大古风仕女花灯已经近在咫尺,照亮了扬市漆黑的夜空。 望舒看看眼前的核桃仁,有些后悔,这一路上跟它杠上了,一时不察竟剥了这么多,如今只好含泪吞下了。 她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塞,塞得满满当当的,在黎洲停车的期间,艰难地消灭掉了所有核桃,符合了“她超爱吃核桃”的人设。 核桃太干了,吃得她嗓子又干又涩,正想去拿瓶水时,黎洲那边已经递来一瓶开好瓶盖的矿泉水。 她喝了两口,这才缓解了嗓子的不适。 黎洲问她:“还要再喝一点吗?” 望舒:“……不喝了。” 黎洲说:“好,那我们下车。” 扬市今年的花灯会设计得十分巧妙,除了展示各式各样的花灯之外,还有许多元宵节活动,例如猜灯谜、放河灯、踩高跷、投壶等。 兴许是昨天元宵节过了,今日人流量不大,但也不会显得冷清,两人刚来到花灯会的入口处,排队检票时,已经能感受到节日的氛围。 望舒年年看花灯,其实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新鲜感,但今日和黎洲来,也许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了,感受分外新奇。 “啊,我的发钗掉了!翎翎,你帮我找找掉哪儿了?今天就不该梳这个发型,发钗总是掉!我找簪娘花了三百块做的,摔一次肉痛,摔两次心痛,现在找不着了,我的心在泣血。” “你别着急,我帮你找找,你把裙摆撩一下,看看有没有被裙摆遮住了。” “没有,我看过了!” …… 望舒循着声音望去,是两个穿着汉服游花灯会的女孩。 两人正低着头在地上找东西。 位于江南地区的扬市坐拥多个古镇,古风氛围拉到了十足,穿汉服的女孩也多,尤其类似花灯会这样的活动,场地上穿汉服的女孩更是数不胜数,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古镇上办点什么活动,总能吸引穿着不同朝代的汉服的女孩,飘逸轻薄的唐制齐胸襦裙,轻便简单的宋制褙子、端庄婉约的明制马面裙等等,还有许多华丽仙气的汉元素裙子。 女孩子们像是盛开的百花,繁花怒放,万紫千红烂漫。 每次看到穿汉服的女孩,望舒总会多看几眼,她觉得穿上汉服的女孩子们实在是太好看了,不管胖瘦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款,穿出属于自己的独特风采。 她也喜欢给这些女孩做好看的头饰,每每看见自己做的头饰在女孩们的乌发上静静地绽放着光彩时,她都会更热爱自己的手艺,觉得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翎翎,我找到了!在这里!” “呜呜呜太好了,吓死我了,帮我戴上,你还有夹子吗?这次我上两个夹子,把它固定住应该没这么容易掉了。” “有的,我出门的时候摸了一大把U型夹子。” …… 女孩微微弯腰。 另外一个女孩微微踮脚。 两人很快就让擦干净的发钗固定在了发髻上。 女孩轻轻地晃了下脑袋,听着环佩叮当声,笑弯了眼。 另外一个女孩不遗余力地夸:“美!” “望舒。” 忽然,黎洲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看着他。 黎洲问她:“你在看什么?” 望舒弯了弯眉眼,说道:“没有看什么,就是想起了之前有一年,也是花灯会,我和我闺蜜来看花灯,从白天玩到了深夜,最后两人累得不行,连家都没力气回了,就在附近酒店开了一间房,直接休息了。” 黎洲冷不防地说了句:“我明白了。” 望舒微微一怔,问:“你明白什么?” 正好此时,轮到他们检票。 黎洲让工作人员扫了二维码,才回首跟望舒说:“你跟我来。” 第18章 第 18 章 望舒也不知道黎洲要找什么,只见他在人群里四处张望,一会看手机一会抬头的。 她好奇得不行,问:“你在找什么?” 黎洲说:“你应该会喜欢的东西。” 望舒剥核桃剥怕了,心里咯噔了下,连忙说:“我刚刚吃太多核桃仁了,现在不太想吃核桃……” 黎洲似乎被她逗笑了,说:“不是核桃。” “那是什么?” “我看到了,来,跟我来……” 这会儿人有些多,身旁来来往往的都是游客,黎洲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人流量多的一边,又伸出手虚揽住她的肩,避免了人流的碰撞。 他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 望舒莫名地觉得很有安全感。 周围明明有很多人,可她觉得此刻只剩下她和黎洲两个人,安静又美好。 “到了。”黎洲收回了手,说道。 望舒抬眼一望,不由有些怔楞。 她眼前是一家汉服租赁的店铺,店铺不大,但装修得十分有格调,周围有不少游客都在张望里面。 望舒问:“这是……” 黎洲说:“汉服租赁。” 望舒说:“……我看见了。” 黎洲:“走,我们进去换一套衣服。” 望舒几乎是被半推着进了店铺。 招呼客人的老板娘一见到黎洲和望舒,眼睛都亮了,大步走来,笑盈盈地问:“是想租汉服吗?我们这边有四个档位的,包妆造的话,加两百块,两人一起租打八折。需要介绍吗?我们这里也有情侣档汉服,你们看看这几套,许多情侣都是看一眼就定下了,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望舒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我们不是情侣。” 老板娘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不是情侣也没关系,我们也有其他汉服,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气质清冷,不管穿什么朝代的都适合。虽然今天有些冷,但我们汉服好多都是加绒的,披上斗篷,捧上小手炉,完全不会冷的……” 老板娘看看黎洲,又看看望舒,一眼就看明白了,不等望舒回答,就拿了一套加绒的烟紫齐胸儒裙:“你试试,保证好看,帅哥你信我的眼光,绝对不会有错。” 黎洲说:“你去试试。” 望舒稀里糊涂地去了试衣间。 老板娘还在外面问:“需不需要帮忙呀?” 她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可以。” 望舒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开始换衣服了,黎洲究竟要干什么,直到她出去了,见到黎洲已经换上一套华贵的织金飞鱼服时,整个人更是迷糊了。 黎洲的颜本身就是浓颜系的,一穿上飞鱼服,就像是古时的世家贵公子一般,折扇一开,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这是望舒第一次见黎洲穿汉服,眼睛都看直了。 她的第一反应甚至是,棉棉之前总给她发的爱豆古装定妆照,棉棉夸得仅有天上有地下无,她当时也觉得确实帅,可现在与黎洲一比,望舒几乎要忘记棉棉爱豆的模样了。 黎洲问她:“哪个披风好?” 老板娘补充说:“对,我在给你朋友挑披风,黑色和墨蓝色的都好看,我觉得墨蓝色的更贵气一些……” 望舒说:“我觉得黑色的挺好看的……” 黎洲立马放下了墨蓝色的披风,说:“那就黑的。” 老板娘笑得春风荡漾:“好的,”一转头,又跟望舒说:“你也挑件斗篷,外面有些冷,单穿容易着凉,哎呀,小姑娘水灵水灵的,穿得也灵,很少人能穿得这么有气质,这套汉服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一样……你看这件斗篷怎么样?色系也搭,还保暖。” 望舒就怕这样的场景,每次去商场,柜姐都舌灿莲花的,吹捧一通,她根本不好意思拒绝。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黎洲问她:“喜欢吗?” 望舒点点头。 黎洲:“那就这件。” 老板娘又问:“做妆造吗?可以简单弄一个,二十分钟就好了。” 黎洲:“可以。” 老板娘:“莉莉,小卓,两位客人做妆造。” 望舒坐在明亮的梳妆台前,脑子还是懵懵的,可一瞧坐在隔壁的黎洲,又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竟然和黎洲穿汉服一起游花灯会了! 她震惊地花棉发信息。 花棉:艹!这男人好会!从你的爱好下手! 花棉:艹!姐妹你要好好把握住,趁机培养他对汉服的热爱,以后你们可以一起去炸街!男袍子太少了!我老公死活不愿意和我穿汉服出去! 望舒又悄悄地看了黎洲一眼。 实话实说,她也觉得黎洲好懂她! 带她来这个地方,她真的好爱!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和男的,还是黎洲,一起穿汉服逛花灯会!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排队检票的时候,一直盯着后面的两个汉服姑娘看? 而这个疑问,在走出汉服租赁店后,望舒终于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可是黎洲还是没有回答她,说:“我们先去吃饭吧,你饿了吗?” 望舒换衣服做妆造的,一番折腾下来,确实有些饿了,车上吃的核桃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她点点头。 黎洲说:“嗯,那我们先吃饭,再出来看花灯。” 周围就有一家古色古香的淮扬菜餐厅。 两人上了二楼落座,推开窗户,正好能看见满街的花灯。 黎洲询问了望舒的忌口,很快便点了餐。 望舒忍了许久的疑问再度问出口:“黎洲,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怎么突然拉我去汉服店了?” 黎洲说:“因为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 “你脸上写着,我也好想穿汉服逛花灯会……” 望舒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黎洲笑道:“好,那你当时我想穿汉服逛花灯会吧……” 望舒眨眨眼,好奇地问:“那你平时也会穿汉服吗?” 黎洲说:“这是第一次。” ……果然是陪她穿的! 望舒心里有些甜,又有些喜滋滋的,说道:”其实你也不用特地陪我穿……” 黎洲说:“穿起来是有些麻烦,但是很值得……” 望舒露出疑惑的眼神。 黎洲说:“你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写满了……” 他打住了。 望舒抓心挠肺的,问:“写满了什么?” 黎洲反问她:“你觉得写满了什么?” 望舒回忆了下,她当时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巨帅,可这话不能让黎洲知道,不然也太不好意思了! 她故意说:“你的脸上也写满了话。” 黎洲问:“嗯?什么话?” 望舒反将一军,问:“你觉得写满了什么?” 她准备学黎洲的回答,他怎么回,她也就怎么回。 未料黎洲低笑一声,说:“我应该更早来扬市才对的。” 望舒微微一怔。 这句话一深思,经过琢磨,便像是一句情话一样。 可具体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又不一定是。 ……仿佛有着无限可能。 望舒觉得黎洲这人有点东西,撩人一套一套的,自己好像不是对手。她那一点就燃的好胜心出来了,觉得今日在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 她说:“噢,那你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想的是黎洲同学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校草,像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你信不信你站在外面,不需要一分钟,就会有漂亮姑娘过来问你微信?” 黎洲说:“应该不会,我身边已经有最漂亮的姑娘站着了。” 望舒的心脏跳漏了一拍,完全没有任何招架能力了。 正好这会儿服务员上菜了。 她连忙起筷,假装自己在吃饭,借此掩饰自己的慌乱。 黎洲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望舒吃着吃着,又想起昨天,问:“你昨天怎么突然出现在吴河古镇?” 黎洲说:“你这几天不是很忙吗?我也不好意打扰你,见你发了朋友圈,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找你了,正巧我离得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刚到不久远远地就看见你了,你当时在和你师兄说话,脸冻得通红,满脸写着我好饿,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买吃的了。” 一想到那几天自己故作冷漠,望舒心虚极了,甚至还有一丝愧疚,思来想去只能悄悄地把账结了。 刚刚租汉服加妆造,就花了不少钱,让黎洲一个人又出钱租汉服,又出钱请吃饭的,她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望舒在钱方面也不太知道怎么处理,和棉棉一起还好,两人太熟了,你一顿我一顿不用计较太多;普通朋友的话,她也没几个,极少的饭局都是aa;至于像黎洲这样的暧昧对象,她还是头一回遇见,aa太见外,全都让他花的话,又感觉不太适合。 她假意去上厕所,去前台飞快地把账结了,回来时,又跟黎洲说道:“你第一次来扬市,我还没请你吃过饭,今天的饭让我请你吧,我刚刚去……” 话音一顿,她才发现黎洲在打电话。 她重咳一声,无声地回到座位上。 而正在与张一航通话的黎洲说道:“没什么事的话……” 张一航在那边哈哈大笑:“老大,你去扬市没十次也有八次了,那儿的路你比谁都要熟悉,你竟然装第一次去扬市,让人家女孩子请你吃饭!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黎洲:“挂了。” 黎洲无情冷酷地结束了通话,他看向望舒,表演了变脸术,温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望舒说道:“我……我说你第一次来扬市,我还没有请你吃过饭,今天的饭我请你,刚刚我已经把账结了。” 黎洲说:“也行。” 似是想到什么,他忽然解释说道:“刚刚是我的员工给我打电话,他叫张一航,是我们研发团队的技术人员……” 望舒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和昨天花棉说的“航航航航天一日游”联想起来了,大概率就是这个人了。 望舒点点头,说:“你也不用跟我解释……” 黎洲说道:“要的。” 他的语气特别认真,仿佛跟她解释通话对面的人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被重视的感觉一下子填满了整个胸腔。:,, 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外面下雨了。” “啊?” 望舒侧首看向窗外,夜空下还真的往下飘雨滴,细细的,倒也不大。望舒今天看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只是天气不大好而已,没想到入了夜竟下起雨来了。这下有些犯愁,外面本来就冷,还下着雨,许多游玩项目都没法玩了。 黎洲说:“应该下不了多久,雨也不大,夜雨游花灯会,也别有一番风情……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把伞。” 说着,黎洲起身下楼。 望舒在二楼坐了一会,也没见黎洲回来的身影,索性下楼在门口等黎洲。 烟雨濛濛,游花灯会的人瞬间少了许多,宽敞的街道上,只剩三三两两的人群。 餐馆上方也挂了两盏花灯,望舒抱着小手炉站在门口,在花灯的映衬之下,乌黑发丝垂坠,巴掌大小脸,肤白红唇,眉目清冷,宛如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贵女一般。 几乎每一个路人经过,都忍不住多看望舒几眼,甚至还有人想上前搭讪,然而美人高冷,倒是阻止了大部分人蠢蠢欲动的心。 忽然,望舒见到了黎洲的身影。 也不知他从哪儿买来一把油纸伞,手里还提了盏兔子花灯,正朝她大步走来。 微风拂来,吹起了他身后的披风。 他深邃的眉眼里,似乎映衬着一个她。 望舒怦然心动,也不顾淅淅沥沥的寒雨,提起裙摆,便三步当两步地朝黎洲奔去。到油纸伞下时,黎洲递来兔子花灯,说:“路上看见别的女孩手里都提了花灯,想着你应该会喜欢,随手买了一盏。” 望舒提了花灯,笑得眉眼弯弯。 “对!我很喜欢!” 黎洲微微倾斜了油纸伞,替她挡去雨滴,回以笑容:“老板跟我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别的款式……” 望舒跟抱着宝贝似的,也舍不得它淋雨,说:“没有不喜欢,真的很喜欢,你看这盏花灯做得多精致,两只眼珠子活灵活现的,一看就是一只可爱的兔子……” 她抬头看了眼,又说:“倒是你这把伞,有些新奇,你从哪儿买的?我以为你会去路边买十块钱一把的透明伞。” 黎洲说:“我买伞的时候遇到汉服租赁店的老板娘了,她说透明伞和汉服不搭,给我推销了店里的油纸伞,经过特殊防水处理,能挡雨。” 望舒问:“是借的,还是买的?” “买的。” 望舒有些好奇:“买了多少钱?” 黎洲说:“三百块。” 望舒一听就知道黎洲被坑了,现在防水的油纸伞很多,工艺也特别成熟,这把伞柄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木头,老板娘至少含泪赚了黎洲两百块。 这会儿,望舒才想起之前青年旅馆的事儿。 大概是感情熟络了,时机也算成熟,她也好意思说了:“我之前还以为你失业了,我看到你从青年旅馆出来,还搭公交车,用二手手机,以为你在扬市遇到了……经济上的困难。” 黎洲也没想到望舒产生这样的误会,似是想到什么,他忽然问道:“所以你带我去吃了沙县?” 望舒点头。 黎洲哭笑不得。 望舒说:“可你那天从青年旅馆出来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再加上我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传闻,我脑补了一下,就以为你失业了,来扬市散心……” 黎洲说:“没有失业,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望舒也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份,适不适合问什么麻烦。若是普通朋友,望舒肯定不会问下去了,可这是黎洲。 望舒犹豫着的时候,黎洲却和她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都说给你听。” 望舒说:“你说,我听。” 她弯眉笑着,又说:“很多人说我是个非常棒的倾听者,你可以放心说。” 黎洲也没有隐瞒望舒,大致地跟望舒说了公司的事情。 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三言两语就将桩桩狗血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总而言之,就是黎洲成年后继承了家族名下的一家小企业,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将企业做大了,打响了名号,然而就在去年年初,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插手了他的公司,由于理念不同,两人三番五次起了争执,而最后一次,他弟弟以非正常人的手段企图偷窃商业机密,又因为偷窃不成,恼羞成怒砸了他手机。 在扬市举目无亲,又记不住任何人手机号的他用仅有的五十块现金去住了青年旅舍。 黎洲说道:“为了避免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将公司归还给了我父亲。我名下还有两个工作室,虽然不至于日进斗金,但是养活自己,养活几个团队,也不成问题,你不用替我省钱。” 望舒柔声说:“三年的心血交给其他人,你内心一定很不好受吧。” 黎洲一低头就能看到望舒充满担忧的眼神,心下一暖,眼里柔意更深了,说道:“还行,已经过去了。” 望舒晚上九点半就回到了家,一打开微信,全是花棉的消息。 她闺蜜十分关心她和黎洲的约会,隔一会就发消息问她到哪一步了,大概是她太久没回,花棉还发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问:你们不会已经去开房了吧? 望舒回了句:没有!下雨了,我提前回家了! 花棉:接吻了吗! 望舒:没有! 花棉:拥抱呢? 望舒:没有! 花棉:牵手呢! 望舒:也没有! 花棉:黎洲不行啊。 望舒:我们又没确定关系,怎么可能会有以上这一系列行为! 花棉:怎么不可能!现在都是快餐式爱情,以上种种行为都能在确定关系后当天发生!我还以为像黎洲那样的高手,今天就能确定关系,等花灯会结束后说不定还能摸一下□□,进行一些某某文学网站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行为。 望舒跟花棉说了今晚干了些什么。 花棉:小狗摇头jpg 花棉:你们真是小学生谈恋爱模式啊,哦,不对,你们还没有谈恋爱呢,你们是小学生互相暧昧方式。 望舒:你们文学平台,没有成年的不是不能谈恋爱吗? 花棉:好狠的一刀。 此时的黎洲发来消息,问她:你睡了吗? 望舒:还没有呢。 黎洲:请问望舒同学,那一天你真正想吃的是什么? 望舒:黎洲同学,其实那天你猜对了。 黎洲:猪肚鸡? 望舒:对! 黎洲:请问望舒同学,我什么时候能请你吃一顿你真正想吃的饭呢? 望舒的嘴角要扬上天了。 她想到这两天黎洲一直故意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我要睡了,睡醒再告诉你。 ……她也要让黎洲想她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望舒是被花棉的语音电话吵醒的。 她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整。 以往这个点,按照花棉的作息,她才刚睡不久。 望舒以为花棉出什么事了,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彻底没有了,连忙接了语音,语气着急地问:“棉棉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花棉说:“我没事!是你!” 望舒愣了下,问:“我出什么事了?” 她拿着手机,开了免提,塞进了睡衣口袋里,打算去厕所洗把脸精神一下。人刚到厕所,花棉就说:“你火了!姐妹,你上热搜了!” 这会儿,望舒连脸都不用洗了,彻底精神了,手从口袋里捞出手机,问:“什么热搜?我本人怎么不知道?是同名同姓吧?和我叫一样名字的人还不少,我上学的时候就遇到过两个……” 花棉说:“你现在去看看热搜就知道了,随便一个热门平台都能看到。我也是今早刷某红书的时候看到的,我看了好多遍,第一遍还以为看错了,但后来发现真的是你!姐妹,你不仅仅上热搜了,而且你还跟黎洲一起上热搜了!” 望舒打开了微博,点进了热搜,扫了眼,说:“没有啊……” 花棉说:“当然不是你的名字!你打开了哪个app。” “微博。” “哦,你看第六个热搜。” 望舒数了下。 第六个热搜是—— 这就是小说里男主和女主的模样吧 望舒点了进去。 【我终于在现实里看到了能代入任何古言小说里的男主脸和女主脸,没有任何滤镜,没有任何美颜,也没有任何灯光,纯路人视角生图!】 下面是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她站在花灯下,视线一直在寻找什么,忽而定了定眼神,提起裙摆朝前方奔去,镜头有些晃,紧跟着她,很快就给了黎洲的镜头。 视频里的黎洲递给她花灯,她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撑着同一把油纸伞,最后消失在雨幕之中。 【卧槽,神仙颜值啊!】 【麻麻,从此我看的古言小说女主和男主都有脸了!】 【这不比某流量小花和小生演的古偶好看一百倍?没演技,没颜值,看得我尴尬地抠出五室三厅两卫海景房。】 【我要在一分钟之内知道这两个人的所有信息!】 【跪求他们出道拯救内娱古偶!】 【仙侠剧也行!】 【现代扮相应该也不错!虽然视频镜头有点远,但两人五官都很能打,感觉出道能红。】 【啊啊啊我昨晚也看到他们了,真人比视频里好看一万倍,当时排队检票的时候就排在我们面前,呜呜呜呜单身狗的我和闺蜜当时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他们在我的店铺里租的汉服,妆造也是我们店铺的小姐姐们做的哦,欢迎来我们店铺租同款汉服和做同款妆造哦,现在私我有八折优惠……】 ……:,,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月亮,看到了吗!” 望舒实在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上热搜,整个人都有点懵,她说:“看到了,但可能是还没有睡醒的原因,人还是懵的。” “评论都说以你的颜值能进军娱乐圈!月亮,你要红了,我一直觉得以你的颜值,在内娱起码有一席之地!” 望舒现在没那么懵了,脑子也异常清醒,她说:“你见哪个明星是社恐吗?不会红的,这种热搜天天都有人上,每天都有新的人新的事,大家新鲜一阵子就过去了,你也别关注啦,早点睡,都七点了还没有睡,你老公不管你吗?” 花棉那边传来一道男声:“听见没有,你闺蜜都让你早点睡了,我今天要去公司加班,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望舒知道花棉要跟她老公腻歪一会了。 她已经习以为常,说了声“我先挂”就结束了语音通话,正想洗漱吃早餐时,她接到了舒女士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舒女士那边就劈头盖脸地问:“他是谁?多大年纪了?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他做什么工作的?买房买车了吗?家里有什么人?家里又是做什么的?打算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看看?以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年纪不小了,再不生小孩就没得生了。” 望舒要窒息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妈,你在说什么?” 舒女士气势逼人:“望舒,你别跟我装傻啊,我在微博都看见了,那个男的,你们同撑一把伞。妈妈是过来人,你那眼神,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年中秋就带回家看看,今年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结婚就赶紧的,生孩子也是……你也是,找了对象怎么不告诉家里?害我天天担心你嫁不出去,你这孩子,脾气不好,又不懂人情世故,家务也不会做,缺点一大堆,工作也不是公务员,我一直害怕你找不到对象……” 望舒觉得委屈极了。 她哪里脾气不好了? 社恐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吗? 简单的饭会煮,扫地拖地洗衣服有机器人代劳,她哪里家务不会做?她一个人在扬市待了三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为什么一定要当公务员? 她就不能追求自己的梦想吗?她也不是养不活自己啊。她从高中开始,一分钱都没问家里要过。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为什么非要结婚生孩子? 她的人生一定要被这些掌控吗? 望舒是真不想和家里通电话,每次通电话,舒女士总能说一些让她充满负能量的话题,而她也总会情绪低落一整天。 望舒眼眶泛红了。 哪怕她知道两代人观念不一样,又因为小地方的生长环境,以及大环境影响下的重男轻女的观念深入舒女士的内心,她妈妈总是觉得女孩要嫁出去的,和男孩子是不一样的,就是没有男孩子金贵。 她早年在家的时候,内心压抑得不行,高三时填志愿死活不愿填家里的大学,只盼着离家越远越好,毕业后也是从未想过回家,也是盼着去外地工作,不愿回到那令人压抑的氛围之中。 她试图过改变她们的想法,可是她后来发现,这样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是根本不可能该改变的。 改变不了,她只能远离,在遥远的外省呼吸自由的空气,哪怕是付出更大的金钱代价。 可饶是如此,每次与家里通话,望舒仍旧觉得委屈。 “说你两句就不吭声了?妈妈说你还不是为你好?是谁辛辛苦苦拉扯你们姐弟三人长大的?你爸爸顾着花天酒地,早就不管你们了,要不是我管着你们,你们能有今天吗?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从你们小时候操心到现在,说你几句怎么了?还不承认自己脾气不好。每次妈妈一说你,你就不开心,脸拉得跟什么似的……” 望舒有一万句委屈的话想说,也有一万句的话想反驳,可反驳过后就是舒女士的眼泪攻势,以及召唤七姑六婆来群骂她不孝顺,又每个人来诉说她妈妈一个单亲母亲带大三个孩子多不容易。 望舒无声地擦着眼泪,说:“我没有谈恋爱。” 舒女士那边沉默了一下,问:“真的?” 望舒说:“真的。” “视频怎么回事?” 望舒没打算说实话,说实话只会迎来舒女士无穷无尽的提问,以及绕不开结婚生子的话题,她说:“就是工作上的同事,配合宣传拍视频做营销的。” “哦,你都老大不小了,在扬市有没有接触什么异性?” “没有。” “吃早饭了吗?” “准备吃了,吃完去上班。” “嗯。”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通话。 电话一挂,望舒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每次和舒女士通完电话,她都打心底地感受到委屈,过往种种的不愉快总会蜂拥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就是更疼我儿子啊,生女儿就跟生一块叉烧一样,没用的,以后要嫁人的。” “大房间要留给弟弟啊,你是姐姐,你得让着弟弟。” “你得学会做家务,弟弟是男孩子,不用学,以后你要嫁人的,你不会做家务以后没有人要你的。” “考第一名也不要骄傲,你弟弟成绩差是因为他是男孩,男孩发育晚,等上高中就聪明了,成绩就会比你好了。” “你姑姑她们惦记着你爷爷的财产,她们都是女人,都嫁了人的,是别人家的人了,怎么可以有分家产的想法呢?你以后不会和你两个弟弟争家产吗?” “女儿这么小就能赚钱了,真厉害,没给妈妈丢脸,以后好好赚钱,你给妈妈养老,照顾两个弟弟的责任交到你手里了。” “两个弟弟没你懂事,等妈走了,你要多看着他们,你们姐弟要相互扶持知道吗?要多帮着弟弟……” “你一个人在外地,妈也不放心,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干什么?” …… 跑这么远干什么? 不跑留着被压榨吗?被pua吗? 望舒心里默默地说。 她以为自己在外地独立生活三年,心境已经有所改变,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还是十分脆弱,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 她对着镜子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又觉得好笑,顿时没那么难过了。成年人哪能难过那么久啊,难过不难过,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她洗了把冷水脸,又冰敷了下眼睛,才不至于那么肿胀。 又是电话响起。 这一回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望舒没有接。 她耳根子软,最怕接推销电话了,跟柜姐推销产品一个性质的。过去她因为立场不够坚定,升级了完全没必要的手机号套餐,还在信用卡客服的语速快到非人类的情况下升级成了白金信用卡用户,又因为太过社恐,不够硬气说对方欺诈默默承受了一年两千块年费的信用卡。 至此,望舒拒绝接听一切移动联通电信以及各大银行的电话,并且尽可能地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除非是确定自己有快递,或者叫了外卖的前提下,才会接听。 她一直相信,如果对方真的找她有事,电话打不通,一定会想办法找她的。 所以,望舒很果断地挂了。 当第二遍再次接到时,她摁了手机回复快捷键——很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没多久,来了条短信。 【望女士您好,我是瓶里影视传媒有限公司的经纪人,请问您有没有兴趣当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 望舒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想签她当艺人。 但很快的,她发现不仅仅有想签她当艺人的,还有想挖她去当带货主播的,甚至还接到了古风走秀的邀请! 虽然知道信息时代之下无个人,她这个用了许多年的手机号早已经把自己的个人信息泄漏得七七八八了,可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接到各种各样称呼她正确姓名的短信和邀请,她还是觉得十分可怕。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彻底冲散了舒女士给她带来的低落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黎洲发来的微信。 黎洲:你醒了吗? 望舒:醒了。 黎洲:那答案呢? 望舒:什么答案? 黎洲:请问望舒同学,我什么时候能请你吃一顿你真正想吃的饭呢? 望舒想逗他:……现在? 手机忽然响起了语音通话。 望舒平日里最害怕接听的就是不熟悉的人的电话和语音,比这两个更害怕的是视频,每次听到手机响,或者是语音响起的声音,内心都会咯噔一下,可今天看见带着黎洲头像的语音通话,内心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她不仅仅不害怕,而且还特别高兴,一下子就让她低落的情绪消失了,甚至还愉悦起来。 她接听了黎洲的语音通话。 他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嘈杂,仔细一听,还有车声。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黎洲沙哑低沉的嗓音。 “下楼,我在你的小区门口。”:,,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望舒卧室的窗台正好对着小区门口,她听到的时候,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箭步冲向了窗台,还真的见到熟悉的身影。 她感觉心要跳出来了。 声音里是控制不住的惊喜。 “你真的在小区门口呀。” 黎洲说:“我不仅仅在小区门口,而且我还知道你住在哪一栋楼。” 望舒说:“你是上次看到的吧?” 黎洲:“没有,是猜的。” 望舒说:“那你猜我住在哪一栋楼?” 黎洲:“猜对有奖励吗?” 望舒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黎洲说:“都可以。” 望舒想了想,说:“我可以送你一朵小花花。” 黎洲那边笑了,低声说:“是五号楼,对不对?” 望舒的的确确是住在五号楼,被猜中了,她心里还挺开心的,笑盈盈地说道:“我们小区只有五号楼和六号楼能清楚地看到小区门口,百分之五十的机会,猜对一点都不难。” 望舒边说边开了免提,迅速欢换衣服,还悄悄地摁了静音,以极快的速度洗漱,洗漱完才摁掉了静音,边化妆边和黎洲说话。 黎洲又说:“那你可以考我一个更难的。” 望舒问:“什么都可以吗?” 黎洲重复:“嗯,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说这话时,望舒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话语里带出来的高兴情绪,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宠溺。 望舒的嘴角扬得更大了,说:“那你猜我现在在干什么?” 黎洲问:“猜错有惩罚吗?” 望舒说:“我可以惩罚什么?” 黎洲:“惩罚我请你吃晚饭。” 望舒一听,知道今日的三餐都要和黎洲一起吃了,心里是又甜蜜又担忧。都说谈恋爱耗费时间,她这恋爱还没谈呢,就已经很耗费时间了,她的通草花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但转眼一想,大不了熬个通宵把今日份的工作份额全干了,又立马不担忧了。 她说:“那你说说看。” 黎洲微微沉吟,说道:“我能听得出来你开了免提,你现在应该在化妆。” 正在描眉的望舒手一顿,说:“不行,范围太大了,你得说我具体在做什么。” 黎洲说:“我不懂化妆。” 望舒说:“我还以为学霸什么都懂……” 黎洲:“这是你对学霸的误解,但我愿意为不属于我知识范畴的东西买单,是我猜错了,我心甘情愿接受惩罚,请问望舒同学,中午吃猪肚鸡,晚饭你想吃什么?” 望舒:“沙县吧。” 说完,望舒忍不住就笑了。 黎洲说:“可以。” 他也笑了。 望舒这会儿已经画好了淡妆,拿了条围巾和包就下楼,语音通话也一直没挂,直到见到黎洲的人后才挂了语音,冲着黎洲笑。 望舒今天没穿汉服,由于昨天有些冷,又下了雨,今天的望舒不敢少穿了,连衣裙外套了一件短款的羽绒服,脖子围了毛茸茸的围巾,显得整个人也是毛茸茸。 她弯着眉眼,问:“你请我吃午饭和晚餐,那我请你吃早餐,你早餐想吃什么?” 黎洲:“都行。” 望舒想了想,说:“我住的小区隔壁有家早餐铺,是地地道道的扬市早餐,你想吃吗?” 黎洲问:“你想吃吗?” 望舒说:“想!” 黎洲说:“好。” 早餐铺就开在小区外面的底商里,是一位本地老太太开的,她做的三丁包、翡翠烧麦、蟹黄汤包还有长鱼汤面都特别好吃。不过也因为她住的地方较为偏远,基本上过来吃的都是小区居民,因此都不用排队。 望舒特别喜欢这家早餐铺子,虽然是老太太开的,但是老太太对新事物接受程度高,是小区下面所有底商最早开通扫码点餐的,全程都不需要和任何人沟通交流。 早餐送过来的的时候,望舒的手机又响了。 她直接摁了挂断。 黎洲问:“骚扰电话?” 望舒这才想起视频的事情,问黎洲:“你知道昨天有人拍了我们两个人游花灯会的视频吗?” 黎洲说:“知道。” 望舒又问:“有人找你出道吗?” 黎洲摇摇头,说:“我的私人号码很少人知道,平时也比较注重个人保护,也很少能接到推销电话……”一顿,黎洲问她:“你接到了?” 望舒有些苦恼地说道:“不仅仅是出道,而且还有直播带货,古风走秀,最夸张的是还有人直接问我拍不拍短剧,愿意的话后天就能进组……我全都拒绝了。” 黎洲微微沉吟,说道:“巨大的流量带来不厌其烦的骚扰之外,也能带来大量的商机和利益……”他打量着望舒,说道:“如果你有金钱方面的需求,或者有转行的想法,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望舒其实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没有太大的野心,甚至没有特别清晰的规划。 她凭着一腔热血,来了扬市,拜师学艺,之后的事情她没有想太多。她一直以来都是走一步算一步,想着横竖饿不死,有一门手艺傍身,在扬市活不下去了,她就去更偏远的物价低廉的小城市待着。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事业是被老天爷眷顾的,尚未大学毕业就能靠自己的爱好赚钱,毕业后也能支撑她追求自己的梦想,虽然没有赚得特别多,但是也足够花了。 她很知足。 可现在黎洲一问她,她不由有些茫然。 她有金钱方面的需求吗? 是个人都会有吧? 转行的想法呢? 她来拜师学艺,是为了做出更好看的通草花,那学成之后呢? 望舒最初的打算是学成之后,找一个交通便利,物价低廉,房价也低的山清水秀宜居小城市,继续做她的簪娘。 她相看过几个小城市了,那儿的房价,以她目前的存款是足够买房的,她本人又宅又社恐,又暂时没有生子的打算,根据她目前的接单能力,她一个人能活得很滋润。 她茫然地说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黎洲问:“你现在是在扬市学习吗?” 望舒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我现在就是在扬市学习,最近在忙一个文化节活动,我师父似乎有意历练我,让我负责所有通草花展品,所以比较忙,之前不忙的时候会尽可能接单子,我在网上有个小有名气的店铺,做得还可以,经济上没有任何问题……” 黎洲说:“好,我知道了。” 望舒看他。 ……知道什么? 黎洲似乎在思考,他的食指无声地敲着桌面,不到一分钟,他说道:“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管是对通草花的宣传,还是对你店铺的宣传,这是上天掉下来的流量。你是一个人负责网上的店铺吧?” 望舒点头。 黎洲说道:“你可以借此机会做自媒体账号,给店铺引流,让店铺出圈,同时也能宣传通草花。通草花是扬市的非遗项目,你稍微有点流量,政府也更愿意扶持,这是双赢的项目……” 他的食指又开始无声地轻敲桌面。 望舒觉得雾蒙蒙的脑子似乎没那么迷茫了。 她的脑子里好像抓住了什么,可又没有彻底抓住。 黎洲忽然说道:“你先吃早餐,不用管我。” 然后,他低头就在手机上打字。 望舒也没问他在干什么,一口一口地吃着蟹黄包,脑子里也在思考着黎洲刚刚所说的话。整整半个小时,黎洲才停止了打字。 他抬起头来,问望舒:“附近有打印的地方吗?” 望舒说:“隔壁的便利店就提供打印服务。” “好,你等我一下。” 黎洲起身,快步走出了早餐铺。 他很快就回来了,同时,手里还多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他给了望舒,说:“这是你请我吃早餐的回礼。” 望舒一愣一愣的。 她低头看了眼,整个人都震惊了。 学霸校草同学居然花了半个小时,给她写了一份看起来十分专业的职业规划建议书,而里面的建议都十分中肯,甚至列举了多种可能性,以及她能利用这一次从天而降的流量所能选择的各种道路。 黎洲解释说:“我没有指导你人生的意思,只是看你似乎有些迷茫,所以尽我所知给出一些可能性,如果你有被冒犯的感觉,我向你道歉。” 望舒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有些迷茫,你能给我这些建议,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绝对没有冒犯!” 她只是觉得黎洲太太太可爱了! 竟然在早餐店里给她写职业规划书! 黎洲又说:“里面其实还写了一条,是有关你师父的。” 望舒:“那是什么?” 黎洲说道:“据我了解,如今通草花唯一的继承人只剩下你的师父戴振和,他年事已高了,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继承人,而他的孙子,也就是你的师兄戴成叶并不没有多大的天赋,你师父极有可能会选择你成为他的继承人。” 望舒说:“我觉得不太可能,师父从未提过这个事,他对所有来学艺的人也是一视同仁的,他最大的心愿是师兄能继承家业,师兄以前都不叫戴成叶的,后来在师父的要求下才改成这个名字,成叶谐音承业。” 黎洲说:“所以,我没有把话说死,但概率很大……” 望舒低头翻黎洲写的职业规划书,最后一条是她如果选择成为通草花传承人后的规划,写得十分细致,可以看得出来黎洲之前是做过功课的。 令望舒看了,甚至觉得通草花分分钟要全国普及了,师父也能心安地颐养天年。:,, 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望舒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可今天看了黎洲给她的职业规划书后,她陷入了对未来的沉思。 黎洲也没有打扰她,安安静静地吃着他的早餐。 望舒从来都没有想过当通草花传承人的事儿。 在她的认知里,这不是一件属于爱好的事情,而是拥有了无比巨大的责任,是比工作还要沉甸甸的东西,稍有不慎便容易失传,哪怕如今困境稍微好转了,可要是断在她手中,她就是历史里的罪人。 望舒从来不敢想。 通草花传承人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就像是世界上剩下一只熊猫,而这只熊猫交给她饲养,全国人民都在盯着她,她要是养不好,熊猫就要灭绝了。 以后史书还会留下她的名字,大家都知道通草花就是断在她手里了。 更何况,她知道师父的内心是最希望自家亲孙子能传承这门手艺的。师父对戴成叶寄予的厚望,她一直看在眼里的。 望舒又翻着规划书,她看来看去只觉自己人生充满了无数选择,可站在选择的岔路口,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走。 望舒跟黎洲表达了自己的困扰。 黎洲说道:“不知道怎么走,就选一条你喜欢的,人生选择本来就不是一条路走到底的,走多了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条路,更何况你还年轻,试错的成本你可以负担得起。” 黎洲这么一说,望舒顿时没太大的压力了。 他说得对,她过完生日才二十五岁,无论选哪一条路都是能负担得起试错的代价,更何况错误与正确也不是她所在的年纪能判断出来的,也许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年轻时做出的原以为是错误的选择也可能是正确的。 黎洲又说:“而且有时候上天会给你做出选择。” 望舒不由笑了:“你说得好像街边的神棍,一切自有命中注定。” 话音刚落,望舒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的是戴成叶。 她对黎洲说道:“我先接个电话。” 黎洲“嗯”了一声。 望舒这才接通了戴成叶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戴成叶声音十分着急,望舒从未听过师兄用如此慌张害怕的声音和她说话。 “师……师妹……” 望舒心中咯噔了一下,问:“师兄怎么了?你别着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戴成叶的声音里显然带着十分浓厚的不知所措。 “爷爷他晕倒了。” 望舒心下一惊,脑子也空白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先别慌,稳住,叫救护车了吗?你和师父现在在哪里?在家还是工作室?” 戴成叶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叫了,还没有来,早上我和爷爷在家吵了一架,以前我们也经常这么吵,可是今天吵完没多久,爷爷就倒在地上了,我怎么喊都没有反应,我这才想起叫救护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爷爷吵架的,我……” 望舒打断他的话,说:“你先不要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送师父去医院,你打了救护车电话,救护车肯定在来的路上了……”她的脑子飞速地思考着,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找师父的身份证医保卡病历卡,不要挪动师父的身体,还有你们家楼道外的鞋柜先搬走,保证救护通道通畅……我先挂了,我现在过去,你不要再打电话给任何人,有什么事和我微信联系,以免救护人员没法和你联系。” 望舒说完一大串的话后,发现自己心跳得有点快。 说实话,她也有点慌。 可师父如今只有戴成叶一个亲孙子,其他亲人都住得十分偏远,能联系上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了。而戴成叶还是个孩子。 望舒告诉自己不能慌。 此时,黎洲说:“我开了车过来,我送你去。” 望舒点头,只觉心脏砰咚砰咚地跳着,令她有一丝眩晕。她深吸一口气,跟黎洲说了具体地址,黎洲立马发动车辆。 黎洲问望舒:“你师父平时有什么小病小痛吗?有按时体检吗?” 望舒说:“我师父平时从不体检,一提体检就板脸,他一直觉得身体好好的,就是去医院体检才会出毛病,所以一直不愿意去医院做体检,小病小痛也有,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用久了总会出毛病的,但都是一些常见的小病,颈椎腰椎和膝盖都有点问题,平时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精神头也很好……” 一说这个,望舒就担心。 不常体检的人没事还好,一般有事都是大病。 望舒脑子里已经想起无数个听说过的病例了,都是谁谁谁身体一直很好,心血来潮去医院做个体检,体检一出来,癌症晚期,没几个月人就走了。 望舒本人也害怕体检。 她几年前体检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体检过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还年轻等三十之后再去一年体检一次。 想到这里,望舒更慌了。 黎洲说:“先去看看情况,这里离海市近,我在海市有几个相熟的医生,万一有什么事可以转去海市,海市的医疗条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现在先看看医生怎么说。你也保持手机通话顺畅,我们这里过去你师父家有些远,可能还没到,救护车就先到了。” 黎洲说话的语调平静缓慢,有种神奇的能力,令望舒听着听着没那么慌张了,一颗跳动不安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说:“好。” 黎洲说道:“你不要慌,你不是一个人。” 这话无疑是一剂强而有力的定心针。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黎洲料事如神,果然车还没有到,救护车就先到了。 戴成叶给望舒发了医院地址。 等望舒赶到的时候,戴成叶正坐在急诊室门外的长凳上。他一见到望舒,就如小孩儿似的,红了眼眶。 他脸都白了,着急得连称呼都喊错了。 “师姐怎么办啊?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爷爷吵架的。我跟爷爷说,我不想继续做通草花了,我想出去找份工作,我本来就不是做通草花的料子,我从出生开始就接触通草花,至今手艺都没你好,做的通草花根本没人喜欢,也拿不出手……我也根本不喜欢通草花,要不是爷爷逼着我做,我一点儿也不愿意碰通草花。我真是混账,竟然跟爷爷说这些话,一定是因为这些话才气到爷爷的。我平时不说这些话,爷爷顶多骂我一顿,最厉害的也是拿鸡毛掸子打我。可是今天……今天……” 他抓了一把脑袋上的头发,眼泪已经在眼眶上打转了。 “爷爷一气之下就晕倒在地了。” 他说话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爷爷就是被我气晕的,要是爷爷有个万一,我……我……”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此时,伴随而来的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停好车的黎洲站在了望舒身边,低声询问:“怎么说?” 望舒说:“还不知道,在急诊室里。” 话音未落,急诊室的门打开了。 护士喊道:“戴振和的家属在哪里?” 戴成叶连忙上前,问:“我,我在,我爷爷怎么了?” 望舒也跟着上前。 护士说道:“初步检查的结果是病人受到刺激,引发血压过高导致的晕厥,需要住院三天观察后续情况。” 戴成叶这才松了口气。 黎洲说道:“老人家一直不愿意做体检,这三天能否顺便给老人家做一个全身体检?” 望舒也觉得是个好时机,点点头。 她看向戴成叶。 戴成叶说:“对,我爷爷一直不愿意体检,也不爱来医院,这几天也在医院里,正好可以做全身体检。” 护士说:“可以,你们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还有单子缴费。” 黎洲接过了单子,和望舒说:“你在这里陪你师兄,我先下去缴费和办理手续,之后再开车送你过去收拾住院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望舒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家人的身体也是,她几乎没怎么来过医院。 这还是望舒头一回来医院,很多就医流程都一头雾水,但黎洲这么一说,她顿时就没那么不安了,乖巧地点点头。 戴成叶也是这会儿才松了口气。 可他看看黎洲,又看看望舒,内心又有些许沮丧。 他一直觉得自己成年了,能独当一面了,可真遇到事情他慌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爷爷晕倒时,他脑袋一片空白,来了医院也是如此。 之前师妹总是沉默寡言的,和人说几句话便拘谨紧张,加上长得漂亮,根本看不出具体年纪,他又担一声师兄,便总觉得师妹是妹妹一般。 可今日一对比,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他什么都不知道,遇事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办,一点儿也不靠谱,要不是师妹告诉他要拿身份证医保卡病历卡这些,他完全不知道要拿这些东西。 比起师妹,他根本不像是个大人,再和黎洲一对比,他就更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 哪怕他过了十八岁,可是还是跟没有成年的时候一模一样。 戴成叶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戴振和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病房里开着灯,窗外天色昏暗,树梢上悄悄地爬上了一抹嫩绿。 “师父,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戴振和看着病床旁肤白唇红的女娃,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半晌, 他的视线才迅速落在四周,拧眉问“戴成叶那小子呢” 望舒温声说道“现在快到晚上了, 师兄去买饭了”她又说道“师兄在医院照顾了您一整天, 还一直叮嘱我师父您醒来后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戴振和脸上有着明显的怒气,然而话还未出口, 被望舒摁铃喊来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 打断了戴振和。 一系列简单检查后, 医生说道“病患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血压有点高, 老人家平时要多注意一些, 部分身体检查结果明天下午五点前才能出来, 还有一部分需要老人家配合, 如果想出院的话, 明天下午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望舒一一记下。 谢过医生后, 望舒才将医生送了出去,一回来,戴振和又怒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做身体检查” 望舒说“都是我不好, 师父你要怪就怪我吧,师兄送你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医院公众号说今天做身体检查买一送一,正好师父您人也来医院了, 而师兄年纪又还小,我在扬市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自作主张给您用了” 望舒有些不自然地问“师父您不会和我生气吧” 戴振和的面色有所缓和,怒气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望舒顿觉黎洲料事如神。 他离开医院前还特地跟她说了,如果戴振和醒过来问起体检的事情就这么说。她把黎洲教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幸亏有黎洲教她,不然师父一生气,板着张脸,她就有些害怕。倒也不是害怕师父生气,而是害怕处理这样的场合。 戴振和此时的声音仍有几分虚弱,说道“我也很久没做过身体检查了,还是你想得周到,不像戴成叶那兔崽子,整天就知道气我,都十八了还没定性,想一出是一出” 一顿,戴振和似是想起来什么,忽然盯着望舒,问“最后两样展品进度到哪里了这几天怎么没有给我发进度” 望舒有些心虚,视线也不敢看戴振和,四处乱瞟,说“我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暂时搁置了,今天来医院后感觉好一些了,等回去后会立马赶进度的。” 戴振和久久没有说话。 望舒生怕师父批评她,正想说点什么时,戴振和忽然长叹一声,问道“小舒,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望舒倏地抬眼“啊” 戴振和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放在以前就叫老天爷赏饭吃,你来扬市三年了,我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你这些年的努力我也看在眼里,你对于通草花是怎么想的” 望舒冷不防的就想起了黎洲今早说的话 “据我了解,如今通草花唯一的继承人只剩下你的师父戴振和,他年事已高了,一直在寻找合适的继承人,而他的孙子,也就是你的师兄戴成叶并不没有多大的天赋,你师父极有可能会选择你成为他的继承人。” 她当时还斩钉截铁地表示“不可能”,可如今听师父的话里话外,显然就是有这个意思。 一时半会的,她还没有想好。 幸好这时戴成叶回来了。 戴成叶一回来,戴振和就不说话了,又板起一张脸。戴成叶这回乖巧得很,为戴振和忙前忙后的,不管戴振和怎么说他,他都不反驳。 戴成叶给望舒买了一份盒饭。 望舒吃过晚饭后,戴振和便说“时候不早了,小舒你回家吧,医院里有成叶就行了,明天我出院你也不用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展品的事情。” 见师父没再提之前的话题,望舒微微松了口气。 “成叶,你去送你师妹。” “哦哦,好。” 戴成叶打开病房的门,说“师妹,走吧,你是怎么回去” 望舒说“现在才八点,地铁还开着,我坐地铁回去。” 戴成叶说“好,我送你下楼。” 一路上,戴成叶意外地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师父的晕倒吓着了,整个人莫名地沉默。以前他走路都是带风的,像个小孩儿似的一蹦一跳,今天背脊挺得笔直,可肩膀又有些耷拉,说话的语气稳重了一些。 望舒心里有事,一路上也分外沉默。 两人无言了一路,直到医院楼下时,戴成叶忽然问了句“师妹,你和你同学在谈恋爱吗” 望舒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才说道“没没有。” 戴成叶又问“你喜欢他” 望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拿出了长辈了最爱用的一套。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哦。” 要是搁在以往,戴成叶肯定要说他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可今天戴成叶没再问下去了,耷拉着的肩膀似乎又更耷拉了一些。 望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她看了眼微信。 她和黎洲的聊天停止在了中午十二点。 那时师父已经离开急诊室,她让戴成叶留在医院里照顾师父,而黎洲送她去师父家帮忙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 之后,黎洲接了个电话。 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再之后,黎洲送她回医院,便离开了。 离开前,还笑着跟她说“如果你师父问起体检的事,你就这么说。” 望舒微微咬唇。 她觉得情感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能让一个人在短暂的时间内产生出了牵动心房的各种情绪,并且 她有点依赖黎洲了。 她一想到师父今天说的话,就有些不知所措。而不知所措的第一时间,她不是去思考,而是想去问黎洲。 但是望舒没有问。 她并不想成为一个依赖别人的人。 依赖久了会失去自我。 她始终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依赖谁一辈子,人都是孤独地来,孤独地去,过分依赖别人,总有一天别人也会厌倦的。 于是,望舒打住了问黎洲的念头。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给黎洲发了一条信息我回到家了,我师父检查结果出来了一半,没什么大碍,谢谢你今天陪我忙前忙后。对了,医院的账单多少钱,我师兄今天问我了,说要给你转回钱。 黎洲把你师兄的微信推给我,我发他。 望舒没想到黎洲要直接加师兄的微信,不由愣了下。 黎洲又问不方便 望舒没有没有,我推给你。 黎洲好。 过了会,黎洲又发来消息你是不是有心事 望舒又愣了下,问为什么这么说 黎洲说我平时和你在网上聊天,你发表情包的频率平均是两到三句发一次。我说好或者可以之类的话后,你一定会补上一个表情包。可是今天没有,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心事。 望舒觉得这个男人的观察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时间竟不知回什么。 她很久之后才回了一句话没有心事。 几乎是同时,黎洲给她打了语音电话。 望舒接通后,听到了一声软糯糯的猫咪夹子音。她反应过来,问“你不在扬市了” 黎洲说“嗯,中午送你回医院后,我坐高铁回海市了,我工作室这边有急事需要我亲自处理。本来下午就想和你说的,但一直在忙。” 望舒说“哦,这样呀” 黎洲问“你有心事” 望舒说“没有” 黎洲问“真的” 望舒说“真的,就是今天在医院里跑上跑下的,有点累了,所以懒得发表情包了,才没有心事。” 黎洲那边说“好。” 同时,他那边传来了键盘打字的声音。 望舒问“你在工作吗” 黎洲说“对,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望舒“那你还跟我打电话” 黎洲说“没关系。” 望舒心里有点甜。 不过她也没有和黎洲通话很久,一会儿就结束了通话。她和黎洲也没说什么,说的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日常话,可很神奇的是,和黎洲结束通话后,她突然就充满了干劲。 想成为一个更好更优秀的人。 望舒坐了一路地铁有些困了,本来打算回家后早点休息,可现在她精神奕奕的,一丝困意都没有。 她准备先去做通草花,赶进度。 再之后,要好好做一下她的职业规划。,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望舒觉得自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每天起来都有无穷无尽的动力,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能把每一个小时分成两个小时来过, 效率也大大提升。 她在各大平台都开了新账号。 她没有用自己的旧账号, 更没有宣传自己的网店。 她的网店不愁订单,愁的是人工,毕竟不是机械化量产的东西, 打从开店以来,所有流程都是她一个人包揽的,而手工艺品这种东西, 最耗费的就是人力和时间。 她很缺这两样东西。 尤其是制作通草花, 工序十分复杂,稍微复杂一些的, 经过层层工序,最后成品至少要十天,其他饰品虽然没有通草花复杂,但是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大流量的降临,只会让店铺更忙不过来, 更何况她现在还处于学艺阶段,店铺接的订单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望舒再三思考, 还是放弃了带上店铺的宣传。 她的新账号内容和赛道,以及后续发展,也做了一个详细的规划书。规划书是在黎洲写的职业规划上,她扩充且补充了。 写完后的望舒才发现,其实职业规划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没有行动前觉得很麻烦,可实际干起来了,发现很多事只要开始了第一步,后续便没那么难了。 她发给了黎洲看, 黎洲提了一些小建议,望舒觉得都不错,也加上了。 她的新账号主打内容是分享日常。 她的第一条内容思考了很久,不知道发些什么好。 她想了想,在微信里问黎洲你觉得我第一条内容发什么好 但是这句话没有发出去。 她很快又删掉了。 她想了三个内容,把每一个内容都具体编辑了出来,才发给了黎洲,问他你觉得哪个内容适合当账号的首发内容 黎洲回她后面两个都可以,从你熟悉的内容和圈子入手,方便引流。 望舒思考了一会,说那我发第三个好了。 第三个内容,望舒打算补充那天元宵节的细节。 她当时拍了一些照片,不过不多,就只有五张。一张是车里的核桃仁,一张是化妆时的自拍,一张是吃的饭菜,一张从二楼望下去的满街花灯,最后一张是她偷拍的黎洲。 当时她悄悄结完账回二楼,黎洲正微微侧着脸在看窗外。 穿着飞鱼服的黎洲丰神俊朗的,望舒看一眼心跳便快一些,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她拿出手机做贼似的拍了一张照片。 望舒选了那天在汉服租赁店里的自拍和满街花灯,编辑了一条内容迟来的元宵节快乐。 她编辑好后,截图发给了黎洲。 黎洲稍等一下,我这边在忙,十分钟后回你。 望舒点头jg 十分钟后,黎洲又发来一条信息估算错误,还要十分钟。 望舒点头jg 望舒很喜欢和黎洲聊天。 她觉得跟他聊天特别舒服,他看似高冷,实则体贴到了极致,句句有回应,她从来不用去想他为什么不回我,她总能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十分钟整,黎洲准时回归回来了。 望舒点头jg 望舒开心jg 她有些紧张,有种像是写完答卷给老师批阅一样的感觉,文案她想了很久,思来想去觉得走分享日常赛道的话,还是不宜发太过官方太过具有目的性的内容,这样的日常就比较适合。 不到一分钟,黎洲回复了文案可以,照片可以多加几张。 望舒我平时拍得不多,那天就拍了几张照片,适合发的只有这两张。 黎洲没事,我有。 望舒愣了下。 有什么 那天她好像也没看黎洲拍照片啊。 很快的,黎洲发了六张照片过来,照片里全是她,下车的她,刚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她,吃饭的她,看着窗外的她,在餐馆楼下看花灯的她,还有提着小兔子花灯的她。 望舒有点意外。 从角度看来,全是黎洲拍的,可是那天她竟然毫无印象黎洲拍了她 望舒你什么时候拍的 黎洲那天花灯很好看,拍的时候你不小心入镜了。 望舒忍不住笑出声,什么花灯很好看呀,这几张照片的主体分明就是她。黎洲偷拍她不承认,还理直气壮地说她不小心入镜了 望舒想了想,把偷拍的那张照片也发了过去你那天也不小心进我的镜头了,我本来也是要拍窗外的花灯。 望舒花灯是很好看。 黎洲嗯,人也很好看。 望舒的脸微微发烫,今天都没摄入糖分,可莫名觉得不用摄入了,心里又甜又暖的。她赶紧岔开这个话题那我按照这个发了八张照片。 黎洲加上我那一张,凑成九宫格吧。 望舒也有点强迫症,图片凑成九宫格在微博发出来,确实比八张图好看,不过其他平台倒是没这个强迫症了。 望舒有点小心机地把她偷拍黎洲那张照片,和黎洲拍她看窗外的那张照片放在相邻的位置,然后上传到网络上。 她的反应速度不算特别快,距离上热搜那天过了两天才开的账号,流量自然没有当天反应过来的大。不过她打了热门标签后,短短两天这一条内容也让她迅速涨了粉,各大平台粉丝合计起来将近十万,兴许是趁热打铁的缘故,她的阅读量也分外高,每个平台虽然只有几万的粉丝,但是每个平台的阅读量都有十万出头,评论少一些,但也有五六千了。 有很多人t到了望舒的小心思。 妈耶,最后两张照片好甜啊,我在偷拍你,你也在偷拍我 双向奔赴yyds 啊啊啊啊啊博主大声告诉我,你们是情侣你们是一对 应该是一对吧,眼神都拉丝了 望舒回复了其中一条不是情侣。 那条回复很快拥有了无数评论。 什么不是情侣 不可能吧 博主,我跟你说,你们在视频里的表现,他分明就是喜欢你 我觉得博主也喜欢他啊 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难道你们是兄妹 评论里的异想天开让望舒忍俊不禁。 她没有再回复。,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从那天以后, 望舒隔两天就发一条内容,考虑到部分平台需要拍摄视频的特殊性。她每天还抽出时间门学习拍摄和剪辑视频。 有不少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加入他们的团队, 但望舒都拒绝了。 她有自己的规划。 除去这些, 望舒每天还花大量时间门在做通草花身上,毕竟离蒲庄古镇的文化节已经没剩多少天了。她为此已经忙活了小半年, 如今的收尾工作马虎不得。 望舒虽然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甚至忙得没空回黎洲的微信,但是她觉得每一天都很踏实, 也很有干劲。每天醒来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给未来添砖加瓦, 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仿佛一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工作台前,望舒边给芍药花上色边说“哪有一个月这么夸张, 我们一周前才视频过的。” 视频里的花棉穿着单薄可爱的睡衣,脑袋上戴了毛茸茸的玲娜贝儿发箍,一只手撑着下巴,撅着嘴说“明明是半个月前。” 望舒微微一愣, 说道“这么久了吗” 虽然如此, 但她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 也没有看花棉,眼睛粘在了芍药花上的花蕊里,正在仔仔细细地描绘着粉嫩的颜色。 花棉“没错, 整整十四天,你都没有和我视频,也没有语音” 听着花棉幽怨的语气,望舒又忍俊不禁,说道“好好好, 是我错了,我以后会多给你打视频和语音的。” 花棉点头,说“哼这还差不多。” 望舒也知道花棉在打趣,很配合地说道“好好好,以后一定每天一个视频。” 花棉说“啊,这有点过了吧,你天天给我打视频,我老公会不开心的” “那怎么办” 花棉说“我把我老公踹了,我跟你过,我搬去扬市,我们一起住,我们一人一个房间门,你做通草花,我码字,我们都是自由职业,干什么都很方便,还可以经常穿汉服出去炸街,喝下午茶,逛博物馆” 望舒终于放下手里的通草花,看向了花棉。 花棉这才说道“你总算停下来了,月亮,你天天这么忙,我好怕你猝死啊,你要注意劳逸结合,你不累吗” 望舒说道“不累呀,虽然很忙,但是每天都很充实。我跟你讲,黎洲真的很神奇,我都没跟他谈恋爱呢,可是他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每天都想变得更好更优秀,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以前偷懒的光阴要是能利用起来该多好” 花棉似是想到什么,眼睛骤亮,说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望舒问“代表什么” 花棉说“校草同学是你的正缘一段正缘,会让你的心情变得愉悦,会让你充满了奋斗的力量,双方一起变得更好,同时为未来而努力。但是呢,校草同学的影响力实在有点离谱,恋爱都没开始谈呢,你们就只是单纯的暧昧关系,你也这么拼,难以想象你们俩谈恋爱后会发生什么” 望舒说“我现在倒是觉得谈不谈恋爱都是次要的,工作比男人更重要。” 花棉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没错,月亮你要谨记这句话不管男人多爱你,你都要记住,工作和赚钱永远比谈恋爱重要结了婚男人还能跑,可工作赚钱了,钱是不会跑的,永远都属于你自己的” 花棉摸摸下巴,说道“我现在忽然觉得和黎洲谈恋爱真的不亏,不管最后成没成,起码他会给你许多人生上的好建议,能推动你前进,分手了你也得到许多,不亏不亏之前我有个朋友,就是晓雯,你记得她吗” 望舒想了想,说道“记得,就是那个换男朋友很勤快却又很厉害的姑娘。” 花棉说“没错就是她我也一直觉得她很神奇,她换一个男朋友,就会主动为男朋友学习一个技能,到目前为止,她学了德语、法语、钢琴、小提琴、游泳、泰拳,还有潜水,甚至还考了建筑师资格证起初我觉得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学,可后来想想,为什么而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她真的很努力,一个女孩子,不靠家里,就靠自己拿到了沪市户口,还买了一套居的房子。我前几天跟她吃饭,她的新男朋友是律师” 望舒“她打算学法了” 花棉说“不,她已经通过司法考试了。” 望舒由衷地佩服“厉害,吾辈楷模,我要向她学习” 花棉今天本来是打算问望舒和黎洲进展到哪一步了,她也看到了望舒微博底下的评论,清一色的评论都以为望舒和黎洲是一对。 她看着黎洲的眼神,也觉得黎洲是喜欢望舒的,可两人迟迟没确定关系,花棉便又十分担忧,怕黎洲是海王,喜欢养鱼,不然为什么要一直和望舒暧昧着,迟迟不表白。本来感情这回事,到位了,就该水到渠成地表白了,要是一直暧昧,花棉实在担心从未谈过恋爱的闺蜜会受到伤害。 可是现在花棉彻底不担心了。 月亮能这么想,并且能拥有如此庞大的奋斗动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觉得是好事,就算最后没成,月亮也一点儿也不亏。 好的关系要么是互补,要么是互相成就。 如果月亮总是不开心的话,那就是一段该断的孽缘了,她不断,她也会主动出手帮她断,她才舍不得自己的闺蜜难过。 花棉不打算再问了,知道闺蜜忙,又说了几句便结束了视频通话。 而望舒结束通话后,又继续埋头做通草花。 她每天做通草花的时间门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碌账号的时间门都是牺牲了休息和部分睡眠时间门。她真忙起来的时候发现时间门是真的挤挤就有了,所以她现在特别理解棉棉的朋友晓雯。 她得在文化节前一周赶好剩下的展品,起码得留五天时间门做改动。 至于怎么改动,她得先去请教师父。 她就差一点点的收尾工作了。 望舒每天都有给师父汇报进度,师父也有及时回复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近日来师父有些冷淡。 她悄悄地找戴成叶打听。 戴成叶说“师父出院后就一直这样,他最近也不太爱和我说话,每天来了工作室后要么给游客展示通草花,要么自己关在屋里做通草花。” 望舒问“师兄,你又惹师父生气了吗” 戴成叶连忙否认“当然没有,我最近每天都安分守己,也没有偷偷出去玩,每天都陪在师父身边,也有很努力地做通草花,我觉得比以前有进步了,不过比起师妹你来说,还是差得多,可能因为这个,师父看到我做的通草花,每次都是沉默的表情。” 望舒安慰了戴成叶几句,便没再打听了。 又过了几日,望舒终于结束了收尾工作,小心翼翼地将两朵通草花放在亚力克柜里,装好后,一大早就前往戴振和的工作室。 她去得早,到达非物质文化遗产聚集区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许多非遗工作室也没有开门。望舒在家里忙活将近一个月,也许久没过来了,今天打算过来让师父过目这一个月的成果,以及顺便帮帮忙。 平时大多数都是她先过来开门搞卫生,之后师父才来的,而戴成叶总是能拖一时是一时,总是最后一个到工作室的,当然每次过来的时候,总少不了戴振和的一顿批评。 工作室每天的早晨都因此热闹非凡。 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她到工作室的时候,门已经开了。 工作室里静悄悄的。 她微微一怔,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杂物间门门口放了扫帚和拖把,从上面的使用痕迹看来,应该是来的人先清扫过一遍工作室。地板一尘不染的,连一根头发也见不着。 望舒观察得仔细,见这打扫情况就知道今天先过来开门的一定不是戴成叶。 戴成叶咋咋呼呼的,打扫卫生也不仔细。 他扫过拖过的地,上面也经常能见到一些细碎的垃圾。 只剩下师父才会如此认真了。 她刚拜师的时候,师父就说了“每天来工作室的时候一定要先打扫干净卫生,通草纸沾上灰尘了便不能用了。” 她一直谨记心中,这几年来每天都勤勤勉勉地打扫卫生。 望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门。 现在是早上七点整。 师父家过来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师父起码六点就来工作室了。 戴振和的工作间门门虚掩着。 望舒正想敲敲门时,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 声音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的。 她对此十分熟悉。 因为这是她前几天录制的视频,别看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她光是剪辑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还不算上配音和字幕。 视频很快结束了。 可紧接着,戴振和又点开了重播。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戴振和微垂着眼,戴着老花镜,背佝偻着。 良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望舒想起了那一天在医院里, 戴振和问她以后的打算。 他当时也是类似这样的神情。 戴振和忽然放下了手机,抬了头。 望舒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心虚, 下意识地便往一旁躲去。 她想敲敲门。 可不知道怎么的,手都抬起了,可这个门就是敲不下去。 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师父看她做的视频的场景,因此而感到心虚。就像是语文老师布置了作业, 她却当着老师的面做数学作业一样,哪怕她最后也完成了语文作业, 可心里总担心语文老师会觉得自己没有全心全意地完成作业。 望舒又悄悄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虚掩的门内, 师父似乎没有发现她,放下手机后便又开始做通草花了。师父年事已高, 不比年轻人, 在工作台前做上十分钟便要甩甩手, 摁摁腰,晃晃颈椎,尤其是手部, 因为常年做通草花,师父的手已经变形了, 加上年纪上去了,干精细的活儿便更需要力度。 师父几乎是做十分钟,就要休息五分钟。 可饶是如此, 师父也没有停下来过。 望舒看得有些心酸,同时也十分敬佩,兴许这就是匠人的精神,直到做不动的那一刻,才会停止。 冷不防的, 有人拍了一下望舒的肩膀。 望舒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她急急忙忙地捂住了嘴巴。 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师妹,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戴成叶刻意压低了声音。 望舒这会儿的心情才平复下来,松开了嘴巴,手垂在了一侧,怕被戴振和发现,她拉着戴成叶往工作室门口走。 戴成叶又问“师妹,你究竟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望舒这会才说道“我没有鬼鬼祟祟,我来得早,发现工作室被打扫过了。” 戴成叶说道“对,师父扫的,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最近师父有些奇怪,每天起得特别早,五点就醒了,六点就到工作室。我起初坚持了一周,可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五点起来太难了” 他挠挠头,说道“我后来改成了六点起来,七点整到工作室,我以为师父会骂我来着,但是师父没有骂我。可能最近我表现比较好,师父都没有骂过我” 望舒看着他。 他又说道“哎,师妹你是什么眼神。我们工作室平时八点多才开门的,现在我都提前一个多小时,已经很有进步了。早上五点起来我实在不行。” 望舒说“确实是,六点起来也很厉害了。” 戴成叶又说“我觉得我知道师父最近为什么变得奇怪了。” 望舒问“为什么” 戴成叶又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虚掩的工作间门,才说“我知道师妹你上热搜了。” 望舒“然后呢” 戴成叶说道“师父也知道了,那天我刷到你和洲哥的视频” 望舒眨眨眼。 “洲哥” 戴成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道“前阵子洲哥加了我的微信,我跟他聊了下,发现洲哥真的特别厉害,我现在特别崇拜他。” 望舒没想到两人还能聊上。 此时戴成叶又继续说“你和洲哥的视频,我放了好几遍,师父就看到了,然后让我把网址发他。我也发了。然后师父就一直在刷你和洲哥的视频,哦不对,应该是说评论,底下好多评论,师父戴着老花镜,一条一条地翻。后来师妹你不是还开了账号吗师父也知道,你做的每一条内容,师父也有很认真地看” 在望舒的印象里,师父是个不怎么会用手机的老年人,经常会喊她或戴成叶帮忙调声音。师父用的是老年机,总是隔三差五的,也不知道误触了什么,声音显示静音,因此总喊她和戴成叶将声音调到最大。 近年直播流行,师父也跟着潮流,学了很久,然后让戴成叶帮忙开直播。 很多时候师父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架起三脚架,装上直播专用的手机开始直播。直播内容全是师父一个人默默地做通草花。 望舒悄悄给师父买过一个推广,花了一百二十八块钱,投到热门里,只可惜进来观看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只看一眼便走了,也有少数人感到好奇,但是做一朵通草花耗费的时间太长了,很少有人能全程看完。 那天也不知是不是投了推广的原因,平台送了很多在线的僵尸观众。 师父那天直播到深夜,一直坚持“难得有人感兴趣,一直留在直播间里看我做通草花,他们什么时候离开我什么时候结束。” 戴成叶和望舒也没做过直播,起初也不知道是平台送的僵尸观众,可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点进账号一看,才知道是虚假观众。 两人一对视,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师父。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怕让师父难过,不说又怕师父老人家熬下去出事。 最后两人想了个损招,把工作室的电闸关了,这才让戴振和放弃直播,乖乖回家休息。自从那一次以后,望舒便不太敢买推广了。 想到这里,望舒又是一阵心酸。 此时,戴成叶又说“师妹,你知道的吧,在你来之前,我们工作室也有个来拜师学艺的姑娘,她在我们工作室学习了一年多,天赋没你高,但至少比我好很多,师父也是比较满意的,但那姑娘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直接就走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师父难过了好几天” 戴成叶看了看望舒,说道“师妹你待的时间长,但我和师父都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这里的,你也不是我们本地人,你也有自己的家乡你上热搜后,师父看到下面好多人建议你出道,建议你做自媒体什么的。其实我也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做哪一行都比做通草花赚钱,师妹你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留在我们这里太浪费了,也许其他地方更适合你。我想师父也是这么觉得的。大概是觉得你快要离开我们这里了,心里舍不得,所以最近就变得有些奇怪。” 戴成叶又说“师妹,你在不同平台做的账号内容我都有看,我觉得你很适合做这个,你一定能把账号做起来的” 望舒听了,心里竟有几分难过,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 27 章 散心 第二十七章 就在这个时候, 戴振和从工作间里走了出来。 他边揉着腰边说“你们俩在门口说什么话呢要说话进来说,别站在工作室门口,挡着我们招牌了。” 戴成叶立马咧嘴说“好嘞, 我们立马进来。” 望舒也说“师父, 我把剩下的两个展品做好了, 今天拿过来给您过目,您看看还有哪里还需要改动” 戴振和看了她一眼, 说“行, 拿进来吧,成叶,把门口扫一下。” 戴成叶乖得不行。 “好的师父” 望舒跟着戴振和进工作间,门一关, 她的内心便忐忑起来,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被师父说自己就是因为不务正业才误了正事。 戴振和戴上老花镜,凑了前去,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望舒做的两盆通草花。 一盆芍药, 一盆菊花。 盛开的芍药白中带粉, 色调调得恰如其分,每一丝脉络也十分灵动, 若非上手,几乎没法发现这是一朵通草纸做的花。 而另外一盆菊花更是出色, 青绿浅黄的各式菊花, 错落有致地插在了花盆之中,以他多年做通草花的眼力来看,也难以发现这是一盆假花。 戴振和忽然就想起了望舒初来乍到的时候,她怯生生地给他展示自己自学通草花的手艺, 只一眼,戴振和便知道这是一个能刻苦耐劳的孩子,同时也是个极有天赋的手艺人。 他看过她做的绒花和绢花,自学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在通草花上,只要他稍加点拨,她便能融会贯通,一次比一次进步。 如今这两盆通草花,相比起她初来乍到时的手艺,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不得不说,他这个徒弟,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 戴振和的沉默,令望舒更加忐忑不安。 她跟随着戴振和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自己做的两盆通草花盆景,她平日里对自己的手艺是十分有信心的,可在戴振和的面前,到底是不一样,总觉得自己还有能改进的地方。 她左看看右瞧瞧,愈发觉得这边的花瓣可以再细致一些,另一边的花蕊弯曲度似乎有些不够。就在望舒处于极度自我怀疑的状态之下时,戴振和终于开口了,他欣慰地道“小舒,你可以出师了。” 望舒愣了下。 戴振和夸她“你这几年来的刻苦,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这一次文化节上,因为有你,通草花一定能大放光彩。” 望舒知道师父很少夸人的,今日这么一夸,望舒整个人都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眼一想,脑子里又浮现出师父看她做的视频内容的场景。 她有心解释,可一时半会竟有几分词穷,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师师父,我我每天都有” 戴振和却打断她的话,说道“小舒,去喊成叶进来,我有话要说。” 望舒只好出去将戴成叶喊进来。 等两人都在屋里坐着了,戴振和才清清嗓子,说道“为了下周的古镇文化节,我们工作室辛苦准备了小半年,这一次文化节很重要,办得好了,上面也会多加重视,给予更大的扶持。我年事已高了,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我了,届时也会有其他同行在,小舒,成叶,为期一周的文化节就交给你们俩了,等文化节结束后,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戴成叶立马问“什么事啊” 戴振和说“结束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别问。” 戴成叶立马噤声。 戴振和又说道“好了,你们出去吧”似是想到什么,他又说道“小舒,这一次文化节的展品全是你负责,辛苦你了,文化节还有一周才开始,这一周你好好休息,也不用来工作室了,等文化节开始那一天,你直接跟成叶去蒲庄古镇。” 戴成叶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望舒张张嘴,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和戴成叶一起离开了工作间。 出了工作间后,戴成叶又跟望舒说“师妹,师父说放你一周的假期呢,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几天温度也上升了,春暖花开的,特别适合去苏杭玩” 戴成叶笑嘻嘻地说“师妹,要不你和洲哥去苏杭玩吧。” 望舒实在不知道黎洲跟戴成叶聊了什么,竟令他的态度变化得如此迅速,判若两人。 望舒好奇地问“你和他聊了什么” 戴成叶说“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望舒一听,便知道从他嘴里挖不出什么来了,索性放弃,说道“好吧,那我回去了,工作室有什么事的话联系我。 戴成叶又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望舒走出非遗集聚区后,往地铁口走去。 她其实有些迷茫。 虽然做了职业规划,但是她仍旧没有想好要不要留在这里,要不要接过师父身上的担子。担子太重了,望舒怕自己做不好。 她忽然就想起那天和黎洲吃早餐时,他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怎么走,就选一条你喜欢的,人生选择本来就不是一条路走到底的,走多了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条路,更何况你还年轻,试错的成本你可以负担得起,而且有时候上天会给你做出选择。” 她当时还说黎洲像个神棍,现在仔细想想,黎洲不是神棍,他是神机妙算。 她现在就有种上天要逼着她做选择的感觉。 望舒坐上了地铁。 不是早高峰的扬市,地铁里空荡荡的。 望舒找了个座位坐下,双眼放空,脑子里还在思考通草花传承人的事。今天的师父有些反常,这样的反常令望舒有些陌生,也有些难受。 师父可能以为她做账号是要离开这里了,今天和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客气。 望舒很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轻轻地叹了声。 她这会儿也不能和师父保证什么,她还没有做好决定。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 望舒很迷茫。 她一般迷茫的时候就会去找花棉,不过最近变了,第一顺序,多了黎洲一个。黎洲是个很神奇的人,他容易让她有倾诉的,和他倾诉内心的困惑,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他总能给予很好的安慰,并且给出困惑的解决方式。 望舒打开微信,前后差一秒,给两人发了一模一样的信息。 我要不要留在扬市继承师父的衣钵 花棉先回了信息。 她发了很长的一段消息。 你喜欢通草花,我觉得可以。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对通草花的热爱,和对其他是不一样的,我能看得出来你特别喜爱通草花。你现在一没有经济压力,二你还年轻,我觉得可以放手一搏,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不管成败。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一件特别特别特别幸福的事情所以只要你喜欢,我就无条件支持你,精神上,物质上都可以。我最近以你和黎洲为原型写的小说非常火,我日更三千在排行榜第一,日收一万人民币,你以后要是干不下去了,我养你 说着,花棉给望舒转账8888。 花棉月亮赶紧收下 我能有今天,全靠你和黎洲我准备写完这本,跟我老公出国旅游,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望舒是知道花棉在写以她和黎洲为原型的小说。 她之前空闲的时候去看了眼,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坏了。 棉棉的女主角叫望月,男主角黎周。 她看了个文案就心都抖了好几次,什么黎周掐着望月的腰肢,摁在墙上亲,红着一双眼说“我把命都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望舒脑补了下自己和黎洲,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和花棉直言“对不起,太出戏了,我看不下去。” 花棉说道“没关系,我写的时候也是一身鸡皮疙瘩,但是那个年龄阶段的读者就好这一口,市场决定了我这个网文作者要写什么,我没什么追求,就想赚钱。” 望舒思考了下。 日入一万的话,望月被掐腰摁在墙上亲,她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望舒没有拒绝花棉的转账。 她收了,打算等花棉生孩子了,摆满月酒的时候给孩子包个大的红包。 微信震动了一下。 望舒点开来一看,是黎洲回了他的消息。 黎洲你可以试试一周不做通草花,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也许一周后你就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戴成叶说你有一周假期,要不要来海市散散心 望舒心中微动海市 此时的黎洲直接给她打了语音。 望舒接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对,来海市,高铁过来两个小时,望舒,你来吗” 望舒有些心动。 黎洲又说道“你来的话,给我班次,我去高铁站接你。” 望舒说“我想想。” 黎洲又说道“或者你想去苏杭春日苏杭风光好,也适合散心放松。你去苏杭的话,我可以开车来扬市找你,直接开车过去,你去过杭市吗” 望舒在海市念的大学,海市离杭市近,望舒去过一回。 她说“去过的。” “看过半夜的西湖吗” “这个倒是没有。” 黎洲在那头笑“我带你去看半夜的西湖,温柔又静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他这话也说得温柔。 望舒心动极了。 “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第 28 章 前夕 第二十八章 “孤男寡女出去旅游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花棉在手机那头尖叫, 听得望舒的脑袋一抽一抽的。 望舒说“你小声点救命我耳朵要聋了” 花棉压低了一点声音,可饶是如此,声音里还是充满了亢奋和激动“啊啊啊, 月亮, 虽然不一定会发生,但是一定要穿成套的内衣” 望舒问“成套的内衣是什么意思” 花棉说道“感情水到渠成了, 什么都会发生孤男寡女一起旅游, 什么都会发生你看着校草同学那个模样, 你就不想搞他吗” 望舒想了想, 黎洲平日里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真的让人有那什么的冲动。但望舒还是很克制地表示“我和他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才不会做那些事情。” 花棉啧啧两声说道“你们现在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 说不定旅游就是一个契机,你们商量好玩几天了吗要是玩七天,什么都没发生,我只能说黎洲是个圣人, 说不定他不行。” 望舒忍不住替黎洲说话,说道“他也许是” 然而话还未说完,花棉那边又开始拉长音调打断了她的话“你看你, 这么着急替校草同学说话,等你们以后确定关系了,我的月亮肯定完全站在校草同学那一边了” 望舒红了脸,说道“才不会棉棉你不要瞎说我要去收拾行李了不和你说了” 望舒挂了花棉的电话。 她盯着柜子里的内衣盒子,脑子里又浮现出刚刚花棉说的话, 一颗心砰咚砰咚地跳得飞快,脸还微微发烫。 她那天和黎洲约好去杭市玩后,当天晚上就确定了行程。 黎洲那边的工作还需要忙一天, 所以两人暂定了后天早上启程,黎洲说开车过来接她,在杭市待五天的样子,最后一天再返程送她回扬市。 望舒本来觉得这样来来回回很麻烦,还不如她直接高铁过去,黎洲说他正好也来扬市也有事,其实是顺道接她过去。 这么一听,望舒才安心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否则太不好意思了。 望舒是第一次和异性出去旅游。 平时她和花棉出去旅游,两人是一起商量行程,一起做攻略的,费用安排上也很省心。两人在某支付a上一起存了个旅游基金,每个月会往里面存八百块,等有想去的旅游目的地了,各种费用都会从里面支出,不够的话两人再往里面添钱。 跟黎洲是第一次出去,去哪儿玩,怎么玩,住哪里,吃什么,钱上面怎么分配,望舒都不清楚应该怎么安排,和黎洲说吧,又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提钱,望舒就更不好意思了,以至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第二天就要出发了,可目前为止,她只知道第二天要去杭市,坐车去,黎洲开的车,其他一无所知。 她问了棉棉第一次和老公旅游是怎么安排的,棉棉的回答不具有任何参考性。 棉棉和她老公是网恋,第一次见面,棉棉就去了她老公所在的城市旅游,以及第一天就将她老公给办了。 棉棉当时觉得很。 望舒一直觉得棉棉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儿,但是也没想到能胆子大到这种程度。 她曾经问过棉棉,就不怕他是坏人 棉棉说道“想过呀,但是当时就很恋爱脑,事后想想也挺害怕的,但是太上头了,酒店是我自己挑的,我给当地的朋友也留了地址电话和房间号,如果我当晚没回消息就报警,我当时虽然上头,但是还是留了个心眼,总而言之,你不要学我。” 至于金钱上的分配,棉棉说当时全是她对象出的,毕竟是她去对象的城市玩嘛,她是客人。 望舒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任何参考性。 就在望舒纠结得不行的时候,黎洲给她发了消息。 黎洲你在杭市有喜欢的酒店吗 望舒都行。 黎洲好。 望舒盯着这个“好”字,犹豫了下,还是发了消息你订酒店吗酒店多少钱呀我转你。 这句话,望舒是纠结了很久。 她这人一提钱就尴尬,和花棉刚认识那会儿,她也尴尬,但后来相处久了,两人熟悉得能穿同一条裤子了,提钱才不尴尬了。 黎洲不用转我,没多少钱,我妈妈是杭市人,我也等于半个杭市人,你来杭市玩,应该我招待你。你不好意思的话,下次我来扬市,你招待我就行。 望舒好哦。 望舒心理上舒坦了,感觉钱的问题解决了。 黎洲这么说的话,她下次一定要想方设法好好招待黎洲 望舒解决了心头大患,又麻溜地收拾行李,收拾换洗的内衣时,没由来地又想起了花棉的那句话,她的脸微微发烫,也不知脑补了什么,闭着眼收了一成套的缎面黑色内衣。 等收完行李了,她又坐在工作台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她未来五天要去杭市玩,而她的账号内容不能断,至少要隔天就有一条内容出来,更何况六天后,蒲庄古镇文化节就开始了,届时持续一周的日子,所以加起来,按照隔天发内容的频率,她今天就得想六条内容,文字照片的还容易一些,必须发视频内容的,起码现在就得思考好文案和分镜了,到时候方便拍摄和剪辑。 短视频的时长看似不长,但越短越限制发挥,得在极短的时间内吸引住观众的眼球,并且有意向观看下一个视频。 望舒的账号对标群体是爱好古风的受众。 也是这样的受众,对通草花的接受程度和喜爱程度会更高,起码比普通人要更加容易接受。 她起初想过直接面对普通受众,但是她在网上的古风爱好群里作过调查,古风受众中,不是簪娘的人群里,知道通草花的人也是甚少。 所以她思来想去,假如她以后想要更好地宣传通草花,让更多人知道它,也起码要先在最容易接受它的小众圈子里站稳跟脚,下一步才是出圈。 而做到这一步的前提是她的账号得做起来。 不管她的下一步,或者下下一步是什么样的打算,账号都得先做起来,才能有下一步。 望舒知道自己长得不差,甚至十分适合古风妆造,就像棉棉说的那样,她的长相颜值日常打扮如果能打八分的话,古风妆造就能打上九分,属于人群里一眼惊艳的颜值。 账号能在短暂时间内圈粉,也是因为这张脸,但后期要稳住,甚至是更上一层楼的话,单靠脸是不够的。 望舒绞尽脑汁地写了几个内容方案,怕到时候时间不够,又连夜自拍了两个视频,一个是分享自己日常出门的古风造型教程,另一个是分享和姐妹出门的姐妹头古风造型。剩余几个视频内容,她全拍了汉服女孩日常。 这是黎洲给她的建议,做日常赛道的话,以后如果想接广,范围会非常大。 不过望舒暂时没有接广的打算,但以后的打算也不好说,毕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望舒拍剩两个视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她有些犯困,便打算刷刷手机,看看粉丝留言醒醒神,登录其中一个平台时,发现有家熟悉的汉服店铺给她发了私信,说是商务合作。 望舒顿时醒神。 这家汉服店铺她是知道的,她和花棉早期经常光顾的一家店铺。她和花棉早期买汉服,就喜欢花里胡哨的,越仙气绣花越多越喜欢,经常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更喜欢简单的款式,有时候甚至不穿汉服,只单穿一件和常服搭配,妆造也是随便一扎就出门了。 但尽管后来不怎么光顾了,也不妨碍这家汉服店越做越有名气,入圈的大多都知道这家店铺,他家店铺的衣服也是某鱼二手市场里最保值也最容易出手的。 望舒也卖过几套,基本上一挂上去,原价购买的打个七折就能轻轻松松卖出去,要是标个五折基本是秒卖。 望舒十分意外,头一回接触这个,也不知道对方商务合作要做些什么,内心有些好奇,想了想,望舒加上了对方留下来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半夜将尽四点了,对方居然秒通过。 望舒不得不感慨了一下打工人的不易。 很快的,对方表明了来意。 望舒更是意外。 对方竟然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希望她去当他们家的新模特,巧的是,他们的工作地点就在杭市。 望舒想也没有想,直接拒绝了。 如果没有做账号之前,她也许还会考虑一下,但现在她已经有副业了,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时间做别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锲而不舍,还问她拒绝的原因。 望舒说抱歉,我人在扬市,有固定工作,目前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对方说好的,打扰了。 望舒回了个表情包。 对方没有再回复。 望舒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录制视频,等她把所有视频都肝完,外面天色已经将将亮了。幸好黎洲和她约的时间点是上午十二点,她这会儿还能睡六个小时。,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29 第 29 章 张一航 第二十九章 海市。 早上六点半。 张一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站在写字楼下,倚在车旁,睡眼迷蒙地看着手机, 拨通一个号码后, 他声音懒洋洋地问:“老大,你搞定没有呀?你连续通宵两天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手机里的声音分外沙哑。 “搞定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有什没法解决的给我电话,我远程解决。” 张一航的瞌睡醒了一大半:“真的假的?老大你竟然搞定了?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扬市那一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不加班就绝对不加班的你通宵两天?是那一位白月光吗?” 黎洲:“我洗漱一下, 五分钟后下来。” 张一航来了兴致,瞌睡彻底没有了,八卦地说道:“就是那一位在你手机隐藏相册里独占一个G的白月光吗?就是那一个非得靠自己买房买车后才敢去追求的白月光吗?” 黎洲:“挂了。” 黎洲说挂还真的挂了。 张一航搓着手, 兴奋地打开了一个微信群。 老板今天让我们加班了吗?(5) 张一航:我要载老板去扬市了!有人想看老板是怎么追白月光的吗? 张一航:怎么没人回我? 张一航:大家不感兴趣吗? 张一航:喂? 早上六点半,大家都在睡梦中,自然没人回复张一航。 虽然如此,但张一航还是很兴奋, 打算给同事们直播自家老大奔赴扬市见真爱的过程。他给手机插上了超大毫安的充电宝, 悄悄地打开了录像。 五分钟一到, 黎洲准时下来了。 简单收拾过后的黎洲容光焕发, 一点儿也不像熬了两个通宵的人, 他对张一航说道:“车开到扬市后, 你坐高铁回来。” 张一航问:“报销吗?” 黎洲看他一眼:“找财务报销。” 张一航嘿嘿地笑:“那没问题。” 黎洲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机上。 张一航有些心虚,但还是强壮镇定地说道:“老大你要在车上补觉吗?要的话,你坐后面吧, 我刚看了时间,开到扬市的话,不堵车三个半小时。” 黎洲说:“开到扬市的高铁站吧,到时候你直接坐高铁回来。” 张一航顾着心虚,随便应了声,等开车时才蓦然回过神:“不行,怎么能只送到高铁站……”然而话还未说完,透过后视镜,张一航发现黎洲已经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这两天,张一航是看在眼里的。 老大基本上没怎么睡。 这一次的新项目是老大谈下来的,甲方如何刁钻他也是知道的,换做其他人,未必能顶着压力谈下来,可老大不是一般人。 要是之前的公司,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可现在沈正初那边想方设法地打压他们,老大顶着压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只要最后能成功上线,他们这个团队就能东山再起。 沈正初就算独占“月亮”,也不足为惧。 没有他们这个核心团队,沈正初的公司只会一步一步地走向衰败,再无当年的盛况。 项目的截止日期是月中。 张一航起初是没想到在如此紧迫的时间之内,老大还能抽出五天的时间去扬市。但现在知道扬市那儿有着老大的一个G的白月光后,他又顿时能理解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更何况那还是白月光美人。 张一航脑补了许多,一路亢奋地将自家老板送到了扬市。 他本来打算悄悄开到市区后再把老大叫醒的,这样他就能一睹白月光的真容,然而老大的生物钟实在可怕,说睡三个小时就睡三个小时,临近扬市时,冷不防的就睁开了眼,在后视镜里幽幽地看着他。 张一航瞄了眼反着放在车头手机支架上的手机,轻咳一声,说道:“老大,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还没有到扬市。” 黎洲说道:“没事,不困了。” 张一航又说道:“要不还是我送你去未来老板娘那儿吧?你跟我说地点,还能多睡一会。” 黎洲目光沉沉,声音也沉沉:“你会吓到她的。” 张一航咋舌道:“我长得没这么可怕吧?” 黎洲说:“你可怕,你的镜头也可怕。” 他朝他勾勾手。 “拍了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张一航被呛到了,说道:“老大,你在说什么?” 黎洲黑脸:“扣半个月工资。” 张一航立马投降:“我立马删掉!老大,我删掉!” 黎洲这才“嗯”了声。 张一航只觉自家老大黑脸时可怕极了,凶巴巴的,也不知和未来老板娘相处时会不会吓到人家? 然而刚这么想,张一航就亲眼见到老大的手机响了。 手机那头传出来的声音很小。 张一航只能分辨出是一道女声,至于讲了什么就完全听不见了,但很明显的,他家老大凶巴巴的表情立即消失了,连声音都变了,带着几分温柔,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我十点就到扬市了,嗯,现在还在忙,没关系,也快忙完了……你早上六点睡的?” 张一航感觉到老大面色变了变,转眼又听老大说道:“你可以多睡一会,我这边突然出了点问题,可能要多忙一两个小时,这样吧,我三点再过去接你。嗯,不着急,你再睡一会吧,我过去的时候给你电话。好。嗯,好。” 黎洲放下了手机。 张一航赶紧收回视线,心里白眼翻上天了。 ……双标老大,对他们凶得像狼,对老婆像摇尾巴的狗! 张一航微笑:“老大,您现在要去哪儿再忙三个小时呢?现在才十一点半呢。” 黎洲:“送我去酒店吧,车让门童停好,你自己打车去高铁站。” 张一航说:“好的,老板。” 张一航送黎洲去酒店后,又让门童在停车场停了车,打上车后,连饭都没吃马不停蹄地赶去高铁站,愤怒地群里说:老大真狗,凶我一顿,威胁我扣半个月工资,转眼老婆打电话过来,表情立马变了,疯狂摇尾巴! 张一航气不过,又上微博吐槽老板。 【我老板为了追妻,通了两天的宵赶工,今天要开车带老婆去玩,为了不让老婆担心,假装自己去扬市办公,实则让我开车送他去扬市,知道老婆睡得晚,心疼了,还骗老婆自己要忙,就为了让老婆睡久一点,塞我一嘴狗粮后自己跑去酒店补觉了,而我这个可怜的单身狗,转眼就没有利用价值,可怜兮兮地打车去高铁站了!】 张一航吐槽完毕,心情舒服多了。 他的微博平时没几个人看的,看的都是一些知己好友,也就是公司里的那几个相熟的同事,当然老板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也就是吐槽吐槽。 他老板对他其实挺好的,起码在工资和员工福利这一块,是业内的数一数二的水平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老板不喜欢加班,却总让他们加班,不过也有双倍加班费就是了。 很快有同事给他评论——小心老大看见你这条微博。 张一航已经到了高铁站,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屁股往候车室的凳子一座,大大咧咧地给同事回复:没事,我回海市后就删了,老板现在在酒店里补觉,没空看我微博,再说他也不知道我的微博,就算知道,我们老板才没空看。 黎洲本人确实不知道张一航的微博,他对员工微博也不关注,如今的他也如张一航所言,正在酒店的床上补觉。 不过张一航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复评论过后没多久,他心心念念的未来老板娘的闺蜜正在翻他的微博。 以至于当事人望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30 第 30 章 天变了 第三十章 临近三点的时候, 望舒提了行李箱下楼,还没有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她就看见了黎洲。 他穿了一身休闲装, 外面套了一个薄外套, 眼圈底下依稀能看到一层浅浅的黑色, 不过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很好,杵在楼下的时候, 精神焕发的, 一点儿都不像是通宵了两天的人。 她将近二十多天没有和黎洲见过面了,也许是每天都会微信聊天和打语音的缘故,明明分开了二十多天,可是今天再见面时,却一点也不像是二十多天没见的感觉, 仿佛两人昨天刚见完面一样。 大概是知道他因为她通宵了两天,她内心一半心疼一半甜蜜。 她知道这个事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本来想发信息给黎洲说晚点再出发的,可又怕自己发信息打扰了他的睡眠, 思来想去索性当不知道了。 如今再见他站在她的楼下, 也不知他究竟是几点就到了。 黎洲上前替她拎行李箱,说:“真巧,我刚到,你就下来了。” 望舒已经习惯黎洲这种贴心的措词了, 她没有拆穿他, 弯下眉眼说道:“是很巧哦,你的车停在哪里了?” 黎洲说:“你们小区不让外面的人开车进来,我停在外面了。” 望舒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问道:“扬市开车到杭市要多久呀?” 黎洲说:“不堵车的话,三个半小时。” 望舒点点头,说道:“要不我来开车?我有驾照的,开过两次高速,从扬市到海市,你可以信任我的车技。” 黎洲似乎有些惊讶,侧首看了她一眼。 望舒也停下来,问:“不可以吗?” 黎洲打量着她的表情,她脸上跃跃欲试的,似乎真的很想试试,于是他说道:“可以,你累了的话跟我说,我来开。” 望舒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望舒考虑过了。 她睡了将近八个小时,比只睡了一两个小时的黎洲多多了,正好她开车,晚上到了酒店还能说开车累早点休息,如此一来,黎洲也能早点休息了。 黎洲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她心疼的同时,也怕他疲劳驾驶,而且她也确实开过两次高速,比较有经验了。她高三毕业那一年,就考了驾照,不过她一直没有买车,她住的这个地方,门口就是地铁站,交通出行很方便。棉棉倒是买了车,只是她一直没考驾照,也不会开。 她开高速的经验,都是棉棉的车给的。 两人出了小区。 黎洲说:“我的车就在那边,黑色的那一辆。” 望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边就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她很快就看清楚了车标,心抖了下,虽然不能认全所有车的牌子,但一些耳熟能详的贵价车标还是很好认的。 据她所了解的,这个车标没有低于七位数的落地价。 黎洲把车钥匙给她。 望舒犹豫了下。 黎洲问她:“怎么了?” 望舒说:“那个……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撞坏了,把我卖掉赔得起吗?” 他不以为意地说道:“就一个代步工具,撞坏了也没关系,你没事就行……”一上车,黎洲就给望舒介绍车里的设施,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你开不习惯的话我来开,你还没有买车对吧?” 望舒点点头。 黎洲说道:“你要是开得习惯,我这车给你开,我家里还有一台代步车。” 望舒愣了下,看向黎洲。 这话对于不是男女朋友的他们而言,似乎有些过于暧昧了。 她的心脏砰咚砰咚地乱跳。 黎洲又说道:“你这样开车去上班的话,也会方便很多……” 望舒说:“啊,不用,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 黎洲说道:“好,你要是想开车的话,和我说。” 望舒听到这里,心情大起大落的,先前还以为黎洲的越界而心跳不已,可这会又觉得黎洲凭什么越界。 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这些时日以来,顶多是暧昧的拉扯,他究竟喜不喜欢她,也没个明白的表示。 这会儿熬通宵来陪她去杭市玩,又说把车给她开的,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句话。 他的种种举动,都像是一位男朋友,可始终没有开口表白过。 他也看她的账号,底下总有评论问她,和他是不是男女朋友?也有评论说他们俩般配。热评顶到了第一。 她不信他没有看到过。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反应。 望舒心里有些恼,也不知道黎洲到底在想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和她暧昧是玩玩还是认真的。 棉棉也问过为什么黎洲还不表白,她当时还说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可现在仔细想想,一点儿也不好! 她当时说的绝对是违心话。 如今情绪一上来,望舒给黎洲都脑补了一个花心海王四处撒网撩妹,渴望给每个女孩一个家的渣男形象。 望舒越想越不高兴,她没有表达出来,甚至还笑着说:“好呀。” 她开车的时候,黎洲和她聊天,刚开了个头,她就打断了,说道:“你要不要睡一觉,你和我说话,我怕分心。我这个人开车的时候有个坏习惯,需要专心开车,最好不要有任何声音。” 这话当然是假的。 她开车的时候最喜欢和棉棉聊天了,聊得高兴,两人还一起唱走调的歌。 但是她现在越想越生气,觉得黎洲可能就是想跟她玩玩的,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黎洲当了真,也许是太累的缘故,一闭眼就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很浅。 等红绿灯的时候,望舒扭头看黎洲,见他真睡着了,心里更气不过了。可瞅着他那一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顿时又没那么气了。 她开始默默地分析自己为什么这么气。 她分析了一路,觉得自己可能大部分在气黎洲跟她暧昧,不跟她表白,剩下的那一部分…… 她的视线落在方向盘的车标上。 她觉得是看到黎洲的车后,才猛然意识到,她原本和黎洲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经济条件和家庭环境上,两人相差太多了。 她家境普通,上的也是普普通通的大学,开的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网店。而黎洲打小开始就与普通人不一样,家境优渥,成绩拔尖,毕业后站在的起点就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终点,就连长相,也是顶尖的。 这样和自己截然不一样的一个人,很显然地在和自己暧昧。 在这样的一段暧昧中,她很没有安全感,似乎也看不到暧昧的终点,哪怕有了结果,她也觉得不会是一段长久的感情。 可是同时的,她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拔尖的男人,她应该把握一下,不管有没有结果,和这样的男人谈感情并不会亏。 望舒盯着黎洲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真情实感地想着。 今天路况不错,从扬市开到杭市完全没有堵车,甚至比预计的三个半小时还要提前了二十分钟。 黎洲这几天并没有休息好。 他睡眠向来浅,一点点声音就能将他吵醒,今天不管是在酒店,还是在张一航开车去扬市的路上,他都睡得很浅。 可是在望舒身边,他意外睡得很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也让人十分安心。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以至于一睁眼,整个人神清气爽,比睡眠八小时还要舒服。 他看向了望舒,问:“是到杭市了吗?剩下我来开吧,我直接开去酒店。” 她说:“到了,好。” 望舒将车开到一个能停车的地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黎洲坐到驾驶座上时,望舒的人已经在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了,她微微垂首,细长卷翘的眼睫投落下一片阴影,整个人似乎有些沉默。 黎洲问她:“你饿了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望舒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不饿。” “要喝点水吗?” “我不渴。” 黎洲只觉睡了一觉起来,天变了。 31 第 31 章 仿佛你和我之间又亲近了…… 第三十一章 望舒的话在出口之后就有些懊悔了。 她觉得自己说话太过生硬了。 她心里确确实实有些不高兴, 她原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不泄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可是面对黎洲的询问时,她盯着他那张无懈可击的脸, 莫名地就发脾气了。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的。 如果换一个人, 真惹着她不开心了,她肯定不会这样,她再不开心也不会表现出来。她觉得不该把自己不好的情绪向别人展现出来。 望舒有些害怕。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包括整个人都在向黎洲慢慢地展开, 甚至迈开了脚步奔向黎洲这个人。 这代表着, 黎洲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她的心里, 也拥有了牵动她情绪的能力, 这也代表着,如果有朝一日他停止奔向她了,她的一颗心就会被肆无忌惮地伤害。 望舒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她一边害怕着,又一边无法停止期待黎洲的进一步。 望舒垂着脑袋,声音轻轻的。 她说道:“抱歉, 我就是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有点累了。” 黎洲说:“那我们回酒店休息。” 望舒乖巧地点头:“好。” 等到酒店的时候, 已经晚上七点。 黎洲挑了一家位于西湖旁边的酒店, 地理位置极佳,还私享一侧西湖。酒店内就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园林,三面临湖,建筑古朴精巧,适合度假散心。 望舒无心欣赏, 跟在黎洲的后面进了酒店大堂。 地板打扫得锃亮,干净得能倒映出她的身影。 “身份证。” 黎洲突如其来的发声,拉回了望舒游走的思绪。她反应过来后,“哦”了一声, 从包里掏出了身份证,递给了黎洲。 过了会,黎洲准备把身份证和一张房卡交给她。 “我房间在你的隔壁,等会摆渡车来了,接我们过去一号楼。” 望舒又点点头,伸出手,等了会,黎洲都没将身份证和房卡放在她手心上,她才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就落入黎洲深不可测的眼神之中。 她愣了下。 黎洲反手握住她的身份证和房卡,眼里含着笑,说:“你终于抬头看我了,你一直低着头,我看了好久,以为地板有通草花。” 望舒顿时有些窘迫,说:“没……没有。” 黎洲问她:“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地板?” 望舒说:“我……我就是累了。” “所以一直低着头?” 望舒说:“对。” 黎洲说道:“那现在不累了?” 望舒不知道怎么回,正好这个时候渡车来了,大堂经理过来招呼黎洲和望舒过去。 “您好,行李已经先送到房间里了,上了摆渡车后会直接送你们到楼下。” 黎洲也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把身份证和房卡给了望舒。 摆渡车上除了司机,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黎洲若无其事地和她介绍这家酒店。 “这里晚上的风景宜人,你如果休息好了可以出来走走,湖风温柔,也许对你现在遇到的问题有所帮助。如果你害怕一个人的话,可以喊我,我房间就在你隔壁,你随时都可以给我发信息。” 黎洲的语气也温柔极了。 望舒内心矛盾的天平顿时往黎洲那边倒去,开始觉得自己矫情又做作了。他一番好意陪她出来玩,想方设法替她解决问题,而她却觉得他是个花心海王,还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偶尔说话还语气硬邦邦的。 她的语气也有所软化,说:“好。” 到了一号楼后,摆渡车离开了。 也是这个时候,望舒才发现黎洲订的酒店和她平时住的有些不一样。这里的酒店是一栋一栋的,像是江南园林里的房子一样。 眼前的一号楼也只有矮矮的三层楼,装修古朴又现代,将东方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望舒一路打量着。 黎洲在前面说:“我们房间都在一楼,就在前面。” 话音落后,黎洲就停下脚步,指着一扇门,说道:“你的房间,你好好休息,晚上饿了的话跟我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黎洲越体贴,望舒越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人,瞎脑补瞎生气,她的声音有些轻:“好,那……那我先进去了。” 黎洲一直盯着她。 望舒只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手手脚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拿出房卡插了半天,房间门锁都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一道身影靠近,指骨分明且修长的手抽走她手里的房卡,转了个方向,往里一插,滴滴的两声,房门应声而开。 望舒接过房卡,轻咳了一声,说:“谢……谢。” “不客气。” 黎洲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仍然站在她的身后。 望舒知道他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心下重重一跳,埋着头,手忙脚乱地推开房门,往里面冲了两步,黎洲忽然喊住她。 “望舒。” “啊?” 她转过身。 黎洲说道:“你在车里和我生气的时候,我其实特别开心,仿佛你和我之间又亲近了一点。” 望舒瞪大了眼。 黎洲冲她笑:“你好好休息。” 话音落时,他的人已经转身了,没几步就进了隔壁的房间。 望舒半天才反应过来,往后倒退了几步,关上了房门,整个人都懵懵的。这是黎洲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明显越界的话。 可是一说完,他人就跑了,就像撩了她一下,不等她给反应就消失了。 望舒忍不住和花棉倾诉。 花棉义愤填膺地说道:“月亮,你不行啊!他都往前一大步了,撩得你不要不要的,而且撩完就跑,留你一个人在我这儿胡思乱想的。这不公平!我命令你!进行反击!也学他这一招,撩完就跑,让他回味一整晚!你不是想他跟你表白吗?你主动出击,疯狂撩他,你都这样了,他还不跟你表白,你就跑路吧。” 从未谈过恋爱的望舒认真地请教:“怎么主动出击?” 花棉说道:“假装不经意地来点肢体接触,眼神的碰撞,语言上的夸赞,擅长使用一些暧昧的话。” “暧昧的话是什么?” 花棉说:“你们在西湖旁边对吧,你就和他去西湖旁边散步,趁着夜色,跟他说以前也不是没逛过西湖,但跟你一起逛西湖,好像西湖就变得不一样了。等他问你哪里不一样的时候,你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冲他笑一下,跟他说,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如果他问什么时候时机才能成熟,你就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然后你就跳过这个话题,不要再说了。他这么多套路,肯定明白你的意思。” 望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花棉:“加油!这几天就拿下他!恋爱从西湖开始,多浪漫啊。” 32 第 32 章 你是唯一一个。 第三十二章 望舒认真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房间装修倒是不似外面那般古朴, 整体不大,设施看起来也有些老旧,不过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 桌子上还有迎宾水果和糕点。 房间外面有一个临湖阳台。 阳台上摆设了石桌和石椅。 望舒拉开落地的门窗,一览无余的湖景尽收眼底,还能眺望到远处的雷峰塔。现在是七八点的时间, 天空上挂着一轮弯月, 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 偶尔有微风拂来, 带起了湖面的一丝涟漪。 弯月也晃晃悠悠的。 望舒只觉心情瞬间变得宁静,果真如黎洲所说的那样,夜晚的西湖宁静又温柔, 能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她拍照发了一条微博, 感慨夜晚西湖的美。 这时,花棉又给她发消息——别发微博了!快去化个漂漂亮亮的妆, 迷死校草同学!我等你的好消息。 望舒深吸一口气, 回房间化妆, 还特地换了件衣服。 军师太了解她了。 又发来消息——我查了杭市的温度, 九到十二度,你不要穿太多衣服,穿少一点, 有没有带厚的裙子,这样就不用穿外套了。你穿的少, 校草同学才能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你穿。你在裙子上喷点香水,等你捂几个小时了, 校草同学的衣服也全是你的香味,等他穿的时候,满鼻子都是你的味道, 比说任何暧昧的情话都要撩人。 望舒由衷地夸赞:学到了。 望舒本来打算穿件薄羽绒的,毕竟在湖边,夜晚还是有些冷,但花棉这么一说,她立即脱了,换了一条厚的连衣裙,往里面塞了一件保暖的秋衣。 等她化好妆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她给黎洲发信息。 望舒:我有点饿了。 黎洲是秒回:我马上过来。 望舒:好的。 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还把棉棉教她的话背了好几遍。没多久,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望舒开了门。 她明显能感觉到黎洲的眼神变得深邃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和最开始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望舒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见到黎洲这样的表情,内心有些小得意。 她笑了笑,问道:“我们去吃饭吗?” 黎洲声音有几分沙哑,说道:“对,就在酒店里吃,他们的八号楼里有餐厅,我叫了摆渡车过来,现在就在外面等我们。” 望舒说:“好呀。” 她想往前走,可黎洲的眼神却跟粘在她身上一样,过了会才回过神,往后退了两步。望舒对于黎洲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按照军师棉棉的剧本,以及在房间里的多次练习,展现出了棉棉所说的那种拉丝的眼神,然后故意问:“怎么啦?” 黎洲接下来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望舒的意料,他微微拧眉,说道:“外面还是挺冷的,你穿这样会不会冷?” 黎洲没按花棉的剧本走,这令望舒不由愣了下,“啊”了一声,才回道:“还好吧,不冷,我怕热,我里面穿得挺多的。” 黎洲说道:“你多加一件外套比较好,晚上会很冷,你要是觉得麻烦的话,你把你的外套给我,我帮你拿着。等你冷了,我再给你。” 黎洲都这么说了,望舒完全没法拒绝,重咳一声,说:“好。” 未料黎洲又问她:“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望舒说道:“没……没有。” 黎洲说:“我在外面等你。” 望舒只好被迫进去拿了一件外套出来,心里默默地把花棉写好的剧本删掉了一段。出来的时候,黎洲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外套,说道:“我们走吧,他们家的西湖醋鱼很好吃的,他们家的紫薇厅是黑珍珠二钻餐厅。” 黎洲说着,很快两人便到了门口。 摆渡车已经过来了,工作人员微笑地向他们问好。 望舒先上了摆渡车,黎洲也自然而然地坐到她的身侧。 摆渡车的座位并不宽敞,望舒虽然是纤细的身材,但冬天衣物多,两个成年人坐在一起时,很容易便挨到一块。 望舒又谨记花棉的嘱咐,想趁着摆渡车拐弯时借力往黎洲那边倒,先来一个肢体接触。即将拐弯的时候,望舒一个用力倒向了黎洲那边。 这一倒,望舒整张脸都红了。 不是害羞,而是尴尬。 她刚刚顾着演练倒向黎洲,完全忽略了物理知识,按照摆渡车拐弯的方向,以及她所坐的位置,应该是黎洲倒向她这边才对。 而她刚刚那么用力一倒,整个人撞向了黎洲,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为之。 她唰的一下,就坐直了身体,偏过脑袋,看向了外面,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夜风呼呼地吹,此时她听见身边的黎洲低笑了一声,她的脸颊更加发烫了。 等脸没那么红了,她才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意思,我有没有撞疼你?” 黎洲说:“没事,也不疼,拐弯拐大了,难免会坐不稳。” 开车的酒店工作人员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位客人一眼,心想他明明开得很稳,拐弯也没有太大的弧度。 但他很懂,决定默默承受了一切。 到餐厅后,黎洲开始点餐。 望舒还沉浸在刚刚的丢脸事故中,黎洲问她吃不吃,她通通都点头。服务员离开后,餐桌前便只剩黎洲和望舒两个人。 望舒只好低头刷手机,掩饰尴尬。 她也不好和花棉聊天,怕聊了什么不该聊的,被黎洲看见,只好点开微博,手指不停地往下划。 忽然,微信来了消息。 竟然是黎洲。 她愣了下,抬起头来。 黎洲又低头打字。 很快的,望舒手机上端出现了消息。 黎洲:看微信。 望舒划出了微信,见到黎洲给她发了一个调查问卷链接。 她顿时有些懵。 但她还是点开来了。 这一点开,望舒更懵了。 第一个问卷题目是—— 请问望舒女士今天下午在车里因为什么而生气? A.我工作太久,让你久等了。 B.一路上都是你开的车。 C.我在车上睡太久了。 D.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游玩杭市的安排。 E.车上没有给你准备核桃。 F.如果以上都不是,请选这个,我继续想原因。 望舒哭笑不得,抬起头来,却见黎洲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编辑文字。她忍不住,说道:“我能不能不选?” 黎洲说道:“可以,但是你得亲口告诉我原因,我要吸取教训,以后争取不再因为这件事情惹你不开心。” 望舒有些为难。 她总不能直接说,你一直跟我暧昧,却不表白,我觉得你是跟我玩玩,脑补了一些奇怪画面而不开心吧。 这也太难为她了。 她实在说不出口。 忽然,似是想到什么,她眼睛微微一亮,问黎洲:“这个调查问卷怎么做的?能实时编辑吗?” 黎洲说:“可以,我发你小程序。” 望舒点点头。 黎洲很快给望舒发来一个做调查问卷的小程序。 望舒立马低头编辑。 直到菜上来了,她才编辑完,发给了黎洲。 黎洲看到后,竟有几分沉默。 她不由有些忐忑。 此时,黎洲抬起头来,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吃东西,别饿着了,他家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还有宋嫂鱼羹都不错,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明天我带你另一家三钻的餐厅,也是杭帮菜,他们家的龙井炖奶和脆皮鸡也不错。” 望舒夹了一块虾仁送进嘴里,大概是心系黎洲的回复,只觉食之无味。 她的问卷其实很简单,就两个问题。 1.为什么要和我来杭市玩? A.正巧你也想来杭市玩。 B.你想来杭市吃正宗杭帮菜。 C.你想来杭市看西湖。 2.你对每个老同学都这么好吗? A.是。 B.不是。 这两个问题简单极了,可是黎洲却说需要一点时间,这令望舒不得不反思,她这两个问题是不是有些过于直接了。 她把棉棉教她的全都抛之脑后了,什么循序渐进,什么撩拨人心,全都忘光了!她看到问卷的时候,脑子一热,想着她说不出来的话,干脆用问卷直接问他算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黎洲终于放下了手机。 望舒立马低头查看手机,想看黎洲填的问卷答案。 可是等了会,都没看到任何消息。 她不由抬头。 黎洲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的。 望舒眨眨眼,问:“答案呢?” 黎洲却说:“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来杭市玩。” 望舒看着他,说:“我不知道。” 黎洲说:“因为我想见你。” 望舒的一颗心砰咚砰咚地跳了起来。 黎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极了,他说道:“望舒,我不是对每个老同学都这么好,你是唯一一个。” 望舒问:“这是什么意思?” 黎洲却说:“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我们相逢的时间太短了,我太早向你表白会显得我不够诚意。我原本的打算是追求你半年后,向你表白,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我的女朋友。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继续追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33 第 33 章 爹系男友 第三十三章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花棉在手机那头忍不住尖叫。 望舒连忙把手机拿远, 耳根子还是热乎乎的。 此时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黎洲的那一句——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成为我的女朋友。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继续追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明明黎洲已经不在身边了, 可她依旧心如鹿撞。 “月亮!你人呢!” 望舒这才把手机拿近, 开了公放, 拿到镜子前, 边卸妆边说道:“没有然后了,我们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了,现在都是十点多, 快十一点了。” 花棉问:“你没有回答他吗?” 望舒说道:“我说好。” 花棉咋舌:“就一个字?” 望舒说:“对呀,就一个字,他问我愿不愿意, 我说好。” 花棉摇摇头,说道:“我以为还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比如给你放个烟花, 或者夜晚游湖的浪漫事。” 望舒笑说:“生活又不是写,哪有这么多浪漫,他说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 我说了好, 心里不纠结了, 也舒服了,这不就好了吗?我感觉我是那种不需要浪漫的女孩,我知道他喜欢我,在意我,为我着想, 就可以了。” 花棉问:“啧啧,这刚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你的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话里话外都在帮校草同学说话。” 望舒看着镜子里脸颊绯红的自己,嗔道:“哪有,不和你说啦,我要卸妆睡觉了,开了一下午的车,很累啦。” “好好好,你睡,不打扰你们俩谈恋爱了。” 花棉结束了通话,内心也是为闺蜜高兴,听闺蜜的话音,根本不用看她的脸,都知道她现在心情相当愉悦。 闺蜜开心万岁。 望舒卸完妆,内心还是甜滋滋的。 人生头一回谈恋爱,这种双向奔赴,互相喜欢的感觉和最初遇见通草花时一样美妙。她此时此刻只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上一样,每走一步,都带着糖果的香甜。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 黎洲给她打语音。 “你还没有睡?” “刚洗完澡,躺床上了。” “明天想去哪里?A,灵隐寺。B,西溪湿地。C,西湖。D,省博S。E,周边古镇。F,其他。” 望舒在床上笑出声,说道:“请问黎洲同学,你是做调查问卷做上瘾了吗?” “没有,是和你说话上瘾了。” 黎洲说这话时,嗓音微微压低,传到她耳里时,极其有磁性,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挠着她的耳朵。 今天就没怎么冷下来过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烫。 她试图反撩回去,说:“我好像也上瘾了,怎么办?” 黎洲问:“我来找你?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望舒瞬间又脑补了一些暧昧旖旎的画面。 酒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刚确定关系的情侣。 这几个关键词,望舒觉得可以在花棉的硬盘文档里开够十万字的车。 她连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衣。 她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发展如此迅速,带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居睡衣,上面还印有粉色小兔子的图案。 她立即拒绝了黎洲。 “不……不要了,我都困了。” 黎洲温柔地说:“那我在这里陪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结束语音通话,好不好?”他说最后三个字时,语气轻了几分,听起来温柔得能出水。 望舒心里也化成了一摊春水。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上,贴着自己的耳朵,手机扬声器里传来了黎洲很轻很轻的呼吸声。望舒觉得很有安全感,明明不在身侧,可是却让她很安心。 “要我哄你睡觉吗?” 忽然,黎洲问她。 望舒愣了下,问:“为什么要哄我睡觉?” 黎洲说:“我刚在网上看到,男朋友都要哄女朋友睡觉的,包括以下哄睡方式:数绵羊,唱哄睡歌,讲睡前故事等。” 望舒问道:“当女朋友还有这样的福利吗?” 黎洲说道:“我第一次谈恋爱,也不是很清楚,但别人有的话,我也想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哄睡方式?” 望舒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人了,还要哄睡,怪奇怪的,可黎洲这么说,她不选一个,又似乎辜负了他的好意。 她想了想,说道:“那选第三个吧,我听你讲故事好了。” 黎洲声音这么好听,讲故事一定也好听。 “等我一下。” “好哦。” 望舒人生头一回听男朋友哄睡,心情有几分亢奋,躺床上那会儿还有一丝睡意,这会儿全消失了。 她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没多久,黎洲特意放轻的声音响起。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只七彩小兔子,它刚出生的时候,周围的小白兔,小灰兔,小黑兔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它……” 望舒起初听得聚精会神,可黎洲的声音似乎带着催眠的魔力,渐渐的,睡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望舒还想挣扎一会儿,想知道七彩小兔子的结局,可是还是抵抗不住睡意的来袭,渐渐闭上了眼睛。 望舒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黎洲听见了,没有立马停止讲故事,而是又讲了一小会,才停了下来。他没有结束语音通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落地玻璃门窗前。 窗外的西湖夜景平静美好。 夜空上的月亮皎洁明亮。 戴着降噪耳机的耳朵里是望舒清晰的呼吸声。 他听了很久很久。 她似乎睡得很熟,呼吸声也十分均匀,偶尔翻身会梦呓一两声,但梦呓什么却听不清楚。 黎洲只觉她可爱极了,这呼吸声似乎怎么听都听不厌。 明明今天没有睡够,可这会儿竟精神极了。 将近天明时,他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对着手机说了一句话:“月亮,晚安。” 望舒其实有点认床,但奇怪的是,昨天一夜睡得分外香甜,连梦也没有做,一觉睡到早上八点三十分。醒来时,她只觉神清气爽,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一股精神气。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微信,见到黎洲竟然是早上六点才结束语音通话,不由有些怔楞。 她给黎洲发信息:我醒了。 等了会,黎洲没有回复。 她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洗漱化妆,换衣服的时候,眼睛在内衣袋子上瞄了眼,自个儿轻咳了一声,把成套的白色蕾丝内衣拿了出来,穿上后还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 也是此时,手机传来微信响起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光着脚去拿手机。 黎洲回她消息了:我也醒了。 望舒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黎洲给她弹语音。 望舒接了。 黎洲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分外好听勾人。 望舒趴在床上,贴着柔软床品的裸露肌肤微微发烫,她说:“是我的消息吵醒你了吗?” “没有,这也是我起床的时间点。” 黎洲的起床时间点当然不是这个。 他习惯了早上七点起床。 只是昨天睡得晚,今天生物钟也晚了一些。 望舒问他:“你昨晚几点睡的?我看语音结束的时间是早上六点。” 黎洲面不改色地说:“你睡着后,我也睡着了,早上六点醒了会,才结束了语音通话。” 望舒笑吟吟地说道:“跟我猜的一样欸,我们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黎洲说道:“没错,心有灵犀。” 望舒在床上不自觉地晃着两条小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忽然,锁骨下猛地一疼,她“哎”了声。 黎洲问:“怎么了?” 望舒低头看了眼,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飞虫趴在了锁骨下,她连忙坐起来,用手指弹走小飞虫。 她说:“刚刚有只小飞虫咬我了。” 黎洲说道:“这家酒店临湖,绿化率又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蚊虫是比较多,等会我们去吃早餐了,我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在房间里喷点杀虫剂,再点上蚊香。你晚上睡前记得关好门窗。屋里的灯光亮着,蚊虫大多都有趋光性。” 望舒乖巧地说:“好哦。” 小飞虫被弹走后,雪白的肌肤上立马留下了红点,微微痒。 她抓了几下,没那么痒了。 黎洲又说:“等你换好衣服后,我们去吃早餐。” 望舒从床上爬起来了,开始在行李箱里挑衣服。 黎洲又说道:“今天气温是四到十八摄氏度,昼夜温差大,最好还是多穿一点,或者你把外套给我,我帮你拿着。” 望舒心想:念书的时候真没想到高冷的校草同学是个爹系男友。 34 第 34 章 心更近了一点 第三十四章 酒店送了自助早餐。 摆渡车送了黎洲和望舒去早餐厅。 早餐厅不是湖景餐厅, 隔着巨大宽敞的落地玻璃,外面是酒店请了知名设计师打造的人工园林,层层叠叠的假山阁楼, 一株杨柳一株桃, 粉的绿的紫的花朵, 满园皆春色。 早餐种类不少,很合望舒的胃口。 她打小就喜欢吃杭帮菜和淮扬菜,这家酒店早餐也涵盖了杭市出名的早点。 望舒拿了豆浆油条,还有一份水果沙拉, 见有手工做的古方定胜糕, 也拿了一块。她前脚刚回来,黎洲后脚也回来了。 他的餐盘里只有一碗面条,和一杯咖啡,以及单独拿小碗装的红油辣椒。 望舒撕了一包餐桌上的白砂糖, 边洒进豆浆里边说:“原来你喜欢吃辣,没看出来呀, 你小时候在粤省念书,妈妈是杭市人, 爸爸……” 她顿了下。 黎洲告诉她:“海市人, 只是小时候去粤省经商了。” 望舒一听,只觉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 二十年前去粤省经商的生意人, 大多都是选择省会或者深市, 没想到黎洲念书的地方却在深市隔壁的城市里。 她老家在早年也不知是不是受港圈那边的古惑仔片影响,□□横行,鲜少有外省人愿意送孩子来这边念书,更别说像黎洲这样环境优越的家庭了, 像她自己家,早年家境也算不错,父母也想尽法子送他们三姐弟去深市的双语私立学校念书,付出了高昂的学费。 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出轨,母亲毅然离婚,便又回到老家的公立学校念书了。像黎洲那样的家庭,望舒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孩子送到教育资源显然不太好的地方念书。 她眨着眼睛。 黎洲好似她心里的蛔虫,问:“你是想问我什么吗?” 望舒很惊诧,说:“你怎么知道?” 黎洲笑说:“你每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说的,但又不好意思,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望舒拿手机黑色屏幕对着自己。 落地窗外的阳光甚好,让她更清楚地看到屏幕里的模样。 她左看看右看看,问:“是什么模样?” 黎洲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说得仿佛很了解她似的,望舒放下手机,心里也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相反还有点小欢喜,又接着刚刚的话题,说出自己的疑问。 黎洲说道:“我高中才转过去的,小学初中都是在深市念的。” 望舒更诧异了,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过来?你在深市念过书,应该能感觉出那边的教育资源比我们这边好吧,而且大环境也好很多,不说以前了,现在哪怕整顿了,我老家那边也仍旧有许多飞车党,早几年没有整顿的时候,更是惨不忍睹。” 黎洲说:“是因为家庭问题。” 望舒点点头。 这会儿不好意思问是什么家庭问题了,总觉得是黎洲的**,哪怕是女朋友,也不能伸这么长的手。 然而黎洲又识破了她的想法,问:“你不想问是什么家庭问题吗?” 望舒如实说道:“我觉得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就会告诉我了,我追着问,有点不好。” 黎洲说道:“没什么不好的,你是我女朋友,我愿意跟你分享一切好的与坏的。更何况这是我家庭的事情,你愿意知道,代表你愿意深入了解我,这样的好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望舒说:“那请黎洲同学告诉我。” 黎洲却说:“女朋友,你现在还喊我黎洲同学,是不是有点疏离了?” 望舒眨了眨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喊黎洲什么。 洲洲?太奇怪了! 洲?喊不出来。 他要是三个字就好了,喊后面两个字毫无压力,可是他的名字是两个字,拆分后怎么喊都很奇怪。 望舒期待地问他:“你希望我喊你什么呢?” 黎洲又反问她:“你想喊我什么?” 望舒问他:“你有没有小名之类的?” 黎洲问她:“你有吗?” 望舒说:“我爷爷给我取的,说我的名字就有月亮的意思,小名月亮。” 黎洲说道:“你可以喊我哥哥。” 虽然是男女朋友了,但望舒还是觉得很奇怪,“哎”了声,说道:“你怎么把话题扯远了?究竟是什么家庭原因?” 黎洲也没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笑了声,说道:“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狗血烂俗,还记得吗?” 望舒点点头,瞬间反映过来,问:“是因为私生子吗?” 黎洲“嗯”了声,说:“我父亲在深市做生意,早年港圈经济发达,我父亲常年港圈深市两边跑,早年品行不好的生意人都习惯港圈一个老婆,深市一个情妇。我父亲反了过来,海市一个老婆,深市港圈各一个情妇。我当时在深市念书,两个情妇的孩子争宠争得不可开交,我母亲忍无可忍,在我初三那一年和我父亲离婚了,我也不愿在深市念书,索性去了旁边的城市。” 他微微颔首,说:“教育资源确实不及深市,但我的成绩一直稳定拔尖,在哪儿念书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望舒被学霸的自信秀到了。 ……这不是学霸,是学神吧。 黎洲看着她,说道:“这就是我和你同一所学校念高中的原因,是不是像狗血烂俗的?” 望舒说:“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其实一点都不像是狗血烂俗的,都是来源于生活,其实我的家庭和你的也比较相似……” 黎洲:“也有私生子?” 望舒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对,两个!” 她数了数,又不是很确定地说:“我知道是两个,其他的我不是很清楚,我妈妈和爸爸离婚后,法院把我和两个弟弟判给了妈妈,我几乎不和爸爸联系了 ,但两个弟弟倒是经常有一起吃饭联系。” 其实要说狗血烂俗,望舒觉得自己家也是符合的。 父亲在她念小学的时候出轨了,她妈妈还带着她和大弟弟去深市捉奸。 妈妈带着她和弟弟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冲向深市的酒店,骗前台拿到了房卡,一进门,掀开酒店的被子,赤条条的两个人令她印象深刻。 再后来,便是好几年的拉扯期。 母亲借酒消愁,总是让她和弟弟当说客,给爸爸打电话,谎称自己不舒服,以此将爸爸从另外一个女人那儿喊回来。 每回喊不成功,母亲便冲他们姐弟俩发脾气。 而爸爸每次回家,他们夫妻俩的争吵也永不缺席,足以掀开屋顶的争吵声,摔玻璃杯的声音,砸凳子的巨响,都令小小的望舒触目惊心。 再后来,母亲试图生第三个孩子,挽回花心的父亲。 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她父亲本性如此,到老也会改。 只可惜妈妈花了很多很多年才意识到。 而妈妈也终于在小弟弟出生后不久醒悟过来,与父亲离了婚。期间母亲还谈过几次恋爱,只可惜最后都不了了之。 望舒一直盼着母亲能找到一个好对象。 她知道在母亲的观念里,女人是一定需要男人的,这是把她杀了也无法改变的观念。也许是成长年代造成的巨大代沟,像望舒这辈的女孩,很多女孩子都不会这么想了,爱情与男人都只是漫长生活里的调剂品,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只是对于望舒的母亲而言,就是铁板钉钉的必需品。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盼着必需品品行良好,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母亲和父亲离婚后,父亲火速和小三结婚了。 说来也是讽刺,父亲在与小三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又再一次出轨。小三脾气不似母亲纯良,泼辣又狠心,将父亲那段日子整得很惨,随后也与父亲离婚了,只不过不像她妈妈,死活要把孩子带在身边,她将两个孩子都丢下来了。 那两个孩子年纪和他们姐弟俩相仿,是铁板钉钉的出轨证明。 狗血的是,过了些年,两个孩子没人带,她那厚脸皮的父亲死乞白赖地将两个孩子塞给了她的妈妈。 而她妈妈半推半就的,竟也答应了。 不过也就在她家住了半年。 那半年,是她觉得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日子,那个家,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她妈妈,她的两个弟弟,还有一堆亲戚,都觉得两个私生子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都是要喊她一声姐姐的,她身为姐姐,就应该以身作则,照顾好他们。 而她妈妈也沉浸在我很善良我很伟大我以后会有福报的自我歌颂与称赞之中。 望舒只觉得三观炸裂,仿佛活在了古代,实在受不了,高考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留在老家,报了外地的大学。 再后来,望舒也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有关父亲的一切都是从妈妈的口中得知,比如父亲又找小五啦,又找小六啦,又找小七啦,真不搞懂你爸爸现在都没钱了,怎么身边还有这么多女人,哦对了,你爸爸最近的新欢和你年纪差不多大。 望舒工作后和父亲通过一次电话。 父亲还以为她在念大学。 望舒结束通话后,心情很平静,大概早就接受了父亲的人设,心里也早将自己当成父亲早逝的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是陌生人般的存在。 如此一想,对于父亲的任何话语和行为,也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大抵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望舒觉得与黎洲的家庭有五六分的相似,经此一聊,内心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吃一口满是红豆的古方定胜糕,只觉得和黎洲的心似乎又更近了一点。 35 第 35 章 大罪人 第三十五章 望舒和黎洲在早餐厅里聊了很久。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平时她和棉棉一起,也是棉棉话比较多。可是跟黎洲在一起的时候,她仿佛就和那个轻微社恐且不怎么爱说话的望舒说再见了, 她有说不完的话。 等她意识到自己口渴,想再去自助吧台接一杯果汁时, 才猛然发现周遭吃早餐的客人已经没有了, 自助餐桌上的食物也全消失了。 不过她一扭头,远处就走来一位服务员, 看了眼她手里的玻璃杯, 露出热情的笑容和她说:“女士, 您是想喝点什么吗?我们的自助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您如果需要的话, 我可以先为您倒一杯果汁。” 望舒愣了下。 她记得这里的自助早餐到十点半结束的。 现在是几点了? 她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看了眼服务员, 社恐人士有些紧张,说:“我……” 此时的黎洲问望舒:“你饿吗?饿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等开饭, 不饿的话, 我们可以在酒店里走走, 等饿了再去吃饭。” 望舒当然不饿了。 她从进来这个餐厅后,就开始边吃边聊,吃了快三个小时了, 这会儿怎么会饿呢? 她摇摇头。 黎洲对服务员说道:“不用了, 我们现在离开,谢谢。” 服务员微笑点头:“祝您生活愉快。” 出了餐厅后,迎面扑来的是鸟语花香,桃红柳绿的江南春色。 望舒不是没有来过杭市, 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江南春色,可今天只觉得格外不一样。也许这就是跟不同的人旅行的意义所在,和闺蜜是快乐,和男朋友,又是不一样的快乐。 忽然,她又想起来了。 她问身边的黎洲:“我们说了那么久,最开始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本来就很喜欢吃辣吗?还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黎洲说:“应该是天生的吧,我父母都不爱吃辣。” 望舒点点头,说:“哦,原来这样。” 黎洲笑问她:“是在担心我们以后的吃饭问题?” 望舒的脸有点发烫。 瞧他这话说的,仿佛她已经在考虑以后的事情了。 她嗔他一眼,说:“没有,吃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时,三步当两步地往前走,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她停在一颗桃树下,忽而转身回首,冲他笑,说:“我也可以吃一点点辣啦。” 桃花灼灼盛开。 树下的她弯起来的眉眼,和露出来的小酒窝,竟丝毫不逊于怒放的春色,甚至还更胜一筹。 黎洲看得目不转睛。 望舒本来没在看黎洲的,她一回首,和黎洲说完话,就被他身旁的一株不知道名字的树吸引了,上面开了白绿色的小花,很是新奇。 她正想问黎洲那是什么花时,却猛然与他的眼神对视。 他的眼神极其深邃,充满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危险性,明明满园春色,可他眼底却丝毫不见倒映着的春景。 她走近了,见到的是满满当当的她,还有呼之欲出的…… 望舒没想到形容词。 “你……” 只说了一个字,黎洲忽然拉了她的手一下,说:“小心,有蜜蜂。” 望舒只觉掌心似有电流一般,心脏都酥麻了一下。 以前师父让她观察花朵,她有一次还被蜜蜂蛰了下,没什么大事,就是肿了一周,自此对蜜蜂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平时听见蜜蜂两个字,她的第一反应是四处张望,以及抱头。 可现在她所有的感官都在手上了,对蜜蜂两个字带来的阴影似乎全都消失了。 一颗心脏砰咚砰咚地用力跳着。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黎洲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去那边走走?” 望舒小小声地说:“好。” 黎洲没有松开手。 望舒也没有挣脱开。 两人一路牵着手走到湖边。 酒店里人少。 他们一路走去,半路上一个人也没碰着,等到了湖边,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不过远远眺望,对面的西湖一侧倒是人山人海的。 明明知道对面看不清他们这一边,可和黎洲牵着手这件事,却让望舒的耳根子止不住地发烫。 他的手看的时候不觉得大,可真牵上了,自己的手显然被他的掌心牢牢地包围住了。 耳根热得发烫。 掌心也一样。 烫得她都分不清究竟是黎洲的手在烫,还是她自己的。 春风拂来又拂去,在她的心里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牵着手,沿着临湖的小路行走,静静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湖风。 望舒从最开始的大脑一片空白,变成了谈恋爱真有趣呀,又变成了牵手这一步干了,下一步是抱抱还是接吻?再下一步是不是该就不可描述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低下了头。 可很快的,她就意识到自己穿了外套,里面也穿了打底的裙子。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今早出门的时候换了成套的内衣。 缎面的内衣紧贴着身体,包裹出了柔软的曲线。 望舒对自己身材还是很满意的,她的胸不大,是普通人的水平。她平时就觉得挺好的,胸不大穿很多衣服都好看,可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黎洲会不会不喜欢?他也许喜欢大一点的? 望舒脑子染了不可描述的颜色,尤其是黎洲的手偶尔动一下,她就脑补得更多,思来想去,觉得很可能都是棉棉的锅。 棉棉经常给她分享平台上无法通过的文,有时候看得不得劲,棉棉就亲自操刀,洋洋洒洒万字长篇的肉车,看得她这个没谈过恋爱,也没和任何异性有过身体互动的人面红耳赤。 “怎么一直低着头?” 黎洲靠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他这一低头又凑近,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他的呼吸也是烫热的,落在她的耳朵上,又是一阵酥酥麻麻。 这令望舒更加紧张了。 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没……没有,我……我早上被虫子咬了,有点痒。” 黎洲这才回到原来位置,笑着说:“差点忘记这事了,我今早跟酒店的工作人员说了,让他们送了止痒药膏到房间里。我们先回房间吧,等你擦了药膏,我们再出去。” 望舒点点头。 “你走累了吗?是想走回去,还是坐摆渡车回去?” 黎洲又问。 望舒平日里在家做通草花,经常是一坐就一整天,偶尔起来活动活动,眺望远方,但因为社恐内向,极少出去,在外面走动的时间也很少,今天的运动量几乎等于她平时在家一周的运动量了,加上穿了高跟鞋,脚确实走得有点累了。 她想了想,说:“坐车回去吧,脚有点累。” 黎洲看了眼她的高跟鞋,说:“你开车那天不是穿了双平底鞋吗?回去换双好走一些的鞋子?” ……可是跟今天的衣服完全不搭诶。 黎洲此时拿出了手机,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让前台派送一辆摆渡车过来。挂了电话后,见望舒低着头,笑了声,问道:“你怎么了?” 望舒说:“我在思考要不要换鞋子。” 黎洲认真地听,见她不说话了,问她:“你穿的累,想换掉不是很正常吗?鞋子买回来不就是为了让脚更舒服吗?不愿意的原因是什么?” 望舒说:“我只带了一双平底鞋,那双鞋子跟今天的衣服不搭。” 黎洲其实有些理解不了,他本身就是更注重穿着上的舒适度的人,一件衣服,或者一双鞋子,穿起来不舒适,他完全不会考虑,他身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那天陪望舒穿汉服,他也觉得诸多不便,但是毕竟这不是常穿的,为了望舒开心,他愿意忍受。 但现在望舒身上穿的是常穿的就是经常会穿的鞋子,实在没必要为了搭配度,忍受鞋子带来的不适。 他说道:“舒适度更重要,你的鞋跟看起来挺高的,今天不管在哪个景区难免有路需要走,容易崴着脚。” 望舒说:“好,那我换一双平底鞋。” 这会儿,摆渡车来了。 黎洲仍旧没有松开望舒的手,拉着她上车。直到在房间门口,他才松开了她的手,说:“你换好了跟我说。” 望舒点点头。 她抬眼看了一下黎洲,眨眨眼,说:“我进去了哦。” 黎洲说:“我看着你进去。” 望舒说:“要不你在里面等我?我就换双鞋子。” “你还要擦药膏,现在擦一次,晚上擦一次,明天就不痒了……”他似是想到什么,说:“需要我帮你擦吗?” 望舒想到虫子咬的特殊位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那……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的。” 黎洲说:“不急,慢慢来。” 望舒刷卡进房间,生怕让黎洲久等了,先是甩掉了脚下的高跟鞋。双脚踩在平地的瞬间,整个人舒服地呼了口气。 她很快就找到了药膏,脱外套,拉衣领,火速地在红肿处涂了药膏。 药膏清清凉凉的,带着股薄荷的味道,涂上去后立马止痒了。 她把药膏一放,又找出平底鞋,穿之前还活动了下双脚,手揉捏了好几下硬邦邦的脚心,这才穿上了平底鞋。 她去洗了个手,左手拿上挂在门后的包包,右手开门,前后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黎洲似乎也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出来,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平底鞋上时,还微微顿了下,问道:“脚还累吗?” 望舒说:“不累啦,平底鞋确实比高跟鞋舒服多了。” 黎洲说:“我也不太懂搭配,但我觉得你这么穿也很好看。”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望舒有些开心,她抿唇笑了下,问黎洲:“我们去哪里玩?昨晚你给我的选项还没有结果呢。” 黎洲说:“那由我来安排行程,你只需要跟紧我。” 望舒十分乐意。 她旅游的时候喜欢跟着别人走,任何安排都没有意见,就当开旅游盲盒了。到目的地的时候,特别有意思。 她在车上的时候,终于有了空,跟花棉说自己的行程。 花棉满脑子污污的想法。 望舒没好气地说:没有,就牵了手。 花棉:呜呜呜好甜。 正巧这时遇到红绿灯,她抬眼看了黎洲一下,却见他正在看着她。 她朝他笑了下。 黎洲也笑了。 之后每一个红绿灯,黎洲都在看她。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到红绿灯就冲他笑。 等红绿灯一过,她跟花棉说:他!一直在看我!一到红绿灯就对我温柔地笑! 花棉:杀死我这个已婚狗吧! 她放下手机,不再跟花棉聊天,专心致志地看黎洲,想在下一个红绿灯前比他更先看向对方。未料只看了五分钟,黎洲却将车停在路边,叹息一声,转头跟她说:“月亮,你这么看着我,我没法专心开车。”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望舒问:“啊?为什么?” 黎洲眼神微深,又像极了今早她在桃树下看见的危险眼神,像是…… 望舒终于知道怎么形容了。 就是情与欲交织的感觉。 她心中咯噔了下,总有种黎洲下一秒要化身为饥肠辘辘的狼的预感,一下子心里又紧张,又有一丝期待。 未料黎洲很快收敛了那样的眼神,温声和她说:“你一直看着我,我紧张,没法好好开车。” 望舒点头:“明白了。” 望舒转回脑袋,低头玩手机,无聊地去找花棉。 花棉回复:已婚狗在做运动,勿扰。 望舒不知道这个运动是指哪个运动,但根据平日里花棉的行为与性格,多半是她想的运动,连忙关闭了对话框,摁掉亮着的手机,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 这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指示牌。 距离灵隐寺还有2km。 望舒提前开到了盲盒,说:“原来我们要去灵隐寺啊。” 黎洲说:“对,你之前去过吗?” 作为来杭市必打卡的景点,望舒来过杭市一次,当然来过了,她相信黎洲也是来过的,只是和黎洲出来,不管去哪儿都很有新鲜感,她笑吟吟地说道:“和棉棉来过一次,就是我在海市的闺蜜,不过已经很久了,不太记得逛了什么,今天重游一次,正好能补缺我记忆里的空白。” 没多久,就到了灵隐寺。 黎洲去停了车。 下车的时候,他又自然而然地牵上了望舒的手。 望舒只觉头顶的太阳都要柔和了一些,没那么晒了。 他说:“我们去前面买票。” 望舒说:“不用啦,我提前在公众号上买票了,我刷二维码就能进去了。” 她一直吃黎洲的,住黎洲的,哪怕是女朋友,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在来的车程上,她就悄悄地买了票。 本来也担心黎洲在网上买了票的,但发现不刷可退时,她就毫不犹豫地下单了。 黎洲看她一眼。 望舒笑吟吟地说:“我不能总让我的男朋友花钱。” 黎洲说:“我喜欢给我的女朋友花钱。” 这话听得望舒心花怒放。 大概只要是个女孩,都无法拒绝愿意给自己花钱的意中人。 但她还是很坚定地说:“门票就是小钱啦,不让我花我心里不舒服。” 黎洲说:“我明白了,以后我工资上交。” 望舒连忙摇头:“我我我没这个意思!不不不不用上交!” 黎洲问她:“现在上交?” 望舒觉得现在谈这个太太太快了,吓得疯狂摇头,连忙扯开话题,说:“好多人在灵隐寺门口拍照,我们也去拍吧。” 她拉着黎洲小跑过去。 她在前面小跑。 黎洲这个大长腿在后面迈大步子,压根儿不用跑。 望舒一到门口,发现今天来了好多情侣,大部分都是女朋友指挥着男朋友给她们拍照。男朋友都纷纷点头比手势表示没问题。 黎洲看了眼手机,和她说:“我给你拍照,我学过构图。” 望舒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外。 学神向来什么都会一点。 她站在灵隐寺的一侧,手脚有些僵硬,也不知怎么摆。 黎洲倒是很专业,教她:“侧过身,双手合十,举在脸前,眼睛看那边的玉兰花。” 望舒点头,照着他所说的摆姿势。 黎洲从不同角度拍了许多张,才过来给望舒看。 日头太阳有些晒,手机屏幕都背光了,看不太清楚。 黎洲说:“你可以在我的背后看 ,我挡住太阳。” 黎洲个子高,望舒躲在他的后背,手机屏幕果然能看清楚了。 黎洲拍了许多张照片。 望舒也不是模特,平时拍照也不多,也不清楚专业不专业,但确实拍得很好看,每一张图不用修,都能直接发到各个平台上当账号内容了。 她一张一张地往前翻。 忽然,看到了一张截图。 教你在灵隐寺如何给女朋友拍照?包教会构图和摆姿势。 下面是构图和摆姿势教学。 望舒:……果然是学神,现学的教学成果真不错。 她生怕让黎洲知道自己发现他是现学的,故意往后面又划了七八张照片,才跟黎洲说道:“拍得很好。” 黎洲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飘来,问:“你看完了吗?” 望舒说:“没有,我觉得都挺好的,我相信你的拍照技术。” 望舒把手机给回了黎洲。 黎洲又说道:“再拍几张,我们进去,换个姿势。” 望舒脚步一顿,说道:“啊,对了,能不能不要拍我的鞋子,或者只拍上半身?还是觉得这双休闲风格的平底鞋和大衣不太搭。” 她说完,又快步走到拍照地点,冲他弯眉一笑。 黎洲冷不防地就想起今早望舒在西湖边说的那句话——我只带了一双平底鞋,那双鞋子跟今天的衣服不搭。 此时,他听到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在吵架。 “都怪你,我说了今天要穿白色那条裙子出来的,你非要我穿黄色,灵隐寺那么大片的黄墙,和我衣服都融为一体了,你拍的我像是一个悬浮的脑袋!” “姑奶奶,你白色的衣服是夏天穿的,现在几度你知道吗?穿薄外套都冷,你穿一条夏天裙子进去,现在是甲流高峰期,你穿少了感冒生病,去医院的话分分钟就感染一个甲流回来。” “我就穿一下下,又不是不带外套,我就拍个照就穿回去了。啊,一整天都好心情都没有了!” “真理解不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拍照,拍照有这么重要吗?” “你不懂!我就是喜欢拍照,觉得不拍到满意的照片等于白来了!啊,我不想和你说话!” …… 黎洲也和小情侣里的那一位男士一样,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拍照,来景点了看过一遍不就好了吗? 可转眼一想,又想起望舒在车上说的那句——和棉棉来过一次,就是我在海市的闺蜜,不过已经很久了,不太记得逛了什么,今天重游一次,正好能补缺我记忆里的空白。 黎洲忽然就理解了拍照的重要性,但还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穿着不舒服的鞋子让自己难受。 此时,吵架的那位女士又说道:“我就喜欢那件白衣服,千金难买我喜欢,生病我也乐意。” “好好好,明天我们再来一次,宝贝你不要生气了。刚刚我看到那边有家咖啡厅,你去那里喝杯咖啡消消气,我回酒店把衣服给你带来,反正现在太阳也很晒,你也走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 黎洲忽然又理解了。 没错。 千金难免女朋友喜欢。 每个人的喜欢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可以不理解,不能不尊重,不能让女朋友心里有任何委屈。 她没穿着喜欢的鞋子拍照,是他的错。 她没有一个美好的灵隐寺回忆,也是他的错。 她听从他的话换平底鞋一定是受到委屈了,全都是他的错。 十年后,二十年后,她回忆起他们第一次约会,都会想起来,那天穿了一双完全不搭的鞋子在灵隐寺门口拍了照。 虽然不管怎么拍都很好看,但还是拥有一丝搭配上的遗憾。 而这一丝遗憾,是他造成的。 他是罪魁祸首。 他是造成月亮遗憾的大罪人。 36 第 36 章 要认真工作 第三十六章 望舒站在灵隐寺门口, 安安静静地等黎洲给她拍照。 黎洲似乎在发呆。 望舒没有催促他,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发呆。 一定是在思考拍照教程里的下一个姿势是什么。 望舒刚刚扫了眼,其实也将图文并茂的几个姿势都看过一遍了, 并且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防万一黎洲跟她说的时候,她get不到他的点,摆出来的姿势僵硬。 她希望今天一整天都是美好的, 两个人都心情愉快,不想有任何一点点的瑕疵。 也是这个时候,黎洲忽然疾步走近, 低声问她:“热吗?” 语气有点奇怪。 望舒感受得明显, 仔细瞧他的脸,疑似有一丝……愧疚? 望舒更觉得奇怪了。 她看了眼头顶晃眼的太阳,顿时又有点能理解他脸上的愧疚从何而来。 极有可能是今天有点热, 太阳太晒了,黎洲不想游灵隐寺了。 也不对。 像黎洲这样的人,才不会怕晒呢, 多半是临时有工作, 现在没法和她好好约会了, 所以才会有愧疚的表情。 望舒今天穿得不厚,厚的那件外套还在黎洲的手里, 自然是不热了。 但是她很贴心地点头。 “热的。” “太阳晒吗?” “晒的。” “你累吗?” “累的。” 黎洲说:“是我考虑不周到,我们先下山吧, 去附近商场坐一会,等太阳没那么晒了才过来,反正门票也没刷,还能用。” 望舒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对对对, 门票还能用。” 她想了下,去附近商场的话,黎洲大概是要找个咖啡厅办公了,但好像没见到他带了电脑……不过转眼一想,又觉得现在也是可以手机办公的时代了。 她体贴地说道:“正好我也有点渴,我们去买咖啡吧。” 黎洲看她一眼,说:“好。” 两人回到停车场。 望舒系安全带的时候,瞥了眼黎洲,他正在用语音向导航查询商场,导航提供了全杭市的商场。 黎洲上下滑动屏幕,竟仔仔细细地看了足足五分钟,还一家一家商场地点开来翻下面的评价和商场导览。 望舒见状,悄悄地拿手机查杭市商场最佳办公咖啡厅。 她在网上一搜,随随便便就出来了许多探店的信息,看这个颇费时间,她一家一家对比,最后跟黎洲说:“要不我们去这家咖啡厅吧,这家店里有包厢,大家都说环境安静,私密性也做得不错,服务员态度也好,咖啡和甜品都很好吃,饿了还能点简餐,不过离灵隐寺有点远,我查了导航,距离差不多八公里的样子。” 她把手机屏幕给黎洲看。 黎洲略微沉吟,说:“好,八公里也不远,开车半个小时,你累了的话再车上眯一会,很快就到了。” 望舒说:“好哦。” 望舒一点也不累,甚至因为这是第一次约会整个人亢奋得不行,闭着眼时,眼皮都在跳。她索性睁开了眼,打量车窗外的杭市春景。 望舒拿出手机拍照,打算当成账号素材。 她沿路拍了许多照片,正要细看时,黎洲跟她说:“到了。” 望舒这才收起手机,跟黎洲进商场。 咖啡厅就在商场的一楼,一进门就见到了。 黎洲牵着望舒走过去。 望舒发现自己短短半天就已经很习惯黎洲牵自己的手了,大手包小手的,十指相扣,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甜蜜与温馨。 黎洲和咖啡厅的服务员要了一个包厢。 服务员面带微笑地说:“好的,先生女士,里面请。” 望舒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越打量越满意。 这家咖啡厅似乎专门为喜爱在外面办公人士准备的,私密性做得很棒,她沿途走来,只能隐约看到藏在盆栽后的高个子脑袋,声音也只有很轻的键盘声。 望舒觉得肯定很适合黎洲办公,也适合花棉。 花棉也喜欢出门工作。 她住的地方,走不到一百米的路就有一个咖啡厅,她经常带着笔记本去那儿码字。 她拍了张照片,打算有空的时候给花棉安利。 服务员带他们走到包厢里,给他们倒了水,轻声细语地说:“我们这里支持扫码点单,有需要的话可以摁铃,祝你们用餐愉快。” 服务员一走,望舒立马贴心表示:“你忙你的,我会自己扫码点单的,你要吃点什么吗?” 扫码点单这种,真是太适合社恐人群了! 黎洲说:“一杯美式。” 望舒说:“好哦,不吃其他东西吗?” 黎洲摇头。 望舒见他拿起手机,一副认真捣鼓的模样,也不想打扰他,扫了码,认认真真地研究菜单,偶尔抬头就能见到黎洲那张毫无瑕疵的帅脸,望舒心情就更好了。 她也不太饿,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块芝士蛋糕。 点完后,她有点无聊,见黎洲在认真工作,便觉得自己也该好好工作。她开始一个一个地上不同平台的账号。 之前她熬夜赶工,把好些准备好的内容都在各个平台上设置了定时发布,今天看了眼,反响不错,不仅仅涨了粉,而且还有人发现她精心布置的家里背景。 她购买了一块巨大的纯色背景布,边上摆放了一株红梅树,底下还摆了几盆品种不同的菊花。夏菊、乒乓菊、翠菊还有大华菊花,每一盆都竞相盛开, 【博主家是温室吗?这种梅花和菊花我记得春天不开呀。】 【对对对,我也注意到了,博主是养花达人吗?这菊花开得也太好了吧,我妈妈正好路过看到这个视频,硬是让我暂定,还截图下来,放大看那几盆菊花,一直夸赞养得太好了,还想问博主有没有什么诀窍传授吗?】 【我爸爸也想知道。】 【我姑姑想知道。】 【就没有本人想知道的吗?乖巧举手!】 …… 望舒嘴角微微扬起,回复且转发了这条多人点赞且评论的留言:是通草花哦。 很快就有了新的回复。 【通草花是什么?】 【我知道永生花,绢花,塑料花,还不知道什么是通草花,有人科普一下吗?】 【度娘百科送你:通草花是用通草制出来的不谢之花,而通草是五加科植物通脱木的茎髓。】 【通草花是扬市非遗啦。】 望舒见有人知道,心里更高兴了,斟酌片刻,开始认真地在下面科普扬市的通草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段文字。 这些文字都是她烂熟于心的。 她在扬市三年拜师学艺,尤其是在非遗文化集聚区里的工作室,遇到过许多人问她什么事通草花。 她每次都会认真科普一遍。 她工作得认真,而另一边的黎洲也在认真地了解各大品牌的鞋子,以及杭市目前哪家商场卖的鞋好看。 黎洲对衣食住行其实没有太大的要求,鞋子衣服都是以舒适为主,认定了一个牌子后,每年他家上新,店铺都会送当季的新品过来给他挑选。 他选了几次也觉得麻烦,发现自己爱好来来去去都是一个类型,索性不选了,每次买都买几双备用,穿厌了再去换新的款式。 如今一看女鞋,真是眼花缭乱。 高跟鞋还分高跟中跟低跟,粗跟细跟,鞋头也有分类。起初看到防水台三个字,他还以为高跟鞋买回来后得放在防水台上,仔细了解后,才知道防水台是S高跟鞋底下的那一块,防水台高一点的,穿得会舒适一些。 黎洲顿觉今日上了一课。 人生果然是学无止境。 他抬头看向望舒。 望舒这会儿也回复完了,放下手机,笑吟吟地问他:“忙完了吗?” 黎洲颔首:“差不多了,喝完咖啡我们出去逛逛吧。现在时间还早,外面也还热着。” 望舒说:“好呀,我不着急的,在这里坐着也很舒适。” 黎洲见状,目光在望舒身上转了一圈,决定举一反三,去了解女包品牌。 这一了解,黎洲顿觉想要自己的女朋友实现女包自由,他的财富可能不太够。他本人身上最贵的东西是手腕上的表,他创业第一年给自己买的,花了八十多万,他在一个拍卖会上觉得颇有眼缘,便拍下来了。 除去这个表,他身上的鞋和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两万块。 他工作室的团队里有个已婚男性,总说自己在给老婆赚买包钱,今天一个包明天一个包后天又一个新包。 如今了解了女包价格后,黎洲本人其实也有些无法接受,为什么一个品牌需要等比例甚至高比例配货,有些像买椟还珠了。 上百万的珠宝,黎洲可以理解,但是包却不太能理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经过深刻的反思,认为自己不能用常用的思维去思考这些东西的价值。 在经过灵隐寺香火的熏陶过后,黎洲同学的思想已经进行了质的飞跃,还是那一句,千金难买女朋友喜欢,买不起是他的错,是他的问题。唯一解决办法,是更认真地工作! 此时此刻,黎洲与望舒两位同班同学分外地心有灵犀。 ……要努力工作! ……要认真工作! 37 第 37 章 我喜欢你 第三十七章 望舒吃完甜点后, 看了眼时间门,竟然已经两点多了。 不过她过得十分充实。 不仅仅在各个平台上发了新的内容, 还在咖啡厅里和黎洲谈了恋爱。 工作恋爱两不误的感觉太棒了。 她算了下时间门, 现在去灵隐寺的话,等到了太阳也没那么晒了,男朋友也工作完了, 一切都刚刚好。 黎洲去结了账。 望舒没有和他抢, 心里好像已经有点适应男朋友给自己花钱了。 黎洲很快回来了,和望舒说:“走吧,我们出去逛一会,差不多四点多到灵隐寺的时候, 太阳就彻底不晒了。” 望舒说:“好的。” 和男朋友逛商场!也是新体验!开心! 不过一想到商场里话术一套一套的柜姐,不懂得如何拒绝人士又开始有些担心了, 等会柜姐给她推销东西, 她是买呢还是不买呢? 很快的, 望舒发现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事情完全不用担心。 她经过化妆品专柜, 看了一眼,柜姐立马舌灿莲花地向推荐他们当季主打的粉底液, 还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 “您皮肤白嫩通透, 它会让你的妆感锦上添花, 买它你肯定不后悔。” 望舒抓住了男朋友的胳膊。 男朋友问她:“想要吗?” 望舒连连摇头,小声地说:“我家里的粉底液还能用很久。” 黎洲看向柜姐,表示:“我女朋友不需要了, 谢谢。” 望舒真是太羡慕黎洲说拒绝就拒绝的技能了,本来还有些害怕逛专柜的,可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她渐渐露出笑容。 黎洲看了眼, 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望舒很难得在商场里大胆地东张西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写着不会拒绝,或者她长得好看,之前单独逛商场,每走几步就有人主动向她推荐产品,柜姐甚至会热情地想帮她试妆。 好几次,她都没拒绝成功,被柜姐拉到柜台后面试妆,渐渐的,围过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都觉得柜姐的产品好。 结束漫长的试妆后,望舒更加不好意思不买了。 不过柜姐很大方,送了她很多小样。 经过那几次之后,她如果非必要的话,绝对不去商场,去的话也是低头看地板,绝对不和任何人对视。 而就在今天,和男朋友逛商场,终于可以大胆地看周围了。 她问黎洲:“你要买什么吗?” 黎洲说:“先看看。” 他看了眼指引牌,说:“去三楼转转。” 两人乘坐扶梯到达三楼,黎洲拉着望舒走向东侧,破天荒地的进了一家女鞋品牌。 望舒有些怔楞,问:“你想买鞋子吗?” 她一顿,又改口,说:“是要给你妈妈买鞋子吗?” 从和黎洲的聊天里,她能明显感觉得出,他和妈妈比较亲近。 黎洲说:“是给你买的。” 望舒“啊”了声。 黎洲问:“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此时,柜姐走过来了。 柜姐还没开口,黎洲就跟她说道:“我们先自己看,有需要再跟您说。” 望舒实在意外。 ……这好端端的怎么要给她买鞋。 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说:“我有鞋子啦。” 黎洲说:“可是我想给女朋友买鞋。” 这句话彻底击中望舒内心,柔软成一滩春水,她发现了男人说给女人花钱的时候,模样果然不是一般的帅。 她脸颊微微红,说:“那……那好吧。” 黎洲颔首:“嗯,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望舒扫了一圈,有些犹豫不决。 黎洲以自己的眼光,让柜姐拿了两双鞋子过来,又和望舒说道:“鞋子要上脚试才知道好不好看,你不是想搭这件衣服吗?你试试看,搭不搭。” 望舒坐在试鞋凳上,正想弯腰解开鞋带时,黎洲竟然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了她的鞋带。 望舒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我自己来。” 黎洲说:“可是我想给女朋友脱鞋。” 望舒发现自己对黎洲这样的句式也没有任何拒绝的能力,脸颊又红了下,没有再阻止黎洲了。黎洲脱了她的平底鞋,又给她换上了他挑的白色高跟鞋。 柜姐由衷地夸赞:“您一穿上这双鞋,气质更知性温柔了。我们这边有镜子,您可以过来仔细看看。” 望舒踩着高跟鞋来到镜子前,左看右看,发现黎洲眼光真的很不错了,她穿上后小腿更纤细笔直了,也很搭她今天穿的裙子,而且鞋子合脚舒适,鞋内的皮质也十分柔软,她走了大概十来步路也没有磨脚的感觉。 这双鞋哪儿都很好,唯一不好的是…… 价格看起来就很昂贵。 她进店的时候,看了眼门上的牌子,虽然她平时对这些了解不多,但是从鞋店的门面装修和鞋子的摆放方式看来,一定不便宜。 虽然她已经有点适应男朋友给自己花钱了,但谈恋爱第一天就收昂贵的礼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礼。 黎洲问她:“喜欢吗?” 望舒还是有些犹豫。 此时,黎洲又让她试另外一双,说:“这双跟比较低,有两厘米的防水台,穿起来应该比上一双舒服,”他看了眼鞋底,问柜姐:“这是什么皮质?” 柜姐说:“这两双都是小羊皮,很好打理的,穿起来也舒服透气。” 柜姐笑着说:“先生,您是我遇到过的客人里最懂女人鞋子的男人了。” 黎洲说:“嗯,我女朋友有选择困难症,我有义务给她更好的建议。” 望舒在黎洲的催促下,试了第一双。 第一双颜色有些挑人,并不百搭,但上脚后,上面的碎钻一闪一闪的,亮得惊人,几乎第一时间门就虏获了望舒的心,而且也很舒适。 黎洲问她:“喜欢吗?” 望舒正想回答,黎洲又说:“喜欢的话,我们全买了,你可以换着穿和拍照。” 柜姐也冲着望舒笑,说:“您的男朋友真是体贴又细心呢。” 望舒实在不好意思两双都要了,说道:“我不太喜欢这双,就第一双吧。” 柜姐说:“好的,这就替您包起来。” 黎洲说:“稍等一下,”他问望舒:“你要现在穿着,还是等会去灵隐寺再穿?” 望舒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洲似乎因为她说的那句不要拍鞋子才想给她买高跟鞋! 她忽然觉得很甜。 她男朋友真的很在意她的每一句话,和关心她的感受。 “我现在穿。” 柜姐说:“好的,需要我替您将另一双鞋放进来吗?” 黎洲说:“行。” 他跟着柜姐去付钱,回来的时候,见望舒微微抿着唇,又说道:“我一直想给女朋友买鞋子,谢谢你满足我的愿望。” 望舒顿时就不纠结了,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这一份礼物,弯眉一笑,说道:“我很喜欢这双鞋子!” 她踩着高跟鞋,让黎洲看,还特地转了个圈。 黎洲也是在这一瞬间门,明白了能买到了女朋友笑容的快乐。 望舒和黎洲回到灵隐寺后,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太阳已经不晒了,香客也少了一半。 灵隐寺门口拍照的人也少了许多。 黎洲在门口给望舒拍了许多照片。 女朋友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在灵隐寺门口巧笑嫣兮。 望舒觉得每一张都很好看,翻照片的手划个不停,脑袋止不住地点头,说:“都很好看,你拍照技术超厉害的,我觉得以后你可以当摄影师。” 黎洲看着她崇拜的眼神,听着她真诚的夸赞,又在这一瞬间门,明白了努力为女朋友学新技能的快乐。 不过拍完照后,已经下午五点了。 景区六点十五分闭园。 望舒问黎洲:“我们还进去吗?我好像记得里面挺大的,可能走到一半就得出来了。” 黎洲坚定地说:“进。” 他左手挂着女朋友的大衣,拎着鞋袋,右手牵着女朋友进了灵隐寺。 望舒上次来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今天过来对这里已经没有太大的印象了,只依稀记得里面有两座没有修葺的古塔,还有一个可以扔硬币的地方,以及一只喜欢晒太阳的胖乎乎的橘猫。 它经常出现在大雄宝殿前。 望舒觉得黎洲会喜欢那只橘猫,她说:“我们去找橘猫!” 黎洲问:“它在哪里?” 望舒说:“它之前总是出现在大雄宝殿那边,我们去看看。” 一听是“大雄宝殿”,黎洲的眉眼舒缓了一些,说:“好。” 望舒拉着黎洲循着指示牌一路走去,在大雄宝殿前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橘猫,她有点可惜地说:“可能晒够太阳找安静的地方去睡觉了。” 一回头,黎洲跟她说:“没关系,我们下次再来找,我们去拜拜,差不多到闭园时间门了。” 望舒双手合十,闭眼拜佛。 心里默默地想:希望可以和黎洲长长久久!明年没有分手的话,我就回来还愿!还希望工作顺利! 她拜了三拜,睁开眼时,发现黎洲不见了。 她不由愣了下,起身离开大雄宝殿。 她跨过门槛后,望了一圈,又走下了台阶。 此时的黎洲终于出现了。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走近了,才伸了出来,那一只手里竟然握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这……” 黎洲说道:“我听网上说,告白要从一束花和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开始,否则不够重视。今天礼物有了,现在花也有了,我怕你觉得我不够诚心,所以挑了这个地方,在佛祖面前,正式向你表白……” 他温柔地说:“望舒,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当我的女朋友?” 38 第 38 章 我脚疼 第十八章 夕阳西下。 落日的金辉洒满天际。 望舒看着眼前眼里写满真诚与喜欢的男人, 止不住地再一次心动,胸腔里那一块因为原生家庭环境带来的影响而空缺的那一块,似乎正在慢慢地开始填充起来。 余晖洒落在他的眉眼间。 温柔又动人。 此时此刻, 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最幸运的女孩。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大弧度,她就像是个小女孩一样,和不说话时的清冷气质俨然不同, 几乎是飞扑过去抱过他手里捧着的玫瑰花。 她低下头, 嗅了嗅怀里的玫瑰。 鼻间满是花香。 她喜欢通草花, 也喜欢真花。 黎洲送的她都喜欢! 黎洲眼里柔意更深,安安静静地看着低头嗅花的望舒。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杂音响起, 惊得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声音来源的地方。不远处的回廊上, 一个大喇叭刚被放下, 一个穿着僧衣的小和尚手忙脚乱地朝他们这里看了眼,察觉到两人的视线, 又慌慌张张地躲到柱子后。 与此同时, 喇叭里穿出一道字正腔圆的声音。 “灵隐寺即将关闭出入口,请游客们遵守寺规, 尽早离开本寺, 祝您生活愉快。” 一只奶牛猫窜过, 大喇叭被掀翻。 柱子后的小和尚又伸出手, 摆正了大喇叭。 赶客的声音再次播放。 望舒看了眼周围, 又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居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十分了, 离闭园时间剩五分钟,周围也一个游客都没有,这话显然是特地说给他们听的。 望舒轻咳一声, 窘迫地拉着黎洲快步离开。 走进来二十分钟的路程,望舒缩短了一半,等走到灵隐寺门外时,整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额头上还冒了一层薄汗。 她身后响起黎洲的低笑声。 望舒嗔他一眼,说:“你笑什么!” 黎洲说:“没有笑什么,就是觉得你可爱。” 望舒说:“我觉得你在笑我。” 黎洲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没有,是真的觉得可爱,你小跑着拉我出来的样子太可爱了,像是刚刚那个小和尚在后面追我们似的。” 望舒说:“你还说你没有笑我,你分明是在笑我嘛!” 黎洲说:“真没有,真的很可爱……” 他忽然问:“你包里有纸巾吗?” 望舒点头,顺手递给了他一张。 他松开望舒的手,接过了纸巾,微微靠近,轻轻地给擦拭她额头上的薄汗,还边擦边说:“快入夜了,杭市昼夜温差大,等会你凉下来了把外套穿上,不然容易着凉感冒,最近流感严重,一感冒抵抗力低了,容易得流感。”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不是香水的味道,带着一股清冷的木香,在玫瑰的气味之下,依旧明显。 她的视线里是他滚动的喉结。 随着他说话和吞咽,上下滚动了几次。 望舒觉得更热了,身体热,脸热,心热,哪儿哪儿都热。 他擦完额头,也没有后退,而是微微低头。 她细长卷翘的眼界轻轻颤动,下面是挺翘的鼻头,再往下是娇嫩柔软的唇。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沙哑。 他喊她的小名。 “月亮。” “啊?” “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可不可以当我的女朋友?” 望舒盯着他的喉结,忽然踮起脚,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他一口,旋即飞快地松开黎洲的手,像是兔子似的一下子窜了出去。 “可以!” 她第一次主动亲一个男人,本来就是易脸红的体质,这下子更红了,心里又紧张又害羞,一颗心像是烧开的热水似的,沸腾了起来。 她实在害羞了,不知道怎么面对黎洲,抛下一句“我……我去停车场等你”之后,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得飞快,留下站在夕阳下的黎洲。 健步如飞的望舒实在走得太快了,她觉得自己下五除二就走到了停车场里,并且迅速找到了黎洲的车。 她单手摸了摸心口。 左胸腔下面的心像是要跳了出来一样。 她深吸数口气后,才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扭头去寻找黎洲的身影,未料左右张望了许久,都没找着黎洲。 她不由一愣。 等微微喘过来了,才迈开步伐去找黎洲,经过停车场下的柱子时,冷不防的伸出了一只手,转眼间就将她拉了过去。 她只觉眼前一晃,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贴到了柱子上,随之而来的是宽敞又温热的胸膛,以及炙热的熟悉气息。 她“啊”了一声,说:“黎洲,花!” 身前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可脑袋却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声音沙哑到了极致,在她耳边响起。 “你不负责任,亲完就跑。” 他的指责令望舒的脸又一次发烫,她说:“我……我害羞。” “不行。” 他密密麻麻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朵上,望舒从来没发觉自己对黎洲的声音如此着迷,短短几句,她觉得双腿都站不稳了。 “不……不行什么?” 黎洲用行动回答了她。 隔着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他微微弯着腰,温柔而用力地亲吻着她,从上唇到下唇,再慢慢深入。他轻轻地碰触她的舌尖,她刚刚沉浸在他带来的温柔时,转眼间,他又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激烈又粗暴,可她竟一点也不反感,相反还觉得有些刺激。 望舒眼底像是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双眼迷离,浑身软绵绵地贴紧了墙壁。 半晌,两人才边喘着气边分了开来。 望舒抱紧了怀里的玫瑰,耳根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黎洲却若无其事地牵过她的手,冷静地问她:“吃饭吗?” 望舒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上车后,黎洲问她想去哪儿吃饭。 望舒说:“你挑吧。” 黎洲说道:“那去昨天我提的那家餐厅,还是吃杭帮菜?” 望舒继续点头。 黎洲微微卷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这才开动了车辆。 望舒觉得有点热,想开窗,刚按下了一小部分车窗,黎洲又提醒她:“小心着凉,入夜了,温度降低了,先把外套穿上。” 望舒一顿,又乖巧穿上大衣。 夜风吹来,加上在山上,身体瞬间感觉到了冷意。 这时的望舒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悄悄地望了眼黎洲。 他一脸平静地开车。 相反,她却红着脸在回味刚刚的吻。 一对比之下,仿佛她才是那个陷入爱河的人,而他相当冷静,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透露着一股若无其事的模样。 望舒心里瞬间就有了计较,觉得这有点不公平。 凭什么她就要一直脸红,一直耳根发烫,一直心如鹿撞,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点儿失控动情的模样都没有。 望舒想了一路,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黎洲也没有发现她心不在焉,晚饭吃过后,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黎洲问望舒:“想去断桥那边走走吗?” 望舒瞧着他,似是想到什么,心中微动,说:“不了,我想回去休息。” 黎洲从善如流。 回到酒店后,黎洲跟她说晚安,倒也不像是昨天那样,非要站在门口看她进去,一说完对她笑了下便转身,似乎真的打算往他的房间走了。 望舒回自己房间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公平。 这黎洲昨天还看着她进房间呢,今天一亲完人就变了,就她一个人傻乎乎地红脸。 她懊恼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这种极其容易脸红的体质,真是太讨厌了! 望舒越想越不甘心,给黎洲打电话。 黎洲那边很快接通了。 “嗯?” 望舒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呀,我有点不舒服。” 黎洲担心地问:“哪儿不舒服?我这就过来。” 话音落后不到十秒钟,望舒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望舒脱了高跟鞋,穿了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她给黎洲开了门。 黎洲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 “哪儿不舒服?” 望舒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紧张得要命,手还抖了几下,这幅模样让黎洲瞧见了,他更是担忧了。 “我送你去医院。” 望舒连忙说:“不,不用。” 她发现电话没挂,这才挂了电话,说:“你先进来吧。” 她拖着右脚,慢慢地往床那边挪。 黎洲跟了过来,又问了一遍:“是哪儿不舒服?” 望舒坐到床上后,伸手揉了下太阳穴,觉得有点假,又放了下去,指着脚,说:“黎洲,我脚疼,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疼。” ……啊救命,她说话的声音好嗲好矫情啊,黎洲不会发现吧! 39 第 39 章 像是一只可可的猫咪…… 第三十九章 她满脸的不自在。 幸好黎洲的注意力完全在她的脚上, 压根儿没留意她的脸色。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伸直了脚,说:“你看看, 我的脚是怎么了?” 黎洲捧着她的脚, 小心翼翼地碰着, 问:“是这里吗?还是这里疼?这里?” 今天的新鞋虽然是小羊皮的,穿得十分舒适,试穿的时候也不磨脚, 可是毕竟是新鞋,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加上今天还穿着高跟鞋小跑了好几段路, 此时此刻的脚趾头隐隐作痛。 今天沉浸在亲吻和表白的喜悦了,回来的一路上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倒吸一口凉气。 “疼。” “这里吗?” 望舒点头:“对。” 黎洲问:“是怎么疼法?表皮疼, 还是里面疼?” 望舒说:“你……让一下, 转过身。” 黎洲转过身去了。 望舒把穿的裤袜脱了,又喊黎洲转回来, 说:“啊, 原来是磨破皮了!” 黎洲又捧着她的脚。 她的脚指甲盖白中透粉, 趾头也生得小巧好看, 纤纤细足握在掌心微微泛着一股凉意, 只不过大拇趾磨破了皮, 一侧长了水泡, 难怪她疼。 他皱着眉头问:“穿高跟鞋穿的?” 望舒说:“可能是新鞋的原因,我每次穿新的高跟鞋都会磨破皮,有时候是脚指头,有时候是脚心,有时候是脚背, 但是多穿几次就好了,不用管它了……”说了这话后,望舒又有些心虚,咳了声,把脚缩了回来,说道:“我差点把这事忘了,以为崴着脚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喊你过来。” 黎洲说:“没有崴着脚,哪怕是一点点的不舒服,也可以喊我来,知道吗?” 望舒受教地点头。 黎洲盯着她的脚指头。 望舒缩了缩,说道:“真没事啦,养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的。” 黎洲说:“不行,还是得处理一下。” 望舒说:“真的不用啦,我以前都是过几天就好了。” 黎洲摸摸她的脑袋:“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处理一下,好吗?” 他的语气尤其温柔,令望舒无法拒绝。 她点点头。 黎洲又看了眼她的脚趾头,略微沉吟,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没一会儿,酒店前台就把黎洲需要的东西送来了。 黎洲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后,将望舒的脚捧在了腿上。 他先用碘伏消毒了她磨破皮的地方。 望舒疼得缩了下。 他旋即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脚背,安抚着她。 说来也是奇怪。 望舒也经常磨破脚,不说高跟鞋,她穿汉服搭的绣花鞋总是很容易就让她的脚磨破,严重的时候她也自己擦碘伏或者双氧水,消毒的时候难免有些疼,她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算真的很疼,她顶多也就是皱皱眉头,然后一脸平静地走完流程。 可如今在黎洲的面前,她似乎变得怕疼,一点点的疼痛,她也忍不住表现出来,甚至还有夸大的倾向。 黎洲问:“疼吗?” 望舒重重地点头:“疼!” 黎洲说:“忍一忍,第二遍就不疼了哦。” 听他这样哄孩子的语气,望舒觉得心里又柔软了一些,说:“好吧。” 黎洲清理完磨破皮的地方,又拿消毒过的针挑破了水泡,最后擦了红霉素软膏。他对望舒说道:“明天不出去了,在酒店休息。” 望舒点点头。 她坐在床边,整个人的模样十分乖巧,像是一只可可爱爱的猫咪。 只不过连衣裙下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透亮的肌肤却过分瞩目,黎洲飞快地看了眼,便绅士地挪开了目光,说:“你好好休息,等药干了再去洗澡,或者洗完澡喊我过来,我再帮你擦一遍药。” 望舒不敢置信,她把裙子都拉高了,黎洲竟然半点情绪都没有。 她又说:“啊。” 她挠了下胸口上的那一片位置,说:“好痒,今早被虫子咬的地方又开始痒了,你能帮我找找药膏吗?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黎洲找了会,很快就在床头柜那儿发现了药膏,拿了过来,问:“是哪里痒?” 望舒做了下心理准备,把连衣裙的领子拉低了,露出半边肩膀,指着连衣裙边边,说:“这里。” 黎洲瞬间挪开了眼,把药膏给她。 望舒说:“你不看看怎么知道怎么不对劲呢?” 黎洲又转过头,几乎是同时,一直盯着他的望舒发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他的眼神底下似有涟漪荡起。 黎洲说:“就是虫子咬的,多擦几次药膏就好了。” 他的语气还是很稳,一成不变的温柔。 望舒见状,豁出去了,小小声地说:“哥哥,你帮我擦一下。” 黎洲的眼神顿变,深邃得仿佛能装下整个宇宙,声音也沙哑起来,问她:“真的要我帮你?” 望舒问:“哥哥不愿意帮我吗?” 黎洲替望舒擦药膏。 药膏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黎洲的表情也让望舒内心很舒服。 她心满意足了。 情绪失控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推开黎洲,说:“好啦,不痒啦,你回去吧,等会我自己擦药膏就行了,不需要……” 然而话还未说完,药膏便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酒店的灯光从明亮到昏暗。 落地窗外的西湖上,月亮在湖面上晃荡。 夜风拂来,月亮晃得更明显了。 将近天亮的时候,望舒才泪眼朦胧地从浴缸里出来,刚站在地毯上,双脚顿时一软,整个人往后一摔,落在了湿润微硬的胸膛上。 望舒实在没力气了,也没有挣扎,直接被黎洲抱到了床上。 黎洲低声下气地哄她:“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望舒连瞪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要睡觉。” 黎洲又低声说道:“我陪你,明天我们喊酒店送餐过来。” 望舒软软地说道:“下次不要了。” 黎洲脸色顿变:“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望舒红着脸:“没有,就是有点多。” 黎洲说:“好,下次注意。” 望舒伸出手指头。 黎洲拉住了。 望舒说:“拉钩哦,最多两次。” 黎洲说:“我可以申请多一次吗?” 望舒问:“三次?” 黎洲说:“对。” 望舒:“行吧。” 她默默地想:这男人情绪失控起来真的像一头饿狼! 40 第 40 章 热恋 第四十章 在原本的杭市五日游的行程安排里, 本来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今天去了灵隐寺,明天就去另外一个地方走走逛逛,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一夜被打破了。 两人初尝滋味, 连着三天都没有离开过酒店。 严格点来说,应该是酒店的房间门口,连早午晚餐都是酒店的服务员送到房间里来的。 望舒磨破皮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 完全不疼了。 多亏了这几天,她的脚几乎没怎么碰过地,洗漱洗澡都是黎洲抱着她去的, 就连上厕所, 他也要抱着她去马桶。 望舒从害羞地拒绝到适应,就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 适应的速度之快,她自己都分外诧异。 她披着酒店的毛毯懒洋洋地坐在小阳台上。 十分钟前, 黎洲说他临时要忙会工作, 不会很久, 顶多一个小时,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她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 期间运动量惊人,反而还瘦了些。 她是不想躺床上了。 她说:“那你工作吧, 我出去阳台上看西湖。” 黎洲又过来抱她。 望舒在他怀里说:“不要抱我啦,你再抱我的腿就废了。” 黎洲说:“今早检查过了,还没有好全,明天才可以落地……”他亲亲她的额头,说:“当然女朋友不想走的话,我也是很乐意效劳的。” 她搂着他的脖子, 像只猫一样蹭了几下,说:“好吧。” 黎洲抱她去了阳台,觉得石凳硬,把房间里的软凳搬了出来,又在石桌上摆了一堆吃的,包括小饼干,小蛋糕,一壶泡好的伯爵红茶,还有切好的水果。 嗯,还有一罐剥好的核桃。 这几天望舒吃了很多核桃。 也许是那一次她在车上剥核桃的场景令黎洲印象深刻,以至于他真觉得她很爱吃核桃,这几天买了不同品牌的核桃,一个一个地撬开,装在了好看的玻璃罐子里。 黎洲太过热情,望舒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爱吃。 这几天吃着吃着,发现确实好吃。 黎洲坐在房间的行政桌前办公。 她从阳台的这个位置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时的模样最帅气。 望舒很认同。 望舒足足看了十分钟,才开始觉得无聊,扭头便给花棉打电话。酒店的落地窗做了很好的隔音设置,大概是怕湖上的蚊虫或是夏日的蝉声惊扰了客人。 望舒试过在外面喊黎洲,除非扯着嗓子喊,否则黎洲听不见。 所以她也很放心地给花棉打电话。 倒也不是怕打扰了黎洲工作,主要棉棉有时候语出惊人,她们之间还会聊一些比较不可描述的话题,望舒实在不好意思让黎洲听见。 她刚打语音,花棉就接了。 望舒有些意外,说:“我看这个时间点是你刚睡醒不久犯迷糊的时候,你竟然秒接,你又通宵了吗?都下午一点了,你还不睡吗?” 花棉说:“哦不,我最近太调作息,这几天我作息十分正常,我今天八点整就起来了,还晨跑了,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拥抱我。早起早睡三餐正常加锻炼,人生真是太美好了。而且……”话音一转,她哼哼两声说道:“我这几日因为每天正常作息,早中晚都发了朋友圈歌颂我的完美作息时间,你一条都没有点赞,显然你是没看见,根据我的推理,你和校草同学应该是睡在了一起,否则按照你睡前的习惯,你一定能看到我的朋友圈并且给我点赞……” 花棉滔滔不绝地说道:“我很明白,也很理解,你们刚确定关系,又在如此浪漫私密的酒店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擦点**的火花出来,你住的那家酒店都没脸继续开业了!不用想也知道,但凡情侣睡在一起,之前又异地多日没见,相见数日的时间,除了干干干,也没别的事情可干了。” 饶是干干干了整整三天的人,听到这般狼虎之词,作为当事人,还是忍不住耳根子发烫,又看了眼里面工作的黎洲,才小小声地说:“说的你好像在现场一样。” 花棉说:“懂,都是过来人,体验如何?” 望舒给出了评价:“和你发我的不可描述文学一模一样。” 花棉说:“你觉得舒服快乐吗?” 望舒细若蚊蝇地说:“舒服,快乐。” □□表示:“舒服快乐就行,现在是热恋,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过了热恋这段时间,就是你们俩的三观和矛盾磨合的关键时期了,像我老公,和我磨合的时候,即便是让着我,可我还是因为零零总总的小事觉得委屈愤怒,掉了不少眼泪。” 望舒:“你掉眼泪怎么不告诉我!” 花棉说:“就一些小事嘛,掉眼泪后被哄一哄后,也就过去了,其实就是两个人在生活上的摩擦,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也是让人情绪不好,但你委屈了得告诉我,你和我不一样,你这人一委屈就闷在心里,闷头做通草花,没有发泄的方式,这样是不行的,迟早会闷出病来的,你知道那谁吗?” “谁?” “就我一个朋友,上班被老板气,下班被男朋友气,回家被家人催婚,半年后她得乳腺增生了,一年后得子宫肌瘤了,所以以后黎洲惹你生气,你不能憋在心里,一定要跟我说。” 望舒虚心接受,说道:“没问题!” 花棉松了口气,说道:“我挂了啊,我就想知道你恋爱进度怎么样,校草同学有没有不行,既然很可以,我就不打扰你谈恋爱了。” 花棉在手机那头笑了声,说道:“月亮,好好享受呀,真挂了。” 这一回,花棉是真的挂了通话。 望舒吃了一颗核桃,陷入了沉思。 很多问题不去想便以为不会来,但仔细一想,其实她和黎洲之间的问题挺多的。 一来他们是异地;二来是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够长,还不够了解对方;三来是经济条件上的不对等。 她深吸一口气。 后面两个不说,单单是第一个就够呛了。 黎洲目前的工作室在海市,而她在扬市,两地距离其实不远,高铁也就两个多小时。假如在一线城市里,不少人单线通勤时间也是两个多小时。 严格算来,假如她和黎洲在京市或者海市的话,这个时间都不算是异地。 只是异地恋本来就存在很多问题,更别说她和黎洲之间还存在着许多看不见的问题。 望舒后知后觉地悟了花棉挂语音前的最后一句话。 热恋时好好享受。 以后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 41 第 41 章 谈判 第四十一章 望舒看向了屋里的黎洲。 他仍旧在认真办公。 她起了身, 稍微靠近了一些落地窗。 黎洲在一手操控着键盘,一手操控着鼠标,电脑屏幕里远程连接上了另一台电脑,屏幕里是暗色的页面, 一侧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随着数字的改动, 另一侧的虚拟小人和物品也随之变化。 望舒忽然就想起了过年那会儿的同学聚会。 “……黎洲的公司去年做了一个虚拟偶像,特别受年轻人喜爱, 大城市里的联名产品数不胜数,前两个月我带小孩去肯德基, 正好联名做活动,我家小孩喜欢得不得了, 还有今年的春晚, 跟一线歌星同台演出……” “我听说那个虚拟偶像是以黎洲的白月光为原型做的,那天我看时代周刊的人物采访, 黎洲说,他确实有个白月光, 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 “对了,她叫月亮。” 当时的望舒完全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那会儿她和黎洲还是陌生人的关系, 自然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头上来,顶多觉得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叫月亮的人那么多, 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又怎么可能刚刚好是她。 可现在和黎洲确定关系了。 望舒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觉得最初刘熙夕喊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就有些奇怪,最奇怪的是她送她回家时, 将航班问得一清二楚,而第二天又恰巧碰上了坐经济舱的黎洲。 她记得很清楚。 那天的航班里,头等舱并没有满。 根据这些天对黎洲的了解,他这个人对物质虽然没有太大的需求,可是衣食住行都很讲究舒适。 而经济舱自然没有头等舱舒适。 也是此时,似乎察觉到望舒的目光,黎洲侧首看她,见她站着,又打开了落地窗,将她牵了进来,问:“怎么了?是不是脚还不舒服?” 望舒说:“没有。” 黎洲又问她:“是不是觉得无聊?” 望舒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可是转眼一想,又觉得现在不该打扰他工作,于是问他:“你还有多久才工作完?” 黎洲说:“还要半个小时。” 望舒点点头,说:“好哦,我等你。” 黎洲忽然一把抱起她,微微抬了她的臀。 望舒一个重心不稳,吓得连忙抱住了黎洲的脖子。 黎洲顺势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说:“我抱着你工作,你累了就趴我身上休息。” 说着,他还真的开始工作起来。 望舒的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上,她离他的耳朵很近,一扭头甚至能看清楚耳朵里的绒毛。 这样亲密的姿势让望舒渐渐安心下来。 她觉得拥抱是远远比亲吻,抚摸,还有不可描述的运动,最为亲密的动作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似乎能透过她的胸腔精准地传达过来,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声。 忽然,望舒的手机响了。 她愣了下。 鲜少有人给她打电话,一般会给她打电话的也只有师父和师兄了,或者是她妈妈。 望舒更希望是自己的师父或者师兄,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妈妈。 她不想被催婚,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听一些照顾弟弟的话。 “我给你拿手机过来?” 望舒连忙说:“我自己去拿,你工作吧!” 她从黎洲身上下来,三步当两步地往阳台走去,到阳台后还不忘关上落地门窗。这会儿,她才看向手机。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显示地是杭市。 望舒从不接陌生电话,见是陌生的号码松了口气,她在杭市没有认识的朋友。她一直觉得如果真的有事,陌生电话不会只打一遍。 第二遍的电话响起时,望舒才接了。 手机那头是陌生的男人嗓音。 “您好,我是前阵子跟您联系过的九九汉服的运营林升,冒昧打扰您了,我这边看您的微博地址在杭市,正好我们公司也在杭市,我知道您之前拒绝了我们模特的邀请,这一次我们是盛情邀请您穿我们即将上新的汉服。” 望舒对这个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汉服工期的问题,往往从下订单到收货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半年不等。而且汉服商家为了降低风险成本,最开始都是只做少量样衣,在网上铺天盖地宣传后,会邀请一些比较有人气的网红寄拍衣服,这些网红叫种草姬。 望舒没想到自己也有当种草姬的一天。 林升又说道:“不会太费您时间的,只有一套汉服,是我们下一期主推的汉服。我看过您平时穿汉服的照片,妆造和拍图风格都没有问题,您只要随便拍一拍就好了,然后在平台上发布就可以了。” 望舒近期没有接广的打算,她觉得自己的粉丝基础并不稳定,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说道:“我暂时没有接广的打算。” 林升笑说:“您也可以当作不是一个推广,我们公司很好看您的前景,您可以当作来杭市旅游,看到一套好看的汉服,现在正值春天的花期,很多喜欢汉服的姑娘都在拍照,你也可以穿上汉服游西湖,或者去周边公园里游玩赏花,顺便拍几张照片,我认为和您的账号选择的赛道并不冲突,这是双赢的事情,而且拍完后,汉服我们会送给你,不同平台的账号价格也可以谈。” 望舒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按照他这么说,确实和她选择的分享日常赛道不冲突,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望舒想问价格怎么谈,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她最不擅长干这样的事情了。 她微微咬着唇。 也是此时,黎洲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她这个模样,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她对林升说:“我考虑一下,晚点回复您。” “好的,静候您的佳音。” 她挂掉电话后,立马和黎洲说了这个事。 黎洲问她:“想接?” 望舒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冲突,而且他家汉服有广大的粉丝基础,每次上新都有很多人讨论,确实是双赢的结果。” 黎洲笑问:“不知道怎么谈价?” 望舒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黎洲说道:“行,交给我。” 黎洲拿过望舒的电话,拨了回去。 望舒坐在一旁,看着他。 黎洲说:“林先生是吧,您好,我姓黎,是望女士的助理,你这边的需求和价格都可以和我谈……” 望舒听得很认真,想着学会谈判技巧了,下次就不需要拜托黎洲了。 黎洲谈判时相当雷厉风行,气场全开,和谈恋爱时的黎洲完全两个模样。望舒对自己有十分清楚的认知,她听了几分钟后,知道自己学不来,哪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实际操作就立马变样。 望舒默默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黎洲终于结束了和林升的通话。 望舒眨眨眼。 黎洲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谈妥了,根据你不同平台的粉丝数量和评论点赞数量,分别给了三千,两千,两千五的价格,衣服等会他们会闪送过来,你只需要在一周内拍了发布就可以了,定金是先给百分之三十,剩下的发布了内容后结清。” 望舒没想到汉服商家这么大方,换她谈的话,可能觉得别人送她免费的汉服就怪不好意思了,就算谈价格,可能就谈个一两百,没想到她的账号这么值钱! 也就是穿上汉服,去找个有花的地方,拍几张照片,修一下图,发布,就净赚七千五百块。 ……难怪大家都想当自媒体! 黎洲问:“明早要回杭市,你大后天要去蒲庄古镇,拍图的时间只剩今天了。正好酒店环境不错,人也很少,适合你拍照。他们会在一个小时内把汉服送过来,你可以现在开始做准备了。” 望舒一听,顿时也觉得时间紧迫起来。 能拍照确实只剩今天了。 而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再不拍太阳都下山了,光线不好,拍得也不好看。 夜景的话太讲究拍摄器材了。 她现在的拍摄器材,和录视频器材都是手机,夜景拍不好。 她连连点头,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化妆,做造型。” 幸亏她来杭市的时候,带了汉服,也带了一些配饰和假发,本来想着哪天说不定能穿上的,毕竟黎洲也喜欢看她穿汉服,之前还陪她一次穿呢。 虽然没料到在酒店的床上度过了大部分时间,但现在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42 第 42 章 人生目标 第四十二章 望舒每次出去旅游都会带一匣子古风首饰, 怕在行李箱里被撞坏,每一样都是单独包装的,因此特别占行李箱的位置。 她这个行李箱就足足有一半的空间是放古风首饰的。 黎洲还在忙他的工作。 望舒也忙起来了。 她把发簪步摇项圈禁步等都拿了出来, 一一摆好。 那边虽然还没有闪送汉服过来, 但是商品样衣图已经先发过来了。样衣是春夏都能穿的齐胸款式, 桃红柳绿的配色很有春天花开的感觉。 样衣拍得不太清楚,没有特别细节的图, 但能看清上面的桃花刺绣。 春夏的季节最适合带通草花的首饰了, 尤其是这样的款式,搭配几朵相符合的通草花簪花, 画一个清透的妆容,特别有少女娇俏感。 她这次想着来杭市游玩, 恰逢春天,带的首饰发簪也十分百搭。 她对着商品样衣图,挑选了合适的簪花和两三珍珠发钗,又挑了几个小花边夹。一一挑选出来后, 觉得不太够。唐朝的齐胸襦裙, 不管是简约日常的发髻还是满头珠翠的发型, 都能压得住。 九九汉服新上的这一款春季汉服,去掉大袖衫后日常穿也不会隆重, 加上大袖衫后倒是觉得一个稍微夸张华丽一些的发型了。 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还要搭哪几样, 时间紧迫, 她只好先化妆。 她的眉型有些粗, 平时不修饰, 画野生眉倒也好看,可穿汉服时,还是弯月眉更适合, 她没带修眉刀,只好用遮瑕混着粉底液遮掉部分眉形,之后又细细地描出了弯月眉。 剩余古风妆容,她早已轻车驾熟。 等她的发型做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 望舒没手接电话,喊黎洲接。 “应该是闪送的电话。” 等黎洲过来的时候,那边的电话挂了。 “欸,你打过去问问是不是闪送?” 黎洲低头看着镜子里的望舒,说:“锁屏了。” 望舒压根儿没犹豫就说:“是我生日。” 望舒还没说数字,黎洲就解开手机锁屏了,重拨了未接电话,片刻后,他挂了电话。他又看了镜子里的她一眼,说:“闪送进不来,我让酒店前台去拿过来,收货码是多少?” 望舒说:“我忘记了,你看看短信,我记得前不久有短信提示我的闪送正在送货中。” 黎洲说:“嗯,知道了,0986,你安心做头发,我去跟前台沟通。” 望舒问他:“你忙完了吗?” 黎洲说:“早忙完了,我在办公桌那边看了你半个小时。” 望舒压根儿没发现。 她说:“我居然不知道!” 黎洲说:“嗯,你太投入了,你投入的样子也很好看。” 望舒这才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我刚刚都没说呢。” 黎洲:“办理入住的时候,你把身份证给我了。” 望舒“啊”了声,说:“我的身份证照片拍得好丑的。” 黎洲说:“不丑,也很好看。” 望舒真觉得黎洲这人怪会夸人的,似乎在他眼里,她怎么看都是好看的。不过仔细一想,可能是热恋滤镜,等热恋期过了就未必了。 望舒没空想这个。 她原计划是汉服到的时候,她的妆发就弄完了,她正好能穿上汉服,调整妆发,可现在发型只弄了一半。 她看了眼时间,感觉有点紧迫,加快了速度。 没一会儿,前台把汉服送来了。 望舒瞧了眼黎洲。 望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在黎洲面前换衣服,哪怕两人已经坦诚相见了,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望舒说:“我要换一下衣服。” 黎洲说:“好,等你有空的时候,教我怎么帮你穿汉服。” 他说着,人去阳台上了。 望舒觉得黎洲是贴心的小天使,都没有在现在提出要帮她穿。这几天她在酒店里穿过两次衣服,黎洲帮她换的,她其实有点担心黎洲也会这么说,但显然的是,他分得清轻重,并且很尊重她的工作。 望舒觉得自己又更喜欢黎洲一点了。 黎洲出去了,她直接在原地换汉服,换上后,只觉料子轻薄透气,绣花也精致,形制也正确,现在是春天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家向来能出爆款,这一期配色惊艳,极有可能也会成为今年的爆款汉服。 他家去年就出了几款爆款,尤其是一款汉元素的裙子,销量一直很能抗,盗版满天飞,旅游业发达的城市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穿着同款的姑娘。 望舒觉得他家这一次做得确实很不错,本来有些许抵触接广的,可如今见手里的汉服做工精细,十分适合安利同袍姐妹。 她整理好衣服后,才开始调整妆发。 妆容倒是没什么需要改变的,不过穿上汉服后,倒是觉得头顶有些素了。 为了映衬身上的桃花刺绣,她将几朵通草制成的桃花拢成一团簪到了鬓边。为了延长通草花的使用声明,她都做了加固的,十分稳当,狂风吹来也不会轻易散开。 她摸着头顶的通草花,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近五天的时间没有碰过它了。 这要搁在以往三年,她是不敢想象的。 师父总是千叮万嘱。 手艺人最怕的就是手生,必须得天天上手,熟悉它了,它也熟悉你,才能做出做到灵魂相融,也才能做出最逼真的花来。 这五天没摸,手确实生了。 同时,内心也有一种悄然而生的热烈。 她有种迫切的强烈情绪,想做一朵通草花,觉得自己能做出一朵更好看的通草花来。 之前天天接触,每天做通草花都成了习惯,可如今数日没碰,心里就生出了这样的情绪。 望舒有点明白黎洲为什么让她来杭市散心了。 也许就是为了此刻的感悟。 就像是好久以前,她问花棉成为一名网络写手,你觉得你以后会后悔吗?这是你的梦想吗? 花棉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从小就喜欢与文字打交道,每天码字创造形形色色的人时也很快乐。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当你很久没碰自己的一个爱好时,有一天想到能碰它,接触它,你内心就会升起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有激动,有期待,更多的是去做这件事时的快乐……这样的感觉坚定了我要一辈子都码字的想法。当时还想着如果码字养不活我,我就白天上班晚上码字,幸好码字能养活我,我也十分感谢当初坚定不移地选择追求梦想的自己。” 望舒当时还没去扬市拜师学艺,听到花棉这番话,心里是有些羡慕她的。 她喜欢做簪子,做手工艺品,但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包括后来去了扬市拜师,刚开始还挺兴奋的,但是做通草花也不像棉棉那样可以在创造出来的世界遨游,只是也不觉得枯燥,甚至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对还是不对。 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有时候也觉得是迷迷糊糊地就走了这条路,一看存款能支撑得起自己追梦,又可以逃离原生家庭,一拍大腿就去了。 那种为之兴奋,为之快乐的感觉,似乎只有在最初看见通草花的时候,才有过一瞬间的激动。后来更多的是想做好通草花,做出更好看的手工艺品,其实有些类似进修的意思。 但现在,她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想做通草花,愿意花一辈子去做各种各样的通草花。 人生目标在这一瞬间冷不防地就想好了。 43 第 43 章 暗恋 第四十三章 有黎洲帮忙, 望舒的拍照也十分顺利。 也不知是不是他趁着她做妆造的时候悄悄进修了古风摄影课程,当她离开酒店房间,找到合适的拍照地方时, 他指挥着她摆姿势, 还引导她的面部表情,拍出来的照片几乎没有废片。 望舒几乎没怎么修图,就把文案和图片,还有录制的一个小视频, 发给了林升。 林升表示没问题了。 望舒才往各个平台上发了。 九九汉服家的粉丝基础庞大,望舒的账号内容一上传,许多九九汉服家的粉丝闻风而来, 评论点赞浏览的人数节节攀升。 望舒见状, 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拿着九九汉服家给的推广钱,内心其实有些不安的, 生怕自己做的推广人气不行,白瞎别人的广告费。 如今只发布了短短半个小时, 热度能赶上平日里积累好几天的一条内容了。 为了拍得像游客照, 其实并没有特别仔细地拍衣服,更多地是注重望舒这个人。望舒就像是那种天生适合穿汉服的人,平日里容貌能打八分, 穿上汉服能打九分。 照片里的她巧笑嫣兮,挽着披帛, 凝望着树上的桃花, 像是冰雪初融后的第一抹春意。 她还特地让黎洲拍了她脑袋上的发饰。 是一张她的侧脸照, 微微垂首的她,正好露出了半边的脑袋,鬓边簪的几朵通草桃花娇俏可人。 那几朵小桃花是她去年做的。 如今她站在桃树下, 那几朵通草桃花与树上的桃花几乎找不出一丝不同的地方来,就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簪在鬓边一样。 评论里也有人发现了,问望舒是不是也是通草花。 望舒在两千条的评论里唯独回复了这条。 【是的。】 她在每个平台都找到了这样的问题,一一挑出来单独回复了。 很快的有评论说:本以为是九九家的广子,可看博主的回复,更像是通草花的广子。 另外一条评论说:应该就是九九家的广,我看别的种草姬也接了。 望舒没有回复。 林升当时说了只要发内容就可以了,没有其他售后内容。她也去了其他种草姬那儿看了,热度并没有她的高。 望舒忐忑的心才放下来了。 等望舒放下手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拍完照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接下来她就开始忙内容文案,还有剪辑视频,晚饭是在酒店房间里吃的。 她一忙起来,黎洲也安安静静地在行政桌前办公。 两人互不打扰的。 这会儿望舒忙完,才想起明天就该回扬市了,要跟男朋友开启异地恋了!想到这个事,望舒心里就万分不舍。 黎洲还坐在笔记本电脑前。 她瞄了眼,似乎在用微信和人沟通事情。 分别的忧伤浮上心头。 不过大概是事业上带来的喜悦,冲散了大半忧伤。 望舒悄悄地走过去,趴在了床上,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黎洲。没有撑过三秒钟,黎洲就发现了她,问她:“都弄完了?” 望舒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黎洲过来摸摸她的脑袋,说:“明天我送你回扬市,我这边在忙一个项目,等忙完了我去扬市陪你。” 望舒可怜兮兮地问:“我们要开启异地恋了吗?” 黎洲说:“目前的情况而言,是的,我现在没法离开海市,而我也不可能要求你离开扬市,所以只能暂时异地。” 黎洲将望舒抱起,让她坐在的腿上,滑动了转椅,来到了笔记本电脑前。 他的一条胳膊紧紧地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控制着鼠标,点开了一份人生规划书。 望舒一直都知道黎洲是一个很有规划的男人,要不然也不会与她再次相见时,就给她一份职业规划书。 她当时就想过,黎洲自己肯定也是有一份这样的规划书的。 没想到她今天就看见了。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份文档的创建时间是十年前。 也就是说,当时的黎洲只有十三十四岁的样子。 他说:“其实这份规划书也一直在修改,划掉的就是原先的规划,红字部分是修改后的,但就目前我的规划和目标而言,完成率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 望舒在想,她十三十四的时候在干什么,似乎没什么印象了,反正对人生是没有任何规划的,不说人生,她当时连自己要念哪一所高中都没想好,满脑子想的都是做点什么能赚钱,然后可以自己交学费,不用再害怕妈妈说的“你念不好书就嫁人”带来的恐惧。 而十三十四的黎洲,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并且规划督促母亲和父亲离婚,离开深市,去惠市念高中,再后面是大学规划。 黎洲竟然从大学开始就自己创业了,他的团队班子都是大学时招揽过来的。 上面还有买房买车的规划,而这些都已经是实现了。 哪里的房子,什么代步车,规划书上都有写。 望舒看着看着,总觉得自己在无形中亲眼目睹了过去的黎洲。 很多同学都以为黎洲是靠着富裕的家庭走上来的,可看了他丰富的人生履历就会知道,他是自己一砖一瓦地成就了现在的他。 忽然,望舒的目光一顿。 黎洲买房买车后的下一步规划,竟然是找女朋友。而找女朋友放在了黎洲的二十四岁规划里,正好是今年。 望舒意有所指地说:“我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听说你以前有个白月光,也叫月亮,和我是同班同学?” 黎洲说:“对。” 望舒的手指僵了下:“哦,是谁?我也想知道。” 黎洲却愣了下,说:“我以为我很明显了。” 望舒说:“哪里明显了?” “是你。” 望舒扭过头,说:“念高中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像喜欢我的样子,你跟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黎洲说:“我跟你说过话的,六次,你每一次都很冷淡。” 望舒震惊地道:“真的假的?没有吧,你是我们高中的校草,我当时特别社恐,怎么会对人冷淡呢!” 望舒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仔细一想,好像又不是没有可能。 她当时脑子里没有任何情情爱爱,满脑子都是读书和赚钱,甚至还在自己的课桌写了座右铭——成家立业,不立业何来成家! 当时她深受家庭环境影响,她想的是一定要多赚钱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然后找一个比自己渣男父亲好一百倍的男人。 可是当她去念了大学,远离了原生环境的影响后,猛然醒悟,为什么人一定要成家?一辈子那么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为什么要活在条条框框里? 再那之后,望舒的人生信条变成了——赚钱过好日子! 现在望舒谈了男朋友,人生信条又变了——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万一哪天老公破产还可以养老公! 当然,她还是觉得结婚不是必要的,但如果是双方都是真爱,因爱结合的新家庭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至于生孩子,望舒暂时还没想到这事儿,不过她还是觉得如果她要生孩子的话,一定有一个前提。 前提是,她和她的对象都百分之百肯定并且愿意做出事业上短暂几年的让步,以孩子的事情为重,给孩子一个完美的童年,以及不抱着用孩子养老的心态。 就如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她希望自己有孩子的话,是作为爱情结晶的新生命诞生的。 “月亮?” 黎洲忽然亲了她一口,拉回了她游离在外的思绪,说:“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并不重要。” 望舒也没想到自己已经在思考孩子了,连忙回神,说道:“对不起。” 黎洲笑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暗恋你又不是你的错,你的座右铭我一直知道,你上大学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过你几次,你都没有注意到我。” 望舒:“大学!” 黎洲说:“嗯,我知道你很少离开宿舍,也不怎么参加活动,感兴趣的全是汉服和簪子,你去博物馆看通草花那一次,我正好也在,你在通草花作品前站了一个小时。” 望舒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可这明明是一场无比宏大的暗恋。 而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都不知道边边上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她有些心疼黎洲。 她凑前去亲了亲他,说:“现在我们是双向奔赴!” 她又说:“难道你在我高一的时候就注意到我了?还是你给我递过情书?” 黎洲伸出三根手指头。 望舒:“高三?” “是小学三年级。” 望舒懵了下,仔细一想,黎洲是在深市念的小学,而她三年级也被爸妈送去了深市的贵族小学里念书。 她眨眨眼:“虽然我记性不好,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三年级不是同班同学,你成绩优异,我对成绩好的同学都特别有印象。” 黎洲说:“确实不是同班同学,你在三班,我在四班,月亮,我是因为你才去的惠市。” 44 第 44 章 三年级 第四十四章 望舒彻底懵了。 如果说高中的她长得颇有姿色, 黎洲就是喜欢她这一款,所以暗恋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小学三年级的她多少岁来着? 望舒记不清了。 她的同班同学也忘得一干一净了, 唯一记得的是当时那个小学,要求严格,认为长发影响学习,所有女学生都不能留长发, 以及学校是寄宿制的,一周才能回家一次。 望舒打小就喜欢留长发,到那儿后老师说长发不行, 她妈妈也觉得长发打理麻烦, 拉着她去理发店理了一个寸头。 那是望舒此生最想忘记的回忆之一! 她顶着一个寸头,又没有发育,丢在人群里根本分不清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黎洲这也喜欢她吗? 她太懵了, 一时半会不知该惊愕黎洲的早熟,还是黎洲的记性如此厉害,十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一楚。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三年级就开始暗恋我了吗?” 未料黎洲却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望舒改口:“真是受宠若惊。” 黎洲此时才说道:“没有暗恋, 当时只是对你有些好奇。” 望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三年级的自己有什么值得被好奇的地方,说:“为什么?” 黎洲说:“你应该是记不得了。” 望舒问:“难道我们发生过什么?可我记得我那会儿初来乍到,周围的人都在讲粤语,就我一个讲普通话的, 粤语说得磕磕巴巴的, 我和同班同学都很少交流了,更别说其他班的同学了。” 黎洲说:“你记得当时学校的宿舍吗?两栋大楼,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连通的,可以通过一条长廊互通……” 望舒的表情逐渐呆滞。 黎洲又说:“那天是周三, 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你们班和我们班一起上的,那天很热,大家上完后都想回宿舍洗澡,不巧的是,我那天洗完澡出来,舍友把宿舍门打开了……” 望舒瞪大眼。 ……等等,这个她有印象! 她为什么跑去男生宿舍,忘了,但当时经常有女孩过去男生宿舍那边串门,宿管阿姨和生活老师都不怎么管这个。 她应该是被班长指派了什么任务,她的舍友之一是班里的班长,总喜欢给舍友分派任务。 而那天她经过一个男生宿舍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就见到了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男孩,吓得她连脸都没看清,白着一张脸就往自己宿舍冲。 黎洲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 她当时被吓得心脏跳动加速,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异性同龄人的身体。 她当时害怕得不行,生怕被人说自己是女流氓,还心惊胆战了半个月。 如今想起,望舒面色绯红,说:“难道是你?” 黎洲说:“对,是我。” 望舒:“对对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看你的!” 黎洲笑了声,说道:“没关系,我现在也看回来了。” 望舒当年就一直觉得不好意思,欠人一句道歉,但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人竟然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望舒又问:“然后呢?” 黎洲说:“没有然后了,我是因为这件事注意到你了,本来想和你说话的,可是你好像特别内向害羞。之后我一直在悄悄地观察你,当时年纪还小,也不知道喜欢,更不知道暗恋是什么,只知道你挺有趣的,虽然沉默寡言的,但特别喜欢做手工,别人下课都在玩,只有你在做手工……” 他似乎记得一清一楚,缓缓道来:“还有你每周日离开家一来学校就会去操场后面的秋千待着,一个人默默地哭半个小时,被老师批评了也会哭,还有轮到你早读课领读的时候,你紧张得整个人都是僵的,还有人给你起外号,叫你小僵尸。” 望舒忘得七七八八的回忆被黎洲唤醒了。 她听得认真,也觉得奇妙,原来真的有人会把另外一个人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哪怕过去很多年了。 黎洲抱着她,又说:“后来你转学了,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你回出生地念公立小学了……再之后我家发生了一些事,之前和你说的那些,我决意转学了,当时我能挑的学校有很多,我认为我的成绩不需要依靠学校和老师来提高了,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你。” 望舒问:“然后你就来惠市念高中了吗?” 黎洲说:“对,没想到你和小学还是一个样,但头发长了很多,爱好也从做简单的手工变成了做簪子,但还是一样沉默寡言……” 望舒忽然问:“是你买通了刘熙夕吗?” 黎洲愣了下。 望舒说:“就是我回扬市前的同学聚会,刘熙夕牵头办的,聚会结束后她还送我回家,一路上一直问我的具体航班,那么巧的,我第一天就在机场碰见你,还是同一个航班。” 原本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在听了黎洲长达多年对她的关注后,一切变得有理有据起来。 黎洲没有否认,说:“我找刘熙夕买了保险。” 望舒恍然大悟。 难怪那天刘熙夕不给她推销保险,原来是黎洲已经买了! 望舒说:“果然所有久别重逢都是早有预谋。” 黎洲赞同:“可以这么说。” 望舒嗔他一眼,继续看他的人生规划书。 他对自己有着相当明确的认知,对未来也有十分详细的规划,而未来的规划里有她。 这令她对异地的恐慌和不安瞬间消失了。 异地恋有风险。 但如果对象是黎洲,她觉得不管是异地还是异国,他都能令她心安。 黎洲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他低声说:“你想我了,跟我说,我来找你。开车过来很快的。” 望舒说:“开车来回堵车的话要八个小时了,八个小时能干很多事情。” 望舒算着时间,说:“还不如坐高铁快一些,我想你了,我去海市找你!可以吗?” 黎洲亲亲她,说道:“可以,你来我家,你可以摸小星星,也可以摸我。” 夜很长。 分别前夕的情侣的夜晚更长。 45. 第 45 章 文化节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黎洲送望舒回扬市。 小情侣在车里你侬我侬的,亲得口红都没有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望舒也被亲习惯了,短短五日,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亲一下就脸红的人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迅速适应黎洲,不管是嘴唇,脸蛋,还是其他地方,都已经习惯了黎洲的唇和手。 望舒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小屋。 大概是过了五天身边有人待着的日子,这会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不习惯了。只不过她也没有时间门去感伤了。 她精心筹备了将近半年的蒲庄古镇文化节展品。 而蒲庄古镇文化节在后天早上八点准时拉开序幕。 师父给了她一周时间门,她出去玩了五天,如今就剩一天半的时间门了。 虽然戴成叶说了展品都布置好了,但望舒还是有些不放心。 师兄这人粗心大意的,做事又毛毛躁躁,大抵是年纪小不够稳重。 她得去踩点。 压轴的两个作品也得送过去了。 师父这一次是全权交给她负责,这个跟花灯节摆摊性质不一样,届时来的除了游客之外,还有当地政府的人过来参观。 望舒觉得是一次很好的宣传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和黎洲在一起的时间门久了,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有些被影响了。在之前,她满脑子都是好紧张好多人她搞砸了怎么办?但现在思考得更多的是,怎么借这一次文化节,达到更好的宣传目的。 当然,紧张还是有的。 但似乎没那么多了。 望舒和戴成叶联系后,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火速赶往蒲庄古镇。 这一次文化节,蒲庄古镇十分重视,给他们通草花分了一个独立的展馆。戴成叶在这几天已经陆续将望舒的作品一一搬运过去。 古代的时候通草花的用途大多是作为发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如今到了现代,通草花除了发饰用途之外,还能充当盆景、仿真花、香薰花、墙饰等。 望舒找戴成叶拿了钥匙,和他一块过去蒲庄古镇。 虽然半个月前,主办方就已经将文化节流程以及一些展位的安排发给他们了,但是望舒还没去实体看过。 蒲庄古镇已经有文化节的氛围了,四处都是张灯结彩的,还邀请了许多网红过来,还没进古镇,就在门口看到了嘉宾宣传。 蒲庄古镇下了血本,这一次除了汉服模特、古风歌手、热门博主之外,还请了几位颇有名气的明星,其中有一位刚出演了前阵子才风靡网络的古偶。 虽然不是主角,只是戏份不多的配角,但是戏份十分出彩。 电视剧大爆后,这位女明星也涨了许多粉丝,听说下一部剧已经接到女主角了。 这些都是望舒特地做了功课了解到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戴成叶也知道得很多,不过他没有特地做功课,他是纯粹上网上多了,什么都爱看,所以什么都知道一些。 他兴致勃勃地给望舒介绍。 “……对,还有明星要来,她之前演了一部很火的电视剧,在里面出演了一个花魁角色,是女二号!” 望舒看他一眼,说:“你是说柳叶眉吗?她演的不是女二号,最多算女四号。” 戴成叶张大嘴巴,说:“师妹你也看这个电视剧了吗?” 戴成叶震惊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说道:“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师妹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通草花,平时我都不见你刷短视频!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刷!” 望舒说道:“毕竟要在这里办展览,得对这里的游客和嘉宾多了解一些,特地补了资料的,我以前确实不怎么刷短视频。” 朋友圈倒是刷的,只是不当着戴成叶的面刷。 她这一位师兄以前有些没边界感,总想看看她朋友圈里有什么人。 而现在她想走自媒体了,自然不能一头扎进通草花里,也得多了解一下其他情况,还得与时俱进。 也因为如此,她每天又多花了半小时在网上畅游。 戴成叶感慨地道:“师妹,你开始做自媒体后,性格好像变了一些。” 望舒问他:“比如?” 戴成叶说:“我念书不多,形容不上来,但应该是好的变化,都说适合的工作能给人带来好的精神面貌,看来是真的。” 望舒说:“我以前就不精神?” 戴成叶:“没有没有。” 望舒说:“不要在师父面前瞎说,跟工作没关系,是我谈恋爱了。” 戴成叶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他嘿嘿地笑:“我早知道了,我问了洲哥。” 望舒一看就知道两人平时私下里没少联系,也不想多解释,恋爱话题就此打住。她进展馆参观了一圈,做展品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师父给了指标,她就埋头苦干,一朵通草花接一朵通草花地做,没想到摆在展馆里,竟如此壮观。 她的心脏用力地砰咚砰咚地跳着,浮起一种名为撼动的心情,顿觉半年来的时光没有白费。 戴成叶抱着望舒做的通草花盆景,也跟着进来了。 他说:“师妹,这两个压轴的要不要整几块玻璃围住,到时候要是人多,你碰一下我碰一下的,通草花禁不起折腾肯定要被弄坏。虽然有栏杆,但是总有游客看不见参观规则,也不听劝,手会乱摸的。我听说去年隔壁玉雕的就被打碎了好几件展品,气得陈老师好几宿没睡觉。” 望舒微微沉吟。 戴成叶又说道:“不过估计来看通草花的人不多,前几年你没有来的时候,我们也办过,来的人特别少,大多数人进来看几眼就走了,还没隔壁卖苏绣扇子摊档的人多。今年文化节人虽然多,但大多数都是奔着那些明星网红嘉宾去的。” 戴成叶本身对通草花的未来就不太看好。 现在市面上工艺好的假花太多了,多通草花一朵不多,少它一个不少。现在的年轻人哪里会喜欢通草花这种老古董,还没短视频刷得有意思呢。 这一次文化节邀请来的嘉宾,随便拎一个出来,看她在那儿说话跳舞的人,保证比来看通草花展品的人要多上几倍。 所以有时候戴成叶也不是很懂小师妹一个大好前途的人,为什么要来学通草花?他是身不由己,生在这样的家庭,没办法。 可小师妹不是。:,,. 46. 第 46 章 古板 第四十六章 戴成叶虽然替师父感到惋惜,但越想越觉得师妹不应该在被困在这个小地方。他平时刷短视频,都会觉得如果是师妹的话,一定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而现在小师妹也在做自媒体了,他每天都有关注小师妹的不同平台上的账号,他敢保证,小师妹以后会比现在这些网红走得更远走得更高! 他由衷地替小师妹感到开心。 忽然,他回过神,惊慌失措地看着望舒,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就在他的思绪神游外太空时,小师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过了他抱着的两盆通草花,她没有放在他原本预留的压轴位置上,而是直接搁在了地板上,甚至还在展馆门口比划着什么。 望舒说:“只参观的话太没意思了,我打算干点别的事情,增加参观的趣味性……”她紧蹙眉头,似乎在思考,半晌她眉头松开,眼睛亮晶晶的。 她看向了戴成叶,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嘴。 算了,师兄太大大咧咧的,他办事她不放心。 她改口道:“师兄,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吧,这几天麻烦你帮忙了,你好好休息。” 望舒几乎是推着戴成叶离开展馆。 戴成叶离开前,嘀咕了一声:“小师妹谈个恋爱,人都活泼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戴成叶还是没忘记办正事。 他趁小师妹没注意,对着小师妹咔擦咔擦地偷拍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然后面不改色地点开微信,发给了黎洲。 戴成叶:咧嘴笑.jpg 戴成叶:洲哥! 黎洲:收到。 黎洲:最近倒春寒,买点热的喝吧,小心着凉。 黎洲:【红包】 戴成叶秒懂。 他已经很习惯洲哥给他发红包了,虽然没有明说意思,但是他都懂!他立马去买了杯热的红枣桂圆奶茶,不给小师妹任何拒绝的机会,塞她手里,留下一句:“我走啦!” 随即急急匆匆地跑路。 他算了下,净赚175块。 看师妹和洲哥谈恋爱,比自己和师妹谈恋爱香多了! 望舒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奶茶,喝了口,齁甜齁甜的,不过喝得心里暖呼呼的。她给黎洲发了条微信:我师兄有点奇怪,风风火火地进来,塞了我一杯奶茶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黎洲:天冷正好喝杯热的。 望舒没再提这事。 黎洲又跟她汇报自己的行程安排。 望舒看了,也有模学样地汇报了自己的行程安排,然后才把手机塞包里,关上通草花展馆的门,捧着奶茶出去买东西了。 她在地图上搜索了下,打车去花市挑了八盆花,四盆菊花,四盆芍药,又买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随后又去打印店转了一圈。 等她办完这些事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然而回到家也没法休息。 她是个手艺人,已经将近六天的时间没做过通草花了,再不碰就要手生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是必须的,除此之外,她还要去打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尽量抽时间攒点发平台的内容。 她有预感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 做自媒体账号的最初,数量和质量都得跟上。 哦对。 望舒想起来了。 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所以除去忙工作,还得分出时间经营感情。 想到这些,望舒头都大了,甚至有点想分裂出两个自己,一个去工作,一个去谈恋爱。她又仔细一想,觉得两个好像不太够,还得再分一个出来,去做通草花。 望舒觉得有点好笑,跟黎洲发消息,把想分裂的事情跟他说了。 黎洲转头告诉她:我想分裂出十个自己,一个工作,五个学习,一个投资,一个锻炼身体,剩下两个谈恋爱。 望舒问:难道你还有另外一个女朋友? 黎洲:不,都和你谈,一个白天谈,一个晚上谈,晚上实在太费体力了。 这人九转十八弯的最后开上车了。 望舒竟也有些习惯了。 她想了想,回:那还是我厉害,我一个人就够了,毕竟只有累坏的牛。 望舒发完,脸又红了,幸亏黎洲不在身边,不然肯定又是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她拍拍脸蛋,不再看手机了,丢下一句:不跟你讲了哦,我要去忙了。 黎洲半天才给她回了一个“喝红牛”的表情包。 望舒觉得他在说冷笑话,嘴巴抖了下。 神奇的是,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轻轻松松就消散了,她跟真喝了红牛一样,打了鸡血,又开始忙碌起来。 蒲庄古镇文化节的那一天,望舒不到四点就起来了。 她做了妆造,穿了九九汉服那天送来的新款汉服,由于温度还是有点冷,她在身上贴了几张暖宝宝,然后拎着大包小包赶去蒲庄古镇了。 赶往古镇路上的时候,戴振和给她打了电话。 “遇到处理不了的情况,给我打电话,或者给主办方打电话。” 望舒说:“好的,师父。” 望舒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到文化节办个展览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情况,更何况主办方那边也安排了巡逻的人手,杜绝意外发生。 不过师父是有经验的过来人,望舒还是记在了心里,决定要更加谨慎地对待这一次的展览。 蒲庄古镇的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 他们内部工作人员能提前两个小时进去。 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展馆是一个大展馆,其中又分了四个独立的小展馆,最右侧的展馆是他们非遗通草花的,其余三个分别也是扬市的非遗文化:玉雕、剪纸、木偶戏。 四个展馆并不互通,从各自的前门进去后只能从前面出来,消防通道的门是不允许走的。而展馆门面外,主办方做了海报宣传,贴心地指明了展览方向。 望舒是临时想到的趣味性参观。 她给主办方的负责人员提了这事,主办方也觉得有趣,只不过时间紧迫,来不及印在流程上了。不过主办方那边答应了,可以在公众号上给他们的通草花展馆把趣味性活动加上。 望舒前天晚上还给九九汉服的林升发了微信。 她本来想打电话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一想到打电话就觉得有些害怕。她的打电话恐惧症一直都有。 望舒斟酌了许久的措词,才发给了林升。 她想在蒲庄古镇的文化节给他们的新款汉服打广告,同时他们的展馆也会推出趣味性小游戏,获胜者能得到奖品。 而奖品内容,望舒希望能由九九汉服提供。 望舒起初觉得自己厚脸皮得很,为了宣传通草花,还让人免费提供汉服,但后来仔细一想,九九汉服舍得砸钱给她宣传,肯定也愿意再宣传一次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双赢的事情,更何况这是非遗文化,与九九汉服家的初心性质是一样的。 大家都想让古老的文化在现代大放光彩。 所以,望舒厚脸皮地提了这个建议。 林升问她要了活动方案。 望舒没有写方案的习惯,不过林升要了,她花了半个小时做了个PPT。 大概是一样的初心打动了林升。 林升那边很快答应了,给了望舒十套汉服的名额,都是春季新款。望舒知道他家价格,在汉服圈里不算低,甚至有些高,普通款大致定价在六七百,华丽款上千。 有了赞助商,望舒更大胆地布置活动了。 寻常的展馆是分成两个区域的,一个是展览区,另一个是周边区。望舒把展馆分成了三个区域,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游玩区域,紧接着是展览区,最后才是周边区域。 游玩区域里,她分别设置了五个关卡,考验大家眼力。 第一个关卡是在五盆芍药花里寻找哪一盆才是通草芍药花。 第二个关卡是在五盆菊花里寻找哪一盆才是通草菊花。 第三个关卡是在一枝桃花里寻找一朵通草桃花。 第四个关卡是在一支桃花里寻找一朵真桃花。 第五个是在满墙的花里寻找有多少朵花是通草花。 每个进来的游客只要关注公众号后,提交了答案便算参与了游戏,文化节结束后,会每天抽取两个填写了正确答案的人送九九家新款汉服一套。 每人仅限参加一次。 九九汉服在圈内本就有名气,每次上新的订单前两批基本都靠抢,而特地来参加蒲庄古镇文化节的百分之九十都是汉服爱好者,鲜少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福利。 戴成叶也觉得挺好玩的,只是他有些担忧。 他和望舒说:“我们把通草花设置成小游戏,师父会不会不高兴啊?我们年轻人能接受新潮事物,可是师父上了年纪,思想又比较古板……” 望舒想了想,说:“师父能接受直播做通草花,应该不会不接受这个吧?更何况,我的初衷也是想要更多人知道通草花,师父思想也不是特别古板,应该能接受的吧?” 戴成叶面露犹豫之色,半晌才说:“算了,先干了再说?” 望舒也同意:“师父说全权交给我们负责,那就先干了再说。”:,,. 47. 第 47 章 不想社交 第四十七章 第一天的活动反响远比望舒意料地要好。 望舒在不同平台的账号上都发了蒲庄古镇文化节的内容,评论里有许多人说要来蒲庄古镇看线下的她。 九九家汉服也转发了,更是吸引了一大批就在扬市,或者是临近扬市江南地区的粉丝过来打卡。 文化节上汉服圈的同袍本就多,圈子小,消息更是传得快。 单单一个上午,涌进通草花展览馆的人就不计其数,为了维护秩序,主办方甚至还派了人手过来,帮忙限流。 通草花展览馆外的队伍更是排起了长龙。 许多人奔着汉服来的人本意是想随便写几个答案,反正答中的人一定很多,这跟随机抽奖没什么区别,可是当他们进来后,一见这五个关卡,傻了眼。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唯二的要求是不能碰触花朵,以及在设置的一米红线外观察。 可当他们真的站在红线外探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那几盆花时,发现压根儿看不出有哪儿不一样。 “我觉得第二盆有点像假花。” “不像吧,我家里就有养芍药,第二盆跟我家里养的一模一样啊。” “第三盆才比较像吧?我认为是第三盆。” “五盆都是真花吧。” 戴成叶笑眯眯地说:“怎么会呢?就是有一盆是通草花,是我的师妹望舒做的。” 路人甲:“真厉害,你是师兄肯定更厉害吧。” 戴成叶的笑容立马垮了:“没有,我是个菜鸡。” 路人乙:“能透露一下答案吗?” 实话说,盆景这些都是师妹自己摆的,戴成叶没有参与,听到路人这么一问,他仔细瞧了几眼,露出犹犹豫豫的表情。 “我觉得像是第五盆。” 路人丙:“我第一个就排除了第五盆,你是个搅混水的吧。” 戴成叶板着脸:“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每一个关卡前都十分热闹,还有人把照片拍到了网上,并写了标题——你能认出哪一朵是假花吗? 反响相当热烈。 还有人为了研究出哪一朵是真的,哪一朵是通草花,特地在展览区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通草花,一会儿在展览区,一会儿在游玩区,就为了找出真正的答案。 他们工作室的公众号在短短一天之内涨了一万的粉丝,要知道他们的戴振和非遗通草花工作室在过去八年里统共就只有一万不到的粉丝。 戴成叶很兴奋:“师妹,你这个方法是真的好,今年好热闹啊,我感觉大家都来我们这个展馆了。隔壁的展馆都羡慕哭了。我刚刚看到好多网红过来了!公众号涨了好多粉丝!周边也卖得好好啊,好多通草小花一大早就卖空了。我觉得我们人手有点不够啊,要不要我去找个朋友过来?” 望舒看着人挤人的展馆,以及外面还在排队的长龙,说:“也好,你找几个信得过的朋友过来帮忙,我们按照日结的工资给他们,不能白要别人帮忙。” 戴成叶说:“好,听师妹你的。” 戴成叶人缘倒是不错,电话拨了几通出去,很快便喊来了人。有了帮手,望舒也确实没那么辛苦了。不过她心里也高兴,一天下来虽然忙得连拿手机的机会都没有,介绍通草花也差点把口说说干了,可是他们的展馆收获满满,就连隔壁展馆的负责人也过来讨教经验。 望舒社交能力向来不强,瞅着玉雕馆、木偶戏馆、还有剪纸馆的三个负责人,心里顿时有些慌。只不过别人态度实在真诚,望舒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慌,想着黎洲应对别人时的气定神闲,以极其缓慢的语速向三位负责人传授经验和另类的宣传方式。 只不过三人的态度各不相同。 木偶戏的觉得有趣,符合当下潮流,打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剪纸的负责人年纪比望舒他们大一些,听了有些迟疑,说:“我师父怕是不愿意,望舒妹子,你这么做经过你师父同意了吗?” 望舒正想说话,玉雕的负责人冷冷一笑,说:“我看未必经过戴老的同意,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胡来,好端端的阳春白雪弄得四不像,你们通草花早些年是只能戴在贵人头上的,现在拿出来当游戏玩,老祖宗知道了都得掀棺材板起来骂你一顿。我们玉雕才不屑用这样哗众取宠的方式来吸引人,懂行的自然懂,不懂的不配来。” 说完,他关上玉雕展馆的门,扬长而去。 望舒有些尴尬。 木偶戏馆的负责人安慰望舒:“不要跟他一个老顽固一般见识,大清早就灭亡了,姐姐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什么阳春白雪的,咱们都是非遗,再阳春白雪,以后连个知道的人都没了。他不懂变通,赶不上潮流,脑子一根筋,姐姐千万别放在心里。” 望舒也没料到隔壁玉雕馆的负责人会态度如此激烈。 可转眼一想,年纪大的确实不像年纪小的容易接受新事物和新潮流。 虽然师父说了全权交给她处理,今日反响也极其好,但此时此刻的她心中还是有些迟疑。 ……万一师父也是这么觉得的呢? 可是如果师父反对,她就不干了吗? 望舒想了想,坚决地摇头。 不,她还是要干。 她也许无法在言语上说服师父,但她觉得这样做很好,以一种平易近人的方式让更多人愿意去了解通草花。 只要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阳春白雪是根本无法彻底融入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里的,下里巴人才是最容易打入的。 望舒悄悄地和戴成叶说:“师兄,我们先瞒着师父,不要让师父知道,等文化节结束了再跟师父说这个事。” 戴成叶眼睛骤亮:“懂,我懂,先那啥对吧,就那个砍头的成语。” 望舒:“嗯,对,先斩后奏。” 戴成叶拉嘴链子:“懂,先斩后奏。” 未料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望舒在展馆里招呼着游客,戴成叶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了。他整张脸都白了,神色惶恐,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 看他脸色,望舒也有点慌,但这儿能主持大局的人只有她,所以谁都能慌唯独她不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说:“师兄,你别慌,发生什么事了?” 戴成叶说:“师师师师妹,你你你你你别怕。” ……就这样她才更害怕啊! 望舒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紧张起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戴成叶指着外面,说道:“师父来了,他他他他怒气冲冲地杀来了,搬着一张蓝色塑胶椅子往我们展馆门口隔壁一杵,跟黑脸门神似的,好多排队的游客都有些害怕。” 望舒一听内心咯噔了下,紧张的情绪拉到了极致。 虽然她昨天打算先斩后奏,也打算就算师父不愿意,她也要硬扛到底,但是毕竟昨天只是想想而已,喊口号谁都会喊,可现在师父真来了,她整个人也慌得不行。 她真的真的特别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 哪怕她现在长大了,可是她还是会害怕板着脸的大人,总觉得像是学校里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一样。 望舒打小就是一个乖学生,从来没有逃过课,老师说什么就乖乖点头的那种。 在她心里,老师就是最可怕的大人。 现在也是如此。 她下意识地想给黎洲打电话,可是又怕黎洲笑话她现在还跟个学生似的害怕老师,害怕师父。 戴成叶满脸不知所措地问望舒:“师姐怎么办啊?” 戴成叶每次一慌就喊师姐。 望舒才不想当这个师姐,她左看看右看看,说:“你先去拖着师父,我马上来。” 戴成叶问:“师姐怎么拖啊?” 望舒说:“就……就插科打诨,或者你给师父表演一个,要是师父找我,你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戴成叶欲哭无泪:“师姐你尿遁怎么可以不带上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望舒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去了一个比较没人的角落,拨通了黎洲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慌慌张张地说:“哥哥,我师父要骂我了怎么办?” 黎洲问:“发生什么事了?” 望舒用最简单的语句和最快的语速概括了。 她做好了被黎洲笑话的打算了。 不过黎洲没有笑话她,而是轻笑了一声,说:“你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我,我很开心,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就把你原原本本的想法告诉你师父就行了,他如果反对的话,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 望舒说:“真的可以吗?” 黎洲说:“对,可以,你也是有家长的人,老师骂你,你让家长跟他说。” 望舒慌乱的心情瞬间稳定下来。 她“哎”了声,说:“我都快二十四了。” 黎洲笑道:“没关系,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当一个不长大的小孩,不想社交,我来;害怕挨骂,我来。” 望舒说:“总觉得不太好,人总要长大的。” 黎洲说:“不需要用世俗的目光来约束自己,没有任何一条规定说人到了年纪就该干些什么,你害怕社交不是一个缺点,人成长了应该是能干任何想干的事情,包括不想社交。” 望舒瞬间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