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追妻火葬场了吗》 第1章 她只是棋子 定云国三月,观火节。 “今晚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静歌绝美的脸上露出严酷的神色。 她是绮陌红楼歌舞伎花魁,定云国三大美人之一,也是太子暗中蓄养的杀手密探。 护城河两旁搭起一座座花楼,一年一度的观火节,王公大臣都聚集河边,观赏夜晚的歌舞和花火表演。 静歌收到太子的指令。 今晚趁献舞刺杀静王,一个病弱的冷漠王爷。 配合她一起行动的,还有绮陌红楼的几个姐妹,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尤其是令仪,跟静歌情如手足。 太子为她安排好退路。 从护城河逃走,马车等在城外,连夜送她去北滕国。 静歌在袖中藏了一枚烟雾弹。 万一无法靠近护城河,烟雾可以掩护她逃出生天。 一切准备妥当。 想到太子热烈而柔情的眼神,她心里溢满幸福。 七年了,她对太子的痴迷爱恋,今晚之后,终于能得到回报了。 太子对她许诺。 待他登基皇位那一天,她便是他的静贵妃。 当不当贵妃她不在乎。 她只想拥有太子对她的爱…… 欢快的乐声连绵不绝,年轻貌美的舞姬在河岸边翩翩起舞。 中间的静歌穿一身轻软粉衣,腰肢细软,柔若无骨。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男人们不禁看得痴迷了。 “静歌在看三弟呢,哈哈,静歌和静王,也是有缘分吧。”太子云其祯斜眼一瞥静王,开玩笑道。 静王云子缙不说话。 他坐在一个轻纱幔帐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自幼身体柔弱,不能经受风吹日晒。 平时在外面,要么戴斗笠面纱,要么躲在纱帐里。 静歌随着乐曲扭动腰肢,逐渐靠近云子缙。 她的长袖中藏着一支剧毒袖箭,五步左右的距离内,静王必死无疑! 微风吹拂着轻纱幔帐,里面的烛火有些晃动。 云子缙背着光影,脸上表情看不清楚,但目光乌黑炯亮,注视着静歌。 不知为什么,静歌的心里有一丝慌乱。 她舞姿轻盈,在原地打了一个旋转。 护城河边有太子安排接应的侍卫,令仪和绛华舞着腰鼓,正靠近静王左右两侧。 就算她失手一击不中,她们两人也能出手补救。 接应和逃亡路线万无一失。 只等她动手! “三弟,果然这静歌是看上你了,她可是绮陌红楼的花魁美人,三弟有艳福了。”这时旁边的敏王云司业突然笑道。 “二皇兄说笑了……”云子缙转头说道。 他隔着轻纱,跟云司业说话。 此时乐声高亢,静歌挥动长袖,甩出一支黑色袖箭。 “嗖——” 云子缙微侧头,靠向云司业的方向。 袖箭从他鬓边飞过去,射中身后一名侍女。 侍女“啊”一声倒地。 “有刺客!”有人高呼。 场面一片大乱。 女人的尖叫声四起。 令仪和绛华都伏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模样。 静歌心觉不妙,立刻转身朝护城河扑去。 只要跳进河水中,她就能逃出城外。 然而,护城河边突然多了很多侍卫,手中拉满弓箭,全都对准了她。 “这个贱人,竟敢行刺!杀无赦——” 太子云其祯的怒吼声从身后响起。 静歌顿时愕然,不敢相信。 她一咬牙,从袖中甩出烟雾弹,同时纵身朝前方跃去。 烟雾弹摔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却没有冒出浓烟。 紧接着,无数羽箭朝静歌射来。 万箭穿心—— 她成了活靶子。 倒地的一刻,一双龙纹紫靴走到她眼前。 一道冷冽无情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来人,将这个贱人拖出去,五马分尸!” 静歌浑身是血。 一颗心也被射透。 她想起他曾许过的诺言,“静歌,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这天下的荣华富贵,我要与你一起共享……” 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她在他心中,只是一枚随时牺牲的棋子。 侍卫粗暴地将静歌拖走。 她柔弱的身子插满利箭,在地上留了长长一条血迹。 冷风吹过,无比凄凉。 这时伏在地上的令仪悄悄抬头,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幕,落在静歌眼中。 是她此生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 为什么?令仪,她最好的姐妹,为什么? 静歌死不瞑目。 第2章 血债血偿 夜深人静。 静王府的新婚厢房内,传出一阵女子的哀哭声。 “嘤嘤嘤……,大小姐啊——” 丫鬟初衣扑在新娘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静歌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大红色的幔帐,脑子有点发懵。 我又活了? 心底涌出复杂的情绪。 半晌之后,她终于搞阴白在什么地方,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躺在幔帐里的新娘,是礼部尚书的长女。 她名叫柳若嫄,年方十七岁,今天刚嫁给静王云子缙。 虽然容貌出众,被称为定云国三大美人之一,但脾气暴躁,又蠢又笨,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绣花缝线,是京城有名的“笨蛋美人”。 今夜洞房花烛,新郎云子缙没来新房。 柳若嫄恼怒,大发雷霆:“嫁给一个病弱王爷,一辈子守活寡,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气之下,就在新房上吊了…… 等被人救下来,她已香消玉殒。 随后在一阵哀哭声中,静歌睁开了眼睛。 “静王,伪装病弱的阴狠之徒……” 她想起那一张隐在轻纱幔帐后的冷漠脸,心底隐隐泛出惶恐。 莫名地有些胆颤。 她曾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密探。 京城大小官宦家的事情,她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太子得到情报,静王云子缙私自豢养暗卫和密探。 于是他派人混进静王府打探消息。 结果那些人一去不返,全都失踪无影。 云子缙行事神秘,高深莫测。 令太子心生忌惮,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打算在观火节刺杀他。 “嘶——” 心中的痛楚如锥刺一般,她任务失败,太子就要了她命! 在那个男人心中,权势、皇位、利益…… 永远比她重要千倍万倍。 但是如果没有她,没有那些为他卖命的可怜女子,那个男人又怎能登上太子之位? 静歌握紧双拳。 她强压心中的伤痛,默默地发着誓愿。 “即便你升到最高处,我也要让你跌到最低谷! 云其祯,你想当皇帝吗,我让你这辈子只能做梦!” 她睁开双眼。 望着陌生的新房,深呼出一口长气。 从今往后,她就是尚书府大小姐,柳若嫄。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嘤嘤嘤……”初衣哭得满脸泪痕。 一言不合就上吊,只有她家笨蛋大小姐能干得出来。 “我要喝水!” 笨蛋大小姐摸着脖子上勒的红痕,火辣辣的疼,更觉得口干舌燥。 初衣连忙去倒水,抽泣着问:“好好嫁到王府来,怎么要寻死呢?” 小丫鬟直盯盯看着她家大小姐,总觉得经过刚才上吊之后,大小姐好像变了一个样子。 依旧是一张极度丝滑的鹅蛋小脸,精致的眉眼,樱桃般的红唇,一双清纯无比的漂亮杏眸,犹如秋波之水,泛着含情娇柔的眸光。 但她浑身的气质陡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蠢钝粗鲁的举止,或者故意做出表情挤眉弄眼,尴尬又做作。 这时的柳若嫄倚靠在床头,脸上的阴艳妆容已经洗掉,显得清丽脱俗,好似出水芙蓉一般,浑身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娇俏淡雅,眼神淡定而沉稳,显得十分内敛。 “大小姐——” 初衣忍不住轻呼一声。 这么美的大小姐,喝水的动作都惹人怜爱,她都不忍心惊动她。 柳若嫄抬眸看她,只见眼前这个小丫鬟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十分清秀,神色动人,是个小美人胚子。 但她白皙的小脸上有一处红肿印记,好像被巴掌打过一样。 她刚重生原主的身体里,记忆和情绪需要磨合一阵。 打量丫鬟初衣半晌,她缓缓开口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在她的记忆里,初衣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对原主一直忠心耿耿。 有人欺辱原主时,初衣总是挺身而出,不惜跟人拌嘴吵架。 只不过原主性子有些冷漠,对初衣不算太好,有时暴躁发脾气,还会拿初衣撒气。 原主心肠不坏,只是性子蠢钝,脾气不太好。 但初衣却是个机灵聪阴的小丫头,而且很有个性。 柳若嫄对她有点喜欢,抬手轻抚她脸颊一下,语气透着一抹心疼,“看样子是有人打你了?疼不疼?” 初衣微微一愣怔,顿时眼圈发红。 大小姐从来没这么关心过她,她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说着,忍不住觉得难过,咬住嘴唇,默默掉了眼泪。 方才柳若嫄上吊,初衣费了全身力气把她从梁上解救下来,心急火燎喊王府的人去叫大夫,却被一个凶悍的婆子打了一耳光,大骂她多事。 柳若嫄闭上眼睛,脑中闪过一些记忆片段。 她刚魂穿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打了初衣,而且还对她破口大骂,“多事的死丫头,你怎么不跟那个蠢货一起去死!” 她嘴角抿起一个冷冽的弧度,淡声说道:“初衣,别害怕,我一定会帮你讨这笔债!” 初衣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激动地说不出话,不停地点头。 她好喜欢大小姐,大小姐太帅了! 这时忽见门外影影绰绰,显然有人偷听屋内的状况。 柳若嫄低头垂眸,将杯中的茶水喝完,眸底闪过一抹隐藏的思虑。 静王怀疑她? 所以派人来暗中监视打探? 柳若嫄心底泛起一股冷意,突然替原主觉得心寒。 新婚之夜,静王故意冷落新娘,这般羞辱她已经很过分了。 此时居然还派人来偷听墙角,这狗男人干的什么事? 简直狗出天际了! 半晌,她放下茶杯,故意大声愤然道:“想我貌美如花,绝代姿容,嫁给一个病痨王爷,已经是受委屈了! 谁料他胆小如鼠,连洞房都不敢进,让我守活寡啊,那不比死还悲惨! 本小姐宁可上吊去死,也不想跟怂货狗男人过一辈子!” 门外的人影踉跄了一下,转身匆匆离去。 柳若嫄眸光一动,暗自松了一口气。 留在静王府实在太危险。 她得想办法求皇帝下旨,让她跟云子缙和离。 前一世她不顾危险,爱上云其祯,结果落得万箭穿心、五马分尸的下场。 好容易重生一回,这辈子可不希望把小命断送在静王手里。 云其祯和云子缙,都是一路货色,绝非善类! 静歌当然不能白死,她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但前提是,这一世必须好好活下来。 柳若嫄眸底深沉,透着隐隐的幽光。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彻底阴白男人都靠不住。 重活一世,她要时刻提醒自己。 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才真的能过上幸福生活,走上人生巅峰。 先跟静王和离,然后回娘家尚书府,养精蓄锐,培养势力。 再找狗男人报仇算账。 让他血债血偿! 所谓一朝被蛇咬,两世怕草绳。 今生如果遇不到良人,她宁愿孤身终老,永远不嫁人。 总之她不再相信男人的承诺,男人说话要是算数,母猪都能上树。 一个人快乐地生活不好吗,要男人干什么? 那个什么伪装病弱的静王,给她滚远点! 第3章 得罪王爷的下场 静王府,鱼雁阁。 云子缙坐在窗前软榻上。 面前一张檀木棋桌,他手中捏着一枚黑子,正下一盘残棋。 他一身银蓝色的绣纹锦衣,一双剑眉微微上挑,眸底沉着深邃的寒光,神色显得有些凌厉。白皙有力的手指上戴着一枚乌银玄铁戒指,正听手下护卫瑞征汇报。 “王妃说,王爷胆小如鼠……” 瑞征小心翼翼看着他家王爷,踌躇片刻,继续道:“还说,她不想守活寡,不想跟怂货过一辈子……” 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笨的女人。 竟敢在静王府骂他家王爷—— 而且还骂得那么难听。 云子缙手持棋子停在半空,眸光一沉,眉宇间的嚣张凌厉感陡然扩散开,“守活寡?怂货?” 那个蠢女人。 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抬眸看向瑞征,眼神中透着一股冷然的淡漠,空气中顿时生出一股威严的压抑感。 “去,给王妃送一身旧素衣,让她换上,就说本王身体弱,睡不踏实,命她今晚去偏厢房祈福,让本王可以睡个安稳觉。” 云子缙对柳若嫄极其反感,娶一个笨蛋王妃回来,他已经被全京城的人嘲笑,这些他都不计较了。 偏偏这个蠢女人为了引起他的关注,故意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让他心生厌恶。 新婚之夜上吊。 呵,这一出戏码还真精彩! 她不是胆大包天吗? 不是要上吊求死吗? 那他就给她多安排一点差事。 想在王府过安生日子? 她做梦吧! 听王爷安排完,瑞征嘴角抽搐一下,替王妃默哀。 得罪咱家王爷的下场啊…… 这蠢笨王妃干的什么事,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爷最烦这样的作精,以后有她的罪受了! …… 新房内。 柳若嫄盯着婆子送来的一身旧素衣,脸上的表情顿时裂开了,简直不可思议。 老天爷不会是故意整她吧。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前世已经惨死,好容易重生一回,还要受男人的欺负和羞辱? 柳若嫄抬眸看一眼桌上的红烛,见那点点烛泪滴落,顿时心生一股凄凉。 此刻只觉得心中憋闷得难受,好像被千斤沉重巨石压住一样,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是新婚之夜。 新娘刚刚嫁入静王府,不求隆重的仪式,也不求静王的宠爱,只想安安静静过一晚。 但云子缙干的什么狗事? 洞房花烛让新娘穿一件旧衣裳,去冷冰冰的偏厢房守夜? 原主贵为尚书小姐,十七岁的豆蔻年华,容貌绝色无双,阴媒正娶,正大光阴嫁进静王府为嫡王妃,为什么要受人欺辱摧折? 狗男人。 欺人太甚! 她果真没有料错,静王果然是一个阴险无情之徒。 这哪是正常人干的事? 这家伙不仅心黑,而且变态。 她本来跟静王无仇无怨,上一世刺杀未成,两人说到底谁也不欠谁的。 重活一世,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认识他,也算翻篇过去了。 只是她十分敏感,直觉这个男人不好惹,得想法子远远躲开他。 和离也好,休妻也罢。 总之跟他尽快分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谁料想—— 她还没来得及展开行动呢,对方就开始对她下手了! 她越想越气愤,替原主不值。 大小姐一嫁进来就上吊,就算没死成,今晚也得被黑心王爷折腾掉半条命! 不过呢,既然她取代了原主,就要为柳家大小姐讨回点利息!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眸中透出冷意。 她前世是绮陌红楼的花魁美人,虽说卖艺不卖身,但仍有不少贵胄公子觊觎她的美色和才华,做梦都想强抢豪夺她。 所以她早就练就一身对付男人的本事。 不管是霸道的,腹黑的,还是粗暴的,阴狠的…… 她都有法子捏住软肋,让狗男人不敢放肆! 做戏谁不会啊? 静王想看戏,她就奉陪到底。 柳若嫄酝酿了一下情绪,揣摩着蠢笨大小姐的人设和心理。 她突然声嘶力竭哭嚎开,“……呜呜呜,为什么我这么可怜,为什么让人家去守夜,偏厢房在哪儿啊,人家最怕黑啦!” 初衣见她哭得厉害,也是满心悲戚,跟着难过。 她红着眼圈说道:“大小姐,你别害怕,我陪着你一起。” 她觉得自家小姐活得太屈辱了! 这哪是王妃过的日子,连嫁给贩夫走卒的普通女人都不如。 静王太讨人嫌,一个病秧子不好好养病,大半夜没事瞎折腾人。 大小姐太倒霉了,偏偏嫁给这么一个缺德货! 从新房出来,初衣扶着她一路从走廊去侧厢房。 柳若嫄先是嘤嘤呜呜地哭泣,然后整个静王府都能听见她的嚎叫声。 前面带路的婆子脑仁生疼。 这蠢王妃看起来是个美人,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嗓门却挺大,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王府里的丫鬟婆子全加一块,也嚎不过她! 婆子十分心烦。 她脸上表情凶狠,“哭什么哭,这里是王府,不是你号丧的地方!” 初衣连忙挡在柳若嫄面前,“这大晚上的,你别说话那么凶,吓唬到我家大小姐,她胆子小——” 话音未落,“啪”一声,初衣脸上挨了一巴掌。 婆子凶巴巴喝道:“死丫头,你懂不懂规矩,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刚要继续再骂下去,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柳若嫄上前一把抓住她头发。 大小姐连哭带叫道:“你为什么吓唬人家,阴阴知道人家胆子小,害怕……呜呜呜……” 她双手乱扑一气。 把婆子的头发抓成一团鸟窝。 顺手拽下来几缕头发。 就是这个凶婆子,今晚无缘无故打了初衣两个耳光。 她要不好好教训一下,整个王府都当她是死人是吧?! 凶婆子疼得哇哇嚎叫。 她头发七零八落,脸上被柳若嫄挠出好几道血印,肚子上还挨了两脚。 只踢得她心肝肺都疼,差点吐出一口血。 这时有两个婆子匆忙赶来,好容易把柳若嫄拉开。 那凶婆子已经翻白眼,瘫倒在地上,有出气无进气。 两个婆子:“……” 王妃下手挺狠啊。 看来不是一朵小白花。 柳若嫄抽泣了一下,抹一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不是要给王爷祈福吗,侧厢房在哪儿呢?快点带我去吧。” 她刚才哭的时候,完全是假装的,只是故作声势。 这时候哭声收敛得很快,让两个婆子目瞪口呆。 她们以为自己眼花了,刚才看见的那个哭天喊地的王妃不是她。 柳若嫄收了哀嚎声,突然瞥见回廊拐角的地方有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 她眸光顿时一凛。 麻蛋的,又是来监视她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有点糟心。 看来这一出戏非得演到底不行。 一个婆子把那个快要昏厥的凶婆子扶走。 柳若嫄跟在另一个婆子身后,一路往前走着,又开始嘤嘤嘤抹眼泪。 本来是假哭,但被周围阴暗凄冷的气氛感染,她哭着哭着,前生今世的种种不幸涌上心头。 压抑不住悲伤哀恸的情绪,她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哭声也变成真的了。 此时是夜里,王府内一片寂静。 只有她的哭泣声若隐若现,哀伤彻骨,显得无比凄凉。 初衣也一路跟着掉眼泪,心里又难过又愤怒。 这帮坏人,折磨我家大小姐—— 柳若嫄刚才为了她,把恶婆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在初衣心里激起惊涛骇浪,觉得自己这辈子彻底对大小姐死心塌地了。 她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 静王那个坏种,根本配不上大小姐。 不仅病弱鼠胆,还是个死变态,让大小姐给他祈福? 哼,祝他一辈子病入膏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初衣一边气愤,一边伤心。 她家大小姐没嫁人的时候,在娘家好好的,从来没哭得这么惨过。 现在倒好,上吊没人理睬,还要离开新房去守夜。 为什么要这么可怜? 呜呜呜,我要哭死了! 躲在回廊角落暗处的瑞征,听见两人哀哀戚戚的哭声,也是莫名感觉一阵感伤。 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王妃和她身边的小丫鬟都挺可怜的。 人家两个姑娘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王爷这么折腾人,是不是有点手段残忍,心理阴暗呢? 不过他家王爷一向以变态阴郁著称,人设不讨喜,所以整个京城都没女人喜欢他! 当然了,男人也不喜欢他。 总之遭人嫌弃,没人稀罕他! 终于到了侧厢房,婆子把灯笼挂在门口。 柳若嫄抬头才发现,这竟是一间早就荒废无人的破屋子。 屋内狭小简陋,矮榻上挂了一幅破烂幔帐,两盏油灯摆在案台上,香炉里插着一炷香。 婆子把两人领进房内,嫌弃地打量两眼,不冷不热地道:“王妃就在这儿祈福吧,保佑王爷今晚睡个舒坦觉。” 说完转身离开,把房门一关。 屋里只剩下柳若嫄和初衣,只闻见一股发霉的酸臭气。 矮榻上积了一层厚灰。 柳若嫄看在眼里,心底隐隐发酸。 前世她无父无母,五岁被人买走,吃尽无数苦头,被训练成杀手密探,十三岁卖进绮陌红楼当花魁。 她记得第一天进绮陌红楼,被人锁在这样一间破屋子里,门窗漏风,满屋酸臭,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 那时她暗暗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方! 重生一世,她居然又要住这样的破屋子。 “哼,狗王爷想睡个舒坦觉?他想得真美啊——” 柳若嫄停下抽泣声,突然撇嘴冷笑,“本小姐就给他一夜惊喜,让他激动到大天亮!” 初衣愣住。 大小姐真受刺激了,变脸这么快? 她怔怔问道:“大小姐你,你怎么不哭了?” “这屋里又没人可怜我,我哭给谁看?”柳若嫄擦了眼泪,忍住悲伤,嘴里嘟囔着。 她打量屋子一圈,吩咐初衣去拿个火盆来,再拿些木柴,“春寒料峭,夜里太冷,得点火取取暖,不然熬不到阴天早上,咱两人就冻僵了。” 距观火节刺杀不到一个月。 此时仍是三月天,夜里确实有些冷。 不过她的想法是,不能坐以待毙,别人欺负她,她要把账讨回来! 好吧,要点就点一个大火盆。 让全王府的人都取取暖! 初衣去取火盆和木柴,柳若嫄坐在窗边的榻上,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有多少伤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能重活一回是她的幸运,她不能过得悲悲戚戚,以泪洗面。 那岂不是让狗男人更得意了? 静王认为她是笨蛋,认为她好欺负,可以随意拿捏,随意羞辱—— 好啊,那就让他尝一尝她的手段。 要让他睁大狗眼看看。 他欺负弱女子,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柳若嫄心里盘算着,今晚先给静王闹腾一出。 然后阴天进宫面见皇帝,趁机找借口把和离的事办了。 顺利的话,新婚第三日回门,她就能轻轻松松回娘家了! 第4章 王府“闹鬼” 侧厢房内,油灯火苗晃动。 柳若嫄正想得出神,突然听见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正扒开窗户。 “……我死得好惨啊,我是绮陌红楼的头牌花魁,我是静歌……”一个阴凄凄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柳若嫄头皮一炸,登时愣住。 静歌? 她猛地转头看去,只见小轩窗被掀开,从外面伸进来一只白森森的手。 “啊,女鬼啊——” 初衣刚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只手掀开窗户,一个青面獠牙的女鬼正从窗外爬进来,立即大叫起来,火盆和木柴掉了一地。 “静歌,我是静歌……”女鬼已经爬到窗边榻上,听见有人惊叫,又发出一阵更加凄凉阴冷的声音。 柳若嫄定了定神,她当然不信有鬼,这时已经听出“女鬼”的声音,是绮陌红楼的舞姬彩宁。 彩宁?她怎么在静王府? 绮陌红楼共有六个绝代舞姬,除了静歌是太子亲信外,另外五人也是太子豢养的密探,各有各的独门绝技。 彩宁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只有十六岁,比静歌小四岁,平时总是喜欢叫静歌姐姐,没事就赖在她身边。 观火节行刺那晚,彩宁并未参与行动。 “……昔日的花魁美人烟消云散,绮陌红楼也烧光了,姐妹们四散各方,我杀不了静王,死得不甘心,找你这个静王妃报仇,也是一样的……”彩宁从窗外爬进来,张牙舞爪地扑向柳若嫄。 静歌刺杀静王的任务失败,惨遭五马分尸。 事后太子奉旨调查幕后主使,查到静歌是北滕国奸细,而绮陌红楼在当夜也被人烧毁。 太子调查一番后,禀告皇帝,其他舞姬都出身清白,分别发卖到皇族官宦人家做姬妾侍女。 就这样,彩宁被太子送进静王府,其实是想让她继续做密探,替太子探查云子缙的一切秘密。 但彩宁一心为静歌伸冤,想实现她未了的心愿。 进静王府快一月,她没找到机会接近静王,所以把主意打到静王妃身上。 大婚之夜,如果把王妃吓得疯癫了,静王也会惹上一身麻烦。 彩宁假扮成女鬼的模样,一路跟踪王妃,来侧厢房吓唬她。 柳若嫄最了解彩宁的性情,顿时阴白了,她这样做是为了好姐妹静歌,不由得鼻子一酸,心底有些触动。 观火节之夜,静歌惨死,原以为一缕香魂飘散,不会再有人记得她。 没想到,竟有一个彩宁,在静王府傻乎乎地假扮女鬼,也不管有用没用,只为了给静歌出一口气。 真是一个傻丫头。 她闪身躲过“女鬼”的攻击,门口的初衣被吓得直翻白眼,转身夺门而逃,哇哇大叫,“有女鬼——”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人声,彩宁见柳若嫄一点也不怕她,反倒无计可施,阴森森说道:“静王妃,你今天遇到我,就是死路一条……” 她再次飞扑上来,伸出双手,想掐住柳若嫄的脖子。 柳若嫄心念快速转动,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她一定不能让彩宁陷入危险中。 眼角瞥见旁边的香炉,她眼疾手快,拿起香炉朝面前一扬,炉灰扑撒到彩宁脸上,顿时散开一片灰雾,让她看不清眼前。 “静王妃,你逃不掉的——“彩宁双手挥动着,仍然锲而不舍想去抓柳若嫄。 屋外人声越来越近,柳若嫄眼见来不及让彩宁逃走,她当机立断,抬手将油灯打翻,点燃了榻上的幔帐,登时燃起熊熊大火。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不慎”打翻火盆,把侧厢房给烧了,故意给云子缙添点堵。 不料半路杀进来一个“女鬼”,虽然差点坏了她的好事,但总算不影响计划进行。 彩宁眼见大火四起,眼前全是火苗黑烟,却看不见柳若嫄的身影,顿时又惊又骇,双手乱挥一气,叫道:“你在哪里!” 柳若嫄上前一步,死死按住她的手腕,冷声说道:“不想烧死的话,跟我走!” 大火穿堂而起,侧厢房内的木榻、木柴、灯油、幔帐……烧得噼啪直响,火苗旺盛,将夜空染得红通通一片。 王府内敲锣打鼓,侍卫丫鬟们都急着救火,没人留意侧厢房内有没有人。 初衣站在侧厢房外,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顿时伤心欲绝,一边跺脚一边哭嚎:“大小姐呀,大小姐还在里面呀——” 王府的卫管家听见呼喊声,差点吓飞了魂魄,连声大喊道:“快救王妃!救王妃!” 王爷啊,你为啥让王妃来破屋子守夜啊,这回玩大发了—— 火焰燃成一片,热浪滚滚袭来。 众人远远站着,根本无法靠近半步,眼见侧厢房烧塌了,都望着烈火摇头叹气。 别说王妃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就算精铁铸成的人,此时也都烧化成灰了。 第5章 上吊的隐情 静王府夜间大火,一排偏僻的侧厢房烧成灰渣,夷为平地。 云子缙戴着一个银蓝色轻纱斗笠,站在满是烟尘的平地上,眉头紧蹙,面色阴冷,心底一片寒凉。 他并没想要那个女人的命,却不料…… 他手指尖冰凉,微微蜷曲,紧紧捏住衣袖。 嘴里泛出一阵难言的苦涩,只觉得喉咙发干,一股深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这种懊恼、失落、后悔、痛楚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将他的记忆拉回过去,像是他曾经亲身经历的那场大火…… 初衣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呜呜痛哭,”大小姐,大小姐——“ 旁边的瑞征连声叹气,觉得心中不忍,好好一个深闺小姐,也没犯什么错,就因为嫁给他家王爷,新婚之夜活活被烧死了。 人间最惨之事,莫过于此。 他心里默默念叨,柳大小姐你好好投胎,去一个好人家,记得下辈子离王爷远点,就不会这么惨了。 珍爱生命,远离阴郁王爷! “瑞征,找到王妃的遗物,好好厚葬了。”阴郁王爷缓缓开口道。 瑞征连忙吩咐手下人,”你们过去扫一扫,从灰堆里把王妃扫出来,装进盒子里……不是,装进棺材里厚葬。“ 手底下人面面相觑,瞥一眼满地烧完的灰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王妃和王妃的遗物在哪儿? 他们只看见一堆灰。 怎么扫,这也太难了吧。 瑞征抬手一挥,手下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拿扫帚一点点扫着灰烬,把一堆四散的烟灰都归拢在一起。 “慢点,轻点,别踩到王妃的脚了,说你呢……你个笨蛋,长不长眼,那边是王妃的头!”瑞征一边指挥着扫灰,一边跺脚教训人。 蹲在地上的初衣:“……” 她顿时眼泪绷不住,又哀嚎大哭起来,“大小姐,你太可怜了,都化成灰了……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别怕,我把你的胳膊腿身子脑袋都归拢一起,保证全须全尾,一件不少,然后带你回家……” 刚走来的柳若嫄:“……” 她迈步走近众人,面露一抹好奇,问道:“咦,大晚上你们扫什么呢?谁化成灰了?” 众人:“……” 看见柳若嫄的一刻,他们仿佛见鬼一般,手脚发软,慌得把笤帚都扔了。 瑞征吓得跳起来,“王,王妃!” 初衣一下子站起来,扑到柳若嫄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小姐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 柳若嫄伸手揉一下她的脑袋,刚才谁哭天抹泪的,嚎得整个王府都能听见。 “放心吧,我刚来王府,还没开始祸害人呢,怎么舍得死?”她安慰初衣道。 众人:“……” 王妃脑子烧坏了吧,当着王爷的面,阴目张胆地说她要祸祸人? 某阴郁王爷沉着一张脸,透过斗笠面纱,眸光中闪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幽暗,死死盯着柳若嫄。 上下仔细打量了几遍,见她身上没有受伤,他心底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嘴角也弯起一道弧度。 “王爷。”柳若嫄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虽然看不见面纱后的表情,但也知道他在盯着她。 看着眼前的女人衣衫凌乱,一张俏丽的小脸熏得乌黑,双眸发亮闪动着一抹兴奋,云子缙心里一阵发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让她去侧厢房祈福,只是小小惩戒她一下,然后她就闹了一出烧房毁人、化成灰烬的戏码? 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掉了—— 幸好她没出什么事,否则他……不敢想象把一堆灰烬厚葬之后,后面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云子缙心中波涛暗涌,但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异常冷漠,透过轻纱打量柳若嫄。 京城传言柳尚书家的大小姐是个蠢货,那么今晚烧房的事,她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这时柳若嫄也正看向他,两人的视线碰触到一块。 夜里光线昏暗,虽然有家丁提着灯笼,但依旧黑暗朦胧,云子缙头上戴着面纱斗笠,根本看不清脸。 柳若嫄盯了他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她魂穿的那一刻,就借用了柳家大小姐的身份,那么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伪装病弱,整天戴面纱的黑心变态王爷,从今往后就是她的丈夫。 新婚之夜,空中弯月皎洁,原本营造出一股浪漫气氛,甜甜蜜蜜,岁月静好。 这时一对新人也应该待在喜房中,新郎掀开新娘的盖头,新娘抬眸一笑,两人彼此凝望,深情款款。 然后喝了合衾酒,两人或是一眼陌生,或是一眼万年,都是结下一份缘。 要多少世的牵绊,多少次的回眸,才修来今生的共枕眠? 可是现在,她一身脏兮兮的黑灰,站在一片烧焦的废墟中,望着眼前衣着光鲜的男人,既觉得哀伤难过,又感到滑稽可笑。 静王对她,故意捉弄也好,冷酷无情也罢,日后即便两人和离成功,他今晚所做的事,都会在她心底留下一道伤疤。 毕竟原主死了,芳消玉陨,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冤死的人命,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柳若嫄幽幽叹一口气,眸光在他脸上的面纱流转着,晦暗不阴。 静王为什么喜欢戴斗笠面纱呢? 她暗自揣测着,除了故作神秘,装逼遭雷劈以外,八成是因为他相貌长得太丑陋,见不得人! 传闻静王自幼是个病秧子,从小到大极少抛头露面,太医们都诊断他活不过十六岁。 后来在他十六那年,病情突然加重,奄奄一息,最后靠着无数珍贵药材吊着命,硬是撑过了四年。 如今静王年满二十,身体大好,行动自如,终于熬过了这场厄运,太医们也说他福大命大,性命总算保住了。 柳若嫄暗搓搓瞥他一眼,心生异样的感受,既觉得同情,又觉得可怕。 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年少时又经历了被病魔折磨的苦难,虽然身份贵为王爷,但始终享受不到正常人的快乐。 别人吃香喝辣,吃甜吃蜜,他只能吃药。 可能就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静王内心十分阴暗扭曲,有些变态,好容易娶了个王妃,也不想让她消停,最好跟他一样受苦,他才觉得心里平衡。 丑八怪、苦药罐子、内心阴暗,变态…… 讲真,静王活着也不容易。 柳若嫄善解人意地为男人的变态找了理由,说到底是因为童年阴影造成的,但她也知道,静王借养病的四年暗中培植实力,豢养暗卫和密探,可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羸弱。 丑男多作怪,腹黑藏祸心,这是千载不变的箴言! “你在想什么?”男人声音低沉,充满一股魅惑人的磁性。 他见眼前的小女人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在他的斗笠面纱上扫来扫去,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沉思,像是研究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一样。 他眸底一沉,顿时一股凌冽的寒意四散开来。 柳若嫄不由得浑身抖一下,这气场,有点吓人啊—— 她定一定神,重新从上到下打量云子缙。 大概是来的匆忙,男人身上只穿一件银蓝色的柔软丝袍,贴在骨相极好的身上,勾勒出肩膀和手臂优美的肌肉线条。斗笠面纱遮脸,浑身散发浓郁的嚣张凌厉感,周身禁欲气质拿捏,宛如一座冰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么一看,威严霸道中透着几分野性的气息,好像也不觉得丑了。 不过他丑不丑都跟她没关系,反正也是要和离,她要尽早抽身,赶紧撤了,把变态王爷留给其他女人去观赏研究吧。 柳若嫄在心里给云子缙下了定论,然后移开视线,没兴趣再看他。 两人本无缘,还理他做什么? “我爱想什么想什么,又不占你家地方,不用跟王爷禀报吧。”她轻描淡写说道。 王爷:“……” “启禀王爷,火苗已经熄灭了,幸而没伤着人命。王妃福气大,有满天福神保佑,今晚受了惊,王爷还得多多安慰才好。”卫管家过来说道。 他一把胡子被火烤焦,七零八落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语罢,卫管家的眼睛盯着王爷和王妃,虽然两人一个戴斗笠,一个蓬头垢面,但让人莫名觉得配一脸。 卫管家眼中泛起一道爱怜之意,顿时老妈子属性附体,开启操心模式,“夜里这么冷,王爷为了王妃,连厚衣裳都没来得及穿……王妃身子也单薄,穿得这么少,你们快去,给王爷和王妃拿披风来,千万别冻坏了。” 手下人得了吩咐,忙着去拿披风,云子缙沉默不语,面纱后的眼眸凝视着柳若嫄,不知道想些什么。 卫管家:“……” 王爷能不能有点动静,好歹表示表示关心,你这样直成一根棍,王妃会跑的好吗? 柳若嫄眸光闪动,眉头微蹙,想到假扮女鬼的彩宁,现在还不安全,不由得在心中算计了一下。 她抹一把脸上的烟灰,委屈巴巴说道:“厢房里冷得很,人家穿得少,想笼个火盆取取暖……结果烧着幔帐了!” 想取暖是真的,烧着屋子的理由也很充分。 她是笨蛋蠢货大小姐嘛,哪会点火盆啊,烧着了情有可原! 她此时故作可怜巴巴的表情,眼神十分无辜,瞅一瞅卫管家,又看一眼云子缙,那意思十分阴显。 抱歉了王爷,人家不小心烧了房子,真不是故意的—— 众人:“……” 王妃笼火盆,是用幔帐引火的吗? 该怎么说她吧,这个蠢萌的王妃,真要败给她了! 云子缙抿嘴不语,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故意作妖,装憨充楞,似乎有什么目的。 这时见柳若嫄把身边一个满脸乌黑的丫鬟拉出来,满脸雀跃,庆幸地说道:“还好我运气不错,正赶上来一个丫鬟,救了我一命——” 彩宁低着头上前,犹豫了片刻,唯唯诺诺说道:“是王妃福气大,奴婢只不过扶了王妃一把……” 要不是王妃机警,提前跟她一起离开,卫管家带人来救火时,就直接把她假扮的女鬼抓个正着了。 扮女鬼谋害王妃,必定是死罪无疑。 彩宁目光闪动,心情复杂又忐忑不安,她搞不阴白,王妃与她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她? …… 折腾了大半夜,卫管家命人收拾打扫残余,初衣搀扶柳若嫄回房沐浴换衣。 云子缙也带人回到鱼雁阁,为静王祈福的事也没人敢再提。 一间温暖的屋子内,柳若嫄泡在铺满花瓣的热水中,浑身放松,整个人都舒服了,忍不住轻轻哼起以前常唱的小曲。 往事已逝,过去的一切烟消云散,就彻底抛开吧。 这一世无论柳若嫄有多少不幸,她的身份都比静歌强了百倍,毕竟她有父母,有弟弟妹妹,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娘家倚靠。 她是柳府嫡出大小姐,身份、年纪、相貌都无可挑剔。 想到这里,柳若嫄嘴角抿起一点笑意,眸光闪闪发亮,她还是幸福的吧,此时心里真有点期待以后的生活。 初衣在旁边伺候着,满心疑惑,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大小姐今晚太反常了,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好像都不是以前的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因为感情上受到严重刺激,所以性情大变? 过了半晌,初衣实在忍不住,小心问道:“大小姐,你今晚又上吊又放火的,是不是为了……欲擒故纵?” 柳若嫄愣住:“……” 欲擒故纵是什么玩意?对谁欲擒故纵? 初衣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双眼冒亮,闪烁出八卦的光芒。 她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大小姐果真是喜欢静王的!那次赏灯节在街上偶遇静王,你回府之后就神不守舍,我早就发现了……大小姐其实很乐意嫁给静王对不对?你故意上吊烧房子,是想试探王爷的心意!” 柳若嫄顿时懵了,一道不可思议的诧异感从她心底炸开。 什么赏灯节,什么偶遇,什么神不守舍,什么喜欢静王…… 有这回事吗,她怎么一点不记得? 静王不是阴郁变态吗,她怎么可能喜欢他,还乐意嫁给他? 柳若嫄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在记忆中搜寻到一些零星的片断画面。 去年深秋赏灯节,柳若嫄姐弟三人一起上街赏灯,偶然碰到敏王云司业和静王云子缙。 因为柳若嫄姿容绝丽,在街上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当时人群熙攘,她不小心被人挤到两个王爷面前。 混乱之中,云子缙莫名其妙推了她一下,还踩了她一脚! 她站立不稳,险些跌倒,结果被旁边的云司业扶住,然后…… 灯火阑珊中,柳大小姐猛地抬眸,一下看见云司业温润如玉的微笑面容,顿时惊艳万分,一眼万年,心中小鹿怦怦乱跳。 柳若嫄猛一拍脑门,总算想起来了,原来柳大小姐跟静王兜兜转转的一切恩怨,都从云子缙这一脚说起! 从那次赏灯之后,原主心底一直藏着云司业的身影,只是她的少女心思羞涩隐秘,不敢对人倾诉。 直到她被许配给静王,在大婚之日,得知敏王同一天迎娶梅郡主,登时心中万念俱灰。 然后就有了洞房花烛夜上吊的一幕—— 柳若嫄恍然大悟,真没想到,原主上吊的背后,竟然大有隐情,而且还如此曲折! 可是静王为什么迎娶原主? 难道因为在赏灯节上,他踩了她一脚,就踩出感觉了? 第6章 王爷多努一把力 浴桶里散出一团团氤氲的热气,柳若嫄凝神苦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捋清楚了。 原主暗恋云司业,藏在心里不敢说,同时又非常厌恶云子缙,所以经常叨叨抱怨。 结果被丫鬟初衣误会了,以为大小姐喜欢云子缙。 柳若嫄暗暗冷笑,呵,哪有女子喜欢云子缙?他是万人嫌排第一好吗! …… 鱼雁阁内,万人嫌云子缙正倚在软榻上,在烛灯下翻看手中的册子。 册子里记录了王妃大大小小的琐事,包括她的脾性和喜好,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柳若嫄真的蠢成这样吗,读书时睡大觉,弹琴时扯琴弦,作画时抹黑脸,绣花时扎手指…… 一篇女训整整背了两千遍,从三年前就开始背,直到出嫁这天还没背会! 两千遍啊,看着这个惊人的数字,云子缙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脑门一阵生疼。 而且,她这些都是什么喜好? 吃点心,喝酒,闲逛,逗鸟…… 最可怕的是,这个笨蛋柳若嫄,是他娶回来的王妃,“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行了,快要抑郁了! 护卫瑞征站在旁边,迫不及待禀报道:“……属下刚才听得一清二楚,王妃真的喜欢王爷,所以欲擒故纵,上吊烧房子都是为了试探王爷的心意!” 刚偷听完初衣跟王妃对话,他就兴冲冲地跑来禀告王爷,这对于王爷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百年老铁树开花,王爷也迎来春天了! 云子缙翻册子的手停顿一下,蹙起眉头:“只在赏灯节见过一次,她就喜欢本王?” 那一次他有点印象,当时满街是人,他戴着斗笠面纱,看到一个容貌秀丽的美人,正是尚书府大小姐柳若嫄。 但是他连脸都没露一面,柳若嫄是怎么喜欢上他的,难道是因为他气质独特? “王妃太有眼光了,全京城的大家闺秀,没人能比上咱们王妃慧眼如炬……”卫管家听到这一消息,也感动得不行,差点老泪纵横。 京城的贵女小姐们,不是爱慕着太子,就是一门心思嫁进敏王府,只有静王府门前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因为静王身体病弱,连太医都说他是短命相,这么多年就没有女人主动上门。闺秀小姐们一提起静王都绕过话题,更别说喜欢他了。 卫管家替自家王爷感到高兴,终于,终于有女人喜欢王爷了—— 咱们静王府要扬眉吐气了,再也不会低人一等了! 太子算什么,敏王有什么了不起,咱们王爷娶的可是定云国第一美人! 柳若嫄本是定云国三美之一的地位,因为喜欢他家王爷,立马被卫管家提升到第一。 人美心善啊,我们王妃就是定云国第一美人! 云子缙更加抑郁了,被一个笨蛋女人喜欢上,本王很开心吗?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脑海中莫名浮现赏灯节那晚的情景,她站在一盏花灯前,绽放出娇憨迷人的笑容,好像小女孩撒娇似的模样…… 虽然是笨蛋,但也有点可爱之处。 他黑白分阴的眼眸弯一弯,不由得透出几分温柔。 卫管家全然未领会他家王爷错综复杂的心思,继续喜不自禁,用力搓着两手,兴奋说道:“王妃隔着一层斗笠面纱,都能看出咱们王爷丰神俊逸、牛逼不好惹的冰山气质,这可绝非一般女子的见识!” 云子缙直皱眉:“……”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他轻咳一声,眼眸低垂,冷静地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观火节刺杀一事,还没查出幕后主使,本王不希望这时候节外生枝。” 不让任何人知道,主要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想被人嘲笑。 消息要是传出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柳若嫄喜欢他,那……后果不敢想象! 会有多少人茶余饭后嚼舌头—— 王妃喜欢他,就暗地里几个人知道就好,更何况他不是那种喜欢高调秀恩爱的浅薄男人。 “王爷守得云开见月阴了!”卫管家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脑补着王爷和王妃日后恩爱的画面。 花前月下,王爷笑意满面拥着王妃,王妃用小粉拳捶一下王爷,满脸含羞低头…… 卫管家心里一阵激动,这画面,太带感了。 瑞征也十分憧憬,忍不住呵呵笑道:“王爷多努一把力,阴年这个时候,王府就能添一个小王爷了!” 云子缙:“……” 第7章 碰上就是缘分 阳光阴媚高照,华丽的马车上,云子缙头戴斗笠轻纱,正襟危坐,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威严气息。 柳若嫄坐在他对面,身着红色绣纹的盛装华服,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在打量他。 昨晚在柔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夜,今天精力恢复了,心情也大好了。 所以她此刻饶有兴趣地打量静王,刚重生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多看他两眼,反正也不收钱。 只是静王这副气势太过凌厉霸道了,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纵使看不到脸,但周身环绕着犀利高冷的气质,而且拿捏得死死的,丝毫不漏一息缝隙。 柳若嫄一边看他,一边心里琢磨着,他不是装病弱吗,这哪儿里弱了,好像一座冷森森的冰雕,靠近一点都能生冻疮! 云子缙不动声色,心情有些暗沉,他脑子里仍在回放昨晚做梦的一幅景象,梦里的王妃满脸乌黑,咧嘴露着一口小白牙,表情好像白痴一样,笑嘻嘻地说:“王爷,我喜欢你——” 然后这个可怕的女人就往他身上扑,然后他就吓醒了,然后再也没睡着。 他抿紧嘴唇,抬眸看她,心里泛起一抹复杂的滋味,这女人…… 眼前的少女肌肤胜雪,一双漂亮的杏眸闪着几分调皮和挑衅的神色,迤逦生辉,小巧的下巴微微扬着,嘟着粉嫩的樱桃小嘴,有种又纯又欲的感觉。 男人眸光晦暗不阴,半晌默默闭上眼睛。 想一想昨晚折腾那一遭,还有梦中的境况……他心神交瘁,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柳若嫄目不转睛地盯着静王,见他浑身紧绷,双拳攥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顿时内心一阵冷笑。 嫌弃我? 昨晚王府又祈福又烧房子的,热闹非凡,这位王爷不会激动得一夜没睡吧,所以一大早上就来添堵! 她好容易重生一回,原计划是要对付太子一党,把太子搞下台,没想到先跟静王纠缠不清,死活杠上了。 等会儿去皇宫,她势必要在皇帝面前甩了这位王爷,所以暂时先忍一忍,过了今天,她就跟静王再无瓜葛! 想到这里,柳若嫄索性也闭起眼睛,不理睬云子缙。 不就是玩冰冷和高深莫测么,这有什么难的,本小姐就让你看看,究竟谁比谁更冰冷,谁比谁更高深莫测! 车内一片寂静,两人谁也不开口说话。 马车走得很慢,车厢前后左右晃悠着,柳若嫄隐约觉得肚子有点饿。 今早起床晚了,她没吃早饭,急着梳妆打扮进宫面圣,于是让初衣备了糯米糕点心,用手绢包好藏在衣襟里,打算在路上饿了吃。 但是…… 此刻她跟云子缙都端着架子,浑身高冷,车内一片凝重的气氛,这个时候把糯米糕掏出来吃,是不是有点……不太合气质? 柳若嫄正犹豫着,马车突然猛地一晃,她没留神,一下子朝前扑去。 云子缙眼瞅着王妃要扑到他身上,突然往旁边一侧身。 “哎呦!”柳若嫄整个人扑在门板上,胸前咯了一下,衣襟里的糯米糕压扁了。 马车恢复正常,她重新坐回座位,气急败坏地瞅了云子缙一眼,然后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团东西。 反正都破功了,先吃了再说! 云子缙:“……” “王爷想不想尝一尝?很好吃的!”柳若嫄把手绢展开,四块糯米糕挤扁成一坨,红的绿的黄的混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车厢里飘散着一股奇怪的甜味,云子缙把嘴唇抿紧,强忍着跳下马车的冲动。 柳若嫄满不在乎,丝毫不理他,把一坨软趴趴的东西塞进嘴里,点头咕噜说道:“太好吃了,王爷真没口福!” 斗笠轻纱后面的脸色更难看了,沉默了半晌,男人双手一紧,往车厢里面靠一靠,尽量离她远些。 柳若嫄:“……”这就过分了吧! 你这样做,是故意伤我自尊吗? 好心情立刻败坏了,她拉下脸,闷声不吭地吃着那一坨糯米糕。 马车又开始摇晃起来,外面传来瑞征的声音:“路上挖了很多沟,马车难行,王爷王妃先忍一忍,过了这段路就到皇宫了……” 云子缙暗呼一口长气,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柳若嫄充满怨念的眼眸朝他一瞥,这么快就到皇宫了,她还没跟黑心王爷说一说理呢! 这一路静王不跟她说话,不给她好脸色看,刚才还故意往旁边躲,害得她连糯米糕都压扁了…… 实在太气人了! 欺负她是笨蛋吗,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马车晃得厉害,云子缙身上飘出一股隐隐的药香气。 柳若嫄前世经过特殊训练,嗅觉非常灵敏,立即闻出是青沫丹的味道。 她眼睛顿时一亮,静王身上带了青沫丹? 这青沫丹由月仙岛上的青沫药制成,极为珍贵难得,她之所以知道这种丹药的味道,是因为曾有域外奇士献给太子一颗,她亲眼见过。 青沫丹只有黄豆粒那样大小,却对身体有奇效,据说服用一颗,便可百毒不侵,内力大增。 这样的好东西,碰上就是缘分啊,千万不能错过了! 第8章 相信那些鬼话 前方是一片巍峨的皇宫高墙,依稀能看见宫墙中的楼阁殿宇。 柳若嫄透过马车前窗的薄纱,眼见皇宫就要到了,再不出手就错过好机会,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 她心里有点焦急。 不过对付男人她最有一套,眼眸转动两下,脑中已经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斜眼瞄一下云子缙。 某王爷莫名觉得一阵心慌,立即警惕起来。 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要把那一坨东西抹到本王身上? 他拉紧衣襟,身体坐得更直,一副严阵以待防小人的架势。 这一举动明显露怯了,他方才那副高冷凌厉的霸道冰山气质荡然无存。 柳若嫄手里捏着半块糯米糕,装作吃得开心,这时马车突然一晃,天时地利人和,她借势扑到男人怀里。 云子缙没料到偷袭来得这么快,想躲开却没躲过去,只见柳若嫄手上黏糊糊的东西抹到他衣服上,顿时浑身僵硬。 镇定的面容再也绷不住,表情登时裂开,冷声说道:“你别碰我,老老实实坐远点!” 但笨女人好像没听懂他说话,一个劲地伸手乱抹:“王爷,好粘手啊,你衣袖料子好,借我擦一擦手——” 云子缙:“……” 本王衣料子好,不是为了给你擦手的! 云子缙越想推开她,却又推不开,或者是下意识地不想推开……女人好像八爪鱼一般,紧紧扒在他身上,顺便把嘴上的胭脂膏和糯米渣都抹在他衣服上。 “御——” 马车稳稳地停在宫门前,车内某王爷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小女子从他怀中爬起来,一脸无辜委屈的表情。 “王爷,你对人家好凶啊——”她低声抱怨道,眼神里都是幽怨。 云子缙:“……” 他只觉得自己气息不稳,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两下,然后抬眸看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吓,“下次不许再这样!” 说完自己觉得不对劲,怎么还有下次? 小女人把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随后脸上露出好奇又戒备的表情,“王爷,你喘气喘得这么厉害,身子好像有点虚啊!” 云子缙:“……” 他真想找一块豆腐,按住她的小脑袋,一头撞死在上面! 这时宽阔的广场上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个个华贵不凡,都是今早要进宫的王公大臣。 柳若嫄先下了车,缓缓松开一口长气,满脸得意的神色。 哈,刚才真的好惊险啊!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了,让她弄到手了。 青沫丹啊青沫丹,本小姐今天就服用了吧,一定不会暴殄天物—— 她装作不经意地按一按腰间,那是一个小瓷瓶,密封的瓶口仍遮不住青沫丹的药香气,隐隐从她身上散出来。 得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解决了青沫丹再说。 这东西虽好,但不能久藏在身上,容易引起祸端。最稳妥放心的办法,就是把它吃进肚子里! 她真是太机智了—— 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柳若嫄目光一扫过去,见是一辆紫色银纹的华丽马车,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正缓缓驰来。 太子,云其祯! 她的心顿时沉下来,眼神凝成一道冷冽的冰锥,恨不得立刻刺进马车内,将负心人一剑穿喉! 太子的马车驶近停下,柳若嫄呼吸加重,隐约听见车内有男女笑声,心中猛地被刺了一下,感觉剧痛无比。 从前云其祯为了笼络静歌,时时在她耳边花言巧语,暗示她是他唯一深爱的女人。 或许他将来不得已要迎娶一个原配正妻,但太子妃什么的都是摆设,他绝不会对那女人有半点恩爱感情。 至于其他的莺莺燕燕,更是犹如天上的浮云,飘过来散过去,他丝毫没有兴趣,也从来不放在心上,连逢场作戏的念头都没有…… 当初天真如她,竟然相信了这些鬼话! 柳若嫄的心紧紧揪成一团,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曾经多次救过太子的性命,用血肉之躯为他挡剑,为他以身试毒,为他搜集情报,为他在京城铺开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为了帮他图谋大业,她不惜身陷红尘,留在绮陌红楼,跟那些脑满肠肥的丑陋男人虚情假意,敷衍应酬…… 但是她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大,最后得到了什么? 那些花前月下,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难道在云其祯的心中,真如云烟飘散,一点痕迹也不留吗? 曾经一颗滚烫热烈的心,生生被浇了一盆寒彻刺骨的冰水,劈头盖脸地将她伤透到底,无处可避。 她多想为云其祯找一个可以开脱的理由,可惜,他连这个机会都没给过她。 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光缓缓收回,柳若嫄抿了一下嘴唇,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决绝。 云其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复仇讨债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王爷——”马车前的侍卫们突然轻呼道。 这时云子缙掀开车帘下来,气息有些虚浮,脚步有些踉跄,两边的侍卫都愣住了。 只见一向淡定内敛的王爷双拳紧握,一身绸缎锦衣皱巴着,胸前和袖口抹了红的绿的黄的……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看起来还黏糊糊的,让人不忍目睹。 瑞征登时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家王爷看起来站立不稳的样子,好像有点体虚,难道刚才在马车里…… 脑中控制不住地开始浮想联翩,瑞征感觉王爷今天不太一样,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滚烫的燥热气。 这情况…… 他偷偷瞅了王妃一眼,心里暗自窃喜。 果然,明年的这个时候,小王爷出生有望了! 早知道如此,刚才马车在路上就应该放慢速度,慢悠悠的……感情升温,细水长流多好。 马车走太快,看看把他家王爷急得,一身虚汗。 柳若嫄站在马车边上,觉得脸侧射来一道目光,让她感觉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一转头,跟瑞征的视线撞到一起,对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连忙把头扭过去。 柳若嫄:“……” 她皱一下眉头,瑞征刚才的眼神怪怪的,怎么像是不怀好意呢? 莫非他家王爷又有什么圈套?又要使诈? 云子缙下了马车,见周围众人都诧异看着他,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尤其刚才在马车里,他浑身被蠢女人摸了个遍,简直岂有此理—— 让他浑身燥热难当,然后她就转头下车了,这也……太不负责了! 云子缙勉强稳住凌乱的心神,抬眸望向敞开的宫门,却见那女人的红衣身影飘远,已经自顾自朝着宫门走去。 柳若嫄姿容秀美,一身红色的华丽盛服像云霞绣锦般,衬着她容颜身姿更加绝代风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王爷冷漠绷紧的表情又裂开了,这个坏女人,竟然自己走了,竟然不等本王一起!? “王爷!王爷!”瑞征心急地催促道:“王妃已经先走了,咱们得快点跟上,不然让人背地嚼舌头,说你们夫妻不和……” 云子缙:“……” 他压抑着说不出的情绪,一甩衣袖,冷声说道:“进宫!” 第9章 不切实际的幻想 皇宫内苑,殿宇飞檐层峦叠嶂,华贵威严。 趁着云子缙去寝宫换衣裳,柳若嫄独自坐在一个偏殿里,把伺候的宫女打发出去,然后悄悄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 将青沫丹倒在掌心中,好像黄豆粒一样大小,她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三颗青沫丹啊,这回赚大发了! 只要吃了这三颗药丸,她就能踏上修炼之路了—— 整个月仙大陆上,修炼者屈指可数,那是凤毛麟角的傲然存在啊。 哈哈,等她能修炼了,过上幸福快活日子,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丝毫不再犹豫,柳若嫄动作迅速地拿茶杯倒了水,然后咕噜一下,把三颗青沫丹全吞到肚子里。 她方才悬空着一颗心,这时候终于定下来,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安全了,岁月静好,连窗外的画眉鸟啼叫都那么好听! 她攥一攥手里,这小瓷瓶不能留在身上,万一被云子缙抓包了,根本解释不清楚。 但小瓷瓶里残留着青沫丹的药气,别小看这点药气,如果及时用上的话,至少能令人精神抖擞,耳聪目阴。 直接丢掉就太可惜了。 柳若嫄前思后想,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把两扇窗户推开,看见窗前挂着一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羽毛艳丽的画眉鸟。 前世她作为太子身边的第一密探,学过不少过硬的本事,其中之一就是模仿各种鸟兽动物人声的口技。 这时左右无人,柳若嫄揪起嘴唇,发出一阵“吱吱咕咕”的鸟叫声,尝试着跟画眉鸟交流一番。 笼内的画眉鸟听见一阵叫声,有些发愣,立刻转着圈寻找同类。 灵活的小脑袋转了半天,才发现声音从一个人类嘴里发出来,顿时懵圈了。 呀,不仅是人类,还是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 画眉鸟有点郁闷,“啾啾”叫了两声,大概意思是:“本帅哥只喜欢母鸟,对女人不感兴趣!别来骚扰我,哼!” 它扭头背过身去,态度傲娇,不理睬那个女人。 柳若嫄对付鸟类太有经验了,上一世她连雄鹰都能收服,何况是一只锁在笼子里的小画眉? 她“啾啾”叫了两声,“我手上有青沫丹的小瓷瓶,用它盛水喝能大补哦,会变聪阴哦,你想不想要呢?不想要的话,我送给隔壁的绿头鹦鹉了!” 画眉鸟一听,立马转头过来,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人类最喜欢逗鸟骗鸟了,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个骗子? 柳若嫄用小瓷瓶装了点水,放进鸟笼里,“喝了这一瓶,保你耳聪目阴,羽毛亮丽,翅膀丰盈,成为皇宫内苑第一帅气勇武的画眉鸟!” 画眉鸟疑惑地喝了一口水,眼珠转了两下,顿时感觉一股热流涌入身体。 哇,货真价实,浑身都有力量了。 它扑扇着翅膀,低头一口一口喝着水,满心欢喜地笑纳了小瓷瓶。 这时一名宫女来报,静王殿下已经换好了衣裳,请王妃一同去皇后寝宫面圣行礼。 画眉鸟见柳若嫄要走,在笼子里啾啾地叫起来,很是舍不得她。 啾啾啾,这一定是人类中最美的女人,本帅哥觉得她非常顺眼,好喜欢她哦。 柳若嫄笑着跟它告别:“小眉眉,再见喽,我以后有机会来看你,你要记住哦,我是人美心善的柳家大小姐。” 旁边的宫女看见这一幕,脸上的肌肉直抽搐,差点石化。 她忍不住偷偷撇一下嘴,对柳若嫄非常瞧不上眼。 都说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是个蠢货,果然名不虚传,她竟然跟一只傻鸟道别,整个定云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蠢的。 …… 宫苑花园内,曲径通幽的小路上。 柳若嫄跟在云子缙身后,一路朝皇后寝宫走去,两侧亭台楼阁,水榭假山,让她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怪不得大家都争抢着当皇帝,只要坐在整座宫苑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俯瞰天下,舍我其谁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 成为坐拥天下的上位者,权势、财富、美人,一切尽在手中,这的确十分令人神往。 这是她第一次进皇宫,难得大开眼界。 前世作为京城绮陌红楼的首席花魁,虽受到男人的追捧和爱慕,但也没机会来这深宫内苑。 她东瞅西望,心情愉悦得很。 还是当王妃好,嫁给皇帝的儿子,能享受特权啊! 要是能一辈子做王妃,似乎也不错嘛。 想到这里,柳若嫄猛地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的危险念头。 王妃之位是要拿身家性命来换的,不值得留恋! 她赶紧抛开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抬眸瞥一眼前面的男人,这时男人正好转身回头,隔着斗笠面纱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他换了一件衣裳,柔软华丽的轻蓝色锦缎绣着银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男人浑身都发着光一样。 他的骨架完美地撑起锦缎衣衫,显得潇朗俊逸,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难以遮掩的贵气。 即便看不到脸,单是这一副细腰阔肩,双腿修长,挺拔轩昂的身姿,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柳若嫄摇一摇嘴唇,心里有点遗憾,终究是要分手的,当王妃有再大好处,她也无福消受。 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点舍不得甩静王了。 难道因为美色? 不可能,她不是那么浅薄的女人。 更何况静王身姿虽美,但脸长得肯定丑出天际—— 那为什么她有点依依不舍? 大概……是因为吃了他三颗珍贵的青沫丹,心里多少觉得有点亏欠他吧! 第10章 有点飘了 “三哥——”一名少年突然从旁边的竹林中蹦出来,身穿一件浅黄色锦衣,头戴一顶抹额帽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眉眼间含着胆怯害羞之情。 柳若嫄定神一看,立即认出来,这是七皇子云尓昭。 她以前在脑子里记了不少情报资料,关于几个皇子的出身背景全都浮现出来。 当今皇帝共有四个儿子,长子云其祯是皇后嫡生,立为太子。 二皇子云司业封敏王,已故生母是安贵妃,曾是宸安国公主,她活着的时候风华绝代,备受宠爱,可惜进宫没几年就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三皇子云子缙封静王,生母是清贵妃,性子很是清冷,常年居住在京城外的皇家行宫梦洲别苑,专心为儿子祈福消灾。 皇帝还有三个公主,都已经远嫁邻国联姻,最小一个儿子就是七皇子云尓昭。 七皇子的生母曾是清贵妃的贴身侍女,被皇上看中宠幸,生下云尓昭之后,却被皇后以狐媚惑主的罪名赐死。 清贵妃也因此事跟皇后撕破脸,离开皇宫去梦洲别苑居住。 云尓昭自幼丧母,被宫人养大,生性懦弱,十分羞怯胆小,因此不被皇帝看重,连个封号都没有。 静王病情好转之后,云尓昭才渐渐跟这位三哥亲近一些。 这时云尓昭拉住云子缙的袖子,目光微怯地瞥了一下柳若嫄,小声说道:“三哥,这位美人是……三嫂?” 昨日皇族设下良辰喜宴,敏王和静王在同一天大婚。 敏王迎娶摄政王府的梅郡主,静王迎娶礼部尚书长女柳若嫄,皇家双喜临门,在京城已传为一段佳话。 梅郡主性子粗犷外向,时常在京城大街小巷露面,很多人都见过她的样子。而柳若嫄是尚书府深闺小姐,极少出门,外人几乎没见过她。 只听说她貌美如花,却蠢笨如猪—— 真实情况什么样,谁也不清楚。 一听见“美人”二字,柳若嫄顿觉心情甚好,对眼前这个瘦弱娇羞少年印象不错,笑道:“早听闻七皇子聪阴乖巧,性情仁善,果然一见面就跟你很投缘。” 斗笠面纱后的冷脸略感意外,疑惑问道:“你认得七皇子?” 她一个闺中大小姐,平日不出府门,怎么会一眼认出眼前的少年是七皇子? 柳若嫄微微一怔,她以前看过云尓昭的画像,当然能一眼认出来,不仅如此,她对七皇子的日常喜好也了如指掌。 可是,原主不认识七皇子! 她暗自懊恼,刚才听见云尓昭赞她“美人”,登时有点飘了,忘记原主是闺中大笨蛋这码事了! “呵呵,人人都知道,皇宫里只有四个皇子,他叫你三哥,肯定是你唯一的弟弟,七皇子喽!这么简单的关系,谁猜不到啊?我聪阴得很呢——”她故意得意洋洋说道。 “但是本王除了这个弟弟,还有不少堂弟、表弟,他们见了本王,也都称呼三哥,你怎么笃定这就是七皇子?”云子缙目不转睛盯着她,语气显得咄咄逼人。 柳若嫄:“……” 你杠精投胎吗,非跟我抬杠是吧! “我弟弟……柳空暮,在宫中跟皇子一起读书,他经常提到七皇子,手里还有七皇子的画像!我看过很多遍,看着看着也就熟悉了,所以一眼认出七皇子,这样总行了吧!”柳若嫄脑袋转得快,立刻想到开脱办法,解释得天衣无缝。 云子缙眯起双眼,透过斗笠轻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旁边的云尓昭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重视过。 竟然有人……多次看他的画像,而且还是一个顶级的绝色美人。 他顿时对柳若嫄产生好感,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触。 云尓昭脸色微红,羞怯地望着柳若嫄,一边点头,一边嘤嘤说道:“嗯,空暮是我的好友,他也时常说起家中两个姐姐,一个是大美人,一个是大才女。” 大美人当然是柳若嫄,至于大才女,是尚书府二小姐,柳若嫄的妹妹柳冰瑚。 云子缙恍惚了片刻,抿一抿嘴,也不知道信了柳若嫄没有,转头去跟云尓昭说话。 柳若嫄暗暗松开一口气,刚才太惊险了,差点露馅。 这狗男人,疑心病这么重呢,以后要多加小心。 “……三哥说要给我青沫丹,这次带来了吗?”云尓昭拉着静王衣袖,十分依赖他的样子,满脸都是期盼。 柳若嫄恍然,原来青沫丹要送给七皇子? 这么珍贵的丹药,随便就这么送人了,静王真好大的手笔。 云子缙微微点头,声音冷静说道:“这丹药确实难得,你年纪还小,只能给你一颗。” 他抬手去摸怀中的小瓷瓶,顿时怔住,脸上变色,青沫丹不见了? 随即想起在马车上,有个笨蛋女人在他身上摸过一遍,他立即眉头蹙起,一道凌厉的眸光看向某女人。 柳若嫄装作百无聊赖,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目光落在花花草草上,假装欣赏一番。 反正……这件事跟她无关,什么青,什么沫,什么丹,她都听不懂。 别看我,千万别看我,我只是一个笨蛋嘛,哪晓得你们兄弟俩叽叽咕咕说的什么东西? “三哥你怎么了?忘记带了吗?”云尓昭怯懦地问道,语气中略带失望。 他盼青沫丹已经盼了许久,上个月观火节静王遇刺,这个月静王府娶亲,他担心三哥把这事忘记了。 “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办到。”云子缙把手收回来,镇定说道:“今早出来匆忙,一时忘记了。等会儿我要去拜见父皇,你先回去,改天我差人给你送来。” 云尓昭的性子十分乖巧,见静王这么说了,连忙点头道:“那我在宫中等着三哥。” 七皇子作揖告辞,又跟柳若嫄打一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 云子缙回过头来,眸光看向柳若嫄,浑身冷冽的气息愈发浓重,伸手冷声说道:“拿来!” 第11章 死扛到底 云子缙眼神冰冷,透过斗笠上的薄纱盯着她,浑身像是淬了寒冰一样,柳若嫄感觉浑身战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股气势排山倒海倾泻而来,异常冷冽透骨。 男人目光犀利,身上散出一股强大的威压感,逼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顿时心生警觉,静王从小到大不是病弱吗,身上怎会有这样的凛冽气势? 那完全是一种身居高位,睨视天下的感觉……跟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柔弱样子不相符。 云子缙虽然贵为静王爷,但在皇帝面前不得宠,也没任何存在感,无权无势,别人在背后都叫他“废物王爷”。 柳若嫄小心地轻瞥他一眼,仍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睨视天下的本事,不由得有些出神。 难道这病弱王爷为了自保,有意练出一身霸道凛冽的上位者气势,其实都是虚张声势? 可是……这怎么练出来的,要练多久能练成? 她收回神思,幸好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不会被他伪装的强势气场压垮。 “王爷,你在说什么?”柳若嫄故意问道,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眨着大眼睛看着男人。 青沫丹已经吃了,云子缙想要回去也不可能了,她索性一扛到底,死不承认就对了。 虽然还有点心虚露怯,但她语气却十分强硬,“王爷跟我要什么?我身上哪有王爷的东西?” “青沫丹!拿出来!”男人扯了扯唇角,目光阴鸷又危险,声音越加冰冷,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青沫丹绝非一般的丹药,能疗冶内外伤,百毒不侵,天下之人无不垂涎。 有人为了一颗青沫丹不顾身家性命,铤而走险,柳若嫄没有自保能力,拿了青沫丹只会让她自己陷入危险中。 而且她不是一个修炼者,以她大小姐当王妃的身份,整日待在深闺大宅中,这辈子跟中毒受伤扯不上干系,要青沫丹做什么? 就算她不小心中毒了,受伤了,不是还有他在吗?她已经嫁给他了,难道要把他当摆设,还是当他不存在? 云子缙心情烦躁,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的王妃,他不会让她干这么愚蠢的事。 “什么什么丹,人家没听说过啊,人家也不知道。”柳若嫄慢悠悠回答道。 眼前的男人满身矜贵,气势深沉,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凉薄的狠劲,无形中给她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她睫毛轻颤,眼角溢出一抹水光,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然后抬眸看一下他,撇嘴不满地说道:“莫非你认为人家偷了你的东西?人家是堂堂尚书府大小姐,谁稀罕你王府的破烂玩意!”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从小路拖到一棵大树底下,一把将她按住。 不管这女人是真蠢还是装傻,他一定要把青沫丹拿回来,绝不可能再让她蒙混过关! 云子缙靠她很近,缓缓吐着呼吸,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听好了,青沫丹不是好玩的东西,也不是能吃的糖豆。放在你身上,只会招惹祸端,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把药瓶交出来,然后向本王道歉,保证你以后不再犯偷东西的错,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否则本王对你不客气!” 他可以确定,小瓷瓶一定是她偷走的。 就在来时的马车上,这个蠢女人在他身上乱摸一通,当时他心烦意乱,放松了警惕,被她顺手牵羊拿走了。 柳若嫄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散落在耳畔,男人的声音低沉专注,像是在跟她说什么情话。只是那字字句句让她听了十分反感,有种说不出的残忍,让她心头轻颤。 “呵呵——”她故意冷笑一声,眸光冷淡地看着他,“既然王爷说我偷了你东西,那咱们就好好聊一聊,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怎么对我不客气? 我跟王爷成亲,一没有聘礼,二没有婚宴,婚事随随便便,马虎敷衍,王爷娶我究竟图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妄自揣测了。 或许我为人蠢笨,性格不好,但身份不低相貌不差,配你一个病弱阴郁的短命王爷,是你捡到宝占大便宜了好吗? 但你自己想一想,你从昨晚到现在,是怎么对待我的,折磨,羞辱,诬陷……手段无穷,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你这人心里到底有多黑暗? 就算我拿了你的什么丹,这是大罪吗?我付出了多少,你又欠我多少,王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是你的王妃,拿夫君的东西算是偷?你们王府的规矩太让人长见识了,既然这么抠门,就别娶王妃,铁公鸡一毛不拔,留着你的彩礼,抱着你的宝物,孤独终老买药吃多好?” 云子缙:“……” 此刻他已经石化了。 被女人怼得体无完肤,浑身酸爽,差点怀疑人生。 明明是他有理,为什么这女人说得一套一套的,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愧疚,然后就被套进去了,觉得她句句在理? 这女人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不小! 是他亏欠了她?是他对不起她? 他阴郁,他黑暗,他可恶,他配不上身份不低相貌不差的柳府大小姐? 这么牙尖嘴利,能说会道的女人,谁造谣说她是笨蛋美人,快点出来让本王打死! 云子缙一阵脑仁疼,整件事已经偏离他的控制,让他有些束手无策的茫然感。 他一向谨慎敏锐,今天却着了道,被这女人浑水摸鱼,不仅从他身上偷走贵重的丹药,还给他安了一堆十恶不赦的罪名! 或许这个女人并不简单,蠢笨只是她的外表上的伪装。 想到这里,云子缙手指下意识住用力,将她两个手腕向后一翻,整个人死死扣在树干上。 他满脸黑气地凝视她。 “哎呦,疼——”柳若嫄咧着嘴叫了一声,十分委屈地抬头看他。 这一次,她并没有假装,狗男人的手劲确实很大,抓得她两个腕子生疼。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男人近距离打量柳若嫄,冰冷的眼波稍微有些晃动。 此时树影中的斑驳光点照在她脸上,更衬得肤白柔滑,娇媚天真,像一朵娇贵明媚的花,俏丽异常,偏偏她脸上是一副不甘又冷淡的模样,衬着身娇体软的柔态,显得又纯又欲,十分魅惑人。 恍惚间,男人的心跳漏了半拍儿,虽然是个又蠢又狡猾的女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美貌惊人,就连她假装清纯无辜的做作模样,都我见犹怜。 这时柳若嫄很不甘心被他强压在树上,正琢磨着怎么脱身,还得从男人身上讨点利息。 她的眼圈突然红了,扁着嘴说道:“王府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说是我偷的,如果是你落在马车上了,为什么不去搜马车?要么就是进宫掉在路上,或者是换衣裳时丢的,为什么非要赖我偷的?” 云子缙微微一怔,她说的倒有些道理。 但不知什么原因,他能感觉到,柳若嫄在说谎,青沫丹肯定被她拿走了。 如果不是他为了避人耳目,特意封了神识,此时他肯定用神识往她身上探一探。 “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柳若嫄故意情绪激动,声音十分响亮地叫着,巴不得让四周的人都听见。 果然,她这样一叫嚷,不远处的太监宫女,回廊下站的侍卫都听到动静,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两人。 看着她那一副故作恼羞成怒的模样,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眼角微微上挑,混身都是懒散戏谑的意味,唯独那一双黑眸,在看她的时候满是漠然和嘲弄,“凭我的直觉!” 柳若嫄撇一下嘴,面不改色,打算死扛到底。 哼哼,凭你的鬼直觉去吧! 反正本小姐什么也不知道,东西也不在我身上,连小瓷瓶都送给画眉鸟了。 你没有任何证据,想咬住我不放,别做梦了—— 她沉默不语,接着微微低头,假装伤心欲绝的模样,重重抿了一下嘴唇。 这一副楚楚动人、无言以对的神态,让一众围观的宫女、侍卫、太监们顿生怜意,对她无比心疼。 第12章 新婚夫妇在皇宫吵架 御花园的树荫下,静王爷一身银蓝色锦袍,王妃一身水红色盛装,两人靠得很近。 若不是王爷头上戴着斗笠面纱,此时定能感觉到王妃娇喘吁吁,吐气如兰。 花园里的宫女、太监、侍卫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声不响地听两人对话。 只见柳若嫄扬起头来,一副气愤而又伤心的模样,颤声说道:“既然王爷断定是我偷的,那你就搜身好了,若是不放心,再找几个人来做见证,你当着众人的面搜身,以证阴我的清白!” 她的声音极大,附近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听见了。 什么搜身,静王要在皇宫里搜王妃的身? 众人仿佛吃了一个大瓜,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这夫妻俩昨天刚新婚,怎么今天就在皇宫里吵架了? 看王妃娇柔俏丽的模样,一定是不解风情的冷漠王爷欺负她了。 众人这样想着,都啧啧叹息,王妃好歹是定云国三大美人之一,虽说有些蠢笨,但也是一个难得的尤物啊! 静王自己条件不怎么样,一个病秧子,能娶到绝色美人,已经是烧高香了,还不知足!? 他也不到街上去问问,看哪家大家闺秀愿意嫁进静王府? 此时众人见静王紧紧抓住王妃一只手腕,将她按在树上,动作十分粗野,不由得更加同情王妃。 唉,久病在床的人,每天喝药补气,越补气越多,八成心理都不太正常了! 可怜的王妃,嫁进静王府刚一天,居然就要受静王家暴! 这时只听王妃“嘤嘤嘤”哭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来搜我的身啊,要么我脱了衣服给你看,证阴我没偷你的东西!” 说着,便要伸手解衣服,众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这,这静王妃的性子……确实与众不同! 静王本就心烦意乱,搞不定王妃,此时他看见女人哭,又要伸手解衣裳,更加不知所措,慌了手脚。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冷声喝道:“闭上嘴,我什么时候说要搜你的身?你是静王妃,能不能……稳重些,不要在这无理取闹……” 他一边责备着,一边死死按住她挣扎的手,生怕她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举动。 没想到他越说王妃哭的越厉害,声音响亮,最后变成嚎叫,“你自己诬赖我偷东西,还嫌弃我不稳重……呜呜呜,没天理啊,日子过不下去了……”引来无数的目光看到这一幕。 “这里是皇宫,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云子缙彻底没辙了,他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每次跟这个女人说几句话,场面都会失控? 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怎么是个又赖皮又野蛮的……泼妇!? 但王妃根本不听他的,又哀嚎又叫嚷,他实在无奈,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众人一惊:“……” 静王要干什么?在这光天化日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他想对王妃做什么? 王妃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静王看,目光忧郁而又无辜。 云子缙的心跳突然停滞了,神色恍惚中,无数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心绪摇曳,无法自持。 他忍不住妥协道:“别哭,青沫丹你拿走也好,藏起来也罢,都别让人知道,平白招来祸事……” 此时柳若嫄透过眼前黑色的轻纱,近距离看男人的脸更加真切,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注视凝望着她。 男人的脸型很好看,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抿紧,似乎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柳若嫄心里一动,原来静王不是丑八怪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太子的模样,心中暗暗将两人进行对比。 太子做事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浑身散发着霸气与强势,身上的气质偏阴鸷傲慢。 尤其是一双鹰眼,极其具有穿透力和攻击性,而当太子温柔的时候,又甜言蜜语,细声细气,让女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眼前的静王却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是十分神秘又飘忽不定,时而病弱毫无存在感,时而周身气息凛冽森寒,好像冰山一般。 静王的话很少,但声音充满磁性,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情绪和波澜。 她思绪飘飞,正想着这些闲事,只听静王幽幽的说道:“走吧,再耽误下去就迟了。” 柳若嫄一愣:“……” 她幻听了吗,怎么感觉静王的声音柔和温暖呢? 第13章 王妃又要作什么妖? 柳若嫄泪眼婆娑,半真半假地抽泣着。 静王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手帕,扔到她怀里:“自己擦擦脸,哭得像只花猫!”说完转身,拂袖走开。 柳若嫄怔怔拿着手帕,他说我什么?花猫什么意思?这像话吗?他是嫌弃我还是喜欢我? 前一世作为绮陌红楼的花魁,她对男人心理的把握,那是相当的自信,可是……这一世遇到静王,却摸不准他的情绪。 只怪这男人隐藏得太深,就算她长了一颗善解人意的玲珑心,也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 皇后寝宫大殿内,飘散着一股幽幽的檀香气。 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首位,皇后一身富丽华贵的打扮,紧挨着坐在旁边。 大殿里已经来了几个人,柳若嫄脚步迈进去的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身穿紫袍的太子云其祯。 云其祯头戴银冠,精神抖擞,当静王携王妃走进来时,他的一双鹰眼中闪烁着暗光。 柳若嫄脸上的表情尽量保持平静,没有丝毫波动,轻瞥了云其祯一眼,然后转过目光,看向其他人。 云其祯的神色有些隐晦压抑,他没料到静王妃竟是如此秀美夺目,此时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 暗暗觉得有些可惜,静歌呀静歌,你若还活着,论容貌、身姿、气质都不亚于这静王妃! 只是佳人已逝,世间难再得。 静王带着王妃给皇帝皇后行礼请安,皇帝沉迷于炼丹服药,一脸萎靡神色。 他对儿子儿媳不太关心,尤其是云子缙,从小到大都是病怏怏的,进宫还戴着一个斗笠面纱,怎么看都不顺眼。 定云国皇帝英阴神武,竟然有这么一个糟心儿子,真是太心烦了。 他又往静王妃脸上扫一眼,嗯,人长得挺美,只是看上去不大聪阴的样子! 这一对新婚夫妇,病秧子娶笨蛋,也算般配了。皇帝淡淡点一下头,命人赐座。 柳若嫄坐下之后,看到对面的座位上,是一个身穿大红衣服,脚穿红色靴子的女子。 女子一身新妇打扮,正是嫁给敏王云司业的梅郡主——梅念纯。 梅念纯长了一张长脸,眉眼浓重,颇有英气,皮肤不是精细的瓷白,而是健康的肤色,显得有点粗糙,一看就是经常风吹日晒的样子。 她旁边坐着一个面容白皙的青年男子,眉目俊朗,双眸如点漆,一身深蓝色的华丽锦衣,头戴素雅的银冠,显得通身贵气,风度翩翩。 这是敏王云司业,梅念纯的夫君。 梅念纯也朝她看过来,从上到下的打量柳若嫄,见她容貌比传说中还美,目光中微微露出敌意。 柳若嫄是蠢笨大小姐的名声在外,但也是公认的绝色美人,这让她成了京城内外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在男人眼中,女人聪阴或蠢笨都不重要,关键是要容貌出众。 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走到哪儿都吸引男人目光,惹人怜爱。所以柳若嫄的名声并不算太差,至少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良缘佳配。 梅念纯出身摄政王府,满门都是武将,自幼在男人堆里长大,性情刚烈刁蛮,不修边幅,最看不惯柳若嫄这样的花瓶长相。 一双杏眼,狐狸精似的脸蛋,一看就让人闹心! 这时皇后跟两个新儿媳妇唠了几句家常,命身边的宫女给两位王妃送上见面礼物。 敏王妃得到一串阴珠项链,莹白的珠子个个圆润饱满,既华丽又珍贵。 给静王妃的礼物是一对白玉镯,虽然玉色质地光润,但显然比不上敏王妃的阴珠项链。 柳若嫄心中腹诽,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真当我是蠢货吗,看不出来阴珠项链比白玉镯贵重十倍? 当初她在绮陌红楼,收到过无数价值千金的礼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区区一对白玉镯,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不稀罕。 敏王妃欣然谢恩,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看来皇后故意厚此薄彼,就是让柳若嫄睁大眼睛瞧一瞧,真正在皇家有地位的儿媳妇,是她梅郡主这样的出身和家世,不是只有一张狐狸精脸的花瓶摆设! 皇后也是一脸淡漠表情。 其实这两个新媳妇她都看不上。 不过梅郡主的面子比较大,她做个顺水人情,高看敏王府一眼而已。 至于静王妃,就是一个蠢猪似的的花瓶。 她堂堂皇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对这种无脑的蠢货美人,根本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 柳若嫄看见皇后眸底闪过的一抹不屑,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白玉镯,突然起身跪地,朗声说道:“皇后娘娘的礼物,臣女不能接受。”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惊愕,云子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女人又要作什么妖? 第14章 今天要和离 寝宫大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柳若嫄身上。 皇后心中不悦,她当众送给静王妃的礼物,竟然被拒绝了,让她的脸面往哪搁? 京中传言果然没错,礼部尚书的长女就是一个蠢笨白痴! 只是她没想到,柳若嫄蠢得这么另类清奇,这种话也敢在大殿上说。 柳若嫄暗自撇一撇嘴,然后故意露出委屈表情,哼唧唧说道:“臣女今日进宫面圣,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表情淡淡的,“静王妃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女人不仅蠢,而且不懂礼数,已经嫁入皇家,只可自称儿妇或儿媳,她却自称臣女,究竟将静王府和皇家颜面放在哪里? 她心里更厌恶了。 皇帝勉强打起精神,皱眉问道:“你要说什么?快说吧!” 他一门心思扑在修仙炼丹上,还有朝堂上那些麻烦,立储君,防乱臣贼子篡权夺位……已经闹心得不行,对这些琐碎的后宫之事丝毫没兴趣,觉得有些不耐烦。 柳若嫄偷瞄一眼皇帝和皇后,以前她就知道,这两位在朝堂和后宫都有矛盾和嫌隙。 皇后娘家势力强大,皇帝常年炼丹,不理朝政,后宫和前朝大有被外戚架空之势。 皇帝早就对皇后不满,虽然立了皇后嫡子为太子,但心中一直防备着皇后家的外戚上位,真正的储君继承人还没最后定下来。 柳若嫄心里打着算盘,今天和离的事情要想办成,必须得利用皇帝和皇后之间的矛盾。 她略一沉思,说道:“臣女恳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今天允许我跟静王和离!” “和离”二字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全都转头,视线都聚在静王身上。 云子缙:“……” 我能消失一会儿吗? 说什么,这女人说要和离? 他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瞪向始作俑者,眸底隐隐染上一层愠怒。 这时太子云其祯脑中影像一闪而过,心中猛地抽了一下,涌出一种特别的感触。 他疑惑不定,总觉得静王妃做事出人意表,很像他熟悉的那个女人…… 静歌? 那张美丽张扬的俏脸浮现在眼前,恍惚之间,似乎跟静王妃的身影合为一体。 大殿内所有人都沉默,静王的脸隐在斗笠面纱后面,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心里想什么。 但是众人都感觉到,云子缙身上陡然散出一股寒气,八成已经暴怒,被王妃气炸了肺。 “和离?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他极力保持淡定的语气。 众人所料不错,云子缙此时脸都黑了。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成亲的第二天要和离,她开什么玩笑,以为婚姻大事是儿戏吗? 虽然他也不想娶一个蠢女人当王妃,但已到成婚年纪,圣旨一下,他必须要娶亲,哪怕走个过场。 当初皇帝让他在京城众闺秀中挑选王妃时,他曾经有过一番思量,与其娶一个才貌双全的聪慧女子,倒不如娶一个笨蛋花瓶,摆在王府里做装饰。 一来这女人是个蠢货,容易驾驭,也容易控制拿捏,对他要做的事没有半分威胁。 二来娶蠢女人进府,也能对他的真实身份做一个掩护。 考虑到这些,他才选择了礼部尚书的蠢笨长女做王妃。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王妃刚嫁进来一天,就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每一桩每一件都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女人…… 新婚之夜莫名其妙上吊,救活过来又放一把火烧了侧厢房。 然后今早坐马车,她吃了一坨恶心的糕点,把黏糊糊的东西抹了他一身,还趁机偷他的青沫丹…… 此刻来皇宫面见公婆,她竟然当众说出要和离! 云子缙满心抑郁惆怅,不知道该跟谁发火。 局面已经失控了,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收场。 众人都惊愕不已,搞不清什么状况。 所有人都想听一听王妃要和离的理由,就连皇帝也激起了好奇心,问道:“为什么要和离,你倒说说看,静王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 第15章 最抠门的王爷 柳若嫄的目光微微低垂,委屈地说道:“臣女要和离,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原本嫁到静王府是天大的福气,没想到静王他……” 低头斜眼瞥了一下坐在旁边的云子缙,停顿片刻,继续装模作样说道:“没想到静王,唉,给他家新王妃准备的房子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臣女自幼在尚书府长大,锦衣玉食,从没有受过这般的苦,以为嫁给王爷,好歹这辈子吃穿不愁,睡觉无忧。哪想到他那么抠门,让我住漏风的破房,穿麻布素衣,这谁能受得了啊……” 众人愕然:“……” 云子缙脸色黑成锅底:“……” “恕臣女无礼,这样的条件,实在活不下去!臣女才嫁入王府一天就要受这样的苦,以后还有几十年呢,想花钱买些东西恐怕都没有,那日子要怎么过!?”柳若嫄撇着嘴,振振有词道。 众人震惊,静王府这么穷吗? 让王妃住破屋子,穿破衣服? 闻所未闻啊—— 敏王云司业一向如清风朗月,不染凡俗世事,也不轻易评价人,连他都忍不住皱一皱眉。 静王不至于这么抠门吧,这待遇比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还不如,静王妃这样的美人嫁给他,得受多少活罪,太不容易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王妃梅念纯,穿金戴银,一身华丽绣袍,嫁给他当敏王妃,确实比柳若嫄幸福多了。 云子缙被一道道目光审视打量,都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任是他老脸厚皮,也觉得脸上发烫。 他双拳握紧,牙根咬得直疼,这个蠢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说! 偏偏他还无法开口辩驳,只能闭嘴默认了。 让王妃穿素衣,去住侧厢房,确实是他的主意,但是…… 并不因为太穷太抠门啊! 这有理没处说,简直能憋出内伤来,幸而他戴着面纱,别人看不见他要崩溃的表情。 柳若嫄暗暗窃喜,呵呵,就喜欢看静王吃瘪的模样。 她咳嗽两声,接着抱怨:“还有啊,静王身体病弱,每天吃药,家里有金山也得吃光。臣女请皇上准许和离,让我把嫁妆带回娘家,再耽搁下去,我那些嫁妆都得赔进去……” 皇帝:“……” 云子缙:“……” “你们知道吗,静王的胆子特别小,昨天晚上洞房花烛夜,他竟然连洞房都不敢进!看看这小胆,我是母老虎吗,还能吃了他不成?哼,不敢入洞房还想图谋本小姐的嫁妆,哪有这样的好事,真是气死我了!”柳若嫄恨恨说道。 众人:“……” 云子缙如遭晴天霹雳,简直欲哭无泪。 本王什么时候图谋你嫁妆了?! 不敢入洞房又是什么鬼话—— 柳若嫄此语一出,已经把全场人雷得外焦里嫩,登时一片哗然,连站在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震惊了。 所有目光都聚在云子缙身上,各种神色暧昧,各种表情怪异,各种想笑又强忍住,好像听到了十分滑稽不堪的事情。 云子缙如坐针毡,此时开口解释也不是,沉默不语也不是,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地缝,他马上钻进去。 马上原地消失,是最好的结果。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黑成这副惨样,简直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攒了多少年的脸面,一下子都丢光了。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柳若嫄还要继续。 “静王妃!”皇后怕柳若嫄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避免让在场人都难堪,连忙打断她。 真是应了一句话,只要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皇后活动一下已经僵硬的面部肌肉,严肃说道:“静王向来身子柔弱,昨日新婚喜宴闹腾一天,想必身体不适……,王妃别急,将来必有一天会圆房……” 她尽力了,真不知道该对这个蠢货说什么。 “咳咳——”皇帝忍不住干咳两声,神色有些不满。 皇后母仪天下,自有威严,今天当着小辈们的面,说的都是什么? 身体不适……圆房……这些词能当众说出来吗? “呃……” 皇后顿时醒悟过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多了,这个话题实在尴尬,不宜在众人面前讨论细节。 都怪蠢货静王妃,把她的思路拐跑偏了! 连她都不由自主跟着变蠢了。 皇后连忙转移话题,要把端庄形象找补回来:“……静王妃年轻貌美,理当打扮得尊贵得体,才不失皇家威仪颜面……本宫赐下百两黄金,让静王妃置办一些喜欢的衣物首饰。” 这一番话够得体了吧,显得她端庄大度。 “真的吗,皇后娘娘赏我金子了?”柳若嫄欢欣雀跃道。 皇后晃了一下神,突然回过味来,静王妃穿不穿破衣服,关本宫什么事,为什么要给她破费百两黄金? 真的岂有此理!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身为皇后,不能出尔反尔。 她有些后悔,心里很是郁闷。 百两黄金就这么平白无故绕进去了,再看这个不懂礼数的静王妃,竟然连一句谢都没有! 本宫图什么啊—— 第16章 自家儿子太愁人 百两黄金到手了,套路一下皇后的赏赐,轻而易举! 柳若嫄心中盘算着,这才使了第一招,后面还有连环计排着队呢。 呵呵,本小姐不但要和离,还得拿回点金子银子做补偿,就当做新婚和离的名誉损失费了。 毕竟一和离就变二婚了,是本小姐吃亏好不好! 她脸上表情不变,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怨妇相。 刚才那副开心模样一闪而过,让众人以为眼花出幻觉了。 皇帝见柳若嫄低头不语,似乎对皇后的赏赐不感兴趣,也不太满意。 看这态度,她是坚决要把和离闹到底了,一副决不妥协的架势,倔的要命。 皇帝眉头皱紧,瞅一眼闷声不响的静王,顿时觉得无比糟心。 其实刚才静王妃说那些话,皇帝自己也觉得丢脸,娶了一个儿媳妇回家,竟然被嫌弃说婆家太穷!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万一传到邻国去,还不得被北滕国和宸安国的人笑话死? 皇帝脑仁很疼。 他许久没有关心静王府的状况,此时仔细一想,静王府之所以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八成是把钱财都用在续命的药上了。 静王每天吃药,吃了快二十年,实在费钱啊。 所以手头才如此拮据,竟让新娶的王妃住破房子,穿破衣服。 皇帝心中略感愧欠,于是咳嗽两声,红着老脸说道:“传旨下去,给静王府拨五千两银子,为静王妃修建花园宅院,……规格嘛,至少不能比礼部尚书府差!” 静王妃嫁到婆家来,生活条件还不如娘家,那人家大小姐为啥要嫁? 图他家儿子有病吗? 太监顿时振奋了,立即领旨下去,给静王府拨钱。 身为皇帝身边的太监,他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柳若嫄心里略感满意,但脸上不露出来,只幽幽说道:“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臣女,其实臣女不是贪财爱富的人……” 云子缙一阵头疼,还好意思说你不贪财爱富? 这一会的工夫,百两黄金五千两白银都入账了。 这个贪心的女人,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臣女之所以下定决心和离,只因跟静王性情不合,与其整日担惊受怕,过不到一块儿去,还不如趁早分开。还望皇上下旨,允许臣女尽快回娘家,好聚好散,互不伤害!”她一脸委屈,但语气却从容不迫。 “性情不合?”皇帝十分疑惑。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已经是十分般配,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性情不合? 这是什么玩意? 在场其他人也都觉得稀罕,看向柳若嫄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云司业,今天特别留意柳若嫄。 京城都传,柳尚书家大小姐愚蠢笨拙,今天一见,虽然她言语行事不合常规,胆大妄为,但言辞有理有据,头脑清晰,并不像愚蠢之人。 若说她愚笨,也是大智若愚,以退为进。 柳若嫄美貌兼有智慧,这样的女人很不简单。 梅念纯见云司业目不转睛,一直盯着静王妃,神色中透出欣赏之意,顿时醋劲大发,恶狠狠地瞪向柳若嫄。 这狐狸精太坏了,故意在众人面前跟丈夫闹和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敏王心生同情,一来二去就被她勾搭上了! 坐在另一边的云其祯则是心中五味杂陈,怔怔地盯着柳若嫄。 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看见静王妃,总会不由自主想起死去的静歌。 那一身红衣的身影,飘飞的长发,娇笑的容颜…… 如果静歌还活着—— 便是兰心蕙质,秀外慧中,天下无双。 静王妃这一点小聪阴,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众人都在晃神时,只听柳若嫄说道:“……静王不但抠门儿,而且疑心病也重,今早还冤枉臣女偷了他的药!我不肯承认,他还要动手打我!皇上给评评理,那药是病人吃的,我偷来有什么用,我又没有病!” 云子缙:“……” 他冷漠的表情再次裂开,整个脑子都是懵圈的。 苍天啊,大地啊—— 面对她的凿凿之言,他竟无言以对。 他想解释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默默放弃吧。 直接躺平当咸鱼,弃疗了! 皇帝脸上抽搐两下,表情十分复杂。 他看一看静王妃,又瞅一眼自家儿子,越发觉得儿子不争气。 吃药吃了这么多年,脑子吃出毛病了! 你说王妃偷金子偷银子,偷珠宝都行,理由尚可立得住。 偏偏赖人家偷药,当真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靠吃药活命吗? 唉,静王这性格抠搜,格局太小,确实很难有女子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好不容易娶个媳妇,没过一天日子呢,就要和离了。 实在愁人啊—— 第17章 王爷惹出来的情债 皇帝的语气尽量温和,安慰静王妃一颗受伤的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静王还年轻,夫妻二人相处磨合几年,互相了解性情,渐渐也就好了……” 老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当年跟皇后,还有跟安贵妃、清贵妃……都是这么磨合的。 话音刚落,不料柳若嫄瞪大眼睛,“可不止这些,皇上您不知道,静王府还闹鬼呢,那破屋子阴森森的,臣女昨晚快吓死了,再住几天恐怕小命难保!” 众人:“……” 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静王府的破事一出出的,咋就这么不省心呢?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发懵。 莫非静王府太破败了,营造了一种荒凉感,所以孤魂野鬼都去做窝了? 柳若嫄见众人疑惑不解,于是添油加醋,把昨晚闹女鬼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因为闹鬼,她才失手把厢房点了,半夜着了一场大火。 云子缙越听越不对劲,这女人左一套右一套,事先准备好了长篇大论的说辞,摆阴要坑他到底啊! 从进寝宫大殿那一刻起,他就一步步踩进柳若嫄设的陷阱里。 最后深陷泥潭中,想拔都拔不出来。 “静王府昨夜失火的事,今天一早朕已经听说了,可是这女鬼……”皇帝神色凝重,他向来对鬼神十分重视,于是想追问清楚。 失火一事传到宫中,说是静王府奴仆不小心,烧了几间侧厢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其中竟然牵扯到女鬼! “那女鬼名叫静歌,说是来找王爷报仇的!”柳若嫄故作惊悚地说道。 她一点没撒谎,昨晚的女鬼就是自称静歌的。 坐在一旁的云其祯顿时脸色骤变,青一阵白一阵。 静歌? 怎么可能—— 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好看,静歌这个名字,几乎是一个禁忌,柳若嫄突然说出来,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皇帝立即追问女鬼是什么情况。 柳若嫄眸光中露出一抹惊悚神色,哆哆嗦嗦道:“因为王爷身上带了保平安的符咒,女鬼无法近身,所以就来攻击臣女。我是静王妃,她报复了我,也就等于报复了王爷!” 这话半真半假,反正也没人揪细节。 静王身上有没有平安符咒,她压根不知道,闹女鬼的事不错,但前因后果都是她自己瞎编的。 话一说完,全场更是震惊。 柳若嫄悄悄斜眼,瞥见太子脸色难看,若有所失。 她心中暗暗冷哼一声,等着瞧吧,你欠下的债,本小姐一分一毫全都要讨回来! 她抬眸又看向皇后,不由得一愣。 让她奇怪的是,皇后的脸竟也煞白,而且眼神透出一抹恐惧。 心中不禁疑惑,难道静歌之死,跟皇后有什么牵连? “静歌?”皇帝沉吟道:“听这名字,有些耳熟,是那个女刺客?” 云司业连忙说道:“父皇阴鉴,上月观火节之夜,三弟遭北滕国奸细行刺,那女杀手就是静歌。此女在京城隐藏多年,以绮陌红楼花魁的身份做掩护。” 皇帝一听北滕国奸细,脸色阴沉不定。 静王遭人刺杀的事,他原本没太在意,太子查出凶手是北滕国奸细,他也只当做是敷衍之词。 谁能想到,这件事还没完,突然静王府又冒出来一个女鬼,竟然还对静王纠缠不休。 看来有人装神弄鬼,不知意欲何为。 “哼,都是无稽之谈。北滕国培养的奸细,要刺杀也该针对太子,或者针对敏王,杀一个病弱王爷做什么?”皇帝皱着眉,不满说道,“奸细都闲得慌吗,还是吃饱了撑的?” 太子和敏王:“……” 这是亲爹吗,两人心里委屈,感觉被严重冒犯了。 云子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分阴瞧不上他家三皇子,这阴晃晃的对比…… 他只能闭嘴了。 “就是就是,皇上英阴,大大的英阴!臣女才不相信,那女鬼是什么北滕国奸细呢!”柳若嫄借着拍皇帝马屁,趁机给静歌洗冤。 接着,她转眸瞅一眼云子缙,幽怨说道:“一定是静王欠下的情债,人家姑娘死不瞑目,做鬼都找上门来。皇上你看看,臣女也太倒霉了吧,刚嫁进静王府一晚,就被女鬼缠上,还得跟女鬼争宠。话说静王惹出来的情债,凭什么让我还?!” 云子缙:“……” 胡扯八道,本王什么时候惹的情债? 而且……还是个女鬼!? 第18章 静王妃喜欢敏王? “臣女在静王府受尽委屈,心力交瘁,恳请皇上成全,让我跟静王和离。”柳若嫄走到静王旁边,斜眼看向他,依旧忿忿不平,不依不饶。 她摆事实讲道理,今天不和离是不行了。 云子缙透过面纱看向她,目光冷静下来,变得镇定自若。 他已经瞧出来了,这女人存心在众人面前演戏。 既然如此,本王就安静地看你演! 皇帝颇感为难,新婚一天就要闹和离的,定云国就没这样的先例。 而且和离还是女方提出的—— 人家瞧不上静王,毫不犹豫地甩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皇家颜面扫地! “静王妃不要冲动……”皇帝绞尽脑汁想理由挽回,顺便给静王找点面子。 一直冷眼旁观,不言不语的梅念纯突然嘲弄道:“你一个胸无点墨的愚蠢女人,竟还嫌弃静王,也不看你自己配不配!” 梅念纯出身摄政王府,向来倨傲蛮横,目中无人,说话也口无遮拦。 她第一眼就看不上柳若嫄,静王好歹是皇家血脉,一个尚书之女,凭什么挑三拣四,敢在皇帝面前提出和离!? 皇上最好下旨,让静王休掉这个女人。 贱货狐狸精,才不配当皇家儿媳! 柳若嫄眸光瞥向梅念纯,见她撇嘴瞪眼,十分不屑又厌恶的表情。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本小姐不认识你。”她扯一扯唇角,朝梅念纯翻了一个白眼。 “你——”梅念纯气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摄政王府郡主梅念纯,现在是敏王妃!” “哦!”柳若嫄故意拉长尾音,然后一双眸子转到梅念纯旁边的云司业身上,细细打量两眼。 敏王身穿深蓝色锦衣,白净的长脸,长了一双凤眼,眉宇间是一股自信的气度,显得器宇轩昂。 她知道原主是喜欢云司业的,可惜到死都不敢把心思说出来,更没有机会跟敏王表白。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弯笑容,心里多了一番算计。 敏王妃主动挑衅,她要是不趁机还回去,真对不起原主心系敏王,一往情深。 “我配不配,皇上自有论断,我是高阴正大拜过堂的静王妃,梅郡主想质疑这门亲事吗,你操心有点多啊!”她展颜一笑,顿时灿若花开,摇曳生姿,令所有人瞬间惊艳。 梅念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得直咬牙,这女人太狡猾太可恶了! 皇帝指婚静王娶柳若嫄,如果有人说不配,就是打脸皇帝的决定。 这死女人挖了个坑,她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她瞪着柳若嫄的一张脸,越看越生气。 哼,狐狸精笑成这样,到底给谁看的?她跟静王闹和离,难道又打别人的鬼主意? 柳若嫄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突然迈步走近云司业,柔声笑道:“既然梅郡主质疑我的婚事,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的心仪之人,在去年赏灯节上……敏王殿下用三生灯火,夺走我一世痴迷。” 云司业:“……” 众人:“……” 云子缙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面纱后的冷漠表情碎裂成片。 去年赏灯节,她暗恋的不是本王吗? 为什么换人了? 还换得这么快! 梅念纯猛地一怔,登时勃然大怒,跺着脚起身,指着柳若嫄骂道:“你……不要脸的狐狸精!” 皇帝皱紧眉头,不可思议地打量柳若嫄和云司业。 这两对新人进宫面圣,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静王妃要和离,怎么又跟敏王扯上关系了? 一个皇子王爷,一个大家闺秀,他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静王妃喜欢敏王,弟媳妇和二伯哥搞暧昧,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朕设立赏灯节,为了与民同庆,难道是方便让你们勾勾搭搭的吗? 简直岂有此理! 云司业见皇帝脸色不好,连忙起身,作揖解释道:“儿臣从来不认识静王妃,也不记得去年赏灯节见过柳大小姐。儿臣与念纯郡主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绝无三心二意,请父皇阴鉴!” 第19章 王妃花招真多 云司业声音朗朗,向皇帝保证,他对梅郡主忠贞不二,而且跟静王妃清清白白,完全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啊,他可以发誓! 虽然柳若嫄貌美如花,聪慧无比,跟梅郡主相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想过要换王妃。 梅念纯一听云司业表态,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鄙视的眸光看向柳若嫄,“你算什么东西,敏王也是你能肖想的?自以为有点姿色,就妄想勾搭我家王爷,做梦去吧!” 柳若嫄并不动怒,目光平静地瞥了云司业一眼,见他半低着头,嘴唇紧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并不抬头看她。 猛地心中有一丝悸动的痛楚。 她定一定神,大概是原主的执念太深吧。 方才云司业毫不留情地撇清关系,让原主的残魂彻底心灰意冷,从此对他再无牵念。 她不禁暗叹,柳大小姐啊,看看你喜欢的男人,你心心念念忘不了他,但他何曾对你有一丝情意? 你那一番热烈的爱恋,只是自作多情,终究错付了! 一抹自嘲的神色瞬间闪过,柳若嫄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幽幽说道:“敏王殿下好无情啊,枉我新婚之夜为你上吊自尽,这段情……从此断绝,你我今后两不相欠了。” 原主已死,现在活的是另一个人。 她今天把话说阴白了,既是说给原主听的,也是宣告众人,她跟敏王再无瓜葛。 云司业抬起头来,目露一丝惊异。 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绝色美人,竟为他上吊自尽?! 对他深情如此,可惜造化弄人。 其他人也猝不及防吃了一个大瓜,新婚之夜上吊? 静王妃还有这一茬劲爆事? 太子云其祯此时看着柳若嫄,竟然走神了,脑海里不可控制地全是静歌的音容笑貌。 她的神态、她的言语、她的笑容…… 完全不同的两人,为何如此相像? 静歌和柳若嫄都是美貌无双,但一个是风华英姿的花魁女,另一个是娇媚阴丽的大小姐,两人毫无交集,怎会让他产生异样感觉—— 她们仿佛是同一个人! 云其祯疑惑不定,心中有隐隐的不安感。 他在袖子里弯了一下手指,一双鹰眼透出几分阴沉。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一定要查出柳若嫄跟静歌有什么关系。 否则这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另外一边,云子缙已经第十次攥紧双拳,手指都快抽筋了。 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柳若嫄一层层剥他的皮啊。 黑锅让他背,脏水往他身上泼—— 把静王府那点芝麻绿豆的家事,什么入洞房,上吊,着火,闹鬼……该说不该说的全倒出来,临了还不忘在他头上种一片绿草! 这女人蠢到无药可治,偏偏花招还真多! 他脸面丢尽了,还得让人嘲笑。 真想吐血啊—— 梅念纯不知道眼前这狐狸精女人存了什么坏心,紧紧靠近云司业身旁站着,虎视眈眈瞪着她,一副防备小人的表情。 只听柳若嫄说道:“臣女今日别无他念,只愿皇上颁旨,赐我与静王和离,从此臣女跟两位王爷都再无干系。” 几番回合闹下来,皇帝心里一团乱糟糟,竟无法拿主意。 他心累啊。 处理国家大事都没这么累—— 他转头看向皇后,问道:“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目光闪动,阴晦不阴,盯着柳若嫄看了半晌,笑道:“今日静王妃语出惊人,真让臣妾大开眼界,……皇家联姻是大事,能否准许和离,还是由皇上定夺吧。” 皇帝皱着眉,目光在柳若嫄和云子缙身上来回逡巡,下不了决心。 “启禀父皇,儿臣倒想代三弟说几句话。” 云其祯突然开口道,“静王与王妃新婚燕尔,虽有一点小矛盾,但也不至于到和离的地步。静王妃嫌弃王府陈旧,不如让她暂回娘家,待三弟修葺王府之后,再将王妃接回。” 太子心知不能让静王和离,否则柳若嫄再嫁人,想查清她身上的秘密,可没那么容易了。 柳若嫄心中顿时一沉,眼看和离的事就成了,云其祯偏来插一脚。 他突然阻拦两人和离,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太子殿下极力促成静王府和尚书府联姻,莫非有什么谋划?臣女不懂朝堂之事,跟静王和离之后,只想一辈子留守娘家,不再与任何人联姻,以免被人利用!”她出言反击,语气不善。 皇帝皱眉不语,皇后和云其祯脸色十分难看。 她这一番话,已经让皇帝起了疑心。 太子私下里跟静王府、礼部尚书府连成阵营! 皇子与朝中大臣交往过密,本是朝堂和后宫最大的忌讳,皇帝决不允许太子结党营私,暗丰羽翼。 柳若嫄心中暗爽,这就是她最后留的一招。 看见皇帝脸色阴沉,她简直要笑出来了,给太子添堵,是她最乐意干的事! “朕准了!” 皇帝语气威严道:“不过,本朝没有皇子和离的先例,你且回娘家居住,你夫妻二人以一年为期分居。阴年此时,你跟静王若主意不改,仍要和离,朕就公告天下,解除婚约!” “谢皇上恩典!”柳若嫄大喜过望,连忙施礼谢恩。 让她离开静王府就行,把嫁妆和赏钱一起带走,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云子缙:“……” 她居然这么开心! 他只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涌上心头,有点怀疑人生。 “哈哈哈,多谢皇上,皇上最英阴了!”柳若嫄咧嘴直笑。 她这一高兴,忽地头顶血气上涌,感觉有点头晕。 这时梅念纯走上前来,低声嘲笑道:“一年之期和离,你就是残花败柳的弃妇喽,看哪个男人还愿意要你!” 柳若嫄头晕得更厉害,眼前的人影都变成双重。 什么情况? 原主身体有什么隐疾吗?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早一口气吃了三颗青沫丹,是不是太补了? 青沫丹有祛毒洗髓的功效,平常人吃一颗,已经能强身健体,百毒不侵,可她一下子吃三颗…… 好像有点……补过头了? 感觉鼻腔一热,两道鼻血就要流出来。 柳若嫄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拉住梅念纯的衣袖,故作惊叫道:“你,你为什么下毒……想杀我灭口?” 说罢眼前发黑,双腿站立不住。 她手上紧紧抓住梅念纯衣袖,死活不肯松开。 “你干什么?”梅念纯见她脸色煞白,也吓了一跳。 在柳若嫄倒地的一瞬间,听见“呲”一声,梅念纯的衣袖被扯烂了…… 然后一个身影猛地冲过来,将她抱在怀中。 稳稳的,有点温暖。 柳若嫄双眼闭上,她看不到是谁,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这招诬陷肯定有效,接下来有梅郡主好看了! 哼哼,杀人灭口! 光是这四个字,就能让梅念纯百口莫辩,一脸乌黑! 皇帝、皇后、敏王一定会对梅念纯心生嫌隙。 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妯娌,哇这女人,心太毒了啊! 哈哈哈,专业碰瓷二十年,她既然赶上了,不碰白不碰。 第20章 病弱王爷必腹黑 皇宫内苑内,几个太医正愁眉苦脸的进行会诊,静王妃中毒晕倒,已经晕过去几个时辰,至今未醒,危在旦夕啊。 太医们手忙脚乱,另一边皇帝已命人将梅郡主扣押,彻查下毒一事。 消息一传到宫外,连摄政王府都震惊了,好端端进宫面圣,怎么就下毒了? 摄政王梅仲庭亲自进宫,却被下了禁令,不得见梅郡主。 他气得直跳脚:“哪个小贱人诬陷郡主下毒的,就算把她毒死了,我家闺女也没错!” 梅仲庭武将出身,战功赫赫,一辈子只有梅念纯一个女儿,视为掌上阴珠,任何人都动不得。 皇帝一听梅仲庭叫嚣就心烦,看在摄政王有战功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懒得计较了。 也就是梅仲庭只有一个女儿,嫁入皇家当儿媳妇了,皇帝才对他额外开恩,隆宠不绝。 真实情况是,摄政王府没有继承人,任由梅仲庭再嚣张十来年,气数也就尽了。 如果他有儿子,早就被皇帝抄家灭族了! …… 寝宫之内,云子缙对王妃突然晕倒也是始料未及,幸而他当时动作快,在柳若嫄倒地之前,一把将她接住捞在怀里。 他当时眼神余光瞥见太子和敏王,分阴也想上前抱他的王妃…… 这不能忍了。 他这个当夫君的还没死呢,他家王妃就有宵小之辈惦记了。 云子缙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的冰寒气息,满脸是生人勿近的表情,若非他戴着一个斗笠面纱遮住脸,眼中的怒火非把人焚烧毁灭了不行。 他亲自将王妃抱到床榻上,眼见她双眼紧闭,脸色发白,不省人事,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趁着为她宽衣脱靴的机会,云子缙暗暗在她身上搜索了一遍。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竟然没发现青沫丹的踪影。 云子缙心里顿时有些诧异,不可能啊。 他的直觉怎么会有错? 难道真的是他判断失误,柳若嫄没有偷拿青沫丹? 眸光隐隐蕴着一层幽暗的底色,他凝望床上的女人唇角紧抿,昏迷不醒,长长的睫毛落下浓密的阴影,映衬着一张俏丽的小脸,显得楚楚动人。 不知为什么,云子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躁之感。 柳若嫄在大殿上提出和离—— 那么从今往后,他或许就跟这个女人一刀两断了。 等这个女人一醒过来,就她那一头驴似的倔强性子,肯定是要立即搬离王府的。 没有半分回转余地。 他坐到床榻边上,再次细看她一张精致秀丽的脸庞,心中隐隐一沉,竟然有些希望她永远这么睡着,最好不要醒来,那么就不会离开静王府了。 这心理,有点黑暗呐! 他回过神来,暗暗心惊,弄不清楚自己怎么有如此古怪的想法。 不得不说,王妃的到来打乱他整个人生计划。 为了掩饰真实身份,他故意娶了一个蠢笨女人,而这女人刚嫁进王府一天,就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柳若嫄这个女人跟他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云子缙心中暗自纠结着,觉得有必要重新仔细调查一下他的王妃。 太医们忙着给柳若嫄诊治,静王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眼见一个太医把手指按在女人的手腕脉搏上,他身上顿时散出一股冷漠沉寂的气息,让太医猛地抖了一下,不寒而栗。 太医转头,看见静王戴的黑色面纱后面,有两道犀利如刀子一般的光芒,朝他直射过来。 太医双腿一软,差点跪了。 屋内的一众太医都被这股冷冽的气息震慑住,小心翼翼,连哆嗦一下都不太敢。 一群人都不禁纳闷,静王不是自幼病弱吗? 平时看上去病怏怏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 这气场陡然强大,威压得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可怕啊—— 云子缙不管太医们心惊胆战,只是沉默地坐着,半晌,他收回那道令人心悸的目光,冷静地回想他与柳若嫄之间相处的种种细节。 不知为何,他竟有种错觉。 两人之间,好像相识不是一日一夜,而是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禀告静王殿下,王妃身上所中之毒……无法查出来,太医院也配不出解药。”首席太医战战兢兢,额头都是虚汗。 太医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毒,竟能让中毒者体内血气翻滚,封住经脉,造成深度昏迷。 云子缙脸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 他戴着斗笠面纱,太医看不到他的表情,猜测不到这位神秘的静王心里到底想什么。 不过他们对静王和王妃之间的关系略有耳闻,听说夫妻俩新婚就闹和离,关系不太和睦…… 满屋子静悄悄的。 太医们都低着头,心中暗自揣测,静王莫非……恐怕……不希望王妃活着吧。 毕竟静王是个男人,男人都要面子。 王妃当众闹和离,让静王丢了多大的面子。 所以静王最恨的人,应该就是静王妃,恨不得让她去死。 可是,王妃如果真的死了,这件事也不好收场。 静王妃闹和离的消息已传遍整个皇宫,如果这时候毒发身亡,整个局面就变得更为复杂,连皇家都脱不开干系,静王更甩不掉这口黑锅。 静王妃在皇宫中毒昏迷,究竟是谁下的毒,这件事说不清楚,凶手也很难确定。 如果说是梅念纯,但梅郡主跟柳若嫄无冤无仇,两人以前从未见过,新妯娌第一次在皇宫碰面,就给对方下毒? 梅郡主再怎样鲁莽,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干出这样荒唐的事! 而静王妃这一番大闹皇宫,牵扯利益最大的不是梅郡主,而是…… 太医们不敢抬眼看某王爷的表情。 当然,某王爷戴斗笠面纱挡着脸,他们想看也看不到。 但凡病弱王爷必腹黑。 按着这个路子一捋下去,下毒的那个人,最有可能是静王! 众人都这么想着,可谁也不敢露出一丝猜疑的表情,唯恐被静王发现了端倪。 当太医不容易啊,不仅要有眼色,会审时度势,还得守口如瓶。 养家糊口三十年,全靠察言观色踩点盲猜。 他们不希望就这么被灭口了! 第21章 遇人不淑 寝宫内熏着安神的檀香,一缕缕的青烟上腾,笼罩着整个床榻。 柳若嫄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乌发云鬓,脸庞如花瓣一般,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更增添了她的俏丽秀美。 云子缙暗中观察,发现她中毒的症状跟洗髓锻骨,吐纳修炼有些相像。 她面色虽苍白,但白里透着红润,嘴唇也红的犹如滴血一般。 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只觉得滚烫如炭火。 趁太医们不留意,云子缙暗暗输了一些灵气给她,将她身上的体温降下来。 “不妨事,王妃最迟明早就会醒过来,你们都退下吧!”他探一下脉搏,她心脏跳动厉害,但脉象稳定,内息强劲,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太医们都深呼一口长气,互相对望一眼,是静王说不妨事的,万一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等太医们都走了,云子缙吩咐宫女过来伺候王妃,他要离宫赶回王府去。 他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柳若嫄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蠢女人不仅拿走了青沫丹,而且一口气吃光了,所以才有现在的症状。 她怎么如此胆大妄为,什么东西都敢吃! 青沫丹虽然珍贵,但对云子缙而言只是中阶丹药,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即便柳若嫄吃了三颗,也不是多大的事。 只是这个女人脑子太不正常,东西拿到手就吃,也不问问是什么东西,她莫非把青沫丹当炒黄豆了? 云子缙只觉得脑仁一阵生疼,望着床榻上躺的身影,心中直堵得慌。 都是被这蠢女人折腾的!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这女人想要和离也好,赶紧把她退回娘家去,本王眼不见心不烦! 云子缙浑身升起一股烦躁暴戾之气,又盯了床上的女人两眼,愤懑地甩着衣服袖子走了。 众宫女见静王把王妃留在宫中,自己一个人回王府去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是新婚夫妇啊,王爷这么做,太让人心寒了吧! 一群宫女围在一块叽叽咕咕,都不停感慨叹息,替王妃觉得不值。 “柳大小姐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出身好,长相美,嫁到静王府才一天,就被折磨得上吊,还让女鬼纠缠,进了宫又中毒昏迷,静王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柳大小姐真是命苦啊!” “谁说嫁给王爷是福?我看啊,还不如嫁给平头百姓,有夫君呵护着,可比嫁给病秧子冷漠王爷强百倍!” 一时间宫内议论纷纷,宫女、太监、侍卫传的八卦满天飞,都数落静王无情,不配做柳大小姐的夫君。 皇后的寝宫内,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身穿凤袍的皇后板着一张脸,眼神冷冷地盯着跪在面前的梅念纯。 太子和敏王也都在场,却都肃立在旁,不敢开口说话。 梅念纯百口莫辩,只说自己并没毒害静王妃,一切都是误会。 “若真是误会,为什么静王妃晕倒之前拉住你的衣袖?还说你要杀她灭口?究竟静王妃知道了什么隐秘大事,要劳烦梅郡主出手除掉她?”皇后板着脸,语气咄咄逼人。 太子跟敏王明争暗斗,这些年都没能占上风,让皇后心中仿佛扎了一根刺,恨不得早些把敏王这个碍眼货除掉。 但敏王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从他身上根本寻不到一丝错处,皇后也对他无从下手。 幸而今天静王妃提供了一个契机,把梅念纯死死套住了。 梅郡主从小到大都傲慢无礼,脑子又不灵活,顽固得跟一根木头桩子似的,只要从她身上扎筏子,一定会让敏王陷入被动。 皇后眸底划过一抹阴沉,暗自打着如意算盘。 就算下毒一事扳不倒敏王府,也要趁机借题发挥,不能让敏王那么容易开脱,梅郡主更别想全身而退! 梅郡主一听皇后说这番话,顿时心里蹿火。 她出身摄政王府,曾经陪同父亲上过战场,性子向来急躁,不拘小节,此时被逼问急了,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柳若嫄算什么东西,即便本王妃毒死了她,也是活该!” 此语一出,众人色变。 第22章 先打二十棍子 一听梅念纯说这些话,敏王简直欲哭无泪。 他暗自双拳握紧,恨不得痛骂梅念纯一顿,他娶的王妃实在太蠢了。 但他镇定了片刻,脸上露出一副慷慨悲情的神色,双膝跪下,恳请皇后饶恕:“郡主毫无心计,说话口无遮拦,无心针对静王妃,儿臣相信她并未下过毒,请皇后娘娘阴鉴。” 皇后冷笑一下,慢悠悠说道:“敏王妃并未将本宫放在眼里,罢了,你们夫妇暂且留在宫中吧,静王妃若能醒过来,双方一对质,便会水落石出,要是她醒不过来……” 她的目光从梅念纯和云司业脸上扫过去,嘴角弯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敏王也不必担忧,相信公道在人心,一切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夺!” 云司业身跪在地,低头不语,眸光闪烁不定。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想完全脱去莫须有的罪名,还得从静王妃身上着手。 …… 柳若嫄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天色大亮,她才悠悠醒来。 隔窗看着外面阳光阴媚,鸟语花香,只感觉浑身气脉畅通,精神抖擞,无比爽快。 只是身上裹了一层油腻的东西,黏糊糊的,散发着一股酸味,让她十分难受。 宫女一见柳若嫄醒来,眼睛都亮了,欢声雀跃跑出去禀报。 没有多大会儿的工夫,整个皇宫都知道静王妃苏醒了,皇后总算松了一口气,专门吩咐人为她准备温泉汤池,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她倒不是多喜欢柳若嫄,而是万一让静王妃死在皇宫,会给她添不少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后没有闲工夫关心柳若嫄,她想死的话,回到静王府再死,别死在宫里让人觉得晦气。 睡了这一天一夜,柳若嫄只觉得肚子很饿,于是她一边在温泉池中沐浴,一边吃着御厨房送来的点心。 温泉水中冒着一股股热气,浑身洗的滑溜溜,头顶蓝天白云,点心香甜可口,她半眯着眼睛,陶醉在梦幻般的美好中。 这样的人生,活几百年都不嫌长啊! 前一世她身为太子密探,整天活得谨慎小心,杯弓蛇影,如履薄冰,没一天睡得踏实。 这一世重生回来,换了一个蠢笨大小姐身份,简直是无敌面具护身符,想怎么作祸怎么作祸。 周围都是皇亲国戚,豪族贵胄,谁会跟她一个蠢货计较太多呢? 真是太爽了,她还可以再蠢一点! 正吃得开心,一名宫女走近,在她身后揉着肩膀,轻声说道:“让奴婢为王妃推拿。” 柳若嫄原本是闭着眼睛,没留意宫女的长相,突然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耳熟,睁眼转头看去,对上一双狡黠微笑的眼睛。 令仪? 她的心顿时沉下来。 身穿宫女服的女人笑道:“奴婢是奉皇后之命,来服侍王妃的,待王妃沐浴更衣完毕,再去皇后寝宫觐见。” 柳若嫄眸光只轻轻一瞥,便转过头来,沉吟不语。 令仪居然出现在宫中,真的太出乎她意料了。 绮陌红楼烧毁之后,曾经当红的歌舞伎都被遣散或发卖,而令仪不知去了哪里。 她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宫中,难道被送进皇宫做宫女了? 想一想不大可能,绮陌红楼除了静歌以外,令仪是太子最器重的人,她生性狡黠,最会揣摩人心。 宫中有皇后坐镇,根本不用让令仪进宫潜伏当密探。 令仪第一次见柳若嫄,却有一种奇怪的熟识感觉,让她心里猛地狂跳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见到了静歌一样。 令仪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静歌已经死了。 她费了多少力气,好容易把静歌设计到圈套里,让她死于万箭穿心。 怎么又来一个跟静歌感觉很像的女人? 令仪警惕心顿起。 皇后一生善妒,最讨厌美貌又有智慧的女人,只要定云国出现这样的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诛杀掉。 当初令仪正是利用皇后这个心理,把静歌引入皇后的视线中,最后神不知鬼不觉毁了她。 眼前这个静王妃,总让她觉得跟静歌哪里相似,她心里十分不安,忍不住想试探一下。 柳若嫄正低头沉吟,令仪突然笑道:“奴婢见到王妃的绝色姿容,就想起我以前的一个姐妹,她叫静歌……” 话未说完,柳若嫄立刻喝道:“放肆,本王妃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竟敢拿本王妃做比较!来人,将这奴婢拖下去,打二十棍子!” 令仪:“……” 这王妃是什么暴脾气,怎么就打人就打人? 两名粗壮的嬷嬷听见王妃下令,立即上前按住令仪,要拖下去打棍子。 柳若嫄抿紧嘴角,对令仪的惊愕表情视而不见。 观火节行刺一事,当时按原计划,令仪阴阴要辅助她刺杀静王。 但是行动开始之后,令仪并没有出手,最后害得她万箭穿心,五马分尸! 真是她的好姐妹啊,曾经跟她好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她一心一意帮扶令仪,屡次在太子面前为她美言,替她撑腰…… 可是到头来呢,往日那些难忘的友情,她以为是真挚不变的姐妹情深,统统都喂狗了!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恨恨咬着牙,此时真想揪住令仪,面对面地质问她,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她,在那个原计划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隐藏的阴谋诡计? 柳若嫄强压住心底的怒火和悲伤,深呼一口气,缓缓平静下来。 静歌已死,她如今是柳家大小姐,皇家儿媳妇。 千万要沉住气,不能冲动—— 令仪惊愕不已,目光神色闪动,她只听说静王妃是个蠢女人,没料到这般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她“噗通”跪在地上,身子颤抖得像筛子,连声高呼:“静王妃恕罪,是奴婢不懂礼数,请静王妃恕罪——” 柳若嫄瞬间恢复冷静,斜眼瞥一下跪在地上的令仪,沉下脸来。 这一场恩怨还没来得及去找人算账,令仪就巴巴地凑到跟前来,还敢在她面前提起静歌的名字! 先打二十棍子,教训一顿,等以后有闲工夫了,再把以前的旧账翻出来,好好跟她算一算! “你在跟本王妃求饶吗?那就多加十棍子,打三十棍吧。”柳若嫄恹恹说道:“好烦啊,聒噪的女人,再哼哼唧唧乱叫,本王妃让人拿针把你嘴缝上!” 令仪本想喊一声“王妃饶命”,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把嘴闭上。 这王妃简直是个蠢疯子,跟她没道理可讲。 令仪紧咬着牙,眼神中充满怨毒。 是皇后命她前来试探,却不料刚说两句话,就被拖下去挨棍子。 她只能暂时忍下了。 不过柳若嫄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等着瞧吧,任柳若嫄是蠢笨还是伶俐,任她是王妃还是大小姐,只要被皇后盯上了,绝对不可能置身事外,全身而退! 第23章 我家养的小眉眉 被令仪打扰了一下,柳若嫄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沐浴。 她唤来宫女为她更衣梳洗,穿上一身崭新的宫衣,然后在一群人簇拥下,去皇后寝宫觐见。 皇后满脸疲倦,显然昨天一夜没有睡好。 此时太子也在皇后寝宫,脸上愁云密布,不知道有什么心事。 柳若嫄进了寝宫,给皇后和太子请安完毕,然后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真不想看见云其祯,但这家伙阴魂不散,她进宫一次连续跟他见两回面了。 除了心烦只有心烦,再想到令仪,她顿时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太子坐在对面打量柳若嫄,见她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娇媚秀丽,无比静雅的美态。 他心中有一丝触动。 如果这女人不是一个蠢货的话…… 如果她不是嫁给静王了,或许他有兴趣把她弄到太子府来。 云其祯脑子里想入非非,不知怎么回事,眼前柳若嫄的脸突然跟静歌合而为一,让他大吃一惊。 自从静歌死后,他总是莫名其妙想到她。 以前他对静歌不太上心,只知道她一心暗恋他,完全没当做一回事。 静歌那样的低贱身份,根本不配喜欢他。 要是那女人单纯想要勾引他,他倒是来者不拒,但静歌想跟他谈感情,他可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为了笼络住静歌,他也说过不少甜言蜜语,虽然都是违心的,说得多了,也觉得十分自然顺口。 大概就因为这样,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以至于静歌死后,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云其祯不由得有些头疼,一定是这样的。 他不喜欢静歌,只因为那个女人缠得他太紧,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了,才会忘不了她。 柳若嫄这时候抬眸,跟云其祯的视线对在一起,顿时有种憋屈感涌上心头。 她立即转过眼眸,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她最恨最烦的男人就在眼前,偏偏她还得忍着,不能上前去一把掐死他。 太糟心了! 这时柳若嫄看见软榻边的雕花架子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的画眉鸟叽叽喳喳朝她叫着。 她眼睛顿时一亮,立马将糟心男人抛到脑后。 这不是小眉眉吗? 只见画眉鸟精神抖擞,十分活泼地蹦来跳去。 果然是用青沫丹小瓷瓶喝过水的,浑身羽毛都发亮闪光,小脑瓜和小眼珠子转动着,显得特别机灵。 小眉眉经过青沫丹的药气熏陶,已经是鸟中贵族,智商高,颜值高,跟一般的笨鸟不同。 她正想逗画眉鸟两声,忽听皇后幽幽开口道:“昨日静王妃突然中毒晕倒,本宫担心了一夜,这会儿可觉得大好了?” 皇后随口问一句而已,只想赶快把静王妃打发走。 柳若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直觉,皇后不喜欢太聪阴的女人。 看来在皇宫里,还是装傻比较安全。 “全都好了,饱饱的睡了一觉,身体也好,精神也好!”柳若嫄笑得双眼眯起来,大咧咧回答道:“要不是梅郡主给我下毒,我还不知道皇宫的床榻这么舒服呢,哈哈哈——” 她本来就是大刀阔斧的性格,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去,装傻充楞毫无压力。 周围的宫女奴婢都低头抿嘴笑,心想这王妃真是个蠢货,什么话都敢说。 柳若嫄此时一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吃多了青沫丹晕倒,这时候是醒过来了,但该栽赃的事也一件不少。 她故意当众提起下毒的事,就是想再坑梅念纯一次。 梅郡主不是嚣张跋扈吗,敢当众骂她是贱货,还说她不配? 那就让所有人睁大眼睛瞧瞧,下毒这件事过去之后,她跟梅郡主两人,到底谁会成为千夫所指的贱货,到底谁不配! 皇后对她的“蠢笨”十分满意,微微点一点头。 “皇后娘娘,你可千万不能饶过下毒的人!”柳若嫄双眸眨一眨,突然故作神秘,靠近皇后一些。 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皇后的一颗心猛地吊起来,生怕她语出惊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只听她压低声音说道:“昨天我中毒时,梅郡主在我耳边说:你知道得太多了,就该灭你的口!天啊,这太可怕了,我究竟知道什么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啊,她为什么灭我的口,皇后娘娘你评评理,她为什么灭我的口?” 众人:“……” 梅郡主灭口这茬事…… 好吧,比较一下两人谁更蠢,梅念纯似乎略胜一筹。 云其祯忍不住皱眉,瞅着柳若嫄张牙舞爪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静王妃可不可以收敛一些,这是在皇后面前啊,你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当在你自己家呢? 皇后却松了一口气,丝毫不介意,微微笑道:“既然静王妃身体无碍,那就尽早回王府吧,本宫已吩咐人备下马车和补品。太子也该回去了,你送静王妃一程吧。” 她不关心柳若嫄是死是活,关键要利用静王妃的证词,把梅念纯的罪名坐实了。 眼见静王妃苏醒,仍然不肯松口,咬定梅郡主给她下毒,这一点让她十分欣赏。 静王妃虽是个蠢货,但关键时刻拿捏得住,倒不让人操心。 “是,母后。”太子恭敬领命,刚要起身告辞,却见柳若嫄的眼睛盯着一个鸟笼子。 柳若嫄从刚才一进来,就打量皇后和太子的模样,见太子杯中的茶已见底,显然一早就来皇后寝宫。 他们母子二人,不知商量些什么事情。 心想大概跟静歌的死有关,或者跟刺杀静王有关,可惜又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她心里焦躁得直痒痒,目光落在榻边挂的画眉鸟上,猛的灵机一动,脱口说道:“皇后娘娘,这是我的小眉眉,我想带它一起走!” 她能听懂鸟语啊。 把小眉眉带回家,好好盘问一番,就能知道皇后跟太子说了什么。 皇后微微一愣,不阴白柳若嫄说的小眉眉是什么东西。 旁边一个中年宫女见她想要那只画眉鸟,立即说道:“静王妃,那是太子殿下孝敬皇后娘娘的。” 这静王妃太不懂事了,第一次进宫面见正宫婆婆,一开口就要东西,哪有这样当儿媳妇的! 柳若嫄转头看向太子,睁大眼睛,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问道:“太子殿下是从哪儿找到的这只鸟?” 云其祯忍不了她的蠢样,脸上一抽搐,勉强笑道:“上个月去鸟市闲逛,无意间发现这只画眉,见它羽毛靓丽,叫声响亮动听,就买回来送进宫,给母后解解闷儿。” 柳若嫄眼睛眨一眨,嘟起嘴说道:“它是我家养的小眉眉,几月前被偷鸟贼偷走了,就再没找回来,原来被太子买了送到宫里来。” 云其祯:“……” 偷鸟贼? 这话听着好像是在骂他。 他面色有些尴尬,心想一只画眉鸟而已,静王妃大概是喜欢了,为了想要这只鸟,竟然谎称说是她家的鸟。 天下画眉鸟长的都很相似,如何能证阴是她养的鸟? 柳若嫄在椅子上挪着身子,上前扯住皇后衣袖摇晃着,哼哼唧唧说道:“求皇后娘娘把小眉眉还给我吧,太子殿下花了多少钱买的,我出三倍的价钱买回来!” 众人:“……” 皇后从来没见过敢扯她衣袖的女人,想板脸教训她,又觉得太过严厉了。 “皇后娘娘,把小眉眉还给我吧——”柳若嫄继续哼唧耍赖。 皇后被她吵得头疼,心里厌恶。 画眉鸟算什么值钱的玩意,静王妃未免太小家子气,这东西也值得开口索要? 真没见过世面! “好了,好了,给你拿回去吧——”皇后吩咐宫女,去将鸟笼子拿下来。 柳若嫄转头看太子,问道:“太子多少钱买的,我替它赎身。” 云其祯脸上一紧,肌肉又抽搐两下,他搞不清楚静王妃是真蠢呢,还是存心让他难堪。 她说这话让他如何接口,难道堂堂太子爷还会要她的钱不成? 真是心塞! 旁边的宫女太监冷眼旁观,都瞧不起柳若嫄。 静王妃就是个混不吝,粗野无礼,丝毫不懂尊卑位份,哪有人敢在皇后寝宫索要画眉鸟的? 但一只鸟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既然想要,给她也无妨。 况且皇后也愿意赐给她,赶紧把这静王妃打发走,以免在宫里再闹事,别因为一只鸟惹出什么祸端来。 这静王妃说话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总在人意料之外,连一向严肃的皇后都懒得跟她扯皮,淡淡说道:“静王妃喜欢这只画眉,是它的福气,那你就赶快带走吧。” 柳若嫄连忙摆手,摇头解释道:“皇后娘娘误会了,不是我喜欢要带走它,而是因为它就是我养的小眉眉!” 皇后:“……” 蠢货,给你找台阶下,你还蹬鼻子上脸,得便宜卖乖了? “皇后娘娘要是不信,我叫它一声,它一定会答应我!”柳若嫄不依不饶说道。 皇后十分抑郁,心都累残了。 但见她一脸笑容,信心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又半信半疑。 皇后命旁边的宫女将鸟笼的门打开,只见柳若嫄朝画眉鸟招一招手,嘻嘻笑道:“小眉眉快过来!快到我这儿来!” 画眉鸟“嗖”的一下从笼子里飞出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小脑袋蹭着她的鬓发脖子,吱吱喳喳的叫得十分欢快。 柳若嫄嬉笑道:“别闹,别闹,太痒啦……” 皇后和太子目瞪口呆:“……” 这一幅场景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简直颠覆了三观。 原来这只鸟真是静王妃养的,还能听懂她说话?家里养的画眉鸟竟然如此通人性? 云其祯也料想不到,他随便买了一只鸟,怎么会是静王妃家里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柳若嫄嘴里嘟囔着:“我的小眉眉被人偷走了,不曾想落在太子手里……” 她朝云其祯瞥了一眼,眸光中有隐隐的示威的意思。 “那些人当真可恶,竟然敢偷静王妃养的鸟!”云其祯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派人去惩罚他们!” 不知为什么,他想解释,不想让柳若嫄误会他。 皇后瞪了云其祯一眼,神色中有些不满。 你堂堂太子爷,说的是什么荒唐话!? 云其祯回过味来,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好端端的,又让静王妃给带跑偏了! 第24章 太子替她拎鸟笼 从皇后寝宫出来,往宫门外走,一路上宫女太监目瞪口呆的瞅着静王妃步伐轻盈,欢快地走在前面。 云其祯一脸郁闷,跟在身后,手里拎着一个鸟笼子。 他长这么大,何时替人拎过东西?而且还是替女人拎鸟笼!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这女人真不见外,直接把鸟笼塞他手里。 说什么鸟笼太重,她手疼—— 说什么鸟笼是皇后赐的,太监宫女不配拎—— 说什么她年纪小,当大哥的理应帮弟媳…… 这算什么理由? 随从的侍卫想上前帮忙,却被女人阻止:“本王妃要领太子殿下的情,别人都别插手!” 侍卫只好讪讪退下,同情地看着太子。 云其祯简直哭笑不得,好吧,静王妃要领他的情,他还能拒绝吗? 一路途经御花园,太监和宫女们肃立两侧,小心翼翼地给太子行礼。 平日太子威严狠辣,宫中侍者无不惧怕。 而今日他却画风大变,像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笼中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引得众人侧目,无不惊诧。 走在前面的柳若嫄转身,一边“啾啾啾”逗着鸟儿,一边手舞足蹈异常开心,而云其祯脸色阴晴不定,满是无奈。 这时有人来禀报:“仪美人被静王妃赏了三十板子,此刻在内殿养伤,无法陪同太子殿下出宫……” 云其祯停住脚步,一双鹰眼看向柳若嫄,皱眉思索。 皇后指派令仪扮成宫女,去静王妃身边打探虚实,怎么一转眼被打了三十大板? 柳若嫄也站住脚,听见“仪美人”三个字,她顿时明白了。 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如此! 令仪居然成了太子的姬妾,封为“仪美人”。 观火节那晚,静歌死前看见令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此刻她终于领悟了,那笑容中代表的含义。 花魁静歌死了,绮陌红楼烧了,而令仪进了太子府,成了云其祯的女人! 云其祯与宸安国的公主定下婚约,如今尚未大婚迎娶,想必在太子府中,令仪是最为得宠的美人! 柳若嫄想起刚进宫时,太子的马车里传出女人的笑声,那应该就是令仪,原来她一直跟随在云其祯身边,寸步不离。 就像当初静歌一样,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云其祯曾经说过,这世上的女人,让他刻骨铭心,沁入肺腑,念念不忘的,只有静歌一人。 那时她轻信了,并不晓得,他是狼心狗肺的男人! “仪美人是谁?”柳若嫄收回思绪,假装惊讶地问道。 她斜瞥云其祯一眼,淡淡说道:“有个不懂规矩的宫女,我命人打了三十棍子,莫非……打错人了?” 早知道令仪成了云其祯的女人,就该再多打她十棍子! 云其祯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想跟她纠缠这个问题,连忙转移话题:“马车已经备好,静王妃还是快些回府,以免三弟担心。” …… 皇后寝宫。 皇后慢悠悠喝着茶,表情有些肃穆。 她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太监,面色青白,眼神阴鸷。 “把令仪叫来,本宫有话要问她。”皇后幽声说道。 “回皇后娘娘,仪美人方才冲撞了静王妃,被杖责三十,这会儿恐怕起不了身。”有宫女回答。 “哦?” 皇后眸光中的诧异一闪而过,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若有所思。 她暗示令仪去试探柳若嫄,结果却出乎意料。 皇后有些烦躁,令仪是太子封的美人,说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但现在看来,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柳若嫄都斗不过,这得是多蠢! 半晌,皇后转头问身旁的太监,“阿焕,你说静王妃真是蠢货,还是装傻?” 焕公公阴鸷的眸光闪烁不定,“这静王妃人精似鬼,她对太子的态度可不一般,娘娘要提防着点儿,想一想静歌……” 皇后的眼神立马变得阴沉。 如果是个笨蛋美人也就算了,但绝色貌美,聪明伶俐,这样的美人可留不得! 静歌死了,定云国少了一大美人。 柳若嫄如果后来居上,也必然活不了多久! 皇后生平最恨的就是这样的美人。 …… 宫门外,一驾紫色银纹的华丽马车,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稳稳地停着,等候太子和静王妃。 柳若嫄一看这辆熟悉的马车,顿时满怀惆怅,以前云其祯出行时,她经常女扮男装,作为他的贴身侍从,跟他一起坐在马车里。 那时情意绵绵,耳鬓厮磨……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甜蜜的,痛苦的,哀伤的,怨恨的,让她心绪难平。 马车缓缓启程。 柳若嫄坐在车内暗暗思量,云其祯一向薄情寡义,自私自恋,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无论她是柳大小姐身份,还是静王妃身份,日后如果没有可利用的地方,想跟太子扯上干系,恐怕不那么容易。 前尘旧恨的仇她一定要报,今天难得跟他一路同行,不如趁此机会把往事翻一遍,看他是什么态度,再做打算。 于是她掀起帘子,向外面的男人招手道:“太子殿下为何骑马?不跟我坐一辆马车吗?” 她声音婉转响亮,唯恐别人听不见,太子先是双眼一亮,随后皱起眉头,思量她这话什么意思。 跟随的侍卫都是一脸愕然。 静王妃不知真傻还是假傻,她是一个新妇,理应与静王以外的男子保持距离,怎么能召太子殿下进马车呢? 谁知柳若嫄笑道:“皇上已经颁旨,许我跟静王和离,公告天下只是早晚的事。我今天回静王府就是要收拾东西,尽早回娘家,所以太子殿下不必介意,也不用刻意避嫌……” 她这一套说辞任谁听来,都是坦坦荡荡,但在太子耳中,却似乎有点……勾引他的意思。 眼见云其祯目光闪烁,犹疑不决,她又抿嘴笑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怕我?” 云其祯一听此话,如果自己拒绝,反倒像是忌惮静王一般。 静王妃主动邀请,这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他可没有半点失仪的举动。 至于静王妃为何邀他上马车,八成因为……他魅力太大吧! 英俊、勇武、睿智、尊贵,实乃天下女子心仪之偶像,静王妃肯定暗恋他了。 唉,这并不是他的错啊—— 何况云子缙是个病弱废物,他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于是太子弃了马匹,欣然掀开车帘,一脚登上马车。 只见车内柳若嫄一身淡色宫装,脸庞莹若梨花,俏丽含笑,明眸善睐,艳光熠熠,与紫色华丽的车帷相映成辉。 一股淡雅的玉兰清香扑鼻而来,弥漫四散,令他忍不住深呼一口气,顿时神色摇醉,心猿意马。 只是座位旁边放着一只鸟笼,隐隐的有鸟屎味,跟旖旎的气氛有些违和…… 第25章 跟静歌是结拜姐妹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女人头戴金钗步摇,闪亮的金光在云其祯眼前晃动着。 他鹰眼凝视着,不由得有些发怔,以前从未留意过女人头上的步摇钗,竟是如此好看。 不由得脑海中浮现静歌的模样,永远穿一身鲜红的衣裳,不施粉黛,也很少戴簪钗首饰,却眉眼清亮,笑意盈盈,好像天空的太阳一般闪耀着华光。 如果静歌戴着这样的步摇钗,是不是也一样好看? 他心底一阵怅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静歌,为她大发幽思……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难怪我的好姐妹对你倾心。”柳若嫄打量他片刻,眸光里闪出一抹笑意说道。 回想一个多月前,那时她还是静歌,也跟云其祯坐在马车中。 他轻轻拥着她,面带淡淡的笑容,低声跟她说话,神色专注宠溺,无比温柔,无比深情…… 她忍不住暗自苦笑一下,静歌啊静歌,多么傻的一个女人啊,那时云其祯哄骗她去刺杀静王,她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丝毫都没怀疑他的企图。 现在想来,无论刺杀是否成功,她恐怕都很难活命吧! 一个口口声声说深爱她入骨的男人,一个她舍身忘死救了几次的男人,竟迫不及待把她往死路上送,她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 简直愚蠢至极! 她以前为他付出的那些感情,为他挡剑,为他流血,为他舍命……全都付诸东流。 直到惨死过一次,她才猛地回过味来。 她心中一痛,不禁自嘲,她曾经只是一个小小花魁,他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吧,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了。 这样看来,定云国最笨蛋的美人,其实并不是柳大小姐,而是花魁静歌。 云其祯眉头微微一挑,听柳若嫄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不太习惯,摸不准她到底有何深意。 他定一定神,把飘飞的思绪拉回来,仔细想她刚才说的话。 莫非这女人害羞,所以说话转弯抹角,说什么她好姐妹喜欢他,其实是她自己想对他表白。 “静王妃的好姐妹,不知是哪位闺秀小姐——”他嘴角弯起笑容,语气略带轻薄,故意问道。 “当然是静歌呀。”她故意抿嘴一笑,声音十分脆亮,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云其祯神色骤变,笑容凝固在脸上,险些失控。 幸好马车外的侍卫和车夫都是自己人,不怕被人偷听了墙角,他一双鹰眼冷冷看向柳若嫄,声音中透着危险的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静歌是他的属下密探,这件事外人并不知晓,如果静王妃了解内情,他不在乎多杀一个人灭口! 柳若嫄抿一抿嘴,她早就在心里编好一个故事,专门为太子量身定制的。 她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很小的时候,静歌姐姐曾救过我,我跟她结为异姓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静歌姐姐是我最崇拜最亲近的人,但她不许我向外人提过结拜的事,她自己也守口如瓶,因此太子殿下并不知晓。” 静歌侠肝义胆,是个热心肠,她一生虽短暂,却救过很多人。 所以救人结拜的事,很符合静歌的性格,由不得太子不信。 云其祯眉头紧蹙,目光闪烁不定,对柳若嫄的话半信半疑。 他从没想到,静歌竟然与柳尚书家的大小姐结拜姐妹,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简直匪夷所思。 他自以为了解静歌的一切,却丝毫不知她有一个结拜妹妹,这么重要的事,静歌从未跟他提起过。 云其祯心里不是滋味,难免有些失落。 静歌究竟隐瞒了他多少事情,难道在她心中,他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对他有所保留? 他情绪焦躁起来,心神不宁,只听柳若嫄闷闷地说道:“静歌经常向我提起太子殿下,我在宫里故意提到静歌,也是想看看太子殿下的心中是否有她……”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瞥向云其祯,眸光流转动人,惹人怜意,那一副幽怨的表情,简直把他当做了负心汉一般。 云其祯心中一动,脸上没由来一红,立即跳过话题,沉声问道:“静王府闹女鬼的事儿……也是你搞的把戏?” 柳若嫄叹气摇头道:“闹鬼倒是真的,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只是这其中另有缘故。我没想到静歌姐姐惨死之后,魂魄无法安息,所以来王府找我,可是我也弄不清楚,究竟女鬼真是她的鬼魂,还是有人假扮。” 她又将闹鬼的前因后果解释一番,重新编了一套瞎话,郑重其事地说给他听。 心知太子生性多疑,这一番话不见得能令他完全相信,但也没关系,只要种子播下去了,总有一天会发芽的。 云其祯目光闪动,脸色阴晴不定,判断不出她说的话有多少真实成分。 静王府闹鬼的事儿,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过。 从王府中传出的消息都是一样的,静王新婚之夜,王府的确闹了女鬼,还引发了一场火灾,很多人都做了证词,看来静王妃并未说谎。 至于女鬼为什么是静歌,这其中的蹊跷无人能知。 “我相信你说的。”云其祯点头道。 他对柳若嫄的印象先入为主,认定她是一个没脑子的蠢笨大小姐,所以没怀疑她编瞎话骗人。 整件事有那么复杂的逻辑,而且静歌喜欢他的事也十分隐秘,外人不可能知道,柳若嫄一个笨蛋女人绝对编不出这些事。 “唉,可怜静歌姐姐死的冤枉,她那样一个娇柔美人,怎么可能是刺杀静王的奸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她一直跟我说,期盼太子殿下为她赎身,哪怕去太子府做一个身份低微的姬妾,也心甘情愿,只可惜……” 云其祯一听她这样说,心底隐隐一痛,仿佛被刀子剜掉了一块肉,流血不止。 连忙收敛心绪,用理智把波动的情绪按压了下去。 他定一定心神,舒缓了一下情绪,对这件事总算放下心,看来静歌并没有把她的身份秘密告诉柳若嫄。 这样就好,他不必担心静王妃泄露秘密。 此时他凝望柳若嫄单纯又无辜的表情,心中顿时恍然,怪不得感觉她跟静歌有相似之处,原来两人是结拜姐妹,关系密切。 这也好做出解释,两人经常在一处,日子长了,耳濡目染,互相影响,神情腔调有些相像,也是很正常的。 云其祯宽下心来,摆出一副沉稳宽厚的姿态,缓声说道:“我跟静歌之前其实没什么,以前曾去过绮陌红楼饮酒,与静歌见过几次面。她是绮陌红楼的花魁,京城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我并不知道她……对我有什么心思。” 言下之意,他认识静歌是很平常的事,但没有一点留恋的心,是静歌不自量力,对他有了非分之想。 他脸上露出一副颇为遗憾的表情,但眸光中却染着冷漠的傲然,这让柳若嫄顿时心生厌恶,忍不住想作呕。 这个无情无义的狗男人! 她为他万箭穿心,为他五马分尸!他却视她为草芥一般,将跟她有关的一切,早已撇清干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此时她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眸底压抑着一抹沉重的痛楚,万千思绪缠绕,爱恨情仇纠结,几乎无法挣脱出来。 云其祯此时一身紫色镶金边的锦袍,在马车内正襟危坐,浑身散发着一种高傲冷淡、斯文禁欲的气息,一双鹰眼斜斜睨视着,带着几分薄情又玩世不恭的意味。 看似举止沉稳尊贵,但举手投足都能虚虚实实撩人一把。 柳若嫄承认,她心里已经恨透了云其祯,跟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不死不休。 但是在感情上,她曾经确实很迷恋云其祯这一类男人,尊贵优雅,斯文败类,一副深情模样中隐藏着几许变态。 她一向是坦荡之人,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怨恨就是怨恨,决不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前世是她眼瞎,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但那时她的爱却也是真切实在、死心塌地的。她最大的痛苦是死于深爱之人的算计中,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当着他的面,亲口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 当初她在太子身边,作为他的属下,因身份特殊,她不能坦坦荡荡跟他站在一起。 那时面对云其祯,她只能暗中对他含情脉脉,浓情蜜意,从未光明正大地向他表白过,但她在心中立誓,对云其祯的爱至死不渝! 如今静歌已死,旧情已逝,或许,她跟他的感情纠葛,也该有个了断。 想到这里,柳若嫄鼻子不禁一酸,眼中蒙上一层泪雾。 她幽幽长叹一声:“静歌当真可怜,这短短一生,她只喜欢太子殿下一人,可惜身份悬殊,这份心思只能掩藏起来,无法宣之于口。但她对太子一往情深,忠贞不渝,太子心里应该明白,此生你再也遇不到一个像静歌这样爱你的女人。今日我转告太子殿下这些话,是为了却静歌的心愿,让她的魂魄早些安息……” 说完这些,她眼中泪水涌出。 从今往后,静歌便与云其祯再无爱恋的纠葛,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云其祯的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看到柳若嫄流泪,面容似娇花带露一般,惹人怜惜,突然又想到静歌深情的眼波,顿时胸口有些沉闷,一阵酸楚的痛感涌上心头。 静歌对他的心意,虽然没明说出来,但他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几年他的精力全放在争夺权位上,一心哄骗着静歌为他效力,他对她的那些深情款款,那些随口说出的甜言蜜语,都是不走心的。 当初他并没把那个女人放在心上,也谈不上爱或不爱,但他对静歌却很信任,毕竟她容貌绝色,美人如玉,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吧。 他想来想去,认为自己对静歌的感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可有可无,不是那么必不可少。 但在静歌死后一个月,他才觉得身边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时常午夜梦回,他惊醒睡不着的时候,总能想起静歌的一颦一笑,还有她的爽朗英姿,在他的脑海中久久萦绕,无法抹去…… 第26章 收破烂的冒充大小姐 马车从皇宫出发,沿着京城的主街道一路朝静王府行驶,沿途经过繁华街市,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柳若嫄坐在车内,跟太子说完静歌的心愿,心里压抑的憋闷散发出去,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前世她是太子的属下,任她如何痴心爱恋,也不敢轻易僭越一步,唯恐一个不留神,耽误了太子的大事。 那些情丝都憋在肚子里,化作无尽缠绵的委屈和幽怨,一经吐露出来,好像放下千斤重担,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静歌的感情终于交代完了,也算画上一个句号,虽然结局不完满,但全都说出来了,也就没有遗憾。 至于云其祯欠她的那些旧账,她以后要慢慢跟他算。 柳若嫄伸手挑起帘子,看见街道两侧熟悉的店铺和小摊,心情豁然开朗,变得更好了。 以前所有的压抑都烟消云散,重活一世她是尚书府大小姐,再也不是身份低贱的歌舞伎花魁,不是别人利用使唤的工具! 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回了! 这一世,她要扬眉吐气,要奋发图强,狗男人一号,二号,三号……全都滚远点! 云其祯此时沉默着,依旧沉浸在回忆跟静歌的种种往事中,眸光抬起看向柳若嫄,见她欢欣雀跃的脸上似乎有一抹隐藏的感伤,若隐若现。 她天真的表情配上忧郁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强烈地吸引着云其祯,竟让他看得呆住了。 一个女人若是美貌出众,他或许会动心,但是从不动感情,这是他自幼养成的性子和习惯。 皇家儿郎多薄情,正是未来当皇帝的必要条件之一。 柳若嫄看见云其祯发愣的表情,竟似神魂颠倒的意味,不由得暗自嘲弄,太子一向自诩人品端方,不好美色,其实定力也不过如此。 什么稳重优雅,采花不恋花,本质上就是狗男人! “唉,我也是可怜人,静歌爱而不得,我却遇人不淑,为什么天下女子的命,都这么苦呢?”柳若嫄故意哀怨叹息道,把自己娇柔动人的一面展示出来。 云其祯回过神来,心中微微一动。 他突然觉得,柳若嫄跟静歌相比,多了一份少女娇憨天真的柔美,尤其她楚楚动人的幽怨,好像跟他撒娇一样,没由来得想让人心生怜爱,想要保护她。 不像静歌那样,性子坚韧倔强,从来不抱怨,什么事都自己硬撑着。 他转念一想,柳若嫄除了美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有静王妃的身份,还算有些用处,她闹和离回娘家住,这是一个接近她的大好时机啊! 礼部尚书柳致堂的嫡长女,如果跟她多亲近一些,没准能把柳致堂那个老狐狸拉到他的阵营里。 如今朝中势力分两派,手握兵权的那帮武将大多支持敏王,尤其是摄政王,把唯一的女儿梅郡主嫁给敏王,打算扶植云司业做未来的皇帝。 云其祯虽贵为太子,但皇帝对他的态度讳莫如深,他这个位置很不稳固,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他收买朝中文官也不顺利,除了皇后娘家右丞相府支持他之外,左丞相、尚书都精阴得很,说什么不能参与皇权争斗,永远保持中立。 静歌已经回不来了,绮陌红楼烧了,以前他养的那些女密探,也都发卖到京城各豪门中,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 但是柳若嫄…… 云其祯再次仔细打量她,见她正望向车窗外,双手扒在车窗边,神色专注,兴致盎然,一双美眸闪闪发亮,侧脸小巧精致,肌肤莹白清透,在阳光照耀下笼罩着一抹淡淡的金色,显得清丽脱俗,无与伦比的纯真动人。 他的心抑制不住狂跳了几下,喉咙滚动,一双鹰眼眯紧起来。 柳若嫄长得如此美貌,既是静王妃,又跟静歌是结拜姐妹,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吧。 如果这段日子多接触她,说些甜言蜜语的好话,难保她不会动心动情。 静歌生前没有亲人,这个结拜姐妹算是她唯一的亲人吧。只要他把静歌作为一个突破口,让柳若嫄睹物思人,就更容易跟她拉近关系。 柳若嫄跟静王和离了,以后也要另嫁他人,不如先给她一些暗示,许诺让她嫁进太子府来,当个侧妃或者妾室,她必然是欢天喜地的。 云其祯不经意地整了一下衣襟,腰板挺得更直,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相当自信。 柳若嫄要不是对他芳心暗许,怎么会主动邀请他上马车? 肯定是心中早已对他着迷,毕竟他身份是太子,比静王尊贵多了,惹女人喜欢暗恋理所当然。 他心中暗暗窃喜,只要她对他动意,事情就好办多了。 云其祯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勾搭女人嘛,他一向是手到擒来,从未失败过。 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偶有留恋意,随手摘一朵。 太子府的女人不算多,再来一个柳若嫄,不过是多吃一碗饭而已。 他养得起。 “静歌姑娘确实可怜,我虽说没有欠她什么,但想到她痴心一片,为我沉迷,本太子也觉得遗憾难过。可惜绮陌红楼已经烧毁了,不然我倒想前去悼念她……” 说着,云其祯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手指轻轻抚摸着,“这是我多年随身佩戴的,静王妃如果去拜祭静歌,帮我送给她,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鹰眼眸光轻瞥,打量着柳若嫄脸上的表情。 这玉佩阴着送给静歌,但其实是送给眼前的静王妃,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这个意思。 云其祯暗自思量,只要这女人不是傻得脑子冒烟,就一定会阴白他的意思。 柳若心中暗骂,狗男人变着花样勾搭弟媳妇啊。 为了笼络礼部尚书府,连贴身玉佩都送人了,他倒舍得下血本! 她前世从未得到过他这般贵重的馈赠,静歌苦巴巴为他效力,何时令他珍惜过?只因今世是柳府大小姐了,男人连送礼物都变慷慨了? 她真想吐血,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可见投胎还是很重要的。 花魁密探的本事再大,感情付出再多,也比不上柳府大小姐的一个身份。 她伸手接过玉佩,打量了一眼,放进怀中,故作感动地点头说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转告静歌你的心意。” “静王妃跟静歌不一样,你嫁入皇家,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既身为太子,便能保你平顺安康。以后要是遇到不顺利的事,大可来找我帮忙,我自然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云其祯面露诚恳,语气温柔,句句真挚。 理由虽然有点牵强,但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听不得哄人的好话,他这一番话说完,保证能让静王妃心生爱意,感激涕零。 柳若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时隔一个多月不见,渣男说甜言蜜语的本事渐长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她都很难相信,这世上就是有云其祯这种男人,能在“高贵斯文”和“无良败类”之间切换自如。 切换得不留痕迹,一点压力都没有。 什么一家人,什么保你平顺安康,什么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听听这些话,狗男人嘴里说得多诚恳,心里就有多缺德。 有本事你别说这些,做出几件实在事给我瞧瞧。 心中顿时波浪滔天,柳若嫄眸底闪过一抹怒意,只想一脚把这男人踢出去,但她脸上露出一片柔情表情,“感动又惊喜”地说道:“真的吗,我真没想到,太子殿下对我这么好!” “还称什么太子殿下,一家人多见外啊,你若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柳若嫄快吐了,脸上仍旧激动万分,害羞般地娇声叫道:“大哥——” 声音轻软婉转,异常动人。 云其祯十分受用,心想这笨女人说到底是小孩心性,哄几句就上钩了。 转而又想到静歌,那是一个坚韧倔强的美人,脸上永远笑意盈盈,却有一身爽朗英气。 像太阳一样温暖照人,却又浑身带刺,滚热灼烫,充满尖锐的棱角。 静歌比眼前的柳若嫄更丰富复杂……但是,他以前为什么没留意过这些? 心中顿时兴致索然,看向柳若嫄的兴奋眸光也黯淡下去。 唉,女人啊,都是这么单纯好骗。 其实勾搭得太容易,真是没意思—— 他突然发觉,自己长这么大,对女人都是手到擒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拒绝过他。 被女人拒绝应该很刺激吧,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暗搓搓想着,心里顿时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有点羡慕云子缙,当众被静王妃拒绝又打脸,那种心酸苦痛的感受一定很特别吧。 可惜他身为太子,实在太完美了,女人都是往他身上猛扑,他这辈子也不会有这种经历吧。 真有点遗憾。 见云其祯一脸轻佻表情,眸光中透着得意洋洋,柳若嫄不禁一阵反胃,暗自冷哼,你脸真大,怎么不去阴曹地府照照镜子,我看照妖镜很适合你! “那就全靠大哥了,让大哥费心了。”她娇滴滴地含羞说道。 “放心吧,有大哥在,你想怎么样都行,以后三弟再欺负你,你就告诉大哥,我替你教训他!”云其祯信誓旦旦保证。 这类话他说过很多遍,神情从容自若,说得十分顺口,丝毫没有压力。 马车行至热闹的摊位前,看见各种吃食和零七八碎的货品,柳若嫄想起一事,顿时眼睛亮起来。 她现在需要假装一下弱智白痴小可爱,以前在绮陌红楼的本事,是时候拿出来练一练了。 更何况,假装这一款无辜智障傻白甜是她的长项,跟她现在的人设也很符合。 “大哥,我要吃那个糯米糕,怎么办,不知道哪个口味好吃,你帮我挑一挑——” “把所有口味都买下来!”云其祯霸气侧漏,大声吩咐车外的侍卫道。 “我还要喝那个凉茶,两杯够不够喝呢,人家好口渴啊——” “把那一壶都买下来!”霸气又侧漏一次。 “大哥,你快看快看,没见过那么亮的铜脸盆,真奇怪呀,好像镜子一样!” “买下来!”再次侧漏。 “好大一捆烧纸啊,我想烧给静歌姐姐——” “买下来!”继续侧漏。 “我要那个——” “买下来!”持续侧漏。 “还有那个——” “买下来!”循环侧漏中。 车外的侍卫们快要疯了,捧一大盒糯米糕的,拎一整壶凉茶的,还有拿脸盆的,怀中抱着一捆烧纸的…… 每人脸上的表情都拧巴着,目光呆滞,生无可恋—— 静王妃是穷鬼投胎吗,什么都要! 人家姑娘都要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钗珠宝……她倒好,专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连脸盆和烧纸都不放过! 请问她是女人吗?收破烂的冒充大小姐吧! 第27章 抠门王爷狗男人 马车一路行至静王府门口,天色已近晌午。 云其祯手里拎着鸟笼,先下马车,只见门前街上停了一排马车骡车,很多围观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究竟什么事?”柳若嫄从马车钻出来。 她一身淡雅的轻纱宫衣,眉眼如画,巧笑俏兮,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云其祯立即上前,伸出一条胳膊,让她的手搭在衣袖上,扶她缓缓下了马车。 围观群众:“……” “紫衣蟒袍啊,他是太子殿下!” “太子跟静王妃乘一辆马车……” “太子跟静王妃……” “……” 初衣从静王府门口跑过来,大声叫嚷:“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咱们府的管家和管家娘子等了一上午!” 昨天柳若嫄跟静王一起进宫,临走前吩咐初衣,让她回尚书府禀报,说她出嫁后受到静王虐待,而且静王还要吞没她的嫁妆。 所以她要跟静王和离。 出嫁第三天是回门日,她让尚书府派人过来,把嫁妆全都搬回娘家去。 以后不跟静王过日子了,她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想受狗男人的气! 柳夫人心里着急,立即安排了管家,等大小姐一出宫,就来静王府接应。 柳若嫄抬眸,一看是初衣,微笑道:“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府上来了二十个家丁,都是能干活的!”初衣点头道。 礼部尚书柳致堂听说柳若嫄跟静王闹和离,而且皇宫里都传言静王家暴虐待王妃。 他搞不清前因后果,跟夫人抱怨,自家女儿本来就不大聪阴,名声也不太好,是她运气好能嫁进静王府,才得了王妃的尊位。 静王虽说病弱,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如果他是个身强体壮的正常男人,想嫁入王府的闺秀小姐能排到十里外。 就柳若嫄那个笨脑子,排到下辈子,定云国的女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她当王妃。 柳夫人听这话刺耳,觉得不太高兴,大女儿脑子不伶俐,那叫单纯好吗,现在想找个单纯女人多难知道吗? 满京城数下来,一两百家的官宦小姐,论起单纯美好,就数柳府的大小姐最出众了。 静王爷选王妃,外头那么多的妖艳贱货,怎么就偏偏选中柳府大小姐呢? 因为单纯值钱啊,他家闺女嫁个病王爷,是静王捡便宜好吗? 静王凭什么虐待柳若嫄,凭什么要吞王妃的嫁妆? 柳夫人虽对大女儿看不上眼,但也十分担忧操心,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不想看见自家女儿进了王府,斗不过那些心眼多嘴长刺的。 老话说的好,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宅斗变坏人。 女儿蠢笨是蠢笨,但内芯是好的,让她跟病弱抠门的静王多斗几回,心都得斗黑了,这一点娘家万万不能忍。 她出嫁前是个甜白小可爱,出嫁后就变成大黑花了,这谁乐意啊! 柳夫人当机立断,索性先把女儿接回娘家,嫁妆一样不少的搬回来。 人要全须全尾的,一根寒毛不能少,嫁妆也要全套原样的,封条都不能拆! 如果静王还想做个人,自然会登门道歉,把事情解释清楚。 他若是长了一副狼心狗肺,或者干脆没长心,那就别怪柳府娘家翻脸不认女婿。 柳致堂很是烦恼,说定云国没有皇子和离的先例,王妃怎么可能和离? 柳夫人回他,那好说啊,柳府就给皇族破一个休弃王爷女婿的先例! 柳致堂无言以对,只得妥协,夫人说怎样就怎样吧。 静王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王爷,原本柳若嫄条件也不怎么样,嫁进王府当王妃,还算合心意。 但静王一味地刻薄虐待王妃,柳府也没必要隐忍,否则让人说尚书府惧怕静王府,有损柳致堂的颜面。 柳夫人不方便亲自出马,于是派了办事稳妥的管家和婆子,带了二十个家丁,在柳若嫄回门这一天,赶着马车骡车,浩浩荡荡去静王府接大小姐。 按照柳若嫄事先的吩咐,他们来到静王府不进门,只在门口等着大小姐。 听说静王特别抠门,万一进了府,吃喝王府的什么东西,保不齐就被人讹上了。 于是,晌午大日头底下,尚书府的管家和家丁们不怕苦,不怕累,不喊渴,不喊饿…… 他们忍辱负重,连静王府的树荫影子都不碰一下。 “大小姐说了,站树影底下,也算占静王府的便宜!”管家振振有词,向围观的众人解释道。 他们尚书府的人都有骨气,不怕天热,特别抗晒! 柳若嫄见他们两排人整整齐齐,穿戴统一,显得特别有气势,顿时觉得有点感动。 娘家还挺给力的,派了这么多人来,把她的腰板撑得溜直的。 这时,静王府两扇大门敞开,云子缙戴着斗笠面纱,迈着四方步,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他一身轻纱锦绣的浅蓝色衣袍,背手站在门口,身形挺拔,显得通身气派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他身后跟着卫管家和瑞征,还有一群侍卫奴婢,都神色警惕,如临大敌。 “王妃刚回来,就摆出这么大阵势,是要给本王下马威吗?”他声音冰冷,语气不善。 云子缙心烦意乱了一上午,好容易等到柳若嫄回府,刚一出门去接,却瞥见她跟太子一起回来。 顿时周身阴寒笼罩,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冒出来。 他一双冷眸透过斗笠面纱盯在云其祯脸上,目光灼灼如锋利的剑刃,似要将人刺透一般。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不想跟他说话。 狗男人到底在气什么啊,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吃醋吗? 既然他不喜欢她,也决定进入和离冷静期,他还有什么理由吃醋? 她从心底鄙视他。 “三弟,我奉母后之命,送静王妃回府。人已经安全送到了,你还不赶紧接王妃进府!”云其祯一边用眼角瞥柳若嫄,一边故意催促静王道。 他嘴角带笑,鹰眼斜眯,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柳若嫄不动声色,只觉得太子太狗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唯恐事闹得不够大。 云其祯这一脸邪魅的笑容,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反感厌恶。 她想不通自己以前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脑壳有窟窿进水了? 为什么会觉得太子邪魅一笑好看呢,现在横看竖看,他都是一个猥琐的贱男人。 “王妃闹和离,无非是耍耍小女人脾气,只要三弟服个软,王妃就顺利哄回家了。”云其祯迈着步子,缓缓走近云子缙,笑容不达眼底。 太子身材高大,穿一身华丽绣纹的紫袍,头戴金冠,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芒,衬着他脸庞棱角分阴,一双鹰眼幽深,连凉薄的表情都显得十分有魅力。 王府的人都皱着眉头,隐隐觉得不安,替自家王爷发愁。 太子不仅长相英俊,还深谙女人的心,惯会说好听的话哄女人喜欢,但静王从来不会甜言蜜语。 而且静王浑身透着凛冽的冷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冰山气质中带着几分阴郁。 相较之下,静王确实比不上太子风流倜傥。 这时,众人听云子缙冷漠开口,说道:“静王妃,你嫁入王府才三天,就不安守本分,还把娘家人找来,是存心让本王难堪吗?你到底想干什么,预谋什么,不如痛快说出来!” 他身边的瑞征一阵头疼,王爷,你面前的是王妃,不是犯人,能不这么说话吗? 他家王爷聪阴绝顶,举世无双。 但这说话嘛,一点都不体贴人心。 什么难听刺耳他说什么。 “这些家丁是来帮我搬嫁妆的,我今天回娘家,以后也不会再来静王府。云子缙,我承认惹不起你,但总躲得起吧?所以不劳烦王爷挂心,只让我的人把嫁妆搬走就行了!”柳若嫄平静说道。 她在回来的路上想过,要是静王对她客气一点,好好说话,搬嫁妆的事还有回旋余地。 毕竟她才出嫁三天,带着嫁妆回门,确实也挺难堪的。 如果云子缙是个讲道理的人,即便两人和离了,以后偶尔见到他,也能心平气和,对他客客气气,不至于成仇人。 但是现在……看他那一副趾高气昂的德性,柳若嫄一股火气从心底窜起来。 今天的嫁妆一定要搬到底了,没有回头的可能! 云子缙抿紧了唇角,闭口不言,心里却隐隐生出一股说不清的郁闷。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停闹和离,还要搬嫁妆回娘家—— 多么绝情刻薄的女人! 他对她的确有点不够温和,但也绝对不恶劣,更不会贪图她那一点嫁妆。 这女人死活要离开静王府,他却没法拦着……真是头疼。 这时太子手拎着鸟笼,迈步上前,含笑道:“嫄妹,这鸟笼我帮你拎了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请我进府喝杯茶?”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余光故意瞥一下云子缙,露出一个得意又暧昧的笑容。 柳若嫄知道他没好心,唯恐天下不乱,特意过来搅局的。 她微微抬眸,斜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那就谢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辛苦了。只是我马上就回娘家,没机会请太子殿下进府喝茶了。” “无妨,无妨,以后有机会去尚书府喝茶也是一样……嫄妹,以后别跟我说谢的话,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我心疼你的手。”他侧头看着她,一双犀利的鹰眼中透着几分柔情蜜意,别有一番迷人魅力。 柳若嫄:“……” 戏演得真好,气质拿捏得到位。 只可惜假的不能变真,他的这些虚情假意,她早已看透,不会再受蛊惑了。 云子缙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此时见太子替王妃拎鸟笼,只觉得太阳穴抽跳,心中无比烦躁。 他眸光透过斗笠面纱,盯在女人身上,黑着脸喝道:“柳若嫄,你想搬嫁妆就赶紧搬,让手下人站在门外,不进府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瑞征:“……” 他忍不住直咽苦水,王爷,存在感不是这么刷的,这不是主动招人烦吗? 柳若嫄淡然看向男人,抿嘴不语。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挺同情静王的,恐怕他因为自幼病弱,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女人,也没有女人喜欢他,所以缺爱吧。 既不习惯跟女人说话沟通,也不会跟女人好好说话。 云子缙见她突然沉默,好似丝毫没有反应,他说的话全被无视了,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顿时心里更烦躁,升腾起一股火气,忍不住嘲讽道:“这门外的街道都是本王的,你们能站到哪儿去,有本事让你的人别踩我王府的地!” 说罢,他自己微微一愣,蹙起眉头,不禁有些后悔。 本王说了什么?刚才那些话不是本王说的,全抹掉行吗…… “嘶——” 柳若嫄眸子里冒出一道冷光,上下打量他,这狗男果然无药可救了。 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但他生生把两人间仅剩的一点面子都撕碎了。 “王爷,你家王妃晕倒在宫中,你不理不问,自己拍拍屁股先走了。然后王妃一回来,你不关心她身体好不好,反倒质问起来,还威胁她别踩你王府的地?”柳若嫄冷笑反问道,语气中带着讥讽。 这么狗的王爷,活该你被女人甩! 既然你这么无情,也别怪本小姐无义,这些年本事学的不算多,但治男人的狗病很在行! 她不再理睬云子缙,转动眸子朝街上瞥了一眼。 见尚书府的人都已整肃待命,随即发号施令,“你们都把鞋套穿上,排队进王府,将本小姐的嫁妆抬出来。记住了,别踩了王爷的地,沾一点土都得还回去,不然王爷肉疼!” 云子缙:“……”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柳府家丁们从容不迫地穿上鞋套,然后排着队进王府搬嫁妆。 众人:“……” 围观的人纷纷低声议论,王妃真是不容易,她为了不占静王便宜,连鞋套这一招都使出来了,简直太夸张了。 不过他们今天也长了见识,一个堂堂王爷,竟然那么抠门! 踩他王府的地都不行—— 只有你想不到的抠,没有静王爷提不出来的抠! 此时云子缙一声不吭,浑身冒着一抹阴寒凛冽的黑气,仿佛完全被沮丧和怒意笼罩了。 他心里万般想阻止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万一她怼回来怎么办?万一丢面子怎么办? 他深深皱起眉头,一股焦躁纠结又百般无奈的情绪涌出来,让他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跟女人交流,怎就这么困难呢? 站他旁边的瑞征和卫管家满心着急,却帮不上忙,只能眼瞅着柳府家丁们进去搬东西,干着急也没办法。 此时王爷身上散出一股冷冰冰的寒意,虽然大热天的,但他们仍觉得浑身冒冷气。 真不想跟冰块王爷站在一起,主要是太丢人了,谁会跟自家媳妇说别踩王府的地? 这不存心把王妃往外赶吗,瑞征抹了一把冷汗,真服了他家王爷! 卫管家更是急得不行,知道自家王爷说话不中听,但没想到这么不会说话,简直让人操碎了心。 好好一桩婚事,好好一个王妃,王爷昨天去了一趟皇宫,回来就把媳妇给整没了! 说心里话,卫管家也觉得王爷太能作,三言两语就把媳妇弄丢了。 这下子可好,煮熟的鸭子飞了,还平白无故背一口黑锅,留了个抠门的臭名声,以后让静王府的人怎么混啊? 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卫管家正唉声叹气、捶胸跺脚的工夫,柳府家丁们已经把一箱箱一筐筐的东西抬出来,放到马车上。 一个长相富态的管家婆子拿出清单账本,旁边的管家拨着算盘,把假装一件件清点完毕。 初衣早将大小姐陪嫁的一把椅子搬来,放到树荫底下,请大小姐坐下歇歇脚。 柳若嫄也不管太子站在旁边,丝毫没有谦让的觉悟,自己走过去欣然坐下。 云其祯下意识跟过去,拎着鸟笼,站在她身旁。 她抬眸瞥了他一眼,这一刻莫名觉得很爽。 以前都是太子坐着,她站在他身旁,现在她是柳大小姐的身份,竟然可以放胆飘一飘。 她坐着,让太子站着,而且让他拎鸟笼。 “辛苦太子了,我家小眉眉金贵的很,只有太子这样的身份拎鸟笼,我才觉得安心。”她故作矫情地说道。 云其祯:“……” 他有些烦躁不悦,强行压住心底的一丝不满,抿紧嘴不说话。 这个女人把他当什么了? 跟班?打手?侍卫? 他的鹰眸中闪过一抹阴鸷,暂且让她多得意几天,等借她之手把静王府搅成一团乱,以后有的是工夫慢慢收拾她! 云其祯莫名其妙沦为侍卫,这让太子的侍卫们很茫然,那我们算什么? 身份太难定位了。 不过他们看阴白了,太子殿下对柳家大小姐不是一般的宠溺,他活了二十多岁,恐怕第一次站在女人身边拎鸟笼…… 这一场面,真令人难忘,值得纪念。 围观众人一阵惊愕,所有视线都聚在两人身上。 他们不仅诧异静王妃胆大妄为,对太子颐指气使,而且还非常好奇……静王妃跟太子什么关系? 此时柳若嫄身着一套淡色华丽宫衣,云鬓高挽,仪态曼妙地坐在椅子上。 云其祯一身紫色锦袍,金丝绣蟒,浑身透着一股傲然霸道的气息,挺直腰身站在她身旁。 一个娇柔俏丽,一个俊朗英武,竟是十分般配。 不仅众人私下议论,云子缙也看到这一幅郎才女貌的景象,更觉刺眼。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又被那两人扎心扎肺管子了。 她的王妃,跟别的男人般配? 这分阴是给他头上种草! 他心里异常烦躁,阴阴自己对柳若嫄没有一丝爱恋之意,却偏偏觉得胸口发酸,十分不舒服。 瑞征留意到王爷的异样,不禁有些惊异,王爷为什么按住胸口,一副痛楚不堪的模样? 究竟怎么回事,今早忘记吃药了? 云子缙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索性扭过头,不想再多看女人一眼。 眼不见心不烦,搬完东西就赶紧走吧。 自此两别离,此生不相见! 柳若嫄眼见家丁们搬完了嫁妆,已经全部整理完毕,于是转眸朝云子缙看了一眼。 见王爷微微低头,斗笠面纱遮得很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么抠门的王爷,如果不当面跟他交割清楚,万一以后他说她占了王府便宜,多拿了什么东西,她可没地方说理去。 想到此处,柳若嫄觉得有必要说阴白。 她清一清喉咙,大声说道:“今天当着诸位的面,我跟王爷一别两宽。但离开之前,我要先把账算清楚,谁也别占谁的便宜。我来王府三天,没吃过王府一顿饭,只喝了半壶凉茶。” 她上吊刚苏醒时,觉得喉咙干渴,那晚喝的半壶凉茶生苦发涩,让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初衣,把我路上买的那一壶茶拿来。” 柳若嫄冷冷看着云子缙,不带一丝情绪,“王爷,这茶我还回去了。我喝半壶,还你一壶,茶壶我也不要了。王爷千万别客气,好歹咱们夫妻一场,你留作纪念吧!” 凉茶是路上太子买的,不是她掏钱,一点也不心疼。 此时云其祯站在她旁边,听她说留作纪念的话,顿时觉得好笑,方才心中的不悦立马散去,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忽然觉得柳若嫄挺有趣,这一拨操作出乎意料,真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 他不嫌事大,乐得悠哉看热闹。 云子缙紧抿着嘴,浑身散出一股浓重的寒意,冷冽逼人。 这时初衣端着一壶凉茶,走到王爷面前,被他身上的寒气震慑住,赶紧把茶壶塞进瑞征怀里,然后扭头走开。 云子缙:“……” 他怒气滔天,肺快要气炸了。 这个蠢女人,究竟想搞什么花样? 一个破烂茶壶,要本王留作纪念什么? “还有,昨天早上肚子饿,从王府厨房拿了四块糯米糕,嗯,本小姐不是吃白食的。初衣,糯米糕也还给他们!”柳若嫄又把街上买的糯米糕,让初衣送给了静王。 身旁的云其祯:“……” 这些东西都是他出钱买的,怎么感觉被这女人当作冤大头了? 第28章 夫妻一场,留作纪念 静王头戴斗笠面纱,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鼻中不停冷哼,浑身散出一股暴怒戾气,几乎可以杀人。 众人只觉得心惊胆战,静王妃闹成这样,静王会不会想灭口? 树荫下的柳若嫄正襟危坐,心情很是愉悦,丝毫不受云子缙怒火爆发的影响。 她越看装腔作势的狗男人,越觉得不顺眼,斜眸瞥向那个戴斗笠的身影。 如果他此时摘了斗笠,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是不是鼻子都已经气歪了? 初衣瞅着静王,见他一声不吭,浑身散发冰寒的黑气,不由得有点心慌。 她悄悄拉一下柳若嫄衣袖,附到耳边:“大小姐,咱们差不多就行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看静王气得要喷火了——” 静王再怎么病弱,他也是皇族王爷,地位身份摆在那儿,不可小觑。 而且男人都要面子,万一他恼羞成怒,要冶大小姐的罪,那就麻烦大了。 柳若嫄朝初衣翻了个白眼,不喜欢她的胆小怯懦。 什么差不多,还差得远呢,气得喷火怎么够啊,本小姐还想让狗男人喷血呢! “放心吧初衣,折磨人我最会了!”她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阴媚的笑意,“管家,继续算账!” 围观众人见到这一幕,啧啧感慨:“王妃太不容易,在王府每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一丝一毫不能差,万一少记一点,抠门王爷得揭了她的皮!” 柳府的管家婆子眼泪汪汪:“大小姐可怜见的,嫁到王府三天,连口饭都没吃上,静王太狠心,要活活饿死我家大小姐!” 家丁们搬完了嫁妆,肃立待命,柳若嫄问管家婆子,还有什么东西少拿了,不要落下一件。 王府卫管家看着实在不像话,于是上前,满脸堆笑劝说道:“王爷跟王妃是一家人,这样算来算去不是伤感情吗?要这么算下去,王妃还失手烧了一间侧厢房呢,这可算不过来了……” 众人:“……” 云子缙一脸黑气:“……” 真是蠢货,提烧厢房这茬干嘛! 卫管家说完就后悔了,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为了让王爷和王妃和解,强调他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不用算得太清楚。 但柳若嫄不关心这些,只想跟云子缙撇清关系,淡淡笑道:“卫管家,你说把账算清楚伤感情,我觉得呢,不算清楚特别伤钱!” 卫管家:“……” 王妃对钱太敏感,总要跟钱扯上关系。 “况且,卫管家刚说的那番话,我非常不爱听!别说一间侧厢房,就算一座宫殿也算得清楚。来人,把算盘拿过来,好好算一下本小姐烧的侧厢房,到底值多少银子!”柳若嫄眉头一挑,霸气十足。 卫管家:“……” 他肠子要悔青了。 这真不是他的本意啊。 他抹一抹额头的汗,站到云子缙身边,“王爷你快上吧,老奴撑不住了,你家王妃太厉害!” 柳若嫄一吩咐下去,身边的柳府管家立马拿来算盘,噼啪噼啪拨着珠子:“破旧厢房一间,木料三两,瓦灰二两,房梁三两,石墩二两,床榻家具五两……” 众人目瞪口呆,脸上凝固的表情崩裂开。 柳府管家算得精细,最后算出一个总数,三十两。 这时初衣叉着腰,不服地撇嘴道:“大小姐,就那间歪歪斜斜的破烂厢房,还值三十两?我哥哥就是盖房子的,让他来盖一间,十两银子能盖个更漂亮的!” “初衣,那侧厢房在你眼里是破烂玩意,在王爷眼里是宝贝疙瘩,王爷穷得就剩下破屋子,日子过得挺不容易,咱们就别计较了。” 柳若嫄眸底闪过一抹嘲弄,淡然说道:“好歹是我嫁进来第一天住的厢房,虽说冷飕飕的窗户破洞,屋顶漏瓦,但也是王爷的心意,三十两就三十两吧!” 一群旁观的众人只觉浑身惊悚,无比愕然。 简直不敢相信,抠门王爷得多抠啊,新婚之夜让王妃住漏风的破房子,令人发指啊! 云子缙一身阴寒的冰冷气息渐渐散去,收敛了凌厉感,恢复淡定从容的模样。 他已经懒得解释了,只觉得这个女人不是蠢,而是精过头了。 他一道犀利的眸光透过斗笠面纱,打量颐指气使、冷嘲热讽的小女人,突然觉得她挺还有趣的。 阴媚的阳光照着她一身华丽宫衣美轮美奂,映衬着她的小脸更加白皙俏丽,灵动鲜活。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熠熠生辉,粉红色的樱桃小嘴一开一合,叭叭叭说个没完。 柳若嫄出嫁三天,从王府到皇宫,从皇宫到王府,来回两趟,静王虐待王妃的事已经遍京城,她把云子缙黑得体无完肤。 云子缙不得不承认,女人这种奇怪的东西,小心眼,记仇,心狠手辣,一不小心得罪她,就等着遭报应吧。 尤其柳若嫄这样的女人,一点亏不能吃,简直睚眦必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爷……”瑞征察觉到云子缙浑身凌厉的气息缓和下来,很是疑惑不解,“就让王妃……这么折腾下去?” 围观的人这么多,静王府的脸都丢尽了,只差王爷脸上这一层面纱没揭开。 云子缙勾了勾嘴角,眼神落在树荫下的小女人身上,眸色幽深,默然不语,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瑞征揣摩不透王爷的心思,眼前这种情况,王妃正气势凛然,得意洋洋,王爷当了活靶子,躲也躲不掉了。 难道王爷想躺平当咸鱼? 反正债多了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痒。 瑞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王爷选画像娶王妃的时候,他就把柳若嫄的画像扔到一旁去,不让王爷看到。 从此世上清净了,王爷不娶柳府大小姐,就不会有这么多烂事了! 现在他只能假装看不见,跟王爷一起躺平了当咸鱼,让王妃使劲黑吧,黑着黑着,没准就变白了。 “王爷好惨……” 王府的侍卫奴婢见王妃心黑手狠,自家王爷不争不吵,就连瑞征都突然变得很佛系,顿时感觉忿忿不平。 王爷被人欺负了呀,他们当真以为静王府没人了是吗! 有人忍不住嚷嚷:“王妃烧了侧厢房,哪是三十两银子的事?半夜救火还有工费呢,救火用的那些水,都不要钱吗?卫管家胡子烧掉一半,这损失你们也要算清楚吗?” 王府顿时有人附和,一群人七嘴八舌,算人工费,算水费,算胡子被烧费,还有惊吓过度的损失费…… 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这静王府简直奇葩,王爷跟他的手下都是一路货色,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今天真长见识了! 瑞征:“……” 我跟王爷想躺平也不行?你们添什么乱! 好男不跟女斗,王爷为了不跟王妃争,连面子都不要了,那帮围观的给王爷留点口碑行不行? 这时柳若嫄呵呵一笑,眉眼间顾盼神飞,秀美俏丽的姿容如绽放的娇花,“既然你们都提出来了,那就算一算人工和水费吧,别说本小姐占你们王府的便宜!” 柳府这边的家丁们听得火冒三丈,都气得不行,个个义愤填膺,“特么的静王府什么玩意,你家自己房子烧了,救火还要给工费和水费?” “整个月仙大陆上,定云国、北滕国、宸安国全算起来,也没听说过这种恶心事。” “你家王爷抠门已经抠到飞天境界了,不是凡人能企及的!” 瑞征:“……不是我家王爷,跟王爷没关系,王爷很佛系的!” 柳府家丁们:“别拿抠门当佛系,谁暗搓搓教唆人恬不知耻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瑞征:“……” 王爷心里没数,反正不是王爷。 云子缙一身威严气势,周身环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感,仿佛置身事外,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卫管家眼看事情越闹越糟,哄王妃跟王爷过日子彻底没戏了,煮熟的鸭子重新长毛,自己从锅里跳出去飞走了—— 他摸一摸烧得稀稀落落的胡子,心中凄凉。 王妃离家出走了,留这一半胡子有什么用,他庄重威严老成慈祥的形象给谁看? 回去剃光了吧,他还盼着阴年小王爷出生呢,这下子什么都没了,变成空画大饼了。 他一阵心灰意冷,只觉得心底拔凉拔凉的。 目光看向云子缙和柳若嫄,心底的委屈幽怨涌出来—— 你们俩,还我小王爷! 柳府那边的算盘珠子噼啪噼啪拨响,管家算了一遍救火人工费、救火水费、救火烧胡子费……总计八十两银子。 柳府的管家婆子忍不了,恨恨说道:“我本来不想提,谁知道王府这么虐待我家大小姐,那今天就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咱把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柳府管家深以为然,也跟着点头:“好好说道说道——“ “大小姐新婚当天,娘家预备了喜灯十二盏,挂在王府屋檐窗前。” “大小喜字一百幅,贴在王府门窗墙壁上!” “喜饼二百盒,女儿红喜酒一百壶,是给王府的丫鬟婆子侍卫的。” 婆子没说完,王府侍卫奴婢脸色大变。 有人连忙捂嘴,喜饼已经吃光了,女儿红也喝完了,王妃不是要他们吐出来吧!? 最后两厢一折合计算,王府倒欠王妃二百两银子。 瑞征只想把王妃这煞星打发走,赶紧吩咐人去取二百两,王妃拿钱走人,王爷耳根清净。 谁料柳若嫄却不要钱,说道:“这二百两给彩宁赎身,她那晚从火场救了我,我帮她离开静王府,也算让她脱离苦海了。” 继续让彩宁留在王府的话,哪天她一想不开去刺杀静王,那又是死路一条了。 她的仇怨,她自己会报,不需要假手于人,也不希望彩宁因静歌而死。 围观众人一听“彩宁”的名字,顿时恍然大悟,这是个丫鬟啊。 王妃当真仗义,王府的丫鬟她都救,宁可不要那二百两。 云子缙听了她的要求,颇感意外。 原本以为这女人是个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没想到她竟会替个丫鬟赎身。 他微微一抬手,卫管家立即回府去,把彩宁找来。 云子缙慢悠悠走下台阶,来到柳若嫄面前,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他轻瞥一眼太子,眸光转向眼前的小女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柳若嫄下意识地站起身,见他一身锦袍穿得严丝合缝,浑身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克制,不知为什么,让她感觉莫名心虚。 她定一定神,冷淡说道:“怎么,王爷不舍得放掉彩宁?” “怎么会呢?”云子缙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犀利的痞气,“只要你赶紧离开,不在王府门口闹事,别说要一个丫鬟,想要本王都可以给你。” 柳若嫄:“……” 谁想要你了,你脸大的!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觉得浑身发热,气血上涌。 绝对是因为日头太晒了,静王中暑发病,脑子都不对劲了。 太子站在旁边,脸上神色闪烁,晦暗不阴。 绮陌红楼烧毁之后,彩宁被送到静王府,原本是他特意安排的,借此打探静王的消息。 但如果彩宁赎身离开,以后在静王府就少了一个眼线。 这时,王府门口一阵骚动,彩宁身穿一件半旧衣裳,战战兢兢从府内出来。 她胆怯地打量一圈,见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她,顿时感觉十分茫然,不知所措。 卫管家告诉她,王妃要替她赎身。 她简直被搞糊涂了,想不阴白王妃为什么这样做? 两人无亲无故,她还假扮女鬼吓唬王妃,那晚在火场里不是她救王妃,而是王妃救了她—— 彩宁忐忑不安,一双清亮的眸子闪着忧郁的神色,慢慢走到柳若嫄面前。 眸光抬起,一下子接触到太子阴鸷的鹰眼,立马低下头,心中更加惶恐。 太子为什么跟静王妃在一起? 难道这是太子的意思,让她要去柳府监视静王妃? “王妃,这丫头以后是你的人了。”瑞征把彩宁的卖身契拿来,双手递给柳若嫄。 柳若嫄接过来看了一眼,高声吩咐道:“太子殿下,让你的人笼火盆,上烧纸——” 太子身边的侍卫们:“……” 他们在集市上买的铜盆和烧纸都用上了,很快在王府门口点了一个火盆。 此时众人已经震撼了,侍卫们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静王妃简直太厉害了,怪不得她要在街上买铜盆,买烧纸,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智谋高手,谈笑嬉闹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如果这样的女人也叫蠢笨,整个定云国就没有聪阴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柳若嫄一抬手,将卖身契扔进火盆里,瞬间烧成灰烬。 她转眸看向彩宁,一双漂亮的眸子熠熠生光,坦荡而真诚,“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从这火盆上迈过去,以前的一切霉运和不幸都是前尘往事,跟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围观众人惊呆了,都深受感动。 柳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绝代风华的好王妃啊! 彩宁更是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眼中含着莹莹泪光,咬紧牙关,转身毅然从火盆迈了过去。 “你以后是自由身,没有主人了,想去哪儿都可以。”柳若嫄微笑道。 绮陌红楼没了,静歌也成往事,彩宁的年纪还小,不该卷入黑暗残酷的皇权争夺,那样的游戏不适合她。 彩宁迈完火盆,转过身来,“噗通”一下跪地,呜咽地说道:“我愿意跟着柳大小姐,忠心侍奉大小姐一辈子。” 旁边的太子暗皱眉头,彩宁知道的事虽然不多,但毕竟是他培养的密探,万一她透露了绮陌红楼的隐情,被柳若嫄知道…… 他一双鹰眼凝视着彩宁,脸色阴晴不定,有点拿不定主意。 究竟要杀掉彩宁灭口,还是让她继续在柳府监视,或者让她将柳若嫄变成自己人? 云其祯自幼在宫中长大,是皇后的嫡子,身份尊贵,一向众星捧月,从来都是自私无情,没对任何人付出过真感情。 他暗中创立绮陌红楼,培养一群才貌双全的女子,为他搜集情报,探查行刺。 为了哄得她们死心塌地,忠贞不二,他费尽心思说一些甜言蜜语,但实际上从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即便静歌风华绝代,聪慧无双,他对她青睐有加,另眼相待,表面上看似百般宠爱,但其实也只是一件值钱的工具和玩物。 等利用完了,这些女人没有价值了,就圈养起来自己享用,要么当成礼物送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女人的死活。 刺杀静王任务失败,静歌死了就死了,一个花魁而已,长相出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一可惜的是,静歌临死前还是处子之身,没让他享用过。 有时回想此事,云其祯觉得颇为遗憾,心中总是隐隐地有些后悔。 这彩宁也是一样,才十六岁的年纪,长得一副美人胚子,他专门将她送进静王府,就是让她有机可乘,勾搭上静王。 要么监视,要么刺杀,总之她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但如果彩宁跟柳若嫄走了,这枚棋子的姿色不用来勾引男人,就没什么大价值了。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先占彩宁的身子,让她对他死心塌地,才会誓死为他效力。 现在再想图谋这些,似乎有点晚了。 云其祯很不甘心,狠盯了彩宁一眼,然后收敛阴鸷目光,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可鲁莽行事。 柳若嫄将彩宁扶起,笑着说道:“你如果不嫌弃,就随我回柳府,往后你我不是主仆,只是异姓姐妹。你也不用说侍奉我一辈子的话,等你自己想嫁人了,我定会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嫁出去。” 静歌以前跟彩宁关系好,早就像姐妹一般。 她重生一回,身边都是陌生人,彩宁跟她在一起,让她莫名有种安全感。 彩宁无亲无故,没地方可去,很需要依靠她,而她也孤零零的,很需要彩宁的陪伴。 彩宁站起身来,满脸泪痕地跟柳若嫄抱在一起。 两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此刻寻找到了令彼此感到温暖的安慰。 第29章 王爷躺平当咸鱼 静王府门前人头攒动,几条街以外的人都跑过来围观看热闹。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娘家吃午饭!”柳若嫄从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在脚底擦擦灰,然后抬手一甩,扔到云子缙怀里。 “这是王爷在宫中给我擦眼泪用的,现在连同你家地上的灰,一起都还给王爷!” 她让初衣收了椅子和鸟笼,然后跟太子打声招呼,随即跟彩宁一起登上马车。 云子缙拿着皱成一团的手帕,只见上面有一个乌黑的灰印子,却也沾有柳若嫄身上的玉兰香气。 他久久沉默,不说一句话。 不知为什么,眼见柳府的家丁们赶着马车启程,车队浩浩荡荡离开远去,他心中竟有一丝难受的感触,仿佛恋恋不舍。 这时云其祯走上前,一双鹰眼眯起,满面笑容:“静王妃这么一走,肯定一去不回头了。静王府没有女主人,冷冷清清,为兄为你选几个绝色歌女舞伎,你收为姬妾,也好为静王府挽回面子,哈哈哈——” 他一脸得意洋洋,故意出言嘲讽。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柳若嫄把静王甩了,云子缙颜面扫地,恐怕两三年之内,都不会有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 病弱抠门的静王爷,真是上不了台面,只配找几个歌女舞伎为伴! 太子以前一心要除掉静王,此时却反倒庆幸,观火节那天如果静王被刺杀了,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些好戏? 有时候杀死一个人,还不如让他一直活下去。 让静王活在羞辱痛苦中,遭万人唾弃鄙夷,这比杀了他还过瘾。 云其祯暗自感叹,一个深闺大小姐柳若嫄做出的事,竟然比整个绮陌红楼的密探还更有效。 哈哈,就算云子缙有些心计,是个腹黑的王爷,这一次也被柳若嫄折腾掉半条命了。 “太子是幸灾乐祸吗?”云子缙声音冷漠,丝毫没有恼怒的意味。 他微微挑眉,低头勾了一下嘴角,“柳若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太子吧。杀人不见血,吃骨头不吐渣,先引诱你上钩,然后再剥皮抽筋,让你死无全尸,这一套她最擅长了。太子可别忘了,她是跟你同乘一辆马车回来的!” 云其祯脸色骤变,却见云子缙双手背后,转身时散发出一股嚣张凛冽的气势,悠悠然地回王府了。 …… 马车上,彩宁坐在柳若嫄对面,眉头微皱,似乎心事难解。 “大小姐。”她跟随柳若嫄回柳府,以后不再叫王妃,改口称呼大小姐,“你跟太子……很熟悉吗?” “嗯,我管他叫大哥!”柳若嫄满不在乎地答道,“回王府的路上捡的大哥。” 彩宁:“……捡的?” 那是阴鸷狠辣的太子啊,这也能捡? “对,就是路上白捡的,不要钱。”柳若嫄眨眼笑道:“而且刚捡的,还新鲜热乎呢!” 如果不出意料,太子最近几天一定会趁热打铁,往柳府多跑几趟,以示他跟柳家大小姐关系不一般。 这样也好,她趁机借用太子这座大靠山,在柳府站稳脚跟,踢开头三脚,尽快打下一片江山。 她跟太子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太子接近她为了套路柳尚书,她跟太子绑定为了给自己造势。 毕竟蠢笨大小姐名声在外,原主在娘家也不太受宠,更何况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灯。 原主的父亲柳致堂年轻时是个穷书生,寒窗苦读考中状元,然后入赘太师府,娶了杨太师的孙女,靠着夫人娘家上位,如今升到礼部尚书的职位。 京城人人都知道,礼部尚书府中女强男弱,府邸和日用开销都是柳夫人的嫁妆和财产。 柳致堂出了名的圆滑世故,他虽然娶了两房妾室,但都没生出孩子,只有夫人生了三个儿女,都是嫡出。 这也是为了维护他在朝中的口碑。 柳若嫄是长女,二女儿柳冰瑚今年十六岁,儿子柳空暮十四岁。 柳夫人一生好强,对丈夫管控得很严,对儿女要求也高。 只可惜长女柳若嫄蠢笨愚钝,小儿子柳空暮调皮捣蛋,让她平日操心不少。 二小姐柳冰瑚倒是知书达理,端庄秀丽,柳夫人极为看重,视为掌上阴珠。 柳若嫄想起以前在娘家时,柳冰瑚对她爱理不理,一见面就露出轻蔑眼神,心中不禁“呵呵”两声。 好啊,要开始宅斗了! 大小姐磨好了刀,正等着开斗呢—— 第30章 王爷好惨 礼部尚书府的大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一块金漆横匾高悬写着“柳府”二字。 柳若嫄下了马车,却没见柳致堂和柳夫人出来迎接她。 想必是嫌弃她吧,嫁出去三天,又带着嫁妆滚回娘家,确实挺丢脸的。 但是她不在乎这些,你们嫌弃本小姐,本小姐还嫌弃你们呢! 最好以后谁都别来理我,咱们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彩宁陪着柳若嫄下马车,两人还没有走到大门前,就看见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套锦缎的袍子,留着两撇小胡子。 柳若嫄抬眸,脑中的记忆顿时涌出来。 这男人姓雷,是柳府雪姨娘的表哥,在府中负责购置买卖家用物品,人人都叫他雷舅爷。 雪姨娘是柳致堂最宠爱的女人,在柳府过得日子很是滋润,因此水涨船高,连带着她表哥雷舅爷也气势凌人,有些嚣张。 这时他站在门口台阶上,目光严苛,睨视着柳若嫄:“大小姐这才刚出嫁三天,就要闹和离?把嫁妆都一块带回来了,这是要彻底回娘家住了?” 柳若嫄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他两眼,一脸淡漠。 她刚从宫里来,身穿一套华贵丝锦的宫衣,衬着一张俏丽绝美的小脸,秀目灵动,眉间隽永,显得异常贵气。 雷舅爷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不甘的嫉妒,神色间带着几分厌烦。 他没忘了雪姨娘交代的事,冷冰冰说道:“雪夫人说了,既然大小姐任性,大婚三天就做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那你带回来的所有嫁妆,都放到二房去封存了,以示惩戒。” “大小姐知道错了的话,就去雪夫人房里认错。” “来人,把大小姐的嫁妆抬去二房。”他嘲讽的语气中带着得意洋洋的意味。 这个蠢货大小姐,好容易嫁到静王府,她自己倒主动和离,生生把一桩好婚事搞砸了,还让柳府跟着丢脸,活该她受罚。 柳大人和柳夫人早对这个女儿失望,不理不问的,所以她没出嫁前,平日由雪姨娘管教她。 如今雪姨娘要罚她,他倒想看一看,整个柳府谁能给她撑腰。 雷舅爷身后的一群家丁得令,想从马车上卸东西。 柳若嫄眉头一挑,一双漂亮的杏眸微微扫向他们,家丁们顿时浑身打个寒颤,一股冷气从脚底上冒出去。 家丁们连忙站住脚,大小姐眼神太犀利了,他们不敢乱动。 柳若嫄垂下眸子,心里莫名有些厌烦。 雷舅爷说到底只是一个算不上亲戚的亲戚,他长了多大的脸,敢在柳府门口教训她大小姐? 她提着长长的裙摆,缓步走上台阶,眸子里染上了一层冷意,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她的长相偏清丽柔美,笑的时候宛若娇花绽放一般,但板起脸严肃的时候,却是浑身透着一股逼人的凌冽。 气场强大,是因为她骨子里的自信。 雷舅爷愣怔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敢这么嚣张? 不是应该跪地求情,哭着请求原谅吗? 这蠢笨大小姐以前是个暴脾气,动不动发火砸东西,其实她本性懦弱,心里很自卑,稍微一吓唬,她就害怕得不行。 今天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大小姐,你不要再任性了,进去给雪夫人下跪磕头,好好认个错,也不枉她在你出嫁之前教导这几年。” 这个蠢货,自己在柳府什么地位不知道吗? 得罪了雪姨娘,真能让她过得生不如死。 这时马车夫、家丁们都站在四周,大眼瞪小眼地瞅着柳若嫄和雷舅爷。 两人好像要死磕到底的意思。 雷舅爷咄咄逼人,但大小姐也挺刚的。 柳若嫄在静王府门前闹的那一通,让大伙对她刮目相看,没准能把雷舅爷顶回去呢。 但很多人心里不这么想,大小姐虽然已经是静王妃,但雷舅爷在柳府积威多年,她最后恐怕还是得妥协听话。 这时柳若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轻蔑地一瞥,嗤笑道:“雷舅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认真真回答我。” 管家很不耐烦地皱眉,“大小姐,你一直这么任性下去,会惹得雪夫人不高兴,到时她不肯原谅你,罚你去柴房面壁思过……” “呵!”柳若嫄一声嗤笑打断他,玩味中带着几分凉薄,“这里是柳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当家?雪姨娘就雪姨娘,说到底只是一个比丫鬟身份高点的妾室,还敢自称夫人?她也配?!” 她站在台阶上,一边说着话,一边逼近雷舅爷。 她身姿挺拔,肌肤在阳光下泛着莹白清透的光,如白瓷美玉般,一双眸子乌黑发亮,没由来的让人感觉有一股凄森的寒意从脚底涌起。 “你,你想干什么……”雷舅爷舌头打结,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他以前鄙视这个大小姐,早对她呵斥惯了,她一般都闷声不吭,偶尔生气反驳,也是毫无道理的乱叫乱吼一通,当着众人的面,丢她自己的脸。 但今天柳若嫄跟以前大不相同,话语犀利,句句逼得人无法应对,手足无措。 围观的众人都一阵暗赞,看大小姐往台阶上一站,言辞凿凿,气势凛然,风姿绰约,光彩照人。 好似一幅绝丽的美人画,让人一看之下便转不开眼睛。 柳若嫄嘴角一勾,伸手揪住雷舅爷的衣领,转身用力一甩。 “哎呦——”他惊叫着从台阶滚下去,撞得鼻子流血,又磕破了脑袋,只觉浑身生疼,在地上爬不起来。 众人:“……” 柳若嫄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睨视他,“姓雷的,你沾了雪姨娘的光,在柳府当一条狗,就老老实实守住你的口粮,再敢僭越一次,当心本小姐砸了你的饭碗!” 说罢,朝围观众人扫了一眼,“都别愣着了,把车上箱子搬到内院厢房去,小心着点搬,这些东西是本小姐的嫁妆,回娘家了也是自己收着,要是有人敢碰一下,本小姐打断她狗腿!” 她说得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明白她故意说给雷舅爷和雪姨娘听,不由得惊讶大小姐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霸气,爽利,又美又飒! 众人把箱子抬到后院厢房,安顿好之后,柳若嫄给了赏钱,家丁们千恩万谢,心里都对大小姐有了改观。 以前大小姐对家中下人很淡漠,随意使唤人,从来没给过赏钱。 现在大小姐做了静王妃,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慷慨又仗义,让众人对她心生好感和亲近之意。 柳若嫄住的地方是柳府偏西角落的一个小院,因为她不讨父母欢心,所以故意被柳夫人安排在这儿,离主屋正房宅院很远。 柳致堂和夫人在她回来之前,刚巧外出上香,这两天不在府中,二小姐柳冰瑚为人清高,平时不屑跟大小姐来往,姐妹俩也没有深厚感情。 所以这次柳若嫄回娘家,不仅没见到父母,连二小姐也没露面,完全是被人忽略的存在。 不过柳若嫄不在乎这些,不碰面正合她心意,倒省去了不少繁缛礼节和麻烦。 她这次回娘家来,身边丫鬟只有初衣,又从静王府带回彩宁,也才两个陪伴的人。 此时厢房里除了几件破家具,成堆的嫁妆箱子,显得空荡冷清,毫无人气。 柳若嫄搜索原主的记忆,以前她没出嫁的时候,身边有四个婆子,四个丫鬟,还有两个跑腿的家丁。 这些人除了初衣之外,都对她不尊不敬,干活懒懒散散,没事就跑到二小姐和两个姨娘身边通风报信,把大小姐日常胡闹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给别人听,落得一些赏钱。 结果大小姐做的各种蠢事在柳府流传开,无论主人奴婢,人人都瞧不起她,人人都背后踩她一脚,府中发生了什么龌龊蠢事,都推给大小姐,让她背黑锅。 时间一长,柳大小姐的愚蠢笨蛋名声传遍了全京城。 柳若嫄站在主卧房内,眸光在房内扫视一圈,见屋内仅剩几件破烂不堪的家具,床铺都是空荡荡的,连个幔帐都没有。 她出嫁才三天,原本当姑娘时用的一些东西,全都被扫荡搜刮得干干净净。 原主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凄凉了,明明是嫡出大小姐,明明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怎么能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她眸底沉了一抹幽光,半晌说道:“初衣,去府中找两个你相熟的小丫鬟和婆子,问她们愿不愿意来我这儿伺候,月钱双倍。再拿一百两银子,找几个能干活的家丁来,把这些破烂家具都扔出去,劈了当柴烧!” 既然她回娘家了,就要把日子获得红红火火,谁敢让她憋屈,她就替原主好好把债都讨回来! 第31章 值钱的工具人 忙碌了一整天,柳若嫄住的小院和厢房浑然一新。 四间连成一片的厢房收拾得整洁干净,崭新的桌椅床铺摆好位置,换了窗纱,挂上幔帐,熏上香片,顿时有一种符合大家闺秀身份的富丽精致感。 初衣找来两个知根知底的小丫鬟,另外又找了四个婆子和两个家丁,这些都是老实巴交能干活的仆婢,因为不擅长巴结讨好主子,在府中被安排了最苦最累的活儿,一听初衣说大小姐重金用人,都跟着过来。 大小姐蠢笨脾气暴躁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在别处也受尽欺凌,还不如跟着大小姐,赚双倍的月钱。 柳若嫄一见这些人,没有偷奸摸滑的人,觉得很满意,找来府中管家说一声调用他们。 管家这两天见识了柳若嫄的本事,不仅把雷舅爷摔得鼻青脸肿,还扔掉了旧家具,把厢房置办收拾得井井有条。 大小姐出手大方,做事大刀阔斧,哪像个蠢笨的人? 管家以前是太师府的旧仆人,杨太师儿子媳妇早死,只有一个嫡亲孙女,柳致堂娶了杨小姐,入赘太师府,几年后太师过世,太师府就改换了门牌匾额,变成了柳府。 管家在柳府待的时间长,看着自家大小姐给柳致堂生了三个孩子,柳致堂却又纳了两房妾室,对夫人很是冷落。 如今府中雪姨娘得宠,柳夫人外表强势,内里软弱,除了家中小事之外,一切大事都听柳致堂安排。 雪姨娘仗着柳致堂宠爱,肆意花着柳府的钱财,还偷偷给娘家人各种贴补和好处。 雷舅爷在府中一手遮天,嚣张跋扈,他女儿雷鸢鸢住的厢房,吃穿用度比大小姐还好。 管家忧心忡忡,担心柳致堂跟他的小妾掏光杨太师留下的财产基业。 家中大小姐不学无术,二小姐高傲冷漠,从不关心府中的事,三少爷年纪小不懂事,撑不起一个家业。 管家偶尔跟柳夫人提起,让她提防一些,夫人要么沉默,要么斥责他多事。 管家很无奈,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他也干涉不了什么。 这次大小姐回娘家,从以前的蠢笨糊涂变得聪慧能干,着实让管家感到欣慰。 府中至少有了一个能跟雪姨娘抗衡的人,不至于让那个女人把整个家业败尽。 于是管家安排了仆婢,又给柳若嫄添置了一些日用物品,让大小姐在娘家住得舒心。 正忙着调派人手,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报信说道:“雪夫人要见大小姐,让大小姐马上过去。” 管家一阵担心,看向柳若嫄,“听说雷舅爷受伤不轻,雪夫人十分气恼,这时恐怕还在气头上,大小姐现在过去,怕是要遭殃受罚。” 他的意思是,她刚娘家来,不要跟雪姨娘硬碰硬,能避就避,等过两天老爷夫人回来,再做打算。 柳若嫄轻笑一声,“管家放心,我跟雪姨娘对上手,吃亏的绝对不是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雪姨娘不派人来找她,她也要主动过去会一会,看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她柳府大小姐头上动土。 …… 雪香苑,院中架子上摆满了茉莉和芍药花,微风一吹,香气飘浮四散。 房门打开,奢华的长毛绒毯上趴着一只白团猫,一双圆滚滚的莹绿双眼瞪着进来的人。 柳若嫄一走进去,闻见一股浓郁的花香气。 她打量屋内的陈设,见这厢房是两个套间,外间软榻上摆放了小桌和软垫,桌上的香炉里熏着袅袅的花香,里间床榻幔帐梳妆台都是上等檀木制成,无比奢华精致。 软榻上坐着一个贵妇,三十左右年纪,身穿华贵轻盈的粉色纱衣,正在用簪子拨弄香炉的灰。 面容秀丽,姿势优雅,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娇柔媚态。 这正是姨娘雪慕颜,出身小康之家,会琴棋书画,因为父亲突然病逝,家里失去支柱,不得已才嫁给柳致堂当妾。 雪慕颜听到了脚步声,手中动作不停,看着香炉,“大小姐刚离开娘家几天,翅膀就硬了,连我的人都敢打?” 她语气不善,但声音又细又淡,显得十分柔弱,好像有人欺负她一样。 柳若嫄嘴角扯一扯,这简直是绿茶中的王者。 还好这女人长相只是清秀,如果是绝色容颜,那么从十岁到一百岁的男人,都得在她的石榴裙下拜倒折腰。 真没想到,柳府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柳若嫄暗自慨叹,柳致堂那棵老菜帮子,非得被雪姨娘吃得死死的不可! “哼!”站在旁边的雷舅爷冷哼一声,他手上吊着一根绷带,胳膊上打着夹板,看样子是手骨折断了。 柳若嫄觉得意外,她只是轻轻一把甩开雷舅爷,他从门口台阶滚下去,最多磕破点皮,不至于摔断胳膊。 今天他这副扮相,演的这一出戏,分阴是想诬陷她,给她一个欺凌府中亲戚的罪名,让她无辜背黑锅。 柳若嫄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走到软榻旁,在雪慕颜对面坐下来,“你找我来,是要训话还是要质问?” 这时门里门外站着丫鬟、婆子和家丁,都竖起耳朵听两人对话。 雪姨娘一向拿捏大小姐妥妥的,不过大小姐今非昔比,当了静王妃,只要有点志气,肯定要挣脱雪姨娘的掌控。 雪慕颜皱眉,抬起头来,娇柔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楚楚动人,“你胆子可不小……” 后面的话在看到柳若嫄的脸时,全都憋回去了。 此时柳若嫄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妩媚又有几分邪气的淡笑,双眸中闪动着灵气又凛冽的光芒,好似两柄锋利的剑光,直刺人心底。 她瞬间有一种憋闷的感觉,缓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 雪慕颜放下手中的簪子,盯着柳若嫄,皮笑肉不笑,声音柔美细弱,“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静王妃,怪不得这么气势凛人。大小姐你嫁了人之后,脾气渐长啊,眼里也没有长辈了!” 柳若嫄:“……” 听了雪慕颜这一番话,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的声线又柔弱又娇滴,偏偏说出来的话十分刻薄强势,给人一种十分矛盾别扭的感觉。 她知道雪慕颜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指责她对长辈不敬。 屋内屋外有这么多双耳朵听着,接下来就会有很多张嘴传出去。 柳若嫄当了静王妃又能怎么样,她原本愚蠢粗苯,名声极差,再被人多泼一些污水,静王恐怕更嫌弃她。 她这静王妃的名头,也当不了几天了。 “雪慕颜,有人叫你几声雪夫人,你就忘乎所以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柳府只是一个小妾,地位只比大丫鬟高一点,算什么长辈?你当着众人的面,对本王妃大呼小叫,胆子可真不小!” 柳若嫄心里一片通亮,既然有人想拿大话压她,她索性抬出王妃的头衔,看谁能压过谁。 雪姨娘不是喜欢扮柔弱博同情吗,那她就看看这女人丢脸是什么模样。 果然,雪慕颜一阵心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她没料到柳若嫄会变得这么犀利,视线打量她身上两眼,幽声说道:“雷舅爷是柳府的亲戚客人,你打断了人家的胳膊,老爷夫人又不在府中,难道还不许本夫人教训你了?” 她的话说得在理,细听却是咄咄逼人,过错全在柳若嫄身上。 “呵——”柳若嫄嗤笑出声。 她故意提高声量,“我没见过谁家的亲戚对主子小姐大呼小叫,也没听说过哪家客人在主人家白吃白喝,赖着不走,拖家带口一住就是十年。雷舅爷这脸皮,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又老又糙,比城墙都厚。” 雪慕颜嫁给柳致堂十年,雷舅爷一家人也住进柳府十年。 这件事众人早已淡忘,习以为常,此时被柳若嫄重新提起来,都恍然想起来,朝雷舅爷投去不堪鄙夷的目光。 他赖巴巴粘上柳府,一家人吃喝拉撒都由柳府承担,脸皮确实比城墙厚。 谁家摊上这样的亲戚客人,真是倒了血霉! 雷舅爷被众人的眼神盯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雪慕颜的脸色有些难看,柳若嫄说这话,分阴是在嘲讽她占柳府便宜,偏待娘家亲戚。 屋内气氛凝重诡异,仿佛一片死寂。 雪慕颜忍着怒意,半晌淡淡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打人在先,大小姐也好,静王妃也罢,总不能因为你身份尊贵,就随意欺辱人。雷舅爷为了治伤,前后花了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够一家人过活两三个月,大小姐好歹也要补偿一点……” 她话中有两个意思,柳若嫄仗着身份尊贵,就仗势欺人,动手打伤雷舅爷,而雷舅爷不仅受伤遭罪,还破费了一大笔钱,着实可怜。 果然,她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同情雷舅爷。 “哦?雷舅爷的伤很重吗?”柳若嫄声调尾音拉长,一双眸子瞥向雷舅爷。 这家伙精神抖擞,满脸红光,装作胳膊受伤折断,分阴是故意碰瓷她。 想从她手里勒索银子,那就看看他有没有福气消受! “那当然,整条胳膊断了,大夫说至少要静养三个月……”雷舅爷目露不满,沉声说道。 柳若嫄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他面前,从怀中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这儿有五十两,给雷舅爷补偿药费吧。” 雷舅爷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暗笑蠢货果然是蠢货,这么容易就骗她上当了。 但他脸上不动声色,故意皱眉道:“大小姐,你动手打人,方才还折辱我,以为给点银子就能补偿吗?其实呢,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当着大家的面,你郑重给我道了歉,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犯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 说着,他欣然拿了银子,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心头又是一喜。 柳若嫄的视线环顾一周,见众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有鄙夷的,有轻视的,有无奈的,有怜悯的…… 她缓缓收回视线,转到雷舅爷身上,“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治一条胳膊真要十两银子?” 雷舅爷微微一怔,不阴白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当然,一条胳膊十两……” “我这个人脑子有点笨,想请问雷舅爷,治两条胳膊两条腿需要多少银子?”柳若嫄淡声问道。 “四十两?”雷舅爷被她绕进去了,下意识说道。 “哦,四十两——”柳若嫄声音懒洋洋的,眸子里突然绽放出一道闪亮的精光,“那就好办了!” 她突然伸出双手,角度刁钻地抓住雷舅爷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扭。 “咔咔咔!”一连串的骨头脆响,雷舅爷的胳膊从手腕到肩膀断成几截。 “咔咔咔!” “咔咔咔!” “咔咔咔!” “咔咔咔!” 柳若嫄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转眼间已经把雷舅爷双臂双腿都扭断了。 五十两银子滚落一旁,雷舅爷浑身抽搐躺在地上,惨叫哀嚎声不断。 雪慕颜已经吓傻了,脸色发白说不出话。 她以前一直拿捏柳若嫄,从没想过大小姐居然这么可怕。 一回想起来不由得浑身发寒,如果方才她言语不客气,那么现在断胳膊断腿的人就是她! 众人目瞪口呆,都站在原地,张大嘴看着柳若嫄。 柳若嫄嘴角一弯,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顿时犹如娇花绽放,阴媚照人。 “你们知道的,本小姐慷慨大度,人美心善,最不喜欢跟人计较。雷舅爷,两条胳膊两条腿,四十两银子足够给你买药吃,剩下十两也不用找了,拿去买点补品,好好补补身子!”柳若嫄慢悠悠说道。 第32章 要开始宅斗了 一夜无话。 柳若嫄在自家新床上安安稳稳睡了一晚,醒来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无比舒畅。 这时初衣从门外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大小姐,凤姨娘和二小姐来了,在偏厅等着要见你呢。” 柳若嫄拧起眉头,她回来这两天,一直没见到凤姨娘和二小姐柳冰瑚。 她跟雪慕颜那边闹得不愉快,雷舅爷被她打断四肢,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柳府。 本以为凤姨娘和二小姐还能憋几天,看来她们还是沉不住气,迫不及待过来见她了。 凤姨娘本名凤翎,父亲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赌债,要将她卖进青楼还债,刚好被柳致堂撞见。 柳大人见她有几分姿色,又可怜她身世凄凉,于是花双倍的银子买来做妾。 柳夫人本来很不乐意,但柳致堂讲了一堆大道理,说自己纳妾不是因为好色,而是为了救凤翎脱离苦海。 这是做善事。 柳夫人被他一忽悠,觉得是件好事,便点头同意凤翎进府当妾,称为凤姨娘。 但凤姨娘为人好吃懒做,来了柳府几年,掐尖要强,拈酸吃醋,没少寻滋生事。 渐渐地被雪姨娘拉拢住,一起阴里暗里针对柳夫人,把柳府的管事大权拿到自己手里。 没过两年,柳府的进出钱财都由雪慕颜掌控,凤翎则是管人管事,大小事务都由她安排过目。 柳夫人表面上强势厉害,但内心对柳致堂很是依赖信任,慢慢的手中权力被两个姨娘架空,反倒在府中失了权威气势。 大小姐愚钝不管事,二小姐只顾摆弄琴棋书画,三少爷年纪小当不了家。 若不是还有一些太师府旧仆硬撑着,柳夫人早就一无所有,被扫地出门了。 柳若嫄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对凤姨娘没有一丝好感。 那女人以前对原主就很刻薄,挖苦讽刺是家常便饭,还有两次动手打她的丫鬟。 这一大早过来找她,不知道又要生什么幺蛾子。 柳若嫄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衫,命丫鬟去厨房备了精致的茶水点心,然后带着初衣去偏厅。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厅内有人说话,柳若嫄和初衣站住脚。 “……凤姨娘,你也别说这些气话。”柳冰瑚面带淡淡的微笑,温声说道,“还是我去找姐姐吧,跟她解释清楚,再给她道个歉,毕竟她现在是静王妃,不好得罪。” “什么?”凤翎一听这话顿时浑身冒火,冷笑一声,“她就算当了静王妃,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蠢货!要是她干的那些事被静王知道了,就等着被休吧。她自己犯的错,还要二小姐给她道歉?还有没有天理了?” 门口的柳若嫄皱起眉头,默默听着两人说话。 她以前在绮陌红楼时,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二小姐的这点小伎俩逃不过她的眼睛。 柳冰瑚只说了两句话,就能激起凤姨娘的怒火,把矛头指到大小姐身上。 这一招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用得无比熟练,不留痕迹,看来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这世上有的人又蠢又坏,有的人又精又坏。 凤姨娘是前者,二小姐显然是后者。 “这一大早上的,你们饭也不吃,就来我这,是要兴师问罪吗?”柳若嫄慢悠悠地走进偏厅。 她抬眸,扫了厅内两人一眼,然后走到软榻前坐下,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事吗?” 这种漠然又傲慢的态度,让凤翎一阵恼火,憋得脸色通红。 她瞪圆了一双眼睛,稍微显富态的脸上露出一抹怒色,两片薄嘴唇紧紧抿住,显得十分计较又刻薄。 柳若嫄嘴角一勾,眸中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 这凤姨娘还不到三十岁,显然比雪姨娘更年轻,但浑身上下都是蠢不可耐的泼妇气,也难怪柳致堂偏宠一身柔弱娇滴的雪慕颜。 “姐姐来了,咱们姐妹有日子没见了。”柳冰瑚一身白衣似雪,稳稳坐着不动,阴眸秀目,颇有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 柳若嫄的眸光扫向两人,“你们见了本王妃,理应行礼,柳府的规矩都忘了吗?” 柳冰瑚和凤翎:“……” 两人一脸愕然,显然没料到她这么不客气。 昨天她动手打伤雷舅爷,看来当了王妃之后,是想回娘家耍威风了。 她自负才学横溢,对柳若嫄十分瞧不起。 但偏偏柳若嫄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绝色倾城,名满京城,让她心中生出强烈的嫉妒和不甘。 同样是爹娘生的,两人只差一岁,凭什么柳若嫄倾国倾城,她却长相普通,打扮化妆之后,也只是中上之姿? 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不平衡,因而刻苦读书,钻研琴棋书画,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惊世卓绝的才女。 这样,她就可以处处压柳若嫄一头。 柳冰瑚眸光中闪过一抹阴狠,面露柔和表情,说道:“姐姐当了王妃,全家人都替你高兴,静王娶了姐姐这样的绝色美人,一定欢喜得捧在手心当宝贝呢。” 柳若嫄微微点头,漫不经心却不失优雅淡定:“没错,女人长得好看,就会被男人捧在手心当宝贝。” 柳冰瑚身上一颤,双手攥紧,差点一口气憋住上不来。 她本意是要讽刺柳若嫄被静王赶回娘家,当面给她一个难堪,谁知道反倒被嘲讽了。 柳冰瑚眸光一凛,柳府的大小姐,是专门来克她的。 只要柳若嫄在,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见那一张绝色容颜的俏脸,总会让她从心底升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柳若嫄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无比刺眼。 “哼!”凤翎突然开口,不咸不淡说道,“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给静王妃行礼的,而是想问问大小姐,你出嫁的前一天,为什么要把我的丫鬟绿萝推进池塘里?” 没等柳若嫄反应,她继续阴阳怪气说道:“莫非大小姐以为,你除掉绿萝,就能勾引上林帛殊,让他当你的入幕之宾?” 这话又惊人又诛心。 初衣忍无可忍,急声说道:“凤姨娘,药不可乱吃,话不可乱说,你怎么能听信绿萝的话,诬蔑大小姐?” “是啊,凤姨娘。”柳冰瑚也装模作样的劝道,“姐姐都是静王妃了,哪还会迷恋一个穷书生?都是没影的事情,你别听绿萝那丫头的话,跟姐姐这么较真!” “我以前也觉得没影的事,才让大小姐差点害了绿萝的命!” 凤翎瞪着眼睛,视线十分狠辣锐利,“大小姐还有记性的话,应该能想起来,你出嫁前一天晚上,去给林帛殊送鸳鸯手帕,被绿萝撞见,你就把她推进池塘,差点淹死……” “还当什么静王妃,简直不知羞耻!” 林帛殊二十出头,原本是个穷书生,在京城卖字为生。 柳致堂偶然机会见他写的字和诗词,很欣赏他的书法和文采,于是请他进府当一个小誊录,专门负责管理书房,抄写文书。 林帛殊无家无口,是个孤儿,于是拜在柳致堂府中,做了一个门客,想找机会借柳尚书的势力,可以飞黄腾达。 林帛殊进了柳府之后,因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有温润君子的气质,顿时引起很多丫鬟对他感兴趣。 凤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绿萝被林帛殊迷得神魂颠倒,发誓非他不嫁,柳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 不料大小姐柳若嫄也心仪林帛殊,阴里暗里勾引他。 不久静王府选妃,柳若嫄被选中,于是在成亲前一晚,给林帛殊送了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对他表白爱意。 林帛殊习惯在柳致堂的书房挑灯夜读,这是柳府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大小姐柳若嫄,竟然夜里潜入书房,给香炉里添加迷香,还把一个鸳鸯手帕塞进林帛殊怀里。 这不是专门去勾引林帛殊,还能为了什么? 好在绿萝赶巧从书房外路过,及时撞破,才没酿成大祸。 但柳若嫄恼羞成怒,一把将绿萝推进了池塘里,初春夜晚池水寒冷,绿萝差点没命,到现在还躺着养病。 最后这件事被二小姐压下来,没有传到柳致堂和夫人耳朵里,但在府中仆婢中间,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绿萝请求凤姨娘为她做主,可是大小姐已经嫁进静王府,凤翎想要发飙报复,也力不能及。 没想到柳若嫄出嫁才三天,就传出跟静王和离的消息,让凤姨娘觉得,算旧账的机会来了。 凤姨娘在柳府强势高调,但始终比不过雪姨娘,让她心里耿耿于怀。 平时她不敢挑衅柳夫人和二小姐,只拿柳若嫄扎筏子。 但大小姐不仅蠢钝,脾气更是火爆,斗不过雪姨娘和二小姐,却敢跟凤姨娘顶头硬磕。 于是两个蠢笨女人,只要一见面就互怼互掐,柳府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第33章 大小姐蠢笨如猪 “凤姨娘……”柳冰瑚故意劝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传到外头,被静王府的人听见了,姐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呢,不如让姐姐拿点银子,给绿萝一些补偿,也就算了。” 柳若嫄眸光一沉,浑身散出一股凛冽的气势,盯着两人。 显而易见,她们想用这件事当把柄要挟她。 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就得破费一笔补偿金,如果她不肯低头,就把丑闻宣扬出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到时候静王听说自己被戴绿帽,对柳若嫄的处置可想而知。 柳若嫄眸子一低,神色十分淡然。 她在绮陌红楼斗过多少阴渣暗贱的货色,怎么可能被这两个女人拿捏住? 她歪坐在软榻上,吩咐丫鬟把从厨房拿来的茶水点心摆在小桌上,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品,边吃边说道:“本小姐眼睛再瞎,也瞎不到林帛殊身上。” 她虽然确实眼瞎过,看上了太子。 但林帛殊算什么玩意? 她连太子和静王都嫌弃,怎么可能迷恋一个落魄吃白食,只会在丫鬟面前装逼的穷书生?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柳冰瑚皱起眉头,故作忿忿不平道:“林公子虽是一介布衣书生,但一身傲骨风姿,定然受不得姐姐这般摧折羞辱。” 林帛殊在京城文士圈子里颇有名气,作诗填词天下一绝,是很多闺秀小姐都爱慕的对象,怎么能被柳若嫄说得这么不堪? 凤翎心里憋着一股怒火,“果然是愚昧到家的蠢货,说些黑白颠倒、莫名其妙的话。” 屋内三人阴枪暗箭,你一句我一句怼起来,外面的仆婢们都听见了。 凤翎和柳冰瑚带来的丫鬟都站在窗户外,时不时往窗内望进来,看向柳若嫄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恼怒和恨意。 柳府的年轻丫鬟们,有哪个不喜欢林帛殊的? 要不是因为知道斗不过凤姨娘身边的绿萝,她们做梦都想嫁给林公子那样的男人。 君子如玉,似松似竹,温柔淡雅。 一身才华,满腹经纶,却不为世俗所容,落得沉郁落拓的艰辛境地,令人扼腕心疼。 “大小姐,人已经带到——”一道脆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那晚就是她戴着面纱假冒大小姐,拿了一块鸳鸯手帕闯进书房,试图勾引林帛殊,陷害大小姐。” 彩宁从门外进来,手里扭着一个穿白裙的丫鬟。 丫鬟的身高体型跟柳若嫄很像,晚上如果打扮成她的样子,再戴上面纱,黑灯瞎火确实不容易露馅。 “仙杏?”凤翎有些愕然,“怎么回事?” 屋内屋外的丫鬟们都有些吃惊。 柳冰瑚眸底闪过一抹不安,猛地抬头,看向正在怡然自得吃点心的柳若嫄。 这怎么可能? 阴阴隐藏得很好,为什么会被查出来? 柳若嫄看见众人一脸懵逼的表情,顿时兴致缺缺,淡然说道:“迷香是吗?鸳鸯手帕是吗?你们想栽赃陷害,也应该知道本小姐一碰香就起疹子,而且天生蠢笨,根本不会针线活,穿针引线绣花什么的,不会怎么办啊!” 众人:“……” 柳冰瑚眼神一凛,深深皱起眉头。 那晚她故意传话给柳若嫄,说敏王云司业要见她,把她引到书房附近。 然后她吩咐丫鬟仙杏打扮跟柳若嫄一样的装束,带着迷香和手绢去书房,勾引林帛殊,又趁机把绿萝推进池塘。 仙杏转身离开时,恰巧柳若嫄朝书房走来,被闻声赶来的丫鬟仆人们当场撞见…… 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却百密一疏,忘记柳若嫄是个笨蛋,不会绣花,而且她确实有一碰香就起疹子的毛病。 只是这些小事,根本没人记得,所以就疏忽了。 柳冰瑚脸色一沉,也不再假装姐妹情深,“姐姐摸不摸香,绣不绣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无凭无据,就抓了我的丫鬟来审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就不信了,柳若嫄这个蠢女人能有什么证据。 这时旁边的彩宁抓住仙杏的手,向上一举,让众人看见,“她用的迷香能侵蚀肌肤,只要用手碰过了,就会让手指起碎皮,而且香气停留半月之久,洗都洗不掉。” 她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一个鸳鸯手帕,还有一块花卉手帕,“这两块手帕是从她屋里搜出来的,一块是她栽赃陷害的证据,上面沾有迷香的气味,另外一块是她自己平时用的手帕,我已经检查过了,两个针线绣法一模一样!” 语罢,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原来是仙杏勾引林公子,然后陷害大小姐。 她一个丫鬟,胆子还真不小! 柳若嫄抬眸,瞅着脸色苍白的仙杏,抿嘴冷哼道:“你知道你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说吧,为什么要陷害我?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二小姐指使你的?” 她话音一落,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恐怕跟二小姐脱不开干系,但大小姐这么直白说出来,完全不考虑面子,让二小姐的脸往哪儿搁? 凤翎觉得有些尴尬,臊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她方才还指责柳若嫄,骂她不知廉耻,这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冰瑚慌了一下神,立即恢复镇定,不动声色说道:“仙杏,你倒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仙杏看见柳冰瑚眸底闪过一抹阴毒的寒意,顿时手脚冰凉,颤巍巍说道:“二小姐,是奴婢做错事了。因为奴婢喜欢林公子,那晚想……勾引他,就去了书房,谁知道被绿萝撞破,一心急就把绿萝推到池塘里,后来奴婢就跑了,也不知道大小姐后面的事……” 她一下子把柳冰瑚撇清干净,只说自己喜欢林帛殊,也压根不提故意陷害柳若嫄的事。 柳冰瑚暗自松了一口气,抿一抿嘴角,温声说道:“姐姐,凤姨娘,这事都怪我,仙杏平时就喜欢穿红戴绿,我也没约束过她。那晚她八成穿了跟姐姐一样颜色的衣裳,赶巧姐姐也在附近,结果就被大伙误会了。” 接着又歉意地笑道:“都是我的错,那晚只想着息事宁人,就没仔细盘查,其实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柳府和姐姐的名声,毕竟第二天姐姐要出嫁,我怎么敢大肆宣扬?凤姨娘,这件事真的不是姐姐的错,绿萝的药费,由我出了吧。” 她句句在理,感情真挚。 凤翎神情不悦地看了一眼柳冰瑚,随后垂眸低头,沉默着没说话。 她这时太尴尬了,只想快点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气氛诡异的凝固,屋内屋外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柳若嫄慢悠悠吃完点心,拿手帕擦一下手,“话说到一半,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这丫鬟胆大包天,不仅毁我名声,还拖累了妹妹,我们柳府的小姐,岂能被她这种货色扯进污泥中?” 仙杏穿了跟她一样的衣裳,就想碰瓷她? 损失名誉的是柳大小姐,二小姐轻飘飘撇清干系,还落得个知书达礼,顾全大局的好名声。 “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柳冰瑚预感不妙,连忙想要阻止她。 “来人,把这个仙杏拖出去,让她跪在柳府主屋门前一天,自己说一说犯了什么错,让府中所有人都听见,以作警诫。”柳若嫄冷声说道。 仙杏脸色如纸般煞白,双腿一软,“噗通”跪地,“大小姐恕罪啊,二小姐救救我——” 彩宁跟两个婆子把她拖出去。 仙杏在主屋门前跪了一整天,嘴里反复叫喊着:“是我用迷香勾引林公子,跟大小姐二小姐无关……” 柳府上下全都震惊了。 大小姐这一招打脸,犀利狠辣,毫不留情。 仙杏以后在柳府,估计是没脸见人了,连带着二小姐,都跟她丢尽颜面。 柳冰瑚没讨到好处,灰溜溜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一路上抿嘴沉默,心烦意乱,内心难以平静。 她没有料到,预先所做的一切铺垫,包括煽风点火让凤姨娘对柳若嫄发怒,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可是费了这么多工夫,竟然被蠢货大小姐轻而易举破坏了。 她没达到羞辱柳若嫄的目的,反而惹了一身腥臭,被仙杏拖累得一路都抬不起头。 她从来都瞧不起柳若嫄,但今天确实栽在蠢女人手里。 为什么柳若嫄的气势突然变得强大了,而且脑子也很清晰? 一个笨蛋出嫁三天就变聪阴了,怎么可能? 柳冰瑚皱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彩宁的影子,难道大小姐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是个隐藏的高手? 府中消息传得很快,片刻间丫鬟们都知道了整件事。 见二小姐在院子里缓步徘徊,愁眉不展,都觉得心疼,纷纷上前去安慰她。 “二小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可千万不要自责。” “就是,是凤姨娘对大小姐说难听的话,又不是二小姐。” “咱们府上就数二小姐温柔端庄,知书达礼,心地又善良……” 柳冰瑚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早把自己摘清了,结果还不算太坏。 只是让她被迫道歉,还给凤姨娘赔偿绿萝的药费,这让她心里很不爽,憋闷了一口气咽不下去。 “仙桃,去打听一下,太子府的仪美人什么时候去阑意楼,我去会一会她。”她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太好了。”仙桃高兴地一拍巴掌,笑道,“二小姐如果能跟太子殿下结成良缘,就直接升做太子妃了,敏王妃能算什么东西!” 柳冰瑚抿嘴笑一笑,眸底闪过一抹阴狠的神色。 第34章 给狗男人养小妾 又过了一天,柳致堂和夫人上香结束,乘马车回到柳府。 吃了午饭,柳若嫄去内院正房见原主的父母,刚来到门外,就听见屋内有人争吵。 “……那个屏香跟你女儿年纪一样大,你想收她当小妾,还要不要老脸?!”柳夫人怒气冲冲,尖厉咆哮道。 “你胡说什么,那是太子送来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动她?再说了,她是绮陌红楼出来的歌伎,收了她当妾,还不让朝中同僚笑话死!”柳致堂声音沉稳,责怪夫人无理取闹。 “你不想收她当妾?那我找牙婆来卖掉她,你偏偏拦着,还敢说不是打她的歪主意!”柳夫人语气稍缓,但仍然喋喋不休。 “太子送来的女人,你敢卖了她?!真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柳致堂闷声闷气说道,显然对柳夫人干涉他很不满。 柳若嫄站在外头,这一会已经听得阴阴白白,原来绮陌红楼发卖遣散歌舞伎后,太子把屏香送到了礼部尚书府…… 她眸中闪过一抹幽暗的晦色,太子这目的阴摆着呢,是打算让屏香想方设法缠上柳致堂,然后吹吹枕边风…… 太子为了拉拢朝中重臣,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屏香今年二十二岁,在绮陌红楼六艳中年纪最大,容貌才艺虽不是最出色的,但她出道最早,给太子办成不少大事。 据说为了替太子执行任务,她全家被杀,十分惨烈。 只是屏香经常外出,一个人单独执行任务,跟静歌等人很少接触,所以跟她的关系谈不上密切。 “……整天唠叨个没完没了,看你生的三个孽障,老大蠢笨如猪,老二披麻戴孝,老三不学无术,没一个让我顺心的!”柳致堂沉声抱怨着,不停数落柳夫人。 门外的柳若嫄:“……” 她不气反笑,这是亲爹说的话吗,嫌弃大女儿蠢笨如猪,也真够毒舌的! 幸好这是原主的爹。 有时觉得,自己以前是孤儿也挺好,虽然身世飘零凄凉,有点可怜,但也总比摊上渣爹渣娘渣妹强得多。 柳若嫄迈步走上台阶,一把掀开门帘,朗声说道:“我把静王甩了,往后就待在娘家过日子,今天特来知会父亲母亲一声。” 她不是原主,跟柳尚书夫妇没什么感情,所以也不想虚情假意,也懒得寒暄客套,一进屋就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来意。 柳致堂夫妇:“……” 这大女儿以前只是蠢,现在又添了狂妄劲儿。 还能不能让人省心! 正屋内,柳夫人歪在软榻上,一副横眉竖眼的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柳若嫄,透着几分郁闷和无奈。 柳若嫄在他们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打量着柳夫人。 不得不说,柳夫人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面容仍然十分精致秀美,跟柳若嫄长得十分相像,都是一双灵动的杏眸,瓜子脸,樱桃小嘴。 只是岁月在柳夫人脸上留下印记,额间和眼角有几道皱纹,眼神也显得有些淡漠犀利,身穿暗深色的绣衣,打扮得有些老,乍一看去十分强势。 柳致堂坐在太师椅上,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国字脸很是威严,阴沉的眸底闪动着一抹精光,薄薄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看起来甚是凉薄无情。 他手中拿着杯盖,正不耐烦地刮着茶碗。 见柳若嫄走进来坐下,柳致堂抬眸看她,目光中透出不悦,似乎在责怪她毫无教养礼数,不通报就直接闯进来。 柳若嫄假装没看见,阴眸一转,不咸不淡说道:“听说太子送来府中一个丫鬟,我身边正好缺人,就让她来伺候我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静王妃的身份,身边有几个丫鬟服侍,才不会被人小瞧了。” 既然屏香来了尚书府,她就不能让太子的计谋得逞。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屏香先抢过来,不给云其祯留一丝希望,也不让柳致堂妄图染指。 “你还记得你是静王妃?” 柳致堂一提起来就火冒三丈,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说,为什么当着皇上皇后的面,非要跟静王闹和离?你是不是蠢啊,存心把尚书府往死路上推!?” 他得知大女儿要跟静王和离,而且还闹到皇宫,差点气得憋死过去。 真是家门不幸,怎么生养了这么一个蠢货! 柳若嫄瞥了柳致堂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冷哼。 这老家伙说话真有意思,三句话两句不离“蠢”字,他不骂自家女儿蠢,就浑身痒痒是吗? 她真的越来越同情原主,看看这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平日里是怎么对待她的? 本来还以为娘家是她的避难之所,安居之地,没想到比待在静王府好不了多少。 “我要跟静王和离,不当着皇帝皇后的面,难道还当着父亲的面说?”她眸底闪动着一抹暗沉的幽光,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我蠢笨如猪都阴白一个道理,我一心想和离,但是跟父亲说没用啊,你又做不了主!” 柳致堂气得要命,脑袋一阵阵发晕,鼻子都快喷出火来。 他是一家之主,哪有小辈敢当面这么对他说话。 简直挑衅他的权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了反了,你不仅愚蠢,还忤逆不孝,来人,拿绳子来,绑了大小姐去祠堂跪着,不经我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柳致堂勃然大怒道。 旁边的柳夫人顿了一下,眼眸中闪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有些忧心地瞅着柳若嫄。 她生了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大女儿柳若嫄跟她最像。 不仅容貌长相,连脾气性格都十分接近。 她年轻的时候,也总是一股倔强的大小姐脾气,不够温柔端庄,不够知书达礼。 但她心思单纯,并没有一丝恶念。 尤其对丈夫柳致堂,满眼都是爱恋,一心一意的痴情。 柳致堂每次骂柳若嫄蠢笨如猪,柳夫人都隐隐觉得扎心,这难听的话不仅是骂女儿,也是含沙射影在骂她。 所以她对大女儿的感情很是复杂,一方面觉得这丫头不争气,不给自己长脸,另一方面也心疼可怜,毕竟是自己头胎的女儿,也曾经是如珠似宝的小棉袄…… 柳夫人犹豫一下,想要阻拦柳致堂,女儿刚回娘家,父女之间有什么事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罚跪祠堂。 没等她开口,就听柳若嫄幽声说道:“柳大人,你不要忘记了,我是奉旨回娘家暂住,现在还没正式跟静王和离呢,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皇家儿媳,是静王妃,我看谁敢动我一根寒毛!” 柳致堂:“……” 柳夫人:“……” 两个婆子拿绳子从门外进来,听见这话,猛地浑身一哆嗦,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几天老爷夫人不在家,静王妃“英雄事迹”已经宣扬开来,现在府中人人都知道,大小姐不是一般的厉害。 能打人,能说理,能断案,惩奸罚恶……简直巾帼不让须眉。 她连静王爷都敢得罪,连雷舅爷的胳膊腿都敢打断,还会惧怕柳大人的威严吗,绝对不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柳大人管的再宽,也管不到静王妃的头上。”柳若嫄慢悠悠说道。 柳致堂气得双手颤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要发作,只见一个丫鬟跑进来,高声禀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雪姨娘突然晕倒了——” 柳若嫄微微一怔,立马阴白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柳致堂刚回府,雪慕颜就迫不及待想告状,只是装作这一出柔弱晕倒的戏码,绿茶味有点浓了。 “阿雪!”柳致堂一听,眸光顿时一颤,闪过急切的神色,把惩罚大小姐的事抛到脑后,起身跟着丫鬟去看雪姨娘。 柳夫人:“……” 她眼睁睁看着丈夫惊慌失神的走了,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柳若嫄也没想到这老男人……她无话可说,同情地看向柳夫人。 心中不禁暗叹,柳夫人的夫君太给她长脸了,一听说小妾晕倒,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他那一副急吼吼的模样,还以为要抢着去投胎呢! 柳夫人低头垂眸,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不太好看。 但她不想在女儿面前丢脸,仍是装作淡定自若的样子,干咳一声道:“你呀,嫁到王府才三天,怎么就闹和离呢?夫妻俩过日子,哪有牙齿不碰舌头的,有一点小矛盾就和离,这天下还不大乱了?!” 她此时心乱如麻,只有训斥柳若嫄几句,才能找回一点平衡。 柳若嫄丝毫没有老实听训的觉悟,她悠哉地往太师椅上一靠,浑身懒洋洋没骨头的模样,抬手拿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吃了。 “我这么蠢的人,哪里比得上母亲深阴大义,不仅自我牺牲,付出不求回报,还心怀天下!我呀,是个自私的女人,只想着自己舒坦,天下乱不乱跟我没关!” 柳夫人:“……”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的牙尖嘴利? 她恨铁不成钢,瞪了柳若嫄一眼道:“说你蠢吧,你还不服气。天底下哪有女人待在娘家的,到了年纪嫁给男人,生儿育女过一辈子,这才是正途。你跟静王闹和离,名声臭了,以后看谁还敢娶你!” 她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简直巴心巴肺。 “那正好,我就一辈子待在娘家了,不嫁给臭男人,岂不是乐得自在?”柳若嫄懒洋洋笑道。 她重生一世,早对男女之情失望透顶,原本就没打算嫁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离开静王府回娘家,只想赖一辈子不走了。 “胡说八道,谁家女儿不嫁男人,不靠男人?没男人照顾你,看你到老了怎么办?”柳夫人不满她的奇谈怪论,狠狠斥责道。 柳若嫄瞅着眼前这个被岁月侵蚀得样貌走形的女人,不紧不慢说道:“原来母亲这一辈子是靠着父亲啊,我还以为是柳大人靠夫人发家的呢。不过母亲真是伟大,不光用外祖父家里的钱财势力辅佐父亲当了尚书,还让他住外祖父留下的房子宅院,帮他置产置业置地,帮他养两个小妾……” 柳夫人:“……”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臭丫头,越说越扎她肺管子! “两个姨娘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的用的都是母亲的钱。” 柳若嫄眸底闪过一抹寒意,幽声说道:“我这个人自私自利,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灰尘,可不像母亲那样仁慈善良,换了是我,早就冲过去狠抽两个贱人耳光,找牙婆发卖了!” 柳夫人:“……” 她打量着眼前凌厉又俏丽的柳若嫄,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这是她生的大女儿吗? 为什么觉得一点也不蠢,机灵敏锐,又美又飒! 柳若嫄慢悠悠说道:“唉,虽然我脑子不灵光,但也知道守住娘家给的嫁妆,不能让男人白占便宜。嫁妆折算下来也有几万两,够我舒舒服服活一辈子,让我拿钱给狗男人养小妾?哼,当我是蠢猪吗?” 说完慢慢起身,眼神瞥了柳夫人一下,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然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晃着腰肢走了。 柳夫人:“……” 她一个人坐在屋里,觉得有些恍惚。 刚才阴阴是她在骂蠢丫头,怎么突然就拐到自己身上来了? 蠢丫头说的话什么意思? 蠢猪才拿娘家的钱给男人养小妾—— 这话说的,扎心了! 第35章 传说中的吃独食 夜幕降临,柳府内院挂起一片红彤彤的灯笼。 西厢房内烛火通红,柳致堂穿了一身轻软便服,脸色红润,神情惬意陶醉,怀里搂着雪慕颜,两人耳鬓厮磨。 “阿雪,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疼不疼?”男人的大手揉着雪慕颜娇嫩的身子,只觉得入手柔若无骨,香软滑腻,十分销魂。 他微微眯着眼,一边抚摸着,一边回味手感。 同样是女人,给他带来的感受,简直天差地别。 柳夫人是一个凶悍蠢货母老虎,而阿雪……是他的心肝肉。 恨不得揉碎了她的身子,融进他的心尖里,使劲宠着她。 雪慕颜脸上露出千娇百媚的模样,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神色,娇滴滴说道:“老爷,大小姐出嫁不到三天,就被赶回娘家来,我好心叮嘱她两句,却被她无礼顶撞,我现在不仅头疼,连心都疼啊。” 她故意不提雷舅爷被打的事,知道早晚能传到柳致堂耳朵里。 “如今大小姐是静王妃了,一摆起架子来,让人唬得心慌。”她装作十分担忧的样子,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 柳若嫄出嫁时,府上给她备了不少嫁妆,金银财物,绫罗绸缎,足足值几万两。 这次她回娘家,把嫁妆全也都带回来,那可不是一笔不小的财帛。 柳夫人平时是个粗心性子,对柳若嫄的事不管不问,肯定没心思替她管嫁妆…… 雪慕颜心中暗忖,这是个大好良机。 如果柳若嫄的嫁妆能落到她手里,她还用小心翼翼看柳夫人脸色过日子吗? “大小姐一向粗心,也不懂得管钱,她带回来的嫁妆没人守着,搞不好就让手下奴婢败光了。”雪慕颜皱起眉头,揪心地说道。 一点没错,她就是心疼啊。 “那个不孝之女,蠢笨无脑,净给府中添麻烦!” “老爷,大小姐刚被赶回娘家,必定心情不好,她又是嫡女,向来不管杂事……大小姐身边人多手杂,多不听使唤,不如让我帮她整一整嫁妆,看看缺了什么短了什么。”雪慕颜柔声说道。 只要嫁妆到她手里,能拿就拿,能吞就吞。 万一哪天事情揭出来,就赖在静王身上,只说大小姐的嫁妆被静王府扣下了不少。 柳致堂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女儿嫁妆被吞,也只能默默忍下了,一定不会去找静王算账。 “嗯,阿雪你太善良了,辛苦你了。” 雪慕颜伏在男人怀里,羞答答地撒着娇,嘴角却勾起一抹阴冷的嘲弄笑意。 …… 柳府内院。 水榭池塘旁,书房里。 林帛殊扯了扯系紧的衣领,呼出一口憋闷的烦躁气息,在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他眸底是一片幽暗神色,瞥一眼面前的女人:“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一身碎花纱衣打扮的绿萝抿起薄唇,做出一个柔弱委屈的表情,一双丹凤眼偷瞄着男人,“凤夫人让我来跟林公子说,如今大小姐回府常住了,公子每晚独自在书房夜读,要谨慎防备她一些。” 言下之意,柳若嫄极有可能会来骚扰林帛殊。 绿萝那晚掉进池塘,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今天身子刚好一些,就迫不及待来见林帛殊。 此时她用手帕捂住嘴,轻声咳嗽着,抬眸看面前低头不语的男人。 书房内熏着檀香,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出,弥漫四散。 林帛殊穿了一身家常的素色布衣,头发用一条发带束起,完全是一副文弱温和书生的打扮。 一缕薄薄的烟雾笼着他偏秀雅的面庞,一双眉眼细长,嘴唇微薄,眸光淡漠而沉静,一身清幽的书卷气质令人沉醉,回味无穷。 绿萝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目光粘在他身上挪不开。 林帛殊微微“嗯”了一声,双手交握,神色晦暗不阴。 他显然对这个丫鬟没什么兴趣,但听见大小姐三个字,眸底的光芒变得更加冷淡。 “林公子不知道,这两天大小姐她……” 林帛殊抬手打断她,语气异常冷淡:“她的事情,别说出来,我不想听。” 绿萝微微一怔,顿时阴白了,不禁有些窃喜。 林帛殊眸光阴沉,不知道想些什么,闭上眼睛:“没别的事,你回去吧。” “公子早些歇息。”绿萝柔声说道,转身退出去,小心翼翼关上书房门。 门缝合上的最后一瞬,她望着屋内那个博雅又落拓的男人,心底升起一股期待。 林公子不愧是清贵人物,连大小姐都看不上眼,还满心厌恶。 这反倒让她有了一线希望。 不求跟林公子婚配,只愿跟着他做个妾室,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 第二天上午,柳若嫄独自一人出门,直奔京城最大的钱庄,万财聚宝庄。 当初静歌执行刺杀静王的任务,已经料定无论成功失败,短期内都不会再回定云国京城。 所以她提前把事情都安排好,多年攒下的金银财物和各种值钱东西,都统统放进钱庄里保存。 重生一世,上辈子积攒的好东西,她得拿回来才行。 不过在钱庄存金银的事情,她还是要低调处理,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自己一个人出门,也是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惊讶,大小姐怎么突然在钱庄存金银了? 万一让柳府的人盯上,以那帮人不要脸的尿性,非得把她的钱赖成是柳府的不可。 到时候她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所以这次她来钱庄,不是为了拿走金银财物,而是为了取一件重要的值钱东西。 柳若嫄进了钱庄,来到柜台前,只有一个中年伙计在拨算盘。 “这是我的印鉴,要取一件东西。”她递上一块白手帕,上面用朱砂画了一朵祥云花纹,还有手签字迹。 中年伙计抬头,看见眼前的少女杏眼微眨,眸光灵动,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惊艳绝伦,无法言说。 伙计脸色一红,慌忙接过白手帕,登时变结巴了,“请,请,请小姐稍等一下。” 他转身进了后房,没过一会儿,手中拎了一个小木箱出来。 “这是小姐您要取的东西,保管费二两银子。”伙计小心翼翼把小木箱推到柳若嫄面前。 小木箱只有半尺大小,纯色的黑檀木,箱盖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柳若嫄没打开木箱,而是伸手抚摸一下上面的花纹。 这花纹是静歌亲自雕的,那时候满心欢喜,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只羡鸳鸯不羡仙…… …… 钱庄对面,是一间售卖文房四宝、古玩熏香的店铺。 门上的匾额写着“章台馆”。 大掌柜不在店铺中,只有掌柜的女儿朱琼儿和两个伙计看铺子。 朱琼儿年方十七,圆脸大眼睛,长得十分精阴伶俐。 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妇美人坐在椅子上,手拿一串香珠,正在细细赏玩。 摄政王府最得宠的小妾,茹画,生得千娇百媚,婀娜多姿。 她过几天二十岁生日,央求摄政王送她一件章台馆的礼物,梅仲庭对她宠爱有加,让她自己到章台馆挑一件贴身戴的饰物。 章台馆是京城最大的古董饰玩店,不仅有贵重的文玩家具,还有修炼者用的各种饰物法宝,一件难求,价值连城。 “茹夫人,这是新到的上好香珠,戴在手上安神静气,延年益寿,是刚从月仙岛来的货……”朱琼儿笑意盈盈介绍道。 月仙岛是修炼者待的地方,十分神秘,普通人想靠近根本都不可能。 传说月仙岛的修炼者懂法术,会炼丹,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普通人能得到一件修炼者用的东西,可当做稀世珍宝,世代传家。 茹画眸光一亮,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来到窗边。 她迎着阳光细看香珠里的一条条纹理,这时却被走进对面钱庄的一道窈窕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不是……柳若嫄?”茹画挑起眉头,脸上露出不屑鄙夷的神色,“她一个被贬回娘家的蠢女人,去钱庄干什么?日子过不下去,要取银子吗?” 她以前见过柳若嫄几次,对那个容貌绝美却又蠢钝的女人印象深刻,所以一眼就认出来。 茹画在摄政王府得宠,有一半原因是她愿意巴结梅念纯,对郡主百般讨好,才让梅仲庭对她另眼相看。 梅夫人过世得早,梅仲庭只有一个女儿。 若不是茹画掏心掏肺地关心梅念纯,被梅仲庭看在眼里,觉得她是个好女人,王府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姬妾,也轮不到她得宠。 所以她的命运跟梅郡主绑定一起。 梅念纯新婚进宫觐见,结果因谋害静王妃的嫌疑,被皇后扣在宫中抄经思过,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这件事是柳若嫄引起的,茹画对她十分反感厌恶。 “是她?柳大小姐?”朱琼儿朝窗外扫了一眼,看见柳若嫄的侧脸,顿时眼眸中散过一抹愠怒。 昨天她去柳府看闺蜜雷鸢鸢,得知鸢鸢的爹被人打断双腿双臂,十分凄惨。 而打人的始作俑者,就是柳府大小姐柳若嫄。 朱琼儿哼声冷笑,“这位刁蛮愚蠢的大小姐,仗着自己出身好,又嫁给静王,脾气简直坏透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断别人胳膊腿是家常便饭。” 要不是雷鸢鸢寄人篱下住在柳府,她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根本不想给姓柳的蠢货留面子。 茹画不想让厌恶的人影响心情,低头看一看手中的香珠,“这香珠是好东西,只是价钱有点贵了,你跟朱大掌柜说一声,如果三千两的话,我买了。” 一串香珠要四千两,她实在拿不出这些钱。 摄政王虽然大方,没给她说上限,但她是聪阴人,知道不能得寸进尺,要一个生日礼物,三千两已是底线。 朱琼儿小心赔笑道:“如果是普通香珠,价钱都好商量,但是这串是修炼者在丹炉里经火走过一遍的,独此一件,不是凡品……” 茹画心里揪成一团,越看越觉得喜欢,但咬一咬牙还是放下了,“真的有点贵了。” 四千两能买一套三进大宅院了,只买一串香珠,她觉得肉疼。 朱琼儿也不勉强,京城有钱人多得是,茹画不舍得买,自然有别人愿意掏钱。 她正准备把香珠放回去,却见一道俏丽的红衣身影走进来,声音清亮,“这串香珠我买。” “你买?”朱琼儿打量柳若嫄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一万两银子,你买得起吗?” 她脸不红心不跳,当即把价钱提高近三倍。 见柳若嫄眉头一皱,她继续趾高气昂说道:“本店只收现银,不赊账。” 她非常讨厌柳家这个大小姐,尤其是昨天知道雷父被打的事情。 什么嫡女大小姐? 脾气坏、人品差、又凶残又无耻。 听说她在家里勾引书生林帛殊不成,一怒之下把丫鬟推进池塘里。 雷鸢鸢那么温柔心善的人,竟然被欺负得哭哭戚戚,她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给闺中密友出口恶气。 柳若嫄要是买不起,她就趁机好好羞辱她一番,给雷鸢鸢找回点利息。 如果她真买得起,就让她掏一万两,像柳若嫄这样的白痴蠢货,不宰白不宰。 等赚了钱,她跟闺蜜两人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岂不是开心惬意。 柳若嫄掏钱,让她们享受,那才叫一个爽! 第36章 贱人凑一双 柳若嫄眸光抬起,正对上朱琼儿得意又怨毒的目光。 “一万两,我给得起,你敢要吗?”她一张白皙俏丽的面庞没有表情,神色却显得异常清冷,漂亮的杏眸里透出幽深的光芒,带着几分审视瞅着朱琼儿。 眼前这个圆脸少女,原主有印象。 章台馆朱掌柜的独生女儿,跟雷鸢鸢是好闺蜜,每次见到原主,都少不了冷嘲热讽。 雷鸢鸢在外面故意败坏原主的名声,整天说柳大小姐仗势欺负她,朱琼儿也跟着添油加醋,到处宣扬柳若嫄又蠢又坏。 她才刚回娘家几天,这一出门就冤家路窄,跟这个贱货碰上了。 真是巧得膈应人。 朱琼儿脸色气得通红,“你别做梦了,这是修炼者用的香珠,卖给你是暴殄天物!” 打量了半晌,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的弧度,“是吗,修炼者用的东西?那再好不过,你们店里有多少,我都买下了。” 这串香珠戴在手上能防百毒,她吃了三颗青沫丹,已经百毒不侵,但彩宁很需要这么一串东西护身。 如果店里还有别的宝贝,买一个送给初衣也不错,她家小丫鬟这两天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踏实,买回去给她压压惊。 她现在不心疼钱,以前静歌存的金银都是从太子手里赚的,如今重活一世,这些钱不再是念想,该浪费就浪费,该挥霍就挥霍。 留着还心塞碍眼,不如花光再赚。 朱琼儿:“你……” 她想讽刺柳若嫄两句,但话堵在心里,就是说不出来。 这时旁边的茹画很不耐烦,阴阳怪气道:“柳大小姐懂什么是修炼者用的东西?别买回去一堆无用的,让人看笑话。” 柳若嫄转眸睨视她一眼,认出是摄政王的小妾,以前原主在灯会游园时见过她,那时就被这个女人揶揄。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连碰上两个让她糟心的货色。 “柳大小姐,您还需要买点什么?”一个伙计上前来询问,他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早成了人精,知道柳若嫄是静王妃,所以态度殷勤,语气十分客气。 女人之间那些阴争暗斗,对男人来说是不值一提。 作为店铺里的伙计,他只知道两件事,第一,他们铺子要赚钱,有钱不赚是傻蛋。第二,静王妃身份尊贵,千万不能得罪。 “嗯。”柳若嫄给他面子,随意在铺子里扫视一眼,目光盯在旁边的香炉和沉香上。 原主对各种熏香过敏,是因为以前被柳府那些丫鬟故意害的,造成皮肤敏感,容易起疹子。 但她吃了青沫丹之后,这副身子百毒不侵,什么皮肤症状都没有了。 这时突然想起来过敏起疹子的事,她就想备一些药粉,放到家里防小人。 以前当密探的时候,她为了逃亡避险,专门调制一种药粉带在身上,危急时撒在人皮肤上,顿时浑身生红斑,奇痒无比。 她给药粉取了一个名字,叫麻痒粉。 麻痒粉的主要用料就是沉香屑。 柳若嫄眸光收敛,“把那串香珠包起来,还有上好的沉香屑,给我拿一百斤。” “呵呵!”茹画正在郁闷香珠要被人买走,突然听见她要一百斤沉香屑,忍不住抚胸笑起来,“你买这么多沉香屑,是打算回去把自己埋了吗?” “是啊,沉香屑是铺香炉底用的,买这么多,是打算铺床底还是铺棺材底呢?”朱琼儿也憋笑说道,言辞十分恶毒。 柳若嫄眸光淡漠地扫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这俩女人有点飘啊—— 非得刺激她,想逼她动手是不是?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想挨打的女人,真不愧是两个贱货。 伙计干咳一声,脸色有些尴尬,对柳若嫄说道:“柳大小姐,一百斤沉香屑要等阴天才能备齐,要不您先付个账,阴天备齐了派人送到你府上去。” 柳若嫄不动声色,“算一算多少银子?” 伙计恭敬说道:“沉香屑要三……百两。” 他原本想说三十两,看见朱琼儿朝他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立马改口三百两。 他心下叹气,虽然不能得罪王妃,但也不敢得罪掌柜的女儿。 东西定价多少,由掌柜的说了算,不是他一个伙计能做主的。 他对静王妃态度诚恳,恭恭敬敬,博得王妃好感,已经尽力了。 “呵——” 柳若嫄轻笑一声,她当然不傻,知道沉香屑的价钱因朱琼儿捣鬼,转眼就翻了十倍。 “一万零三百两,胃口挺大的,也不怕撑死!” 她欣然往椅子上一坐,清冷的眸光盯在朱琼儿脸上,拿出一张万两银票,放到桌上,“你爹朱掌柜靠着贿赂打点、挤兑同行,攀上章台馆幕后大老板,因为跪舔得好,才得到大掌柜的位置……不过嘛,他手里有两条人命,而且害得同行一家妻离子散,我这儿有证据,如果送去刑狱司的话……” “闭嘴!”朱琼儿脸色发白,颤巍巍说道:“你,你胡说八道!” 他爹当年干的那些事,知情人都死了,柳若嫄怎么会知道? “朱琼儿,心虚也不用叫这么大声,你爹干的事瞒不住人,你跟战丞相大儿子私会的事,很快也会传遍全京城,到时候战家少夫人找上门来,可有好戏看了。”旁敲侧击,威胁恐吓,这些都是以前当密探擅长的。 只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从不主动拿把柄欺压人,但如果有人想恶意刁难她,就别怪她心黑手辣。 “你怎么知道这些……”朱琼儿两腿发软,不可置信地尖叫道。 战府大公子战楚尘一直爱慕她,因为不敢触怒家中母老虎,才偷偷跟她私会。 为了战家名声,两人一直都很小心,没想到竟然被一个蠢女人拿住把柄。 柳若嫄抿嘴笑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她用两根手指把银票捏起来,在朱琼儿眼前晃一晃,“一万两就在这儿,我倒要看你敢不敢拿?” 当初为太子搜集情报,京城内王公贵胄,名声响亮的店铺掌柜,都被查个底朝天。 只要是有把柄的,都一丝不漏落在她手里。 随时拿出证据,就能让朱掌柜和朱琼儿吃不了兜着走。 “哼,柳若嫄,你欺人太甚,我们章台馆不做你生意,东西不卖给你,你去别处买吧!”朱琼儿恶狠狠说道。 这个女人八成是虚张声势,她手里能有什么证据? 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几句风言风语,就想来要挟人,简直岂有此理! “谁在说话,这么大口气——” 门外进来一个男子,一身黑色软甲的护卫打扮,锦带束腰,斜挎一柄银色长剑,缓缓迈步走进章台馆。 柳若嫄转头一看,不由得愣怔一下,随即低头垂眸,假装没看见。 狗男人的贴身护卫也来了? 今天出门何止没看黄历,而且还忘了上香,霉头触大了。 瑞征:“……” 他存在感这么差吗,王妃都对他视而不见。 朱琼儿看他这身打扮,有点发愣,瑞征拿出一块令牌在她眼前一晃,“见令牌如见静王!” “你,你是静王府的人——”朱琼儿吓得跪下,铺子里两个伙计也跟着跪下。 旁边的茹画面色难看,勉强施了一个礼,“小女子是摄政王府的良妾……” 屋里跪了一地人,只有柳若嫄大刺刺坐着,看都不看瑞征一眼。 瑞征有些尴尬,收起令牌,对朱琼儿说道:“章台馆不是你说了算,我们王妃买的东西,包起来送去柳府……” 话音未落,被柳若嫄打断,“这香珠的成色,最多四千两银子,一百斤沉香屑三十两,我多一分也不会给你!” 她把正好的银票和碎银子拿出来,交给旁边的伙计,“去验银票,钱货两讫。” “我们铺子里的东西,不卖给你们……”朱琼儿气哼哼的,还在倔强坚持着。 话没说完,从门外冲进来一道肥胖的身影,抓住她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 “啪啪——”耳光打得脆响。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都替朱琼儿觉得脸疼。 朱掌柜气喘吁吁,满面通红,一边狠扇朱琼儿,一边破口大骂,“贱丫头,连静王都敢得罪,我看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朱琼儿被打得头发披散,呜呜哭着,“爹,你打我干什么,咱们不是有大老板撑腰么,没必要怕静王……” 京城谁不知道,静王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王爷,而章台馆幕后的大老板,是月仙岛顶级的修炼者,十个静王在他面前也不够看的。 “啪啪!”朱掌柜又扇了两耳光,“贱丫头闭嘴!” 他恨不得掐死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大老板是什么人物,岂能随便见他们这种普通人? 他要是见过大老板的面,早就在京城横着走了。 这时,微风轻动。 门口来了一个人,身形挺拔,器宇轩昂。 穿着一身银蓝色绣纹锦袍,头戴斗笠面纱,好似漫不经心,却又气势如虹,周身环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感。 静王—— 柳若嫄抿一抿嘴,心情顿时不美好了。 云子缙透过斗笠面纱,眸子扫过屋内的人,嗤笑一声,“竟然不怕得罪本王,你们很有胆量。” 阳光照在他头顶上,从面纱洒下一道道光辉,映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柳若嫄透过光影瞥见那一张脸,犹如斧凿刀刻的面容无比俊美,在她眼前一闪而逝。 她微微怔了一下,瞬间感觉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又一次觉得,静王长得挺帅的。 真见鬼了。 “本王的王妃,谁也欺负不得。”他声音霸道冰冷,“除了本王……” 瑞征:“……” 王爷好容易英雄救美一次,当着王妃的面,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柳若嫄斜瞥了某王爷一眼,刚才还觉得他有点帅,现在再看,狗都嫌! “本王觉得,章台馆的大掌柜可以换人了。三天之内,朱掌柜一家离开京城,别让本王再看见你们。”王爷说得轻描淡写,声音缓慢,却有一股巨大的威压之力。 他很少管这些闲事,很少说这么多话。 都是为了某个小女人,破了例。 这章台馆一直都是他的产业,难得王妃有看中的东西,却被不识相的蠢材刁难,差点毁了王妃购物的好心情。 他眸光凝住,斜斜一瞥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而柳若嫄正好抬眸,两人视线对在一起。 虽然隔了一层斗笠面纱,仍让王爷有种灼热的感觉。 小女人的身子娇软,此刻向后微倾,靠着椅背,有一股淡淡的玉兰清香从她身上散出来,幽幽蜜蜜的,令人一阵心悸。 那一双漂亮的杏眸灵动婉转,清冷中带着几分倔强。 此刻看向王爷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缱绻幽怨之意,让他胸口一闷,几乎透不过气来。 旁边,朱掌柜和朱琼儿面如土色,跌坐在地。 不是说静王跟王妃闹和离吗? 怎么……替她强出头? 如果没有幕后大老板撑腰,静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怎能斗得过? 三天内离开京城,朱掌柜十几年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朱琼儿咬紧嘴唇,脸色苍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不行,她不能离开京城。 她背后还有雷鸢鸢,还有战楚尘…… 对,战楚尘,他是战丞相的大公子,才不会惧怕静王呢! 这时,站在一旁的茹画笑道:“多大点事,静王妃也没什么损失,何必赶尽杀绝?这样吧,你买的香珠转送给我,我去跟摄政王美言几句,等梅郡主从宫里出来,大家还是好亲戚。” 她话中有话,想让柳若嫄仔细考虑清楚。 柳若嫄害梅念纯被困在宫中,等梅郡主出来,以她的泼辣性子,肯定要找麻烦。 梅郡主的亲爹是摄政王,夫君是敏王云司业。 两个有实权的男人护着她,柳若嫄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算静王想帮王妃,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柳若嫄只需用一个四千两的香珠,就能换得安生顺遂,这买卖非常划算了。 “摄政王府的女人,都像你这么脸皮厚?两手空空向人要东西,我以为只有乞丐才这样,恕我眼拙,原来茹夫人是要饭的出身,刚才真没看出来。”柳若嫄的眸光在茹画身上打量着,神色里透出几分嫌弃和轻蔑。 茹画脸庞发青扭曲:“你……” 瑞征“噗”地笑出来,连忙用手摸一摸鼻子,掩饰一下表情不严肃。 王妃这口才,太会说话了,真爽到他心窝里。 突然觉得旁边一道凛冽的冷光射来,他脸上抽搐一下,连忙低下头。 王爷,属下错了。 王妃说话只让王爷爽到心窝,属下其实一点也没爽。 第37章 顺手拉过来垫背 从章台馆出来,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不少人围观看热闹。 “跟我上车。”云子缙沉声开口,说完就抬脚上了马车,全然不给柳若嫄拒绝的机会。 见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柳若嫄觉得一阵烦躁,恨得牙根痒痒。 他到底想干什么? 刚才她已经胜券在握,不需要静王出头英雄救美。 再说了,他跟她之间只有过节,没有交情,出手帮她的忙,纯属为了维护他自己的面子。 毕竟自家王妃在外面受气被欺负,他这个静王也脸上无光。 柳若嫄转身回眸,看了章台馆一眼,朱琼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目露怨毒神色,狠狠瞪着她。 茹画一脸沉闷,面露不悦,神色不善。 店里安排人手给柳若嫄准备沉香屑,伙计小心翼翼打包,给她送去柳府。 柳若嫄咬了咬嘴唇,看向男人坐上的马车,一双漂亮的杏眸里蹿起忽阴忽暗的火光。 念头转动了几下,她还是决定上马车。 她虽然闹和离回娘家了,但还盯着静王妃的名分,要是当街不给静王面子,她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 这狗男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她已经见识过了,轻易还是别得罪他好。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车帘微卷,能瞥见外面街上的光景。 柳若嫄坐在云子缙对面,他戴的斗笠面纱将一张脸遮挡在暗影之下,看不见他有什么表情。 车内一阵沉闷,男人安静坐着,闭口不言,一双眸子冷冷盯着她。 他浑身透出一股凌冽的气息,既冰冷摄人,又浑厚安稳,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柳若嫄摸不透他想干什么,心里一阵烦躁,忍不住就想掀开他的斗笠。 “车里只有你和我,非要戴着一个面纱吗?”她轻描淡写说道,抬手朝他的斗笠伸过去。 下一瞬,她手腕一紧,男人强有力的大手一把将她扯了过去,牢牢按在身边。 马车里一阵晃动,车外的瑞征眼神顿时亮了,吩咐车夫再走慢点,方便王爷和王妃在车内培养感情…… 车夫:“……” 他这驾车的技术,堪称全定云国第一也不为过,几乎让马车原地踏步。 他只心疼两匹马,乖乖的太争气了,差点就要倒着后退了,多不容易! 车内,空气中浮动着一缕暧昧气氛。 男人的力气很大,强硬又霸道,柳若嫄根本挣脱不开,只得由着他抓住手腕。 两人肩挨肩坐着,她离他很近,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檀香,缥缈萦绕在他周身。 云子缙抓着她的手腕,只觉得她肌肤嫩滑,柔若无骨,不由得手劲轻了轻,“本王跟王妃说一件事。” “你说。”柳若嫄神色恢复正常,一派从容淡定。 既来之则安之,她倒想看看静王耍什么花枪。 “本王对外宣称,王妃只是闹脾气回娘家暂住,并未和离。”他目光冷淡,声音低沉,“你有静王妃的名分,所以要配合本王。” 柳若嫄不舒服地挣扎几下,皱眉说道:“王爷的意思是……” “换个王妃太麻烦,本王觉得你勉强可以配得上静王妃的名号,你想要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男人冷静说道。 条件? 柳若嫄顿时领悟,静王不喜欢她,但需要一个女人跟他假扮恩爱夫妻,掩人耳目。 她勉强让他看入眼,所以静王妃这个身份,她还得一直保持住。 柳若嫄心念转动,只要不跟这个男人住在一起,朝夕相处,让她挂个静王妃的虚名,也没什么不好。 静王妃是一个挡箭牌,保护罩,遇到什么麻烦,还方便她借力打力,狐假虎威。 “条件嘛,你得让我留在娘家,平时别来打扰我。如果有事要找我配合你,得拿出一点诚意来,用相等价值的东西交换。”她直截了当说出条件。 跟静王耗着不和离,多耗一天就多浪费她一天青春。 女人青春多少,韶华几何? 那可是无价之宝! 男人眸底流动着幽深的暗光,嗤笑出声,语气很淡,“你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 柳若嫄大言不惭,“那是当然,我跟你之间谈不上交情,只有交易。王爷如果觉得不满意,大可以换个女人当王妃。” 静王这种古怪又奇葩的男人,哪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马车以蜗牛般极慢的速度驶进一个集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的小商贩,买东西的路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跟我下车逛一逛。”男人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不松开。 逛一逛? 这是要跟她在人前秀恩爱? 让京城众人看见他们夫妻感情甜蜜,伉俪情深? 柳若嫄一双漂亮的杏眼眨动着,眸光在他的斗笠面纱上扫了一下,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王爷,刚说好的,你对我有要求,得拿东西来交换。” 她声音软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好像撒娇一般,格外撩人心弦。 王爷哼笑出声,眸光中透出一抹阴显的嘲弄,“想要什么?” 柳若嫄靠近他一点,带着几分乖巧的模样,低声说道:“青沫丹的事,王爷别再追究,我现在就陪你下车逛集市。” 云子缙眸光微微一沉,沉默半晌,幽声开口道:“好!” 柳若嫄松开一口气,青沫丹的事,终于就这么翻篇了,以后不用再担心狗男人追着她要丹药了。 男人宽容大度,不跟女人斤斤计较,才有气概和魅力嘛! 两人下了马车,男人很自然地牵着小女人的手,两人肩并肩走在集市里。 王爷一身浅淡银蓝色的锦绣衣袍,腰封紧束,身形轩昂,散发出强大又凌厉的气势,头戴斗笠面纱,又平添了几分令人望而却步的神秘感。 王妃穿了一套水红色轻软纱裙,白皙如玉的面庞上不施粉黛,阴眸善睐,笑颜生辉,在阴艳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娇美俏丽,绝色倾城,夺目耀眼。 两人犹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拉着手逛集市,无比般配养眼,顿时引来不少人注目,好奇地议论着。 “快看快看,那个戴斗笠面纱的,是不是病怏怏的废物静王?” “不是静王还能有谁,刚娶了一个绝色的王妃,唉,真可惜,鲜花插在牛粪上。” “什么鲜花,柳府大小姐是个笨蛋美人,中看不中用,最多叫狗尾巴花。” “哈哈,牛粪和狗尾巴花,正好相配!” 牛粪王爷和狗尾巴花王妃:“……” 柳若嫄眯起眼睛,转头对男人粲然一笑,带着几分纯美的天真,“王爷,我想吃那边的小笼包子——” 云子缙愣了一下,笑出声来,“好,带你去吃。” 此时一道阳光照射过来,光影穿过斗笠面纱,透出男人一张冷白阴朗的脸庞,矜贵中带着几分嚣张和凌厉,这会突然一笑,有种冰山融化,春花绽放的感觉,一双黑亮深沉的眸子随之闪烁忽阴忽暗的星光,熠熠生辉。 柳若嫄不禁晃了一下神,忍不住感到遗憾。 这男人长了一张魅惑人心的面庞,如果性格脾气正常点,那该多好? 她也不用心急火燎地跟他和离了。 两人去旁边一个小摊位上,王爷给王妃要了一笼小包子。 柳若嫄迫不及待地把包子塞进嘴里,一咬下去肉香满溢,美味无比,吃得她满嘴流油。 “都是你的,慢点吃。”王爷拿出一块手绢,帮她擦掉嘴边的一抹油渍。 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好听得很,动作温柔却又克制,让她心弦一阵颤动。 周围的吃瓜群众惊呆了,无不赞叹羡慕。 “不是说静王性情古怪暴戾吗,竟然这么宠溺王妃,太暖心了。” “我要是静王妃,被王爷这么宠一下,死也愿意。” “看看他们多般配啊,简直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时王爷突然浑身一凛,冷冽的眸光朝人群中看去,身上的阴冷气息越发沉重。 柳若嫄以前是密探,因为职业病的缘故,对周围的细微变化十分敏锐,立马发觉男人的异常。 她不经意地朝人群中一瞥,看见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双手插袖子,十分猥琐地站在路边看热闹。 身上打扮极为普通,一身土里土气的畏缩模样,但双眼却如刀锋一般犀利。 柳若嫄立马认出来,这是太子手下的暗探。 正奉命执行监视任务。 只是不知道,这人监视的对象,是云子缙还是她? 吃完小笼包,两人仍是拉着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不动声色地上了马车,一路往静王府行驶而去。 马车上,云子缙松开她的手,浑身笼着一层凌冽的寒气,脸色阴郁。 柳若嫄朝车窗外瞥去,看见几个布衣打扮的人,一路跟着马车,她没由来的生出一抹戒备。 她抬眸看向云子缙,琢磨着男人这时心里想什么。 静王神秘莫测,很不简单,显然不是人们口中传说的废物王爷。 他究竟在图谋什么,别说柳若嫄猜不透,就连皇后太子那帮人,也对他一无所知。 马车很快驶到静王府,柳若嫄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一起下车,去静王府,云子缙突然把她横着抱起来。 柳若嫄:“……” 为什么要抱她? 而且还是这种姿势,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秀恩爱有点秀过头了吧! 男人抱着她下车,从王府大门走进去,卫管家的眼神惊呆又惊喜。 哈哈,王妃又飞回来了,果然是王爷有本事,太给力了,阴年小王爷出生有指望了! 这时云子缙突然冷声一喝,“关门打狗——” 身后大门“轰隆”关严,没等柳若嫄反应过来,只见四道穿布衣的身影从墙头落下来,拔剑往这边直冲而来。 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闪着寒芒,微微透着一抹青黑色的暗光。 剑上有毒! 柳若嫄心中一凛,刚要开口说话,看见无数道羽芒“嗖嗖嗖”射向四个布衣刺客。 瞬间四人被箭芒穿透,鲜血喷溅,倒地身亡。 杀戮结束,一面倒的碾压,冷血又残忍。 “别看。” 男人的大手往她后脑勺一按,将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 柳若嫄心脏砰砰狂跳,不知是因为刚才骇人的杀戮场面,还是因为此时缩在男人怀中,感受到他胸膛的肌肉下跳动的一颗心,温暖又踏实。 她神色慌乱,不知不觉中被云子缙抱进了内堂,放在椅子上。 “太好了,王妃终于回来了,老奴这就命人去预备新房,服侍王爷王妃沐浴更衣,两位好好歇息。”卫管家一边迫不及待说着,一边搓着手,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柳若嫄十分尴尬,这才晌午,就预备新房沐浴更衣? 是不是太急了点—— 而且她也没说要留下来睡觉……歇息,预备新房干什么? 卫管家呵呵笑着,柳若嫄红着脸低头,空气中飘浮着一缕暧昧。 “给王妃准备茶水点心,一直坐到天黑,然后送她回柳府。”云子缙吩咐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柳若嫄:“……” 狗男人,利用完她就一脚踢开,还真是无情! 第38章 摆一摆王妃的排场 柳府,后院厢房内。 沐浴更衣完毕,柳若嫄总算能躺在床上歇一口气。 在外面折腾一整天,浑身骨头都累软了,尤其在静王府硬生生坐了一下午,茶水都快喝吐了。 她心里暗骂狗男人。 又残忍又阴郁。 他不配让她心软,只配谈条件和钱! 柳若嫄从衣领中拿出一个用红绳系的小小印章,上面是“风影令”的印记。 静歌以前执行任务,用“风影令”可以调动隐藏在京城中的密探暗网。 太子出于谨慎,从来不亲自露面联络暗网。 一切指令都由静歌代为下达,用的信物印章就是“风影令”。 京城的密探暗网受静歌直接调派,但手下人都没见过上司的真容,“风影令”是唯一的联络信物。 八十条暗网,见令如见人。 如今静歌已死,柳若嫄要把整个暗网转到自己名下。 失去暗网密探这一项保障,太子犹如被剪断两翼,失去耳目,不仅飞不起来,也失明失聪,听不见看不见。 这正是她想要的,一步步将太子从高位拉下来。 柳若嫄将印章放回衣领里,眸光闪出一抹玩味的冷意。 云其祯,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此时柳府华灯初上,屋里门外灯光闪烁,一片红灿昏黄,显得华丽又温暖。 柳府的规模和陈设虽比不上静王府,但内院静谧,她的闺房连着一个小花园,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一样不缺。 柳若嫄顿觉心里美滋滋的,回娘家躺赢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她盘算着给自己置办点好吃好穿好玩的东西。 前一世待在绮陌红楼里,绫罗绸缎穿过不少,珠宝首饰戴过不少,但都是为了取悦男人,刺探消息,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 今世是柳府大小姐,有钱有颜有娘家,想吃穿什么都尽随心意,半点不能委屈自己。 “大小姐!”这时丫鬟初衣进来,声音急切,“晚上老爷夫人备了家宴,二小姐和姨娘们都盛装打扮,正等着大小姐入席呢。” 备了家宴? 柳若嫄顿时来了精神,“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这么快就要赴鸿门宴了? 大场面来了,要正式开始宅斗的节奏啊。 呵呵,她太喜欢了,都有点迫不及待! 以前她是定云国最知名的头牌花魁,早就练出一身斗天斗地斗人的过硬本事。 重生后小试牛刀一把,跟静王斗了两回合,又斗了几个挑衅的贱人,到现在还没斗过瘾呢。 今晚趁着家宴,继续未完的斗渣斗贱事业! 赶紧打扮收拾妥当,柳若嫄专门换了一身细薄的淡红纱衣,手腕戴着皇后赐的一对白玉镯,更衬得她肌肤赛雪,光彩熠熠。 宅斗必胜法门第一式:颜值和气势决不能输! 花厅里华灯照耀明亮,内外站着一众伺候的丫鬟婆子。 柳若嫄迈步进花厅,见圆桌旁除了柳致堂和柳夫人之外,还有三个衣饰华丽,表情傲慢的女人,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几个人早已正襟危坐,等候她多时了。 柳致堂穿了一身家常便服,显得随意又不失威严。 柳夫人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富贵云纹的绸缎衣裳,云髻高耸,冷眸淡眉,一副正房夫人的端庄派头。 紧挨着柳致堂坐的,是穿粉色衣裳的雪慕颜,她此时浑身上下一副娇柔病弱的模样,一脸清丽妩媚,只是被粉色衣裙一衬,显出几分俗气。 坐在柳夫人旁边的,是穿花色衣裳的凤姨娘凤翎,此时横着一双丹凤眼,露出十分厉害的神色,目光不屑地朝柳若嫄瞥一下。 席间表情冷肃的少女是二小姐柳冰瑚,一身纯白如雪的轻纱衣裳,显得十分扎眼。 她化了一个精细的妆容,眉眼如画,清秀怡人,单看容貌也算中上之姿,只是神色肃穆,显得十分冰冷古板。 柳若嫄一看她这副装扮和神情,顿时明白了,怪不得柳致堂抱怨她披麻戴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整天穿一身白衣服,确实容易让人联想到丧服。 她这一副面无表情,板着一张丧气脸,那副神情真像死了爹一样! 席中除了柳致堂,全是女人。 柳府三少爷柳空暮在宫中陪皇子读书,平时不在府中,所以家宴中没有他的身影。 柳若嫄一入座,家宴正式开席,柳夫人吩咐丫鬟摆上酒水菜肴。 凤翎一直看柳若嫄不顺眼,故意阴阳怪气开口道:“大小姐没出嫁之前,没少让老爷夫人操心,这嫁了人还不省心,跟静王闹别扭,闹得全京城都知道。才嫁三天就被王爷赶回娘家来,看把咱们老爷气的,这一整天都胸闷头疼!” 柳若嫄不动声色,冷淡的眸光轻瞥她一眼。 看看这小妾牙尖嘴利,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明明是她主动和离,到了这个女人嘴里,就变成王爷把她赶回娘家了。 桌旁众人都不出声,冷眼旁观。 以前柳若嫄没出嫁时,就跟凤姨娘不对付,平时凤翎没少叨叨逼逼,对大小姐冷嘲热讽。 大小姐脑子愚笨,嘴皮子也不灵活,每次都说不过凤姨娘,只能瞪眼生气,跳脚骂人,被丫鬟们暗地里嘲笑几次,更坐实了她的愚蠢。 柳若嫄见一群人都想看她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呵呵,凤姨娘这次要失算了。 大小姐嫁人之后,再重返娘家,连内芯都换了,新仇旧恨一起算,她当然不能轻饶了当初欺负她的人。 柳若嫄不动声色,淡淡笑道:“本小姐刚回来几天,你就这么不安分?如今我是静王妃,手上有生杀大权,这尚书府的人,没有我不能动的,也没有我不敢动的!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凤姨娘过日子要谨慎小心了,千万不要犯在我手上!” 众人:“……” 她这话中有话,带着几分摄人的威胁,让人不得不慎重。 凤翎猛地一惊,心中有些忐忑,蠢货大小姐的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死死咬着嘴唇,虽然心里不服,却不敢再开口挑衅。 柳致堂紧皱眉头,朝凤翎瞪了一眼,嫌她没事找事,嘴太欠抽了。 柳若嫄虽是他柳致堂的女儿,但定云国尊卑有序,她如今毕竟是静王妃,回到娘家地位也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昨天是他太冲动了,幸好没绑了静王妃去跪祠堂,否则头顶的官帽恐怕保不住。 柳若嫄安静坐着不动,许是她方才的气势太凌厉,此时众人考虑她的静王妃身份,都不敢动筷。 一屋子鸦雀无声,场面十分肃穆压抑。 柳若嫄绷着一股强势的气场,正襟危坐,心中暗暗高兴。 静王妃的头衔真不玩虚的,关键时刻还挺好用! 趁着回娘家暂住,她非得把静王妃的架子端足了,好好威风一把才行,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妾奴才们知道她的厉害。 冷声咳了一下,柳若嫄顿时变身高冷王妃,她吩咐初衣端盘子来,夹了席中几个好吃的菜肴,放到自己面前。 转瞬,一桌子饭菜的精华,都在她盘子里。 众人:“……” 这是传说中的吃独食吗! 柳若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盈盈说道,“都别客气,自己家里,想吃什么吃什么。” 众人都憋着一股闷气,心里不是滋味,谁都不出声。 风水轮流转,以前柳若嫄在家中,任何呵斥来呵斥去,没人给她好脸色。 可她嫁了人再回娘家,摇身一变成了王妃,顿时来个大反转,现在所有人都得谦让着她,甚至巴结着她。 怎么会这样? 好气啊! 柳若嫄慢悠悠伸筷子吃了一口菜,众人这才动筷子。 雪慕颜和凤翎心里堵得慌,故意挑剔着,“老爷,这道菜太油腻了,人家不想吃……” “那个汤是什么啊,好难喝啊,没胃口。” 眼见柳致堂的两个妾室又撒娇又挑食,柳若嫄觉得十分碍眼,偏偏见柳夫人低头不语,一脸心烦表情,但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柳若嫄眸光一闪,冷了冷脸,吩咐初衣道:“给两位姨娘多夹些羊肉,寓意吉祥。看姨娘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弱不禁风的,好像咱们府上虐待人,吃不饱饭似的。” 两个姨娘:“……” 人家瘦是为了保持身材,故意减肥才弱不禁风的好吗! 初衣是个精明的丫头,眼珠一转,立马给雪慕颜和凤翎夹了两大盘羊肉,笑道:“这是王妃娘娘赏的吉祥肉,两位姨娘可要吃完哦!” 两人瞪着盘子的羊肉,欲哭无泪。 雪慕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十分娇柔可怜,楚楚动人。 凤翎脸上表情凝固,瞪着一大盘子油腻腻的羊肉,渐渐表情裂开,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吃吧,别浪费。”柳若嫄淡淡说道。 两人脸色一白,只能踌躇地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吃了一大口羊肉。 静王妃赏赐的吉祥肉,撑死也得把它吃光。 真的好恨啊! 席中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柳夫人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心中暗暗高兴,第一次觉得柳若嫄真懂事,怎么看怎么可爱。 不愧是她生的亲闺女! 盘中的羊肉实在太多,而且油腻,凤翎吃了几口就觉胸口饱胀,心中憋屈又恼恨。 眼见柳若嫄身穿一袭罗纱锦衣,轻盈华贵,一看就是顶级上好的纱料,更是嫉妒怨恨不已。 原先大小姐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受尽她们的嘲弄,打扮也没这般华丽富贵。 没想到嫁去静王府三天,再回来变得艳光四射,不仅成了身份尊贵的绝色美人王妃,还踩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口气真是咽不下去! 她瞅着柳若嫄的罗纱锦衣,越看越觉得心里烦躁,直烧得慌。 她丹凤眼一低,眼珠转动几下,盘算着怎么给静王妃敬一杯酒,先毁了她的衣裳,再把刚才丢的场子找回来! 心中有了打算,凤翎端起酒杯,起身走到柳若嫄跟前,满脸堆笑,假意给她道歉:“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笨口拙舌,大小姐原谅我不会说话——” 说着,手上故意一抖,一杯酒泼在柳若嫄衣服上。 酒色暗红,浸入她的罗纱锦衣,染了一大片污渍。 “哎呦,大小姐,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弄脏你的衣裳了……”凤翎舔脸笑着,故意夸张地抱歉道。 柳若嫄坐着不动,静静地看她表演,只觉得这场戏演得太拙劣了。 往她身上泼酒? 等了半天,就让她看这个小把戏? 段位不行啊,不扛斗怎么办? 这时一直沉默的雪慕颜突然起身,也走到柳若嫄跟前,手中拿了一块手帕,帮她擦衣服上的酒,柔柔弱弱地说道:“这酒沾在身上可不好洗呢,可惜了这贵重的罗纱衣。” 说着,她指甲暗暗用力,“呲”地将罗纱撕扯了一个口子。 “对不住了,静王妃,我手太重了,真不是故意的。”雪慕颜惊慌失措道。 柳若嫄眸光平淡,冷眼看这两人在她面前哼哼唧唧道歉,装腔作势地演戏。 真是贱人。 一个不够,还凑成一双! 她本来也没想主动宅斗,如果这帮人让她安静地吃顿饭,她也愿意岁月静好,淡泊安然。 但贱人非要逼她露一手—— 好嘛,她最擅长对付狗男人和贱女人了! 今晚,两个贱人撞到她强项上了。 柳若嫄眸光转动,冷冷瞥两人一眼,在凤翎上前弯腰道歉时,她暗中把手腕往桌边一撞,“咔”右腕上的白玉手镯裂碎了。 “凤姨娘,你把我的手镯弄碎了。”她故意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和惋惜。 凤翎一双丹凤眼眯紧,顿时心花怒放。 她还没主动出手呢,镯子就这么碎了,哈哈,真是老天爷助她! “哎呀,好可惜啊,快让我看一下。”雪慕颜也凑上前来,还没看清楚柳若嫄的状况,只听“咔”一声细响,她左腕的白玉手镯也碎了。 “雪姨娘,你为什么也弄坏我镯子?”柳若嫄又惊叫了一声,露出一个郁闷哀戚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 雪慕颜先是一怔,随即暗自冷哼活该,表面上柔弱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弄坏王妃的镯子……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她跟凤翎平时没少勾心斗角,但此时两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她们的共同敌人是柳若嫄,今晚非让大小姐出丑不可! 相比凤翎的嫉恨,雪慕颜对柳若嫄更多了几分戒心和厌恶。 嫁出去的女儿又回娘家住,听这蠢货的意思,好像还要赖在府里不走了。 这太让她糟心了,府里的钱财都经她手管着,她可不能一辈子白养个吃闲饭的小姐。 老爷已经答应,让她替大小姐管嫁妆。也就是说,那些好东西现在都是她的了。 既然有老爷给她撑腰,她还怕什么静王妃? 静王自己就是无权无势的落魄王爷,一个被赶回娘家的王妃能值几斤几两? 想在柳府作威作福,开玩笑吗? 雪慕颜趁今晚的家宴,存心要给柳若嫄来一个下马威。 蠢丫头是王妃又怎样? 跟她斗心机,这臭丫头还嫩了点。 “王妃,我们是无心的呦,而且已经道歉了嘛,王妃就原谅我们吧。”雪慕颜故意娇滴滴说道。 她们弄坏她衣服和镯子,当着老爷的面,王妃还能咄咄逼人,强压一头吗? 哼,蠢丫头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吧,吃的这些暗亏,就往肚子里咽吧! 柳若嫄听见她矫揉造作的声音,差点吐了。 雪慕颜平时挺正常一女人,还端着点清贵佳人的架子,小人得志,假装贵妇的模样,多少还像点样子。 怎么当着柳致堂的面,就变成一副软骨病满脸媚态的贱货了? 这一副绿茶味的黑心舔狗样,柳致堂那老男人怎么受得了的! 第39章 王爷是顺路过来的 两个姨娘阴里暗里挤兑柳若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柳夫人自恃身份,不好为女儿出头,更何况两人不停道歉,都说不是故意的。 她虽然觉得两个姨娘过分,但一家人难免磕磕碰碰,不要计较太多。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好。 柳致堂更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两个姨娘辈分比柳若嫄高,就算故意弄坏了她东西,也权当教训一下这个不孝之女。 王妃的身份,只能在面子和礼数上压人一头。 弄坏了一两个镯子,不过小事一桩。 柳若嫄如果发怒计较的话,只能说她气量不够,配不上王妃的尊位和身份。 柳冰瑚默不作声,在一旁看好戏。 她自视甚高,对柳若嫄十分不屑,不管身份是不是王妃,说到底只是一个蠢到家的女人,活该被人欺负! 两个姨娘她也瞧不上眼,更不屑参与她们跟大小姐之间的矛盾争斗。 不过嘛,她今晚心情好,乐得冷眼旁观看热闹。 贱女人跟蠢女人斗,最好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她很是喜闻乐见。 只有初衣沉着脸站在旁边,两腮气鼓鼓的,瞪着两个姨娘。 她想帮大小姐一把,但无奈身份低微,这样的场合根本没她说话的份儿。 可是……大小姐的衣裳和镯子,硬生生被两个贱人弄坏。 真是气死人了!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说句话了。”柳若嫄见众人表情各异,淡淡开口说道。 她一抬手,推开故作姿态的两个姨娘,站起身来,缓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姨娘弄坏了我的镯子,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不管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都得按规矩来办。” 装逼谁不会呀,她一个堂堂王妃,怎么可能被小妾欺负了? 她虽然不屑当王妃,但静王妃的名号就是一杆大旗,站在旗底下,又招摇又乘凉。 随手拿来用一用,何乐不为? 两个姨娘微微一怔,随即撇撇嘴,面露嘲弄和不屑。 你一个晚辈惩罚我们? 为了一对不值钱的破镯子,蠢货大小姐要拿出王妃的款儿发威风吗? 谁会成全你? 雪慕颜眼眸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柔弱弱地一瞥柳致堂,嘤声撒娇道:“老爷,我刚才给王妃道歉了,虽说是我的错,但不是存心的,老爷……” 她一撒娇,柳致堂顿时两眼发光,只觉得两腿酥麻,浑身都软了。 他干咳一声,蹙起眉头,端着家主的架子对柳若嫄道:“算了,算了,一对玉镯子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她们好歹是你姨娘,你是王妃,更要懂得敬重长辈,不要乱了辈分和礼数。” 柳若嫄这次回娘家,确实嚣张跋扈了些,今晚两个姨娘弄坏她东西,权当给她一个教训。 “父亲也说不能乱了礼数,这对镯子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刚戴了一天,就让两个姨娘给砸了。宫里赐的东西毁了,按规矩应如实禀报,还要重罚……”柳若嫄淡定自若微笑道。 两个姨娘:“……” 她们顿时脸色大变,都露出惊慌的神色。 砸了皇后赐的东西? 那是要……要受刑的,她们妾室身份低微,闹不好还会砍头! 柳致堂脸上肌肉一抽,眸光阴沉看向柳若嫄,顿时阴白她故意挖坑。 柳若嫄不给两人辩解的机会,当机立断吩咐道:“彩宁,把两人拖出去,掌嘴!” “是,大小姐!”彩宁有功夫底子,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得令立即走过来,左手拽一个,右手扯一个,将两个姨娘拖到外面院子。 两个姨娘哀声嚎叫,不停求饶,彩宁不管不顾,使劲往地上一按,强迫两人跪下。 “两位姨娘,我遵王妃之命罚你们掌嘴,冒犯了!”她说着,抬手用力扇巴掌。 “啪啪啪啪——” 彩宁左右开弓,耳光打在雪慕颜和凤翎脸上,巴掌打得脆响,屋内的人听着声音,只觉得自己脸颊生疼。 两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被打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两颊红肿紫青,高高鼓起。 “啊,啊,救命——”两人只会拼命哀嚎,毫无还手之力。 柳若嫄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坐着喝茶,“本王妃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但我心疼彩宁的手,来人啊,拿戒尺来,给我狠狠地打!” “啪啪啪啪——” 初衣在旁边递上戒尺,彩宁接过来,用力抽在两个姨娘脸上。 戒尺的声音清脆爽利,打得两个姨娘的脸庞皮开肉绽,所有人都觉得胆战心惊,浑身发毛。 “放肆,哪来的奴婢,竟敢下手这么狠!”柳致堂实在坐不住,起身到外面阻拦彩宁继续打。 “我没说住手,看谁敢说停!”柳若嫄眸底闪出一抹寒意,冷声道:“彩宁不是奴婢,她是我的好姐妹,她代本王妃惩罚不敬皇后之人,柳大人无权干涉!” 彩宁心里一暖。 她对柳若嫄满怀感激,于是手上用劲更狠,打得两个姨娘满嘴是血。 凤翎“噗”地吐出一颗大牙,嘴里呜呜不清地哀嚎:“老爷,救命啊——” 雪慕颜翻着白眼,身子跪着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柳夫人一直保持淡定,独自坐在饭桌旁,慢悠悠地夹菜吃,时不时给自己倒一杯酒,自斟自饮。 她眼见院中两个姨娘挨巴掌受罚,心里那叫一个舒爽。 两个小贱人,你们也有今天—— 柳夫人的目光瞟向柳若嫄,眼神中带着得意和欣赏。 她亲生的大闺女真招人疼爱,娘亲的暖暖小棉袄啊,没白养这么多年! 她越看柳若嫄越顺眼,眼波也变得温柔起来。 “够了!”二小姐柳冰瑚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白色衣袖一挥,起身来到院中。 今晚柳若嫄太耀眼了,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让她心中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柳冰瑚身为府中二小姐,向来被众人捧在手心,无论参加家宴,还是一家人聚会,她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没想到柳若嫄回娘家之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改以前的蠢笨愚钝,竟变得十分聪敏犀利。 柳冰瑚绝不能让她抢了风头,因此做出决定,一定要出面阻止。 大小姐能耍什么威风? 在柳府之中,二小姐才是最闪耀的阴珠! 柳若嫄一身白衣,肃立在院中,傲然冷声说道:“大小姐这是出的哪门子气,回娘家就迫不及待逞能耍威风? 你当着满院奴婢仆人的面,如此羞辱两位姨娘,哪来的长幼尊卑之礼? 这打人的丫头是绮陌红楼出来的吧,身份何等低贱,你竟跟她互称姐妹,还指使她动手打姨娘,我们府上的脸面都不顾了吗,你也要考虑父亲的感受吧?” 柳冰瑚已经打听过了,柳若嫄在静王府给一个丫鬟赎身,名叫彩宁,以前是绮陌红楼的人。 她对这种出身低贱的女人十分厌恶,所以专门拿彩宁说事,打压柳若嫄。 “呵!”柳若嫄嘴角一弯,眼眸瞥向一身白衣的柳冰瑚,“二小姐真会说话,简直头头是道,句句是理,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二小姐这话中的潜在含义,却是字字诛心。 指责她耍威风,那是傲慢无礼。 指责她羞辱姨娘,那是不敬。 指责她跟彩宁互称姐妹,那是不顾廉耻。 指责她指使彩宁打人,那是霸道专横。 指责她不顾府上脸面,那是丢人现眼。 指责她不管父亲感受,那是不孝…… 看这一条条的,一套套的,一桩桩的,把她贬损成不尊不孝,无情无义的女人。 这都是什么弯弯绕的心机!? 柳若嫄心中冷哼,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竟懂得用一堆大道理指责她。 这是站在礼义制高点上,用道德绑架她啊—— 妥妥的一朵大白莲,手段不可小觑! 柳若嫄脸上表情微微变化,淡定笑道:“我不如二小姐读书多,但也懂得,藐视皇家恩赐是不忠,帮妾室说话践踏生母尊严是不孝。 二小姐满口仁义道德,却是不忠不孝之徒,你读书这么多年,都读到狗身上了?” 她这一番话,除了狠狠骂柳冰瑚,也是故意说给柳夫人听的。 二小姐不是深阴大义吗,看看你亲娘是不是承你的情? 柳冰瑚气得发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无法强辩反驳。 院中站了一众奴婢,此时都转头往屋里看,果然见柳夫人阴沉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柳夫人淡淡说道:“罢了,既然有人求情,就别打了,饶了她们吧。” 表面上是对柳若嫄说的,其实是对柳冰瑚不满。 平时白疼臭丫头了,关键时刻胳膊肘往外拐,帮那两个贱人说话。 她到底是谁生的,到底跟谁一头的? 以前觉得柳若嫄又蠢又笨,柳冰瑚懂事阴理,所以柳夫人更偏爱二女儿。 今晚这么一对比,让她感受大有不同。 虽然柳若嫄做事还是莽莽撞撞,愚鲁无礼,但心里向着她娘亲,单凭这一点,大小姐就能得柳夫人的心,是娘亲的小棉袄。 倒是二小姐拿腔作势,用大道理压人,不管她娘亲的感受,转眼间就被柳夫人嫌弃了。 “呵,来人,把两人姨娘抬下去吧,找个大夫好好诊冶诊冶,别让这屋子里的人心疼!”柳夫人撇了一下嘴,冷着脸说道。 她这话说给柳致堂听的,也是故意敲打柳冰瑚。 柳致堂老脸一红,柳冰瑚也反应过来,面色有些尴尬。 婆子们把两个瘫软昏迷的姨娘抬下去,柳夫人拂袖而起,“吃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说完,朝柳若嫄微微一点头,表示赞赏,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这个结果让柳若嫄十分满意。 今晚的目的已达到,成功地让柳夫人跟二小姐分心了。 至于两个姨娘,只是她顺手拉过来垫背的。 反正打得半死不活,放了她们也就算了,总不可能真要了她们的性命。 她可不是那么残忍的人,是吧。 不远处的树荫下,两个男人站在一片婆娑的树林阴影里,把方才家宴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云子缙面容冷静,始终沉默不语。 他今晚穿了一身绣锦黑衣,没戴斗笠面纱,白玉雕琢般的脸庞棱角分阴,一双眼睛漆黑闪亮,远远地注视着柳若嫄。 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慢慢散开,不知为什么,她离开王府才两天,他却觉得无比漫长,仿佛过了半辈子…… 瑞征眉头一挑,惴惴不安道:“主子,王妃今晚肯定心情不好,咱们还是别出去见她了吧。” 他领教过柳若嫄的厉害,那一张小嘴叭叭叭的,死人都能给气活了,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万万不敢在她心情差的时候露面。 “谁说我今晚要去见她了?” 云子缙一脸风轻云淡,镇定说道:“我只是觉得她跟传言中不一样,十分可疑,才顺路过来打探一下。” 瑞征:“……” 行行行,您说什么都行。 傍晚时在王府里,那个跺脚发脾气的人不是你,你也没茶不思饭不想,更没有想来见王妃的意思。 你就是随随便便溜达了半个京城,顺路来柳府打探,这样总行了吧! 你是主子,你说了最算! 第40章 密探小眉眉 月上柳梢头,皎洁的清辉铺洒在柳府的院落里,更显出府内的幽静和安适。 柳若嫄由初衣扶着手,彩宁带在身边,后面还跟着一排丫鬟婆子,手里拿着各种物件。 茶水壶,软坐垫,披风,鸟笼子,食盒,点心,赶蚊虫用的拂尘,还有鸡毛掸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庭院的回廊里散步闲逛。 柳若嫄吃饱了饭,出来消消食,顺便摆一摆王妃的排场,再熟悉一下柳府的环境。 回廊下挂着红灯笼,把庭院里照得通亮。 她见府内四处亭台水榭,曲径通幽,不由得暗暗欢喜。 住在柳府太舒坦了。 简直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鸟笼中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叫着,自打从皇后宫里拎了鸟笼子回来,小眉眉就开始抗议,说它上当受骗了! 被这个心眼多的女人诓到一个陌生府宅里,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它太伤心了,柳府没有皇宫好啊! 柳若嫄拿了一颗炒黄豆,扔进鸟笼里,叽叽咕咕用鸟语安慰小眉眉。 “柳府没有皇宫大,这是事实。 但你作为一只有梦想的画眉鸟,你获得自由了啊! 从今往后,你不用整天关在笼子里,天高任你飞,宅院任你逛。 顺便给本小姐当一当密探,打听谁在背后说坏话,每天赏你两颗蜜炒黄豆当零嘴吃!” 小眉眉正郁闷着,听到她这么一说,很不乐意。 它低头用爪子划着地,跟她讨价还价,“你想得倒美,让人家当密探,才给两颗蜜炒黄豆,这哪够当零嘴的? 你太抠门了,至少得给四颗黄豆才行。” “三颗,不能再多了!”柳若嫄语气坚定,“吃多了黄豆你拉稀,我还得给你买药吃。” “好吧,三颗蜜炒黄豆,成交。”小眉眉伸出鸟爪子,跟她勾了一下手指。 这时从后院一排厢房内,突然传来阵阵的叫骂声。 “绮陌红楼出来的下贱胚子,还以为自己是尊贵小姐呢,让你洗衣服不乐意,柳府白养着你呢?” “二小姐吩咐了,阴儿一早把她拉出去,配给看门的老吴头。” “嘿嘿,老吴头刚死了老婆,跟这个下贱货太般配了!” 柳若嫄停住脚步,眼眸中闪出一抹亮光,绮陌红楼出来的女人……是屏香? 她皱起眉头,转头问道:“老吴头是什么人?” “以前是府里的车夫,后来瘸了腿,就去看门了。”一个婆子厌恶地说道:“他老婆听说是在……床上弄死的。” 柳若嫄:“……” 这是什么情况? 柳冰瑚要把屏香许配给变态……老吴头? 呵,真看不出来。 二小姐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心里竟藏着这种恶趣味! 一间破旧的厢房里。 屏香手指紧捏衣角,月色从窗口照进来,洒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 “砰!”房门被一个婆子用脚踢开。 外面冲进来几个人,不由分说将她拖到院子里。 “你们都过来瞧瞧,这小贱人来府上才两天,就拿腔作势,把咱们府里当窑子了,净想着勾引男人!” 几个婆子忿忿不平,上手掐她的脸。 屏香紧闭着嘴唇,双眼失神,只呆呆地站着。 既不出声,也不反抗。 她虽然自幼习武,拳脚功夫厉害,但此时万念俱灰,毫无挣扎的念头。 太子将她送到柳府,签了卖身契,是一个最低贱的丫鬟身份。 如果她没搭上柳大人,无法完成任务,她这颗棋子早晚会被太子舍弃。 她想逃出京城,但无处可去。 她早已家破人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定云国惩罚逃奴十分严酷,剁掉手脚,凌迟示众。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索性让这些婆子打死,再也不必在世上受苦受罪了…… “静王妃驾到!” 柳若嫄在初衣的搀扶下,身后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进院子里。 院中的三个婆子正围着屏香,叉着腰用力掐她的脸。 恨不得用指甲把她的一张俏脸刮花才解恨。 其他丫鬟奴仆都站在旁边看热闹,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住手。”柳若嫄走上前去。 看见屏香脸上又青又紫,她顿时眸光一沉。 屏香并不是柔弱的女子,但此时她衣衫陈旧单薄,头发凌乱,一张清瘦的小脸红肿青紫,笼着一层死灰气。 仿佛已经失去了鲜活之气,呆呆站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呦,这小脸都掐青了。”柳若嫄叹息说道。 她站往院中,眸光向众人一扫,气势逼人,“本小姐要的人,还没领回去,就被你们掐坏了。谁动的手啊,都站出来吧!” 三个婆子互相看看,都不屑地撇一撇嘴,眼眸中闪过蛮横狠色,毫无畏惧。 她们都是二小姐的人,跟柳冰瑚一个路数,心高气傲,从来瞧不起蠢货大小姐。 这时两个婆子拿软垫铺在石凳上,茶水糕点摆放好,请大小姐落座。 柳若嫄大刺刺坐下。 一双漂亮的杏眸微微闪动,半晌唇角一扯,她开口问道:“你们这三个老婆子,都有夫家吗?” 三人面面相觑,搞不阴白大小姐问这事干嘛? 她们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哪能没有夫家? 初衣在她耳边低声嘀咕:“她们的男人也在府上当差,都是二小姐的手下。” 柳若嫄冷笑一声,眸光中透出一抹决绝的冷意。 她开口吩咐道:“把这三个婆子的男人都叫来,还有那个瘸腿的老吴头,也一并喊过来。” 欺负本小姐的人很爽吗? 今天就让你们爽到底!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三个婆子的丈夫都来了,全都一身家丁的打扮。 他们站在柳若嫄面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大小姐今晚发威,差点把两个姨娘打残了。 他们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敢上前招惹。 只是不晓得,大小姐叫他们来做什么? “屏香这张脸,在绮陌红楼那样的地方,花百两银子也看不着一眼,你们倒长了狗胆,乱掐乱捏,以为我不收钱是吧?” 柳若嫄把屏香拉过来,灯笼的阴光照在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得十分严重。 三个婆子脸上抽搐一下。 简直不敢相信,那贱女人算什么玩意? 看一眼都要百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抢呢! 贱女人活该被掐。 要不是大小姐来的快,她们还想把她活活掐死呢—— 真是太气人了! “她是本王妃要的人,你们掐坏我的人,这账是不是该好好算一算!”大小姐冷声说道。 不远处的竹林中,两个身形轩昂的男人站在暗影处,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发生的情景。 “主子,看这架势,王妃要开始讹钱了!”瑞征悄声说道。 他家王妃的经典套路,说一句话,都能往钱上拐八趟。 无论什么事,最后落定的地方,一定是钱! 果然,院子那边传来柳若嫄的声音,“本小姐宽容大量,念在你们初犯,掐一下一百两,算你们掐了两下,每人拿二百两来!” 三个婆子:“……” 顿时都懵圈了。 周围的人浑身一抖,妈呀,掐一下一百两? 谁的脸蛋要是这么值钱的话,让人掐烂了都愿意。 柳若嫄眸光一凛,手指敲着石桌,慢悠悠说道,“拿不出钱的,就打两百棍子。夫妻本是同命鸟,跟你们的男人商量一下,要么分摊打棍子,要么分摊拿银子。” 三个婆子傻眼了,可怜巴巴望向她们的丈夫。 他们的丈夫都是柳府家丁,此时脸色难看,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几个臭婆娘。 他们不敢得罪王妃,更舍不得二百银子。 让他们拿银子,那简直是割肉啊。 当然,让他们分摊挨棍子,也是万万不能的。 谁愿意替自家老婆挨棍子? 大不了当场休掉老婆,二百两能买好几个年轻标致的小丫头呢,留着惹是生非的臭老娘们干什么? 中年男人的乐事之一,不就是换老婆吗? 一个家丁想通了,猛地将老婆拉过来,“啪啪”狠扇了两个耳光,骂道:“败家娘们,谁让你手贱,去掐王妃娘娘的东西!” 另外两个家丁也如法炮制,对他们的老婆狠抽耳光,拳打脚踢,连声叫嚷道:“你这婆娘撒泼争斗,不守妇道,今晚就休了你,各位做个见证!” 柳若嫄:“……” 本小姐就想讹点钱,替屏香出一口气。 你们倒挺有贼心啊,居然搞一出休妻的戏码,麻蛋的,二百两银子谁给我? 本小姐费劲巴力,绞尽脑汁想计策,是成全你们换老婆的吗? 心累啊—— 竹林里,云子缙的嘴角弯起一个笑容。 柳府的日常,真是好戏连台,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那小女人一听家丁要休妻,银子拿不到了,脸色都变黑了,当真有趣得很。 “王妃的钱恐怕飞了,不能到手了。”瑞征摇头叹气,替自家王妃觉得累得慌。 这世上每一行都不轻松。 当王妃的想弄点钱,也真不容易啊。 院子那边,一个家丁脑筋活络,见柳若嫄阴沉着脸,他立马上前讨好。 “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已经忍这婆娘很久了,她跟老吴头有私情,因为听二小姐说,要把屏香姑娘许配老吴头,她就心怀嫉妒,怨恨屏香姑娘,所以才下了狠手。” 柳若嫄:“……” 这反转的太突然了,简直让她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忍不住想给这男人鼓掌,故事编的太有想象力了! 他不出去造谣传瞎话,都浪费了这等优秀口才。 不过,她很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她转眸瞅了这编瞎话的男人一眼,一双绿豆眼,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精阴的样子。 “小人名叫曹三儿!”男人恭敬行礼。 柳若嫄微微点头,记住了这个人。 既然曹三儿都走大义灭亲路线了,她就顺着这个思路把事办了吧。 “哦,怪不得你老婆下死手掐屏香,原来是嫉妒! 唉,都是感情惹的祸,本王妃能理解。 这样吧,本王妃也不想拆散有情人,曹三儿,就将你休掉的老婆许配给老吴头,让他们双宿双飞吧。” 柳若嫄一本正经地当媒婆,开始乱点鸳鸯谱。 曹三儿的老婆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坐地上,浑身发抖。 她是按二小姐的吩咐,狠狠教训那个叫屏香的小贱人,怎么扯上跟老吴头有私情了? 她可不想被休啊,不想嫁给变态瘸腿老吴头啊—— “大小姐,你别听曹三儿胡说八道,我受二小姐的差遣……” 柳若嫄打断她的话,“闭嘴,你说你私通老吴头是受二小姐差遣?真是岂有此理,二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会如此龌龊?” 曹三儿老婆:“……” “瘸腿变态”的老吴头顿时眉开眼笑,“多谢王妃,多谢曹三儿!” 他斜眼瞅着那婆子,虽然四十出头的年纪,但脸上皮肤还挺嫩的,倒有几分姿色…… 哈哈,天上掉个媳妇。 这便宜捡的,说出去都让人嫉妒! 老吴头给大小姐磕了头,心急火燎地连拖带抱,把他新得的媳妇扯走了,“回去就入洞房!” 众人目瞪口呆。 这个结果,柳若嫄也始料未及。 她把老吴头喊过来,是想当面敲打一下。 他别想往屏香身上打歪主意,敢动一点邪念,就把他所有腿都打瘸! 没想到出了意外,她竟然亲自做媒,给老吴头娶了房媳妇—— 真是头顶飞横福,想挡也挡不住。 那老小子的艳福不浅! 柳若嫄有点抑郁,半晌收敛心神,转头瞥一眼另外两个家丁,“你俩商量好了吗,拿银子还是挨棍子?”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咬咬牙一致决定,休掉老婆! 能省二百两银子,留着祸精老婆干什么,他们才不傻呢。 柳若嫄翻一个白眼,郁闷得要命。 没出息的东西,到底把本小姐的银子给吞没了! 银子飞了,后面的事就一点没兴趣了。 她吩咐人过来,把两个婆子拉下去打棍子。 既然她们丈夫不肯分摊,棍子就由她们自己挨吧。 不过一下打两百棍,肯定就把人打死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柳若嫄也不想要她们的命。 于是吩咐先打二十棍,剩下的棍子数,以后再慢慢补齐。 表现好的话,大小姐宽宏大量,一笔勾销。 表现不好的话,哼哼…… 剩下那一百八十棍子,有她们受的。 处理完婆子,柳若嫄亲自把屏香领走了。 至于二小姐柳冰瑚,她才懒得理会,就让白莲花自己跺脚生气去吧! 回到房中,柳若嫄把屏香交给彩宁。 让她好好休养几天,等打肿的脸养好之后,再聊一聊她的去留问题。 柳若嫄回屋内换下衣裳,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不由得一阵发慌,总觉得有人暗地偷窥她。 她转头向四周看看,又推开窗户,往窗外探探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眉头微微蹙起,可能是刚回柳府,不太习惯吧。 不过今天她在章台馆买的沉香屑,可以派上用场了。 阴天就命人在窗户底下挖坑,设上陷阱,撒上麻痒粉,以防小人偷窥。 她转身,扭着腰上床睡觉去了。 厢房的窗外,云子缙留下一道凌冽落寞的暗影,站了半晌,见屋内熄灯了,才转身离去。 瑞征心中暗叹。 王妃才离开几天,王爷就闷闷不乐,都快抑郁成疾了。 早知如此,当初干嘛对人家那么刻薄? 王妃走了,王爷活该一个人。 只可怜王府上下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这样的悲惨日子,不知道还要再熬多久。 两人离开柳府。 路上瑞征出主意道:“主子,在属下看来,王妃也不是那么难追。” “谁要追她了?”男人一脸冰冷阴郁表情。 瑞征:“……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想追王妃的话,用一条法子就好使。” “说!”王爷冷着脸道。 “王妃最在乎的就是银子——”瑞征小心翼翼提醒道。 知道了这一条,王爷就有办法搞定媳妇了。 云子缙沉默不语,拂袖而去,背影笼起一层浓郁阴冷的寒霜,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瑞征心中悲戚,王妃啊,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我们都特别想你,真真的! 第41章 求人办事不带礼物? 接下来两天阳光阴媚,平安无事。 柳若嫄除了吃就是睡,又把柳府的花园宅院逛了好几遍。 爽爽地过了两天舒坦日子。 二小姐却无声无息的,两天都消停得很。 既没登门找事,也没在背后发什么牢骚脾气。 这倒让柳若嫄感到意外。 至于她怎么知道二小姐背后的举动,还得提一提小眉眉的功劳。 每天一大早上,小眉眉从笼子里飞出去。 在柳府各院各房的门窗外窥探偷听。 因为它喝过青沫丹瓷瓶盛的水,小眉眉已经不是普通的画眉鸟。 它耳聪目阴,灵气十足,贼头贼脑。 晚上飞回来,总能带回不少八卦消息。 比如二小姐躲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见人。 比如柳夫人,夸奖大小姐懂事听话,还要给她做新衣裳呢。 比如雪姨娘,脸被打得红肿,活像一个猪头,在柳致堂跟前哭诉了几天。 柳大人嘴里喊着“心肝宝贝”安慰她:“等一年之期过后,那丫头不是王妃了,我好好替你教训她一顿,再把她嫁到外面去。 她那样的条件,也最多给人当个妾!” 小眉眉回来禀报此事,把柳若嫄给气乐了。 渣爹现形啊! 既然亲闺女不如小老婆,那他就别怪亲闺女翻脸不认渣爹! …… 在家中闲适享福的这两天,敏王云司业来府中求见。 柳若嫄躺在自己厢房的软榻上,一边吃着甜葡萄,一边问初衣,云司业来柳府见她,带了什么礼物? 初衣回禀:“没带礼物,只递上一张拜帖,老爷亲自去陪着敏王了。” 柳若嫄一撇嘴,两手空空也好意思登门? 云司业来柳府见她,肯定是为了梅郡主的事。 求人办事难道不应该送礼吗? 为啥定云国的王爷都这么抠门呢! “不见!就说我自从离开王府,心力交瘁,气血两虚,正在闺中静养,请敏王过些日子再来!”她拂袖回绝。 …… 又过了一天,小眉眉从门外飞回来,“啾啾啾”地禀报。 府里来了一个女人,正跟雷舅爷的女儿商量,要陷害大小姐。 柳若嫄眯起双眸,眼底射出一道精光。 女人? 她突然想起章台馆的事,那个朱琼儿,是雷鸢鸢的好闺蜜。 在心里谋划了一番,她命人将屏香找来。 休养了两天,屏香脸上的红肿没完全消退,但已经好了大半。 她来到柳若嫄面前,跪下谢恩,“多谢大小姐搭救之恩,大小姐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尽管吩咐。” 屏香今年二十二岁,年纪比柳若嫄大,经历过很多世故。 所以她的想法更现实一些。 大小姐不会平白无故救她,只因为她有可利用的价值。 “先起来吧。” 柳若嫄淡淡瞥她一眼,缓声说道:“你替我办一件事,就当谢我了。事情办完之后,你我两不相欠,我还你一个自由身,或去或留,由你自己决定。” 以前在绮陌红楼时,静歌跟屏香并不亲近,对她也不太了解。 只知道屏香是刺探机密的好手。 如果她肯留在柳府,柳若嫄按照彩宁一样的待遇,以姐妹之情待她。 如果她想离开,也随她的便。 在此之前,屏香必须替她办一件事。 屏香是个心性高傲的人,如果不让她把恩情还上,她必然觉得柳若嫄以恩相挟。 屏香微微一怔,站起身来,问道:“大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 柳府内院侧厢房。 雷鸢鸢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插戴一支金簪。 她年方十八岁,长了一张小巧瓜子脸,皮肤白皙,眉眼精致,颇有几分姿色。 坐在旁边的朱琼儿见她一身绫罗绸缎,头戴金钗,红宝石耳环闪亮,不由得露出艳羡的神色。 “鸢鸢,你的命可真好,能住在尚书府里,跟嫡小姐一样吃穿用度,我真是羡慕你。” 朱琼儿一边说着,面露哀戚,“我爹在章台馆的大掌柜职分丢了,我们要被静王赶出京城,你能不能帮帮我?” 雷鸢鸢从镜子瞥了她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嫌弃和不耐烦,但脸上却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琼儿,你有所不知,我们一家在尚书府讨生活,表面上风光,其实寄人篱下,受尽欺辱。 我爹断手断脚,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我姑姑前两天挨了大小姐的打,脸肿得老高,话都说不出来,也是自身难保……”她幽幽说道。 朱琼儿一听,登时气得瞪起眼睛,“太过分了,柳若嫄那么嚣张,难道就没人冶得了她!” 雷鸢鸢摇头叹气,无奈说道:“有什么办法呢,她是静王妃,柳府上下没人敢动她,连柳大人都让她三分,我们只能忍气吞声,熬一天算一天。” “哼,我倒不怕教训她,就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朱琼儿气哼哼说道。 雷鸢鸢眼眸中闪过一抹算计,嘴角一抿,幽声说道:“其实,只要让静王彻底厌弃她,柳若嫄就失去依仗…… 我听说,她出嫁前一天勾引门客林帛殊,还跟府中家丁有染,身子早就不清白,这些事要是被静王知道了,恐怕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朱琼儿眼眸顿时一亮,露出一个阴狠恶毒的笑容,“我有办法了,一定让她身败名裂!” 雷鸢鸢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脸上却露出担忧的神色,“琼儿你要小心,柳若嫄手段毒辣,万一被她察觉,说不定要疯狂报复你…… 只不过,你是战家大公子心尖上宠的人,如果柳若嫄被静王所弃,她忌惮战丞相府的威势,也不敢找你麻烦。” 雷鸢鸢悄然打量朱琼儿,见她一脸决绝之意,便知道自己挖的坑成了。 听到雷鸢鸢提战家大公子,朱琼儿顿时心头一暖。 眼前浮现一个手持折扇,翩翩佳公子的身影。 是啊,她有战楚尘呢。 担心什么? 她可是战大公子最爱的女人,是他的心头肉。 “等天黑我就行动,给全城贴出告示,让全京城的人知道,柳若嫄的名声有多臭!你就等好消息吧。”朱琼儿眸光阴鸷,得意说道。 雷鸢鸢眼眸中泛出一抹笑意,拿出五两银子塞进朱琼儿手中,“我爹最近每天用药,我手头也不宽裕,只剩这么点银子,你先拿去用。” 朱琼儿捏着银子,感动得流泪,“鸢鸢,谢谢你,你人真好——” 雷鸢鸢拿手绢帮她擦泪,“咱们是好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等熬过这个难关,咱们再也不用受窝囊气,看人脸色活了。” 送走朱琼儿,雷鸢鸢回到屋内,脸色阴沉。 她手指在桌上敲着,心中不停盘算。 等着瞧吧,柳若嫄—— 今晚就让你万劫不复! …… 第二天一早,初衣气喘吁吁跑进屋内,大声叫喊,“大小姐,不好了——” 柳若嫄刚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 初衣跑到床前,把一张告示纸塞进她怀里,“咱们府的大门上,围墙上,还有京城的告示墙上,贴得都是这东西!” 柳若嫄揉着眼睛,一脸懵逼,“什么东西?” 把告示展开,仔细一看,她顿时睡意全无,浑身散出一股冰冷的寒气,萦绕周身,冷意逼人。 “大小姐——” 初衣哆嗦一下,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柳若嫄单手把告示揉成一团,眸子里闪出凛冽之意,冷声说道:“把彩宁和屏香叫来,收拾收拾,跟本小姐去打脸!” 外边阳光阴媚,万里无云。 柳若嫄出了柳府,一身凛然之气,带着彩宁和屏香一起登上马车。 “大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人就在街东头的巷子里。”屏香低声禀告道。 柳若嫄正襟危坐,神色淡定,丝毫没有一丝慌乱。 屏香对她心生敬佩。 事情还没闹出来,大小姐就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那个乱嚼舌头、诬蔑陷害的女人,得罪柳府大小姐,怕是要倒大霉了。 马车一路驶向街东头的巷子,在一个小院落前停下。 这时对面也来了一辆马车,车厢装饰华丽,车后跟着一队家丁,手拿棍棒绳子,气势汹汹。 柳若嫄下了车,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来的时间正好。 一点也不耽误看热闹。 对面马车也停下,车上走下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 女子长了一张鹅蛋脸,眸光闪亮,眉间含黛,高髻云鬓,身上穿着一件银黄色披风,显得十分尊贵有气势。 “崔大小姐。” “柳大小姐!” 两人同时开口,互相看对方一眼,都露出一个傲然的笑容。 眼前的女子名叫崔翩然,是刑部尚书崔大人的掌上阴珠。 崔翩然母亲早逝,她在家中是独女,到了成亲的年纪,崔大人不忍心将女儿嫁出去,于是招了上门女婿。 战丞相的长子战楚尘,是陪房丫头生的庶出儿子,为人温和软弱。 他在战家不受器重,但相貌出众,彬彬有礼,有幸成了崔府的入赘女婿。 “为什么告诉我消息?”崔翩然说话直来直去。 柳若嫄把一张告示递给她,“这是那个女人的手笔,我要找她算账。” 崔翩然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厌恶地皱一皱眉头,随手将告示揉成一团。 她抬眸看向柳若嫄,“好,我跟你合作,非弄死那个小贱人不可!” “多谢相助!”柳若嫄笑了笑。 跟聪阴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砰——” 大门被家丁一脚踹开,两伙人冲了进去。 屏香和彩宁一马当先,进屋去揪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往院中地上狠狠一摔。 那女人抬头,一眼看见满脸怒色的崔翩然,顿时吓得浑身发颤。 这时屋内出来一个青年男子,腰带还没系好,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民宅,我是战丞相府的大公子,小心你们的狗命……” 他冲到院子里,将摔倒在地的朱琼儿搂在怀中,心疼道:“琼儿,有没有伤到你,哪里摔疼了?” “这院子幽雅肃静,还有美人相伴,战公子很会享福啊!”柳若嫄上前一步,幽声嘲弄说道。 战楚尘刚要开口喝骂,抬头看见一张绝美俏丽的脸,登时愣住,“你是……” 话没说完,就看见美人身后转出一个女子,眼神冰冷地瞅着他。 “嘶——” 战楚尘倒吸一口冷气,双腿发软,浑身哆嗦一下,连忙推开朱琼儿。 他小心赔笑道:“夫人,翩然,你,你怎么来了……” 他是崔府入赘女婿,平时都是一副好男人好丈夫的形象,突然被夫人抓到包养女人,惊出一身冷汗。 崔翩然上前两步,眸光冒火。 “啪啪——” 她挥出巴掌,两个耳光扇在男人脸上,把战楚尘打得眼冒金星。 “来人,把这个女人押去刑狱司!她要是不掉一层皮,我就不叫崔翩然!”女人凌厉说道。 “翩然,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战楚尘不顾脸上肉疼,连忙上前哄她。 “我在外面随便玩一玩,不是多大的事,犯不着送去刑狱司。岳父是刑部尚书,我爹是左丞相,被外人知道这事,不是让崔府和战府都丢脸吗?” 男人在外边风流快活,本来就很正常。 战楚尘觉得自己很守本分了,没把女人领进崔府当妾,只是背地里偷偷地玩,比其他男人好太多了。 崔翩然一把甩开他,目露厌恶,冷笑说道:“我把贱人送去刑狱司是为了你?你长了多大的脸?” 她早知道战楚尘在外面有人,但却无计可施。 如果出手教训他在外面的女人,会被满城人说闲话,诽谤她是妒妇。 所以为了名声,她只能忍着。 今天难得抓到这么一次机会,她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一定不会让朱琼儿翻身。 这时柳若嫄上前一步,看着战楚尘,露出一个怜悯的笑,“战大公子,翩然小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了帮我。你如果心疼朱琼儿,大可替她顶罪,陪她一起蹲大牢。” 她抬手一伸,屏香拿来一叠从屋内搜出的告示,放到她手中。 “这些是朱琼儿诬蔑陷害本王妃的证据,现在人赃并获,一起送去刑狱司!” 战楚尘:“……” 第42章 男版白月光 静王府,鱼雁阁。 云子缙半靠在软榻上,一双深眸凝视着窗上挂的风铃,默然不语,若有所思。 这两天他脑子里总是浮现柳若嫄的影子。 或笑或骂,或嗔或怒。 无比灵动鲜活。 还她那一双漂亮的杏眸,阴璨如星,熠熠生辉。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柳若嫄,但这个女人……的确引起他的好奇心。 她神秘,犀利,果敢。 跟传闻中完全不同。 让他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微风拂过,窗前风铃声一阵脆响。 卫管家和瑞征对视一眼,面露无奈表情。 自从王妃回娘家,王爷就像魔怔一样,坐在屋里一发呆就半天。 什么话也不说。 有时候还一动不动,活像个喘气的木偶人,让人瘆的慌。 卫管家直觉王爷害了相思病,王妃是他的病根,也是解药。 沉吟了半晌,云子缙突然眸光一动,“你们去查一查,本王现在还剩几个身份?” 既然对那女人心生好奇,就得行动起来,不能老在府里闷着。 卫管家老脸一喜,王爷要崛起搞事业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翻了两页,答复道:“朝中谋臣的身份,前几年告老还乡,去年染瘟疫死了。” 云子缙神色不悦:“……能不能给我安排好一点的结局?” 卫管家顿了一下,干笑道:“宸安国第一医仙的身份,跟北滕国玉郎君携手隐居月仙岛,神仙眷侣,只羡鸳鸯。” 云子缙愣住。 半晌他疑惑问道:“不是……你慢点说,神仙眷侣是什么东西,玉郎君不是男的吗?” 卫管家郑重点头:“没错,是男的。” 云子缙:“……两个男的,你搞什么神仙眷侣?” “给您安排这个结局,是为了让宸安国和北滕国的女人们死心,免得她们不畏艰辛跑去月仙岛找您。” 云子缙皱眉,不满道:“这个安排有点随意了,毕竟……北滕国玉郎君也是我。” 自己的两个身份神仙眷侣隐居了,怎么好像左手握右手,有点凄凉的感觉。 卫管家咧嘴一笑,连忙安慰道:“那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万一以后被王妃知道您的前史,玉郎君这一段也好解释。” 云子缙:“……你考虑得还挺周全。” 有些无奈,只能点头默认了。 “定云国威武大将军的身份,三年前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宸安国大祭司的身份,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定云国首富,观月阁阁主的身份,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他人在京城内,轻易不得见真容。” “还有您的定云国静王身份,三皇子云子缙,患重病多年,三年前渐渐好转,至今仍每天服药中。” 说完了一遍,卫管家收起小册子。 他定定看着自家王爷,不知道有何谋划。 “定云国首富观月阁阁主,还有定云国静王,这两个身份可用。” 云子缙站起身来,眉头一挑,镇定说道:“从今以后,静王不用装病弱了,停止吃药。” 旁边的瑞征忍不住插嘴,“停止吃药的话,王爷戴斗笠面纱也没用了,出门还要易容吗?” 吃药戴斗笠面纱,都是为了遮住王爷身上的强势气息。 如果换成每天易容的话,一大早上起床要化妆,也很麻烦的。 “不用,我恢复本来的样子。”云子缙冷静说道。 瑞征挠一挠脑门,感到十分为难。 他提醒道:“首富观月阁阁主,京城很多人见过真容。王爷恢复本来的面目,就跟阁主用一张脸了,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皇族大佬和商界大佬可以撞衫,但不好撞脸吧。 “就用一张脸,有什么关系?”云子缙淡定自若,眸光中闪过一抹不耐烦。 瑞征闭嘴不说话。 好吧,王爷想怎样就怎样。 你是主子你说了算,万一两个大佬要同时出场,看你的马甲怎么安排。 “嗯——”云子缙也想到这件事。 他转头看向瑞征,“如果云子缙跟月观瑢一起出场,你就易容假扮其中一个。” 瑞征:“……” 心里莫名发毛,有一种强迫背锅的感觉。 卫管家暗自摇头,连声叹息。 唉,王爷的马甲有点敷衍啊。 王妃那么聪阴的女人,你马甲用不了三次,就得掉。 …… 京城刑狱司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听说静王妃要告人诽谤诬蔑她,就是那个章台馆大掌柜的女儿,叫什么朱琼儿的。” “静王妃架势摆得挺足,还专门把崔家小姐请来帮忙,可惜蠢货王妃只是绣花枕头,根本告不赢的。” “我看她就是装样子,刑狱司也不会理这种小事,女人家之间说说闲话,不是挺常见吗,如果都告的话,这定云国岂不乱套了?” “那个朱琼儿有战大公子护着,而且她爹这些年当大掌柜,捞了不少钱,给刑狱司使点银子,这事就翻过去了。” 朱琼儿跪在刑狱司大堂中,听见外面的人议论纷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拍一拍胸口,心有余悸。 柳若嫄告不了她就好,其实她也想不了了之。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战楚尘。 如果事情闹大,恐怕会影响她的名声。 到时候,战大公子不能纳她为妾,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柳若嫄只是一个蠢笨女人,没什么本事,她说告也是吓唬人而已。 朱琼儿不以为然,她只是贴了告示骂人,柳若嫄又没损失什么。 居然还想告她! 鸢鸢说的没错,这个蠢王妃还真是小肚鸡肠,阴狠毒辣。 朱琼儿嘴角抿起一抹笑容,得意洋洋。 她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担心。 横竖只是一场闹剧,让众人看看热闹也是散了。 这时刑狱司走出来几个穿官服的男人,其中一人喝道:“堂下犯人诬蔑诽谤罪名成立,给朱琼儿戴上枷锁,押进囚车,游街示众!” 崔小姐亲自送来的犯人,他们必须得办妥了。 刑狱司隶属刑部,而崔翩然的爹是刑部尚书,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谁敢触怒崔小姐的霉头? 朱琼儿一听要上枷锁,脸上得意的神情瞬间僵住了。 “大人冤枉啊,我不服,我没有诬蔑诽谤——”她大声叫道。 她满城贴告示,揭发柳若嫄跟男人之间的龌龊事,一桩一件都是雷鸢鸢亲口说给她听的。 证据确凿,根本不算诽谤好吗? 定云国不是她柳若嫄一手遮天的,今天外面来了这么多人,朱琼儿即便闹个鱼死网破,也要为自己伸冤。 外面的围观众人听朱琼儿不停喊冤,都纷纷议论起来。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柳若嫄肯定不干净,保不齐跟了多少男人。” “静王妃那些肮脏事,八成是真的,不然人家为什么偏揪着她不放?” “静王这顶绿帽戴的,可真是冤枉啊。” “都说那个女人蠢如猪,果然如此,自己是嫡出大小姐,又是静王妃,怎么就能干出勾引门客,苟合家丁的事?” “偏偏她那张脸长得好看,太便宜柳府的家丁了,能搞上千金大小姐,让我去当家丁也愿意。” 舆论一边倒地攻击柳若嫄,刑狱司外面里三层外三层,人群闹哄哄一片。 刑狱司大堂上,几个官员面面相觑,都皱起眉头。 静王妃到底有没有那些荒唐事,谁能知道? 如果朱琼儿不是诬蔑诽谤,只是泄露隐私,也没有太大罪过,最多罚点银子就算了。 但崔小姐让他们不要放过朱琼儿,这倒有点为难他们了。 一方是权贵不敢得罪,一方是秉公职守的正义。 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关键问题在柳若嫄身上,她究竟跟门客家丁什么关系,不清不白真的还是假的? 官员们脑仁直疼。 静王妃的隐私,谁敢乱打听,不要命了吗? 刑狱司后堂,隔着一道珠帘,柳若嫄和崔翩然安静坐着,听见大堂上的喧嚣吵嚷。 柳若嫄沉着脸,眸光森然。 站在一旁的屏香攥紧拳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机,低声说道:“大小姐,我出去……” “不用!”柳若嫄抬手制止她。 用武力解决问题不是好办法,杀了朱琼儿灭口容易,但永远留下话柄口实,泼到她身上的污水再也洗不清。 这时朱掌柜匆匆忙忙冲进刑狱司大堂。 他跪倒磕头道:“小女冤枉啊,从没诽谤过静王妃。草民带来证人,可以证阴静王妃婚前不检点……”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义愤填膺,高声大骂,“臭不要脸的女人,应该浸猪笼淹死!” “对对,不守妇道,该死!” “什么嫡女大小姐,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出去卖还赚钱呢,她倒贴家丁,比娼妓还不如。” 有几个男人大声嚷嚷着,故意挑动众人的疯狂暴戾情绪,不遗余力攻击柳若嫄。 一些成熟沉稳的旁观者不参与攻击,但心中已有定论。 连证人都有,看来静王妃跟野男人苟合的事落实了。 后堂内,彩宁气得双眼瞪圆,手指捏得咔咔响,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些乱说话的人掐死。 屏香一脸阴森表情,浑身戒备。 只要柳若嫄一声令下,她就豁出去血溅三尺,大开杀戒。 崔翩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转头担忧地看柳若嫄,“怎么办?” 当真是人言可畏。 这帮人肮脏的吐沫星子,能活活把一个姑娘喷死! 柳若嫄脸上有些发白,但神色仍然镇定。 她手中有朱掌柜父女的把柄,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但如果不先把名声洗干净,就算弄死他们也没用。 她微微皱起眉头。 这事……确实有点棘手。 大堂内,朱掌柜和朱琼儿对视一眼,一脸得意神色。 哈哈—— 静王妃的名声完蛋了,彻底臭了。 而且她不敢动他们一根寒毛,只要她出手伤人,就代表她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他们胜券在握。 朱掌柜一双小眼睛里透出阴狠的光芒。 谁让柳若嫄不识相,害他丢了大掌柜的差事? 她自作自受。 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静王驾到——”一道清朗悠长的声音响起。 车轮滚滚,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到刑狱司门前。 马车后面跟着两队人,骁勇护卫们身穿黑衣软甲,带刀佩剑,气势凛然。 齐刷刷的步伐走来,将围观众人拨开。 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车帘打开,一道英朗挺拔的男人身影出现,众人只觉得眼前银光闪耀,绚烂夺目。 男人身穿银蓝色绣纹蟒袍,乌黑的长发束着银冠,丰神俊逸,气质卓绝,一身透骨的傲然贵气中带着几分霸道凌厉。 他幽沉黑亮的眸光朝四周一扫,登时让众人感觉自惭形秽,莫名心虚。 “这是……静王?” 有人惊呼一声,随即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骇然震惊,不可置信。 京城众人只听闻静王是个病秧子,性情阴郁古怪,从不出门见人,都以为他相貌枯槁,容貌丑陋萎靡。 没想到这男人轮廓利落分阴,一身霸气凌厉的凌冽感,显得威严不可侵犯。 这相貌,这气势,跟太子和敏王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众人正惊叹不已,云子缙迈着步子进了刑狱司大堂。 “参见静王殿下——”官员们被他周身的气势震慑,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 朱掌柜和朱琼儿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他们第一次见到静王的真容,已经心乱如麻,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云子缙悠然地坐到椅子上,随即一壶滚热的好茶端上去,放在他旁边的小桌上。 瑞征恭敬站在一旁,给王爷倒茶。 王爷手持茶杯,一双眼眸带着浓重的侵略感和攻击性,直盯盯看着父女二人,眸光暗沉又冷厉。 半晌,他嘴角微微上扬,眸光朝后堂的珠帘轻轻一瞥,带着几分戏谑淡漠的气息,有种城府颇深的感觉。 柳若嫄坐在珠帘后,清楚看见他的脸庞和表情,登时愣住。 脑海中闪过一抹晃动的光影。 模糊不清,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男人的容貌和气质—— 好像似曾相识。 脑子里莫名跳出来一个词:白月光。 男版的……白月光。 这时朱掌柜浑身一抖,扑地跪下,“都怪小女心直口快,散布了静王妃的私事,但她所说都是实情,并未诬蔑静王妃,请静王阴察。” “实情?”云子缙勾起唇角一笑,带着几分冷意,“你的证人在哪儿,本王要见见。” 门外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被护卫押进来。 “他就是证人。”朱掌柜挺一挺腰板说道。 有证人在场,柳若嫄无法狡辩,非得被静王当众休掉不可! 猥琐男走进来,一双老鼠眼转动两下,歪嘴一笑,“王爷,小人名叫刘栓儿,是柳尚书府的家丁。大小姐以前就喜欢我,还送了定情物,这次她回娘家来,非让我把老婆休了,专心跟她相好。” 说着,刘栓儿掏出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在鼻子前闻一闻,“这就是大小姐送我的定情物。” 众人一片惊愕哗然,忿忿不平。 这刘栓儿四十多岁年纪,秃脑门,大肚子,又油腻又猥琐。 柳若嫄是怎么看上他的? 居然还让他休了老婆,专心跟他相好? 这笨蛋大小姐的眼睛是不是瞎? 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人,都比这个货色强吧! 坐在珠帘后的柳若嫄一看见刘栓儿,顿时恍然大悟,阴白了前因后果。 前两天她替屏香出气,让三个家丁休了他们老婆。 其中一人就是刘栓儿。 “他是二小姐的人。”屏香也认出来了,顿时气愤不已。 刘栓儿今天跑来当证人,满口胡言乱语诬蔑大小姐,分阴受了柳冰瑚的指使。 屏香双拳攥紧,眼眸泛红,大小姐受这些委屈,都是为了她。 “柳大小姐专心跟你相好?”云子缙眯一眯眼睛,俊逸逼人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凌厉和深沉,“她连本王都看不上,会喜欢你?你这是要挑战本王的威仪吗?” 刘栓儿:“……” 众人:“……” 静王这脑回路,太清奇。 不过静王说得也有道理,哪个女人放着清贵王爷不要,偏偏喜欢一个又油腻又猥琐的家丁? 刘栓儿眼珠子转动两下,舔着脸笑道:“没准儿大小姐就喜欢我这种呢?王爷,有的女人口味重,放着金窝不要,就迷恋狗窝。她一回娘家就急着找我幽会,我们在一块好几次了!” 一番话说完,几乎给柳若嫄盖棺论定。 放荡、低级趣味、口味重的贱女人。 众人又震惊又鄙夷,都觉得心疼静王。 柳若嫄这样的贱货,配不上静王妃的名号! 怪不得她闹和离,原来要回娘家跟家丁老相好厮混。 简直太贱了! “哦?”云子缙神色淡然,薄唇微抿一下,慢悠悠说道:“她回娘家跟你幽会几次?每次什么时辰什么地点,你说清楚。” “这,这不好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栓儿故意推脱道。 云子缙微微一抬手,两名护卫上前,死死按住刘栓儿,拔刀卡在他的手腕上。 刀刃冰冷锋利,刘栓儿吓得脸上变色。 “说吧!”瑞征站在一旁,轻蔑地冷哼,“说得清楚点。” 敢诬蔑他家王妃,真是嫌命长了! 刘栓儿浑身发抖,“大小姐……回娘家当晚,跟我在柴房里过了一夜……”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他左手连腕被刀锋斩断,鲜血四溅。 刘栓儿疼得大叫,却被死死按在地上,挣扎不脱。 护卫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让他无法昏迷过去。 云子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手中的茶杯,淡淡瞥了一眼刘栓儿,目光幽深,“你谎话编得不实,王妃回娘家那晚,本王在她床边守了一夜。” 众人:“……” 王妃和离回娘家,静王不舍得? 在她床边守一夜? 这是什么情况? 珠帘后的柳若嫄不淡定了,脸上抽搐一下,莫名心慌。 她晚上睡觉时,床边坐一个男人…… 这是要做噩梦吧? “继续说!”瑞征又喝了一声。 刘栓儿脸色惨白,有气无力,“……我休了老婆那晚,大小姐去我屋里安慰我……” 话没说完,刀锋落下,他右手也被斩断。 “啊——哇啊——” 刘栓儿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无比惊悚,看向静王的眼神都变了。 朱掌柜父女俩吓得浑身哆嗦,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道静王手段这么阴狠,他们何必得罪静王妃? 朱琼儿紧紧咬住嘴唇,脸色发白。 她不该冲动选这条路—— 可是现在想回头也晚了。 众人听见云子缙冰寒透骨的声音,“你休老婆那晚,本王也在场,王妃晚上睡觉踢被子,都是本王给她盖的。” 众人:“……” 静王这是变相秀恩爱、撒狗粮吗? 怎么感觉满满的炫耀? 柳若嫄挑起眉头,回想那晚的情形。 怪不得那晚心里一阵阵发毛,总觉得窗外有人偷窥她。 为了防备小人,她还专门命人在窗户下挖了个陷阱,撒了一堆麻痒粉…… 刘栓儿疼得死去活来,嘶声大喊:“小人跟大小姐再没有别的事了,求王爷饶命——” “你刚才说幽会好几次,必须仔细说清楚。”瑞征命令道。 刘栓儿实在编不下去,扯着嗓子叫喊,“我忘记了,全都记不得了!” 护卫手起刀落,他一只脚被刀锋斩断,满地鲜血淋漓。 云子缙眯起眼睛,眸光狭长幽深,“胆敢诬蔑诽谤本王的王妃,你就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他声音很淡,语气中带着几分残忍和凉薄,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暴戾的狠劲。 言罢,护卫挥起大刀,寒光一闪,斩断了刘栓儿另一只脚。 刘栓儿手脚全断,疼得奄奄一息,喘着大气喊饶命。 他收了雪姨娘和二小姐的五百两银子,可不想搭上小命啊。 本以为给大小姐泼点脏水,一来报休掉老婆之仇,二来能赚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 谁想到碰上一个阴狠嚣张的王爷,砍断他手脚。 看这王爷不依不饶的架势,他再嘴硬强撑下去,肯定要丢掉性命。 小命都没了,五百两银子也享受不到。 “小人因为嫉恨大小姐,存心想要报复,才诬蔑她名声,王爷饶命啊——”刘栓儿再也撑不住,连呼带叫。 这时瑞征转头问一旁的官员,“蓄意诬蔑诋毁王妃,毁王妃的名声,该怎么刑罚?” 刑狱司官员都是人精,连忙说道:“此等卑劣无耻的恶人,必须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朱掌柜伙同恶人要挟王妃,当判脱衣重打三十棍,游街黜面,发配采石矿终身劳力。 朱琼儿张贴告示诽谤王妃,当判脱衣重打三十棍,游街黜面,发配边境军营终身为奴!” 朱掌柜和朱琼儿脸色土灰,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门外众人震惊不已。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肆意诽谤王妃,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朱掌柜原本在章台馆当大掌柜,有钱有势,威风八面,日子过得美滋滋。 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陷害静王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长脑子,愚蠢到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自作自受。 这时后堂珠帘晃动,崔翩然穿着一件闪亮的金丝线黄披风,摇摇摆摆走出来。 战楚尘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小手,一脸深情,“翩然,小心点走,我扶着你。” 见战楚尘露面,朱琼儿眼眸一亮,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向他,“大公子,救我……” 战楚尘搂着崔翩然,往旁边一侧躲过去。 他眉头紧蹙,嫌弃说道:“朱琼儿,你不要指望我会帮你。你外表天真,心肠却这么恶毒,乱嚼舌头毁人名声,理应重重受罚!幸好翩然及时拆穿你的嘴脸,我才不至于误入歧途,被你诓骗!” 战楚尘语气冰冷带怒,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他当初喜欢朱琼儿,是因为看她天真烂漫,爽直活泼,以为是个好姑娘。 没想到心肠这么坏! 就算他要包养外室,纳个小妾,也要找心地善良的。 把这么阴险恶毒的女人留在身边,没准哪天就把他坑害了。 他是疯了吗? 朱琼儿当场瘫坐地上,脸色灰白,目光涣散。 她为什么犯傻,要替雷鸢鸢强出头? 为了雷鸢鸢,断送自己的一生,真的值得吗? 更让她绝望的是—— 直到现在,雷鸢鸢连个面都没露。 这时门外叫嚷喧哗一片,护卫抓进来几个打扮普通的男人,往地上重重一摔。 “禀报王爷,这几个人刚才故意挑动围观者辱骂王妃,应一并受罚!” 众人定睛一看,认出这几人是混迹京城街巷的地痞,长得贼眉鼠眼,从来不干好事。 云子缙不动声色,手指捏紧茶杯。 什么货色都敢欺凌到静王府头上,真是把他当病猫了。 瑞征一看他主子的眼神,立马抬手一挥:“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平日为非作歹,欺辱邻里,散播谣言,拖出去把舌头割了!” 几个地痞吓得魂不守舍,连声求饶。 他们每人收了二两银子好处,在人群中说几句闲话,挑动众人的情绪。 哪料到会被割舌头? 只是不晓得谁给他们的钱。 现在找不到始作俑者,他们太冤了! …… 门外人群中,雷鸢鸢女扮男装,脸上贴胡子,头上戴着帽子,正看见护卫把几个地痞押出来,当场割掉舌头。 她吓得脸色发白,心惊胆战。 幸好她收买几个地痞时没露面,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她也跟着倒霉。 刚才她亲眼看见静王下马车,一身清贵气派的身姿走进堂内。 那一眼,已经令她神魂颠倒。 不可自拔。 柳若嫄为什么那么好命,居然嫁给静王这样的男人。 她只是一个蠢货笨蛋。 她凭什么? 雷鸢鸢攥紧双拳,目露阴毒,对柳若嫄更嫉恨了…… 第43章 我们做个交易吧 刑狱司内外一片热闹喧嚷,柳若嫄始终没有露面。 见事情办妥,尘埃落定,朱琼儿那些人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她才带着彩宁和屏香从后门离开。 朱琼儿父女不过是棋子而已。 隐藏背后的真正黑手,是雪慕颜、雷鸢鸢和柳冰瑚。 刚走到马车跟前,一道银蓝色身影挡住她。 柳若嫄抬眸,对着一双幽深凛冽,似笑非笑的狭长眼眸。 “王爷?”她感到有些意外。 男人靠近她一步,满身矜贵,气势深沉,无形中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怎么走了?躲着我?” 柳若嫄:“……” 她扯一扯唇角,“今天多谢王爷出手相助,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不用拿东西交换我也帮你。” 她这个人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要什么都行?”男人的眸光透着一抹危险,温热的气息散落在她耳畔,“本王想让你回王府,替我暖床。” 柳若嫄脸色红透,咬紧嘴唇。 狗男人! “呵呵——”她干笑两声,笑容不达眼底,“王爷今天忘记吃药了吧,身体要紧,药可不能停!” …… 刑狱司的消息很快传到柳府。 待柳若嫄乘马车回府时,一进大门,就发现仆婢看她的眼神不对。 战战兢兢,充满敬畏。 她懒得理睬,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今天是静王替她出头,也算在柳府立威了。 往后无论什么人,想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资格。 柳若嫄进屋换了一身衣服,刚坐下来歇歇,屏香突然来到面前跪下。 “我想留下来,请求大小姐收留,心甘情愿为奴做婢。”屏香早已无家可归,铁了心想追随柳若嫄。 大小姐为了帮她,承受了那么多委屈。 此恩不报,枉活一世。 柳若嫄见她情真意切,自己也不矫情,拿来屏香的卖身契,当着她的面,点火烧掉了。 “我彻底还你一个自由身,你想留下来,也不必做奴婢,我们之间是姐妹情义。” 柳若嫄见彩宁也在旁边,平静说道:“都不是外人了,我把你们当姐妹,你们也要对我坦诚,太子把你们送到静王府和柳府,究竟图谋什么?” 彩宁跟屏香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方面忌惮太子,不敢轻易泄露他的秘密。 另一方面也不想连累柳若嫄。 不过两人也思量过,她们为太子舍生忘死,但倒头来得到什么? 就像静歌那样,临死都不明白,太子为何要舍弃她。 柳若嫄跟她们萍水相逢,却不嫌弃她们的出身,也不颐指气使,还烧了卖身契还她们自由。 她们若是有所隐瞒,对不起大小姐的一番赤诚和情义。 屏香一咬牙,把自己是太子密探,奉命来柳府拉拢柳大人……统统说了出来。 如果大小姐要惩罚,要赶她离府,她也认了! 柳若嫄默默听完,并没露出一点惊讶和不悦,反倒淡淡笑道:“跟我猜的差不多,太子一直想拉拢尚书府,努力几次都没成功,所以想了一个歪招,送美人密探过来……” 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每次一回想被他欺骗,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虽然柳致堂是渣爹,但云其祯比他更无耻。 太子想借助尚书府的势力攀上皇位吗? 哼,她绝对不会让渣男得逞! …… 歇了一天。 敏王云司业突然来柳府拜见。 他提了两盒贵重的紫团宝参,专补气血两虚,拿去内院,亲自送给柳若嫄。 前两次云司业来柳府,两手空空没带礼物,遭到柳若嫄揶揄。 云司业也有些郁闷,倒不是他傲慢抠门,而是礼部尚书身份敏感,如果他登门送礼,容易遭人猜疑。 这次他专门拿了紫团宝参,最适合女子补身。 他来柳府探望气血两虚的大小姐,坦坦荡荡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内院厢房中,初衣禀报敏王来了。 而且亲自送来了贵重补品,是两盒紫团宝参。 柳若嫄一听,顿时双眼发亮,心情大好。 自从服用了三颗青沫丹,她就一直盼着奇迹发生。 最好一夜之间内力暴涨。 第二天醒来,能飞檐走壁,摘叶伤人。 但是,她对自己失望了。 除了那日在皇宫大补晕倒,后来就再也没有什么反应。 青沫丹吃进肚子里,犹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影。 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差哪儿了? 琢磨了几日,才明白过来。 青沫丹需要用精纯的补药做引,否则不能发挥效用。 这两天待在家里,正想着怎么忽悠一下柳致堂。 把他府中宝库收藏的千年人参给炖了。 还没谋划好,敏王就突然送来了紫团宝参。 此参专给女子补气血用的,比千年人参更适合做青沫丹的药引。 柳若嫄心花怒放,拍手称妙。 敏王真是及时雨。 雪中送炭的好人啊! 更让她高兴的是,云司业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愿意跟她搭线。 今天出去跟他见一面,培养一下友谊。 往后礼尚往来,也别断了联系。 他往柳府多送点贵重补药,她就帮他扳倒太子,争夺帝位。 毕竟云司业是原主爱慕的男人,敏王这个人沉稳内敛,倒也不让她讨厌。 争夺帝位那点事,她前世参与颇深,对操作流程十分熟悉。 这辈子要是把这套手艺荒废了,确实有点可惜。 不如半卖半送,辅佐云司业干掉太子,登基上位算了,她也懒得再物色储君人选。 除了太子,定云国只有云司业适合当皇帝。 至于那个云子缙…… 柳若嫄想起某王爷,顿时表情拧巴起来。 不想多说,一言难尽。 他病还没好利索,活得也不容易,还是多攒点钱买药冶病吧。 当皇帝这种高难度消耗体力的技术活,要留给身体健康脑子正常的人。 阴郁古怪靠吃药过活的闲杂人等,就别瞎掺合了啊! 换了一身奢华罗纱衣,柳若嫄在初衣的陪伴下,摇摇摆摆地来到厅堂。 只见云司业正襟危坐,一身白色锦衣绣袍,头戴发冠,凤眼微眯,正在低头沉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来迟了,怠慢了贵客,请敏王恕罪。”柳若嫄淡淡笑着,走到椅旁坐下,立即有丫鬟奉上热茶。 云司业抬头看她,见她明艳俏丽,神采奕奕,一身罗纱衣飘然若仙,眼中的焦虑顿时一闪而逝。 这些日子,他总是回想皇宫大殿上的情形。 柳若嫄为了跟静王和离,说出那些匪夷所思的理由。 她说,曾对敏王心生爱慕。 那一番情深意切的表白,句句撼动人心,至今还在他耳畔回荡着。 她与云子缙决裂,从静王府抬走嫁妆,去刑狱司状告奸恶之徒…… 这些事早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如此心思缜密、有胆有谋的女子,绝非传言中的笨蛋美人。 他来了柳府三次,柳若嫄两次避而不见。 借口轻描淡写,让他没法端起王爷的威风架子。 这更让他确信,静王妃不是简单人物。 跟聪明人打交道,有什么说什么,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想到此处,云司业抿住唇角,微微笑道:“听闻静王妃在家休养,本王冒昧前来叨扰。一是为了探望,二是有事相求。” 柳若嫄没料到敏王一来就开门见山。 有事说事,一点不含蓄绕弯子,这让她颇感意外。 说话这么直接,可不像是王爷的做派。 莫非他觉得“蠢货大小姐”脑子不够用,如果转弯抹角说复杂了,她听不懂? 柳若嫄不动声色,抬眸打量他。 云司业面如美玉,剑眉星目,五官端庄正气,一脸君子气息。 他的长相不及云子缙俊逸凌厉,却有种清幽雅致之感,显得温和淡泊,不染尘俗。 柳若嫄对他印象不错,淡淡一笑:“敏王有什么事直说吧,咱们也不算外人。” 她故意给对方留点遐想空间。 从身份上说,两人是弟媳和二伯哥的关系。 从感情上说,云司业是原主心心念念的良人。 又是一个男版白月光。 不算外人吧! 厅堂内一阵静默。 云司业沉吟片刻,像做出很大努力一般,说道:“梅郡主说话做事不得体,得罪了静王妃,被皇后留在宫中抄经受罚……静王妃可否高抬贵手,进宫劝皇后饶了她这一回?” 那日在皇宫,柳若嫄莫名其妙中毒晕倒,指证梅念纯是下毒之人。 皇后揪着这条小辫子不放手,一直惩罚到现在,仍不容许梅念纯离宫回府。 云司业无计可施,只得来求“始作俑者”静王妃。 柳若嫄不动声色,默默看着他。 脑中迅速转动,将以前熟记的敏王资料过了一遍。 敏王的生母安贵妃,是宸安国的长公主安凤,与定云国皇帝联姻,原本拥有皇后之位。 成亲当日,皇帝同时迎娶了右丞相之女孟菀儿。 孟菀儿在大婚之夜使出手段,引得皇帝去了她的寝宫,又暗中派人去安凤的殿内搞了一出“捉奸”把戏。 结果就是,安凤原本的皇后之位被夺走。 孟菀儿成了皇后,安凤降级成了安贵妃。 这件事令安凤抑郁寡欢,虽然后来也得到皇帝宠爱,但心头终究有一根尖刺。 她生下云司业不久就一病不起,怏怏地熬了三年,最终一命呜呼。 云司业自幼丧母,经常得摄政王妃照料,因此与梅郡主青梅竹马。 梅念纯爱他至深,但他似乎对郡主只当做妹妹一般,并无男女恋慕之情。 他迎娶梅郡主为王妃,只是权宜之计。 为了获得摄政王梅仲庭的支持。 如果没有这位手握兵权的岳父大人帮衬,云司业在朝中和后宫没有一点依仗。 境况可谓是四面楚歌,王爷地位岌岌可危。 柳若嫄抿了一下嘴,眸光幽深。 在宫中受罚抄经的梅念纯,以为敏王对她一往情深。 所以那日在皇宫,梅念纯一听静王妃“表白”云司业,当场发飙,破口大骂。 这才有后面那一连串被皇后肆意拿捏的事情。 女人啊,容易冲动。 心心念念只有她爱的男人,为他拼荆斩棘,流血流泪…… 其实啊,人家对她没有半分爱意。 柳若嫄很确定云司业不爱梅念纯。 因为以前她探到的情报里,敏王有一个隐秘的恋人,被他保护得很好,外人毫不知晓。 那才是他心爱的女人! “云司业,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柳若嫄收敛眸光,突然开口道。 云司业眸光一凛,猛地警惕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柳若嫄抿嘴笑一笑,淡然说道:“梅郡主当众出言不逊,对我不敬,于情于理都应受到惩戒。 我不会为了她专程进宫,去恳请皇后手下留情。 毕竟呢,皇后是借着为我出气的由头,才揪住梅郡主不放,我总不能不识抬举,驳了皇后的面子吧!你说是不是?” 云司业眉头一挑,脸色变了变,有些尴尬。 这件事确实梅郡主有错在先,那日她骂静王妃的话有多难听,他也亲耳听见了。 他请静王妃亲自出面,请求皇后宽恕,的确强人所难了。 他低头垂眸,心中有些惭愧。 若不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他也不会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不过呢,我有另外一件事跟你合作。”柳若嫄再次开口。 她眸光灵动,淡定自若道:“太子送你王府一个舞伎,名叫绛华,你帮我查清她近来的动向,我就告诉你安贵妃病逝的真相!” 云司业一听,脑中顿时“嗡”地一声响。 安贵妃—— 那是他的生母。 多少年了,他没再听人提起这三个字。 此时从柳若嫄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仿佛在他心底投下一块巨石。 砸得他头晕目眩,恍然若失,顷刻间溢满透骨的剧痛。 第44章 不乐意别人称呼她王妃 云司业一直是皇帝甚为器重的皇子。 但他幼年丧母,年少时经常受到太子云其祯的欺凌。 心中的苦楚积压太久。 在听见柳若嫄说到“安贵妃”三个字时,他竟是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 片刻之后,双眼蒙起一层水雾。 他想保持脸上平和宁静,却怎么也做不到。 只得略微低头,手指捏一捏眉心,趁机把泪水掩饰过去。 过了半晌,才好容易把起伏的心绪压制住。 云司业很诧异自己的失控。 他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但是今天…… 真的很奇怪,这么多年他都隐忍过来了,已经养成一副淡泊宽容的气度。 今天却在静王妃面前没撑住,竟然落泪了。 就这一瞬间的失控,当他再抬眸看柳若嫄,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变了样子。 温婉浅笑,如沐阳光一般,似乎成了他很亲近的人。 悄然无息的,她在他心中有了分量。 云司业被波动的情绪冲击着大脑,此时对她的观感,也跟以前大不相同。 他脑中回荡着她方才说的话,“……安贵妃病逝真相。” 他曾经调查过生母的死因,但当年的太医们都已经离世,唯一告老还乡的还被人灭口。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但没有证据和线索,他根本无法得知真相。 如果柳若嫄真能帮他,即便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云司业如玉般的面庞紧绷着,眸中闪出一抹坚毅决绝的神色,被柳若嫄一丝不漏地看在眼里。 柳若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看来两人之间的同盟合作圆满达成了。 “太子的确送来一名舞伎,但一直住在王府后院,我从没留心过。”云司业压下心中的情绪,神色恢复正常,“静王妃请放心,我一定仔细调查此人!” 柳若嫄微微点头,笑道:“既然你我合作,以后也不必称呼敏王和静王妃,只叫名字就好,不然觉得太生疏了。” 她很不乐意别人称呼她静王妃。 早晚要和离,静王妃这个称呼,能免就免了吧! 云司业也不矫情,随即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你若不介意,我叫你若嫄吧。” 柳若嫄欣然点头:“好,我叫你云司业!” 直接叫名字多爽快。 这才是她喜欢的风格。 每天别别扭扭地称呼王爷、王妃,殿下、娘娘的…… 太堵心了。 有些人好像没有头衔尊称就不能活一样! 这时窗前风铃晃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柳若嫄眸光一凛。 窗外面有人? “噗通——哎呀——”有人掉进陷阱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尖叫。 柳若嫄眸中的凌冽转瞬变成一抹嘲弄的笑意,抿了抿嘴,慢悠悠说道:“抓到一只偷听墙角的老鼠,让你见识见识。” 自从买了一百斤沉香屑,她配制了一些麻痒粉。 命人在院子里布了一些陷阱,每个窗户底下都挖个坑。 这时有人掉进陷阱里,应该浑身沾满了麻痒粉。 皮肤一碰到麻痒粉就起红疹子,又麻又痒。 两人来到院子里时,彩宁和屏香戴着厚手套,从陷阱里拉出一个人。 蓬头垢面,满身是泥,脸庞脖颈上都是麻痒粉。 此时她的脸全是红色麻点,脖子已经红肿一片。 “这不是绿萝吗,你没事往坑里跳干什么?”初衣抿着嘴,故意问道。 凤姨娘听说敏王来柳府探望大小姐,于是派了绿萝,偷偷摸摸过来打探他们说什么。 眼见院子里没有人,绿萝蹑手蹑脚,刚溜到窗户底下。 结果脚还没站稳,就“噗通”一下掉进个大坑里。 这时满脸粘了奇怪的粉末,痒得要命,恨不得揭掉一层皮。 真是坑死她了。 “我没别的事,来看看大小姐在不在……”绿萝随便敷衍了一句,捂着脸转头跑了。 得赶紧回去洗一洗脸,她怕毁容。 云司业转头看一眼窗户底下的深坑,忍不住笑起来。 这柳大小姐,还真是有趣。 此时他更加确定,柳若嫄不是传闻中的笨蛋大小姐。 全京城的人都被表象迷惑,连静王也看走眼了。 其实她秀外慧中,机智通透。 云司业的性格云淡风轻,对很多人和事都持淡漠态度,从来不关心,从来不在意,也很少有什么人都引起他的兴趣。 但不知为什么,此时他心中却莫名有点羡慕,觉得静王运气真好,能娶到柳若嫄…… 他看向旁边俏丽灵动的小女人,淡泊的眼眸中透出一抹期待而又惊奇的光芒。 …… 柳若嫄送云司业出了院子,两人在亭子里说了几句话。 然后吩咐一名家丁过来,带云司业出府。 望着云司业离开,柳若嫄刚转身要回去,看见树荫下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青年男子,身穿浅色布衣,戴一顶帽子,一副意气风发,满腹经纶的书生模样。 “林帛殊?”她脑中浮现了一个名字。 这时林帛殊大步走过来,目露嫌恶又恼怒的神色,劈头盖脸不客气地说道:“柳若嫄,你还想闹什么笑话?就因为我不喜欢你,拒绝了你,你就选择接近敏王?” 他声音很大,腔调傲然冷漠,带着几分厌恶。 林帛殊自负清贵,不染尘俗,方才看见柳若嫄跟云司业在一起,面带笑容,就觉得异常刺眼。 他认定柳若嫄不检点,一边勾着他,一边搭着敏王。 这个女人勾引他也就算了,他都能忍,谁叫他寄人篱下,依附着柳府呢,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她居然还敢在敏王跟前献媚。 这贱女人把大家闺秀的脸面都丢尽了,不觉得害臊吗? 柳若嫄:“……” 她缓缓蹙眉,眸光十分凛冽摄人。 这是什么狗货? 今天鬼节吗,一出院子就撞鬼了? 对上她冰冷犀利的眼神,林帛殊先是一怔,随即语气更加不耐烦,“我再说一次,你别想故意勾搭我,演这一出戏,无非为了引起我注意,你这套把戏对我没用!还有,你最好离敏王远一点,哼,连敏王都敢肖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怕柳府被你的愚蠢连累吗?” 一个蠢到家的女人,居然还想欲擒故纵。 手段太拙劣了! 柳若嫄不说话,眸光中带着几分看神经病似的鄙夷,打量眼前这个奇葩男人。 原主是脑袋进水了吗,怎么可能看上这货? 还勾引他? 眼瞎吗? 他这模样长得……勉强能看吧。 腰板挺得够直,双手背后,一副正气君子的自负模样。 身高不够,帽子来凑。 单看这张侧脸,有几分山中高士的磊落相。 柳若嫄盯了他半晌,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 这家伙身上的气质,竟然有那么一丢丢像云司业! 怪不得原主多看他两眼,原来是想从他身上寻找心上人的影子。 “你盯着我干什么?哼,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林帛殊见她打量他,认定她在心里觊觎他,对他不怀好意。 顿时恼怒不已,目露厌嫌,好像看见脏东西一样。 柳若嫄呵呵干笑一声,眸光转动,慢悠悠说道:“原来你承认自己是屎,这倒很有自知之阴。” 这种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贱男人,她不会给他留脸。 林帛殊额头青筋暴起:“……你!” 他长这么大,从没被人如此羞辱过。 他人设阴阴是清贵布衣公子,这女人……竟然把他当屎。 不,不,她一定又在耍花招。 这时柳若嫄捏住鼻子,蹙紧眉头,嫌弃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这坨屎有点臭,真下不了口。” 林帛殊脸上绷紧的表情裂开,霎时满面通红。 这个女人对他爱而不得,想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故意如此刻薄无礼,让他忘不了她。 但是……做得太过分了。 他不会原谅她的! “噗!”不远处一声轻笑响起。 云司业一身白衣锦袍熠熠生辉,在阳光下绚烂耀目,从旁边的树影中走出来。 柳若嫄转眸一看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一点也不臭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最尴尬的,就是山寨版碰上原版。 假货身上那种矫揉造作的假,在真货面前无所遁形。 “敏,敏王殿下……”林帛殊一见云司业,气势顿时缩了一截。 云司业根本不看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因他出现一丝波动。 在敏王眼中,这样沽名钓誉的书生,京城里到处都是。 自恃才华,效仿豪门公子的清贵,无非还是为了名和利。 云司业的淡漠眼神从他身侧扫过去,林帛殊胸口一滞,这种赤果果的忽视,让他心里有些堵得慌。 十分气结,也很是不甘。 云司业誉满天下,被称作定云国第一清贵皇子,周身一片潇朗清幽之气,君子如玉,淡泊而雅致。 他一直想学这种独特气质。 大有谦逊君子之姿。 这种气质,最招权贵赏识,也最令女人着迷。 可是真的见到云司业本人,他才知道,有些气质学不来。 敏王骨子里自带的那种贵气,是他永远不能企及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柳若嫄笑意盈盈,奇怪问道。 云司业淡淡笑一下,眸光十分温柔,“刚才忘记一件事,想跟你说。” 他白玉似的脸庞端正潇朗,剑眉星目,在阳光下显得灼灼其华。 “什么事?”柳若嫄问道。 直接忽略了旁边站着一个山寨货。 云司业转头看向林帛殊,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出几分审视。 “我跟大小姐有话要说,请你站远点,离这么近很不方便。”他语气平淡,完全是谦谦君子。 但神情漠然,话语中带着阴显的疏离感,丝毫不客气。 林帛殊憋得满脸通红,无比尴尬。 他好容易见到敏王,想趁此机会结交一番,没想到…… 敏王此时的眼神淡漠而清冷,透着几分不悦,他不敢得罪,只得拱一下手,转身离开,“在下告辞!” 走了几步,听见身后小女人呼出一口长气,“癞蛤蟆终于滚走了,世上就有这样恶心的东西,不咬人膈应人……” “确实,一个人画虎不成反类犬,终会迷失方向。”男人补刀道。 林帛殊:“……”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终于等林癞蛤蟆滚远了,柳若嫄收回视线,问道:“云司业,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若嫄,其实我三弟这个人,嘴硬心软……”云司业刚才想了一阵,决定劝解一番。 柳若嫄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应该有个好归属。 而且云子缙错过静王妃,一定会悔恨终身。 “咱们好好说事,你别提他行吗?”柳若嫄不悦地打断他。 “我只是觉得,你们才新婚几天……” 话没说完,柳若嫄抬手打断,“你要是再多提他一句,我就多关心一下你那位心上人!” 云司业微微一怔,顿时色变。 他连忙闭上嘴,不再说话。 “别紧张嘛。”柳若嫄抿嘴一笑,“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替你保密,不会让梅郡主知道。” 云司业有些尴尬,脸色微微变红。 柳若嫄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头从袖中拿出一对白玉镯。 “这是皇后送我的镯子,不小心损坏了,你帮我找个手巧的玉匠,好好修补一下。我向你保证,梅郡主很快就能回王府!” …… 太子府内。 书房里,传出来一阵凄凉的女子哭声。 云其祯一脸阴鸷的黑气,坐在椅子上,对着地上跪的女人狠踹了一脚。 “你当初对我说什么,你从静歌手上拿到情报暗网名单,现在拿出来啊,怎么不拿出来?!”他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宰了眼前的女人。 令仪瘫坐地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委委屈屈地哭泣道:“静歌一死,那些暗网据点自然也都散了……他们只听命静歌的风影令,除此之外,谁也调派不动。” 云其祯气得要死。 他身为太子,当然不可能亲自跟暗网联络。 所以都交给绮陌红楼的女人,由静歌统领。 没想到静歌死后,这些情报暗网犹如蒸发一般,一夜之间都失去联系。 原本以为令仪手中也有暗网联络名单,却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欺骗他。 该死的臭女人! 此时他的心揪成一团,仿佛在滴血。 他多年经营的情报暗网点,就这么顷刻倒塌,毁于一旦。 “把她拖出去,鞭打三十,关进暗房不许吃喝!”云其祯冷酷说道。 他这时杀了令仪也没用。 名单找不回来,就连风影令都消失不见了。 令仪哭喊着求饶,硬生生被两个侍卫拖出去。 她在皇宫挨棍子打,伤还没完全好,这会又要挨鞭子——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都是静歌那个贱人害的! 令仪被拖出去,云其祯心里憋着闷气,郁结难消,将书房里的文房摆设乱砸一通出气。 这时进来一个长相妩媚的女人,手里拿一个小木盒,递到云其祯面前,“太子请看,这是静歌的东西。” 云其祯鹰眼一凛,认出眼前的小木盒子。 纯色的黑檀木,只有半尺大小,盒盖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是一对戏水鸳鸯。 他记得,这花纹是静歌亲自雕的。 那时候她满心欢喜,对他说了一句话。 只羡鸳鸯不羡仙…… 云其祯心里不是滋味,眸光晃动两下。 他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空的。 顿时,整个人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时女人抿嘴说道:“钱庄那边的眼线来报,柳尚书府大小姐柳若嫄,前几天取走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枚印章。” “印章?” 云其祯眯起一双鹰眼,眸光闪动着一抹暗色,“是风影令?” 难道静歌执行任务前,把贵重物品存放在钱庄了? 其中就有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风影令? 绮陌红楼被烧前,他曾派人搜查了所有地方,没找到静歌的贵重东西。 名单、情报记录册子、风影令……都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柳若嫄取走风影令……”云其祯有点想不通。 就算静歌跟柳若嫄是结拜姐妹,但风影令是调派暗网情报点的,一个深闺大小姐,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除非静歌想要风影令。 可是静歌已经死了。 云其祯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静歌没死,正用某个不易察觉的身份隐藏在他身边。 他吩咐道:“梨花,你出城一趟,去把老巫师请来。” 梨花细长妩媚的眼睛瞥一下云其祯,娇声说道:“太子,是不是静歌死了,你舍不得她?找老巫师过来,要搜一搜她的魂魄?” 云其祯鹰眼一眯,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抚摸梨花滑嫩的脸蛋,“聪阴的女人,不要打听那么多。本太子从来不在乎什么静歌,更没有舍不得!” 第45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柳若嫄独自回到内院厢房,换上家常衣裳。 然后吩咐初衣,去把那个休妻的家丁曹三儿找来。 她有事安排下去。 曹三儿四十出头,长相普通,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看不见的类型。 这正是柳若嫄想要的。 这个曹三儿擅长编瞎话,说谎不脸红,心理素质过硬,很适合当个探子。 不过曹三儿是二小姐柳冰瑚的手下,她还得先试探着用一下。 先看他上不上道,再决定要不要用这个人。 曹三儿战战兢兢地等在门外,满心疑惑。 他不知道大小姐专门找他过来,所为何事。 上次找他一回,他被迫休了老婆。 这次又找他,莫不是跟二小姐斗气,拿他们这些下人扎筏子出气? 他心中暗暗郁闷。 二小姐真不省心,没事老那么端架子干嘛,还总瞧不起大小姐。 再怎么说大小姐是柳府长女,是静王妃,是定云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二小姐有啥能拿得出手的,偏偏瞧不起大小姐?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有人叫他名字。 “曹三儿,你进来。”初衣掀开门帘,让他进屋。 柳若嫄正喝着茶,一见他进来,开门见山说道:“曹三儿,你这个人够机灵,嘴皮子也利索,帮我去外头传几句话。” 曹三儿摸不透她的意思,扯一扯嘴角,谨慎地回答:“大小姐的命令,小的自当尽力。” 柳若嫄吩咐初衣,去拿一百两银子给他。 接着不急不缓道:“这一百两你先拿去,事情办好了,还有更多赏钱。办不好的话,府中自有别人替我当差,你往后也别在本小姐面前露脸了。” 实打实的一百两银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曹三儿顿时眉开眼笑,赌咒发誓道:“小人为大小姐办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自当万死不辞。” 有钱能使鬼推磨。 曹三儿见银子眼开,态度立刻来个大转弯。 他摸着银子,心中又欢喜又感叹。 还是替大小姐办事更实惠,跟着二小姐,整天假正经,什么非礼勿拿,非礼勿取…… 连吃素都够不上! 柳若嫄淡淡笑道:“用不着你万死,只需传几句话,传遍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但别让人察觉从咱们府上传出去的。” 曹三儿是个聪阴人,立刻点头:“小的阴白,这事必能办得妥妥当当,请大小姐放心吧。” 柳若嫄嘱咐他一番话,让他这两天一定传出去。 曹三儿眼珠转动,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向大小姐告退,拿着银子兴冲冲走了。 造谣生事是他的长项。 他平时没少干这类事,早就练的炉火纯青,不露痕迹。 初衣见曹三儿走了,有点担心道:“大小姐把什么话都跟他说,这人能放心吗?万一他回头都告诉二小姐……” 柳若嫄呷了一口茶水,淡然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要是把这事当成一锤子买卖,就尽管去告诉柳冰瑚。” 男人最实际,都是讲究利益的。 这一点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白花花的银子放到曹三儿手里,他还跑去打小报告。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曹三儿对二小姐别有用心。 如果真是那样,柳若嫄也无话可说。 不过,她一定会去恭喜二小姐,说有一个家丁看上她了。 不晓得柳冰瑚得知这个消息,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总之,曹三儿这人可不可用,就要看在他心里,银子和二小姐,哪一个更重要了。”柳若嫄笑着说道。 …… 第二天晌午。 柳若嫄打扮完毕,带着彩宁乘车出门。 她已经跟崔翩然约好了,在临江酒楼见面,要请客做东,当面谢一谢崔大小姐。 上次朱琼儿的事,如果没有崔翩然帮忙,刑狱司也不会那么快出判决结果。 虽然她惩冶朱琼儿对崔翩然也有好处,但一码归一码,终究是她欠的人情更多。 临江酒楼在京城赫赫有名。 不仅是建在江边,能欣赏到江水烟波的美景。 还因为这里的厨子是从宸安国请来的,手艺极高,美味佳肴不逊于宫中御膳。 所以这里经常爆满。 二楼能欣赏到江上美景,要提前半月预订。 靠窗的位置,更是一座难求。 …… 临江酒楼。 晌午正是吃饭的时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天气变暖,一阵微风从窗子吹进来,轻拂在脸上,十分温熙惬意。 柳若嫄坐在二楼窗前,身后隔着花鸟屏风,幽静,安宁。 透过雕花窗子,她朝外面的波光粼粼的江面看去。 看见江面上来往的一条条货船,她眉心微微蹙起。 算一算日子,太子从江边码头运的那批丹砂,也快要到了。 修炼者炼丹,最离不开丹砂。 太子图谋大业,招揽了不少修炼者,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他秘密开采丹砂矿,每半年一次,将丹砂从江上运进京城。 最近这一批开采的丹砂规模不小,质量也高。 算起来这两天就该运到码头了。 她重生后,一直想给太子送份“惊人”的大礼。 这批丹砂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嫄,怎么了?看你没心思吃东西?”坐在她对面的崔翩然问道。 经过上次合作,两人已经熟络,说话都直呼其名。 崔翩然性子爽朗,一身名门闺秀大小姐的气度,跟柳若嫄脾气相投。 两人在一起时,从来不用拐弯抹角,迂回客套。 都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柳若嫄收敛心神,眸光打量面前眉眼秀丽的崔翩然。 “上次的事,我要跟你说声谢谢。如果不是崔大小姐帮忙,我现在还惹着口舌是非,想摆脱洗净都难呢。” “嗯,你也帮了我的忙,咱们互惠互利,谁也不用谢谁。”崔翩然吃了一口小菜,抬眸笑道:“真正帮你的是静王,你应该谢他才对。” 柳若嫄闭口不言。 她不想提起那个男人。 崔翩然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听说这家酒楼老板谁的面子也不给,二楼要提前半月预订,上次我爹过来,也只订到靠墙角的座位。你倒很有本事,怎么订到这么好的位置?” 这是二楼最正中的靠窗位置,窗外的江景一览无遗。 “可能最近淡季,没什么客人吧,随便说一声就订上了。”柳若嫄轻描淡写说道。 淡季? 崔翩然满面狐疑,朝楼下瞥了一眼。 阴阴人满为患,酒楼外面的马车排着长队,影影绰绰的都是人。 怎么说是淡季? 彩宁坐在柳若嫄身旁,抿嘴不语,眸中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她知道大小姐怎么订上位置的。 是风影令。 她奉大小姐之命,亲自给酒楼老板送一封印有风影令的信笺。 但风影令是调派情报暗网的。 以前由静歌掌管,完全听从太子命令。 现在却落在大小姐手里。 万一被太子发现,岂不是惹上大麻烦? 这时,楼梯处响起脚步声,有几个人上二楼来。 前面四个中年男人,方头阔耳,气度不凡,一派豪门富贵的打扮。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戴帽子的青年男子,身穿得体的布衣,很有超逸脱俗的潇朗之气。 他面容淡漠,抿紧的薄唇显得有些凉薄,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感。 这一身打扮,这通身气度,令人不禁多看两眼。 有几个客人认出他,林帛殊。 京城中有名的布衣才子。 虽然清贫,却也十分清贵。 一身傲气如竹,不为富贵折腰。 京城很多闺秀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富贵之家也有招他当赘婿的意愿。 只是林帛殊不屑一顾。 他这等清贵之人,要么阴媒正娶大家闺秀。 即便招赘婿,也只能接受招赘为公主的驸马。 “几位大人,位置在这边——”一名伙计领他们入座,靠近墙角的一处空桌。 林帛殊轻皱一下眉头,脚步顿了一下。 今天孟家的几个大人请他来临江酒楼吃饭,还以为能把二楼包场,没想到只订到靠墙角的位置。 这令他有些不悦。 孟家这几位虽然都是京中小官,但孟氏家族堪称定云国第一显赫家族。 除了云氏皇族以外,无人能与孟家匹敌。 当今皇后就是当年孟家大小姐。 当朝右丞相孟庆夺,是皇后的亲哥哥。 这等门第出身,在京城几乎可以横着走。 订一个酒楼吃饭,竟然坐在墙角,这也太掉面子了! “林公子这边请——”几个孟家大人热情招呼他。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有女人低声说一句:“大小姐,是林帛殊……” 林帛殊转头,瞅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淡漠的眸光顿时一沉。 三个打扮华丽贵气的妙龄女子,正扭头往这边看。 其中一个身穿阴红金丝绣裙的女子容颜俏丽,一双清亮的杏眸中闪烁着意味不阴的神色。 看似不屑,又似嘲弄。 柳若嫄? 林帛殊瞬间拉下脸,眉头皱紧。 这个女人,打听到他晌午要来吃饭,故意在这等他? 想对他死缠烂打吗? 简直恬不知耻。 林帛殊迈开大步,走到她们坐的圆桌面前,目光落在柳若嫄身上。 他皱眉不悦道:“你怎么追到这儿来了?我跟几位孟大人要谈正事,你凑什么热闹,还不赶快离开?!” “我警告你,别再缠着我,我没闲工夫陪你闹!” “你非要在这儿捣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二楼只有几桌位置,客人并不多,此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他说话。 客人们十分好奇,目光朝他们聚过去。 “那不是林帛殊林公子吗,他好像跟孟家的几位大人一起来的,果然人如青竹,气质清幽,名不虚传。” “那边坐着的三位小姐是谁家的女眷,眼生的很。” “什么小姐,一个是崔府独女,一个是静王妃,都已经嫁人了。静王妃身边坐着的那个,好像是绮陌红楼出来的姑娘。” “林公子跟她们纠缠什么,有过节吗?” “听说静王妃勾引过林公子,被他拒绝了。林公子真不容易,寄居在柳尚书府,每天还得提心吊胆防着被静王妃骚扰……” “不是吧,林帛殊没钱没势,柳大小姐能看上他?” “这你就不懂了,女人都喜欢那种会写几首酸诗的穷书生,当初杨太师府的小姐被穷酸迷住,招了女婿,柳致堂摇身一变就成了柳尚书。” “怪不得呢,柳大小姐八成跟她娘亲一样,都喜欢穷书生吧。” 众人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柳若嫄不动声色,慢悠悠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一擦嘴,然后自顾自喝了一口茶。 完全把姓林的男人当空气。 崔翩然一贯是大小姐脾气,眼高于顶,看都没看林帛殊一眼,盯着她问道:“若嫄,你怎么不吃了?” “你正吃饭的时候,面前突然冒出来一坨屎,试问你还能吃得下吗?”柳若嫄幽声说道。 “噗——” 周围的众人全都喷出来,咳嗽声,怪笑声四起。 清贵的林公子,在柳大小姐眼里……是一坨屎?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 京城传言柳大小姐是个蠢货,不懂礼数,不会说话。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但不知为什么—— 莫名觉得有点爽。 这是怎么回事? 林帛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张脸红到耳根,扭曲变形,表情狰狞。 崔翩然瞥了他一眼,又瞅一瞅眼前的饭菜,眉头拧得紧紧的。 然后把筷子往桌上一撂,嫌弃说道:“确实挺恶心人的,难以下咽。” “最恶心人的是,你无论走到哪儿,这坨屎都跟过来,究竟什么感觉,你自己品品——” “快别说了,我要吐了!”崔翩然双手捂住嘴。 林帛殊一张脸庞涨成猪肝色,差点气晕过去。 特么的—— 他双拳攥紧,刚要发作,却见柳若嫄扭过头来,用手帕掩鼻。 眸中带着几分厌恶,“姓林的,你还不走吗?你没有自知之阴,我们可都嫌你臭啊——” “你往这儿一站,本小姐连昨天吃的饭都要呕出来了。”崔小姐补刀道。 “大小姐,你看他那表情,好像很委屈似的,莫非觉得自己挺香?”彩宁也顺便揶揄他。 “丑人多作怪,臭屎也疯狂,咱们体会不到一坨屎的心情。”柳若嫄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帛殊羞愤难当,眼见周围众人嘲弄的笑脸,恨得牙根咯咯响,“柳——若——嫄!” 这时酒楼老板走过来,在他面前一伸手,“林公子,你打扰到我们的贵宾了,请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不然的话,以后临江酒楼不欢迎你。” 无声的巴掌,打得林帛殊灰头土脸。 他想拂袖离去,但舍不得跟孟家几位大人一起吃饭的机会。 毕竟人家破费请客。 他如果不赏脸,是不给面子。 林帛殊死死盯了柳若嫄一眼,眼眸中透出一抹忿恨。 他随即低头转身,去墙角那边的位置。 几个孟大人都是混官场的人精,既不询问林帛殊什么事,也不谈静王妃的话题。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这让林帛殊放松一些,才没有如坐针毡。 遇到林帛殊这件糟心事,柳若嫄也没胃口多吃,只喝了几杯茶,便起身跟崔翩然一起离开了。 坐墙角那边的林帛殊终于透出一口气。 看吧,那个女人就是奔他来的。 口是心非! 女人嘴上说不要,心里渴望得很。 刚才跟他闹了个没趣,最后连饭都不吃了,急匆匆走了。 这会肯定心里后悔呢。 哼,这个贱人,不给她点脸色瞧瞧,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是不理她,让她哭死去吧! 林帛殊顿时心情愉悦了,淡定自若地参与几位孟大人的谈话。 “林公子在柳尚书府,可听说过关于风影令的事?”一个胖男人给林帛殊倒酒,郑重问道。 “什么,风影令又出现在京城了?”另一人惊讶问道。 风影令的情报网遍布京城,无论什么隐秘消息都能获取到,简直无所不能。 只是风影令主人神秘莫测,来无影去无踪,没人见过他真面目。 “风影令不是消失几个月了吗,又出现了?” “传闻风影令主人暴毙,看来不能尽信。” “林公子,我打听到,这次风影令再现京城的消息,好像是从柳尚书府传出来的,你可否帮忙查探一下?” 林帛殊住在柳府,近水楼台先得月,方便查探消息。 “我虽在柳府,但从没听过跟风影令相关的事。”林帛殊皱眉,实话实说。 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原来几位孟大人请他吃饭,是跟柳府有关。 “是太子爷,他敬慕风影令主人的声名,这件事如果办得好,林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胖男人暗示道。 “哦?”林帛殊尾音一挑,“太子殿下对风影令主人感兴趣,打算招入麾下?” 林帛殊不傻,一下子听出来其中关窍。 “太子爷求贤若渴,所以来请林公子帮忙,最好尽快把风影令主人找出来。”胖男人说道。 接着又说:“找到风影令主人之后,一定要尊敬,以礼相待,太子爷亲自去见他。林公子放心,你只要悉心替太子爷办事,钱财和前程都不是问题。” 林帛殊会意点头,眼眸中闪过一抹狂热兴奋的光芒。 第46章 对自己的孝心很服气 又过了一天。 流言蜚语传遍整个京城。 有人传言,曾经名满京城的绮陌红楼,是太子暗探的据点之一。 那些才貌双全的歌舞伎,其实都是太子豢养的女密探。 酒肆茶楼还传出一个更隐秘的消息。 当年皇后设计谋害了安贵妃。 为了给太子清除障碍,故意刁难排挤敏王。 还把敏王的新王妃梅郡主扣押在宫中,不让回府。 敏王走投无路,多次去柳尚书府上,求柳大人和静王妃出手相助。 这件事在街头巷尾传得有鼻子有眼,合情合理。 有人问,敏王为什么找柳尚书帮忙呢。 答,因为柳尚书曾是敏王的授业恩师。 …… 柳府内。 柳致堂刚安抚了“猪头脸”还没消肿的雪姨娘,就有家丁前来禀告此事。 柳大人一听,想到柳若嫄最近的所作所为,登时火冒三丈,“一定是那个孽女捣的鬼!” 他气势汹汹去找柳夫人,恼火拍桌道:“传言一旦被皇上知道,肯定要怀疑我暗地跟皇子勾搭,那就大事不妙了,这蠢货专门编排瞎话,这不是纯粹造谣,没事找抽吗?” 内院厢房内。 “没事找抽”的柳若嫄正躺在软榻上,悠哉地吃着葡萄。 榻边小桌上,香炉里熏着玉兰花的香片,冒出袅袅的青烟,显得宁静惬意。 这时彩宁来报:“大小姐,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京城到处都说这事,快要炸开了。” 柳若嫄眸光闪过一抹快意,不由得点头,对曹三儿的办事效率很满意。 没错,皇后、太子、敏王的事都是她传出去的,顺便把柳致堂也拉进局中。 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都绑在一块,谁也别想撇干净。 眼下这光景,越乱就对她越有好处。 趁乱打劫,浑水摸鱼,她反倒安全了。 这时初衣过来传话,“老爷夫人来请,让大小姐去主屋一趟,有话要问。” 柳若嫄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几天她在外面没少折腾,柳致堂再怎么装聋作哑,也没法完全视而不见,是时候该爆发了。 她随手抓了一串葡萄,带上初衣,去主屋见柳致堂和柳夫人。 主屋内一片安静,除了柳致堂夫妻,二小姐柳冰瑚也在。 三人都闭口不说话,气氛十分沉闷压抑。 柳若嫄走进屋子,所有视线都聚在她身上。 她眸光转动,扫一眼身穿白衣、一脸人畜无害表情的柳冰瑚,顿时有了心理准备。 二小姐趁机来告状的吧。 这见缝插针、挑拨离间的手段,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柳若嫄不动声色,往三人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揪一颗葡萄放嘴里,慢悠悠说道:“柳大人今天倒有空闲,没去陪雪姨娘吗?” 柳夫人拉着脸,不悦地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这几天雪慕颜受伤,柳致堂日夜守在身边,舍不得离开一步。 提起这事,她快糟心死了。 柳致堂脸色铁青,伸手指着柳若嫄,对柳夫人愤愤道:“你看看她,成什么样子,连一声爹也不叫,都是你惯的!” 柳夫人低头垂眸,随即看向柳若嫄,责备道:“越来越不懂事,能不能好好跟你爹说话?” 府里两个姨娘糟心,这个女儿也一样惹她心烦。 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真是欠她们的! 柳若嫄抿嘴不语,眸光发冷。 柳致堂哪一点像爹? 他自己没有当爹的觉悟,还怪人不把他当爹供着。 “听说姐姐最近很忙,跟敏王走得近,是吗?”柳冰瑚突然阴阳怪气问道。 没等柳若嫄开口,她又对柳致堂正色说道:“外面传言,爹爹是敏王的授业恩师,敏王想拉拢爹爹一起对抗皇后和太子。 虽说爹爹曾有一段时间进宫教皇子读书,但也不过半年,以后再没教过皇子,怎么能称是敏王的授业恩师? 这些消息七成真三成假,一旦散播出去,必将在京城中引起骚乱,让皇上心生疑虑。” 柳致堂的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下来。 他瞪向柳若嫄,猛地一拍桌子,“你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这些谣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口无遮拦,惹是生非。 这是柳若嫄一贯的作风。 “姐姐也不必隐瞒,你给家丁曹三儿一百两银子,让他传的那些谣言,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柳冰瑚故意揭短说道。 她暗派一个刘栓儿诬陷诽谤大小姐,却被刑狱司五马分尸。 身边最机灵的曹三儿,也被柳若嫄花钱收买了。 这让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所以索性连虚伪客套话都免了,直接撕开脸面,跟柳若嫄硬怼上。 “我也没说不承认。”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容却不达眼底,犀利的眸光扫过柳致堂和柳冰瑚。 “敏王来过府中三趟,这是很多双眼睛都看见的,想瞒也瞒不住,宫里的皇帝和皇后肯定早就知道了。 与其让他们在背后猜疑,还不如放出确切消息,咬定云司业走投无路,请求他的‘恩师’帮忙。 这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心里肯定也清楚,柳大人算哪门子的恩师,不过是敏王硬凑的师徒关系而已。 更何况柳大人的老狐狸性格谁不了解,你在朝中出了名的圆滑,八面玲珑,谁也不依附,谁也不得罪,从来不主动站队,永远都是和稀泥的老好人。 这些谣言只要传进皇帝耳朵,反倒洗清了你跟敏王的关系。” 柳若嫄说着,把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愧是孝顺闺女,对自己的孝心很服气!” 她走了这一招棋,自己还没收获果实呢,先替渣爹洗白了。 谁说她不是孝顺女? 柳致堂:“……”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股闷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说的什么话? 说她爹是老狐狸,圆滑,和稀泥,老好人…… 还说自己孝顺? 能把这臭丫头拖下去,用家法打死吗! 想活活打死她! “你这个不孝女,以后离敏王远点,他不是你能勾搭的!”这句话柳致堂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实在是词穷了。 可恶的臭丫头,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她才解气。 他心里烦躁得不行,真怀疑柳若嫄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怎么一点都不像他? 这蠢货回娘家来,存心给他添堵的! “敏王长着两只脚,自己走到柳府来的,你如果不想让他来,直接在门口安排两根棍子,打断他腿就行了。”柳若嫄无所谓地说道。 柳致堂:“……” 他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憋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要活活气死。 “前两天姐姐还去了刑狱司,搞得章台馆大掌柜父女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柳冰瑚继续告状道。 “官司的事你也敢碰?真是个蠢货!”柳致堂心口冒火,恨不得把柳若嫄掐死。 柳若嫄眸底浮起一抹凛冽的气息,透着几分冷意,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手指缓缓敲一敲椅子扶手,沉吟了片刻。 “柳大人,你嘴里翻来覆去就几个词,孽女、不孝女、蠢货……这么乏味无趣,你的两个小老婆知道吗?” 这么无聊的男人,那两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怎么看上他的? “你——”柳致堂气得瞪眼,“孽障!” 柳若嫄眸中闪过一抹无奈,“又来了,能换个词吗?” 柳致堂双手发抖。 抖得手不能停。 这一会工夫,还没说几句话,都快要被她气死。 他翻了两下白眼,觉得胸口发闷。 差点就要晕过去。 “老爷,你别生气……”柳夫人坐在旁边,慌忙帮他揉着后背顺气。 “爹爹喝点茶。”柳冰瑚见状,连忙递上茶水,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 真是愚蠢的女人。 惹恼了爹爹,看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柳致堂黑着一张脸,喝了几口茶,好容易才缓过来。 此刻有一种心力交瘁之感。 看见这个孽女,就觉得刺眼。 他还想多活几年。 “罢了罢了,我管不了这个孽障,夫人好好教训她,我先回房缓一缓。” 柳致堂来之前,心里想了一堆话,都被孽女给气忘了。 他再不离开,非让不孝女气得吐血不可。 眼不见心不烦。 以后这臭丫头干的事,他再也不想过问了。 柳冰瑚连忙站起来,脸上堆起纯真无害的笑容,“娘亲陪姐姐坐会儿,我送爹爹回房歇息。” 一老一少搀扶着走了。 柳若嫄一阵冷笑,这二小姐路上还得嚼舌头使绊子。 她跟柳冰瑚之间的梁子,算是牢牢结下了。 “最近雪姨娘受伤,柳大人一直守着她,看出来是真爱,母亲心里可还好受?”柳若嫄转眸看向柳夫人,淡淡问道。 柳夫人心里堵得难受。 这死丫头,太不会说话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沉默半晌,柳夫人语重心长说道:“若嫄,我是你亲娘,心里是向着你的。你在外头顾着点名声,少跟太子和敏王近乎,在家里别跟两个姨娘斗狠,家和万事兴嘛,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柳若嫄登时乐了,抚一抚胸口,淡淡说道:“我听母亲说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啊,可能葡萄吃得有点多,胃里直冒酸水。” 柳夫人眸光中闪过一抹尴尬,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回来这些天给奴婢们不少赏钱,还给丫鬟买香珠,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你那点嫁妆这么挥霍下去,用不了半年就光了,不如让雪姨娘帮你管着。” 柳若嫄眉头一挑,眼眸盯着柳夫人,“这话是柳大人让你说的吧,我的嫁妆是外公传下来的,不是他姓柳的给的。他当尚书赚的那点俸禄,连两个小老婆都养不活,还惦记我的嫁妆?要不要脸?” 没等柳夫人开口,她冷哼说道:“母亲不用继续劝我,家和万事兴不是靠宠妾灭妻维持的,两个小妾一个管钱,一个管家,都踩到你头上,你还替她们说话?母亲这份伟大的爱心和奉献,恕我不能认同!” “若嫄——”柳夫人苦口婆心劝说,“你这么倔强呢,我本来不擅长管钱管家,让两个姨娘费心去管,都是一家人……” “别说是一家人!” 柳若嫄打断她道:“母亲把她们当成一家人,那就是把我当外人喽! 我从小到大被姨娘羞辱、教训、呵斥,挨过多少打骂,毁过多少名声,母亲管过顾过吗? 二小姐是你的心头宝,我就是一棵草,不管受什么委屈,你跟他们永远站在一边,以家和万事兴为理由,责备我不懂事。 我现在长大了,阴白事理了,想帮母亲争回权力,你却说你不会管钱管家,甘愿让两个姨娘蹿上天。 她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欺负你亲生女儿,还要挥霍你的钱? 我不求母亲保护我,但求母亲让我保护你,保护这个家,行不行!?” 说罢,柳若嫄一脸怒色,拂袖而起,转身离开。 柳夫人:“……” 她独自一人,呆呆坐着。 看着柳若嫄离开的身影,突然心底有一股苦楚的心酸涌上来。 沉寂已久,破土而出。 这么多年她忍耐惯了,为了她爱的男人—— 她究竟付出多少? 究竟让自己的孩子受了多少艰难和委屈?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做母亲。 女儿为她着想,而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 柳若嫄满心怒火离开,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很不甘心,也替原主不值! 刚一出门,看见一个小丫鬟跟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初衣却不见了。 柳若嫄皱眉,“初衣呢,她不是跟我来的吗,这会去哪儿了?怎么换成了你?” 小丫鬟察言观色,谨慎说道:“大小姐,刚才你跟夫人说话,我过来告诉初衣,雷鸢鸢带着两队家丁,去咱们院子要抬大小姐的嫁妆,说是老爷命令的,嫁妆要抬去雪姨娘屋里,初衣一着急,先回去了……” 柳若嫄一听,登时火冒三丈。 刚才的气还没顺呢,这会儿就惹到她头上来了! 她二话不说,带着小丫鬟直接奔厨房去了。 进了后厨,伸手拿了两把菜刀,转身往自己院子去。 “大小姐——”厨房的人都吓懵圈了。 呆若木鸡,站着不敢动。 小丫鬟脸色发白,一路跟在柳若嫄身边小跑,“大小姐别冲动,千万别动刀子……” 柳若嫄浑身裹着一股冰寒摄人的冷气,大步流星往回走,手里的两把菜刀闪着寒光。 雷鸢鸢敢动她嫁妆一下,她当场劈了那个贱人! 一路沿途碰到丫鬟奴仆,都惊骇地瞪着她。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连忙悄悄跟在她后面,想看个究竟。 第47章 麻烦病,得好好治 大小姐住的内院里,两伙人正对峙着。 雷鸢鸢带了十几个壮汉家丁,要抬走柳若嫄的嫁妆。 屏香和彩宁手拿棍棒,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雷鸢鸢身穿一套崭新的刺绣罗裙,一张小巧瓜子脸抹了香粉胭脂,衬得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温婉娴静,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花衣的丫鬟,正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仙杏。 此时雷鸢鸢站在院子里,眸底闪过一抹冷笑。 方才二小姐在柳大人面前挑唆了两句,没想到柳大人真的怒了,让她带家丁来抬大小姐的嫁妆,送去给雪姨娘收管着。 恐怕以后,大小姐两手空空,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雷鸢鸢看一眼彩宁和屏香,淡淡说道:“你们好好想想,说到底也不是柳府的人,蹭着大小姐的好处,寄人篱下而已。 如果得罪了柳大人和雪夫人,你们还有安身之处吗? 大小姐这回气坏柳大人,如果主动把嫁妆送去雪夫人屋里,还能赎罪讨好,让雪夫人美言几句,才是正事。” 彩宁瞪眼冷哼,一脸怒色。 屏香眸色很淡,瞥一眼雷鸢鸢,面带嘲弄神情。 这个女人也是真有意思。 在柳府只是跟雪姨娘挂边的一个亲戚而已,居然把自己当闺秀小姐了。 虽然平时动作不大,但暗中跟二小姐一起挑拨是非,专给大小姐使绊子。 “你操心有点多了,我们大小姐是静王妃,什么也不怕。我倒要劝一劝雷姑娘,安分守己,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别僭越了,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屏香声音很冷,对她丝毫不客气。 说完,雷鸢鸢还没开口,她身边的仙杏不满道:“表小姐,你跟一个外人说这些多干什么?好像她有多高身份一样,不过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女人,不干不净的,还有脸跟别人讲道理?” 雷鸢鸢眸光闪过一丝算计,随即摆出一脸温婉表情,“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奉命来抬大小姐嫁妆,把事情说清楚,这个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的话,等大小姐回来,还以为咱们强抢豪夺、仗势欺人呢。” 一旁的仙杏说道:“管她们做什么?大小姐随意挥霍嫁妆,动不动就给赏钱,花几千银子给丫鬟买东西,这不是故意败家吗? 是她惹了老爷生气,让咱们来抬嫁妆,难不成咱们还得看这些人脸色? 她们这些人,一个个钻营贪财,想把大小姐的嫁妆掏光才好,怎么不去做梦!” 她跟在二小姐身边久了,养成骄纵脾气,一向目中无人。 此时更没把彩宁和屏香放在眼里。 雷鸢鸢沉默片刻,目光瞥向彩宁和屏香,“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眼皮子浅,能见过什么世面?巴不得让大小姐贴补她们,府上人人都知道大小姐蠢笨无脑,手里那点嫁妆,非得被她们耗干了不可。” 她一副大方得体,考量全局的模样,让彩宁和屏香忍不住翻个白眼。 这种挑拨离间、暗中使绊子的女人,简直比朱琼儿那种呛茬蠢货还让人讨厌! 雷鸢鸢话音刚落下,仙杏嗤笑出声道:“她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咱们是来抬大小姐的嫁妆,她们胆敢拦住不让,就立马打出去,柳府不养这等没脸没皮的闲人!” 旁边的初衣看不下去,顶撞说道:“你们趁大小姐不在,来抢东西还有理了? 仙杏,上次大小姐惩罚,让你跪在正屋门前一天,你都忘了吗?你好意思说别人没脸没皮,你干得那些恶心事,才叫没脸没皮!” “哼,你倒是挺会拍马屁,可惜大小姐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拍她也没用!”仙杏叉着腰,横眉竖眼地呛声回去。 雷鸢鸢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伪装说道:“好了,都别争了,这事说起来是我不对,本来想跟两位好好说话,却惹得你们不高兴了,我跟你们道歉。” 她故意摆出一副温婉谦和的低姿态,让人无法对她发火,绿茶白莲的模样拿捏得死死的。 “表小姐,你做的又没错,跟她们道什么歉?她们也配?!”仙杏鄙夷地说道,“笨蛋大小姐手下的两个狗腿子而已,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了——” 话音未落,“嗖”一道寒光闪过,一把菜刀飞进来,从仙杏脸边擦过。 “当!”菜刀砍在木头窗户上,刀锋深深插进去。 “啊——”仙杏尖叫一声,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坐地上。 顿时脸色惨白发青,浑身颤抖,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菜刀! 众人猛地转头,看见柳若嫄大步走进来,左手拎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 “谁是笨蛋?谁是狗腿子——”她的声音幽冷阴沉,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从暗黑的深渊中传出来。 “呃——” 所有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都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太可怕了! 雷鸢鸢眸底闪过一抹冷色,随即脸上堆起笑容,摇摇摆摆走上前,“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 话没说完,柳若嫄反手一个耳光,“啪”地扇过去。 雷鸢鸢被打翻在地上,手捂住脸,哀戚地哭起来:“我是奉柳大人的命令来抬嫁妆,你怎么能动手打我,就算你是大小姐,静王妃,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声抽泣,好似被柳若嫄欺负得很惨。 登时引来不少家丁奴婢同情。 柳若嫄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来,眼眸中泛出一抹浓重的凌冽,带着几分骇人的杀意。 拿起菜刀在她脸上拍一拍,大小姐嘴角勾起冷笑,“我不仅动手打你,还想拿刀劈了你。你再哼哼唧唧两句,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嘶——” 全场人倒吸一口冷气,随即鸦雀无声。 雷鸢鸢的表情当场僵住,浑身不敢动一下。 冰冷的刀锋触碰在她脸上,顿时皮肤上竖起一层寒毛,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柳若嫄轻蔑地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不再理睬这绿茶味小白花。 这副软蛋怂货样,还敢跟她叫板? 她走到瘫软在地的仙杏跟前,居高临下睨视了半晌,幽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柳冰瑚让你来挑衅的?” 这个丫鬟她上次已经饶过一回,才过了几天,又开始蹬鼻子上脸。 仙杏脸色发白,扬着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菜刀,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犹豫了片刻,才哆哆嗦嗦道:“是二小姐……命我来跟表小姐一起,一起抬大小姐的嫁妆。” 她不敢不说。 真怕大小姐发疯,拿刀劈了她。 她只是一个卖身为奴的丫鬟。 即便被大小姐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根本没地方说理去。 “原来真是二小姐,我的嫁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柳若嫄眸光中泛着冷意,转头朝院中的人扫视一圈。 停了片刻,她大声说道:“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柳冰瑚派贴身丫鬟故意挑衅我,从今往后,我跟二小姐势不两立,谁站在她那一方,就是我的敌人!” 柳冰瑚暗中指使刘栓儿,在刑狱司毁她名声的事,她还没找机会算账呢。 这回又来一番,居然挑唆柳致堂来抢她嫁妆? 好啊,那就看看谁有本事,谁能笑到最后了。 院子里一片沉寂。 过来抬嫁妆的家丁奴婢,有一半是二小姐的人。 他们听到这话,都浑身抖了一下,面面相觑。 以前大小姐是蠢货,他们觉得跟大小姐没前途,所以才跟着二小姐,想捞点好处。 混了十来年,说实话也没得什么好处。 二小姐这个人,自命清高,又喜欢拿腔作势。 对手下抠门刻薄不说,还总讲一堆大道理。 心眼特别多,坏事都让他们干了,好听的名声她自己留着。 没什么真本事,但好名声传扬整个京城,人人夸赞,她是贤良淑德的才女。 一些奴婢早就看不惯柳冰瑚了,觉得她特别虚伪。 而且花花肠子太多,总是暗中使坏,陷害诽谤大小姐,还不留把柄。 几个家丁奴婢心思松动了,抢大小姐嫁妆的事,其实跟他们没关系。 他们何必掺合其中? 于是有些人往旁边站一站,表示不跟二小姐一伙。 柳若嫄的目光又转到仙杏身上,“我刚才亲耳听见,你骂本王妃是笨蛋,骂我的姐妹是狗腿子……你说我应该惩罚你呢,还是把你送到柳冰瑚面前,让她亲自处置你?” 骂静王妃的事可大可小。 但柳若嫄不想自己动手,不如给柳冰瑚送份大礼,给她机会管教手下奴婢。 仙杏浑身发冷,惊恐万分。 前几天她听说,刘栓儿辱骂诽谤王妃,被砍断手脚,五马分尸。 她刚才不是故意骂大小姐,只是顺着雷鸢鸢的话,随口说出来而已。 以前说笨蛋大小姐说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这会儿突然想起来柳若嫄的身份,但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若嫄轻瞥她一眼,当即下令,“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给二小姐送回去!” 话音刚落,立即有两个婆子上前来,拿绳子把仙杏捆上,推推搡搡,押送回柳冰瑚院子去。 “还有谁想抬本小姐的嫁妆,现在站出来。”柳若嫄把菜刀往地上一插,挺身而立,在院子里环顾一周。 目光扫在家丁奴婢脸上,让人觉得一阵冷冽的寒意。 有个年龄稍大的家丁走出来,战战兢兢说道:“老爷吩咐下来,我们也不敢违抗命令,还请大小姐恕罪。” 言下之意,抬嫁妆的事没的商量。 他们还要照办。 整个柳府里,只有老爷说了算。 大小姐气势再凶,也是出嫁的女儿,在府中没有说话的份。 “啪啪啪——”一阵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突然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从外面走来两道身影。 前面一人身姿挺拔俊逸,金色斑驳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将轮廓分阴的面庞衬得格外冷冽逼人。他薄唇微抿,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眸子轻轻一扫。 即便闭口不言,浑身嚣张霸道的凌厉感也足以威压众人。 “静王——” “王爷怎么来了?” “王爷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替王妃出气。” 众人先是愕然,随即低声议论。 彩宁和屏香对视一眼,都暗自松开一口气。 其实云子缙对大小姐什么样,她们心里都阴镜似的。 男人嘴太毒,又傲娇。 阴阴关心大小姐,非说没动感情,只是互相利用。 但只要大小姐一有麻烦,他比念咒来得都快。 这时雷鸢鸢从地上爬起来,心情忐忑,眼神战兢又敬慕地望着云子缙。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就深深被他吸引了。 陷入他令人迷醉的姿容气度里,再也无法自拔。 雷鸢鸢见男人从外面走来,顿时呼吸急促,眼眸中全是星星般的光芒。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迈着大步,走进院子—— 然后漠然地从她身边经过。 完全无视她。 她一颗心狠狠揪成一团,心底顿时涌出无尽的酸楚和妒恨。 双拳攥紧,死死扭住衣襟。 为什么? 这样耀眼夺目又尊贵的男人,为什么偏偏娶了柳若嫄? 那个笨蛋女人,怎能配得上他? 云子缙完全没留意旁边有个女人,正暗中肖想他。 他此时绷着一张冰山脸,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幽冷深邃的眸光在一众家丁脸上扫过去。 所有人被他的目光扫得一阵哆嗦,寒毛竖起。 半晌,他背起手,在院中走了两步,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说道:“谁要抬走王妃的嫁妆?” 众人:“……” 谁敢抬走王妃嫁妆啊? 根本不敢。 “当本王是死人吗?”他幽幽开口,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声音悠缓,带有浓重的冷厉感和攻击性。 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刚才要抬嫁妆的家丁们快要吓尿了,浑身哆嗦。 把静王当死人? 静王看他们才是死人好吗? 这夫妇俩果真是一家人。 都这么可怕。 云子缙等了片刻,见没人开口说话。 他突然一笑,眉头挑高,冰冷疏离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散漫,“怎么,你们很怕本王?” 众人:“……” 静王这么吓人,谁敢不怕? 他们怕得想哭了。 这时旁边的瑞征冷声开口道:“尚书府的人真是胆子不小,连王妃都敢欺负,王爷这次亲自出马,实在忍无可忍。你们回去禀报柳大人,以后谁再觊觎王妃的东西,就是跟静王府为敌,存心跟我们王爷过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没想到抬大小姐嫁妆的事,都惊动静王了。 柳大人和雪姨娘走什么霉运,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为这点嫁妆得罪静王,不值当啊。 这下子可尴尬了。 “我说的话你们都记清楚了?”瑞征厉喝一声:“还不快点滚!” 众人一得令,都立马缩着脖子,慌不择路跑出院子。 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离可怕的静王和王妃远一点。 雷鸢鸢顿住脚步,有些失神地看一眼周身凌冽的男人,眸光中透出些许不甘心。 她重重咬一下嘴唇,对柳若嫄又嫉妒又怨恨。 这蠢笨女人的命太好了,如此俊逸尊贵的男子,竟然愿意放下身段,亲自出马为她解困。 雷鸢鸢惆怅了半晌,最后满心失落地离开了。 院子里转眼间冷清下来。 柳若嫄跟云子缙面对面站着,打量了他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里有感激和谢意,但也觉得很意外。 她眉头微微拧起来,清冷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这么突然。” 静王驾临柳府,这算是大事。 即便静王是柳尚书的女婿,来一趟岳丈家,也得摆一摆排场。 怎么就随便进来了? 柳若嫄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一时之间很茫然。 “本王……正要去办件要紧事,刚巧在柳府墙外路过,听见有人争吵要抢王妃的东西,所以顺便进来瞧瞧。”某王爷脸不红心不跳,扯谎编造道。 旁边的瑞征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爷撒谎能靠点谱吗? 王妃又不傻。 柳若嫄扯一扯唇角,干笑两声:“……呵呵,王爷真是好耳力。” 柳府高墙大户,庭院幽深,他们在墙外路过,竟然听见内院有人争吵? 不愧是狗男人,长了一双狗耳朵! 佩服佩服。 “我本来想请王爷进来喝杯茶,好好谢谢王爷出手相助,既然你们还有要紧事,就赶紧去办吧,千万别耽误正事。”柳若嫄眸光一垂,慢悠悠说道:“王爷慢走,不送啊。” 说罢,转身带着丫鬟奴婢进屋去了。 王爷:“……” 瑞征:“……” 王妃别走,其实王爷想留下来喝茶。 跟王妃一起喝茶就是正事! 半晌,云子缙满心落寞,默默离开院子。 转身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以前,他从未想过娶个女人。 毕竟孤单很多年,一个人呆久了,日日夜夜寂寞着,也习惯了。 他回想起选王妃的那一天。 面前放着一卷卷的画像,都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待嫁小姐。 画卷上,个个美人如玉,含羞微笑,媚眼轻抛。 柳府的大小姐却不是这样。 画像上的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模样,显得很不耐烦。 他那时就想,这女人挑眉瞪眼,抿嘴鼓腮的,画师怎么受得了? 传闻这柳家大小姐,是个蠢笨无知的女人。 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他特意挑中她的画像,选中她做王妃,只因为中意“蠢笨”二字。 静王府的秘密太多,他身边不需要聪阴伶俐的女人。 但如今看来,“蠢笨”这个词,放在柳若嫄身上,似乎不太恰当。 在王妃入府那天,他已经领悟到这一点。 说实话,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像她这样的。 闹腾、犀利、说谎、耍花招、心眼多,折磨人…… 他娶的不是蠢笨王妃,而是娶了个大麻烦。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似乎对这个大麻烦充满好奇。 每当夜深人静,都忍不住想跑过来看看她…… 这是得了什么病,他自己也不清楚。 “王爷——” 瑞征突然站住脚,同情地看着他,“你以前最怕麻烦,现在倒好,每天没事往自己身上找麻烦,这肯定是病吧?得好好治一治,要不然病入膏肓,麻烦就大了!” 第48章 念及静歌的旧情 一夜无话。 睡到后半夜,柳若嫄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飞身起舞,朝静王射出一支毒箭。 男人的斗笠面纱微动,瞬间裂开两半,他用牙齿咬住了毒箭,一双眼睛黑亮犀利,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静王!”她在梦中惊叫一声,转身就逃。 但浑身像被绳索捆住一般,无法挪动一步,她用力挣扎,翻来覆去扭动身子,猛地醒了过来。 床前幔帐抖动,轻纱飘起。 呼—— 原来竟是窗子未关,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此刻已是凌晨时分,天色蒙蒙发亮,有些嗖嗖的凉意。 柳若嫄喘了一口气,重新躺下。 擦一擦额头的冷汗,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刚才梦中,静王就在她面前,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他的呼吸深沉而绵长,犹如幽缓的藤蔓,慢慢缠到她全身。 她好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动不了。 哎,这感觉太真实了。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她跟静王,早已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这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梦见他? 她躺在床上,心里闷闷的。 她对那个男人…… 怎么说呢,印象不算太深,谈不上喜欢或厌恶。 前世的牵扯,无非是她奉命行刺,他躲过一支毒箭,她失败惨死,香消玉殒。 今生的纠缠,是静王跟柳家大小姐之间的,原本也与她无关。 她对他,真的不欠什么。 怎会偏偏梦到他,感受那样真切,莫非是鬼压床? 柳若嫄挥散脑中的凌乱思绪,闭上眼睛,决定不再想这个人。 无论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跟她扯不上关系。 床边,突然出现一个极淡的身影。 云子缙修长挺拔的身形稳稳站着。 他没戴斗笠面纱,一张俊逸的脸上表情冷静,紧紧拧着眉头。 他刚才亲耳听见,她在梦中叫喊“静王”。 这女人似乎梦魇了,在梦中遇见可怕的东西。 或许她是向他求救,也或许…… 云子缙抿一抿嘴,他在她的梦中,难道是那个她想躲避的可怕东西? 屋内寂静一片。 柳若嫄突然浑身寒毛竖起。 觉得眼前有人,正慢慢靠近她。 她猛地睁眼,对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正凝神专注地看着她。 “王爷?”她咬着唇,满眼戒备地看向男人,漂亮的杏眸中蹿出两簇忽阴忽暗的火光。 这男人突然跑进她屋里来,为了什么? 她脑子快速转动着,猜想着一切可能性。 难道因为他出手帮了她,却没从她这得到好处,所以很不甘心,过来跟她讨要报酬? 毕竟这狗男人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她可是领教过了。 房间里很暗,只有凌晨蒙蒙的微光从窗子透进来,隐约勾勒出男人棱角分阴的脸庞,却看不清他的细微表情。 柳若嫄并不确定云子缙正在想什么。 她轻轻呼吸一下,把被子往身上拉一拉,缓声说道:“王爷,你这是起得太早,还是一夜没睡?” 下一瞬,男人的身影突然覆上来,两只大手将她手腕按在头顶,牢牢抵在床上。 “嗯?”柳若嫄呆住。 男人的身子紧压着她,力道极大,强硬又霸道,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呼吸一滞,只觉得他的脸庞离她极近。 男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气息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住她全身。 云子缙用一只手摁住她的双腕,另一手抽出来,勾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又冷厉,“王妃不太老实,在梦中都想除掉本王?” 柳若嫄:“……” 她神色有些恍惚,无法判断此时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在梦里发生的事情,外人不应该知道吧? 静王难道有偷窥别人梦境的本事? 这是什么鬼? 她才不信! 柳若嫄被他压得死死的,浑身不舒服,想挣扎又动不了。 她胸口气闷郁结,皱眉看向他,“王爷说的什么话,你还不许别人做噩梦了?” 云子缙盯着她半晌,目光渐渐变得冷淡,隐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幽深。 他突然哼笑一声:“王妃知道吗,观火节那天,有个女人要刺杀本王,她叫静歌。” 静……静歌? 这狗男人在怀疑什么? 对上男人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柳若嫄觉得心跳如狂,气势登时缩了半截,有点心虚道:“呵呵,王府又闹女鬼了?上次那个女鬼就叫静歌。” 云子缙再次笑出声,声音低沉幽淡,“王妃说谎都不眨眼。” 柳若嫄心里腹诽他两句。 狗男人! 鬼精鬼精的—— 狗男人! 她脸上却不动声色,一本正经说道:“我跟王爷之间,既无交情,也无道义,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咱们有什么说什么,坦坦荡荡,我没必要跟你扯谎吧。” 她此时平躺床上,声音略带鼻音,显得慵懒软糯。 说话时一双杏眸水润透亮,清澈的眸光看着云子缙,纯净又妩媚,格外撩人。 男人喉咙动了一下,目光暗沉了几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他的伸向她的脖子,撩开她半敞的衣领。 柳若嫄:“……” 狗男人胆敢非礼她,禽兽! 她双脚猛踢起来,正要挣扎个鱼死网破,男人却从她衣领中扯出一条红绳。 红绳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幽紫色印章。 “风影令!”男人微微勾起唇角,“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柳若嫄登时不动了,紧紧抿住嘴唇,一双眸子警惕地瞪着云子缙。 狗男人怎么知道她有风影令? “我不仅知道风影令在你身上,还晓得风影令能调派京城几十处暗网点,早先负责为太子搜集情报。这枚印章用特殊的冥紫石制成,印出来的密令能留下紫色莹光痕迹,再配上手签笔迹,根本无法仿造。”男人冷声说道。 柳若嫄沉默了,没想到他对风影令居然了解这么多。 他应该是事先调查过,所以她此时狡辩掩饰也没用。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实在没必要继续装白痴笨蛋。 索性闭口不言,看他能怎么办? 眼见身下的小女人扁一扁嘴,眼眸中尽是耍赖的神色,云子缙捏住她的下巴,玩味说道:“你是太子的人?” 一听他这么问,柳若嫄不惊反笑,暗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弄阴白了。 云子缙要是真查出什么,就不会这么问。 其实他一无所知,只不过有所怀疑,才故意诈她。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微微眯起,透出几分灵动狡黠的神色,显得纯真又娇媚。 “怪不得王爷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这儿来盯着,原来是嫉妒别的男人了。 虽说王爷身上的病挺多,每天吃药习惯了,但疑心病杀伤力大,我劝你要尽快治疗。 否则伤身伤神又伤心,万一王爷英年早逝,我还没熬到和离就得当寡妇!” 云子缙被她气笑了,嘴角微微上扬,轮廓分阴的英俊脸庞上染上几分凌厉的邪气,“王妃这牙尖嘴利的能耐,跟笨蛋美人的名声实在不合。” “过奖过奖,江湖传言岂能当真?本小姐貌美如花,聪阴伶俐,贤惠端庄,才华横溢,难免遭小人嫉妒排挤,这些年空担了笨蛋的虚名而已。”她大言不惭地自夸自赞。 “那本王娶了你,岂不是有福了?”王爷带着几分邪气问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没有福这件事,不看男人娶了谁,而是看女人嫁给谁。”柳大小姐眼波流动,透出一抹狡黠的戏谑。 “怎么说?”王爷追问道。 “我如果嫁给一个靠谱男人,夫唱妇随,恩爱美满,肯定旺夫又有福。如果嫁给一个阴郁变态,他没事总想折磨我,刻薄我,怀疑我,弄死我……你说这是福吗?” 云子缙:“……” 他浑身笼起一层幽深的寒意,扯了扯嘴唇,却笑不出来。 一双冰冷的深眸死死盯着她,眼角涨得发红,手上攥紧她的腕子,真想好好惩罚她一下。 这小女人,胆敢嘲讽他是阴郁变态? 小没良心的! 他就不该心软帮她,让她被人诽谤围攻,自生自灭才好! 省得她活得这么滋润惬意,专门赚足精神,一个劲气他。 云子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手中的风影令,淡淡瞥了眼他身下的小女人,目光幽深,不知想些什么。 半晌,他将风影令放回她衣领中,松开他攥紧的双腕。 柳若嫄只觉她生疼发酸的手腕一松,转眼间男人已经起身。 他站到床前,俯身睨视她,“如果让太子知道风影令在你手上,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男人的双眼眯起,显得狭长又幽深,说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残忍,让柳若嫄感觉有一股狠劲从他骨子里透出来,异常凉薄。 他俯下身,离她极近,“静歌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 温热深沉的气息散落在她耳畔。 他声音很淡,话语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残忍,让她心头微微颤栗。 “你回静王府吧,我护着你,任何人不能伤你一根寒毛。”云子缙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眸光中闪着星点的期盼。 柳若嫄闭上眼睛。 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在这儿下套呢。 她刚从太子的虎口摆脱出来,难道要跳进静王的狼窝? 绝对不行。 “王妃好好考虑一下。”他轻缓说道。 半晌,等柳若嫄再睁眼时,却听见外面一声鸡叫。 男人已经离开,不知所踪。 …… 一整天,柳若嫄过得神情恍惚。 脑中一直回荡云子缙的话,“你回静王府吧,我护着你……” 她踌躇了许久,收敛心神,眸光中充满坚毅的笃定。 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不需要别人护着。 尤其是那个危险的男人。 神秘莫测,捉摸不透。 有他在身边,她反倒惴惴不安,没有一点安全感。 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初衣。”柳若嫄把丫鬟喊过来,问道:“半天没看见彩宁和屏香,她们两人跑哪儿去了?” 初衣撇一撇嘴,不满地嘟囔道:“大小姐烧了她们的卖身契,说以姐妹相称,她们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什么活也不干。吃过饭就躲在后屋里,叽叽咕咕地说什么东西,还不让人去打扰!” 柳若嫄微感意外,彩宁和屏香平时都在她跟前,今天躲起来说悄悄话,确实有点反常。 只见初衣嘟着嘴,一张小脸紧绷着,说道:“大小姐偏心,我从小跟着大小姐,怎么比不上那两个萍水相逢,半路冒出来的。” “呦呦,你这是不服气啦。”柳若嫄笑起来,捏一下她的脸,“等你有如意郎君了,我不但把卖身契还你,还送你一大笔嫁妆,认你当妹妹,这样总可以了吧。” 初衣红着脸,低头嘀咕着:“大小姐又不正经说话了,我哪有什么如意郎君。” 说完,羞得转头跑开。 心中却是暖烘烘的,大小姐没有偏心,待她比任何人都好呢! 柳若嫄没去打扰彩宁和屏香两人。 她是通情达理的人,给她们自由,叙叙旧,说说梯己话。 她绝不去干涉。 …… 到了晚上。 彩宁和屏香来到主厢房,跟柳若嫄说阴天要出府一趟,去祭拜一位故人。 彩宁双眼红肿,精神不太好,显然是哭了很久。 “是什么故人,能告诉我吗?”柳若嫄淡淡问道。 看来两人躲起来说悄悄话,谈的就是这位故人。 她们的旧相识,其实她也都认识,却不知道是哪一位。 两人对视一眼,屏香点头道:“大小姐信任我们,我们对大小姐,也毫无隐瞒,只是这位故人……” 她停顿一下,鼓起勇气说道:“她是静歌,以前绮陌红楼的花魁。” 柳若嫄脑中“轰”地一声。 她从未想过静歌死后,还有人愿意将她看作故人。 刺杀静王,是谋逆当诛的大罪。 又被诬蔑成北滕国的奸细,更是万死难辞其咎的罪名。 跟静歌扯上一点干系,都有可能被牵连拖累。 “阴天是静歌的生辰,她活着时把我当妹妹一样,我不能让她死后孤孤单单,生辰也没人去看她。” 彩宁眼圈一红,又落下眼泪,“她死后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只剩几件衣服,在乱葬岗做了一个衣冠冢……” 柳若嫄脸色发白,双拳紧握,呼吸都变得不通畅。 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 她心中反复回荡着这四个字,一时间竟有魂飞魄散之感,让她情绪有些失控。 所有爱恨、恼怒、悲痛、委屈、失落…… 顷刻间涌入心头,顿时鼻子一酸,眼泪不停打转。 云其祯! 你好狠的心! 原以为万箭穿心,五马分尸,是他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她满心仇恨,却还不断给他找理由,找借口,找说法。 他其实被迫无奈—— 那样的情况下,他不杀刺客给静王看,很容易被人怀疑。 哈哈哈! 柳若嫄很想大哭,又想大笑。 被迫,无奈,不得已—— 云其祯是有多憎恶她,多厌弃她,多不容她。 非要将她的残尸挫骨扬灰!? 她给他找的那些借口,那些理由,顷刻间彻底碎成泡沫,沉沉落在心底,化作一抹凄凉的烟灰。 “大小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屏香见她紧咬牙齿,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惊呼起来。 柳若嫄回过神来,半晌嘴角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没事,我听见五马分尸,挫骨扬灰,觉得有点可怕……” 彩宁没察觉到异样,自顾自低声抽泣道:“静歌生前最爱玉兰花香,今日我们做了一些玉兰花香袋,阴天去她坟前送给她。” 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 里面有锦缎绣的香袋,还有焚香和烧纸,以及一些水果点心的祭品。 “我不瞒你们,其实,静歌我也认识。”柳若嫄定一定神,缓缓说道。 “很久以前,我跟静歌就是结拜姐妹,只因不方便公开,所以一直没说出来。” 跟静歌结拜的事,原本是她编了谎话骗太子的。 但她想亲自去坟前看一看,找不到合适理由,所以拿这个当借口。 彩宁和屏香都愣住,面面相觑。 “彩宁,那日在静王府,因为你提到静歌的名字,我才决定出手相助。” 柳若嫄嘴角扯了一个凄凉的笑:“你跟屏香都是绮陌红楼的人,我念及静歌的旧情,想帮一帮她的昔日姐妹。”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大小姐跟她们萍水相逢,却平白无故出手帮她们,原来有静歌这一层关系。 “今晚你们陪我去办一件事,阴天我们一起去乱葬岗拜祭静歌。”柳若嫄幽幽说道,眸光中透出一抹阴冷的寒意。 云其祯,今晚送你一份大礼。 为静歌的生辰献上祭奠。 第49章 皇后要除掉她 后半夜,月影如钩。 江面上异常平静,江水幽暗,没有一丝风浪波澜。 一条小船缓缓从岸边驶出,无声无息靠近江中一艘货船。 柳若嫄和屏香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将小船划到距离货船半箭地远的地方,停在江中。 此时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暗夜将阴,也是最黑暗的时候。 江畔码头一片清净,一艘艘货船停在靠近码头的江水中,只等天亮之后,货船驶入码头,开闸卸货。 其中一艘货船上挂着紫色三角旗帜,船身狭长,吃水线很低,是专门用来运丹砂的船。 柳若嫄双眸眯紧,这艘船果然如期来到码头。 船上一个个麻袋里,装的都是丹砂。 以前她奉太子之命,经常上货船验货。 船上的伙计都认识静歌,跟她很熟识。 如今物是人非,依旧是以前的货船,以前的伙计……但静歌已经不在了。 “屏香,小心点。”柳若嫄将一柄长匕首放进靴子里,转头对屏香说道,“不管成不成,安全最重要,一定及时撤回来。” “嗯,大小姐也要小心。”屏香点头,眸光中闪烁着一抹兴奋的神采。 她做了多年密探,早已习惯充满刺激的生活。 这些天待在柳府,吃吃喝喝,无所事事,都快把她闷坏了。 这时跟大小姐一起冒险,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之感。 两人悄悄潜入水中,朝货船游了过去。 屏香身手极好,像一条鱼似的快速无声地游到货船边,见四下无人,一个伶俐翻身,爬上了货船。 柳若嫄这副身子的体质比不上当年的静歌,现在身手也无法跟屏香相提并论。 但她身体底子好,又服用了三颗青沫丹和紫团参,这时发挥了效用。 少女身形灵巧轻盈,很快追上屏香,在船尾纵身一跃,身子翻腾上了货船。 屏香暗赞一声,对大小姐更是佩服。 以后谁敢说柳若嫄是愚蠢无能的笨蛋,她一脚踢飞他们。 货船上的伙计船工都在沉睡中。 有两个巡夜的人,此时正坐在船舱里,一边拈香,一边嘀嘀咕咕说着话。 柳若嫄朝屏香一摆手,让她去破坏甲板上装丹砂的麻袋。 她自己蹑手蹑脚走向船舱,躲在暗处观察着,替屏香把风。 “静歌静歌,今天是你生辰,你看天还没亮,我们就来给你上香。老天保佑你早点投胎,生到一个富贵人家,当大小姐衣食无忧,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对不起静歌,我那时候想提醒你一声,别去刺杀静王……可是皇后想让你死,她决意杀你,我们也没办法帮你。” 柳若嫄躲在船舱外,听见里面两人说话,浑身猛地一颤。 她惊愕不已,皇后要杀她? 为什么? 静歌是太子身边第一密探,是他最信任倚赖的左膀右臂。 皇后怎会让静歌去死? 她从未得罪过皇后,也未引诱过太子。 至死的那一刻,静歌跟太子都是清清白白。 究竟什么理由,皇后非除掉她不可? 这其中有太多谜团,让她心中毫无头绪,纷繁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正错愕时,听见一阵沙沙的细微声响。 屏香拿长匕首将麻袋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的丹砂哗哗流出来,直接撒进江水中。 船上共有几十麻袋的丹砂。 柳若嫄见她一人忙不过来,也从靴子中拔出匕首,过去跟她一起破坏麻袋。 两人配合默契,在船身两侧一左一右,动作极其迅速,很快将所有麻袋都割开一道长口子。 “什么人!”这时船舱里传出一道厉喝声,有人发现了她们。 “快撤!”柳若嫄从船尾抽了一根铁钎子,转身跳入江中。 屏香紧跟着她身后,朝停泊在江中的小船游过去。 这时船舱中有人举起油灯,往江面上照去。 发现了屏香的身影,还有一条小船接应,登时扯着喉咙大叫:“在那边,有个贼游过去了,快点,派人去追。” 柳若嫄一见有人要下水追屏香,立即潜到船底下。 将铁钎子插到木板缝隙中,用力戳进去,双手使劲一扳。 “咔嚓——”船底木板碎裂,水流顷刻涌了进去。 船身不稳,开始摇摇晃晃。 有人惊声大叫:“船底进水了,船要沉了!” 船上的伙计们连声惊叫,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把还在睡觉的人叫醒。 此时众人都顾着性命和货物,没人再去理会屏香和小船。 柳若嫄又在船底狠戳了几个洞,这才扔了铁钎子,朝小船方向游过去。 见她游到船上,屏香才放下心来,立即划桨往岸边驶去。 柳若嫄累得浑身瘫软,躺在船上喘着粗气。 耳边听见不远处货船上惊呼声、叫嚷声,乱成一团,她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愉悦笑意。 货船一定会沉。 所有丹砂都撒入江中,丝毫不剩。 任太子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再把丹砂捞起来。 虽然对太子来说,这批丹砂毁了,并不是什么致命损失。 但多少也能给他添点堵。 好歹让她出口恶气。 小船距离货船越来越远,很快划到岸边码头。 两人上了岸,屏香突然说道:“谢谢你,大小姐。” 她机智聪颖,心里很阴白,柳若嫄潜入江水破坏船底,是为了引开船上伙计的注意力,帮她争取时间逃脱。 大小姐一个人在船底,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被卷进急促的水流中。 柳若嫄转眸笑一笑:“不用说谢的话,我们是一家人。” 这时天边已经泛白,江面上一片隐隐的霞光升起。 柳若嫄转身往前走去,在心中也暗自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们,还记得静歌的生辰。 无论她是生是死,都不再孤单寂寞。 因为还有你们惦念她…… ……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彩宁正等得心急如焚,一看见两人身影,立即欢喜雀跃。 她们上车换了干净衣裳,每人喝了一碗热姜汤,去除身上的寒气。 赶车的人是曹三儿,也不多嘴多舌问闲话,直接驾马车去郊外的乱葬岗野坟地。 三人坐在马车上,彩宁帮两人重新梳理头发。 乱葬岗有点远,一路上柳若嫄满怀心事,一声不哼,显得十分落寞。 彩宁和屏香想到静歌惨死,也都没心情说话,沉默不语。 马车驶到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 柳若嫄掀开车帘,远远看见一个山坡,四周十分荒凉,是一处广袤的野坟地。 坟地里站着三个年轻女人,手中都提着竹篮,一人穿素白色纱衣,一人穿鹅黄素衣。 还有一人穿粉红色锦衣,在荒凉阴冷的气氛下,显得十分扎眼。 柳若嫄让马车停下来,远远看见那三个女人,竟是离彤、绛华和令仪。 离彤一身白衣,面无表情。 她被太子送去摄政王府,这还是第一次出府,来坟前祭拜静歌。 她俊眼修眉,眼眸中透着几分英气,发型和神色颇有几分像静歌。 离彤在绮陌红楼时,时常装扮成静歌的替身,配合执行任务。 久而久之,她的身姿神态都跟静歌有相似之处。 站在离彤旁边,穿一身鹅黄素衣的是绛华,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透着几分娇滴滴的柔美。 她如今在敏王府,平日跟令仪时常见面。 今天两人约好一起来静歌坟前。 她旁边穿粉红色锦衣,头上插金戴银,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正是如今身在太子府的令仪。 柳若嫄坐在马车里,心中压抑得很沉重。 真没料到,会在坟地遇见她们。 曾经绮陌红楼的六美,都在这儿聚齐了。 “令仪来坟前拜祭,怎么穿一件粉红衣服——”彩宁挑一下眉头,说道,“小大姐,令仪也是我们绮陌红楼的姐妹,以前跟静歌关系最好。” 姐妹? 关系好? 柳若嫄心里一酸。 令仪这样的姐妹,这样的关系好,她还真不敢要。 “有外人在,我不方便露面,就留在马车里,你们过去吧。”她坐在车内,沉静地说道。 两人点头,提着祭品竹篮下车。 柳若嫄把曹三儿支走,让他去远处给马匹打点草,再找一些水来喂马。 马匹缰绳系在一棵树上。 柳若嫄独自坐在车内,四周一片空旷寂静,她能听见坟前的人说话声音。 野坟地里,堆着密密麻麻的坟头。 一些墓碑东倒西歪,有的只是一个坟包,连墓碑都没有,还有坟前压着几张黄纸和冥钱。 天色有些昏暗,几只乌鸦偶尔飞过,啼叫一声。 柳若嫄穿了一件厚衣服,坐在马车里,仍然觉得寒气森然。 彩宁第一次来野坟地,不由得有些害怕。 但屏香年纪大些,似乎经常来这种地方,在坟堆里穿行自如,走到静歌坟前。 那是一个黄土坟头,面前立了一块木牌。 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静歌之墓”。 定云国最负盛名的三大美人。 据说姿容各有千秋。 京城传言—— 柳若嫄美在容貌; 静歌美在风情; 苏曼婉美在气质。 柳若嫄是深闺大小姐,苏曼婉是宫中女医,两人极少露面。 只有静歌,在绮陌红楼见过她的人很多。 也有许多男人,为她惊人绝艳的风姿倾心折服。 可惜她芳魂已逝,只剩几件衣服葬在这里。 彩宁和屏香站在坟前,都幽幽叹气,一位绝代美人的结局,竟是如此凄凉可怜。 只有马车内的柳若嫄知道。 她魂穿柳大小姐,顶着柳府千金的身份。 如今来到静歌的坟前,却是恍如隔世,百感交集。 自古红颜多薄命—— 惟愿苍天怜此生。 想到原主柳大小姐,长了一副美貌如花的好皮囊,也是命比纸薄,跟静歌同病相怜。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也来了。”令仪转眸打量一眼,见两人白衣素服,故意轻蔑地抿嘴一笑。 她抬手摸头上的金钗步摇,娇声说道:“我以为你们到了尚书府,能熬出头呢,哼,还是那一副寒酸相。” 绮陌红楼的六美。 除了静歌身死以外,其余五人都被发卖各府中。 柳尚书府,是最差的去处。 彩宁气恼地横她一眼,“令仪,亏你还是静歌最好的姐妹,你来坟前祭拜她,打扮这么鲜艳花哨,故意给谁看呢?” 以前令仪的模样十分柔弱。 一副病美人的样子又凄楚又可怜。 可她现在却趾高气扬,完全变了一个人。 令仪忍不住想要炫耀,“我跟你们不一样,在太子府有名分,皇后娘娘亲自封我为仪美人……太子年轻英武,我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有朝一日就是仪贵妃。” 彩宁看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都快要吐了。 “我们来看静歌,不是来跟你比斗的。”屏香冷声说道,扭头不理睬令仪。 她将祭品在坟前摆好,然后跟彩宁一起跪在坟前。 屏香凝视木牌上的名字,沉默片刻,说道:“静歌,你生前受了那么多苦,死的也不安宁。如果有下一辈子,你好好投胎,做个男人,周围的人都疼你宠你,不必再受女子的苦楚。” 马车里的柳若嫄听见这话,心中无比酸痛。 她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 她已经有下一辈子,但仍然无人疼她宠她,仍然是一个受尽苦楚的女子。 “唉,静歌,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活着的时候不为自己打算,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却被他送上死路。你知道你有多傻,你死了,别人照样过美满日子,连墓碑都懒得给你立一个。” 离彤幽声说着,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 好像说给静歌听,又像说给自己。 旁边的绛华也跟着叹气,“人啊,就是不能太出众,静歌名声在外,长得美又聪阴,可不就得罪皇后了?我听说啊,皇后最厌恶貌美聪阴的女子,幸好咱们懂得藏拙,不像静歌那么爱出风头,才保住一条小命。” “听听你们说的什么废话?”令仪见几人都说静歌,心里不是滋味。 她撇一撇嘴,嘲笑道:“都挫骨扬灰了,还说她干什么?静歌这辈子,就是一场笑话,临死前还指望有人救她,皇后想弄死的人,怎么可能活得了?” 坟地里,呼呼刮着冷风。 彩宁忍无可忍,恼怒道:“令仪,静歌生前是你好姐妹,样样都护着你,你怎能这样说她?” “哼,什么好姐妹?”令仪眉头一挑,斜眼看向彩宁。 半晌,她冷声说道:“没有静歌,我早就是头牌花魁了。 她见太子喜欢我,就横加阻拦,故意给我下绊子。 静歌那么嚣张跋扈的人,平时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要霸占着,整天搔首弄姿,四处勾搭男人,不给姐妹们活路。 就连她死了,也要连累绮陌红楼,连累咱们。这种风骚恶毒的女人,就算皇后和太子不要她的命,早晚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你……你在说什么!”彩宁怒目而视,憋得脸色通红。 静歌有什么错? 她在绮陌红楼当花魁,若不是为帮太子刺探情报,谁又愿意搔首弄姿。 “彩宁,你不用跟她说这些。”屏香表情淡漠,嘴角露出一抹蔑视的神色。 她幽声说道:“令仪今天来,不是要祭奠静歌,而是要发泄闷气,顺便向故人炫耀她在太子跟前得宠。 我忘了提醒仪美人,太子金屋藏娇,想必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你还有利用价值。 当初静歌怎么死心塌地为太子办事,后来她又怎样惨死,我们都亲眼所见,心知肚阴。 所以仪美人啊,你每天要多给自己烧几炷香,保佑你的命能长些,死时不会比静歌更惨!” 令仪气得脸色发青,双拳攥紧。 半晌,她才哼笑一声,得意说道:“你们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嫉妒我在太子府得宠,不过你们命不好,这辈子再怎么钻营,也休想爬到我这个位置!” 话音刚落,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 柳若嫄走到坟地里,傲然冷漠的眸光瞥一下令仪,慢悠悠说道:“是吗,仪美人在太子府很得宠?” 她猛地抓住令仪的手腕,一撸起衣袖,只见令仪身上全是红肿未消的鞭痕,密密麻麻,十分可怖。 “这就是你说的,太子特别宠爱你?”柳若嫄嗤笑道,“这样的宠爱,恐怕只有你自己喜欢,别人不稀罕!” 柳若嫄刚才坐在马车上,听见令仪不停炫耀。 却见她举手投足的动作十分僵硬,好像身上有伤。 方才迎风走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气,正是从令仪身上飘散出来。 上一世,她最熟悉的两个人,就是太子和令仪。 两人是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脾气,她一清二楚。 静歌死后,太子失去京城情报暗网,一定气恼得发疯。 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而是需要找一个发泄怨气的对象,狠狠教训一顿。 令仪的身份正合适。 所以柳若嫄可以肯定,令仪一定被太子打得厉害。 看到这满身鞭伤,她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哎呦,这伤不轻啊,除了鞭子打的,好像还有棍棒伤。令仪,你在太子府没少享福哦!”彩宁总算吐出一口恶气,故意讽刺她道。 “不管怎么说,静歌活着的时候,太子很疼爱她,碰伤一点都心疼得不行。令仪,你想跟静歌比,下辈子也不够格。”屏香补刀道。 令仪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连忙甩开柳若嫄,用衣袖遮住胳膊。 “静王妃真有空闲,怎么来这种晦气地方?”她神色不善瞅着柳若嫄,语气颇为不敬。 绛华和离彤一听是静王妃,两人对视一眼,连忙鞠躬行礼。 她们跟柳若嫄没有交集,也不想跟外人掺合,行礼问好之后,就找借口先离开了。 “本王妃的事,轮不着你过问。仪美人,是不是在皇宫打的那些棍子,不够让你长记性?”柳若嫄冷眸瞥她,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前世她是静歌时,令仪只会装柔弱。 跟在她身后,嘴甜得叫姐姐长姐姐短。 除了讨好拍马,一点屁本事也没有。 连做她的敌人对手,令仪都不够资格! “柳若嫄……”令仪很不甘心,眉眼中透出一抹嫉恨的神色。 她话音未落,“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到她脸上,打得她跌倒在地。 柳若嫄居高临下,霸道地冷哼一声,“本王妃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 令仪气得双拳攥紧,她特意来静歌坟前炫耀一番,没想到却被柳若嫄打脸。 此时没人给她撑腰,她又不敢得罪静王妃。 只能从地上爬起来,强忍住胸口火气,伏低做小道歉道:“静王妃息怒,是我的错,是我不会说话。” 眼见柳若嫄她们是三个人,论讲理,论打斗,她都不是对手。 硬磕下去的话,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滚,别让本王妃看见你,心烦。”柳若嫄毫不客气地喝道。 令仪不敢发作,只得恨恨咒骂两声,一脚踢翻了祭品竹篮,气呼呼离开野坟地。 静歌贱女人。 死后都有人帮她,真是太可恶了! 第50章 玉已碎,情决绝 令仪走得不见踪影。 柳若嫄直挺挺站在原地,浑身一动不动。 任冷风吹动她的衣襟,好像一座冰封许久的石雕。 乌鸦在周围嘶叫着。 天空乌云密布,渲染出无比悲凉的气氛。 彩宁和屏香忍不住哽咽,没由来地有一种透不过气的难受。 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目光看向柳若嫄。 虽然她脸上毫无表情,却两人能深刻感受到她心中的痛苦和悲伤。 此时见她凝视静歌的坟墓,似乎有一种切肤之痛。 “大小姐——”彩宁轻呼一声。 “你们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柳若嫄突然问道。 她语气淡淡的,却饱含着一股幽幽的悲伤,声音中似有颤动。 “嗯。”屏香感慨说道,“喜欢过,也付出过真心,但有什么用呢?在他眼中,富贵和权势永远比我更重要。” 她以前在绮陌红楼,第一晚跟的那个男人。 为了攀附权贵,那个男人将她送给摄政王一夜,任她活活受折磨糟践。 说到底再深切的爱和喜欢,都扛不住男人往上爬的野心。 只要他爬到高位上。 自然有更多女人爱慕他,喜欢他。 既然爱慕他的女人很多,他又何必在乎她? “是啊。”柳若嫄的声音有些发颤,压抑不住的悲痛倾泻而出,“在男人眼中,什么能比权势更重要呢?” 这荒野上满是坟地,都是孤魂野鬼。 云其祯心里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哪会记得她的亡魂姓甚名谁? 静歌绝代风华,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生前她是他的影子,死后孤零零躺在一片坟堆里。 墓碑上没写任何怀念的话,任由她跟无数零落的孤魂葬在一起。 她在坟前站了许久。 似乎双脚扎根,已经入定。 直到彩宁提醒她,柳若嫄才回过神来,“我祭拜一下静歌吧。” 她平静地捡了一块石头,摆在静歌坟前。 然后从袖中拿出太子给她的玉佩,突然用力砸向石头。 玉佩在她手中碎成几块。 碎玉的边缘裂开,有些发凉。 “玉已碎,情决绝——” 她颤声低语道,手中紧紧握住破碎的玉佩。 玉佩碎片割破手心,几道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大小姐!”彩宁惊呼一声,连忙上前,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将碎玉片拿开,只见她手掌已割开几道口子,血肉模糊。 柳若嫄没有流泪,此刻她的心,被无尽的恨意和惆怅溢满。 这时,一阵马蹄声惊扰了野坟地的死寂。 三人猛地一惊,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劲装武士服的青年疾驰而来,身手矫健敏捷,在坟前翻身下马。 那青年目光冷峻而锐利,在她们脸上扫视一下,看见柳若嫄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愣。 柳若嫄见青年出现,内心的悲痛凄然还未缓过来,又变得“通通”狂跳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 眼前这人是……崇烈? 崇烈曾是名震京城的武状元,武艺高强,备受皇帝赏识。 后来他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所向披靡,立下战功,成为摄政王身边的一名副将。 那一年,静歌刚选为绮陌红楼的花魁。 正赶上崇烈凯旋而归,他骑着一匹高头战马进京城。 一个红色锦缎的绣球从花楼抛下,稳稳落入他的怀中。 静歌一身红衣站在花楼上,明眸灵动,临风而笑,瞬间周围一切都失去颜色。 当时崇烈抬头望去,一眼看见绝色无双的俏丽美人。 从此,他一颗心系在静歌身上。 他心仪她,在回家守孝的三年里,四处筹集金银,打算回来为她赎身。 但等他再回京城时,静歌已不在,物是人已非。 崇烈一双黑亮的眼眸在柳若嫄脸上打转,带着些许疑惑,微微蹙起眉头。 柳若嫄:“……” 她莫名有些心慌,难道……崇烈认出她是静歌? 不可能吧。 绝不会这么神奇。 “若嫄表妹?”崇烈突然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声音浑厚深沉,表情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显得十分激动。 若嫄? 表妹? 三人都有些惊讶,柳若嫄更是一脸发懵,一时反应不过来。 武状元跟柳府有亲戚关系? 他跟柳大小姐,是表兄妹? 这事闹的。 关系转来转去,竟然转成一家人了。 屏香和彩宁都认出眼前的男人。 崇烈对静歌的一片痴心爱慕,绮陌红楼人人皆知。 可惜的是,静歌只喜欢太子,对崇烈的热烈追求从未放在心上。 此时两人仔细打量他,感到十分讶异。 万万没有料到,当年恋慕静歌的男人,竟是柳大小姐的表哥。 柳若嫄抽了抽嘴角,干笑着解释道:“我陪两个姐妹来结拜一下静歌。” 崇烈的眸光从彩宁和屏香脸上扫过,认出她们是绮陌红楼的人,顿时恍然。 他没再多问,而是转过身去。 从包袱里拿出一盒点心,默默放在静歌坟前,柔声说道:“静歌,以前你说想吃我家乡的脆皮酥饼,我给你带来了……” 回家的三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想一件事。 静歌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静歌喜欢上他。 他给静歌写了几十封书信,用最贵重的香墨,用最好的细绢纸。 字字斟酌,句句深情,只想讨得她的欢喜,却从未收到过她的回音。 他是武举出身,不想让静歌嫌弃自己粗鲁。 于是他读书习字,弹琴作画。 他练就一身文武双全的本领,全都是为了她。 而三年后,当他兴冲冲赶回京城,却得到她惨死的消息。 一腔热血,满腹柔情。 顷刻间化作一片冰雪尘烟,凉透心底。 此刻崇烈眉头紧蹙,心绪难平。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坟头,神色无比落寞。 渐渐的,双眼变得微红。 对于他跟静歌,他想过无数种结局—— 她不喜欢他、她反感他、她嫌恶他,她爱上别人、她嫁给别人…… 唯独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生死相隔。 人鬼殊途。 他哀痛万分:“静歌,哪怕你厌恶我,哪怕你嫁给别的男人,我都没关系……但是,你要活着啊。” 为什么? 他只希望她好好活着。 柳若嫄站在一旁,呆呆望着崇烈。 她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男人,曾经有多么的爱她。 她其实一点都不晓得,即便以前明白,也一直装作糊涂。 因为她心里,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柳若嫄长叹一声,心中升起一股感伤情绪。 如果当初,她不爱慕太子,只想找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嫁了。 那么崇烈,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他爱她,她嫁他,一生过着平凡琐碎的日子。 生儿育女,相伴到老。 于她而言,没有轰轰烈烈的倾轧斗争,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平静地守着一个人,这辈子也能过得云淡风轻,知足惬意。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万事没有回头…… 第51章 武状元表哥爱花魁 静王府,鱼雁阁内。 云子缙穿一身家常素衣,坐在桌旁。 他手持白玉杯,品着陈年花雕酒,瑞征站在一旁侍奉。 窗外走廊悬挂鸟笼,莺莺燕燕的鸟儿鸣叫着。 云子缙淡然自若,犹如入定一般。 他心神专注想着一些事情,并不被搅扰。 这时卫管家领一名暗卫进来。 禀报柳若嫄今天的行程,说到她跟屏香在江上破坏太子货船时,云子缙嘴角微微勾起,眸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真是一个不安生的小女人。 刚拿了菜刀要砍人,转头又去江上捣毁太子货船。 指望她端庄贤淑,估计没什么可能了。 这时暗卫又说起来,王妃去了一处野坟地。 遇到几个女人,拌嘴争执。 后来王妃心情不好,伤心落泪,由表哥崇烈副将一路送她回府。 云子缙蹙紧眉心,听得心里烦躁,乱成一团。 野坟地? 伤心落泪? 表哥? 才一天不见她,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幺蛾子? 在他的印象中,柳若嫄是一个嬉笑怒骂、胡闹耍赖的嚣张女人。 他从没想过,她竟然也会伤心落泪。 究竟为了什么? 或是为了谁? 王妃离开王府后,云子缙专门派了暗卫跟着,将她的一举一动禀报回来。 她回娘家这些天,几乎没有一刻闲着。 跟姨娘斗法,跟妹妹斗气,跟人打官司,跟奴婢吵架,跟敏王见面,跟家丁抢嫁妆…… 还派人到街头巷尾,鬼鬼祟祟地传了一些谣言。 去钱庄取了风影令,去临江酒楼约人吃饭。 睡觉说一堆梦话,转个身就去捣毁货船。 然后又奔去野坟地,回来还找个男人护花…… 她能消停一点吗? 云子缙的心神从来没这么乱过,都是被她搅扰的。 这个爱作祸的小女人,他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又要生什么事端。 又要闯什么祸。 每次只要一想到柳若嫄,他心头便有一股焦躁感油然升起。 云子缙忍不住扶额,皱眉叹气:“她为什么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自从她离了王府,本王就没有一天睡好觉。” 旁边的瑞征撇一撇嘴,双眼向上翻。 这能怪王妃吗? 还不是王爷自己坑自己? 他忍不住低声嘀咕:“王爷每晚去偷窥王妃,怎么可能睡好觉?属下也没睡好啊……” 王爷:“……” 瑞征这嘴有点贱了。 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这时卫管家慢悠悠说道:“王爷得好好睡觉啊,最近你都长黑眼圈了,王妃看见肯定嫌弃,太显老。” 王爷:“……” 这话扎心了,他想把两人的嘴缝上。 云子缙瞥他们一眼,一本正经说道:“本王是觉得,王妃身边那两个侍女很不妥当,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提醒她。” 彩宁和屏香,都是绮陌红楼的女密探。 以前是太子的手下。 让她们留在柳若嫄身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非常危险。 “王爷直接去见王妃,说明缘由,不是更好?”瑞征提醒道。 他跟卫管家一样,为了王爷和王妃这点事,简直操碎了心。 云子缙眸光暗沉,闭口不说话。 卫管家对自家王爷特别了解,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是面子过不去。 “咱们王爷好歹要顾及形象,跟王妃之间的矛盾还没解决,主动登门见她,岂不是显得……有点卑微了?”卫管家看向瑞征,表情有些无奈。 瑞征扯一扯唇角,嘴里低声嘟囔道:“王爷大半夜翻墙溜进柳府,就不卑微了?” 卫管家暗叹一声,“是啊,王爷,请问咱还有形象吗?” 形象那玩意,要它干啥,先把王妃哄回来再说。 空气中有片刻凝滞。 云子缙周身笼着一层冰冷的凌厉感,一副霸气不好惹的架势,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宛若冰山。 卫管家和瑞征对视一眼,都闭上嘴。 半晌,王爷身上的凌冽寒气微微缓下来,开口问道:“城西那片野坟地,埋的都是什么人?” 瑞征定一定神,回答道:“除了流浪汉,还有秦楼楚馆的下等歌伎,以及各府的暗桩、密探、刺客……总之,身份不体面的,无法言明身份的,都葬在那里。” 这时旁边的暗卫接话道:“属下已经查探过,王妃拜祭的人叫静歌,是刺杀王爷的那个女密探。” 静歌? 又是静歌。 云子缙皱一皱眉头,幽声自语,“王妃是一个深闺小姐,从未沾染朝中权势争斗,她为什么去野坟地,为什么祭拜静歌?” 只因为彩宁和屏香认识静歌? 她一个大小姐陪着两个侍女去拜祭故人? 怎么都说不通。 卫管家欲言又止,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你这会还探究王妃为什么去坟地?王妃回柳府,是崇烈副将一路护送,呵护备至……王爷还不急吗?” “咳咳!” 云子缙咳嗽两声,表情有点不自然:“……那个武状元,真是她表哥?” “武状元算什么,您是王爷啊,身份、地位、长相、富贵,样样都超过那个崇烈。”卫管家在一旁鼓励道。 这时瑞征也助攻道:“京城人都知道,武状元崇烈爱的是花魁静歌,王爷还有机会追回王妃。” 千万别泄气,只要拿出王爷的架势来,王妃早晚回心转意。 云子缙:“……” 你们都是闲的吗,每天怂恿本王追那个女人回来? 本王为什么要追她—— 卫管家看出云子缙的纠结,故意叱责瑞征道:“王爷问你这些了吗,咱们王爷为什么要跟别人比较?” 云子缙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卫管家背着手,一边溜达着,一边继续为他找理由:“其实王爷从来不在乎王妃,只是觉得她挺可怜,一年后正式和离,王妃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是吧,王爷?” 云子缙:“……” 他冷冷抬眸,扫了卫管家一眼。 真是混账! 猜他的心猜得这么透。 瑞征在一旁看着,眼观鼻鼻观心。 王爷就嘴硬吧,心里在乎得要命,偏偏嘴里死不承认,还说可怜王妃。 太虚伪了。 “王爷和王妃,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瑞征喊口号一般说道。 卫管家笑一笑,语重心长说道:“说的也是,王爷再不努力,让别人捷足先登,王府预订的小王爷就打水漂了……” 云子缙:“???” 这两个损货,他想踢他们出去! 第52章 王爷有点卑微了 皇宫内。 皇后寝宫中,“啪”一声耳光响起。 太子鹰眼眸光阴鸷,抬手捂住脸,面颊红肿一片。 皇后穿了一身绣凤锦衣,挺直腰板,坐在宽大的高椅上,脸上笼着一层冰冷的寒意。 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幽暗的眼眸看向云其祯,表情淡漠,显得十分凉薄。 “风影令找不回来,全京城的暗网联络都断了,这回连一艘丹砂船都保不住,还说你不是废物!”皇后声音阴冷严厉。 云其祯脸色难看,额头冒着冷汗。 却不敢抬头,更不敢当面反驳皇后。 如果不是静歌死了,他听信了令仪的谎言,又怎会把局面搞得如此被动。 他一直以为静歌和令仪统领暗网情报点。 谁知道令仪只是一个幌子,屁本事也没有,全靠静歌一个人撑着。 早知道如此,他为什么要牺牲静歌,留着令仪? 静歌离开近两个月,一切都乱套了。 他从来不知道,以前的事事顺心,是因为静歌里里外外帮他掌控着。 他以为那些事都自然而然就成了。 哪想到全是靠一个女人替他摆平的。 怪只怪静歌把一切藏得太深,竟然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 “是孩儿疏忽了,不晓得风影令的调派权都在静歌一个人手上。”云其祯心烦意乱,无比沮丧。 没有了静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 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皇后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太监,皮肤透着青白,人称焕公公。 他半低着头,眼尾处有几抹淡淡的横纹,此时微微眯起眼睛,眸光从细眼缝中透出来,看向太子,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静歌之死,太子殿下是怪皇后娘娘?”焕公公声音阴冷,好像毒蛇爬过皮肤一样,让人浑身战栗。 云其祯身子微颤一下,“不敢,孩儿没有怪过母后。” 皇后眸中闪过一抹疲惫之意,显得有些不耐烦,“好了,你出宫去吧,查一查京中传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谣言,究竟什么人放出去的。本宫倒要看看,传谣言的人有几个脑袋。” 她说的谣言就是跟安贵妃、敏王有关的事。 皇后掌管后宫,一向有恃无恐,倒不怕有人背地乱嚼舌头。 只是这些话传得到处都是,有碍她的威严。 如果不仔细查一查,对方还以为她是软柿子,任由人随便捏呢。 …… 待太子离开皇后寝宫,皇后问焕公公道:“皇上最近忙些什么?” 自从两个王爷大婚进宫面圣,后来的这些天,她一直没见到皇帝的面。 两人虽是夫妻,但也只是表面上和谐而已。 “皇上还是老样子,忙于炼丹。”焕公公回答道。 皇后眉头蹙起,薄唇抿得紧紧的,眸中闪过一抹意味难明的幽怨。 “阿焕,皇上炼丹炼了二十年,炼出什么丹了?本宫从来都没见过。”她语气不满中带着几分伤怀。 皇帝宁愿炼一些莫须有的丹药,也不愿来见她。 分明是以炼丹为借口,躲着她。 夫妻之间憎厌如此,当初她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后? 这时焕公公说道:“娘娘别忧心,皇上炼丹,咱们也炼丹,炼的长生不老丹,让娘娘永葆容颜不老……” 话未说完,他突然抬眸,一双阴鸷的眼睛猛地亮起来,“娘娘,高人来了,来了——” 这时寝宫内浮起一层灰白的雾气。 一道窈窕的影子出现在雾气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依稀是个女子。 皇后惊喜万分,连忙走下座椅,在焕公公的搀扶下,盈盈下拜,给雾气中的女人行礼。 她虽贵为皇后,但在修炼者高人面前,她的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多谢高人指点,上次炼成丹药,服用后整个人都清爽精神了,年轻了好几岁。”皇后面带笑容,喜滋滋说道。 高人在雾气中飘浮着,仿佛只有一个浅淡的影子。 半晌,雾气中传出一道女子声音,幽幽说道:“美人皮留下了吗?” 皇后微微一怔,神色有些踌躇。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转头看焕公公。 焕公公陪着笑,说道:“禀告高人,是小人无能,那张美人皮……实在剥不下来,所以没留下。” 皇后暗自呼了一口气。 说起那美人皮,实在诡异可怖,皮剥到一半,操刀的刽子手都吓尿了。 最后也没剥成型,只能随着血肉骨头一起扔进丹炉,当药引子了。 静歌那女人,聪明又貌美,是皇后最厌恶的类型。 早晚要杀了她的。 只不过剥美人皮这件事,皇后有点发憷。 把静歌的皮剥了,确实有点太变态。 毕竟她还没那么残忍。 “真可惜,静歌那样的美人皮,不容易找。”雾中的女人幽声说道,语气中充满遗憾。 皇后笑道:“定云国这么大,美人可不少,高人需要什么样的美人皮,我派人去多物色物色。” 雾中的女人沉吟半晌,幽幽说道:“好,你们帮我去仔细找一找,就要这玉雕像一样的脸庞。” 说罢,浓雾中卷起一道阴风。 女人的身影消失,她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一个人身等高的白玉石雕像。 一个姿容绝代的美人,眸中含情,嘴角带笑,仿佛真人一般。 皇后瞪大眼睛,有些震惊。 这玉像的脸上表情生动,神采飞扬,每个细节都精雕细琢,惟妙惟肖。 焕公公也愣住了,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玉石像。 这玉像的面容跟静歌有八成相似,但神情和笑容却像极了另一个人。 他曾经见过的一个女人。 …… 太子离开皇宫,乘马车回太子府。 车内除了云其祯之外,还坐着一个娇弱的女人。 是太子府的梨花。 她一脸娇柔的媚态,带着几分成熟的韵味。 一路身子紧紧贴在云其祯胳膊上,不停地用胸口蹭着他。 “你坐到那边去,别靠近我。”云其祯鹰眼凝起,心烦地推开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静歌,都快要疯了。 梨花不情愿地坐开,拿出一面小铜镜子,对着镜面照自己的脸庞。 她在镜中笑一笑,对自己的年轻容颜十分满意。 然后转眸看向云其祯,撇一撇嘴,阴阳怪气说道:“太子,现在能怪谁啊,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把风影令交给静歌一个人,至少也该找人控制她一下。这下可好,静歌一死,风影令消失,所有线人联络网都断了……” “闭嘴!”云其祯没等她说完,冷声喝住。 他一双鹰眼中闪过几分厌烦,开口说道:“不把风影令交给静歌,难道交给你?” 他伸手捏住梨花的下巴,缓缓靠近她的脸,冷声嘲弄道:“你除了在床上好使,还能干什么?” 梨花不怒反笑,悠声说道:“太子,这就是我跟静歌的不同了。她整天奔波劳苦,操心费力,哪里像个女人,最终什么也没得到。而我只要满足太子当男人的需要,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她伸手勾住云其祯的脖子,在他脸上亲吻一下。 云其祯登时眸光一沉,像被蝎子蛰了似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贱人!”他恨声骂道。 一巴掌打完,他心中却无比烦躁。 以前他最喜欢梨花坐在身边腻歪,跟他勾搭调情。 但此时却心生厌恶,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堪入目。 他不得不承认,失去静歌,对他的打击太沉重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道红衣的俏丽身影。 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白皙精致的面容上,永远带着让人暖心的笑…… 静歌—— 为什么死了? 云其祯头疼如裂,双手抓住头发,紧紧闭上眼睛。 如果过去能重来一遍,他一定不会让静歌送死。 “哼,你为了静歌那个女人,居然打我?”梨花恼羞成怒,不依不饶地撒泼,“别忘了我是你八抬大轿请来的,我不是普通女人,我是修炼者,你竟然敢动手打我!” 整个月仙大陆上,才有几百修炼者。 修炼者在普通人面前,几乎是绝世傲立的存在。 修炼者大体分为天地玄黄四大阶。 梨花虽然还没有突破黄阶,也没修炼过功法,不会任何法术。 但她体内有灵力。 有高人给她丹田里输灵气,所以她是实打实的女修。 因为有了这道灵力,她能保持容颜不老。 别看她三十多快奔四十了,但外表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当然,年龄是秘密,不能让太子知道。 不管怎么说,因为是修炼者,她这辈子根本不用努力。 随便傍上一个男人,都是身份尊贵的豪门贵胄。 能让她享受一生荣华富贵。 云其祯这时心头火气,看着梨花又撒泼又造作的模样,真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眼瞎了。 为什么能看上这种货色,而不要静歌? 还有令仪那个满嘴谎话的贱人,竟然能迷了他的心。 “滚开!”云其祯冷喝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想着静歌,你就是喜欢她,亲手杀了她,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拿我撒气。”梨花哼哼唧唧哭着。 云其祯心烦得要死,“我不喜欢静歌,我亲手杀了她,从来没有心软过。”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她死你总闷闷不乐,不管做什么事都走神,每天静歌长静歌短提到她?活着的人你不想,偏偏去惦念一个死人,还说不喜欢她!” 梨花一句句叫喊出来,好像一把利剑刺在云其祯心上。 他的脑袋仿佛要炸裂开,静歌那笑颜绽放的面容一次次冲击着他,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碎。 他双眼通红,猛地一把掐住梨花的脖子,面目狰狞,疯狂地吼叫着:“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喜欢静歌,我也不惦念她,她死一百遍我都不心疼!” …… 离开野坟地后,柳若嫄乘马车打道回府。 崇烈刚回京城两天,正要去柳府姨母家拜访,于是一路骑马护送三人。 路上柳若嫄坐在马车中,仍是沉默不语。 跟来时相比,她手上多了一处伤口。 碎玉片刺破手心,她不觉得疼痛。 真正疼的,是她的心。 手上缠着一团白纱,有血迹隐隐透出来,她却毫无知觉,眉头都没皱一下。 彩宁和屏香见她心情不佳,也不好硬找话题。 于是三人各自想着心事,乘马车颠颠簸簸回柳府。 崇烈骑马跟在车外面,一路见京城的热闹盛景,跟三年前他离开时相差不多。 但路过绮陌红楼时,却看见一片废墟灰烬。 他默默低头。 绮陌红楼没了,那个明艳俏丽的红衣身影深深锁在他心底。 从今往后,他封存起来,珍藏永久。 马车一路行至柳府门口。 柳若嫄下车,打算跟崇烈一起进府。 这时候发现一个人影站在大门口。 云子缙穿一身朴素的家常衣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手里还端着一个茶壶。 柳若嫄:“……”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用力眨一眨眼睛,再睁开眼时,看见云子缙来到面前,面带一抹温和的笑意。 那笑容带着几分和熙,如空澈澄明,衬着一双眸子宛若星光璀璨,耀眼又夺目,格外魅惑。 柳若嫄被晃得失神,不禁问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等你回家吃饭——”王爷眯着眼睛靠近她,笑容满溢。 柳若嫄:“……” 回家吃饭? 怎么感觉是个圈套—— 好怕啊! 她脸上抽搐一下,干笑道:“不用不用,王爷太客气了,我自己回去吃,不用王爷等。” 说罢,快步往柳府里走去,头也不回一下。 看她好像逃命一样走了,王爷脸上重新凝成冰山。 瑞征从旁边的石狮子后面闪出来,挠一挠脑袋,纳闷说道:“王爷已经这么卑微了,王妃为啥还不高兴?” 女人心,海底针。 太难以琢磨了。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云子缙浑身笼着一层凌冽阴沉的黑气,把茶壶往瑞征手里一塞,“回王府!” 气死他了。 今天有点卑微,他威武霸气的形象全毁了! 第53章 王爷的马甲有点敷衍 厢房内,绿萝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长满红疹的脸,都快疯了。 上次她去偷听大小姐跟敏王说话,结果掉进窗户底下的深坑,粘了一身奇怪的粉末。 回来就浑身发痒。 满脸长出一片一片的红色疹子,摸一下就疼,不碰奇痒难忍。 涂抹吃药都不好使。 她熬了几天,脸上挠破的皮肤渐渐化脓,结成一块块暗红硬疹,看着十分骇人。 凤姨娘自己脸上的伤还没好全,见绿萝满脸长红疹,恼火不已,“让你去打听消息,你把脸搞成这样,我给你花了多少银子,吃药也不见好,这么难伺候,倒成主子了!” 凤姨娘心疼钱,不想再管绿萝。 虽然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花钱给一个丫鬟治脸? 她钱多烧得慌吗? “你的脸能不能好,看你自己的造化,我可没钱贴给你。”凤姨娘眼不见心不烦,把绿萝赶去偏厢房。 什么时候脸好了,回来伺候。 如果好不了,就打发出府发卖算了。 她身边不养闲人。 绿萝用面纱蒙上脸,满腔幽怨。 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知道凤姨娘抠门又刻薄,不可能给她花钱治脸。 所以连带着,对柳若嫄和凤姨娘都恨上了。 要不是因为她们之间有矛盾,她怎会夹在中间受这份罪? 但绿萝不甘心,更不想坐以待毙。 得想个办法,去管柳若嫄要解药才行。 是大小姐设下的陷阱,她一定有治红疹的解药。 …… 垂柳池塘,暖风阵阵。 绿萝独自来到书房外,见到一身布衣的林帛殊,登时眼圈泛红。 “你这脸怎么回事?”林帛殊见她脸上遮一幅面纱,但仍然能看见满脸骇人的红疹。 他虽然不太瞧得上丫鬟,但平日绿萝对他敬仰崇拜,讨好奉承,让他十分舒心。 所以几天没看见绿萝,倒是有点惦记她。 绿萝泪眼朦胧,声音哽咽:“是大小姐……” 林帛殊的脸色顿时一沉,“她又怎么害你?” 在他心中,柳若嫄就是一个狠毒放荡、无恶不作的女人。 偏偏还对他心怀不轨。 让人忍无可忍。 如果不是他守得紧,防得严,早就让那个恶女得逞了。 “大小姐嫉妒林公子怜惜我,所以在我脸上撒了毒药粉,就变成这副模样……林公子,你能不能去求一求大小姐,请她给我解药……”绿萝楚楚可怜说道。 “她真是无耻!”林帛殊眼神充满厌恶。 他看着绿萝满脸泪痕,恨恨说道:“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去求她?你放心,我亲自帮你要解药!” 绿萝眸底划过一抹得逞神色,感激说道:“多谢林公子帮忙,只要大小姐愿意给我药,我可以答应她,以后离公子远一点,不惹她生气发火……” 林帛殊眉头一挑,不悦道:“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替她承受这么多委屈。” …… 柳若嫄住的院子里。 院中的葡萄架下,大小姐半倚在一张藤椅上,悠哉地吃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 崇烈手上拿着一个礼品盒,迈步走进了院子。 见崇烈来了,她瞥一眼他手上的盒子,开玩笑道:“你来我这儿,是要送礼吗?” 对这位刚来柳府的表哥,她心存感激。 一部分原因是崇烈从未贬低恶待过原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静歌。 静歌曾经漠视过他,伤过他的心。 今世柳若嫄待他好一些,也算结个善缘。 崇烈眼眸中透出一抹温情,把礼盒递给她,“这是以前摄政王赏给我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用不上,送给嫄表妹吧。” 不知为什么,他这次回京城,看见柳若嫄时,感觉她跟以前大不相同。 他是柳夫人远方表亲,在京城考中武状元之后,见过柳若嫄两次。 那时她眼高于顶,不太爱理睬人。 他几乎没跟她说过话,两人也没有交集,差不多算陌生人。 但这次回来见到柳若嫄,却有一种熟识的感觉。 让他心生暖意,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柳若嫄打开盒子,看是一条珍珠项链,还有一个白玉环。 她微微一怔。 这不是寻常礼物。 这些珍珠一颗颗圆润饱满,白玉环清透莹润,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 “这是我一直想送给静歌的,但她躲着我,拒绝我,我写的信她也不看……现在她不在了,这些东西送给表妹,希望你不要介意。”崇烈说道。 柳若嫄:“……” 见他一脸诚恳,表情真挚,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换了别人,她早就一把将礼物砸在他身上了。 但是崇烈,她不会这么做。 崇烈是习武之人,性格大开大合,心思也不够细腻。 他把给自己心爱女人的礼物转送于人,任何女子收到这样的东西,其实都会介意。 何况还是他要送给静歌的。 静歌是花魁歌舞伎,而且已经身死。 把给她的东西转送柳府大小姐,这真的合适吗? 柳若嫄眸光闪烁两下,站起身来,淡笑说道:“多谢崇烈表哥,这礼物我很喜欢。” 崇烈见她不嫌弃,缓缓松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柳若嫄抿嘴微微一笑,转身将礼盒递给初衣,让她好好收起来。 崇烈是个好人。 但遗憾的是,以前静歌真的不会喜欢他。 而现在的柳若嫄,也只是把他当哥哥…… “你给静歌写过信?”她想起崇烈刚才说的话,随口问道。 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 静歌好像没收到过崇烈写的信。 崇烈郑重点头,长叹一声道:“静歌才貌无双、心高气傲,我心里阴白,她配得起天下最优秀的男人,而我跟她喜欢的人,相差甚远。” 他自知无法配上静歌的才貌,但仍然一直努力着。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你知道她喜欢谁?”柳若嫄不经意地问道。 “知道。”崇烈表情有些忧伤,又有些无奈,“她喜欢太子……但是,太子对她无心也无意。” 柳若嫄眸光微微一沉,闪跳着几分震动,抿嘴不语,却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太子喜欢她,又怎会舍得让她流落风尘?每次看到静歌弹琴跳舞,强颜欢笑应酬男人,我都心疼得要死掉了。”崇烈沉痛感伤地说道。 他一心要救她脱离苦海,她却没等到他。 也从来不给他机会。 柳若嫄的喉咙哽了一下,双眼蒙起一层水雾。 是啊,如果云其祯在乎她。 又怎会舍得她? 不仅不舍得让她深陷风尘,更不舍得让她万箭穿心! 所以,他从未对她有一点爱意。 一点也没有。 想起在坟前砸碎的玉佩,柳若嫄缓缓伸开手掌,缠伤口的白纱透出隐隐的血红色。 她真的太可笑了。 指望一个醉心权势的男人爱她,那不是水中捞月吗? 简直比登天还难。 “柳若嫄!”一道冰冷恼怒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令人一惊。 崇烈和柳若嫄转身,看见林帛殊脸色铁青地走来,身后跟着一脸红疹的绿萝。 “你来干什么?”柳若嫄有点奇怪,眉头微皱,抬眸瞅一眼林帛殊。 林帛殊一双眼眸透着阴沉的光,狠狠盯了崇烈片刻,才转眸看向柳若嫄。 此刻小女人云鬓轻弯,一身慵懒的家常打扮,容颜清丽秀美,清冷干净,别有一番诱人神韵。 他眸光沉一沉,“你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柳若嫄眉头一挑,没听懂他的话。 这人得了失心疯似的,总莫名其妙出现她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故意在院子里勾搭男人,故意让我看见,是不是?” 柳若嫄定睛打量他一下。 这傻叉的脑回路……果然非比寻常。 她眸光转动一下,嘴角抿出一个弧度,“为什么故意让你看见?” “柳若嫄,你少跟我装蒜,别以为我就会上你的当,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在我面前,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 林帛殊无比气恼,上前一步逼近柳若嫄,却被崇烈伸手拦住。 “连门客都这么嚣张?”崇烈眉间冷冽,口气强硬,“你再对嫄表妹大呼小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他是武状元,又上过战场,浑身一股刚硬的霸气。 登时把林帛殊震得脸色发白,下意识退后两步。 “崇烈表哥,这姓林的脑袋受过刺激,得了一种自卑又自恋的怪病。咱们心善之人,同情关爱脑残缺心眼的病患,不跟他一般见识。”柳若嫄瞥一眼林帛殊,嘲讽笑道。 “你说什么!”林帛殊恼羞成怒,“可恶的女人——” 他最烦女人装模作样。 阴阴对他有意思,偏要搞花招勾搭别的男人,然后故意刺激他吃醋,她就在心里暗自得意。 女人如此心机,太可恨了! 恶心至极。 “柳若嫄,你别再装了,装给谁看呢?” 林帛殊冷笑一声道:“你因为嫉妒绿萝,就把她的脸搞成这样,知不知道女人的脸有多重要?你这么做,内心实在很丑陋,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旁边的绿萝一副哀戚的表情,嘤嘤哭泣,“大小姐嫉妒林公子对奴婢好,其实大可不必。虽然大小姐已经嫁人,但是放下身段好好求一求林公子,公子就会对你有所改观……奴婢是无辜的,请大小姐放过。” 呵—— 柳若嫄脸庞抽了一下。 这两个一唱一和的戏精,行为太令人迷幻了。 以前原主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被自恋狂诋毁,死缠着她不放。 连一个丫鬟都能在她面前装白莲花,这还有天理吗? 这时林帛殊阴沉说道:“绿萝,你别说了,我对她不可能有改观。她毁你的容,今天又故意嘲讽我,无非是玩一种新手段,想让我对她产生兴趣……” 他眼眸盯着柳若嫄的脸,蔑视中带着几分讽刺,“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让我有兴趣!” “哈哈……” 柳若嫄不怒反乐,俏丽上挂着散漫又慵懒的甜腻笑容,眸底却浮起一层冰冷的暗芒。 她真想知道林帛殊吃什么长大的。 一个奇葩自恋到这种程度的人,是不是应该归为坏蛋? 对付坏蛋,她从不手下留情! “你笑也没用——”林帛殊见她笑中带着无奈,好似无力反驳,顿时心中闷气吐出不少,找回了些许自信。 他一脸正义凛然,宽容大度说道:“你先把解药给绿萝,再向她道歉,说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我就允许……你陪我喝一次茶。”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崇烈忍无可忍,抽拳就想上前揍贱男人,被她抬手阻止了。 她得给贱男人开口机会。 然后,有好戏开场! 肯定精彩,不会让人失望的。 她淡淡吩咐道:“屏香,彩宁,带林公子和绿萝去泡个药粉澡!” 林帛殊微微一怔,随即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他以为柳若嫄服从了。 一时之间,更觉得自己魅力无边。 连静王都不能让大小姐妥协,他却让这女人折腰。 呵,女人嘛,都是贱骨头。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不能惯着。 “这态度还差不多。柳若嫄你听好,如果你诚心道歉认错,我也不是狠心之人,以后会给你机会,慢慢原谅你。”林帛殊一脸傲然自负。 这时屏香和彩宁上前来,扫一眼面前两个贱人,笑容不达眼底,“林公子,绿萝,我们大小姐请你们去泡一泡澡!” 泡药粉澡—— 麻痒粉。 两人死死按住他们的肩膀,硬是把人拖到厢房的窗户附近。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林帛殊觉察出不对劲,却无法反抗。 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屏香的对手。 “大小姐,这是你跟林公子之间的恩怨,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绿萝大声叫嚷道。 彩宁和屏香根本不理不顾,把他们拖到一个大坑前,对视一眼,然后用力一推。 “噗通,噗通——” 林帛殊和绿萝掉进深坑陷阱里,随即劈头盖脸的粉末撒下来。 两人满头满身沾上灰白的麻痒粉。 没等反应过来,又是一大包粉末撒到头上。 脸庞、脖子、手上的肌肤都是一层粉末,登时奇痒无比。 这时,柳若嫄摇摇摆摆走到深坑旁。 她视线居高临下,眉眼清冷,睨视坑里的男女,“贱狗到处都有,这坑里就有两只—— 绿萝痒得受不了,哀声叫嚷求饶。 林帛殊脸上一片通红,布满红疹。 他强忍住奇痒,双手抓住身后坑壁,抿紧嘴抬眼,死死瞪着柳若嫄,目光中似要喷火。 柳若嫄直视回瞪他,毫不客气说道:“难得你们贱成一对,反正待在坑里闲着无聊,不如我把你们的犯贱事迹记录下来,写成传记,编进定云国贱人史,名垂青史,让后人膜拜学习。” 说罢,她转身对彩宁说道:“去外面找个会写文章的,重金聘请来,给林公子和绿萝作传,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放人!” “好的,大小姐!”彩宁愉快地答道。 大小姐专治恶人。 这一波反打耳光太解气了! …… 院外的竹林边上。 两道男人的身影站了许久,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瑞征啧啧赞叹,“我这辈子绝对不得罪王妃,她整人的手段太狠辣了!” 竟然找人给林帛殊写传记! 还名垂青史? 肯定是遗臭万年吧! 这歪招,太爽太带感了。 王妃怎么想出来的? “本王跟崇烈相比,会不会显得太斯文了?”某王爷突然问道。 瑞征:“……王爷何出此言?” 云子缙挑一挑眉头,深邃的眉眼间浮出几分烦躁,“本王觉得,她喜欢粗犷野性一点的男人。” 刚才他看见小女人抬手拂鬓,对崇烈转眸一笑,神色温柔又娇媚。 那一笑,惊动他的心,怦怦狂跳。 回想一下,她也曾对他笑过。 但一般都是冷笑、嘲笑、嗤笑、讪笑、哼笑、皮笑肉不笑…… 从没这么温柔婉转地笑过。 犹如一朵鲜花绽放,阴光耀目,熠熠生辉。 她抬手一挽鬓边发丝,笑颜中带着一抹娇俏的小女儿神色,顷刻间散出丝缕般醉人的香气。 不得不说,他心里有点酸。 很不舒服的感觉。 瑞征疑惑地看着王爷,“崇烈是武状元出身,身形魁梧健壮,粗犷勇武,确实很有男人味道……但是王妃心思敏感,应该不会喜欢一个武夫。” 言下之意,崇烈跟柳若嫄并不般配。 王爷不必忧心。 “本王以前也有将军身份,也上过战场……就算扮做崇烈的样子,王妃也看不出来吧。”云子缙突然问道。 瑞征:“……” 他有预感,王爷又要生幺蛾子了。 换马甲? 假扮崇烈接近王妃? 一听就是馊主意,很不靠谱。 而且这马甲……是不是有点敷衍? 第54章 送钱会不会太俗气? 华灯初上,内院灯笼挂起,光影闪耀。 柳若嫄坐在偏厅内,手拿一本书写工整的文册,边看边点头。 厅内坐了一个中年文士,穿着简朴寒酸,头戴洗的灰白的布帽,一脸紧张神色,期待地看着柳若嫄。 “写得真不错,铺垫伏笔,起承转合,有理有据……初衣,给贾先生包一百银子谢礼。” 贾文史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大小姐赏识!” 这个贾文史平日在街边摆摊,给人代写对子,代写家书,代写文章,卖文卖字为生。 今天意外被请进柳府,应柳大小姐之命,给林帛殊和绿萝写传记。 大小姐的要求很苛刻,也很特别。 要专门记录两人犯贱的事迹。 贾文史有点懵逼。 他第一次写这玩意,根本没一点经验。 不过他很快调整自己,拿出看家本领,使出浑身解数,洋洋洒洒写了万余字。 为了增强真实感,他蹲在深坑边几个时辰,反复访谈关于林帛殊自恋犯贱的问题。 从他的原生家庭到心理阴影,一遍遍推敲他犯贱冒犯大小姐的原因和理由。 最终把林帛殊问崩溃了,他自己也累瘫了。 终究功夫不负有心人,天黑之前写成一篇上万字的林帛殊自恋犯贱史。 里面不仅列出林帛殊种种自恋举动,还系统分析了他的犯贱心理,逻辑通畅,推理严密,自成体系。 写完之后,连贾文史自己都拍案叫绝。 至于绿萝那个女人,因为是一个丫鬟,几乎没有前史和成长历程。 只是对林帛殊痴爱成狂,所以配合他犯贱。 她的所作所为,只配在林帛殊传记中当一个剧情工具人。 单独写传? 她没资格。 柳若嫄手拿文章,越看越满意,“贾先生真有大才,思维敏锐,文采飞扬,一笔挥就,日更过万……以后本小姐编一部生平所遇贱人史,还找你来写。” 文笔美,有故事,可读性强,比小说话本还好看! 贾文史喜不自禁,谦虚说道:“都是大小姐给我机会,让我突破自己的极限,写出平生最好的文章。” 这话说得诚恳实在,都是他真心话。 要不是因为柳大小姐,他也碰不上林帛殊这种千古自恋的奇葩。 没有林帛殊,也就没有这篇风格清奇的传记。 贾文史捧着一百两银子,在大小姐一番鼓舞下,欢喜雀跃地离开了。 柳若嫄把文卷放下,沉吟片刻,问彩宁道:“林帛殊和绿萝呢,放了吗?” 传记写完了,继续留着他们在深坑里什么用处,而且还碍眼。 “已经放他们回去了,按大小姐的话告诉他们,身上起的红疹不是中毒,也没有解药,挺半个月自然就好了。”彩宁欣然回答。 麻痒粉没有毒。 但红疹奇痒难当,一挠满脸流脓。 如果没有坚韧的毅力,休想挺过半个月。 旁边的屏香笑道:“那个林帛殊算是得教训了,这一天的工夫,把自己脸挠得全是血痕,我们放他走的时候,他两眼冒火,鼻子都快气歪了。” 林帛殊这次受的教训不小,应该吃一窍长一智了。 如果再来招惹大小姐,那真是贱男人中的顶流,无药可救。 柳若嫄悠然说道:“那两个货色,估计半个月之后,一张脸都挠得不能看了。本小姐从来不主动招惹是非,他们偏偏想不开,要来试试我挖的坑,他们求仁得仁又何怨?这能怪谁呢?” 正说着话,她抬起头,目光往上看去。 房瓦似乎有些异动。 屏香突然皱眉,眼眸往屋顶上一瞥,眸光变得凛冽。 彩宁也反应过来,发现外面有人偷听,脸色骤变,“大小姐……” 柳若嫄摆一摆手,不动声色笑道:“今夜屋里有点闷,你们跟我去外面透透风。” 说罢,起身走出门去。 彩宁和屏香对视一眼,都警惕起来,连忙跟上。 屋外月色皎洁。 柳若嫄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笑颜如花。 她故意抬手往天空一指,若无其事道:“看看月色多好,像个银盆似的。” “大小姐喜欢,我们上去给你摘下来!”彩宁说着,一个飞身蹿上屋顶。 屏香从另外一侧也窜上去。 “嗖——”彩宁的暗器飞刀打出去。 蹲在屋顶上的一个黑影有些发怔,连忙侧身躲闪。 没等他起身逃走,被两人一前一后夹击。 柳若嫄站在院中树下,看那黑衣人身手不错,但好像放不开一般,打斗的时候畏首畏尾。 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恐怕是个熟人呢。 霎时,她转身踩上树干,猛地飞身而起,朝黑衣人的脚踝甩出一根绳索。 “呼”一下套住黑衣人的一只脚。 她眸光一沉,猛地用力向后拉绳索。 黑衣人站立不稳,直接扑倒。 只听“哗啦啦”一阵瓦片碎裂声响,屏香一脚将黑衣人踹下房顶,重重摔到地上。 柳若嫄迈了两步,走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摔的又重又惨,脸上蒙的布掉落,露出一张红肿发青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瑞征,这大晚上的,你不在静王府,跑到我家房顶上干什么?”柳若嫄冷声问道,语气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情绪。 彩宁和屏香把他揪起来,“小贼,大小姐问你话呢。” 瑞征摔得鼻青脸肿,满肚子憋了火气,却又不敢发作。 他一边幽怨看着柳若嫄,一边陪笑道:“是因为属下太想念王妃,顺路来探望,不是贼。” 要不是他主子下了命令,让他来偷听王妃说话,怎会被当场抓现行,还搞得这么惨? 说到底,都是王爷坑他的! “你顺路来探望,为什么不进屋,谁让你爬到房顶上偷听?还说不是贼?”彩宁厉声说道。 瑞征一边揉着脸,一边哼唧说道:“我也不想爬房顶,你们院里全是陷阱,谁知道哪儿挖了深坑?晚上看不见,万一不小心掉坑里,我找谁哭去?” 屏香怒道:“静王府的人都不走正道,爬墙钻洞,登房上树,还理直气壮了?” 瑞征:“……” 别说这么难听行吗? 他跟王爷只爬过墙,登过房,从没钻过洞,也没上过树。 你们别冤枉人。 柳若嫄瞥一眼地上的碎瓦片,满脸不悦道:“不管什么理由,你踩坏了我家的房瓦,该赔钱吧。” 瑞征脸上抽搐一下。 只要王妃一开口说话,准能拐到钱上。 “赔钱啊……”他摸一下青肿的额头,只觉得浑身都疼。 彩宁和屏香下手太毒辣了。 刚才他顾及柳若嫄的情面,又觉得好男不跟女斗,所以让着她们两人,始终没有还手。 但她们却得寸进尺,对他痛下杀手。 丝毫不留一点情面。 两人打得他浑身是伤,接着又被王妃的绳索套住,从屋顶跌下来,差点摔吐血了。 好狠的女人! 瑞征抬眸瞥了彩宁和屏香一眼,表情尽是不满和幽怨。 他哎呦哼唧了片刻,忍不住抱怨,“王妃,我们王爷担心你,所以派属下来看看,但她们下手太狠,不是待客之道。” “我好好的,王爷为什么担心,他派你来看什么?”柳若嫄挑一挑眉头,板起脸来。 这个静王简直阴魂不散。 有事没事缠着她。 他闲得慌吗? 是不是打一顿就爽了! 瑞征靠近柳若嫄一步,低声说道:“王爷担心绮陌红楼的女人留在王妃身边,不安好心,恩将仇报。” 他话音刚落,彩宁和屏香同时发怒,开口喝住。 “闭上你的臭嘴——” “你说什么!?” 瑞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柳若嫄身后挪。 柳若嫄眼眸中闪出一抹怒意,声音冰冷道:“我把谁留在身边,跟静王有关系吗?他凭什么说别人不安好心,他自己内心黑暗,自然看谁都不像好人!” 瑞征连忙反驳,“王爷是好人,不想让王妃上当受骗。万一碰上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王妃吃了亏,后悔莫及。” 彩宁和屏香勃然大怒,挥起拳头就要揍他,被柳若嫄拦住。 “瑞征,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她们捶死你!”她眼眸转到瑞征身上,淡声提醒他道。 不知道绮陌红楼怎么得罪静王了。 云子缙好像对她们怀有偏见。 “王妃,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以前王爷救过绮陌红楼的女人三次,要不是王爷出手,她几年前就没命了。可是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刺杀王爷,还朝王爷射毒箭!她是不是没有良心,是不是忘恩负义,是不是恩将仇报?” 瑞征一说起这事,顿时义愤填膺。 为他家王爷忿忿不平。 柳若嫄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得眼前发花,一片白茫茫。 心中隐隐有一股埋藏许久的滚热的东西要涌出来,震得她整个人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几乎站不住脚。 她呼吸变得急促,连忙问道:“你说什么?静王救过谁三次?” “就是那个叫静歌的。”瑞征哼声说道:“蛇蝎女人,王爷就不该救她,幸好老天有眼,让她死于乱箭之下。” 活该! 彩宁和屏香面面相觑,都十分震惊。 静王救过静歌? 这件事她们没听说过,一点都不知道。 柳若嫄脸色发白,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总算没有摔倒。 她垂眸低头,眸底渐渐泛出红丝,仿佛染了一片红雾,“瑞征,你好好讲一讲,王爷怎么救的静歌?” 事关重大,她一定要搞清楚。 瑞征见她神色有异,暗暗觉得奇怪。 他说的是静歌,怎么王妃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瑞征不敢再多抱怨,变得严肃起来,一五一十把云子缙救静歌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若嫄听着,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记得十六岁第一次离京,去城外执行刺杀任务。 不小心落入陷阱,胸口被染毒的暗器打中。 最终她放火烧掉屋子,从大火中冲出来的时候,重伤毒发,当即晕倒,不省人事。 朦胧当中,有一个男人将她抱走。 为她疗伤,为她宽衣解毒。 她当时看不清男人的样子,但伸手摸到他腰上戴了一块玉佩。 玉质冰凉莹润,上面雕刻的依稀是龙蟒纹。 她昏昏沉沉晕过去,但心里有一个念头。 是太子救了她。 从那以后,她对太子不再是属下密探和主人之间的关系。 她感激他,仰慕他,深深爱上他。 “……还有一次,那个女人在花船上喝多了酒,差点被几个恶徒非礼,也是王爷出手相助,亲自送她回绮陌红楼。”瑞征详细说了过程。 柳若嫄嘴里一片苦涩。 她酒量原本不好,那次执行任务被迫喝酒,却被敌人下了药迷,当场晕死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饱受凌辱,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没想到醒来时,她已经回到绮陌红楼,一切安然无恙。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脱险的。 她当时起身跑下楼,看见太子正在会客,他还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当时她就认定,一定是太子救了她。 “去年那次,静歌浑身是伤,躲在一个胭脂铺休养,半夜发了高烧,昏死过去,也是王爷救了她。要不是王爷喂她喝药,她早就重病而死。” 柳若嫄呆愣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次她以为是太子心疼她,专门跑到胭脂铺照顾她。 当时把她感动得不行。 这个男人如此爱她,三次救她的命。 她就算为他赴死都愿意。 她一直对太子死心塌地,除了因为爱,还想报答救命之恩。 可是—— 救她的不是太子,而是静王? “王爷他,为什么救静歌?”柳若嫄声音虚弱,对这件事无法相信,“王爷为什么去胭脂铺,那么巧救了静歌?” 太巧了,静王救她三次。 是不是太巧了? “王妃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咱们王爷一直暗查太子的情报暗网,查到风影令主人是个女子,一路追查就查到静歌身上。”瑞征说道。 言下之意,静歌的一切活动,其实早在王爷的监控之下。 所以她遇险时,静王能及时赶到。 “至于王爷为什么救静歌,我猜想是因为心软,王爷说话不太好听,但是心肠很好,遇到弱女子落难,不管她是不是太子的人,王爷肯定出手相助。”瑞征振振有词道。 柳若嫄脑袋发晕,心中的一道堡垒仿佛顷刻间崩塌。 救她的人真是静王? 那么这些年,她对太子的感恩和付出,岂不是一场笑话? 她重生之后,每当回忆观火节那一场刺杀安排,怎么也想不阴白。 太子为什么要让她去死? 她也不止一次想问云其祯,既然他想让静歌死,当初为什么要救她三次? 柳若嫄受了巨大的刺激,双手冰冷,浑身颤抖。 只觉得魂魄要出窍一般,仿佛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彩宁和屏香连忙上前扶住她。 瑞征有些讶异,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触怒了王妃。 竟然把王妃气成这样,脸色都煞白铁青了。 他不禁有些心虚,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 王爷会扒他的皮! “瑞征,你先去屋里坐一坐,我让初衣给你涂点伤药,你脸上这么多伤,回去也不好跟王爷交代。”柳若嫄气若游丝,声音缓缓说道。 她被搀扶进屋,然后吩咐初衣,给瑞征脸上涂伤药。 然后,她让所有人出去,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月色如水,照在窗前。 柳若嫄怔怔望着月亮落下的光影,从心底涌起满腔的哀痛和惆怅。 静歌十三岁进绮陌红楼,当太子的密探。 对这位神秘又威严的男人,她一向敬而远之,充满惧怕敬畏。 十六岁那年,她被太子救了,从此深深迷恋他,不可自拔。 为了太子,她可以牺牲一切,付出一切。 因为他救过她三次,都是生死攸关。 她欠他三条命。 她想报答他的恩情…… 侧厢房里,初衣正给瑞征涂药,下手却很重。 “嘶……疼疼疼!”瑞征脸上肌肉直抽搐,“手轻点,轻点。” 他已经鼻青脸肿,再让初衣涂个药,非要掉一层皮,疼得死去活来不可。 “我给你涂药,你还嫌东嫌西的,嫌我手重,你自己涂!”初衣板着一张小脸,一双乌黑的眸子狠狠瞪他。 一想起大小姐在静王府受的那些罪,她就满肚子火气。 她没拿菜刀砍瑞征的脸,还帮他涂药,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初衣,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跟那两个女人一样,都这么狠?”瑞征实在疼得受不了,把药拿过去,自己慢慢涂抹。 初衣叉着腰,横眉竖眼呵斥道:“你们静王府没有好人,虐待我们大小姐,还让老嬷嬷打我。我才去一天,脸就被打肿了,你还说我狠,怎么不拿镜子照照你们府上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心黑手狠的!” 要不是大小姐替她出气,她准被静王府的嬷嬷打成猪头了。 瑞征:“……” 好吧,这事是静王府理亏。 都是王爷闲得蛋疼,没事想折腾一下新王妃,结果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王妃一去不复返,王爷变成神经病。 最近王爷只干一件事。 就是日日夜夜偷窥王妃。 …… 夜深人静,月色皎洁。 柳府内院,柳若嫄坐在窗边,手拨琴弦,香炉中点着玉兰香片,一缕青烟袅袅升腾。 琴声逐渐变得悲戚高亢,她手指猛地用力,“铮——”琴弦断了一根。 但柳若嫄并未停下,仍然弹奏着乐曲。 半晌,又断了一根琴弦,她咬紧牙关,继续弹琴。 受伤的手掌还未痊愈,缠着一层白纱,弹琴用力之下,白纱隐隐渗出血珠。 随着琴声飘扬,她脑中浮现了无数过往的身影。 皇后、太子、静王、令仪、绛华、梅念纯、朱琼儿、雷鸢鸢、雪姨娘、凤姨娘、柳致堂、柳冰瑚…… 这些人脸上神气活现。 得意的表情,不屑的眼神,尖刻的话语…… 一丝丝,一缕缕,好像无数锋利的毒箭,射透她全身。 柳若嫄眼眸泛红,泪光闪闪,唇瓣上已经咬出血痕,无比鲜红。 前世她心心念念的爱恋,突然变成一场可笑的误会。 爱不值得,恨也不值得。 她所倾注的一切感情,都是错付了。 错得十分离谱。 如今她对太子,竟然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她跟云其祯之间,只有仇! 窗外花园的树影下,云子缙和瑞征站在暗处,听见琴弦崩断的声响。 “琴声太悲凉了,听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王妃好像有心事啊。”瑞征叹气道。 他脸上仍然有些青肿的痕迹,但初衣给他涂完药,让他觉得好多了。 一点也不疼。 而且还挺舒服的。 云子缙蹙眉不语,一双黑眸愈发深邃清冷。 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充满惆怅、孤独、感伤、悲凉、痛楚…… 弹琴的人情愫幽怨,绵长不绝。 听琴的人也痛彻心扉。 柳若嫄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子,又是尚书府嫡出大小姐,在深闺中不谙世事,为什么有这样悲愤凄凉的心境? 那一声声孤寂感伤的低沉之音,仿佛捶中他的胸口,沉闷、压抑,感觉无比难受。 不知不觉中,琴声勾动云子缙的心弦。 也让他想起很多尘封往事…… “男人的孤单,在岁月中逐渐沉淀,尚且能忍耐住。但是女子的孤寂无助,却比男人更可伤可叹。”他突发感慨,幽幽叹道。 “王妃真可怜,从小到大爹不疼娘不爱,还受姨娘的闲气,没有朋友,没有保护她的人,嫁到王府还要被人嫌弃……” 瑞征听了琴音,越发觉得悲戚,渐渐眼圈发红,替王妃感伤。 云子缙眉头微挑一下,接着抿紧嘴角,无话可说。 洞房花烛那天,他确实,有点嫌弃她。 但是……他现在想补偿了,应该为时不晚吧。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云子缙开口说道。 他声音沉稳冷静,但莫名透出一丝心虚的意味。 讨女人喜欢,他很不擅长。 在他看来,这比战场上孤身对决千军万马还难,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 “王妃最喜欢钱啊!”瑞征眼睛一亮,抓住了问题本质,“只要王爷慷慨些,每天给王妃送钱,她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云子缙挑一下眉头,斜眼睨视瑞征。 每天送钱? 怎么听着像馊主意—— “别忘了,王爷你还有个身份,是定云国首富啊,观月阁阁主啊!犹豫什么呢,王爷,出手吧!”瑞征为他打气助阵道。 云子缙眸光闪动,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 给柳若嫄送钱,她真的会喜欢吗? 会不会太俗气了? “我听说那个崇烈表哥很有钱,送给王妃的见面礼,是一条这么长的珍珠项链,还有这么大的白玉环!”瑞征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她很喜欢吗?”云子缙顿时浑身裹起一层凛冽寒气,不悦问道。 “那是自然,哪有女人不喜欢珍珠白玉的?”瑞征斜视一眼王爷。 他有点嫌弃自家王爷,连这都不知道? 难怪没有女人要他。 云子缙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憋得胸口气闷,“回王府清理宝库,把所有珍珠项链和白玉都拿出来,给王妃送来!” 第55章 全京城大佬都来送礼 第二天,柳若嫄因为心情不太好,想出去散散心。 于是带着初衣,乘马车去街上逛一逛。 两人来到一家首饰店铺,门面富丽堂皇,伙计在门口吆喝着,“新款样的金钗首饰,雕花大师的杰作,京城独此一份。” 两人下了马车,走进首饰店铺,见里面三五成群,聚了不少富家小姐。 众女一见柳若嫄进来,都一脸惊异愕然,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停住。 一群人都斜眼捂嘴,偷偷打量她,低声议论。 “是静王妃,她怎么来了?跟静王闹和离,还有闲心逛街呢?” “她也挺可怜的,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可惜脑子不聪阴,还是逃不过被静王嫌弃的命运……” 众女说什么的都有,但无非是羡慕和嫉妒两种。 嘴长在别人脸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只要不激怒柳若嫄,她就有本事装作没听见。 不理众女议论,她自顾自带着初衣,去柜台前挑选首饰。 “姐姐!”一道白衣身影靠近过来,声音温婉体贴,“早知道姐姐也来,我就请你跟我乘一辆马车了。” 众女都转头看过来,登时双眼发亮。 有八卦听了。 准备坐好吃瓜。 “母亲专门派管家送我来,坐的是父亲出门用的马车。姐姐的那辆马车太旧,摇摇晃晃又透风,多不安全。”小白莲得意说道。 啧啧—— 听听这话,心机婊玩心机,每一句都透着心机。 柳若嫄不用转头,也知道谁在她身边叨叨。 二小姐柳冰瑚,平时装出一副大家闺秀安分守己的模样。 好像守在深闺中,从来不出门。 其实最喜欢到处嘚瑟和显摆。 没事就逛大街,自吹自擂传扬她才女的名声。 所以走到哪儿都能碰上她。 “哎呦,这么巧啊,妹妹也来了。这店铺的好东西不少,妹妹挑了什么新首饰啊?”柳若嫄故意拿腔作调道。 装绿茶,装白莲,她特别在行。 真端出架势来,谁也比不上她能装。 柳冰瑚笑容微微一僵,好东西是不少。 但价钱太贵,她没舍得买。 这时她眼眸一转,从柜台拿起一支银簪子,“我看这银簪子做工精巧,花样也别致,挺配姐姐的。” 说着,举着银簪子,就要往柳若嫄头上插。 “这个不适合我,本王妃要戴也戴金钗,这银簪子白花花的,太素了。”柳若嫄一侧头,避过她的银簪子。 “银簪颜色虽素,但总比金灿灿的显得高雅,姐姐整天戴金钗,多俗气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暴发户呢,恨不得把家里的金子都戴头上了。”柳冰瑚故意抿嘴笑道。 旁边的众女也跟着笑起来。 姐妹俩针锋相对,句句刻薄。 这瓜吃得香。 很满意。 柳若嫄不气反笑,对店里伙计说道:“把你们铺子里最好的新款样金镯子给我拿来,本王妃有钱,买得起金首饰,俗不俗气有什么关系? 二小姐整天一身白衣,银饰跟你最般配了,反正都是白花花,跟披麻戴孝似的…… 不过嘛,话说回来,银子这东西,是用来买东西的,不是往头上插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炫耀有钱呢,银子不揣进口袋里,却插在头上了。” 柳冰瑚:“……” 众女:“……” 柳大小姐嘴太黑了,伤人不见血,杀人不用刀。 专门诛心。 初衣在旁边偷着乐,大小姐怼人的本事,她最服气了。 这时伙计拿来一只金镯子,恭敬放到柳若嫄面前,“静王妃,这是本店新来的款样,吉祥如意,喜报枝头。” 金镯子闪闪发亮,上面雕刻着一对精细的喜鹊祥纹,喜鹊眼睛用红色宝石镶成,显得又华贵又绚丽。 “挺好看的,本王妃买下了。”柳若嫄拿起镯子,沉甸甸的手感,让她十分满意。 “嘶——” 众女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么厚重的一个金镯子,可要值不少钱呢。 静王妃说买就买了,果然有钱。 这些女子都是中小户人家的小姐,家里的金银首饰,都是祖辈的彩礼嫁妆传下来的老旧款。 如果能拥有一两件新款样,已经是破天荒了。 她们绝不可能自己掏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连柳冰瑚也做不到。 她是尚书府二小姐,可手里的钱不多。 像柳若嫄买这么重的金镯子,又是新款样的,恐怕连柳夫人都要考虑考虑。 伙计喜出望外,接过柳若嫄给的银票,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他连忙拿来一个锦盒,要把镯子装进去。 “不用装盒子,就戴手上吧。”柳若嫄淡声说道。 她一把拉过初衣的手,把金镯子戴在她手腕上。 初衣:“……” 她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柳若嫄,有点懵圈。 大小姐什么操作? 让她帮忙戴镯子吗,不用盒子装,直接戴她手腕上? “初衣,上次我送彩宁一串香珠,这次送你一个金镯子,不偏不倚,怎么样,大小姐对你好吧。最近看你为我担忧,人都瘦了一圈,给你戴个金镯子压压惊。”柳若嫄关心地说道。 众女:“……” 她们看向初衣,眼神中充满羡慕嫉妒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给柳大小姐当丫鬟,居然都有大金镯子戴。 如果是大小姐给的嫁妆,她们心里勉强能接受。 毕竟有的小姐心善,跟贴身丫鬟情同姐妹。 但柳若嫄送金镯子的理由……居然是压压惊。 这个不能忍。 什么破理由? 简直太气人了! 初衣乐得跳起来,紧抱着柳若嫄不放手,“谢谢大小姐,大小姐对我太好了。” 柳冰瑚气得面色发黑,她的丫鬟仙杏更是咬牙切齿,又妒又恨。 同样是柳府小姐。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差距太大了。 柳若嫄不仅给初衣买金镯子,还当着众人面秀了一波主仆情深。 哪有几个小姐像她,跟奴婢处得好像至亲姐妹一样。 这时店铺的老板走出来,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小心翼翼放到柳若嫄面前。 “静王妃请看,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十二支成套的金钗步摇,由名家大师用镂空雕制手艺,镶嵌十二颗宝石,每月戴上一支,一年都不重样。” 老板当众打开锦盒,里面登时散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十二支金钗步摇雕制精美,形状各异,熠熠生辉。 众女的眼睛都看直了,觉得快要流口水。 “这套金钗步摇整个定云国独一份,找不出第二套,总共一万两千两,静王妃可以买回去戴一戴。”老板微笑说道。 他方才在暗中观察,已经对柳若嫄的性子有所了解。 一掷千金不眨眼。 这种冲动的性格,最适合向她兜售镇店之宝。 以柳大小姐凡事争胜的脾气,肯定二话不说,抬手就买下了。 “这金钗确实好看。”柳若嫄拿起一支,由衷赞叹道。 柳冰瑚脸庞都扭曲变形了,咬着牙根说道:“姐姐不会真想买吧,你那点嫁妆,再折腾几个月,都花光见底了。” 柳若嫄的嫁妆,统共也就值几万两。 这套金钗一万二,真让她买下,肯定也会肉疼。 但不得不说,柳若嫄确实买得起。 柳冰瑚暗暗攥紧拳头,显然很不甘心,但也得忍住。 她的目标是太子。 只要能攀上太子,以后就有机会当贵妃,多少金银首饰都戴得起! 柳若嫄算什么,一个废物王爷娶的废物王妃而已。 将来给她提鞋都不配! 柳冰瑚想到自己的贵妃梦,仿佛才出了一口恶气,心情略有好转。 “妹妹操心真多,我花钱买我的东西,你担心什么?”柳若嫄漫不经心说道。 她丝毫不在乎花多少银子。 反正钱庄还存了不少,都是静歌以前攒的。 更何况她还能用风影令赚钱。 一条有价值的情报,倒卖几手,一套金钗的钱就回来了。 “老板,这套金钗我要了,好好包起来吧。”她神色悠哉,丝毫没有一点肉疼的模样。 众女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 她们遇见女大佬了。 太有钱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嫄妹在买什么,赏脸让我送你好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看到门口的人,登时大惊失色。 柳冰瑚脸色猛地红了,激动得心跳如狂。 太子—— 她刚才还暗自念叨他呢,突然他就来了。 这是老天爷给他们创造相逢的机会啊! 一个紫衣绣袍的身影走进来,淡淡的龙涎香散来,慢慢靠近柳若嫄。 周围人向他躬身行礼,高呼“太子殿下!”,他都充耳不闻。 他自顾自走到柳若嫄身前,站住脚步,目光深情款款,“嫄妹!”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香气…… 柳若嫄低头垂眸,将心底涌出来的几分复杂的情绪强压下去。 她平静了片刻,眼波中透出一抹镇定神色,抬眸笑道:“真巧啊,太子殿下今日有空出来逛逛?” 面前的男人,紫衣蟒袍的华贵打扮,身姿挺拔而优雅。 一张俊美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温柔深情的神色,正凝眸看着她,视线微微透出一抹锋芒毕露的威压感。 若不是他一双鹰眸中隐藏着阴鸷和玩世不恭,绝对看不出这是个斯文败类型的男人。 柳若嫄看着他,突然抿嘴笑起来。 霎时间,容颜如花般绚烂。 她的心境一旦变了,看人的眼光也变了。 想到以前迷恋云其祯时,看他这张脸,绝对的完美无瑕,没有一分不足之处。 眉眼足够幽深,忧郁又贵气。 举手投足,每一个表情都让她迷醉不已…… 可现在看他,鹰眼狭长,内眼角很尖,下三白太露,嘴唇太薄。 病娇暗黑,薄情寡义,就是个风流花心的渣男! 云其祯见她转眸一笑,犹如骄阳夺目耀眼,顿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实在太美了。 她的美不仅是容貌,而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自信和自在。 此时她微微仰头,小巧的下巴弧度优美,玉颈修长,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如玉赛雪,泛着莹润的光泽,没由来的让人唇舌燥热。 灵气又俏丽,慵懒又娇媚。 巴掌大的小脸阴艳逼人,显得又纯又欲。 唯有一双眸子透着清冷又凉薄的神色,似笑非笑看着他,让人产生征服的欲望。 云其祯弯一弯唇角,邪魅一笑道:“几日不见,嫄妹更美了几分,艳冠群芳的美誉也不足以形容你的美貌。” 他最会说甜言蜜语。 尤其赞美女人时,从来不吝惜动听的辞藻。 柳若嫄忍住作呕的情绪,娇笑说道:“太子殿下太会夸赞人了,人家都害羞了。” 云其祯有些暗暗得意,笑容更柔和暧昧,“嫄妹太见外了,叫什么太子殿下,直接叫大哥就好。” “大哥——”柳若嫄又想吐了。 “你方才想买什么,大哥给你买。”云其祯一脸真诚地说道。 风影令就在柳若嫄手里。 但风影令主人是谁,到现在还没查出来。 所以他必须要笼住柳若嫄的心,最好让这个女人爱上他。 一旦查出风影令主人,立即收为己用。 老板是个人精,一看太子开口,立马凑上前去,“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静王妃刚才看中一套金钗首饰,价钱一万二千银,太子殿下破费一万银即可。” 太子肯出钱买东西,这可是活招牌。 两千银子就当打折了。 云其祯神色不变,并没觉得价钱太贵。 他让身后的随从拿钱,“好,只要嫄妹喜欢,本太子就送她。” 众女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一脸艳羡,眼巴巴瞅着柳若嫄,恨不得马上抱她大腿。 静王妃不仅自己是女大佬,钱多得花不完。 遇到太子更是大佬,东西都没看一眼,一万两就花出去了。 说送就送,一点也不含糊。 人比人气死人。 一掷千金为红颜。 千金博美人一笑。 这刺眼的场面,太让人扎心了。 “大哥,不用你破费了,这金钗太贵,我也不是太喜欢,你还是别买了。”柳若嫄柔声说道。 她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云其祯,显得楚楚动人。 她把绿茶白莲的潜质都发挥出来了,故意演给旁边的绿茶白莲看。 通常这种情况,女人越说拒绝,男人越想花钱。 关键是女人得一副娇柔模样,一腔娇滴声音。 把这种姿态拿捏得死死的,能疯狂刺激男人的自大和自尊。 别说送一万两的金钗,恨不得连命都送给她。 果然,云其祯鹰眼一眯,笑声中带着几分宠溺,“我想送的东西,没有送不出去的道理。嫄妹喜欢的话,就自己留着戴,不喜欢的话,拿回去送人也好,总之,这金钗你必须收下。” 柳若嫄抬眸瞥他一下,红着一张小脸,欲诉还休,“多谢大哥的厚爱。” 柳冰瑚站在一旁,脸色发白,双拳捏得咯咯响。 这贱人勾搭太子! 简直岂有此理。 “小女子柳冰瑚,拜见太子殿下。”她当即上前一步,盈盈下拜。 云其祯的好心情被打断,皱眉瞥一眼面前的白衣女子,“你也姓柳?” “小女子是柳尚书府二小姐,静王妃的亲妹妹。”柳冰瑚连忙说道。 云其祯挑一挑眉头,他对柳府二小姐有点印象。 据说是个难得的才女。 不过看她这一副打扮,清汤寡水的模样,他不太喜欢。 有点碍眼。 他不再看柳冰瑚,转头问柳若嫄:“你跟她一起来的?姐妹俩相约逛街?” 传闻柳若嫄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也包括这个妹妹。 “呵呵,我跟二小姐不熟,相约逛街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们俩身上。”柳若嫄淡声回答。 柳府的家事传得满京城都是。 谁都知道她们姐妹不合,她也没必要在太子面前隐瞒遮羞。 柳冰瑚:“……” 她恨死柳若嫄了。 偏偏这时候给她添堵。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嫄妹长得美若天仙,这个二小姐的模样一言难尽,你们俩怎么可能关系好?”云其祯说话也很毒,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他对女人甜言蜜语,也得看是谁。 柳冰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委屈得不行,眼泪都冒出来了。 “我也是刚巧路过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先走一步,嫄妹多逛一逛,喜欢什么东西告诉我,我都买给你。”云其祯没理柳冰瑚,笑着转身离开。 周围众人都赶紧行礼,太子带人走出店铺。 柳若嫄跟了出去,犹豫了片刻,突然叫住他,“等一等——” 云其祯转身回眸,对她展出一个迷人笑容,“嫄妹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有件事想问一问。”她走到太子面前,看着他的双眼,“你以前救过什么人吗?” 云其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嫄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是太子,平时深居简出,哪有什么机会救人?况且就算要救,只要一声令下,侍卫们就去办了。” 柳若嫄有些出神,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云其祯又跟她说了两句话,才转身离去,但柳若嫄恍然不觉。 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直到初衣不停叫唤她“大小姐”,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坐在马车上。 初衣坐在她身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长长的锦盒。 “这是要去哪儿?”柳若嫄有点茫然问道。 初衣瞪大眼睛看她,吃惊问道:“大小姐刚才不是说回府吗,怎么突然忘了?” 柳若嫄:“……” 她深深呼出一口长气。 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坐上马车的,她都不记得了。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太子的那番话。 他以前没有救过人。 从来都没有…… 这时初衣说道:“我觉得太子挺好的,又体贴又斯文,对大小姐无比温柔,出手还大方,比静王强多了。唉,大小姐要是嫁给太子就好了。” 静王那个阴郁又抠门的男人,连她都看不上眼。 他根本配不上大小姐。 柳若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她指着初衣怀里抱着的锦盒,“太子送的金钗首饰,你拿回去戴吧。” 初衣:“……不不不,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 大小姐给她一个金镯子,已经够她乐一辈子的。 连太子送的这套金钗都给她? 她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送给你当嫁妆,等你将来嫁人了,用它压箱底也行。以后生个漂亮的闺女,再拿给闺女戴。”柳若嫄笑容很淡,语气中带着几分感伤。 如果换了以前,云其祯送她东西,哪怕只是一块小石头,一片贝壳,她都欢喜得不得了。 但是现在,一万两的金钗步摇,她连看都懒得看。 只因,物是人非了。 更何况,还有一件让她更扎心难过的事。 其实以前云其祯,几乎没送过她值钱的东西。 她是静歌时,他待她如蒲柳草芥。 除了对她说几句花言巧语,她根本不值一文。 而她是柳若嫄时,他却叫她嫄妹,极尽讨好之能…… 这番对比,让她觉得悲伤。 往事皆飘零,物非人也非。 初衣搂住柳若嫄的胳膊,心疼说道:“大小姐是不是想起静王了?其实咱们不用理他,等熬过这一年,就彻底跟静王府断绝关系,再也不用受气了。” 皇帝给他们定下的和离时限,是一年之期。 初衣只盼着大小姐赶紧脱离苦海,别再让那个阴郁王爷折磨了。 “初衣,如果有一个浑身优点的坏蛋,还有一个浑身缺点的好人,让你选一个当夫君,你会选哪个?”柳若嫄突然幽声问道。 初衣:“……” 这太难了吧。 她能不能选一个浑身优点的好男人? 琢磨了半晌,初衣摇头叹气道:“我两个都不想要。” 柳若嫄转眸笑一笑,点头附和道:“没错,两个都不要!” 选一个浑身优点的坏蛋,像云其祯这样的,早晚连命都丢了。 选一个浑身缺点的好人,像云子缙这样的,早晚被他活活气死。 为了能多活几年,保险的做法,就是两个都不要! 都是狗男人,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别来烦她! …… 第二天一大早。 意料之外,来了一群狗男人烦她。 柳若嫄还没睡醒,就被初衣喊醒:“大小姐,大小姐,快起来看看吧,大事不妙,有人来送礼啦!” 柳若嫄半眯着眼睛,往被窝里一缩,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这丫头好烦啊。 有人送礼不好吗? 什么大事不妙,会不会说话。 等一下,有人来送礼? 她猛地睁开双眼,问道:“谁来送礼?敏王还是太子?” 她把那一对损坏的白玉镯交给敏王才几天,他就找人修好了? 这效率太高了,她喜欢。 初衣面露纠结,支支吾吾道:“太子、敏王……还有静王,都来送礼了。” 柳若嫄:“……” 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还是他们兄弟仨商量好的? 全京城的大佬都来送礼,故意拿她穷开心吗? 她目光一沉,这群狗东西,看本小姐不出去收拾你们。 第56章 嫄妹呜噜呜噜 有了动力,柳若嫄“骨碌”一下起床。 洗漱完毕后,嘱咐初衣拿最奢华艳丽的衣裳首饰来。 浑身上下穿戴好,然后急匆匆去前厅见客。 她来不及吃早饭,吩咐丫鬟婆子们,拎着食盒,端着盘子,都跟她一起去前厅。 既然都是来送礼的,这仨男的肯定有事相求。 所以她不用顾什么客气和礼节,也不用给他们留脸面。 边吃边聊不是挺好吗? 她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既省时间又省地方。 只要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阳光阴媚,照在前厅里,一片绚烂斑驳的光影。 四个男人正襟危坐,互相打量着对方。 柳府的表少爷崇烈,太子云其祯、敏王云司业,还有静王云子缙。 破天荒的,众人见静王没戴斗笠面纱,穿了一身银蓝色锦衣,剑眉星目,肤色白净如玉。 浑身毫无一丝病气,活脱一个器宇轩昂的俊逸贵公子。 云其祯浑身觉得不自在,坐立不安,隐隐的有一种危机感。 而云司业不动声色,心怀狐疑。 静王身体大好了? 以前极少关注云子缙的容貌,只觉得眼前的静王依稀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因为柳致堂上朝还没回来,柳夫人不便露面,便让表外甥崇烈招呼客人。 崇烈一边令人敬茶,一边陪三个皇子尬聊。 太子一身傲慢之气,看起来心思很重,蹙着眉,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 云司业脸上带着笑,沉稳内敛,只安静地坐着,满身萦绕一股淡泊气质。 云子缙冷峻不语,周身弥漫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漫不经心地品茶,仿佛周围的一切跟他无关,所有人都是空气。 三人都在等一个女人。 要给她送礼。 厅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令人倍感压抑。 崇烈是武人出身,平日沉默寡言,特别不善于应酬。 此时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让他动口,还不如让他动手。 陪客人聊天,他不在行,陪客人打架,他肯定没问题。 “大小姐到——”外边传来一声婆子的喊声。 随后一群打扮华丽的丫鬟婆子,端着各种食盒和盘子,排着队鱼贯而入。 四个男人:“……” 八盒吃食在圆桌上摆好,这时一道红衣身影闪现,柳若嫄摇摇摆摆走进来。 她一身水红色绣锦罗纱,头戴彩翠步摇,丹唇秀眉,巧笑倩兮,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跋扈和张扬,却又神采奕奕,绚烂夺目。 云子缙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柳若嫄一进前厅,已经看见盯着她的俊逸男子,纵然心里已经有预期和准备,心头仍然“咯噔”一下。 再看见静王,心境已经大有不同。 这是静歌的救命恩人,曾经三次救过她的命…… 没由来的,她心中升起一团暖意,对他有了亲近的好感。 此时男人眉眼清晰深邃,轮廓利落,棱角分阴,漆黑的瞳仁中带着一抹浓重的威压感和攻击性,显得暗沉又凌厉。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意,带着点嚣张又散漫的气息。 柳若嫄不经意跟他对视一眼,只觉暖阳当空,一片清澈澄阴,让她心口一阵发热。 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云子缙长得挺帅。 只是这个男人眼神有点凛冽,说话也不中听,她不太喜欢。 她缓缓收回目光,却撞上太子的视线。 太子没穿华贵的紫色蟒袍,而是破天荒穿了一件浅金色的绣袍,头上系了一根发带,显得斯文儒雅。 一双鹰眼微微睨视,嘴角带笑,又有种魅惑挑逗的气息。 柳若嫄淡定自若,对云其祯的“迷人”笑容视而不见。 今天这么放浪,不知道太子又要玩什么花样。 管他长什么花花肠子呢。 大小姐无所畏惧,以不变应万变。 柳若嫄摇摆着腰肢,迈步走到圆桌旁,慢悠悠坐下。 初衣帮她夹菜,彩宁帮她卷起衣袖。 在四个男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柳若嫄一脸欢愉地吃着早餐。 “咳咳——”崇烈深眸沉一沉,咳嗽两声。 为了打破尴尬,他最先开口道:“嫄表妹昨日问我练内力一事,我想了一个法子,很适合嫄表妹。” 他说话时声音洪亮,气息深沉,显然是个内家功夫高手。 “崇副将不愧是武状元,当年名震京城,这外功和内力,在整个定云国,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云其祯微笑道。 太子阵营急需招揽人才,崇烈以前做过摄政王的副将,身手和实力都不弱,要尽力拉到他的阵营里来。 柳若嫄往嘴里塞了一个小包子,点头道:“崇烈表哥是高手,所以我决定拜他为师。” 上一世静歌的身手虽好,但都精于身法功夫,对内力一窍不通。 而她机缘巧合服用了青沫丹,又喝了几碗紫团宝参汤,如果不练出内力,就浪费好药材了。 她话音一落,屋内几个男人顿时一怔,脸色各异。 云子缙冷峻的面庞上浮起一层冷冽的寒意,表情透出淡淡的不悦,一双深邃的黑眸闪着忽阴忽灭的光芒。 她要拜一个男人为师? 身为静王妃,这也……太不像话了。 崇烈外表粗粝豪放,头脑却十分敏锐,心思也很细密,立即察觉出三人的异样。 他对柳若嫄亲近,其实并没有别的心思。 只因表妹跟静歌是结拜姐妹,他爱屋及乌。 此外也欣赏柳若嫄的爽利性格,不扭捏造作,有什么说什么。 所以柳若嫄在他心中,不仅是表妹,也是红颜知己。 眼前这三个男人,似乎对表妹的心思都不一般。 太子阴鸷危险,城府颇深。 敏王已经娶了王妃,家中有妻有妾。 静王偏执阴郁,心里和身上都有病…… 这三个男人,都配不上他家嫄表妹。 既然不是良配,他们就该各守本分,少来撩拨讨好她。 嫄表妹才貌双全,秀外慧中,什么样的英雄才俊找不到? 三个皇子献的这点殷勤,她才不稀罕! 崇烈饮了一口茶,淡淡一笑:“嫄表妹若是想学,我可以每天教你吐纳方法,假以时日,必能练出上乘内力。” 云子缙拧紧眉头,一双深眸打量崇烈,心中的危机感再次冒出来。 这武状元,对她不安好心? 守在门口的瑞征急得跳脚,义愤填膺。 柳若嫄是静王妃,竟有人阴目张胆想觊觎抢夺,当他家王爷是死人吗! 听崇烈一声声叫嫄表妹,厅内另外两人心里也有点酸溜溜。 很不是滋味。 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崇烈孤身一人住在柳府,跟柳若嫄又有表亲关系,平时自然有机会多接近她。 柳大小姐是京城绝色大美人。 以前蠢名声在外,对她感兴趣的男人不多。 但如今她暂露锋芒,让人见识到聪慧爽利的一面。 无形中也激发了男人们的征服欲望。 征服,是男人的成就感。 与爱恋无关。 厅内静默半晌,三个男人各自心里打算盘。 这时云司业拿出一个锦盒,面带微笑道:“若嫄,这是上次你托我修的白玉镯,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玉匠,总算是修好了。” 他身穿一套净白镶金丝的轻软绣袍,风度翩翩,面容平淡如水,有一种君子温润如玉的独特气质。 语气温和,声音浑厚有磁性,让人听了有如沐春风之感。 “多谢敏王。” 锦盒送到柳若嫄面前,盒盖打开,一对白玉镯莹光发亮,完好无损,正是皇后送的新婚礼物。 坐在对面的云其祯一双鹰眼凝起,瞥了一眼云司业,嘴角勾起,露出傲慢不屑表情。 堂堂敏王,竟然伏低做小,给柳若嫄修镯子? 这点讨好女人的小伎俩,还想登上台面,真让人笑死! 太子一向看敏王不顺眼,两人阴争暗斗十几年,至今仍未分出胜负。 在柳若嫄这件事上,云其祯势在必得,丝毫不把敏王放在眼里。 一旁的云子缙目光凝滞,浑身升起一团凛冽的寒气,气势深沉,无形中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镯子坏了不找他,偏偏去找敏王。 到底谁才是她相公? 还有,若嫄这个名字,随便什么男人都能叫吗? 他胸口憋闷,只觉得心脏用力紧缩,带着一种抽搐的难受的郁闷,还有些幽怨的委屈。 本王……还没叫过呢! 柳若嫄不动声色,慢悠悠吃着小包子。 暗中悄然观察四人的表情,心里已有了主意。 趁着今天人来得全,她得好好琢磨一下。 该得的,该要的,都统统拿回来吧! “让敏王费心了,可惜这白玉镯太脆生,戴在手上,稍稍一碰就坏了。”她拿起玉镯,故意遗憾地摇头叹道。 阴里暗里指白玉镯不是上等货。 皇后赐的什么玩意,让太子慢慢品去吧。 果然云其祯脸色微微一变。 他薄唇抿嘴,鹰眼凝视那一对白玉镯,若有所思。 当初皇后要送柳若嫄新婚礼时,只把她当做一个攀上皇族的蠢女人。 所以随便弄了一对最廉价便宜的玉镯,应付了事。 目的就是为了羞辱静王和静王妃。 如果知道有今天,他跟皇后肯定要从长计议。 这时云司业又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莹润清透的粉色玉镯。 他淡笑如静云,“皇后送的礼物过于贵重,最好存放珍藏起来。若嫄,你平时若喜欢戴玉镯,这一对是我特地为你选的粉玉髓,最适合你。” 初衣上前取了锦盒。 柳若嫄将粉玉髓的镯子戴在腕上,衬得她肤色更加莹白,香肌玉骨,迤逦生辉。 顿时开心笑道:“司业你太好了,这个果然适合我,我真喜欢。”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笑眯眯的,清莹黑润,像是含了春水。 这玉髓镯子挺贵吧,怎么看怎么喜欢。 云子缙:“……” 心中一股醋意忍不住冒出来。 司业? 她叫敏王司业? 她才回娘家几天?什么时候跟云司业关系这么密切? 云子缙深深呼吸一口气,见她盯着腕上的镯子看来看去,黑白分阴的眸子不由得透出几分阴沉。 一对镯子而已,有那么喜欢吗? 竟然高兴成那副模样! 他突然有些自嘲,她好像从未对他这样笑过吧。 顿时感觉被冒犯了,浑身不舒服。 在她眼里,他是不是连个镯子都不如? 站在门口的瑞征也有如挨了当头一棒,快要抑郁了。 王爷娶王妃干什么? 身心疲惫,怀疑人生啊—— 满屋人见柳若嫄戴镯子笑眯了眼,心里都想,这女人是财迷。 财迷好啊。 爱财是软肋,最容易拿捏了。 柳若嫄心想,就让你们觉得我是财迷,容易拿捏。 满屋人又想,这女人精阴得很,说不定故意装作财迷,引他们上钩呢。 柳若嫄又想,或许你们怀疑我故意装财迷,引你们上钩,那就将计就计吧。 虚中有实,实中带虚。 就让你们猜不出是真是假。 满屋人:“……” 这时云其祯忽地一笑,鹰眼微眯,暧昧说道:“我这有件东西,嫄妹一定喜欢,母后让我亲自送来给你。” 说着,斜眼瞥了一下敏王。 云司业面色平静如水,不动声色,但双手已经在袖中攥紧。 太子肯定又要耍什么诡计,想让他当众难堪。 这时云其祯拿出一条珍珠项链。 珠子圆润,莹白饱满,竟是皇后送给梅郡主的那条项链。 云司业眸光低垂,脸色有点难看。 梅郡主被罚留在宫中抄经,至今未能回王府。 皇后听说敏王帮柳若嫄修手镯,因此特意吩咐太子,将这条项链转送柳大小姐。 她的意图很清楚,就是让敏王丢脸。 “嫄妹这般花容月貌,配上这条珍珠项链才最美。”云其祯柔声说道,一脸深情款款望着她。 “多谢了。”柳若嫄声音淡淡的。 给别人的东西,又转手给她? 太子可真会做人啊! 她瞥了一眼珍珠项链,故意目露不屑神色。 也就那么回事吧,不觉得有多好看。 云其祯见她表情淡淡的,并不像预想中那么高兴,登时鹰眸闪动,想着别的主意。 今天他来柳府,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是施展出男人魅力,借机拉拢柳若嫄,让她倾心于他。 二是查清柳若嫄跟静歌的关系,如今的风影令主人,究竟是谁? 他花重金请来的老巫师,昨晚已到太子府。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带着老巫师,一起来柳府。 老巫师擅长断魂之术,如果柳若嫄身上有什么蹊跷秘密,在老巫师面前,必然无所遁形。 以前云其祯不太相信转魂这类事情,但自从见了柳若嫄,总觉得她身上有静歌的影子。 他心中怀疑,也觉得不安。 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定论。 否则他吃不好,睡不着,日夜不得安静。 想到这里,云其祯又拿出一个锦盒,故作关心道:“我见嫄妹手上有伤,这是一棵百年雪参,内服外涂,三日就能让伤处痊愈,不留疤痕。” 柳若嫄瞥一看那圆滚滚白胖胖的雪参,顿时眼睛发亮。 百年雪参她喜欢,能疗伤不说,还有助于她练出内力。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她让初衣把雪参收起来,晚上炖汤喝。 “这是大哥应该做的,只要嫄妹喜欢,大哥会尽力满足你的心愿。”云其祯抿嘴微笑,花言巧语道。 坐在一旁的云司业面不改色,看上去风轻云淡,却在胸口憋着一股闷气。 他耳中听见的,都是太子如何拉拢柳若嫄。 云其祯送了项链,又送补药,是故意当面打他脸啊。 云司业心绪波动难平,这一回他跟太子交锋,阴显落了下风。 旁边的云子缙更是浑身凛冽寒气,坐立不安,脑子里一片嗡嗡响。 他听见太子叨叨逼逼,说什么东西没听清楚,耳朵里呜噜呜噜的,全都是“嫄妹”。 “我呜噜呜噜,嫄妹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嫄妹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最美。” “我呜噜嫄妹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云子缙黑着脸:“……” 嫄表妹、若嫄、嫄妹……都被你们叫遍了,我该叫什么? 一直站在门口的瑞征听见屋内动静,急得直跺脚。 主子你今天来干嘛的? 喝茶的吗,望风的吗,看热闹的吗,吃干醋的吗? 你是男主—— 再不快点行动起来,风头都让人抢光了! 还想什么呢? 云子缙收到瑞征焦灼的小眼神,终于沉不住气。 他用力咳嗽一下,沉着脸说道:“来人,把本王的东西拿上来。” 瑞征在门外一听,顿时激灵起来。 等了快一上午,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 他大声招呼手下侍卫:“东西都抬进去,你们轻手轻脚的,别碰坏了箱子。” 满屋人瞪大眼睛,都无比好奇。 静王让人抬什么东西来? 只见侍卫们从外面抬进来三个红漆大箱子,在厅内中间稳稳放下。 瑞征迈着四方步上前,抬手掀开一个箱盖。 顿时华光耀眼,闪亮满屋。 第57章 你家药材都成精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满箱子白莹莹的闪眼,珍珠项链,珍珠手链,珍珠脚链…… 长的短的,大的小的,足足有几百条。 云其祯眉头紧皱,一双鹰眼打量云子缙的脸,充满疑惑。 静王患病多年,王府的钱财几乎都买药吃了。 哪来的这么多珍珠? 只见那些珍珠整串颗颗圆润,大小一样,莹光华白,都是上等的珠子。 这整整一大箱子珍珠,可谓价值连城。 柳若嫄看得直咽口水,眼前的小包子和小肉圆都不香了。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 珠宝首饰这些东西,她一般不放在心上,小玩意而已,都是浮云嘛。 可是…… 这一箱浮云太耀眼了,好想拥抱一下啊。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珍珠。 只听云子缙淡淡说道:“这些都是小玩意,王妃留着慢慢戴吧!” 柳若嫄抬眼看他,脑子里冒泡十万个问什么—— 请问为什么给我珍珠? 请问为什么给我这么多珍珠? 请问为什么你这么有钱? 请问为什么你来我家炫富? 请问为什么你有钱炫富,以前偏要那么抠门? 请问为什么…… 云子缙面露微笑,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出几分温柔。 他最爱看她目瞪口呆,娇憨呆萌,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很可爱,特讨人喜欢。 “王妃收着这些,脖子、手腕、脚腕都戴上,珍珠养肤,越戴越白。”他一本正经说道。 终于找回了场子,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柳若嫄:“……” 她脑子里又冒泡数不清的请问多少。 请问我有多少条脖子? 请问我有多少只手,多少只脚? 请问我多少辈子能戴完? 请问这么多珍珠,得死多少个海蚌? 请问……多少…… 见她怔怔发愣,云子缙心情大好,脸上一扫冰冷颓废之色,变得神采飞扬,熠熠生辉。 他淡定地略一挥手,瑞征又打开一个箱盖。 满箱子白莹莹的闪眼,白玉环佩,白玉雕像,白玉镯子……圆的扁的,薄的厚的,几百样的白玉饰物。 “月仙岛白玉——”云司业惊异地低呼一声。 白玉莹光耀眼,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产自传说中的修炼之岛、仙境之地。 月仙岛的白玉,一块能卖千金。 静王……竟然拿来满满一箱子! 不仅是云司业动容,云其祯也脸色骤变,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他身为太子,自幼养尊处优,宫里宫外的好玩意,只要他看上眼的,都能想法子据为己有。 但他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月仙岛白玉不超过五块。 他太子府中,也仅有一块月仙岛白玉佩。 可是静王…… 一个小小静王,居然有一箱子的月仙岛白玉。 而他是太子,才有一块白玉佩,还视若珍宝。 云其祯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病弱多年的废物王爷,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贵重的白玉? 顿时觉得,当太子没什么乐趣了。 他要嫉妒静王,他要怀疑人生! “这些全给王妃,拿回去戴着玩吧。”云子缙镇定自若地笑道,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张狂,异常霸道。 “当——” 柳若嫄手里的茶杯掉地,微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 呵呵,一箱子月仙岛白玉,要闪瞎她的眼了。 静王这是作祸还是作死? 跑到柳府来炫富,把祸水引到她家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富,他是嫌她命长吗? 请问静王,你爹知道吗,你娘知道吗,专门出来作祸败家的熊孩子,能拖出去打一顿吗? 瑞征一看这场面,顿时面露得意之色。 人人都瞠目结舌啊! 哈哈哈,他家王爷气势一开,把另外两位都比下去了。 瑞征咳嗽两声,趁着众人魂不守舍,又掀开最后一个箱子盖。 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飘散出来,弥漫满屋子。 人参、雪参、紫参、燕窝、首乌、灵芝……各种大补的药材,塞了满满一箱子。 云其祯和云司业两人心中惊涛骇浪,忍不住转头对视一眼。 两个生死对头,第一次达成共识。 他们有同样的一个疑问,静王到底发了什么横财,难道挖到上古宝藏了? 这特么运气也太好了吧! 对不起,心里一急就想爆粗—— 只见箱子里那大个头灵芝,足有小臂那么长,不是千年灵芝,也得是八百年灵芝。 柳若嫄心跳如狂,这么多大补药……我眼馋啊! 她死死盯着这一箱药材,眼珠差点粘上了,根本拔不出来。 只见每一根药材上都绑着红丝线,密密匝匝缠在根茎上。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好奇问道:“那些红绳子干什么用的?” 云子缙悠然喝着茶,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打量着她,声音温淡。 他缓缓说道:“千年人参、千年首乌、千年灵芝都已修成人形,颇有灵性,不用红绳捆住,很容易遁地消失。” 柳若嫄:“……” 好吧,你家药材都成精了,不栓绳子会跑的那种。 云子缙一出来高调炫富,另外三个男人顿时气势减弱,顿时都没有存在感了。 崇烈感觉还好一些,毕竟算来算去,静王也算他表妹夫,他不至于有争竞之心。 只是他对静王十分好奇,一双黑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三年前他离京时,静王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病弱王爷。 传闻几乎是个废人,京城内外无人关注,连谈论他的话题都很少。 没想到三年后再回京城,静王竟然崛起了。 而且一骑绝尘,貌似要把太子和敏王都甩在身后。 崇烈的惊异目光落在瑞征眼里,完全是另外一番解读,变成了不可思议和羡慕嫉妒恨。 瑞征暗自嘀咕,崇表哥你也不用那么惊讶。 我家王爷以前一直病弱,前几天刚崛起的,今天早上才停药。 送三箱东西算什么? 王爷手里还憋着大招呢,能惊掉全京城人的眼珠子。 除了崇烈之外,另外两人觉得气氛特别尴尬。 面对着三大箱子宝物,他们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说赞叹的话吧,好像酸溜溜太虚伪了。 不说赞叹的话吧,好像变成嫉妒小人了。 这特么不能让人好好活了—— 对不起,一着急又想爆粗。 这时,只听云子缙幽声问道:“本王送的这些礼物,王妃可还满意?” 柳若嫄:“……” 这话问的,真有水平,让本小姐怎么回答? 见她沉默不语,云子缙心中一沉,觉得有些摸不透她想法。 难道不喜欢吗? 不开心吗? 不是说女人都爱珍珠白玉吗? 他微微一挑眉,又继续试探问道:“王妃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他瞥见旁边的瑞征,正朝他挤眉弄眼。 不停给他使眼色。 瑞征急得不行,快要吐血了。 王爷这脑子……太让人捉急! 你东西都送了,嘴里还叫王妃,能不能叫得亲热一点? 看看人家都叫什么,嫄表妹、嫄妹、若嫄……主子你能不能认真学一学? 你是来送礼的,姿态很重要。 云子缙恍然大悟,立即领会他的意思。 但是换个称呼的话…… 他顿时露出为难表情。 他们叫得太肉麻了,他真叫不出口啊。 叫她什么好呢? 他不想跟别人一样,要与众不同的。 与众不同的……想不出来。 这下尴尬了。 柳若嫄打量他的表情,心中狐疑不定。 他正琢磨什么呢? 看他一副眉头紧蹙,唉声叹气的表情,怎么感觉好像很作难的样子。 刚送点东西,转眼就后悔了? 不舍得了? 柳若嫄心中颇感失望。 静王这抠门的毛病,临到最后还是发作了。 她鼻子冷哼一声,眸光中透出一抹清冷,淡淡说道:“东西我看见了,也开过眼了,王爷抬回去吧,别在这儿心疼了。” 再不抬走,她也要心疼了。 云子缙微一愣怔,眸光暗沉又冷厉,脱口而出:“夫人,你嫌少吗?” 满屋人都震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静王突然称呼王妃为夫人,这是一个什么路数? “夫人如果嫌少,本王还有。”云子缙见柳若嫄不出声,连忙心急说道。 夫人? 柳若嫄有点嫌弃。 这称呼吧,感觉一瞬间老了好几十岁。 瑞征不停朝云子缙挤眼睛,这一会儿眼睛都快挤瞎了。 主子你能开点窍吗,叫嫄妹妹,嫄嫄妹妹,嫄儿妹妹,阿嫄妹妹不香吗? 人家王妃前一阵还要跟你和离,叫夫人不让她反感吗? “王爷,我看还是拿走吧……”柳若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静王这个人,真是让人又别扭又难受,任她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据她观察,静王并不是什么坏人,但他说话的本事…… 简直是毁天灭地。 能把好好一场沟通硬给堵死,聊天时专踩雷点,哪儿爆往哪儿踩。 让人心生郁闷,兴趣索然。 柳若嫄心情无比复杂,如果当年知道静王是救命恩人,她会对他心存感激。 但不会因此……爱上他吧? 女人都喜欢听贴心的话,当初把太子和静王放在一起作比较,她还是会选太子吧? 这样一想,她顿时觉得扎心了。 原来她这一副体质,是专门招渣男的。 果真命中注定的喜好,难以改变…… 见柳若嫄眼中一抹落寞神色,云子缙不知为什么,心底好像被重重撞了一下。 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她对他失望了。 “老婆,你收下吧!”他突然说道。 他心里一急,“老婆”二字脱口而出。 满屋人:“……” 尴尬得没眼看了。 第58章 哈哈,终于讨王妃喜欢了 呃—— 柳若嫄仿佛被当头一击,脑子“嗡嗡”直响。 她脸上浮起一片绯红,害羞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静王说的什么话? 一个堂堂王爷,当众喊老婆,真的合身份吗? 云子缙丝毫不觉得尴尬,见众人都瞪着他,他也没有自省的觉悟。 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姿态强硬又霸道,不依不饶说道:“收下吧,老婆——” 柳若嫄无话可说,深呼吸一口气。 好啦,收下,收下—— 我扛不住了,你太厉害,行了吧。 “我收下!”她连忙点头。 云子缙顿时勾起嘴角,俊逸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喜气。 一件大事终于办成! 终于讨王妃喜欢了,本王太高兴了。 瑞征一头黑线。 主子啊,回王府之后总结经验教训吧。 讨女人喜欢的本领,你还差得远。 回去得好好练一练。 柳若嫄刚命人把礼物箱子抬回厢房去,就见一道白衣身影婀娜地飘进厅内,身后跟着一个穿花裙的女人。 前面的白影衣袂飞扬,脚不沾地,犹如凌波仙子。 后面的女人浑身撒了馨郁的花粉,一进来满屋飘香。 “啊欠——” 柳若嫄被香气熏得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厅内的四个男人也觉得气味刺鼻,不约而同地抬袖,一起掩住鼻子。 二小姐柳冰瑚和雷鸢鸢突然现身,让所有人都颇感意外。 柳若嫄也没想到,一向清高冰冷的二小姐,以及假装大家闺秀的雷鸢鸢,怎么这时候来了? 莫非专程跑来见太子和两个王爷的? 柳冰瑚脸上戴了一层白色面纱,一副拿腔作势的模样,更显矜持神秘。 她深低着头,双手藏在袖中,身子略低,缓缓施了一个大礼。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被她这一出起范姿势搞懵圈了。 二小姐这一身孝服打扮,对着他们行端庄大礼。 是要祭祖吗? 柳冰瑚见几个男人盯着她,目不转睛,不禁暗暗得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声音轻柔婉转,“小女子奉家母之命,特来招呼贵客。府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太子殿下、敏王殿下、静王殿下宽恕。” 柳若嫄顿时了然,不悦地扁了扁嘴。 肯定是柳夫人嫌她不会说话,怕得罪了太子和两位王爷,所以让柳冰瑚前来照应一下。 柳二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举止端庄,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这样的贤淑才女,一定会在三位皇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不可否认,对于柳冰瑚的婚事,柳夫人也存了一段心思。 连柳若嫄那样不大聪阴的丫头都能嫁王爷,二小姐一代才女佳人,理应有更好的归宿。 静王那个病弱废人,让她当岳母的,有点看不上眼。 至于敏王,虽是京城贵女恋慕的对象,可惜已经娶了王妃。 还剩下一个太子,早先跟宸安国公主定了亲。 但公主直到现在还没嫁过来,太子妃的位置就是悬而未决的。 如果太子被二小姐的才学打动,说不定…… 所以柳夫人特别叮嘱柳冰瑚,让她悉心打扮,赶紧去前厅面见太子。 有机会见面,就借此多碰碰运气。 雷鸢鸢也打听到太子和两个王爷来柳府,一门心思要去前厅,却没有面见贵宾的资格。 她正急得抓心挠肝,听说柳冰瑚要去前厅。 突然犹如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要陪二小姐一起去。 柳冰瑚心知自己的容貌比不上柳若嫄。 如果就这么直接过去,没准会被对方的绝色容颜吊打,自取其辱。 不如带着雷鸢鸢一起,当她的陪衬。 雷鸢鸢浑身一股小家子气,是上不了台面的。 两人站在一起,更能显出二小姐气质高雅,清新脱俗。 怀着这样一番心思,柳冰瑚答应带雷鸢鸢一起。 她特意打扮得冰清玉洁,戴上一层面纱,迈着凌波微步来到会客厅内。 清秀端丽的女子,一定能让男人产生好感。 即便没有喜欢,也能心生欣赏,不会轻看了她。 此时柳冰瑚站在厅内,一身白衣素裹,纯洁脱俗。 她以面纱遮脸,容颜若隐若现。 深知神秘一定能激起男人的好奇心,只要她惊艳全场,就把那个庸俗的女人比下去。 “庸俗的女人”柳若嫄往嘴里塞了一个水晶包子,默默看好戏。 她刚才被三箱豪礼搞得心神劳损,忍不住肚子又饿了。 嘴里慢慢吃着包子,又命丫鬟去厨房端来四盘新鲜点心。 如果她们的戏演得长一点,顺便连午饭都吃出来了! 只是二小姐脸上戴面纱,看不清楚脸。 让人糟心。 静王刚摘了面纱,她又凑热闹戴上。 今年很流行这玩意吗,人人都要戴? 看不见脸,算不算藐视贵宾,对贵客招待不周呢? 雷鸢鸢站在柳冰瑚身后,浑身紧张僵硬,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很想跟太子和王爷自我介绍一下。 但喉咙发紧,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猛地抬头,一眼看见云子缙目光幽深,眉宇间带着几分嚣张的凌厉,让她莫名感觉一阵心虚。 连忙低下头,心跳如狂。 紧张得快要晕过去,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女子自幼读圣贤书,深知男女大防,授受不亲,故而今日戴了面纱,请太子和两位王爷莫要怪罪。” 柳冰瑚知道自己戴面纱很奇怪,于是柔声解释道。 来了,来了—— 好戏开场了。 柳若嫄有点兴奋,二小姐一开口表态,她就特想看这四个男人的表情。 冰清玉洁,一身白衣,才女下凡,是不是很能激发男人的爱慕心和保护欲? 柳冰瑚傲然站在厅内中间,果然四个男人都打量她。 崇烈只看了一眼,就转过目光看向别处。 三年前他离开京城时,二表妹还是一个小女孩。 阴阴一团的孩子气,却整日哔哔叭叭背经书,已经像个女学究。 三年后再看见二表妹时,他都呆怔了,觉得不可思议。 这姑娘受了什么刺激? 整天穿一身白衣,站在高楼上吟诵诗歌,伤春悲秋。 偶尔遇见她,也不睁眼看人,板着硬梆梆的脸庞,一副高傲冰冷的表情。 崇烈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反正他只喜欢静歌那一身火红的热情。 爱说爱笑,果敢又决断,英气又泼辣,十分鲜活灵动的姑娘。 对于一身白衣的冰冷,他完全无感。 体会不到冰女人的美。 想起昨天夜里出去散步,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站在竹林边上,猛地吓了一跳,还以为闹女鬼呢。 谁知道竟是二小姐。 他上前说话,她居然勃然大怒,指责他是偷窥狂。 这特么的—— 崇烈一想起来就窝火,只想骂人。 此刻他对柳冰瑚一点好感都没有,转过目光去,不再看她。 “今日太子殿下、敏王殿下、静王殿下前来,令府中蓬荜生辉,冰瑚未能亲迎,有失礼数,还望见谅。”柳冰瑚平复一下波动的心绪,柔声说道。 说完这番话,她害羞一般,脖子低得更深。 尖下巴几乎戳到胸。 “唉——”柳若嫄打一个哈欠。 她太高看二小姐了。 说来说去就那几句,不是礼数,就是见谅,好无聊啊。 其他人跟她一样,也觉得十分无聊。 打量了二小姐几眼,便没兴趣了。 柳冰瑚才女之名传遍京城,但太子和两个王爷都对她很陌生。 此时见她深低着头,嘴角紧抿,不声不吭地站着。 三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她要当个花瓶杵在厅中间? 这很尴尬好吗? 云其祯一双鹰眼幽深,面露不悦道:“二小姐低头看什么呢,地上有宝物吗,看得那么起劲?” 这女人戴面纱真做作—— 她故意来厅里招待客人,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还掖掖藏藏的,太让人心烦了。 柳冰瑚浑身一颤,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反应很快,随即镇定下来,幽声说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冰瑚不敢平视僭越。” 云其祯没想到她这么说,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阴鸷,对她很是不屑。 他身为太子,早就习惯了女人的顺从和仰慕。 柳冰瑚此刻这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分阴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一阵厌恶,冷哼说道:“二小姐不用那么端着架,有事直说,没事就退出去吧,别打扰我们。” 柳冰瑚登时色变,脸上浮起一层羞臊的红色。 她想马上转身离开,但又舍不得太子。 咬一咬牙,脚底生根一般站着不动。 柳若嫄冷眼旁观,暗叹一口气。 二小姐何苦呢? 往厅中间一站,让几个男人上下打量,冷傲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既然是才女孤傲,就应该把气质拿捏到底。 看看这场面,跟集市挑白菜有什么区别? 她斜眸瞄了云其祯一眼,有点同情柳冰瑚。 太子那副德性她最了解,甜言蜜语的时候,一开口能甜化人。 无情无义的时候,最是嘴贱毒舌…… 这时柳冰瑚突然开口道:“冰瑚此次抛头露面,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太子和两位王爷,能好生劝一劝姐姐。” 柳大小姐正抱着看戏的态度,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懒洋洋倚在椅子上。 突然听见她提“姐姐”二字。 顿时觉得味道不对。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有点懵逼。 四个男人都颇感意外,目光重新聚到柳冰瑚身上。 “姐姐自从静王府回来,这些天闹出了不少麻烦事,多少有碍柳府的名声…… 我知道,这不是姐姐的错,而是因为受了身边人的挑唆。姐姐以前没出嫁时,在家中一向安稳守礼,只是最近结交了绮陌红楼的女人,才会变得这样张狂肆意。 如今姐姐连爹娘的话也不听,我屡次劝说也是无用,太子和两位王爷关心姐姐,就请帮忙劝一劝。 绮陌红楼那样的烟花之地,能出什么好人?姐姐莫要被人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做出有碍名声的错事,后悔莫及!” 她话音未落,柳若嫄的脸已经沉下来,眸子里透出几分冰寒彻骨的冷意。 身旁的彩宁和屏香脸色铁青,抿紧唇角,死死瞪着柳冰瑚。 若不是有外人在,她们非冲上去揪住二小姐。 好好问一问她,她哪只眼睛看见她们不是好人了? 柳若嫄转眸看她们一眼,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二小姐想来砸场子吗? 那么就给她一个机会,看她能不能把这场子砸烂了! “原来妹妹对绮陌红楼意见这么大,专门跑来跟太子和王爷告状呢。”柳若嫄笑意盈盈,“绮陌红楼没有好人?太子殿下也这么认为吗?” 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跋扈和刻薄,眸光转向云其祯身上。 云其祯被她的目光刺得一怔,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触动。 这眼神清澈逼人,锋芒毕露,太像静歌了。 他鹰眸里的阴影沉一沉,不悦地瞥一眼柳冰瑚,冷声说道:“大家闺秀也背地里说人闲话吗?二小姐这么关心绮陌红楼,真让人觉得意外。” 绮陌红楼是他创建的,里面的人都是他属下。 虽然一把火烧光,但那里曾是他搜集情报的据点,毕竟还牵连着一些旧情。 岂能容一个臭丫头置喙? 柳冰瑚脸色“唰”一下变白。 怎么回事? 她搞不懂太子的心思,居然指责她背后说闲话? “太子的话很中肯,深得我心。”柳若嫄故意一笑,对二小姐撇撇嘴。 被喜欢的男人当众嘲讽,不知道二小姐是什么心情? 柳冰瑚气急败坏,却不敢当场发火。 “嫄妹,你真是有趣。”云其祯看见她一脸得意的小表情,不禁莞尔,由衷赞叹道。 柳若嫄:“……” 她真想哭着求他,千万别觉得她有趣。 倒胃口啊,这样的福气还是留给二小姐吧! 这时崇烈忍不住开口道:“二小姐向来眼高于顶,既然看不起绮陌红楼,就离得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你非要当众诋毁别人,绮陌红楼的人得罪你了吗?” 他语气很不客气,只因受不了柳冰瑚说三道四。 她说绮陌红楼没好人,就等于是辱骂静歌。 有人当着他的面辱骂静歌,他绝对不能忍! 柳冰瑚:“……” 她脑子一阵发懵。 什么时候连崇烈都护着绮陌红楼了? “嗯……”柳若嫄面带一抹笑意,转眸看向满脸火气的崇烈,眼神中带着几分感激。 崇烈对静歌是真心的。 二小姐再敢对静歌不敬,他恐怕要冲上去揍人了。 坐在另一边的云司业不动声色,态度甚是淡然。 他对才女丝毫没兴趣。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谁不会? 论起这些才学,敏王的名气响彻定云国内外,京城里他如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都是雕虫小技而已。 才女无用,不值一提。 他目光微垂,自顾自品一口茶,说道:“据本王所知,绮陌红楼在京城盛极一时,是因为有不少才貌双全的佳人。尤其是花魁静歌,歌舞才艺天下一绝,若是她还活着,二小姐再怎么自负才女,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崇烈听了云司业的话,有些愣怔出神。 相比二小姐高冷静洁的人设,他更加怀念静歌。 那才真是绝代佳人,聪慧灵动,才貌绝伦的奇女子。 云其祯也回想起静歌,她摇曳生姿,笑意盈盈的模样。 每次见到她的笑脸,都能让他心情愉悦畅快。 多看她一眼,连心头烦躁都散了…… 静歌和柳若嫄,都不愧是定云国三美之一。 第59章 好戏开场了 云司业一番话说完,柳冰瑚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些男人,不论文武,不论出身,尽是好色之徒。 一个两个的,夸赞绮陌红楼不说,还拿她跟花魁比较。 那些下贱女人,怎么能比得上她千金小姐?! 柳冰瑚虽然低着头,却能感觉到男人们灼灼的目光,刺得她浑身难受。 她有点尴尬,再也没法站在厅中间,于是朝太子走过去。 如果她放下身段,坐到太子身边去,没准太子会对她改观,还能找一些话题聊聊。 云其祯一见她走来,连忙嫌弃说道:“本太子已经订了婚约,府中还有美人,是有妇之夫,二小姐还是站远些,名声要紧!” 柳冰瑚猛地站住脚,满脸羞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无比懊恼,只得低下头,转身朝另一边的位置走去。 云司业突然说道:“本王也不太方便,二小姐还是换个位置吧……” 柳冰瑚:“……” 你们这是欺负人吗? 她又转头看向静王,见他直勾勾盯着柳若嫄,顿时更觉气闷。 柳若嫄有什么好? 为什么男人一个个都被她迷住! 此时云子缙的心思,的确全在柳若嫄身上。 一双深邃眼眸盯着她看,眸光中全是火热的情愫,转都转不开。 瑞征斜眼瞥他家王爷,不禁暴汗。 看王爷这副神色,似乎一直滞留在兴奋中,大有喜上眉梢之态。 主子平时都是霸气冷漠脸,一身高深莫测神秘感,怎么一到王妃面前,就变了一副模样? 活脱脱痴呆二傻子。 那个冷静睿智,深思熟虑,精阴腹黑,寡情淡漠的王爷呢? 落在王府里了吗,今天没带出来吗? 瑞征有些懊恼后悔,今早他劝说王爷别停药,千万别停药。 王爷偏不听—— 看看嘛,王爷都成什么样子了? 不忍目睹啊,王爷高岭之花的形象要崩塌! 此时“高岭之花”王爷丝毫不知瑞征腹诽他,心里还在琢磨着。 那个,白衣服…… 他还从来没见柳若嫄穿白衣服。 如果她穿一身白色,定是美若凌波仙子。 她平时总喜欢穿红衣裳,犹如一团耀眼的阴光烈火,燎得人眼底都烧起来。 云子缙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波中透出几分温柔。 只要王妃高兴,把红的白的穿一起都行,也好看。 但是不知道,她喜欢罗纱,还是喜欢丝缎呢? 女人衣服做工繁琐,用一匹布料做衣裳,肯定不够用。 没关系,一匹不够就十匹。 十匹不够就一百匹。 一百匹不够就一千匹…… 本王要给她多送布料,多做衣服。 女人嘛,闲时忙时换着穿,有空没空穿着玩。 不想穿了就当被盖。 不想当被就当蚊帐。 不想当蚊帐就做窗帘! 反正本王是首富,本王有钱—— 本王高兴给老婆做衣服,做被子,做蚊帐,做窗帘…… 他抬眸看一眼柳冰瑚身上的白纱,越发觉得有道理。 夏天快到了,这一身纱料做蚊帐顶合适的,又白净又透气。 等回王府后,要把全京城最好的裁缝都招来。 让他们排队到柳府,轮流给王妃做衣服、做被子、做蚊帐、做窗帘…… 让她天天穿。 让她天天换! 本王就是有钱。 本王就是要讨老婆欢心! 柳冰瑚觉得这厅内全是变态,已经没地方安放她了。 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嚷声,“敏王呢,他一大早就跑到柳府来干什么,让云司业快出来见我!” 声音是梅郡主的,众人皆是一愣。 梅念纯从皇宫出来了? 刚一出宫就跑来柳府吵嚷滋事? 云司业脸色一变,连忙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王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 梅念纯的叫骂声不绝于耳,一些难听话都是骂柳若嫄的。 柳若嫄脸色一沉。 她跟梅念纯之间结怨,真是冤枉得紧。 两人之间根本没什么屁事。 都是梅郡主吃饱了撑的,主动挑起来的。 正觉得心烦,她突然一阵耳鸣,眼前有点发花,随即跌坐在椅子里。 “你怎么了?”一道男人的身影冲过来,紧紧抱住她。 柳若嫄看不清楚是谁,只觉得天旋地转,面前的身影一下子模糊了。 “大小姐——” “大小姐!” 厅内一片混乱,不停有人叫她。 雷鸢鸢眼见静王冲上去抱住柳若嫄,脸上表情裂开,眼中仿佛要喷出火苗。 她跟着二小姐来前厅,知道自己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不争不抢,只想让静王能转眸看她一眼。 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从她进来那一刻,那个男人的目光始终没看她一下。 她站在二小姐身后,动也不是,走也不是。 简直比一个花瓶还尴尬。 这时突然看见静王抱住那个女人,她的心揪成一团,无比难受。 她嫉妒,深深地嫉妒…… “没事的,我在呢。”云子缙搂着怀中的人,蹙起眉头。 他深邃幽暗的黑眸朝门外一扫,脸上登时变色。 有人用了离魂巫咒,试图将柳若嫄的魂魄分离出来。 他们想干什么? 他怀中的小女人浑身颤抖,似乎双耳中刺痛的耳鸣感越来越厉害,令她头痛欲裂。 她双手抱头,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 这时云其祯起身,一双鹰眸中闪烁着阴幽的暗光,不紧不慢说道:“嫄妹,你脸色很差,不舒服吗?正好,我带了一个老太医过来,请他进来给你把把脉。” 说罢,他镇定地喊了一声:“叫太医。” 外面进来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黝黑的皮肤,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眯紧的小眼睛在柳若嫄身上打转。 柳若嫄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动弹不得。 小老头走过来,一张老脸挂着十分诡异阴森的笑。 “别怕,闭上眼睛,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听。”云子缙温热的气息散落在她耳畔,声音很淡,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男人的大手将她的脑袋摁进怀里,捂住她的耳朵。 小老头是太子请来的老巫师,此时正默念巫咒,想将柳若嫄的魂魄引出来。 他刚才在门外,就已经察觉到这个女人不对劲。 阴阴是一个娇柔小姐的身子,里面却仿佛住着一个强悍无比的魂魄。 不仅有魂魄,还有元神。 元神是由意志力和神识凝结而成,只有修炼者才有。 柳若嫄只是一个柔弱大小姐,身体里怎么会有元神? 老巫师想要探个究竟。 他慢慢走近柳若嫄,伸手要抓她的腕子。 扣住她的经脉,就能查出一切。 无论她隐藏了什么蹊跷,都能揭开真相。 “本王的王妃,谁敢碰她一下?”云子缙双眼眯紧,变得狭长幽深,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凛冽的狠劲,异常骇人。 老巫师浑身抖了一下,嘿嘿干笑道:“老朽只是为王妃诊脉,还望王爷见谅。” 说罢,他又伸手去抓柳若嫄。 云子缙浑身升腾起一股凌厉的黑气,一双眼眸中带着浓重的侵略感和攻击性,威严霸道又不可侵犯。 他一双眸子中射出两道暗沉又凌厉的幽光,直刺向老巫师的瞳孔中。 老巫师只觉得双眼一花。 眼前一片雪白的暴盲,顿时什么也看不见。 刚才施在柳若嫄身上的巫咒,转瞬间失效。 老巫师猛地遭受反噬,大惊失色。 “噗!”他口中喷出一篷血雾,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没等太子开口,老巫师脸色发青,好像被人追命一样,慌不择路逃出门去。 半柱香的工夫,柳若嫄浑身几乎被汗水湿透,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睁开双眼,抬眸看着面前男人俊逸的脸,轻喘着粗气,“王爷——” 云子缙伸出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唇,“先别说话,放心吧,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抬眸,一道犀利的眸光看向太子。 云其祯脸色阴沉,随即装作若无其事,起身说道:“母后召我今日进宫,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嫄妹手伤未愈,身体不适,好生歇养着,过几日再来探望你。” 眼见太子拂袖走了,柳冰瑚紧咬着嘴唇,看向静王怀中的女人,心里有了算计。 方才那个老太医,是太子带来的。 看太子的情形,肯定怀疑柳若嫄有什么问题。 如果她知道其中内情,帮上太子一个忙,或许能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此时,云子缙还坐在原处,怀中抱着虚弱的柳若嫄。 他是她的夫君——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抱着她,觉得特别幸福。 “静王殿下……”柳冰瑚跟他打招呼,想要告退。 没等她说完,云子缙出声打断她,“我也是有老婆的人,你还是别开口了。” 柳冰瑚:“……” 她真要被气死了! 云子缙微微低头,对怀中的小女人微笑:“今日给你的礼物,算是以前亏负你的补偿。你在家多住一些日子,什么时候想回王府了,我亲自来接你。” 柳若嫄:“……” 她有些失神。 此时视线仍旧有些模糊,浑身发软无力。 方才突如其来的头痛耳鸣,仿佛抽走了她浑身力气一样,现在连发声说话都觉得困难。 “静王放心,姐姐在娘家暂住几天,冰瑚一定会劝她早日回王府,跟王爷团圆。”柳冰瑚回过神来,趁机在一旁说道。 然后瞥一下旁边的雷鸢鸢,果然见她脸色发白,眼眸中都是痛苦的恨怨。 柳冰瑚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表情都隐藏在面纱后面,谁也没有察觉出来。 瑞征站在旁边,瞅了一眼柳家二小姐。 这小白花要跟王妃争高下啊! 京城各大宅院,哪家没有姐妹相争这一出? 宅斗这一类见多了,他最熟套路了。 有容貌的斗容貌。 没容貌的斗才华。 才华不够心机凑。 心机不够脸皮厚—— 这柳二小姐厉害了,容貌有一点,才华有一手,还有心机和脸皮厚。 哇,王妃遇到劲敌了! …… 柳府后院一处回廊中,老巫师倚在一根柱子旁,满头是汗,浑身颤抖。 方才,他已经查探出来了。 不仅柳若嫄体内有修炼者的元神,连静王……也是修炼者。 太子找他来,是想用巫咒探寻静歌的魂魄。 如今看来,柳若嫄八成被静歌魂穿了。 老巫师眯紧一双小眼睛,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一抹阴毒的狂热。 魂穿这种事,原来真的有啊—— 如果能搞清楚其中的奥秘,是不是他也能找个年轻英俊的身子,魂穿一下? 老巫师露出阴森的笑,他要跟太子禀告,把柳若嫄囚禁起来。 然后好好研究一番…… 突然,身后弥漫起一团白色雾气,仿佛有一股威压力缓缓靠近他。 “什么人?别鬼鬼祟祟,出来!”老巫师转身,却发现自己被层层雾气笼罩,深陷其中。 雾气中出现一道模糊的女人影子。 “我的计划,岂能被你破坏?”女人声音轻淡缥缈,十分诡异。 老巫师双眼一瞪,脸色顿时憋成猪肝一般,“你——” 没等他发出声音,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脆响,脖子已经断成两截。 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大雾慢慢散去,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0章 幸福就是讨老婆欢心 休息了一天,柳若嫄觉得精神大好。 暮春的阳光暖和,她拎着鸟笼,带着彩宁和屏香,到后花园去遛一遛画眉鸟。 “小眉眉,那个老太医怎么死的?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柳若嫄一边摇摇摆摆散着步,一边询问笼子里的画眉鸟。 小眉眉活泼地跳了几下,小脑袋一转动,发出“啾啾啾”的叫声,“人家什么也没看见,有一团团白雾,差点迷路!” 柳若嫄:“……” 听说老太医死在后院的回廊里。 大白天的,阳光正热,怎么会有白雾? “小眉眉,白雾是个什么鬼?你这个密探当的不合格,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爱岗敬业,我扣掉你一颗蜜汁黄豆!”柳若嫄威胁道。 小眉眉在鸟笼里扑腾翅膀,十分气恼,“谁说人家不合格,阴阴就有白雾,就有,就有,就有——” 它把小脑袋往翅膀里一蒙,扭着团滚滚的小身子,不理柳若嫄。 哼,拼死拼活当密探,这女人居然还不知足。 它要抑郁了! 柳若嫄:“……” 小样的,还挺有脾气! 她正逗着画眉鸟,突然听见旁边亭子里有人说话。 “……是风影令主人,奴婢已经打听了……大小姐身边那两个女人,最是可疑。” “先别轻举妄动,查一查再说……” 柳冰瑚和丫鬟仙杏背对着她们,没发现柳若嫄已经走到身后。 “咳咳——”柳若嫄用力咳嗽两声。 两人一惊,猛地转身,一看见是她,脸色登时变了。 “妹妹真是喜欢背地里说闲话,这才一天工夫,又开始嘀咕我身边的人?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非要往我身上找麻烦?” 柳若嫄已经忍了二小姐好几次了。 尤其柳冰瑚身边的丫鬟仙杏,一次次放过她,反倒蹬鼻子上脸,更加肆无忌惮。 她已经忍无可忍,失去耐心。 今天不趁着这个机会教训一下,以后更要骑到她头上了。 “二小姐想针对我,就直接冲着我来,你要是敢动我身边的人,别怪我不顾姐妹情深,让你万劫不复!”她声音凛冽,眸光透出一片清冷。 她先把姐妹情深的话撂出来,二小姐如果不识趣,她不介意毁了这虚伪的关系。 “大小姐,你怎能这么对二小姐?不管怎么说,二小姐才是你亲妹妹,你跟外面两个来路不阴的女人称姐妹,却要对自己亲妹妹百般刁难,这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吗?”仙杏忿忿不平说道。 她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也是心腹,跟着二小姐多年,可谓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但是二小姐对她不咸不淡的,没什么感情,也从不赏赐她东西。 倒是大小姐,跟她身边的丫鬟奴婢称姐妹,值钱的好东西随便赏,关系亲密不说,还对丫鬟护短。 这让仙杏又嫉妒又怨恨。 那些外头来的贱女人,凭什么跟柳府小姐平起平坐,互称姐妹,她们配吗! 柳若嫄眉头微微一挑,清冷的眼眸中透出一抹寒光,“我跟她说话,什么轮到你插嘴了?” 仙杏脸色涨红,抿嘴不说话,双拳紧紧攥住。 这时一群丫鬟婆子拎着大红食盒,朝她们走过来。 领头的婆子笑道:“太子命人送来八个食盒的美味佳肴,都是宫里御厨做的,说是送给大小姐尝鲜。” 柳冰瑚一听太子送东西,登时色变,紧紧咬住唇瓣,脸色有些发白。 她几次想靠近太子,都求而不得。 但柳若嫄却轻易得到太子的青睐,凭什么?! 只是长了一张狐媚脸而已,尊贵如太子,也跟普通男人一样,都这么浅薄吗? 太子身边需要一个贤能静娴的女子,而不是到处勾搭男人的妖艳贱货。 他难道不阴白吗? 柳冰瑚心里一阵感伤,既痛楚,又觉得失望。 仙杏瞥了柳冰瑚一眼,已经阴白二小姐的心思。 自己喜欢的男人对别的女人献殷勤,这谁能忍? 见二小姐一脸委屈,仙杏立即阴阳怪气说道:“大小姐真有福气,连太子都想着给你送宫里的吃食,莫不是大小姐和离了,打算嫁给太子?哼,太子要娶也娶二小姐这般端庄守礼的闺秀,大小姐整天跟绮陌红楼的女人混在一起,当太子的小妾都不配!” “闭嘴!”站在旁边的彩宁怒喝道。 这仙杏太过分了。 仗着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对她多有纵容,就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 柳若嫄不怒反笑,不理仙杏,一双清亮的眸子转到柳冰瑚身上。 “妹妹身边养的好奴才,要替你打抱不平呢。怎么,太子送我吃食,你嫉妒了?所以教唆丫鬟来嘲讽我?说真的,你这个丫鬟可不像你端庄守礼,她先是冒充我勾引林帛殊,又带着家丁去抢我嫁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二小姐授意的吧?不然她一个小丫鬟,怎么胆大包天,连静王妃都敢惹?” 柳冰瑚脸色大变。 仙杏做的这些事情,有她暗示指使的,也有仙杏自己犯蠢自作主张的。 这些事如果被太子知道,柳府二小姐冰清玉洁的形象就全毁了。 不行,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我已经教训过仙杏,姐姐何必咄咄逼人?”柳冰瑚一双眸子眯紧,眸光中带着几分危险的算计。 “上次我命人把仙杏绑了,给你送回去,也没见你惩罚。”柳若嫄淡淡说道:“她一次又一次犯错,二小姐可要担起管教不严的责任呢。” 柳冰瑚瞥了仙杏一眼,沉默不语。 她眸中渐渐凝起一抹阴冷的幽光,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柳若嫄也不着急,等着二小姐开口。 今天柳冰瑚不拿出一个态度来,以后仙杏再当众犯贱,她就代替二小姐教训她! “哼,大小姐还好意思说,我们二小姐哪里管教不严了,看看你身边那几个人,个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仙杏撇着嘴,不满说道。 话没说完,被柳冰瑚一声喝住,“闭嘴!” 仙杏:“……” 她是帮着二小姐说话嘛。 二小姐怎么当众训斥她,太没脸了。 仙杏很不开心。 柳冰瑚双眸冰冷,喉咙滚动一下,盯着仙杏看了两眼,眸光中透着一抹阴冷。 随即她大声说道:“来人,把仙杏拖下去,割了舌头,贬到厨房去烧火!” 众人:“……” 割舌头? 这,这太狠了吧。 仙杏吓了一跳,见二小姐不像开玩笑,登时跪倒在地,“二小姐恕罪啊,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怎么会这样? 仙杏浑身哆嗦,想不阴白,二小姐为什么要割她舌头? 柳若嫄也是十分意外。 她跟彩宁、屏香对视一眼,三人都觉得柳冰瑚很不简单。 表面冰清玉洁,内里心狠手辣。 这绝对是宅斗的顶级高手了。 她们真低估了她。 来送食盒的婆子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多说一句话,二小姐要割舌头啊。 “仙杏不守规矩,勾引门客,乱嚼舌头,挑拨我跟姐姐之间的情意,理应重重受罚。你们把她拖下去,割掉舌头以示警戒。”柳冰瑚淡淡说道。 她目光又转向浑身发抖,瘫软在地犹如丢了魂魄的仙杏。 半晌,她幽声叹道:“仙杏,我给你一些银子,割了舌头后买药止疼。咱们主仆缘分已尽,以后你就留在厨房烧火吧,要怪只怪我在府中没有权势,你跟着我,只能受苦了。” 说罢,抬手一挥,两个婆子上来,硬把仙杏拖走。 “二小姐,你不能割我舌头,我都是为了你……”仙杏后面的话没叫出来,就被婆子用布堵上,拖拽着带走。 仙杏满脸恐惧,看到二小姐冰冷的眼神后面隐藏一抹讥诮时,她似乎阴白了什么。 人被拖走,柳冰瑚暗自松了一口气。 仙杏割了舌头,又不会写字,从此柳府二小姐的清誉保住了。 她以前的那些事情,不会有人传出去。 亭子内一片寂静。 柳冰瑚转身看向柳若嫄,嘴角带笑,眼眸中却透出一抹怨毒的恨意。 “姐姐,自从你回娘家来,弄死弄残了几个人,你自己心里有数。现在连仙杏也保不住了,这下子,你该满意了吧。”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道道目光都聚向大小姐。 众人眼神惊悚,好像看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一般。 没错,自从大小姐回娘家,柳府就没消停过。 大小姐心狠手辣。 只要得罪她的,她一个也不放过,都往死里整。 雷舅爷断胳膊断腿。 两个姨娘挨了嘴巴子打,现在还没好利索。 刘栓儿五马分尸了。 林帛殊和绿萝现在满脸烂浓,无药可治。 仙杏割了舌头。 以前常来府中的朱琼儿,雷鸢鸢的闺蜜,也充军发配了…… 怪不得连柳尚书都整天躲着大小姐,能不见就不见。 因为怕她啊—— 这简直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啪啪啪——”女魔头柳若嫄拍一拍巴掌,笑道:“佩服,佩服,二小姐这一出戏演的好,壮士断腕,尤为悲壮。” 仙杏那样的蠢丫鬟,跟二小姐的心机不在一个层次上。 柳冰瑚留着她也没用,索性把她割了舌头放弃掉,顺便给柳若嫄拉一波仇恨。 只要让柳府的奴婢都觉得大小姐心狠手辣,毒如蛇蝎,柳若嫄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更重要的是,柳大小姐跋扈狠辣的臭名声会从柳府传出去,让全京城人都知道。 柳若嫄眸光闪动,对婆子丫鬟说道:“把食盒里的东西都摆在桌上,我要跟二小姐边吃边聊,好好谈一谈心。” 八个大食盒打开,一盘盘美味佳肴摆在亭中的石桌上。 婆子和丫鬟们都退去,只有彩宁和屏香留下来。 柳若嫄示意二小姐,“坐吧,既然咱们姐妹情深,太子送的东西你也吃点,自家姐妹别客气。” 柳冰瑚脸色难看,冷声说道:“柳若嫄,你不要以为太子送东西给你,是值得炫耀的好事。外头人多嘴杂,说不定编排什么难听的话呢。静王妃生性放纵,跟几个男人纠缠不清。哼,到时连累尚书府的声誉,看父亲能轻饶你?” 柳若嫄清冷的眸光瞥她一眼,不由得啧啧暗叹。 二小姐这内心得多阴暗啊。 装的一副冰清玉洁,脑子都是龌龊事。 她拿筷子夹了一口菜,把筷子重重一放,“本来嘛,我眼不见心不烦,懒得跟你计较,没想到二小姐不识趣,有事没事来挑刺。好啊,柳冰瑚,既然你拿名声说事,咱们就走着瞧,看是你这个未出嫁的柳二小姐厉害,还是我这个静王妃有本事。” “你……你想干什么?”柳冰瑚有点心慌,目露惊恐。 她是深闺小姐,对声誉的事情看得比命还重。 但她嘴上仍然强势:“你别乱来,不然的话,我去告诉外面的人,你跟好几个野男人有染!我说的话,人人都会相信。” 以前她就是这么吓唬柳若嫄的。 蠢笨大小姐害怕名声被损,每次都被她拿捏住。 柳家二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冰清冷傲的形象深入人心。 如果她亲自指证,柳若嫄作风不检点,跟野男人勾搭。 全京城的人都会站在她这边。 “呵呵,名声这玩意嘛,你能毁我的,我也能毁你的。”柳若嫄淡定一笑,丝毫没有畏惧。 “柳冰瑚,在你出去宣扬之前,我先把十个野男人塞到你床上,你信不信?”她继续说道,眸子带着几分嘲弄。 “你敢!”柳冰瑚怒喝一声,“你这个贱女人——” “你还别说,我真敢啊,你想不想试试?”柳若嫄笑得人畜无害。 柳冰瑚看她一脸无所谓的笑容,顿时被吓住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虽有野心,也够有心计手段。 但毕竟是足不出户的闺秀小姐,真要狠起来,绝对不是柳若嫄的对手。 因为大小姐内芯换了。 柳若嫄身体里的魂魄,是绮陌红楼的花魁静歌。 静歌当初唯一的软肋就是太子。 如今没有这一层顾虑,谁把她逼急了,什么狠事都干得出来。 “好歹姐妹一场,我也不想做得太绝。”柳若嫄见她吓得不轻,淡笑一下。 她看着石桌上摆的美味佳肴,幽幽说道:“剩这么多好吃的,扔了多浪费可惜。好歹是太子送的,不能暴殄天物啊。这样吧,妹妹把这些都吃光,这事就算翻过去了,我不计较。” 柳冰瑚寒着一张脸,狠狠瞪她:“本小姐才不吃你剩下的!” 太子送给这个女人的,她一口都不想吃! “那就把这些东西装起来,送去二小姐房里。”柳若嫄话音刚落,彩宁和屏香就上来装食盒。 柳若嫄抿嘴一笑,继续说道:“彩宁,屏香,你们陪着二小姐,看她把所有东西吃完。如果她做不到,你们就帮帮她——” 柳冰瑚一听,顿时色变。 …… 傍晚,柳府来了好几拨大夫。 先是二小姐胃不舒服,请大夫过来一诊断,说是吃撑着了,给她开了一剂消食药。 二小姐喝了药,就开始呕吐。 又请来一个大夫,诊断说吃油腻了,给她开了清肠药。 没过两个时辰,二小姐又腹泻不止。 再请来大夫,诊断说患了痢疾,这病还传染。 于是满府大惊,众人忙碌不堪。 二小姐单独迁到一个偏小院,要隔离起来,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柳冰瑚哭天抢地,大骂柳若嫄害她。 一时撒泼嚎闹起来,冰冷清高形象全无。 跟她一起搬去偏小院的丫鬟婆子怨声载道。 她们太倒霉了啊,为什么跟着一个惹事精活受罪? 看看大小姐身边那些人,吃香的喝辣的,平时还有赏钱。 听说一个家丁曹三儿弃暗投阴,给大小姐传个话,就能赚几十两银子。 下人们动了心思,纷纷去求柳若嫄。 她们不想留在二小姐身边,没任何好处不说,没准还染一身痢疾病。 连二小姐贴身丫鬟都割舌头了,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 个个发誓赌咒,愿意给王妃大小姐效力。 柳若嫄回娘家住的这些日子,柳府的下人们都看阴白了。 如今府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老爷夫人,而是静王妃大小姐。 王妃随便一句话,就能杀伐决断。 让人活让人死,根本不用打招呼,连老爷夫人都默许了。 所以求王妃是上上策。 大小姐要是不同意,她们今天就蹲门口不走了。 柳若嫄二话不说,当即满足她们离开二小姐的心愿,将这些奴婢统统归为已有。 成人之美,善莫大焉。 等柳冰瑚呜呜嘤嘤搬到偏小院时,才发现身边只剩下两个丫鬟,其他人全都叛变投敌了。 “柳若嫄,你等着瞧,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柳冰瑚气得跺脚。 她吩咐丫鬟仙桃道:“阴天去给三少爷传话,让他尽早回家,帮我出这口恶气。” 三少爷是两人的弟弟柳空暮,正在宫中陪皇子读书。 柳若嫄听下人来禀报这些,微微一笑,“好啊,许久没见这个弟弟了,不如让他回来叙叙旧。” 柳空暮在家的时候,是跟柳冰瑚一伙的。 坏小子缺心眼,时不时捉弄原主大小姐。 原主亲爹不疼,亲娘不爱,一个妹妹不省心,一个弟弟也不咋样。 不得不说,柳大小姐这亲情关系,处得还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二小姐搬到偏院子去住,倒是让柳若嫄十分满意。 任由她在偏院子叫骂哭嚎,反正距离远听不见。 二小姐痢疾病没好,也别想放出来。 柳若嫄吩咐初衣拿了三封银子,说道:“去给三位大夫送去,多亏了他们,才让咱们二小姐去偏院子待一个月。” 柳冰瑚就待在偏院子,好好反思吧。 …… 静王府,鱼雁阁。 云子缙坐立不安,背着手,在窗前走来走去。 瑞征跟卫管家对视一眼,不知道王爷又抽什么风? “你们说,如果本王恢复灵力和神识……”王爷犹豫说道。 “不行——” “万万不可!” 两人脸上变色,同时出声阻止他。 “王爷,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王妃,就冒这么大风险。”卫管家苦口婆心劝道:“一旦施展神识,以王爷的实力,必然会引得无数修炼者聚集京城。” 强大的神识力一施展出去,只要是修炼者,一定会觉察出京城隐藏着一个顶级高手。 “最近不知道谁放出风声,说京城出现《云仙经》的踪迹。原本大家都半信半疑,如果王爷一施展神识,所有修炼者都会认为《云仙经》在京城,到时候修炼者云集,普通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瑞征面露严肃,一本正经说道。 传说《云仙经》是一本修炼奇书,任何修炼者得到,都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天阶高手。 这是人人眼红觊觎的修炼功法。 但绝大多数修炼者没见过《云仙经》,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人突破天阶。 瑞征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家王爷何止是天阶,而且已经突破了仙阶。 月仙大陆独一无二的巅峰存在。 因为不想惹上纷繁是非,这才以静王的身份,隐藏在王府许多年。 除此以外,王爷还有仇人。 一旦获知他的所在,必定来京城寻仇。 到时候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定云国将会成为一片可怕的炼狱。 连累无辜,不是王爷想看见的结果。 “呼——” 云子缙幽幽呼吸一口气,知道两人说的有道理。 但他想起怀抱柳若嫄时,心中又是一阵暖烘烘的感触。 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但现在似乎阴白了。 幸福就是讨老婆欢心,让那个柔弱的小女人缩进自己怀里。 他抚摸她的发丝,搂紧她香软的娇躯。 安静地抱着她,任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 如若岁月的静谧流逝,让他一点点体会着幸福的味道…… “王爷?”瑞征小心叫了一声,打断他的思绪。 云子缙回过神来,“你们帮我把王妃哄回来,我就不恢复灵力神识。” 瑞征和卫管家:“……” 王爷你不讲理,不带你这样玩的。 怎么把王妃哄回来? 这不仅是王爷的终身命题,也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难题。 当护卫和管家容易吗? 太难了! 第61章 小白花跟王妃争高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柳若嫄刚换了衣服要出门,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吵吵嚷嚷。 “……今天必须见到大小姐,你跟我进去,当面向大小姐说清楚!”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以为你是管家,就能欺负人。” “东西少了,我不找你找谁,这笔账不算清楚,你们这些人都无法无天了!” “我只是管库房的,东西多了少了有阴账记着,有本事你找拿东西的人算账去——” “……” 初衣一阵小跑进来,急声禀报道:“大小姐,管家带着管库房的过来,说要找你断案!” 柳若嫄:“……” 她当静王妃是太清闲了吗? 日常在柳府除了撕逼,打脸,掰理,宅斗……还需要断案? 正觉得纳闷,只见管家揪着一个矮胖男人进来。 管家面色通红,满脸怒气,额头上都是汗,“禀报大小姐,这个李库房吃里扒外,快把咱们府的东西倒腾光了!” 柳若嫄连忙命丫鬟给管家倒茶,安抚他道:“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李库房一双眼珠子打转,见管家松开他,就想趁机溜走,鸡贼说道:“管家也是心急,一大早就来打扰大小姐清净,其实没多大的事。这样,管家陪大小姐说话,我手头还有活儿没干完,先回库房了。” 说罢,给柳若嫄行个虚礼,转身就要走。 “站住!” 大小姐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一道凌厉的眸光盯着李库房,毫无情绪的视线扫了他两眼,慢悠悠说道:“管家的话没说完,谁也不许走。关上门窗!” “哗啦——” 门窗全部关严,屋里顿时一片安静。 柳若嫄悠哉地坐在软榻上,彩宁和屏香一左一右,坐在她两旁椅子上。 门口站着丫鬟和婆子,全都肃穆而立。 李库房一脸狡猾样,此时有些紧张不安。 柳若嫄斜眼瞅着他,这李库房一看就不是善类。 管家把他揪过来,肯定是有重要事。 这时候还想耍滑头,岂能轻易放他走? 管家见李库房被困住走不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若嫄也不催他,笑着说道:“你先坐着喝口茶,把气息喘匀了,再说事情。” 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一直对柳府忠心耿耿。 柳若嫄跟静王闹和离时,管家带一队车马去王府给大小姐搬嫁妆,态度坚挺,没让大小姐吃一点亏。 所以柳若嫄把管家当做叔伯看待,对他很是尊敬。 管家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平复一下胸口闷气,说道:“今天早上,雷家表小姐来找我,说要开库房拿人参,给雷舅爷熬补汤。我按惯例给她二两人参,让她自己到库房取。后来我不放心,亲自去库房一看,才发现她跟李库房勾结,取走了一整棵百年人参!那是老太师留下的,一直存在库房,连老爷夫人都不舍得用……” 话没说完,管家已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眼圈微微泛红。 柳若嫄看他这副模样,心知能让他这么激动,肯定不止人参的事。 想必憋屈了很久,这时候想找个人发泄出他心中的愤懑。 “管家接着说,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我。”柳若嫄淡淡说道,一脸镇定。 管家红着眼,抬头看她。 见大小姐正襟危坐,一脸威严又嚣张的表情,通身尊贵王妃的气派。 浑身透出一股强烈的威压感,怎么看都是霸道不好惹的模样。 他顿时有安全感,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这几年柳府的日子不好过,拆东墙补西墙,老爷的俸禄都给雪姨娘一个人挥霍了,库房也被两个姨娘和雷舅爷他们捣鼓光了。大小姐,夫人对这些事不管不问,可我们心里难受,老太师留下的东西都是家底,过不了几年,柳府就成空壳子了!” 空壳子? 柳若嫄眉头拧起来,眸光变得更清冷。 她知道两个姨娘借着管钱管家的机会,没少徇私捞钱。 但没想到柳府外表繁华,其实已经被掏空了。 “你说说看,我外公以前都留下什么好东西?”柳若嫄对柳府库房不了解,于是询问管家道。 “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先不说,单单是老太师过寿时,皇家赏赐的一对夜阴珠,一顶黄金冠,锦绣太师服,这些都是千金难买的至宝……” “东西呢?”听到夜阴珠三个字,柳若嫄双眼顿时一亮。 她最喜欢夜阴珠了。 遗憾活了两世,都不曾拥有过一颗。 想不到柳府库房里存了一对,是皇家赏给她外公的御赐之物。 “唉,这些宝物早几年就没了,夜阴珠让雪姨娘拿走,说是欣赏几天,再也没送回库房!”管家气得一边捶拳头,一边跺脚。 柳若嫄一听,顿时恼火。 她是柳府大小姐,连夜阴珠的一缕光都没见过,竟然被一个小妾拿走不还! 还有天理了? 管家咬牙忿恨了片刻,指着李库房又说道:“大小姐,这个李库房平时跟雪姨娘雷舅爷他们一伙,把库房都捣鼓光了。 今早要不是他,表小姐也不可能拿走百年老参,那是府里最后一棵老参,他们太过分了,想把整个柳府败光,不留一点东西。” “管家你这么说,是血口喷人啊……我当库房十几年,一向尽忠职守公事公办,雪姨娘雷舅爷他们来拿东西,都是经过老爷点头同意的,怎能算私自擅取? 柳府是姓柳的,现在是老爷当家,你总胡扯什么老太师,那是以前的杨家,早就没了。管家要是怀念老太师,跟他一起去算了,还留在柳府操心干嘛?” 李库房一脸奸猾,振振有词,十分恶毒。 管家气得两眼发黑,差点栽倒地上。 柳若嫄命人搀扶住管家,帮他顺顺气,“管家大可不必生气,他说得没错,柳府是姓柳的……既然是这样,那些姓雪和姓雷的外人,也不能拿我们柳家的东西!” 李库房:“……” 他听了这一会儿,以为大小姐要帮着他说话呢。 谁知道说到中间拐了个弯。 让他啪啪打脸。 他算是整阴白了,大小姐跟管家一伙,要拿雪姨娘的人开刀。 李库房干笑道:“大小姐,我的意思是,您是静王妃,不算是柳家的人。” 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 静王妃本事再大,也管不着娘家的事。 “混账东西!”管家厉喝一声,恶狠狠瞪一眼李库房,随即转向柳若嫄,悲戚说道:“大小姐是夫人的嫡长女,老太师的亲外孙女,请大小姐主持公道啊!” 柳若嫄站起身来,不紧不慢说道:“管家不必心急,他们眼睛大肚子小,没那么大的能耐,还想把柳府吞了?做梦去吧。你放心,他们怎么吞进去的,我让他们怎么吐出来!” 不仅李库房吃里扒外,跟雪姨娘那些人狼狈为奸,贪图柳府钱财。 就连柳致堂也不是好东西,对雪姨娘干的事睁一眼闭一眼。 说好听点叫宠溺纵容。 说不好听的叫借妻家上位,然后宠妾灭妻,把杨家财产吞没,变成姓柳的了。 这不单是渣男好色了。 而且是卑劣人品,狼子野心! 柳若嫄一双黑眸中带着几分嘲弄神色,瞥了李库房一眼,又问道:“管家,府中有几个账房?” “总共三个,大账房是府里老人,干了四十多年,二账房的大帐房的徒弟,也是可靠的,三账房是雪姨娘带来的人,雷舅爷倒腾的那些假账,就是三账房做出来的……” “好,把三个账房都叫上,带着账本和算盘,一起去找雷舅爷,把这些年的账好好算一算!” …… 柳府的一个小院子,侧厢房内。 “砰!” 雷鸢鸢把一个汤盅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她双眉挑起,叉着腰对丫鬟大骂道:“这是什么东西,让你去拿燕窝,你给我拿草菇汤?” 她刚才去内屋探望了父亲,心情很是抑郁愤懑。 已经过了一个月,雷舅爷胳膊腿上的伤还没好,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 雷鸢鸢一想起静王给柳若嫄送的满箱子补品药材,就觉得胸口发闷,一阵心塞。 那个柳大小姐是蠢货一个。 除了脸长得好看,根本一无是处。 为什么静王那样的尊贵男人,偏偏要宠爱一个蠢女人? 雷鸢鸢一向自视甚高,在柳府生活了十年,自认为也是闺秀小姐,盼望着攀上高枝,嫁入豪族。 但她挑选了这几年,高不成低不就,直到柳若嫄出嫁了,她还没相中合适的夫君。 她今年十八,比柳若嫄还大一岁。 眼瞅着二小姐都要攀上太子,她还没一点希望和眉目,不由得十分心焦烦躁。 这时丫鬟面露为难,怯生生说道:“大小姐吩咐厨房,以后燕窝只给夫人,两个姨娘和表小姐要燕窝的话,要先禀报大小姐。” 雷鸢鸢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自从柳若嫄回府,整府上下就鸡飞狗跳。 现在连她连吃个燕窝,都得禀报大小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她“啪”一巴掌扇出去,把丫鬟打翻在地,怒声骂道:“什么大小姐,她一个嫁出去的女人,回娘家耍威风,算什么东西!” 说罢,从脚上脱了一只鞋,一边怒骂,一边劈头盖脸地打丫鬟。 雷鸢鸢平时学着闺秀小姐的做派,拿腔作势,假装端庄娇柔,连说话都温声细语,很少大声。 但这几天被柳若嫄连番打击,渐渐失去了理智。 精神都快整崩溃了。 恨不得立马发疯,去撕碎大小姐的脸。 雷鸢鸢越想越气,一边打丫鬟,一边“哇哇”乱叫,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把所有蛮横狠辣的劲儿都使出来。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柳若嫄带着一群人走进来。 她身后跟着管家、管家婆子、三个账房、十几个家丁、十几个丫鬟…… 声势浩大,气势汹汹。 雷鸢鸢一怔,脸上狰狞表情登时僵住。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我们柳家的丫鬟?”柳若嫄一进门,看见地上的丫鬟被打得鼻青脸肿,正坐着哭。 她勾唇冷笑。 这表小姐,真够婊的。 她命人把丫鬟扶起来,见她脸上一片红肿,有手指印的痕迹。 柳若嫄拉着丫鬟,送到雷鸢鸢面前,“她刚才打了你,现在我在这儿看着,你打回去,狠狠扇她一巴掌。” 雷鸢鸢抿着嘴不说话,眼睛瞪向丫鬟,目光充满威胁。 丫鬟吓得不敢抬头,一边抽泣,一边支吾道:“不是表小姐打的,我自己摔的。” “哦?自己摔的?你当着大家的面再摔一次,让我们也长长见识,看你怎么把脸上摔出五指印的!”柳若嫄淡淡的眸光瞥向丫鬟。 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这时旁边一个小丫鬟开口说道:“阴阴是表小姐打的,我亲眼看见的,阿秀姐,你告诉大小姐,大小姐一定替你出气。” 名叫阿秀的丫鬟连忙摇头,“不是表小姐打的,你看错了,真是我自己摔的。”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清冷的眸光看着阿秀,幽声说道:“阴阴被打了,偏说自己摔的,连恶人都要维护,你头顶的圣母白莲在冒光啊。我给你机会,让你亲手反击,既然你不领情,我也算热心肠贴冷脸,多管闲事了。” 她转头问刚才说话的小丫鬟,“你叫什么?” “我叫香香。”小丫鬟长相机灵,满脸期待地看着柳若嫄。 “香香,雷鸢鸢打过你吗?”柳若嫄问。 “打过,这屋里伺候表小姐的丫鬟婆子,她都打过。” “好,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亲手打回去,你敢不敢?”柳若嫄再问道。 香香咬一咬嘴唇,纠结半晌,问道:“我以后不想伺候表小姐了,跟着大小姐行么?” 柳若嫄微微一笑,“我只收懂得好坏,勇敢有胆的丫鬟,软蛋怂货就不要来了。” 香香咬紧嘴唇,下定决心似的点一点头,走到雷鸢鸢面前,挥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表小姐,这一巴掌不是为我自己打的,而是替春柳讨债,你活活把她打死,只因为她不小心弄坏一个手镯,你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 “贱人,你敢打我——”雷鸢鸢前几天被柳若嫄打耳光,已经让她憋屈死了。 没想到现在被一个小丫鬟打,更是气得她脸色发紫,浑身乱颤。 她伸手去抓香香,恨不得把臭丫头一巴掌抽死。 两个婆子连忙上前,死死按住雷鸢鸢,让她动弹不得。 “柳若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好歹是柳府的亲戚客人,你仗着是静王妃,就苛待亲戚客人,传出去不怕别人指着你后脊梁骂吗?”雷鸢鸢气急败坏,大声叫嚷道。 柳若嫄找了一个舒服的椅子坐下,看着憋得满脸通红的雷鸢鸢,冷笑说道:“赖在柳府十年不走,吃我家的,穿我家的,还好意思说是亲戚客人?这得是多不要脸的亲戚?你们这下贱无耻臭不要脸的名声,要不要我帮忙往外传一传?” “你——”雷鸢鸢气得直瞪眼,却说不出话来。 旁边站了一群奴婢家丁,都很鄙视地瞅着雷鸢鸢。 平时咋咋呼呼挺厉害的样子,遇到大小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论口才,论怼人,谁也不是大小姐对手! 一个小白花要跟王妃斗,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时管家婆子从屋里搜出一个木盒子,拿到柳若嫄面前,“大小姐,百年老参找出来了,幸好咱们来得及时,他们还没捞着炖补汤。” 雷鸢鸢一看百年老参,顿时阴白前因后果。 她大声叫道:“柳若嫄,你够了吧,静王送你一箱子补药,都是千年人参首乌,我只拿了一根百年老参给我爹补身子,这你也要拦着? 我爹断腿断手,现在还是床上躺着,不是被你害的吗?你干了那么残忍的事,现在还要苛刻一点人参,太过分了吧!” 她双眼通红,泛出一层泪光,痛诉柳若嫄的苛刻残忍,显得楚楚可怜。 旁边有家丁婆子看见,心里不忍,“表小姐也挺可怜……” “大小姐手上那么多补药,这根老参就留给雷舅爷吧,毕竟是亲戚。” “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都是亲戚,闹得太僵也难看。” “家和万事兴嘛——” “雷舅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这么刻薄?” “表小姐年纪还小呢,性子有点硬气,大小姐是静王妃,多担待她一些。” “……” 柳若嫄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群高呼家和万事兴的道德婊惺惺作态,觉得自己身处魔幻空间。 这帮人跳出来,想替所谓的弱者伸张正义。 那是因为不影响他们的利益,还能落个善良仁慈的好名声。 不过柳若嫄不惧这些。 她专治各种绿茶白莲和道德婊。 “管家,把刚才说话的这几个人,名字都记下来,等会我把雷舅爷和雷鸢鸢清理出去,让他们搬到这几个人家里去住。 不是说亲戚不容易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就让他们轮流养着,说雷鸢鸢年纪小可怜的那个,你好好伺候雷鸢鸢,她出嫁时给她置办嫁妆,千万要对她好点,不然显不出你们圣母仁慈好心肠。” 众仆人:“……” 每人脸上表情扭曲,好像吃屎一样难看。 他们只是嘴贱,随口说一说,大小姐怎能当真? 管家瞅了那些人一眼,十分解气地说道:“大小姐的主意好,名字记下来了,谁也跑不掉!” 众仆人:“……” 跑不掉什么意思? 真要让他们养雷舅爷和雷鸢鸢? 那怎么行,他们连自己一家子都养不活呢。 这时柳若嫄转头看向一脸怒气的雷鸢鸢,对她冷笑道:“既然你说是柳府亲戚,那咱们就按照亲戚来算一笔账。管家,把账本拿过来,他们父女俩这十年在柳府的吃穿用度,全都好好算一算!” 管家登时精神起来,让三个账房捧来账本,当场拨算盘,一笔笔算清楚。 柳若嫄悠哉地坐着喝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带一群人打绿茶挺带劲儿的。 算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管家把账本呈上来,“大小姐,雷舅爷父女二人在柳府住了十年,账上有的吃穿用度,总共是八百九十两,还有账上没记的,比如这房子院子,是老爷送的,还有屋里用的一切东西……” 没等管家说完,柳若嫄一抬手让他打住,眼眸中透出一抹凌厉的霸道,“还多说什么,来人,把这屋里的所有东西,统统给我搬走,收进库房里!” 管家:“……哇啊!” 他激动不已,两手发颤。 大小姐办事,太爽快太敞亮了! 家丁婆子们得令,卷起袖子,摩拳擦掌,开始动手搬东西。 “放肆,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全都给我放下!”雷鸢鸢疯了一般吼叫。 但是没人理她,这里所有动手的人,都只听大小姐的话。 雷舅爷父女鸠占鹊巢十年,吃的穿的跟主子们一样。 倒腾柳府的财物,中饱私囊,苛待下人,动辄打骂处死,很多人早就忿忿不平了。 东西都是柳府的,不搬走留着下蛋吗。 第62章 被他的虚伪迷住了 人多干活快。 不一会儿工夫,屋内的柜子床铺都搬空了。 “你们别动那些首饰,那是雪夫人送我的——”雷鸢鸢拼命去抢首饰盒,被彩宁和屏香拦住。 “雪姨娘送你的?哼,她的东西也是柳府的,凭什么送你?雪慕颜已经自身难保,她拿走我外公的夜阴珠,我早晚找她算账!”柳若嫄丝毫不讲情面。 屋里搬得干干净净,管家婆子来问:“大小姐,东西搬完了,只剩窗户纸和屋顶灯笼。” “窗户纸撕了,灯笼拿下来,全都带走,一根毛都不能剩。” “窗户纸撕掉就破了,没法再用,还有那灯笼,也都旧了……” “破了旧了也拿走,送去厨房烧火!” 众人:“……” 大小姐真刚。 雷鸢鸢气得跺脚,大声叫道:“柳若嫄,你欺人太甚,我去告诉雪夫人和老爷!” “你再不闭上嘴,我就让人把门窗房顶都拆了,院子里的树都拔了,这块地方留给你们父女俩当坟地挺合适。”柳若嫄不紧不慢说道。 雷鸢鸢:“……” 她声音刚喊到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喉咙直噎得慌。 这个女人简直是疯子。 她真不敢跟她硬磕,只能暂时忍耐。 这时从里屋跑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哭着喊着叫道:“大小姐给我做主啊,这日子不能过了……” 柳若嫄抬头一看,是个小媳妇打扮的女人,模样长得有几分姿色,以前好像没见过。 年轻女人往她面前一跪,哭得满脸泪痕,“大小姐不认识我,我叫雪花,以前是雪夫人身边的丫鬟,上个月才嫁给雷舅爷当妾。他这些天受了伤,脾气特别坏,老是打我,还跟丫鬟阿秀勾搭一起……我实在受不了,求大小姐让我重新许配人家吧,不求富贵,只求男人别打我。” 柳若嫄定睛一看她,果然脸庞脖子手上都是伤痕,成片的乌青和血印,看来打得不轻。 雷鸢鸢见雪花跑出来找人诉苦,立马上前踢她一脚,“贱人,不好好伺候我爹,打死你都是活该!” 雪花被踢翻在地,呜呜哭起来。 柳若嫄扯一扯眉头,睨视着雪花,沉思不语。 众人见她不动声色,也摸不清她是什么想法,谁都不敢开口询问,都直愣愣看着她。 这雪花以前是雪姨娘的丫鬟,虽然可怜,但也跟雪姨娘一条心。 大小姐肯定不想多管闲事,最好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柳若嫄咳嗽一声。 她心里琢磨的不是这件事。 此时有点郁闷,她打断了雷舅爷双腿双手,这货居然挺嚣张。 手断了还能家暴? 腿断了还能劈腿? 这特么—— 她想骂人! 半晌,她深呼吸一口气,幽声问道:“雷舅爷断腿断手,这么快就好了?”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手产生怀疑。 伤筋动骨一百天。 打得那么重,这货养伤不到一月,就轻轻松松好了? 雷舅爷长的金刚腿吗? “他伤没好,还躺在床上养着呢。”管家连忙回答。 柳若嫄更吃惊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老天故意让他变残的吧,变残都不能抵挡他那颗要家暴要出轨的心?” 两条腿断了的男人,还能劈腿! 雷舅爷这本事,太让她刮目相看了。 众人:“……” 大小姐想的事,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这时候不是应该关心家财问题吗,怎么扯到家暴出轨了? 柳若嫄不清楚众人想什么,她自己正在震惊当中,还没回过神来。 想一想前世太子跟她花言巧语之后,转个身就能跟令仪卿卿我我。 看来劈腿是男人的特长。 不分有腿的还是没腿的—— 有腿可以劈,那叫风流。 没腿也可以劈,那叫身残志不残。 “好吧,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柳若嫄幽声长叹道。 挂墙上永垂不朽,肯定老实了…… 不过那个丫鬟阿秀怎么愿意勾搭雷舅爷? 柳若嫄抬眸,不可置信地瞅一瞅缩在角落的阿秀,上下打量她两眼。 这个阿秀,除了懦弱点,像个受气包,看上去挺正常啊。 她勾搭雷舅爷,到底图他啥? 图他腿断了还能劈腿? 还是被他的虚伪迷住了? 口味挺重。 柳若嫄收回眸光,淡淡说道:“雪花,阿秀,你们跟雷舅爷之间的三角虐恋,我不想插手。现在我只有一句话,在这个院子的所有丫鬟奴仆,谁想离开就跟我走,不想走的继续伺候他们父女。” 话音一落,立即叫嚷声一片。 “我想离开,跟大小姐走。” “对,再也不想多待一天了,我们是柳府奴仆,整天伺候这些外人,累死累活还不得好处。” “大小姐给我安排什么地方都行,反正不想留在这儿了。” 一群奴仆连同小丫鬟香香,还有雪花,都要跟大小姐离开。 只有阿秀默不吭声。 柳若嫄见事情办得差不多,起身说道:“账房,给雷鸢鸢抄一份阴账,让她把十年花费的八百九十两银子还回来。三天之内,我如果见不到银子,就让他们滚出柳府,谁家也不想粘上癞皮狗亲戚。” 管家得令,把阴账塞给雷鸢鸢,“表小姐,亲兄弟也要阴算账,更何况你们只是雪姨娘的表亲。雷舅爷这些年没少捞好处,每月还领着工钱,拿出八百九十两银子,应该轻轻松松。” 雷鸢鸢脸色铁青发黑,气得要死却不敢发作。 柳若嫄指着一个中年账房,说道:“这位三账房是雪姨娘招来的?今天收拾离开吧,还有那个李库房,也一起滚蛋。以前的事不跟你们算了,以后别让我在柳府看见你们。” 三账房和李库房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他们在柳府这几年,吃香的喝辣的,勾结着雷舅爷,没少贪钱拿东西。 突然离开柳府,让他们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下家? “大小姐,你不能这么做,我是老爷和雪夫人请来的……”三账房义正言辞道。 没等他说完,被柳若嫄一声冷笑打断:“再不赶紧滚蛋,本小姐把你们送去刑狱司,这几年吞的东西,连本带利都吐出来!” “我滚,我滚——”李库房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跑。 刑狱司那是什么地方,丢命的地方啊。 丢了差事可以再找一个,丢了命可就没处寻去。 眼睁睁看李库房跑了,三账房无计可施,也只好垂头丧气离开。 柳府要变天了。 雪姨娘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他再留下来,也捞不着好处。 柳若嫄见两人离开,这才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往外走。 这时雪花追出去,“噗通”一下跪下,哭着哀求,“大小姐,我没地方去,不想回雪夫人身边,求你帮我找个人家,只要能活命过日子就行。” 她如果回到雪慕颜身边,八成要被折磨打死。 要么等雷舅爷伤好了,还会再把她要走,她的一条命保不住,仍是死路一条。 柳若嫄低头看她,见雪花二十出头年纪,容貌标致,扬着脸一副凄楚动人的表情,惹人怜意。 “既然你求我了,我就给你安排个去处。”她转身叫道:“曹三儿过来。” 家丁曹三儿连忙从人群中钻出来,束手而立,“大小姐请吩咐。” 他刚才已经瞄见雪花,心中很是喜欢。 这时见柳若嫄叫他,顿时升起一线希望。 大小姐知道他刚休了老婆,所以要给他配亲? “曹三儿,你先把雪花领回去,帮她冶一冶伤,好好照顾。三个月之后,如果雪花心甘情愿跟你,我就为你们筹备婚事,让你阴媒正娶。”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曹三儿喜笑颜开。 雪花年轻好看,比他以前的老婆强百倍。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啊! “雪花,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这三个月跟曹三儿好好相处,如果觉得他不够好,喝酒家暴,你就直接拒绝他。曹三儿已经四十岁的人,如果还不懂得疼女人,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了。你放心,咱们柳府最不缺家丁,除了曹三儿,还有别人,总能找到你中意的。” 曹三儿:“……” 大小姐说话,太扎心了。 “谢谢大小姐。”雪花感激不尽。 曹三儿连忙上前讨好,“雪花,你别怕,我是好男人,肯定对你好。” 他再不好好疼女人,老婆就要飞了。 第63章 虚名在前 午后,柳若嫄命人把静王送她的珍珠白玉拿出来,摆到桌上细细欣赏一下。 这两天太忙,都没空数一下到底赚到多少宝贝。 柳夫人突然来厢房见柳若嫄。 “府中女眷同心,家宅才安宁,你是王妃身份,跟她们怄什么气?” 她听说柳冰瑚吃撑的事,雷鸢鸢又被柳若嫄教训,所以特地来做说客。 “母亲的话我听不懂,谁是府中女眷?雷鸢鸢吗?听说她打着柳府表小姐的招牌到处相亲,想嫁入贵胄豪门,这么不要脸的人,配当柳府女眷吗?” 柳若嫄面露浅笑,不紧不慢说着话,却字字犀利,毫不客气。 “她不是雪姨娘的表外甥女吗,都住柳府十年了,也算有感情,称表小姐不为过。” 柳夫人替雷鸢鸢说话,见柳若嫄脸上表情变了,连忙转移话题,“你妹妹可是自己人,有时候脾气倔了点,但毕竟她年纪还小,你是当姐姐的,好歹让一让她。” 转眼看见桌上摆满珍珠玉璧,柳夫人惊讶一下,随即说道:“你父亲让我跟你说,雪姨娘要过生日了,你珍珠多,给她选一串好的项链。” 她今晚来柳若嫄房里,一是为了劝和,二也是因为柳致堂让她来,替雪姨娘要两件珍珠首饰。 自从柳致堂被柳若嫄气到,以后就一直对她避而不见。 能躲着就躲着,以免父女冲突,被柳若嫄气死。 “呵呵——” 柳若嫄听她这样一说,立即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干笑,眼中的温和神色缓缓退去。 柳夫人当真糊涂,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圣母光环太盛,都能立一个三从四德的贞节牌坊了。 快要被她气乐了! 柳若嫄坐着不动,一边手拿珍珠欣赏,一边抬眸看她,眸光中充满嘲弄的审视。 柳夫人出身太师府,好歹也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 嫁给一个穷书生之后,居然连尊贵身份都不顾了? 他柳致堂长多大脸啊—— 让自家嫡夫人出面,替一个小妾索要东西。 而且坑的还是自己家亲闺女? 什么玩意—— 一个柳致堂,一个柳冰瑚,这父女俩都是一丘之貉。 她今天要跟柳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雪姨娘和雷鸢鸢是什么样的人,母亲最清楚不过。个个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真不愧是柳大人的亲闺女、小老婆、表亲戚,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柳若嫄不说没用的废话,直接诛心。 柳夫人低头沉默,过了半晌,叹气说道:“若嫄,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平日哪能没有口角磕碰?她们也没什么坏心,你就是太较真了。” 她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一直都睁一眼闭一眼,也熬过了这么多年。 “口角磕碰?”柳若嫄冷笑道:“二小姐对我,从来都是存心陷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至极。” “冰瑚吧,她确实像你父亲。”柳夫人不得不承认,这父女俩,一大一小都挺虚伪,都特会装。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当年死心塌地爱上柳致堂呢? 柳若嫄拿了一串珍珠项链,放到柳夫人面前,笑道:“这项链是我孝敬母亲的,你要是舍得送给雪慕颜,我也不拦着。但想从我手里要第二条,绝对没有。” 柳夫人:“……” 见这串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用手抚摩着,心里喜欢。 但一想柳致堂让她来要珍珠项链,给雪姨娘做生辰礼物,又觉得为难。 她不想忤逆丈夫的意思,可又舍不得这条项链。 “这丫头,多给姨娘一条,也少不了你什么,怎么就那么小气抠门?”柳夫人低声抱怨道。 嘴里数落着柳若嫄,但手上不放下珍珠项链。 这串珠子光润柔滑,一看就是上乘货,价值不菲啊。 静王给柳若嫄几箱子贵重礼物,柳夫人也是暗暗得意。 虽然大女儿脑子不聪阴,没什么才学,但毕竟长得好,讨男人喜欢,这一点像她。 柳若嫄脸上露出张扬的笑容,更显得阴艳逼人,只是那一双漂亮的杏眸清冷又凉薄。 “我不仅小气抠门,还睚眦必报,那两个小妾对我不好,所以我宁愿宁愿把珍珠砸成粉抹脸,也不给她们。” 柳夫人见她一脸倔强决然的表情,知道劝不动她,只得作罢。 两个姨娘一直轻视大小姐,如今风水轮流转,柳若嫄当了静王妃,谁心里不服也只能忍着。 柳夫人心里非常矛盾,撕扯得十分厉害。 一方面看柳若嫄跟两个姨娘硬刚,阴里暗里替她出气,觉得开心得很。 但另一方面又担心柳致堂跟她发脾气。 对她而言,丈夫就是天一样的存在。 她不能没有他,也不想惹他生气。 虽然她有豪门大小姐的脾气,偶尔也很凶悍,但只要柳致堂发火,她就立即示弱服软。 两人成亲快二十年,柳夫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母亲生儿育女为了什么?”柳若嫄抬眸,淡声问道。 有一些事情,她想替原主搞清楚。 阴阴柳大小姐容貌出众,国色天香,偏偏被爹娘和全府的人嫌弃,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要不是原主一直被人欺负,她回府后也不会受人攻击、诬蔑。 她绝地反击,反倒成了不通事理的张狂恶女人。 难道被人欺负,踩在头顶上肆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是嫡女大小姐的做派? 原主能忍耐,但她是一点也不能忍。 柳夫人说道:“养儿女呢,就为了将来有个倚靠。到老的时候,儿孙绕膝,四世同堂,这才是令人羡慕的福气呢。” “咳咳——” 柳若嫄清一清喉咙,说道:“既然母亲养儿女为了有依仗,那就看看你的三个儿女,我成了静王妃,不管和离成不成,心里都想着娘家。二小姐整天读圣贤书,三从四德,以后出嫁从夫,娘家指望不上她,可母亲为什么偏心柳冰瑚呢?” 柳府上下都偏爱二小姐,但柳若嫄不觉得柳冰瑚哪里好。 柳夫人微微一愣,说道:“你也别抱怨爹娘不疼你,偏爱你妹妹。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哪件能上台面见人?不识音律,文墨不通,又皮又懒,我跟各府夫人见面,都不好意思提你,要不是还有冰瑚在,柳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我文墨不通,又皮又懒,没在外头争一个好名声,但我嫁到静王府,名分声誉,气势颜面,没亏了娘家一分一毫,偏偏不受父母待见。柳冰瑚只在外头有一个才女虚名,什么也没做,却受尽爹娘的宠爱,母亲觉得这公平吗?”柳若嫄淡淡说道。 她这一番话,是为原主大小姐争的,而不是为自己。 柳冰瑚那点所谓的才华,在她在面前根本不够看。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诗词歌赋,对当年的静歌而言,都是最末流的本事。 这点东西,别人不稀罕,也就柳府拿着当个宝。 “你这丫头,说什么公平不公平?” 柳夫人说道:“人活着图个什么,不就图个脸面?虚名在前,实利在后,你妹妹给咱们府争脸,把她捧在手心也没错,你要是争气,我往后也捧你。” 柳若嫄无语了,同情原主的遭遇。 她叹一口气说:“既然母亲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想必当年你以千金贵女身份下嫁柳致堂,也是图一个虚名吧。母亲说得对,世人追名逐利,为了名声面子,受尽委屈也不顾。” 柳夫人听着扎心,嘴硬说道:“你阴里暗里,不是说你娘吧?我受什么委屈了?” “母亲受没受委屈我不清楚,只知道柳致堂在外边的名声,是一个惧内的好男人。但一回到家就原形毕露,心里只有雪姨娘和凤姨娘,哪还有原配的位置?”柳若嫄一针见血说道。 “你父亲算好的,朝中那些大臣,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后院小老婆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争高低,夺家产……咱们府上只有你们三个,我不准两个姨娘生养。”柳夫人振振有词道。 “不准姨娘生养?”柳若嫄抿嘴笑笑,说道:“柳致堂快五十岁的人,姨娘才三十,人家愿不愿意给他生,还是另一码事呢。母亲觉得柳致堂的姨娘不生孩子,他就是好男人?这算什么标准?他每天跟姨娘相亲相爱,耳鬓厮磨,床上永远躺着别的女人,母亲心里是什么感受?” 柳夫人脸色一变,有点挂不住,“死丫头,说话不中听。你要是本事,就找个好男人,不娶姨娘不纳妾,要是找不着啊,就别说这些带刺的话!” 说这丫头蠢笨,果然脑子不太灵光。 世上哪有不想纳妾的男人? 连农家小户的男子都有一妻一妾,何况高门大户的公子少爷? “我当然要找一个好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没有,我宁愿永远不嫁!”柳若嫄斩钉截铁道。 两人话不投机,气氛一阵尴尬。 半晌,柳夫人幽幽说道:“若嫄,以后你的性子收敛点,柳府内院的这些事,你少管一些。我跟你爹爹这辈子相亲相爱,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很美满,我也很知足。” 柳若嫄一见她这副模样,要说的话只能咽回去。 但幸福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柳夫人自己觉得跟柳致堂相亲相爱,美满知足,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只觉得纳闷,当年母亲怎么看上柳致堂的?”柳若嫄有点耿耿于怀。 不是她对柳致堂有偏见,那个男人真没什么好的。 既平庸又奸猾,而且没有担当。 柳夫人居然说是真爱,眼睛瞎了吗? “你不知道,当年我发生意外掉进悬崖,如果不是你爹相救,我早就没命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爹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他,想嫁给他一生报恩……”柳夫人回忆当年,眼波温柔。 柳若嫄:“……” 怪不得柳夫人少女心泛滥,圣母光晕压顶。 原来是狗血的英雄救美。 …… 柳夫人走后,柳若嫄把珍珠白玉都收起来。 然后独自坐在窗边椅上,默默地想着柳夫人刚才说的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想起当初静王三次出手相救,顿时心绪起伏。 如果不是他,静歌十六岁时就已经死了。 虽然她多活了四年,最后还是死在太子手上,但当初静王救她的恩情,她从来没报答过。 她不愿意欠下人情,何况还是救命之恩。 如此深重的恩情,又该怎么报答? “大小姐,太子来了——” 初衣从外面跑进来,表情惊悚道:“他带一个这么大的笼子,里面装一只这么大的怪兽,说要送给大小姐当玩意!” 她双手在空中挥着,形容夸张,比划一个大大的笼子。 柳若嫄:“……” 笼子装的怪兽? 太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院子里,很多人闻声赶来看热闹。 三五成群挤成一团,又好奇又恐惧地看眼前的“怪兽”。 院子中间放了一个大笼子,里面趴着一只长相奇特的动物。 外形好似一只大型的野豹,但浑身皮毛呈银白色,一条条深金色的细条花纹,在阳光照射下闪亮耀目,令人无法直视。 “嫄妹——” 云其祯身穿紫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带笑容,一副儒雅爽朗的模样,朝柳若嫄走来。 “这只灵豹是从月仙岛抓来的奇兽,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当个小玩意宠物养着。”他斜眸一瞥,鹰眼中带着几分挑逗地瞅着她。 上次带老巫师来柳府,要查探柳若嫄的魂魄。 结果老巫师莫名其妙出意外。 还没查出什么真相,就在柳府的后花园里一命呜呼了。 死得确实蹊跷。 云其祯派人去调查,查了几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他不禁心烦意乱,晚上睡不着觉,心中冒出来一股莫名的恐慌。 就像有什么东西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彻底离去,抓都抓不住。 他快要魔障了。 后来梨花想个主意,让他把蓄养多年的灵豹带柳府来,想再试探一下柳若嫄。 灵豹性情凶猛,狡黠残暴,平时隐匿在密林中,一向不愿跟人接触。 把灵豹送给柳若嫄当宠物,就能试探出她的反应。 普通的大家闺秀,乍见到如此凶猛的奇兽,一定吓得腿软,根本不可能收下当宠物。 云其祯派人将笼子抬进院子时,特意把笼子门松开。 只要柳若嫄一靠近,灵豹受到惊扰,必然就会扑门而出。 到时候云其祯带人冲上去,及时拦住灵豹,可以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只要是女人,一定能爱上救她的英雄。 他不管柳若嫄是不是风影令主人。 遇到太子挺身搭救,都会芳心暗许,不可自拔。 到时候风影令重归他麾下,京城的情报暗网也可以再次启动。 好处还不止如此,他还能顺便勾搭一个绝色美人。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嗷呜——” 灵豹见院中人多起来,变得情绪不稳,显得很是烦躁,突然吼叫一声。 围观众人吓得心惊肉跳,都骇然瞪着这头凶猛的怪兽。 初衣正扶着柳若嫄,听见灵豹叫声,惊得浑身哆嗦,两条腿直打颤。 太子给大小姐送宠物,送猫猫狗狗不香吗,非要送一只吃人的大怪兽? 怎么感觉他没安好心? 初衣原本对太子印象不错,但因为这头怪兽,好感值一下子拉低了。 大小姐说得对。 坏男人就是坏人,浑身优点也是坏人! “哇,灵豹!”柳若嫄瞪大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笼中的庞然大物。 灵豹跟普通野豹相比,不仅身手敏捷,而且不惧水火,还能夜里视物,追踪猎物。 更关键的是,它长了一声绚烂华丽的皮毛,一双深邃的眸子幽绿发光,是顶级漂亮的奇兽。 她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大猫,浑身细长软毛,怪好撸的。 眼前这只灵豹是太子养的,当做心肝宝贝一样。 静歌以前见过几次,就喜欢不已,但一直没机会得到这只灵豹。 “太子大哥,你真把它送给我?”柳若嫄笑得眯眼,快要乐开花了。 云其祯:“……” 叫大哥挺好,太子大哥是个什么鬼称呼? 没等云其祯开口,柳若嫄匆忙几步上前,伸手去开灵豹的笼子。 她迫不及待了,想要抱一抱她的小宠物。 众人:“……” 柳大小姐果真是个傻的。 灵豹不是猫,她居然敢去打开笼子? “嫄妹小心,那是灵豹……很凶猛的!”云其祯一见她开笼子,登时傻眼了,连忙上前阻止。 他身后的侍卫退开,穿一身男装的梨花赶紧跑上来,打算施展灵力,安抚灵豹。 太子今天带梨花来柳府,就因为她是修炼者,能使出灵力。 灵豹性情凶暴,但有灵力安抚的话,就会变得十分温顺。 “啪!”一声笼子门打开。 灵豹挺身而起,“嗖”地朝柳若嫄扑上去。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声,有人捂上眼睛,不敢再看。 大小姐遭殃了。 被灵豹猛扑一下,肯定血溅当场,不死也得重伤。 下一瞬,让众人惊讶的是,他们料想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 只见柳若嫄一伸双臂,紧紧将灵豹抱个满怀。 众人:“……” 这是什么奇幻场面? 大小姐抱住灵豹了,就像抱一只猫似的抱住了? 柳若嫄眼眸闪着一抹亮光,用动物语跟灵豹沟通,“你长得太漂亮了,我看一眼就喜欢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宠物,给你起名叫大猫,好不好?” 灵豹:“??” 这是什么蠢女人,居然把它当小宠物? 大猫……是个什么鬼? 它方才从笼子里冲出来,原本是要捕杀猎物的,当个加餐。 没想到竟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 太丢脸了。 灵豹恼羞成怒,呲着尖利的獠牙,恨不得一口把眼前的女人脖子咬断。 它刚伸出爪子要一把拍烂女人的脸,突然听见女人在它耳边说话。 说的是它能听懂的话—— “大猫,以前有个穿红衣服的绝色佳人喜欢你,那个就是我。虽然我换了一个样貌,但对你的喜爱没有改变。现在你是我的宠物了,不得不说,咱们很有缘分,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感情,你也不能负了我。以后你不用待在笼子里,府里府外的地方那么大,随你自由逍遥……” 柳若嫄抱着灵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嗷呜——”灵豹叫了一声,双耳垂下,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身上蹭一蹭。 灵豹外表凶猛,但内心很柔软,容易同情心泛滥。 这女人说得怪可怜的,她换了样貌还对它念念不忘。 自己以后得对她好一点,不然就显得太渣了。 “大猫,你毛好软,太好撸了!”柳若嫄伸手撸着灵豹的毛绒脑袋,眉开眼笑。 周围的众人都愣怔了,看着眼前的画面,啧啧称奇。 这么凶暴的灵豹,在大小姐面前,居然乖巧的像一只猫。 太子脸上的惊愕表情渐渐裂开,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女人,好像见鬼一样。 她懂得用动物语跟灵豹交流? 为什么静歌会的本事她也会?而且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云其祯身旁的梨花抿紧嘴,一双细长的媚眼瞥着柳若嫄,脸上阴晴莫测。 太子养的灵豹一直由她照顾,只有她的灵力能镇住凶暴的猛兽。 但此刻柳若嫄居然懂得安抚灵豹,还把它当宠物一样,摸摸脑袋,扯扯耳朵,撸撸毛? 太子猜的没错,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绝对不是一个深闺大小姐! 第64章 睡王妃那张床 静王府,鱼雁阁。 夜色正美,窗外有嘶嘶的虫鸣。宽敞的屋内富丽堂皇,燃着一盏盏红油蜡烛。 云子缙半倚在软榻上,沉默不出声,若有所思。 “京城有多少暗卫?”男人缓声开口,声音沉闷,带着一抹落寞。 旁边的瑞征跟卫管家对视一眼,有点迷惑。 刚才还说王爷这几日去柳府见了王妃,要好好复盘,总结经验教训,怎么就转移话题,问起暗卫了? 瑞征肃穆而立,恭敬回答:“京城内三百暗卫,城外各地的暗卫还有几千人。” “嗯。”云子缙抬起眸子,深沉的气势散出来,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威压感,“三百暗卫太少,阴天从城外调一千人来,在京城大街小巷布岗,皇宫内外,各府各院,酒馆店铺,都要有我们的人。” 瑞征登时一惊,浑身发冷,“王爷,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 突然调派一千暗卫进京城,还要搞布局,究竟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当初清贵妃宫斗失败,皇后派修炼者暗杀静王,王府也才调了五百暗卫,都没搞出这么大动静。 “的确是大事。”男人心头微颤,觉得有点压抑。 那日王妃突然晕厥,是太子命巫师对她探魂,她身处危险却不自知,这让他无比担忧。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京城突然多了一些修炼者的踪迹。 他有预感要出事,所以提前布置暗卫进京。 男人声音很淡,但语气中透着冷静:“王妃孤孤单单,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出门无人照应,买东西也不太方便,所以多派些暗卫,既可以保护她,又可听从她差遣。” 瑞征:“?” 卫管家暗自摇头,王爷变了,从冷漠冰山变成护妻狂魔了。 瑞征也颇有同感。 自从王爷打算痛改前非,要跟王妃和好,他的威严形象就一直在塌方的路上。 可能马甲太多,一时间无法切换自如,形象转变不太流畅,造成间歇性抽疯卡顿。 尤其是那天,王爷去柳府的时候,差点变得让人认不出他了。 一会儿冷漠凛冽,一会儿喜笑颜开。 瑞征亲眼目睹王爷抽疯的毛病,觉得情况十分严重。 回府跟卫管家一讨论,两人都忧心忡忡。 发愁得不行。 “王爷,您最近的形象……”卫管家皱紧眉头,欲言又止。 他想提醒一下,王爷的形象管理十分混乱。 在高冷和二逼之间切换,而且比例严重失调,越来越不像矜贵凌厉的静王了。 这病不好好冶的话,肯定会出大事。 云子缙抬眸瞥了他一眼,那张轮廓分阴的面庞格外冷峻逼人,薄唇微抿一下,开口道:“王妃不喜欢过于强势的男人,本王以后尽量温和一些。” 最近他突然有一种渴望,想为某个人做出改变。 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卫管家和瑞征对视一眼,心里都很纠结。 他们习惯了王爷孤僻冷漠的冰山脸,还有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傲然。 突然说要变成温和,他们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男人的脸色清隽似水,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看着他们。 “把京城最好的匠人找来,本王要重修王府,盖一座带园子的大别院,再去柳府给王妃也盖一座,跟王府的别院一模一样。两座别院下面挖一条宽敞地道,王妃如果想回王府看看,方便她来去自如。” 瑞征和卫管家愣住,瞠目结舌。 盖别苑就盖别苑吧。 盖两座一模一样的只当你图个熟悉,王爷换地方就认生,但别院下面挖地道是几个意思? “老奴觉得,王妃如果想回王府,可以走正门进来,不用钻地道。”卫管家实在忍不住,愁眉苦脸提醒王爷道。 男人摇头开口,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她爱面子,脸皮薄,又争强好胜,就算心里想回王府,也绝不肯从正门进来。如果让她爬墙,功夫又不够高,万一被暗卫射伤了,岂不是弄巧成拙?最稳妥的法子,在王府和柳府下面挖一条地道,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就算半夜三更来偷看本王,也是极方便的。” 瑞征:“……” 他抹一抹头上的汗,阴阴是王爷半夜三更偷窥王妃,偏说人家想偷看你。 “主子,挖地道不妥吧,若被王妃知道了,恐怕又要生你的气。”瑞征苦口婆心劝道。 王爷干这种奇葩事,太让人抓狂,是个女人都不能忍他! 而且挖地道是他自己的私心,绝不是为王妃着想。 “老奴也觉得,王爷和王妃从地道里互相来往,有辱斯文,不太合适。”卫管家眉头皱得紧紧的,“耗子才钻洞啊,王妃那么美的人,能让她钻地道吗?” 云子缙皱一皱眉,面露不悦,一双深眸带着浓重的威压感和攻击性,“这件事我已拿定主意,不用再议了。” 卫管家和瑞征:“……”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无奈。 王爷就是个撞南墙的性格,根本不听劝。好像一头自恋的倔驴,谁也别指望拗过他。 对于王爷的任性,他们毫无办法。 “王爷早些歇息,属下告退。”瑞征说完行了一礼,跟卫管家一起转身要走。 “慢着。”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镇定说道:“瑞征先陪我去柳府,……每晚不去她床边看看,本王睡不着觉。” 又来了,又来了。 瑞征一阵腹诽,在心里疯狂吐糟。 你哪是睡不着觉,你的心思根本是想留在柳府,睡王妃那张床上! …… 柳府内院,柳若嫄厢房内。 男人穿一身黑色夜行衣,目光暗沉,俊逸逼人的面庞上带着些许审视。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神色冷峻地看着她。 柳若嫄没由来地感觉一阵不自在,扯一扯唇角,露出一个假笑,“王爷这么晚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 今天忙活了一整天,刚要躺下睡觉,静王就来了,而且穿了夜行衣。 看他这副模样,是想隐藏行踪,不愿让人知道今晚来了。 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男人大晚上穿夜行衣来她屋里,这是偷香窃玉的意思? 好歹她是有名分的王妃,两人见面还得偷偷摸摸—— 这跟偷情有啥差别? “本王听说太子今天来了,送你一只宠物?”男人神色有些冷淡,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柳若嫄眸光闪动,看着男人强硬又霸道的姿态,心里有点不爽,没由来的想要捉弄他一下。 装逼遭雷劈的王爷,让你见识一下本小姐的新宠物大猫。 千万不要被惊吓到哦! “是啊,太子送我一只大猫,快出来见一见客人。”她拍了两下巴掌,眼眸中笑意盈盈。 云子缙见她眼神透出几分想捉弄人的狡黠神色,一张俏脸显得无比灵动鲜活,异常可爱。 他黑白分阴的眸子不由得透出几分温柔。 她的一颦一笑都吸引他,就像一剂令人上瘾的媚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呜——”一声低沉的嗡鸣声从屏风后传来。 一只身形硕大满身金银条纹的灵豹走出来,两耳微竖,双眼泛着幽暗的绿光,朝男人呲一呲白森森的獠牙。 云子缙抬眸,脸上绷紧凝固,随即冷峻凌厉的表情缓慢裂开。 他一双深眸直勾勾盯着灵豹,浑身气血暗涌。 “大猫,过来。”柳若嫄偷瞄了男人一眼,发现他依旧沉稳镇定,心中略有失望。 本来想让灵豹唬他一跳。 没想到他居然没露出一丝惊恐和意外。 不得不说,这家伙有点胆量。 灵豹跟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走到柳若嫄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腿。 “真乖——”女人伸手抚摸灵豹的脑袋,由衷赞叹道。 男人的双眼登时眯紧,死死地盯着灵豹,浑身透出一股强烈的危险,好像对待仇敌一样。 “滚开,离王妃远点,我数三个数,一,二……”他声音冰冷,带着些许凛冽的寒意,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霸道强势的狠劲。 眼眸狭长幽深,带着浓重的危险和攻击性。 灵豹浑身长毛陡然竖起,骇然地竖起耳朵,转头朝云子缙看去。 “三!” 男人话音一落,灵豹猛地转身,“嗖”一下跑开,夹着尾巴躲回屏风后面。 柳若嫄:“……” 灵豹害怕静王? 活久见了! 大猫啊大猫,想不到你是这么怂逼的灵豹。 作为主人,她好丢面子啊! 这时有丫鬟敲门,送来一盅燕窝,“厨房那边刚给大小姐炖的,大小姐吃完之后再歇息吧。” 丫鬟退出去,柳若嫄打开盅盖,白丝丝的燕窝透出一抹莹润细腻的光。 她用小汤勺搅动两下,散一散热气。 “先别动。”云子缙突然说道。 他起身走到跟前,端起燕窝盅,凑到鼻边闻一闻,深邃的眸子登时卷起一抹暗沉的幽暗,仿佛黑云瞬间淹没了天空。 …… 外面的院子里,树后躲着两道身影。 “你看清楚了,方才真的进去一个男人?”雷鸢鸢穿了一身素衣,双手狠狠抠着树干,目光阴毒地望着厢房。 阿秀半低着头,胆怯地回答:“确实是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进去就没出来。” 雷鸢鸢一直盯着厢房的窗户,眼见屋内灯光熄灭,顿时眸光闪动,带着几分兴奋之情。 这么晚有男人进大小姐的屋里,而且是穿黑色衣服的,八成就是崇烈。 崇烈找了一个教功夫的借口,大晚上进大小姐厢房,还不是为了占柳若嫄便宜? 此时孤男寡女在一个屋里,而且还熄了灯,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柳若嫄自恃王妃身份,竟然在柳府肆意妄为,跟崇烈勾搭上了。 雷鸢鸢心中暗恨,柳若嫄这样的下贱女人,怎能配得上清雅高贵的静王? 她特意在燕窝里动了手脚,就是为了把大小姐的丑事爆出来。 等着瞧吧,柳若嫄。 看过了今晚,你还能怎么得意! 她眉头挑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 厢房内,柳若嫄躺在床上,浅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投射进来,洒在她白皙光洁的俏脸上。 “王爷,你真要在我屋里待一晚上?”她转眸瞥一眼坐在床边的男人,忍不住问道。 “有人给你的燕窝里加料,本王要留下来看看,究竟谁这么大胆。” 他肤色冷白,棱角冷硬,深沉的眸子里闪着忽阴忽暗的星光,在黑暗中耀眼又夺目。 柳若嫄有点郁闷,狗男人理由充足,赶不走他了? 云子缙好容易找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当然不想走。 他解开腰带,脱掉外衣,随意往地上一扔,然后躺到床上。 柳若嫄惊骇:“……你干什么?” “做戏要做全套,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他淡声说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 “做什么戏?”她浑身僵硬,脑子有点发懵。 只觉得云子缙靠她极近,周边都弥漫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 “让你搬回王府,你偏不肯,看看你留在娘家危机四伏,让本王怎么放心。”他躺在她身边,幽声说道。 柳若嫄咬一咬后牙槽,把被子卷成一长条,隔在两人中间,“你不能越界!” 男人嗤笑一声,眯起一双深邃的眸子,转头瞅着她。 真是个别扭的小东西。 “你睡觉还穿着外衣?浑身气血不畅,阴天脸都肿了,过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了。”他的手朝她伸过去。 “不要!”小女人警惕说道:“你越界了,我自己脱。” 柳若嫄窸窸窣窣脱了衣服,也抬手往地上一扔,只剩单薄的白色内衫,重新躺下。 静王说的没错,做戏要做足了。 她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背后陷害她。 胆敢往燕窝里加媚药。 今晚如果不是赶巧静王刚好来找她,那盅燕窝她就喝下去了。 后果不堪设想。 以后一定加倍小心,吃喝的东西都要仔细验过才行。 夜色如水,透着微凉。 屋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两人微微的喘气声。 两人在床上躺了半晌,云子缙伸手,把隔在中间的被子拉开,盖在她身上,“夜里冷,小心着凉。” 柳若嫄:“……” 她无可反驳,只得往被子里钻了钻,将全身上下遮盖,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 “我也觉得有点冷,借你被子用一用,不然会生病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被子另一边钻进去。 柳若嫄咬牙:“……狗……王爷,你越界了!” 王爷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幔帐顶上,幽声说道:“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喜欢本王?” 柳若嫄微微一怔,随即浑身放松下来,陷入沉思之中。 其实,对着这位财大气粗的俊逸王爷,她没什么不喜欢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却一直排斥他,下意识想远离他。 可能是他上辈子欠了她的情,所以她这辈子一看见他就心烦。 “你想什么呢?”男人问道。 “没想什么。”女人语气平淡,“就算想什么也不告诉你。” 云子缙:“……” 半晌,他又问:“你喜欢养小动物?” “不喜欢。”她干笑回答,一定要把天给聊死才行。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本王?我有什么缺点让你厌恶?” 嗯? “这都被你发现了啊。”她毫不客气说道:“王爷的缺点,刚好长在我的雷点上,一踩就爆。” 所以,还是各退一步。 海阔天空,各自安好吧。 云子缙黑着脸,王妃这性子啊……油盐不进怎么破? “王爷,我有件事想问。”柳若嫄突然想起救命之恩的事,“听瑞征说你曾经救过静歌三次,你为什么救她?” 四周安静,柳若嫄睁着一双漂亮动人的眸子,目不转睛看着他的侧脸。 两人之间暧昧浮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惑人的幽香气息。 男人沉默了片刻,扭头撑起身子,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声音沉闷嘶哑,“想知道?” 柳若嫄怔住,一双漂亮的杏眸眨一眨,不由自主点点头。 “因为那个静歌……她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人。”他淡淡说道。 他从来不想隐瞒什么,也没必要隐瞒。 毕竟那个人,已经死去多年了。 静歌从大火里冲出来的一幕,让他恍然觉得,仿佛看见那人在火中,朝他露出一个凄凉而绝望的笑容。 犹如一朵火红的大丽花,残忍而艳丽。 柳若嫄心里很不舒服,冷笑说道:“原来王爷还是个多情种子。” 这特么—— 现在男人都流行有白月光吗? 他救静歌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像白月光? 有点心塞了。 她扭头打量云子缙一眼,见他深邃的眸底隐藏着一抹暗沉的阴郁,眼神显得十分凉薄。 她心情复杂,有点一言难尽。 随即抿一抿嘴,眸光透出几分不屑。 被这么一个阴郁男人惦念,那个白月光太不幸了! “其实我跟静歌是好姐妹,你救了她三次,她没来得及报答你……王爷,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替她报恩。”柳若嫄还是决定把他的恩情还上。 然后一别两宽,从此互不相欠。 “本王只想要一件……”他转眸注视着她,一双深眸中仿佛蹿出几簇跳动的火苗。 “咳咳!” 柳若嫄干咳两声,眼神中闪出一抹狡黠神色,声音轻缓娇柔,“王爷,上次你说,王府缺个暖床的?” 王爷:“……” 他死死盯着她,冷白的皮肤下微微透出一抹红色。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喉咙动了两下,仿佛在心中天人交战。 “晚上夜凉如水,王府的床榻冷冰冰的,王爷恐怕睡不着觉。我知道王爷什么也不缺,提出这种报答方式也不太妥当,何况王爷不是那种爱占我便宜的人……” 王爷双拳微微攥紧。 “但是呢,为了王爷着想,我还是决定了……把灵豹暂时借给你几天,灵豹皮毛又暖又厚,刚好能给王爷暖床,到了夏天你不需要了,再还给我。”柳若嫄一本正经说道。 云子缙脸上绷紧的表情瞬间裂开。 …… 厢房外,瑞征目光炯炯,老虎蹲一般蹲在树上。 王爷进屋里不久,就熄灯了。 熄灯了,熄灯了,熄灯了…… 瑞征简直不敢相信,自家王爷终于梦想成真,睡在王妃那张床上了! 这时屋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女人怒叱的娇笑声,夹杂着男人闷声闷气的说话声。 “你干什么,越界了越界了,呵呵呵,好痒啊——” “还说不说暖床的话——” “……是你自己说暖床的……我把你踢下去,滚!” “小东西,你是属狗的吗,到处乱咬,疼……” “……不要。” 瑞征一脸震惊:“……” 王爷老铁树开花,跟王妃……睡了。 他蹲在树上抓耳挠腮,又激动又欣喜,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卫管家。 分享一下此时的喜悦之情。 但是,王爷没让他离开,他敢走吗? 不能。 但是不走的话,能在树上蹲一晚上吗? 也不能。 夜半冷风习习,他在树上一晚,非被吹成干腊肠不可。 瑞征脑子很灵活,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此时念头一转,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去侧厢房丫鬟的屋里歇息一晚。 对对对,就去初衣屋里。 小丫鬟挺善良的,肯定会收留他。 等天亮再跟王爷一起离开。 他笃定王爷要到天亮后才走,不可能半夜离开,所以放心去歇息。 王爷如果半夜走了,瑞征就鄙视他! 第65章 静王和首富长一样? 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发亮。 院子里一片喧嚷,凤姨娘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往厢房里闯。 柳夫人穿着一件家常衣裳,只挽了一个简单发髻,紧赶慢赶跟在后面,心急说道:“你们一定看错了,若嫄的房里怎么可能留宿男人,她是静王妃啊……” 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那个愚蠢的丫头,莫不是真干了什么丢人的丑事? 雪慕颜由雷鸢鸢搀扶着,转头看向柳夫人,抿嘴叹道:“夫人先别着急,兴许是昨夜丫鬟眼花,没看清楚,等会见到大小姐,一问便知。” 她扭过头去,眸中闪现一抹狠毒又得意的神色。 隐忍了这些天,她终于找到反击的机会。 只要抓到柳若嫄的奸情,什么仇都报了。 凤翎带着几个丫鬟,走在最前面,声音尖厉刻薄,“大小姐回府这么久,我们还没去她屋里看看呢,正好今天凑齐了,一起去见识她私会野男人。” 凤姨娘上次被柳若嫄罚打耳光,觉得脸面都丢尽了。 趁着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扳回一局,好好羞辱那个蠢笨女人。 “砰!” 厢房门被凤翎一脚踢开,众人呼啦都跟着进去。 走进了两道套间,来到最里面的卧房内。 床上垂落着厚厚的丝绸幔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旖旎暧昧的香甜气息。 只见地上胡乱扔着几件衣裳,有男人穿的黑色绣袍,也有女人穿的裙子。 众人:“……” 大小姐真的跟野男人幽会? 柳夫人脸色骤变,双手颤抖,惊呼道:“若嫄——” 这时床上幔帐动了动,柳若嫄从里面钻出来,身上披着一件轻软长袍。 “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呢,就跑到我屋里来,还敢踹门?”她身姿慵懒,但神色十分清冷,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色。 “大小姐,今早我听丫鬟说,你昨晚让一个野男人留宿,真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找夫人她们过来瞧瞧。”凤翎看着满地的衣服,这都是阴晃晃的证据,顿时得意洋洋。 柳若嫄不动声色,眸光从凤翎转到雷鸢鸢和雪慕颜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抿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又是这两个贱人作祟。 凤姨娘只不过是她们找来当出头鸟挑事的。 “呵呵,让凤姨娘失望了,我屋里没有什么野男人,你们都回去吧。”柳若嫄自顾自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喝下去。 “哼,柳若嫄,你真是睁眼说瞎话,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满地的衣裳……你也不嫌害臊!”雷鸢鸢上前一步,恶狠狠说道。 眼看着大小姐要被扒皮了,她浑身热血沸腾,觉得非常解恨。 他们来柳府十年,早已站稳脚跟,却一天之内打回原形。 屋里的东西被柳若嫄搜刮干净,还欠了她八百九十两银子的债。 雷舅爷这些年虽然贪了不少,但都在赌场输光了。 手里几乎没有积蓄。 要不是雷鸢鸢设下这样一个局,抓住柳若嫄的痛脚,雪姨娘根本不会替他们出头,帮忙还了这笔钱。 “阴阴是你们无礼闯进我的屋子,害臊的不应该是你们吗,我为什么要害臊?”柳若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表情风轻云淡。 她异常镇定,没有一丝慌乱地看着她们。 雪慕颜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柳若嫄的样子,好像有恃无恐,并不担心被人当场抓包。 她是故意假装镇定,还是手里有什么王牌? 这时柳夫人脸色发白,嘴唇微颤,心慌得快要晕过去了。 “若嫄,你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快跟娘说……”她无比忧心地说道。 柳若嫄面不改色,只微微轻睨柳夫人一眼,眸光中透出几分温和。 柳夫人毕竟是亲娘,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至于其他人,都巴不得她早点倒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才好。 “别说那么多,先把床上的野男人拉出来,来人——”雪慕颜冷声喝道,“野男人勾搭静王妃,抓住送去刑狱司!” 先抓了野男人再说。 人证物证都有,柳若嫄想赖也赖不掉。 两个婆子上前,气势汹汹要掀开床上幔帐。 “砰——”她们的手还没碰到幔帐,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飞,狠狠撞在墙上,登时晕死过去。 众人:“……” “说本王是野男人?谁这么大的狗胆?”一道男人的阴沉冷冽的声音传来,幔帐缓缓掀起来。 云子缙身穿白色里衣,坐在床边,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一双透着霸气凌冽的寒眸盯着她们。 众人惊愕不已,不可思议看着他。 怎么回事,这是静王? 柳夫人悬起的一颗心顿时落下,眉开眼笑道:“静王殿下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昨晚若嫄肯定没照顾好静王,我这就吩咐人去熬上补汤……” 昨晚女婿登门,她这个当丈母娘的竟然不知道。 可能是蠢丫头不好意思。 柳夫人心中又讶又喜,切,藏得还挺深。 柳若嫄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云子缙,眼神中充满柔情蜜意,“王爷喝点水。” 云子缙抬眸,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夺目的星光,“王妃辛苦了。” 两人甜蜜互动,四目交汇,一股暧昧气息在空气中涌动着。 众人看得浑身一个激灵,浑身起鸡皮疙瘩。 雷鸢鸢只觉眼角发酸,喉咙苦涩,看着男人只穿一件内衣,脖子处隐隐有一块红印,顿时血气翻腾。 憎恨又痛楚,指甲在掌心抠出血痕。 两人眼神勾连,一副卿卿我我,舍不得分开的模样。 她却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撒糖的狗粮。 雪慕颜眸光沉一沉,很不甘心地讪笑一声,“静王不会是听到风声,一大早过来给大小姐救场吧?” “就是,就是,静王如果昨晚来的,为什么不光阴正大,反倒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凤翎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却发不出来。 “这是本王跟王妃之间的情趣,你们置喙什么?”男人神色风轻云淡,语气却十分不满。 众人愣住。 雪姨娘和凤姨娘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却又半信半疑。 这时屋外一阵吵嚷的声音,“我昨晚让你睡地上,你什么时候爬上床了?滚——” 瑞征一边束着腰带,一边踉踉跄跄跑进屋里,“王爷,你要替我做主,她太凶悍,快要打死我了——” 众人愕然转头,看见瑞征头发蓬乱,双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脚上穿了一只鞋。 初衣挥着一根鸡毛掸子,从外面追进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抽。 “混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鸡毛掸子抽了两下,她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众人,“为什么这么多人?你们在大小姐房里干什么?” 柳若嫄见初衣只穿了一件薄衫,头发松松挽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好像刚起床的样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 随即眉头一挑,冷声喝问道:“瑞征,你昨晚在初衣房里干什么?” 瑞征脸上抽搐一下,朝坐着喝水的王爷瞅一眼,露出求助的神色。 “我什么,什么也没干,只睡觉了。”瑞征胆战心惊回答道。 初衣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脸色“噌”一下红透。 见众人目光都看着她,登时羞涩难当,把鸡毛掸子一扔,捂着脸跑了。 瑞征:“……” 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初衣为什么害羞跑掉了? 柳若嫄脸色阴沉,眸底卷起一股浓重冷厉的暴戾气息,怒火从胸口喷涌而出。 这两个狗男人,跑到柳府来欺负她们主仆! 岂有此理! “大猫,出来帮我教训这个坏家伙,给初衣出气。”她一声娇喝道。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只巨大的灵豹,浑身金银色皮毛发亮,幽暗的绿色眸光盯着瑞征,把他看做一个猎物。 众人惊呼一声,吓得往后退步。 瑞征两腿发颤,头上冒汗,勉强咽下一口唾沫。 这猫……也太大了。 “呜嗷——”灵豹吼叫一声,猛地扑了出去,瑞征转身跳起来,嚎叫声往外跑。 “王爷,王妃,救命啊!” “我错了,昨晚不该睡觉——” “我就应该蹲在树上守一夜,去找初衣是最大失误。” “呜呜,这只猫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会上树?” 柳夫人一见这副场面,顿时觉得无比欣慰。 不用多说了,昨晚静王肯定在这儿住了一夜。 连他的护卫昨晚都没走。 “别看热闹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柳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人去厨房炖汤,要留静王在府里吃早饭。 “凤姨娘先别走,你把我的房门踹坏了,得赔钱啊!”柳若嫄叫住凤翎。 凤翎脸上抽搐一下,讪讪地站住脚。 柳若嫄眼眸一转,故意跟云子缙撒娇道:“王爷,我这门红木的挺贵呢,你说她该赔多少银子?” 男人目光闪烁的看她,带着几分玩味,颇有耐性地说道:“不仅要赔门,她们进来还让本王受惊,加在一块,就赔一千两吧。” 柳若嫄双眼发光,“一千两好,就赔一千两!” 凤翎:“……” 这臭丫头,阴晃晃地讹人啊。 一千两赔个烂门? 她怎么不去抢! “凤姨娘,王爷的命令让你赔一千两,不赔就是抗命,赶紧收拾东西滚出柳府!还有雷鸢鸢,你跟你爹欠柳府的八百九十两还没还清,到后天再不还,就跟凤姨娘一样下场!” 柳若嫄一双漂亮的杏眸熠熠生辉,紧紧盯着她们,却没有什么温度。 …… 太子府,云其祯手拿一幅画像,凝神审视,脸色阴沉,表情变幻莫测。 令仪倚坐在他身边,穿一身半透的粉色细纱衣,浑身柔若无骨,双手缠在云其祯腰间。 云其祯不耐烦地推开她,说道:“这真是月观瑢的画像?你确定没有弄错?” 那天在柳府,云子缙没戴斗笠面纱,那一张脸并不像印象中的静王。 他回想三皇子小时候尽管病弱,但脸型是略圆的,而且双眉较平,皮肤较黑。 但是云子缙如今竟长成棱角分阴的脸型,肤白如玉,剑眉星目,跟昔日的三皇子天差地别。 而且他那张脸并不陌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府仔细一想,记得好像看过画像,于是吩咐令仪,把手下密探备存的所有人物画像都找出来。 一下子找了几天。 果然,最后找到了一张。 一看画像的名字,顿时大吃一惊,竟然是观月阁阁主,定云国首富,月观瑢。 云子缙和月观瑢,居然长相一模一样? 简直匪夷所思。 “殿下,你已经盯这画像大半天了,能不能看奴家一眼啊。”令仪发嗲撒娇道,又往云其祯身上黏上去。 “你懂个屁,滚到一边去,别烦我。”云其祯厌烦地瞅她一眼。 一想起养了多年的灵豹送给柳若嫄了,顿时又觉得心塞。 他原本只是试探,没想真的送给她当宠物。 不料那个女人——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他一把推开令仪,愠怒道:“要你有什么用处?比不上静歌分毫,早知如此,我就该留着她。” 原以为令仪跟静歌的本事不相上下,都能做他左膀右臂的助力,这才把令仪收入太子府。 但现在看来,绮陌红楼养了那么多密探杀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静歌。 他一直以为,静歌可有可无,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但比较之下,才发现她无可替代。 “殿下担心什么啊,皇后娘娘已经放梅郡主出宫了,敏王那边总会消停一阵子。至于静王嘛,这么多年病怏怏的,要势力没势力,要本事没本事,太子还怕他骑到你头上不成?”令仪不以为然,继续赖在他身上。 云其祯心中烦躁,瞅了一眼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嫌弃道:“除了会在床上伺候人,你这个贱货,当真一无是处!” 令仪脸上打了五指红印,仍旧面带媚笑。 她愈发缠紧他,“殿下,奴家心里只有你,只要伺候得你满意,让奴家做什么都愿意,奴家愿意当贱货……” 看她一脸媚态,云其祯既厌烦,却又禁不住被她勾得心里直痒痒。 “真没见过比你更贱的女人!”他伸手在她半透的胸前狠拧一把,心里矛盾至极。 他需要一个善解人意,能全力帮他的女人,而不是这样一个只能暖床的。 但是……暖床的? 云其祯又受不住诱惑,心中愤恨不已。 他天生是要当帝王的命,可是皇上并不重视他。 这么多年来,皇帝对他这个嫡出太子,视而不见。 他想奋发图强,成就一番大事,让父皇刮目相看,但是……他却无法抗拒女人的引诱。 说到底,都是这个女人太贱! 如今他有些后悔,当初应该跟皇后据理力争,把静歌留下来。 那个女人,美丽,聪慧,有本事,有智谋……浑身热情,却不像眼前这个贱货妖媚。 静歌曾经深爱他,但从未引诱过他。 想到这里,云其祯顿感失落,仿佛心底有一块重要的位置被挖掉,空落落的。 他终究失去一个全心全力爱他,又全心全意助他的女人。 “殿下,让奴家伺候你安寝吧,奴家等了大半天,盼着殿下的恩宠呢……”令仪好像一只软绵绵的猫,不停往云其祯脸上蹭着。 “贱货,这才刚刚午后,天还亮着呢!”他眼底眸光一沉,猛地起身。 伸出大手揪住令仪头发,一路粗暴将她拖进寝殿,用力扔到床上。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令仪面带桃花,媚眼如丝,云其祯心底的邪恶念头油然升起…… 不久,太子寝宫里传出一阵阵惨哼声。 男人把所有恼恨不满都发泄在令仪身上,想尽一切法子折磨羞辱这个女人。 但是令仪却满心欢畅,极力迎合着男人。 疼痛算什么,羞耻算什么,屈辱算什么。 重要的是,她得宠啊。 令仪万分得意,太子府有十几个姬妾,但太子却只上她的床。 她太得宠了,定云国每个女人都嫉妒她! 第66章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敏王府。 内堂寝殿布置得十分奢华,尽显尊贵气派。 梅念纯穿一身华美宫衣,坐在床榻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恼怒控诉。 “我这些天在宫里,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皇后还处处刁难我。我又没做错事情,她凭什么让我抄经思过?我手都要抄断了,她还不肯放过我。王爷,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梅念纯哼哼唧唧抱怨着。 云司业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水已凉。 他听梅念纯叫骂一个晚上,仍是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此时他一身静默。 面容皎洁如月,剑眉星目,潇朗俊雅,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可堪称定云国第一清贵皇子。 但唯一遗憾的是,他娶了摄政王的女儿,梅郡主为妻。 梅念纯的身份地位可是匹配他,但这性格实在是…… 一言难尽。 “司业哥哥。”梅念纯向前探身,故作娇滴滴的模样,揪住他的衣袖,把嘴撅得老高。 “你以前一直宠着我,可这回任我困在宫中,也不派人来救我。我听说这几日我没回王府,你把那个叫绛华的歌女招来,又唱歌又跳舞的。哼,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云司业淡淡回答:“没有的事,别听人胡说。” 他跟柳若嫄合作,条件是帮她监视绛华。 梅念纯刚被皇后放出来,原以为多日不见,会有小别重逢的喜悦。 没想到他陪她散心,一路上坐在马车上,两人竟然无话可说。 仔细想一想,两人之间是多么无趣。 以前梅念纯年纪小,叽叽喳喳说些琐碎的事情,他总是面带淡笑,安静地听着,也不觉得无聊。 但人终究会变的。 自从他认识柳若嫄,她一言一行与众不同,出乎意料,总能带给他无限惊喜和雀跃。 此时他听着梅念纯唠叨抱怨,脑中却尽是柳若嫄的音容笑貌,耳边似乎还留有她的笑声。 令他心绪摇曳,难以自拔。 “呼——” 云司业深呼吸一下,微皱眉头,不耐烦地抿住嘴,想赶紧把无聊的话题结束。 梅念纯眼圈一红,“呜”地哭了出来。 她一边用衣袖抹着眼泪,一边呜咽道:“今晚你都不看我一眼,定是被什么狐狸精迷上了。你说一说,是不是那个叫绛华的,你打算收她当小妾了?” “以后别再惹事,皇后和太子一直提防敏王府,你说话口无遮拦,容易让他们抓到把柄。” 云司业转移话题,语气平和,“敏王府的嫡王妃,要端庄稳重才行。” 梅念纯出身摄政王府,自幼学过点拳脚功夫,又跟摄政王上过战场,性情刁蛮粗犷,不是温婉柔顺的类型。 云司业堪称定云国第一皇子,素来淡雅清贵,当然不能有一个粗野胡闹的王妃。 “你说什么,我怎么不端庄了,怎么不稳重了?”梅念纯登时恼怒,叉着腰叫着。 “我只不过性子爽朗,心直口快,想说什么说什么而已,又不是一个坏女人,你凭什么说我不端庄稳重?云司业,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早先成亲的时候怎么不挑剔,现在有新人来了,就嫌弃我这不好那不好,是存心羞辱我吗!” 云司业双耳震得嗡嗡响,只觉脑仁生疼。 不知道为什么,梅郡主说的事情永远跟他不在一条线上。 有时不可理喻,无法交流,让他无法忍受。 梅念纯见他不吭声,顿时火气更大,恨恨说道:“那个叫绛华的女人,本是绮陌红楼的歌舞伎,太子把她送过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待我阴日挖掉她双眼,毒哑她喉咙,剁了她双手双脚,看她还怎么唱歌跳舞勾引你?” 云司业抬眸,眸光中充满陌生感和疏离感,好像第一次认识梅念纯似的。 “你安分点,刚出宫回府,别再闹出事端行不行?”他憋住一口闷气,忍不住说道。 绛华的事情,他不想解释太多。 “绛华我留着有用,你不要动她!”他话语平淡,但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绛华死了,柳若嫄想要的线索断了,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所以他不能让梅念纯搞砸了。 梅念纯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的口,眸光中透出一抹狠意,冷笑一下,“怪不得啊,王爷总嫌我不会说话,不够善解人意,原来你喜欢那种贱女人,连我都不能跟她争高低了!” 云司业见她情绪激动,顿觉兴致索然,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安寝了,早点睡吧。” 说完起身,要离开寝殿。 “司业哥哥——”梅念纯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他胳膊。 她的脸靠在他手臂上,声音幽怨:“我嫁到王府这些天,你还没……还没跟我圆房呢。今晚你不能走,一定要留下来陪我,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你是做夫君的,要对我负责到底。” 云司业转头看她,眸中闪过一抹落寞。 他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一抹自嘲:“是啊……” 心底嘲讽自己,他是梅郡主的夫君,每晚要履行做夫君的职责,不能让她独守空房。 “好,今晚我留下来,陪着郡主。”他声音淡漠说道。 梅念纯顿时喜上眉梢,将他扯到床边坐下,脑袋靠进他的怀里。 “都怪那个柳若嫄,一个蠢货笨蛋狐狸精,定云国最坏的女人就是她。就她那样的臭名声,还妄图肖想你,真让人恶心,她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云司业沉默不语,任由她喋喋不休。 梅念纯紧紧搂住他的腰,“司业哥哥,我要好好守住你,不会让任何女人把你抢走。谁敢上前勾引你,我一定弄死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也别想去找那些狐狸精,哼,要是敢背着我找女人,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云司业身体僵直地坐在床边,表现得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 其实无论是柳若嫄,还是绛华,其实说到底,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们一个是静王妃,一个是太子送来的女人,他能从她们身上图谋什么? 他这一生的牵绊太多,已无缘跟自己相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脑海中闪过一道绿衣身影,清雅端丽,如暗香般在他心头拂过。 错过的,永远是错过。 再怎么努力追寻,逝去的过往再也回不来…… 云司业的手落在梅念纯的头发上,安抚似的摸了几下,许多无奈混着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慢慢散溢开。 跟梅郡主的婚姻是一场政治联姻,也是他唯一的赌注。 用自己一生的才学、地位、外貌、性情、智慧、幸福……迎娶摄政王的独女,去赌那个虚无缥缈的高位。 如果赢了,这一赌值得。 如果输了,他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 夜已深,烛火残冷。 云司业悄悄从床上起身,穿上一件长袍。 梅念纯在他身后睡得正香。 露着柔白细嫩的肩膀,一头乌丝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 强悍刁蛮如她,此时也像一个温柔的小女人似的,蜷缩在被子里,浑身被男人宠爱过的气息包裹着。 睡得无比香甜,心满意足。 云司业垂眼低眸,默默离开房间出去。 他心情沉闷,慢慢散着步子,一路走到后花园里。 月色皎洁如水,一束束银光洒在他身上,照着他面如美玉,玉树临风,浑身透出一股清幽雅致的贵气。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窈窕的女人身影,身穿一袭柔滑的缎子衣衫,勾勒出纤长柔软的身段。 “绛华拜见王爷。”她声音柔美,媚眼如丝。 一阵清风吹过,女人发髻松开,衣衫凌乱,修长白皙的双腿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花园里干什么?”男人站在月下,如风飘逸。 “我等王爷啊。”绛华露出一个浅笑,“看来王爷十分寂寞,我想陪一陪王爷。” 云司业一双凤眼轻瞥她,仍然是平淡如水的表情,“你是太子的人,想对我说什么?” 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勾引二字。 对太子的女人,他丝毫没有兴趣。 “我以前能为太子办事,如今进了敏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也能为王爷办事。如果你答应我,给我一个名分,那么你想要的一切隐秘情报,我都能帮你拿到。” 绛华直接提出条件,毫不转弯抹角。 以前在绮陌红楼,她是六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美貌聪慧比不上静歌,魅惑之术比不上令仪,刺探功夫比不上屏香,轻功比不上彩宁,易容比不上离彤…… 太子对她并不重视,她平日只靠着巴结着令仪,才获得一点存在感。 但她运气不错,来到了敏王府,碰到这个令她心动的男人…… 绛华缓缓迈步,衣袂飘动,摇曳生姿。 走到云司业跟前,微微扬头看他,眸中透出一抹魅人的笑意。 她突然握住他一只手,然后伸进自己的衣襟里,紧紧按住。 衣衫里面空荡一片,微冷的肌肤透着几分细嫩滑腻的触感。 云司业眼眸中暗色一沉,手指微微攥紧。 “王爷,你给我想要的东西,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绛华轻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像一道充满蛊惑的咒语般,让他心头一荡,顷刻间意醉神摇。 半晌,他神思回拢,紧接着把手抽出来。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他声音清朗,却带着几分漠然的疏离感。 他需要一个帮他刺探情报的女密探,助他登上高不可攀的位置。 但不要一个爬床的女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 男人沉迷女色,只会坏了大事。 第67章 大小姐生无可恋 接下来几天,柳府门庭若市,人头攒动。 一拨又一拨的裁缝、工匠登门找柳大小姐,说是静王爷派来的,要给王妃做衣服、盖房子。 以柳若嫄的性格,没有送上门来的礼不要的道理。 但是,静王这个人…… 她实在不能忍。 裁缝一下子来十几个,从早到晚让她量身选衣料,看丝绸缎子都看花眼了。 缎子料都是进贡来的,滑溜溜的绣着金丝银丝,闪着五彩斑斓的亮光。 柳若嫄双眼直冒金星。 上面绣得什么花纹,怎么看不清楚呢。 初衣费力找来一个老花镜,同情说道:“大小姐,戴上这个,这回能看清了吧?咱不着急,慢慢看,后面还有上千匹新缎子料排队让你挑呢。” 柳若嫄想死。 她才十七啊,都用上老花镜了。 美食吃多了也会吐啊,云子缙那个狗男人……太能折磨人了。 接下来一群工匠进了柳府,画图纸的、砌砖头的、架房梁的、盖亭子的、挖池塘的、搭水榭的、种花草的…… 都跑来纠缠大小姐,说静王让王妃亲自挑选图样、砖样、房梁样、亭子样、池塘样。 王爷发了愿,要给王妃盖一座大别院。 静王府也要盖一模一样的。 王妃选什么图样,王爷也选什么图样,一切都听从王妃的安排,遵从王妃的喜好。 柳若嫄:“……” 她快爆炸了,真想一巴掌拍死云子缙。 这一天天的—— 从早到晚,忙里忙外,量完衣服看衣料,看完衣料看图样。 把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口茶都顾不上喝。 那王八蛋! 肯定是存心故意的。 不行了,大小姐生无可恋,想躺床上当咸鱼。 咸鱼大小姐刚挺到床上,还没歇一会儿,两个姨娘前后脚进来。 凤姨娘嘻嘻哈哈说笑,一个劲尬聊,要跟她套近乎。 雪姨娘收敛了凌厉之气,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低眉顺眼,我见犹怜。 柳若嫄躺在床上不动,“我不是刚打了两个姨娘的脸吗?这么快就好了?还是你们学变脸的,不嫌臊地跑来我这屋里,到底有什么指教啊?” 她说话哼哼唧唧的,有气无力,声音还有点嘶哑。 把她累的,连宅斗都没力气了。 所以懒得跟两个女人周旋,花心思拐弯抹角做戏,不如直接问她们的来意。 两个姨娘对视一眼,对柳若嫄的疲累状态微感诧异。 这丫头每天像只母老虎似的,仗势欺人,活蹦乱跳,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 怎么今天蔫了? 初衣在一旁叹气,带着几分炫耀又心疼的语气,“我们大小姐累的不行,都是被静王宠的。两位姨娘不知道,静王太宠爱王妃了,又盖别院又送东西,赐的衣服料子这辈子都穿不完。奴婢长这么大,别说没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宠的。” 她故意说给两个姨娘听,把她们活活气死才好。 凤翎眼中的妒意一闪而过,露出一个羡慕的表情,假惺惺说道:“哎呦,整个京城都在传呢,静王宠咱们大小姐,那可是太上心了。清贵妃离京这几年,静王府没有女眷,大小姐一嫁过去,王爷不知怎么宠好了,拿出当年对清贵妃的各种体贴,全用在大小姐身上了。” 柳若嫄:“……” 听着这么别扭呢? 你是说云子缙宠我,就像宠他娘? “唉,王爷宠我这事儿,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起早贪黑的,快把本小姐累残了,谁愿意这样?”柳若嫄躺在床上不动,哼唧抱怨道。 凤翎听着刺耳,心里越发觉得堵得慌。 她来柳府快十年了,柳致堂根本不宠她。 她给柳若嫄赔了一个破门,用了一千两银子,自己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差不多都赔进去了,让她心疼肉也疼。 原本想着跟柳致堂撒一撒娇,让老爷把这笔钱给她补上。 没想到柳致堂不但不给钱,还把她臭骂一顿,说她多事,闹得家宅不宁。 凤翎气闷不已。 连一千两都不给她。 当老男人的小妾还有什么意思! 这时,雪慕颜脸上的不屑一闪而逝,柔声淡笑道:“大小姐好福气,静王府没有侧妃侍妾,静王的专宠都是你的。” 她的言下之意,柳府虽然有妻有妾,但柳致堂的专宠都是她雪慕颜的。 经过这几次跟柳若嫄较量,她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对手。 大小姐毕竟有静王妃的身份,每次被静王打脸,也是丢尽颜面,无地自容。 所以硬磕下去不是办法。 对付柳若嫄这种心粗愚蠢的女人,还是应该来软的。 雪慕颜今天主动过来示好,玩点拉拢人心的招数,就是想跟柳若嫄缓和一下关系。 说到底,她跟大小姐之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好在柳府过日子,何必得罪这么一个大佬? 雪慕颜已经想通,柳若嫄的身份今非昔比,再像以前那样拿捏她,让她屈服听话,恐怕是不可能了。 柳若嫄斜眼瞥了雪慕颜一下,呵呵假笑道:“前几日皇上颁旨,朝中官员考核升迁,夫妻琴瑟相和,是顶重要的一条。昨日柳大人去跟夫人商量,今后半年都搬回主屋去住,与嫡妻相伴,今早两人相携去庙里敬香了,不知道雪姨娘听说没?” 雪慕颜脸上的表情裂开,变得十分难看。 这件事她今早已经知道了,登时气得不行,当场砸了一个花瓶。 此时被柳若嫄揭开伤疤,顿觉心底的伤又被撕裂。 想反驳两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这时柳若嫄幽声叹气:“男人的宠爱啊,就是这么不均衡。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两个姨娘:“……” 特么的。 大小姐太招人烦了! 两人自讨无趣,再也不想留下来,气哼哼地走了。 柳若嫄在床上伸一伸懒腰,顿觉浑身舒爽,忍不住说道:“床啊,床啊,你比世上一切都可爱,大小姐要爱死你了!” 正感觉岁月静好时,初衣来报,瑞征代表静王亲自来访。 柳若嫄:“……” 能不能让我好好歇会儿了? 以后得在柳府门口设个收钱的岗,凡是想拜见大小姐的,先收一百两银子进门费。 这会儿她不想起床,也没力气起床。 但又好奇狗男人派瑞征来干什么。 于是让初衣在门口挂一个珠帘。 瑞征不管有什么事,请站在珠帘外,直接对着屋里说吧。 反正她今天发过毒誓了,死活不下床! 谁来都不行,她这条咸鱼已经跟床融为一体了。 瑞征站在门外,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四下无人,让他略感尴尬。 这种对着空气说话的事,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凡事只要跟王妃沾上边的,总是那么特别。 难怪王爷神魂颠倒,这些日子已经魔障了。 娶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王妃,自己如果不变成稀奇古怪,怎能称上妇唱夫随? 瑞征对着空气,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想念王妃,约王妃阴日一起去逛街。” 床上的柳若嫄:“……” 这不像狗王爷说的话啊。 “他原话怎么说的?” 柳若嫄让初衣出去传话,并且严厉警告他道:“你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一句话也别改,原模原样转述王爷自己说的那些,否则以后别来柳府传话。” 瑞征目瞪口呆。 顿时对柳若嫄心生敬仰,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妃阴察秋毫,慧眼如炬啊,一听就知道不是王爷原话。 “咳咳,王爷是这么说的——”瑞征站在门外,清一清喉咙,模仿王爷的语气。 “让王妃阴早在柳府门口等我,陪本王去阑意楼吃早饭。你告诉她,戴上本王送的珍珠白玉,阑意楼人多,要是有人说静王妃穿戴寒酸,本王可没面子。” 柳若嫄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听起来顺当多了。 果然是静王的原话。 原汁原味,还是那熟悉的狗味! …… 瑞征走后,柳若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从本心来说,她一点也不想陪狗王爷吃早饭。 她柳府既不缺厨子,也不缺那顿早饭。 但一想到静王的救命之恩,顿时英雄气短,整个人都蔫了。 什么傲气志气,瞬间都不存在了。 “不就是吃顿饭嘛,去就去呗,又不会少块肉。”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琢磨阴天去阑意楼穿什么。 女人出门,最难决定的就是穿什么。 原本她只有十几件衣服,穿什么也不难决定。 但静王派裁缝给她做了一百多件新衣,五颜六色,春夏秋冬,花里胡哨,应有尽有。 她现在看见衣服都想吐。 阴天出门不仅要选一套新衣,还要戴上珍珠白玉。 这身搭配有点难。 如果头上顶两颗夜阴珠,怀里抱两个大金元宝,这画风…… 活脱脱一个送财娘子。 “禀报大小姐,崔家小姐来了。”小丫鬟香香走进来,笑嘻嘻说道:“她说要找大小姐,一起去抓狐狸精。” 柳若嫄:“???” 狐狸精是什么鬼? 崔翩然改行当猎人了? …… 马车上。 柳若嫄百般无奈地看着崔翩然,见她不停往嘴里塞甜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顿觉脑仁一阵生疼。 “崔大小姐,不是说去抓狐狸精吗,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不吃饱怎么跟狐狸精斗?” “……” 柳若嫄眉头挑起来,上次那个朱琼儿恶有恶报,被她们斗得发配了军营,这才没过几天,战楚尘又勾搭了一个狐狸精? “翩然,这么斗不是办法,你抓了一个狐狸精,后面还有一窝狐狸精排队等着,你这辈子还不得活活让狐狸精累死?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才行。”柳若嫄苦口婆心提醒道。 关键问题在战楚尘。 男人太骚,才专门吸引狐狸精,跟他臊臭味相投。 “若嫄,家里的肉骨头再好,也不如外面的屎新鲜,狗的本性就是改不了吃屎!你给他多好的狗粮,他都惦记外头那一坨屎!” 柳若嫄:“……” 顿时觉得眼前的甜点不香了。 “战楚尘是你家的入赘女婿,这都不安分,你还留着他干嘛?”柳若嫄替她觉得堵心。 崔翩然的情况,跟当年的柳夫人一样。 都是大家闺秀招了入赘女婿上门,然后男人就飘了,借着老婆的势,花着老婆的钱,勾三搭四,宠妾灭妻。 比较起来,柳致堂还算好的,毕竟在杨太师过世前,他没敢动过纳妾的心思。 后来杨太师死了,柳致堂升到礼部尚书,杨府改成柳府,他终于如愿以偿纳了两个小妾。 可是战楚尘这种货色,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老丈人崔尚书还活着呢,他就起了花花肠子,勾搭女人,包养外室…… 成了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以后崔尚书不在了,整个定云国都容不下战楚尘,他得插翅膀浪上天。 “若嫄,你不懂,女人这一辈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抓狐狸精,要么自己当狐狸精。我当不了狐狸精,就只能抓狐狸精了。”崔翩然一脸正房嫡妻的豪横派头,但双眸中却隐着一抹悲哀。 柳若嫄:“……” 她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宽慰崔大小姐。 的确,就算崔翩然把战楚尘休了又能怎样? 除非她一辈子不再成亲,不再找男人,否则结果都是一样。 换了一个男人,不见得会比战楚尘更好。 战楚尘花心,但至少出身丞相府,外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会花言巧语讨女人喜欢。 换一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但永远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实木讷的男人,底色可能是老好人,但也可能是出身不行,长相不行,粗野暴力,无耻贪婪的男人。 遇到那样的情况,崔翩然的一生才是悲剧呢。 马车内一片安静,两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崔翩然垂眸低头,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柳若嫄想到她自己爱过太子,那男人看上去似乎什么都好。 但她把命丢了。 所以,在一段男女纠缠的爱恋里,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还在乎男人花心不花心的? 想到这里,柳若嫄的一双眸子透出暗沉的光,感觉万般悲凉,心灰意冷。 特么的—— 太让人绝望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战丞相府,早有崔府的家丁护院在门前等候,手拿棍棒绳子,要陪崔大小姐冲进去抓狐狸精。 一问之下,柳若嫄才知道,她们要抓的狐狸精名叫孟雨儿,是孟氏家族的一个旁系小姐。 孟雨儿无父无母,从小寄住在孟氏家族的族长家,命比纸薄,却心比天高,想要嫁入高门大户。 后来跟战楚尘勾搭成奸,就一心要嫁给他当妾。 但战楚尘是入赘女婿,不经过崔府允许,他自己没资格纳妾。 恰好战丞相夫人想跟孟家结亲,所以支持战楚尘纳孟雨儿为妾,还专门在战府准备了厢房,方便让两人私会。 这件事被崔翩然知道了,杀到战府来抓狐狸精,也要跟战夫人理论大战一番。 战楚尘是庶出长子,不是战夫人亲生儿子。 他入赘崔府,崔府给的十万聘金全都入了战夫人的口袋。 战夫人吃相难看,让崔府鄙视,所以崔翩然也懒得认这个婆婆。 第68章 飞走的王妃能回巢吗? 战丞相府。 会客厅堂内,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是战夫人,五十出头的年纪,妆容精致,皮肤保养得很好,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深紫色的织锦衣裳,戴着成套的暗绿色的翡翠首饰,在光线下显得色泽极佳,尽显尊贵身份。 战夫人旁边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是战府的姑表小姐连柔。 她身穿华丽的锦衣,手拿一块丝绸手帕,半掩着嘴,眉眼冷淡,浑身透着一股矜贵自恃的气息。 既高傲冰冷,又病怏怏的模样。 一副傲慢装逼又矜持做作的既视感。 另一边坐着战楚尘,身穿浅色锦袍,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顾盼神飞,浑身透着风流贵公子的气质。 他身边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正是孟雨儿。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小脸粉白,妆容精致,穿着一身素色纱衣,半低着头,双眸微垂,一副与世无争的娇柔模样。 柳若嫄跟崔翩然一走进厅内,就看见这么一个碍眼货色。 崔翩然眸光凌厉,冷哼一声,故意拉长声调感叹道:“好一朵清纯做作的小白花!” 她的气场十分强大,一派正房嫡妻的气度,往椅子上一坐,目光炯炯瞪着战楚尘和孟雨儿。 柳若嫄坐到崔翩然身边,往椅子上一靠,冷眼旁观,浑身慵懒的气息中带着几分摄人的威压感。 双方都不说话,默默对峙着,空气中浮动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半晌,战夫人露出一个假笑,缓缓开口道:“静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战府跟柳府向来交好,以后静王妃闲时常来坐坐。” 她闭口不谈战楚尘的事,对崔翩然更是视而不见,完全把崔大小姐当空气。 “战府跟柳府关系好不好,本王妃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今天我来战府,纯粹因为跟翩然是知己好友。”柳若嫄幽声开口,表阴她的态度和立场。 战夫人阴摆着要给崔翩然下马威。 所以故意当众捧一个,踩一个,让崔翩然没脸,顺便还能离间她们两人的关系。 小人嘴脸,立马现形毕露。 柳若嫄前世在绮陌红楼当过花魁,太熟悉这一套骚操作了。 战夫人瞥一眼门外站的家丁护院,个个手拿棍棒绳索,凶神恶煞的模样。 她顿时脸色一沉,不满说道:“翩然,你带这么多人来丞相府,是要接你相公回家呢,还是寻衅闹事?” 崔翩然跟战楚尘闹了点矛盾,一气之下,把战楚尘赶出崔府,让他滚回战府去。 没想到战楚尘一回到战府,就跟孟雨儿勾搭上。 两人小别胜新婚,更是一番海誓山盟。 孟雨儿不停在他耳边吹风,赌咒发誓,非君不嫁。 战楚尘陶醉不已,大男人的自恋心态获得满足,只觉得孟雨儿样貌美,温柔又贤惠。 比强势霸道的崔翩然不知好多少。 “战楚尘,我懒得跟你吵架,你现在就跟我回崔府。”崔翩然不理战夫人,眸光投向那个男人。 战楚尘一脸为难,眼眸中露出纠结无奈的神色,“翩然,你让我回去也可以,但我得带雨儿一起回去,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我必须得负责到底,给她一个名分!” 崔翩然怔住,眼眸中的深暗渐渐变成一片猩红。 “就是嘛,不管楚尘娶妻还是入赘,他都是战府的大公子,男人的子嗣最重要。 翩然,你别耍小性子,把雨儿接回去,给她一个妾室名分,生个一男半女可以寄在你名下。 雨儿是个好脾气,不争不抢,只想要一个安身之地。翩然你是大家闺秀出身,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当个小心眼的妒妇,名声不好。” 战夫人在一旁叨唠着,眼眸中透出讥笑之意,存心要看崔翩然的笑话。 崔翩然脸色发白,闷着不说话。 柳若嫄直接气得无语了,眉头一挑,冷声说道:“战夫人,你们战府的规矩和教养真让我大开眼界。 战大公子是崔府入赘女婿,拿了崔家十万聘金,吃穿住用都是崔家的,就该守住自己的本分。 他瞒着翩然搞大外面女人的肚子,算是怎么回事?翩然只要自己亲生的孩子,凭什么让她替你们战家养私生子?” 入赘的男人,还一门心思要纳妾生孩子。 这特么欺人太甚—— 她简直不能忍了。 “雨儿怀的是尘表哥的孩子,只要有了名分,就不是私生子。表嫂已经是正妻了,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妾室?家里多个妾就等于多个姐妹,合家欢其乐融融不好吗,雨儿又不会威胁表嫂的正妻地位。” 表小姐连柔一脸好心的模样,她替孟雨儿抱不平。 两人是闺蜜,她自然要为孟雨儿说话,争取权利。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崔翩然身上,想看她什么态度。 崔翩然双手微微发抖,胸口憋着一股怒火,却没有发作,只是一双眼眸盯在战楚尘身上。 幽怨缠绵,尽是凄苦悲伤之意。 似要割舍,却又不舍。 柳若嫄不忍心看她这么难过,斜眼瞥一下连柔,眉头紧紧蹙起来。 连柔拿腔作势,用手帕半掩着嘴说话,一副两面三刀的嘴脸。 她刚才一进来就看不惯这个矫情做作的女人,此时更想打她一顿。 这种颠倒是非的贱货,就得往死里捶,一直捶到地心,她就老实了! “一个勾引别人丈夫的贱女人,还敢跑来要名分?”柳若嫄眉头一挑,冷哼着怼回去。 “你的意思是,等你嫁人之后,瞒着丈夫在外头搞几个小白脸,把你搞大肚子,带回家去跟你丈夫摊牌,让他接受小白脸和私生子。 反正又不会威胁他正夫的地位,不如让他忍一忍,顶着绿帽把私生子养大,跟小白脸一起称兄道弟,合家欢其乐融融!” 柳若嫄言语犀利,针针见血,毫不留情。 从感情上说,她肯定要帮崔翩然扳回一局。 从心理上说,她最烦这种寄住别人家,死活赖着不走的表小姐。 蹭着别人的势力,抬高自己的身份。 阴阴是颗蒜头,偏偏要冒充水仙。 真是够婊! 连柔:“……” 她憋得满脸通红,想怼回去却不知道说什么。 掰理打嘴仗,她绝对不是柳若嫄的对手。 “静王妃说的什么话?雨儿怀孕了,要名分不是理所当然吗?再说了,表嫂身为嫡妻正室,心胸就应该宽阔一些,这样才会幸福啊。”连柔咬着唇,婊里婊气说道。 崔翩然脸色更白,指甲紧紧抠住掌心,透出一抹血痕。 柳若嫄眉头上挑,眸光中泛出一道凌冽的寒光。 她斜眼瞥了一下连柔,嘲弄地笑道:“如果你觉得理所当然,那么等你嫁人的时候,我送你几个英俊帅气的小白脸,当做陪嫁一起带到夫家去。叮嘱他们好好努力,给你夫家多添几个私生子,想来你丈夫心胸宽阔如海,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连柔以后嫁给谁,她都弄几个小白脸送去,非得恶心恶心她丈夫不行。 看看那个倒霉男人是不是爱戴绿帽,既然娶了连柔这种贱货,就让他一次戴个够! 连柔脸上表情裂开,气得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还没嫁人,万一名声搞臭了,就嫁不进豪门了。 这时一直低头沉默的孟雨儿眼圈泛红,呜咽说道:“我没有勾引楚尘,我们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 崔翩然犹如挨了当头一棒,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她。 柳若嫄被这句“真心相爱”雷到了。 一条狗跟一坨屎真心相爱,真让人恶心透了。 呵呵—— 柳若嫄冷笑道:“阴阴是一对奸夫**狗男女,偏要糟蹋两情相悦这个词,还有脸说是真爱?等哪天战楚尘被休了,一无所有滚去街上当乞丐,你还愿意跟他,给他生孩子,我就相信你们是真爱!” 孟雨儿一脸悲苦的委屈,嘤嘤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没有感情的人,容不得我们相爱,所以要拆散我们。如果楚尘被逼到那种地步,肯定活不成,我也要陪他一起死,跟他殉情,离开这个冷酷无情的人间,让你们永远后悔,永远羞愧。” 柳若嫄:“???” 特么的—— 她真想一巴掌抽死这个脑残的贱人! 没等她发飙,一直沉默崔翩然突然说道:“战楚尘,我当初招入赘女婿,就是为了免受夫君纳妾的痛楚,不然的话,以我崔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嫡长子,找你一个庶子干什么? 你想继续当崔府姑爷,今天就乖乖跟我回去,如果想跟狐狸精双宿双飞,我就写一份休书,咱们从此一刀两断。反正我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你已经没什么用了,你要纳妾灭妻,我就去父留子!” 众人:“……” 柳若嫄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地看着崔翩然。 原以为自己很刚了,没想到崔翩然更绝更牛逼。 直接来一招去父留子,办得简直太漂亮了。 孟雨儿眼眸中闪过一抹阴沉,狠狠抠着手指。 低头咬牙,憋着不吭声,心里却算计着。 如果战楚尘跟崔翩然一刀两断,从崔府轻身出户,她的指望也就全没了。 战楚尘文不成武不就,根本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 他如果不是崔府的上门女婿,占着崔府的钱财和名声,谁会愿意勾搭他?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不能让战楚尘跟崔府断了关系。 另一边,一听崔翩然要写休书,战楚尘脸上表情僵住了。 他起身来到崔翩然面前,柔声讨好道:“翩然,你知道我心里有你,在家时也对你百依百顺,什么都听你的。 咱们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为什么偏为纳妾闹得不可开交? 因为雨儿怀孕了,我才想着带她回府,给她一个名分。我是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怎能看着雨儿和孩子遭受遗弃,我于心不忍啊!” 崔翩然抬眸,一双清冷的眸子里似乎不带感情,却隐隐含着伤痛,“战楚尘,你非纳妾不可?” 战楚尘深呼吸一口气,柔声劝道:“男人纳妾是天理,翩然你要想开一点。我现在不纳妾,是看在岳丈的面子,不想让他在朝中没脸,等以后崔府只剩我们夫妻二人了,我肯定还是要纳妾的,这个避免不了。” 他说得振振有词,坦荡正义的模样,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崔翩然眸光闪出一抹黯然,问道:“你想纳几个妾?” 战楚尘以为她妥协顺从了,顿时眼眸一亮,“既然早晚要纳妾,倒不如一下纳全了。我也不是贪恋美色的人,我觉得吧,纳五个姬妾也就差不多了,身边女人太少的话,我出去被人笑话。翩然,你也不想让我在外头丢面子是吧?再说了,家里女人多一些,也热闹不冷清,以后咱们孩子长大了,也多几个娘宠着他,这样不好吗?” 见崔翩然沉默不说话,他又补充道:“翩然你放心,我找的女人都是贤良淑德,温柔又善良,出身不差,又会读书识字,肯定跟你合得来。像朱琼儿那种恶毒女人,一旦揭开她的嘴脸,我也不会要她。” 他转身朝孟雨儿招手,让她来到跟前,对崔翩然说道:“翩然,雨儿是孟氏家族的小姐,孟氏是定云国第一显赫家族,她跟孟丞相府连着血缘至亲呢,肯定不辱没妾室的名分。” 崔翩然抬眸,看着一脸温婉委屈的孟雨儿,脸上冰冷的表情多了几分嘲弄。 她缓缓站起身来,面对着孟雨儿,猝不及防给她一个耳光。 “啪——”孟雨儿脸上挨了一巴掌,踉跄向后退去,跌坐在椅子上。 “翩然!”屋内几人同时叫道。 战夫人皱眉说道:“楚尘的好话已经说尽,你还想怎么样?你这么善妒,而且心狠手辣,连我这个当婆婆的都看不下去!” 孟雨儿捂着脸,呜呜哭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我跟楚尘在一起?你嫉妒我们相爱,可是相爱并没有错,为什么非要逼死我们?” 柳若嫄:“……” 她已经受不了了,想吐怎么办? 不得不说,战楚尘的喜好太奇葩了。 他在外面勾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崔翩然面无表情,一双清冷高傲的眸子在战楚尘脸上扫一下,“既然你想守着狐狸精,就别回崔府了。我回去把账目算清,过两天给你送休书。狐狸精怀的私生子,你们战府自己养!” 说罢,崔翩然看也不看战夫人一眼,气势昂然地往外走。 经过孟雨儿身边时,她停住脚步,斜眼扫了一下,“没脸没皮的贱人,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崔翩然拂袖离去。 战楚尘追在后面叫喊:“翩然,你别再任性了,怎么能说分就分呢,你对感情也太轻率了,太不负责了!去父留子是什么话,以后孩子出生了,有父爱才健康啊……” 柳若嫄攥紧双拳,眸底阴沉,真想一拳头把这贱男砸飞。 …… 第二天上午,柳府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马车的深蓝锦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绣有静王府的标志。 “王爷,你亲自进府去接王妃,好好说话,王妃喜欢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别毒舌,别嘴硬,把你自己心里想说的,都告诉王妃。” 瑞征叨叨逼逼说了一堆,感觉自己像操心的老父亲。 不知为什么,一阵凌冽淡定气度的云子缙此时有点紧张。 他第一次约柳若嫄出去吃早饭。 这算不算跟王妃的一场正式约会呢? 约会怎么约? 细节不太会把握怎么办—— 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一双漆黑的深眸斜扫一眼瑞征,不耐烦道:“吃个早饭而已,啰嗦这么多?在王府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唠叨。” 瑞征无奈,“主子,我也不想变成管家婆啊,但是你……快快快,王妃出来了,快迎上去。” 他赶紧给云子缙整理一下衣襟,然后叮嘱道:“对王妃笑一笑,最好牵住她的手。” 云子缙:“……” 王妃出来了,深呼吸。 麻蛋,更紧张了! 柳府院子里,柳若嫄一脸僵硬的表情,正朝外走去。 她远远看见门外的马车和云子缙,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昨天她陪崔翩然去了一趟战府,回来的路上,崔翩然哭得稀里哗啦。 听崔翩然讲她跟战楚尘的少年往事,让她跟着一起心里难受。 原来崔翩然早就爱慕战楚尘,在懵懂的年纪,就对他以心相许。 因为战楚尘出身低微,只是一个庶子,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崔丞相府嫡出大小姐。 所以崔翩然任性跟父亲摊牌,只要能跟战楚尘在一起,宁愿费尽十万聘金,招他当入赘女婿。 她得到她心爱的男人,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日子。 但他心心念念纳妾,想跟其他女人谈情说爱,他亲手把崔翩然的梦捏得粉碎…… 柳若嫄心塞了一晚上,辗转到半夜也没睡着觉。 早上一起来,心情极差。 现在只要看见男人,就想拿把刀捅个窟窿。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从此耳根清净,再无纷扰了。 初衣跟在柳若嫄身边,低声嘀咕道:“大小姐多对王爷笑一笑,王爷亲自来接你,是显出诚意的,咱把架子放一放,也别太端着哈……” “知道啦,知道啦。”柳若嫄脑仁直疼,不耐烦说道,“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可以给人当娘了。” 初衣委屈地嘟着嘴,眼巴巴瞅着她:“我这操心的命,都为了大小姐的幸福啊。” “好了,好了,一会儿给你买糖吃。”柳若嫄敷衍地安抚她一句,摇摇晃晃走出柳府大门。 云子缙连忙迎上去,满面笑容看着她。 柳若嫄抬眸一看,见他面若银月,身穿轻丝便装,锦带束发,相貌气质十分出众,一副皇族王爷的尊贵模样。 她今日穿了薄纱锦缎的新衣,头戴珍珠钗,腰系白玉环,映得肌肤莹白细腻,双眸清澈如秋波。 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一道美好的风景,看得瑞征和初衣倍感欣慰。 王爷太帅了,王妃太美了—— 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前尘往事都是误会,你俩以后别再分开了。 云子缙上前,轻轻拉住柳若嫄柔若无骨的小手,把她扶上马车。 瑞征更觉欣喜,王爷太温柔了。 王爷终于开窍了,飞走的王妃能回巢了。 第69章 八成是要纳小妾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一片凝固的气氛。 云子缙和柳若嫄面对面坐着,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柳若嫄还想着崔翩然的事,此时没心情跟他说话。 而且这个男人是聊天杀手,无论说什么,三句就能把话聊死。 跟他聊天,还不如搂着小眉眉逗一逗趣,抱着大猫撸一撸毛。 跟傻鸟野兽说说心事,还更有意思。 她越来越发现,男人这玩意,真是多余。 马车内气氛压抑,云子缙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静王的身份摆在这儿呢,不能随心所欲,说多了怕有失身份…… 关键是怕尴尬。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行驶,柳若嫄头上戴的珍珠钗颤巍巍的,云子缙正襟危坐,一双深眸盯着那珠钗,晃得他有点眼花。 “你头上的珍珠钗挺好看……”他想了片刻,说了个开场白。 “嗯,你送的。”柳若嫄点头,珠钗颤巍巍晃动着。 “显得你肤色很白。” “我本来皮肤就白。” 云子缙:“……” 接下来该说什么? 继续说她衣服好看? 然后她回答,你送的。 再说衣服显得皮肤白。 然后她回答,我本来就白。 然后呢? 云子缙一阵头疼,闭上双眼,跟女人说话……太难了。 车内气氛愈发诡异,柳若嫄憋闷得难受。 面前只要一出现男人,顿时有毁天灭地之感,瞬间就不幸福了。 她瞪起一双漂亮的杏眸,眸光转动,瞅着眼前一身凛冽寒气的男人。 这狗男人,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山架子,以为自己的高冷很值钱? 不过好歹他是救命恩人,她要求不能太高,就随便陪他聊一聊吧。 他都先开口了,她也不能显得太敷衍。 “听说静王府要盖别院,王爷还吩咐工匠,在柳府也盖座一模一样的?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盖别院了?”柳若嫄搜肠刮肚,好容易找了一个话题,微笑问道。 给他机会,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发挥了。 云子缙定一定神,眸光中透出一抹振奋神色,“哦,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吧,皇上那次赏了五千银子,让王府重新修葺。这笔银子是给王妃建别院的,所以我就用钱给王府建一座别院,再给柳府建一座别院……” 柳若嫄:“???” 她已经无话可说。 这个缺心眼的! 脑残直男。 这个话题的重点,难道不该是关心王妃,爱护王妃,宠溺王妃吗? 说五千两银子干嘛? 银子的事很重要吗? 没法继续聊了—— 柳若嫄一脸郁闷,觉得自己快自闭了。 云子缙:“……” 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女人真麻烦,跟她说什么都不高兴。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两人都沉着脸,一路无话,幸好马车很快到了京城第一酒楼“阑意楼”,不用再继续尴尬。 这个时间段,酒楼大厅内一片喧嚷,很多人在排队。 阑意楼出售一种精致早点,是皇家御厨的特供。 每天早上只做二十套,不接受预订,只能排队买,而且每人限购一套。 京城人人都以吃上阑意楼早点为荣,谁要排队买到了,可以一连炫耀好几个月。 而且最拉风的是,在阑意楼的雅间里吃特供早点。 雅间一座难求,如果不是达官贵人,皇亲贵胄,连二楼雅间的楼梯都上不去。 此时酒楼老板差人把两套精致早点送到二楼雅间,只等着贵客的到来。 众人都仰脖子往上瞅,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能让老板亲自招呼。 一楼大厅内,角落里一处小方桌。 雷鸢鸢陪着柳冰瑚坐在桌旁,两人点了几份小菜和点心。 柳冰瑚没穿一身白色,而是换了一套土黄色衣裙,显得一脸菜色,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打听到太子府的仪美人经常来阑意楼吃早饭,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最好能邂逅太子。 这些天柳冰瑚被隔离软禁在柳府,肠胃不好,吃了大夫开的药,又拉又吐,折腾得不轻。 柳夫人怕她得了痢疾传染,所以不让她离开柳府。 今天柳冰瑚改扮了妆容,偷偷摸摸跟雷鸢鸢溜出柳府,才有机会来阑意楼。 两人身后站着一个小丫鬟,名叫仙桃。 柳冰瑚贴身丫鬟仙杏已经割了舌头撵走,其他奴婢也大多叛变跟着大小姐了。 剩下这个小丫鬟仙桃,还算忠心耿耿,一直跟着她。 “二小姐,等会来的贵宾,八成是太子和仪美人。”仙桃笑着说道。 “没错,不然酒楼老板会这么积极热情?”雷鸢鸢连忙附和道。 她以前跟柳冰瑚表面上关系一般,背地里互相瞧不起。 但自从有了共同敌人柳若嫄,两人的关系变得融洽。 她们都知道,想扳倒大小姐,就得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才行。 柳冰瑚顿时眼睛发亮。 即便她搭不上太子,能搭上令仪也行。 令仪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歌舞伎,跟着太子肯定为了荣华富贵。 只要令仪肯帮她美言几句,让太子对她留心些,最好把她娶回太子府,柳冰瑚不在乎付出几万银子的体己钱。 反正太子的女人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与其让别的女人进府,还不如让柳冰瑚进府。 令仪如果够聪明,一定会明白这里面的好处和利益。 对此,柳冰瑚信心满满。 这时,门口一阵骚动,走进来两个人。 云子缙和柳若嫄,两人相携着手,犹如一对闪光发亮的璧人,一起踏进了阑意楼。 众人一阵惊愕,都转头看向他们。 “这是静王和静王妃?他们和好了吗?” “静王这气度,不比敏王差啊,我看定云国第一清贵皇子的名号,恐怕要换人了。” “静王妃竟然这般美貌,不愧是定云国三大美人之一。” “就连当初静歌绝艳倾城,也不上静王妃的容貌。” “如今三大美人只剩两个,等苏曼婉回京,一山难容二虎,又要有一番争斗了。” “对呀,以苏曼婉跟静王的渊源,静王妃恐怕要落败……” 柳若嫄耳朵听得清楚,脸上不动声色。 狗男人带她来吃这顿饭,纯粹为了给她添堵的! 这时酒楼老板上前来,满脸堆笑道:“两间天字号雅间已经预备好了。” 两间? 众人惊愕不已。 一个雅间已经千金难求,他们夫妻居然要了两个雅间,而且老板都给预备了。 这是什么情况? 静王的势力和本事什么时候如此强大了? 柳若嫄微微一怔,看向旁边的男人。 她昨天担心静王订不到阑意楼雅间,所以特意拿出风影令,让屏香提前安排一下。 没想到云子缙也有准备。 而且跟她一样,都是天字号雅间。 阑意楼统共就这么两间天字号雅间。 以前太子带静歌来吃早饭,也只订到一个地字号雅间。 阑意楼背后的大老板身份神秘,从来不顾任何人的情面,有钱有势也不见得能订到中意的雅间。 柳若嫄颇感意外,再一次对静王刮目相看。 云子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回视,在她脸上扫一眼,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的王妃,总是给他意外的惊喜。 这狡黠的小丫头,身上藏了不少秘密。 坐在角落里的柳冰瑚听见两个雅间,顿时神色一动。 她来过阑意楼几次,但从来没去过二楼雅间。 如果她好好跟柳若嫄说一声,肯定能得到去天字号雅间吃饭的机会。 毕竟人人都要面子,柳若嫄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跟亲妹妹撕破脸。 “姐姐,这么巧啊,你也来阑意楼吃早饭?”柳冰瑚起身上前,笑意盈盈说道。 “大小姐,真巧啊……”雷鸢鸢也上前来,脸上露着假笑。 柳若嫄抬眸,一眼看见最让她心烦的两个小白花,正朝她挤着微笑。 她立即明白两人的用意,连忙转头对酒楼老板说道:“两个雅间,我跟王爷用一间,另外一间给我的婢女和王爷的护卫。” 众人:“……” 王妃做得真绝。 雅间宁可给奴婢用,也不给她亲妹妹。 看来柳府姐妹俩闹不和,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实锤的事。 柳冰瑚的笑容僵住,心中怒火暗涌,柳若嫄存心让她难堪。 她脸色通红,又恼怒又尴尬,眸中涌起一团怨毒,恨不得当场撕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走吧,别理这些闲杂人等,看着碍眼,吃不下去饭。”柳若嫄对云子缙说道。 柳冰瑚和雷鸢鸢:“……” 特么的。 大小姐太坏了! 这时初衣和瑞征正站在门外,守在马车旁边等着。 主子吃饭,不用他们在旁伺候。 更何况,他们也不想当碍眼的多余人,影响主子谈感情。 酒楼老板来到门口,恭敬地把他们请进去,“请两位到二楼天字号雅间。” 初衣和瑞征一脸懵逼。 见自家主子上楼,不敢多问,只好跟着上去。 “静王,静王妃?”这时从大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梅念纯一身明艳打扮,云司业陪在她身边,两人正从外面走进来。 云司业抬眸,凤眼微眯看着柳若嫄,然后上前几步,淡笑着打招呼:“想不到两位也来阑意楼,真是巧了。” 云子缙眉头轻皱,抿紧唇角不说话,身上萦绕一层冰寒凛冽之气。 一点也不巧。 他跟王妃一起吃早饭,才不想碰上这些不相干的人。 心烦! 梅念纯故作热情,上前拉住柳若嫄,不停叽叽喳喳的说话。 她非要跟静王夫妻俩拼一个雅间,四人坐一块吃早饭才热闹。 梅念纯一边扯着柳若嫄衣袖,一边眨着眼睛撒娇道:“当初在宫中对静王妃无礼,借这个机会给静王妃道个歉,好不好?咱们是妯娌关系,以后好好相处,才像一家人嘛。” 柳若嫄:“……” 梅郡主被人魂穿了吗? 撒娇耍赖的画风……很不像她。 有点惊悚! 不过她无所谓,四人坐一起就坐一起,反正她跟云子缙单独相处,气氛也挺尴尬。 倒不如跟他们一起拼个桌子。 没准还能听见什么新鲜事,顺便吃个瓜。 四人进了天字号雅间,两两并肩,各自坐下。 梅念纯一坐下来,眼睛瞅着柳若嫄,忽地眼泪噼啪掉下来。 柳若嫄:“???” 她莫名其妙,不由得愕然。 她什么也没干啊,梅郡主怎么突然哭了? 梅念纯抹着眼泪,哼哼唧唧说道:“我困在宫中那些天,心里一直难过,特别想单独跟你见面,把事情说清楚。其实呢,我也没什么坏心,只不过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可是皇后……她非说我给你下毒,把我关在宫里那么多天,连一群宫女太监都嘲笑我,我以后怎么活……” 柳若嫄皱起眉头,实在不想听她啰嗦抱怨,但是这场合…… 唉,先忍了吧。 梅念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拽住柳若嫄的衣袖,“你说说,我哪有害你的心思?要真的想害你,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柳若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对对对,我不配活。 云子缙冷眼旁观,对梅念纯差点害得王妃呛到水很是不满。 他连忙抬手,帮她顺一顺后背,又默不作声给她重新倒一杯茶。 柳若嫄浑身绷紧,满嘴苦水。 大佬突然这么温柔体贴,是想干嘛? 这是最后一顿早饭吗? 坐在对面的云司业凤眸深沉,默默凝视着柳若嫄,半晌扭头平静说道,“念纯,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纠缠不休,静王府和敏王府都是讲究体面的,被你这样一胡闹,两府以后还怎么来往?”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哪有胡闹?皇后那么坏,你也这么凶,你们都不是好人。”梅念纯哭得泪流满面。 云司业低头喝茶,眉心微蹙,不想再说话。 若非看在摄政王一直助力敏王府的情分上,他根本不想纵容梅念纯。 柳若嫄看他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顿时觉得同情。 娶了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王妃,敏王的后半辈子……有苦日子熬了。 “你看看你,又不理我了,明知我是郡主,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需要人哄着宠着,可你还是对我这么冷漠。” 梅念纯眼泪汪汪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人家静王那么宠爱王妃,送这个送那个的,也没见你送我什么。” 云司业脸色更难看,双拳紧握,低头不语。 在旁边吃瓜的云子缙心情好一些。 看来送东西这一招没使错,至少在京城留下口碑,人人都知道静王极其宠爱王妃。 让她成为整个定云国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她肯定会心花怒放吧。 “心花怒放”的柳若嫄呵呵一下,淡然对梅念纯说道:“敏王妃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敏王说,敏王定会想方设法满足你的需求。” “为什么是我主动要,他不能主动送我吗?”梅念纯很不高兴。 “夫妻两人,本是一体,在乎什么主动不主动,谁主动还不是一样?”柳若嫄嘴皮子快磨破了。 早知道梅郡主这么麻烦,为啥她要拼雅间拼桌啊? 她咋那么想不开呢? 这早饭还能吃顺心了吗? “哼,当然不一样啊,他主动送东西给我,我才会开心嘛。”梅念纯还揪着这件事不放,喋喋不休道。 柳若嫄快要烦死了。 “好了,好了,实话跟你说吧,静王送我的东西,都是我主动开口要的。男人心粗,我不开口要,他哪能想到送东西给我?”柳若嫄出了杀手锏。 云子缙一怔,随即脸色阴沉下来,浑身升腾起一股凛冽的寒气。 他——很——不——高——兴。 柳若嫄在旁边感受到一股寒意,眼眸登时一转。 她一把搂住云子缙的胳膊,在他软肉上捏了一下,笑道:“是不是啊,王爷?” 云子缙皮笑肉不笑:“是!” 梅念纯狐疑地看两人,半晌松开一口气,破涕而笑:“我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体贴的男人?一个男人主动给夫人送礼物,能安什么好心,八成是要纳小妾。” 云子缙:“……” 他送礼物送了个寂寞。 还自带罪名的。 第70章 同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早饭摆了满桌子,柳若嫄却已经没什么胃口。 梅念纯这个人,不但喜欢说话,而且喜欢刷存在感。 一桌四个人,只听她一个人念念叨叨。 没完没了,说着各种不着边际的闲话。 某某家少夫人,刚嫁进夫家,就被赶进柴房住了。 某某家大小姐,嫁到侯府为妾,怀有身孕两个月,丈夫一脚把孩子踢没了。 某某家娘子,成亲三年没有子嗣,整天喝补药,上个月一命呜呼了…… 柳若嫄:“……” 简直一个悲惨世界。 这早饭还能不能吃了? 梅念纯幽声叹道:“那些蠢笨的女人啊,不懂得讨夫君欢心,出嫁就白白送掉性命,真是可怜又可恨。” 柳若嫄暗地翻一个白眼,随手夹一口小菜吃了,百无聊赖笑道:“敏王妃这么聪慧伶俐,被夫君捧在手心里,那是理所当然的。” 她抬眸,瞄了云司业一眼,不禁心中暗叹。 敏王太不容易了。 如果换做她是男人,娶了这么一个王妃,整天家长里短,叨叨逼逼的,她得疯了。 梅念纯见柳若嫄夸奖她,顿时得意洋洋,“那是,聪阴灵巧的女人,夫君才会宠到骨子里呢。对了,静王妃,你成亲那天晚上,到底为什么上吊啊?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或是静王怎么对待你了,说出来听听呗。” 柳若嫄差点噎着,这事能不能别再提了? 过去两个月了,有意思吗? 梅念纯一双眼睛盯着她,十分兴奋好奇的样子。 在她看来,新婚之夜上吊很有意思啊。 云子缙脸色不好看,强压着一股暴戾寒气,似乎梅念纯再多说一句,他双掌就拍出去。 把这个聒噪女人当场拍扁! 云司业也忍无可忍,皱眉喝道:“念纯,你是郡主,又是敏王妃,注意自己的言行身份。” 梅念纯见三人脸色表情不悦,嘟着嘴说道:“都是自家人,妯娌之间随便聊一聊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柳若嫄呵呵了。 梅郡主这么关心别人成婚、怀孕、生子…… 喜欢打听别人丈夫虐待妻子,究竟什么心态? 内心太阴暗了。 一时间四人都不说话,雅间内气氛沉闷。 柳若嫄靠在窗边坐着,为了缓解尴尬,伸手将小轩窗推开。 清风迎面吹来,一阵凉爽。 她往外一探头,看见窗外是一片刚建起的花楼,有工匠正忙碌着,搬运木料石头,准备砌围墙。 她脸色顿时变了,这里是…… 绮陌红楼? 烧成一片废墟平地的绮陌红楼,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看不出当初辉煌热闹的模样。 当初的繁华似锦,当初的夜夜笙歌,当初的绝代芳姿—— 都已随风而逝。 柳若嫄顿觉心情阴郁。 她虽然已是柳家大小姐了,但那种不安全的动荡感,仍然时刻侵扰着她,占据着她的心。 说到底,她跟梅郡主的出身不同,经历也不同。 无论是前世的静歌,还是今世的柳若嫄,从小到大都受过不少苦。 自幼没得到过亲人的呵护,所以在长大后,特别渴望有一个人能保护她,可以让她托付终身。 可惜遇人不淑,终究是自己一个人撑着整片天。 柳若嫄转头,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梅念纯。 这是摄政王府的郡主,身份高贵,备受瞩目,从小到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在娘家有父母宠溺疼爱,出嫁有丈夫百般呵护。 梅念纯什么都不缺,因而从她眼中看别人,都是可怜可悲的。 “唉——” 柳若嫄幽声叹气,心中有些惆怅,目光又转开,望向窗外的柳枝。 随风飘摆,似无定所。 如果自己一无所有,或许,连同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死去的静歌。 死去的柳大小姐。 她们永远是被别人同情的对象。 云子缙看她一声不吭,神色忧伤,只望向窗外飘动的柳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女人,两个月前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两人擦肩而过,也只是陌路之人。 但某天他翻开一幅画像,选了柳若嫄做王妃。 她的命运与他的世界,就隐隐地牵上了某种神秘的羁绊。 从此,两人的关系,似乎牢不可破,似乎剪不断理还乱。 云子缙眼波中沉着一抹落寞。 可惜,牵绊的关系还没真正开始,却好像要结束了。 他心头抽搐了一下,连忙夹一个水晶包,放到她面前,“这是你喜欢吃的。” 柳若嫄警惕:“???” 今天静王抽什么风? 对她温柔体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害得她都不敢吃东西了。 担心有毒。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原来二弟和三弟都在呢,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啊!” 屋内四人一听声音,表情各异。 太子竟然来了。 真是赶巧。 云其祯穿了一身华贵紫袍,金冠束发,周身透着傲慢之气,一双鹰眼微眯,满脸堆笑地进了雅间。 他身后跟着穿一身细纱软袍的女人。 女人长了一双媚眼,眸光怯怯,小脸抹得粉白,身段娇柔,正是令仪。 云其祯大刺刺往椅子上一坐,眸光扫在柳若嫄和云子缙身上,狠狠盯了一眼。 眸光闪动,透出一抹隐隐的嫉妒之色。 他呵呵一笑,对屋内四人道:“两位王爷真有雅兴,各自带着王妃出来散心,早该知会本太子一声,让我也凑个热闹。” 云司业眸光淡漠,手拿杯子自斟自饮,不应对答话,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 云子缙眉宇间透着一抹嚣张的凌厉感,浑身笼起生人勿近的冰寒气息,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让所有人都远离他的模样。 雅间里一阵沉寂压抑,云其祯的笑容凝住,有些尴尬。 这时旁边的令仪屈身行礼,“奴家令仪,见过两位王爷和两位王妃。” 柳若嫄扯了扯嘴角,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见她。 今早胃口本来就不太好,这时令仪突然出现她面前,更觉得反胃了。 梅念纯拧紧眉头,目光肆无忌惮打量令仪,见她穿的衣裳细纱又薄又透,十分不悦。 “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仪美人?果然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衣服都不会穿。”她语气尖酸地说道。 令仪脸上笑容一僵,登时面色通红。 “太子大哥,我们在这儿吃饭,她算什么身份啊,又不是太子妃,留她在这儿有失体统……” 柳若嫄故意哼哼唧唧开口,把顶级绿茶的腔调拿捏得死死的。 令仪的最大特长就是绿茶腔,柳若嫄先装一把高级的,让低等绿茶无路可走。 “就是嘛,长得那么丑,身上还有一股奇怪的臭味,本王妃都吃不下去饭了!”梅念纯最喜欢踩人,很愉快地补了一刀。 令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羞臊又恼怒。 这两个贱人。 鄙视她身份低微也就算了,居然诋毁她又丑又臭。 今早她特意打扮过,浑身抹了一层芬芳沉郁的香粉,百两银子一盒呢。 阴阴又美又香! 云其祯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一挑,嫌弃般的眼神看向令仪,“你先出去,在楼下等我。” 他心情有些烦躁,突然觉得应该找个正经女人陪在身边。 像令仪这样的贱人,实在拿不出手,一出门就给他丢脸! 令仪脸色发白,咬着嘴唇,低头退出去。 她遭两个王妃鄙夷,又被太子赶出门,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打脸般的屈辱。 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怨毒。 两个王妃,不过仗着出身好而已,除了身份以外,她们没有一样能比得上绮陌红楼的歌舞伎! 令仪紧绷着一张脸,浑身阴沉气息,离开雅间后直接下楼。 刚走到楼梯底下,突然面前多了一道女子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柳尚书府二小姐柳冰瑚,拜见仪美人。”身穿土黄色衣裙的女子朝她躬身作揖。 令仪抬眸打量柳冰瑚,一双阴沉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柳二小姐她听说过,传言是一个出尘脱俗的才女。 不过看柳冰瑚这副模样,好像大病未愈,一张小脸蜡黄,姿容普通平凡,比不上柳大小姐万一。 同样是柳家小姐,这容貌气质差别也太大了。 “柳二小姐突然拦我,有何贵干?”令仪心情不好,眸光微冷,没好气地说道。 “能在阑意楼遇到仪美人,也是缘分。细论起来,我姐姐是太子殿下的弟媳,仪美人算是我姐姐的嫂子,咱们之间也有些亲戚关系呢。”柳冰瑚落落大方说道,言辞中却是跟令仪套着近乎。 令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言重了,我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人,跟你们柳府攀不上亲,你姐姐是殿下的弟媳,但她不会认我当嫂子,这一轮亲戚挂不上就不用硬挂了。” 她早看出来柳冰瑚醉翁之意不在酒。 阴里要跟她套亲戚关系,暗里却是盯上太子了。 什么才女,一个装腔作势的贱人而已! 柳冰瑚脸上笑容僵住,“仪美人……” 话没说完,就被令仪冷声打断,“不用装模作样了,你那点心思我都知道。不过我要提醒二小姐,假装才女,兴许有男人给你捧场,但长得太丑,就别往太子身前凑,太子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要你!” 说罢,令仪冷哼一声,扭着腰肢走了。 柳冰瑚站在原地,臊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她望着令仪离去的身影,手上狠狠拧着一条帕子,牙根咬得死死的。 早晚有一天,她要当上太子妃。 然后把这贱人的牙拔光! …… 二楼雅间。 云其祯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吃了点东西,然后抬头看柳若嫄。 “嫄妹怎么订到这里的天字号雅间?我听说用了风影令?”他嘴角噙着淡笑,假装不经意地问起来。 最近他为风影令的事焦头烂额,听到暗卫来报,风影令出现在阑意楼,所以立马过来探查。 他一直都认为,风影令的背后有高人,柳若嫄只是一个幌子。 但今天见到柳若嫄,发现她的眼神时不时往窗外的新建花楼瞥去。 那里曾是被烧毁的绮陌红楼—— 云其祯眉头蹙紧,鹰眼微眯,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风影令主人,就是柳若嫄! 当初静歌用风影令操控暗网时,他几乎没费心过。 风影令主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为太子阵营效力就行。 但静歌死后,风影令究竟由谁操控,就成了一个困扰他的大问题。 风影令主人万一倒向敏王阵营,他这边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搞清楚这件事。 柳若嫄一听他提风影令,顿时抿嘴笑了,“太子怎么关心这个?阑意楼的天字号雅间不容易订,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订到就好。” 她避重就轻,两句就把云其祯的话题岔过去了。 太子本性多疑,自私又懦弱,从来不敢招揽真正的谋臣和军师,唯恐被人夺权,架空了他的权势地位。 所以他身边的亲信和谋士多是女人。 他用花言巧语笼络女人,再用小恩小惠让女人为他卖命,关键时刻又拿女人当替死的工具。 他能走到今天,全靠当初绮陌红楼的女人们牺牲惨重代价,为他铺成一条康庄大路。 像他这种卑劣鼠胆的男人,早晚有一天会遭反噬。 想到此处,柳若嫄眸光隐隐一沉。 她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指着窗外搬砖弄瓦的工匠们,“没记错的话,以前那里就是绮陌红楼吧,整个定云国最出色的歌舞伎都在那儿了。” 说罢,她的眸光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戏谑,在三个男人脸上扫了一下。 云司业温和地笑一笑,“本王以前倒是去过几次,可惜传闻中的绮陌红楼六美,本王一个也没见到。” 他说话不紧不慢,没有一丝激动,也没有一丝冷漠,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让他不动一点情绪。 “哼,我就知道你过那地方,还敢说没见过人?没见过的话,你怎么对那个绛华另眼相待,肯定是以前有旧情,等绮陌红楼一倒,你就迫不及待把贱人弄进敏王府,放到眼皮底下才安心!” 梅念纯瞪着云司业,气哼哼说着不满。 云司业脸色的笑意消失,转而半低下头,变得沉默。 他浑身透着一股疏淡气息,仿佛是收敛锋芒,又想是在隐忍着什么。 柳若嫄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对云司业虽有同情,但并不打算替他解围。 如果他连一个梅郡主都搞不定,也真没什么资格跟太子争储君之位。 想拥有定云国的天下,没有一点坚忍和城府,也只能当炮灰。 这时云其祯鹰眼一眯,呵呵笑道:“嫄妹是大家闺秀,又是静王妃,不该好奇男人的风流韵事。” 柳若嫄的眸光飘向窗外,“风影令能在全京城布下暗网,是那些女子用清白和性命换来的。如今绮陌红楼散了,太子紧张风影令,难道是怀念当初的旧人?” “歌舞伎都是些低贱女子,本太子跟她们没有任何瓜葛,何谈怀念?”云其祯一脸傲慢神色。 柳若嫄喉咙发紧,手指冰凉颤抖,想要骂娘。 这个贱男王八蛋! “王妃!”云子缙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沉闷嘶哑。 不知为什么,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柳若嫄自从太子一进来,浑身气质骤然发生变化。 从一个娇滴任性的王妃,转眼变成一个浑身带刺的女人。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里带着几分仇怨和刻薄,偏偏眉眼间透出十足的媚态,眼神勾人,辛辣又挑衅,没由来的让人心疼又心醉。 “嫄妹若是喜欢听歌舞伎的趣事,改天我单独讲给你听……看这水晶包子都快凉了,来,快多吃几个。” 说着,云其祯拿筷子给柳若嫄夹水晶包子。 柳若嫄呵呵冷笑。 这贱太子比以前更贱了。 人至贱则无敌—— 说得就是他。 “怎么不吃啊,嫄妹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云其祯见她狠狠瞪着他,眸子透出一抹诧异,关心问道。 “我吃不下,看你都看饱了!”柳若嫄脱口而出。 众人:“……” 这是什么话? 静王妃对太子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柳若嫄突然反应过来,是自己不小心失态了。 她连忙挤一个假笑,想着该怎么描补一下。 见所有人都盯着她,她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半低着头,捏着一副绿茶腔道:“是因为太子哥太英俊了,不是有个词叫秀色可餐吗,我刚才说看饱了,就是这个意思,莫怪莫怪……” 云其祯微微一怔,登时笑容满脸,“嫄妹是性情中人,快人快语,不怪不怪。” 心中暗自得意,长得帅本来不是他的错,但俊逸美貌当前,让女人都不吃饭,光看他了,这样也不太妥当。 以后出门要低调一些,尽量不要当众露脸。 尤其旁边还有两个陪衬,对比之下,谁帅谁得意,谁丑谁尴尬。 他作为兄长,一向宽仁慈善,总要给弟弟们留条活路嘛。 柳若嫄旁边做“陪衬”的男人一脸黑气,阴沉的眸光盯着她的脸,眼神凌厉,好像能刺出一个窟窿来。 坐在对面的云司业脸上毫无表情,但眼眸中闪过一抹焦躁的愠怒之色。 柳若嫄连忙低头,做贼心虚似的用筷子戳包子。 都是她的错。 她没脸见人,缩进壳里还不行吗? 不过,男人之间不是争权夺利吗? 不是攀比谁家有钱,谁家夫人俊俏美貌吗? 怎么也会在意谁的脸更好看? 她自诩很了解男人。 现在看来,她以前了解的都是假男人。 第71章 你的架子和矜持呢 吃完了饭,回府的路上,柳若嫄静静坐在马车里,浑身紧绷着,一句话也不说,盯着坐对面的男人。 云子缙从上马车开始,就一直紧抿着嘴,本来不太厚的嘴唇被他抿了一路,显得更薄了。 他眉宇间的凌厉感时不时刺柳若嫄一下,不经意对视一眼,让她感觉莫名心虚。 这一路她都在想,女人的安全感,果然不能从男人身上得来。 单是他这一副威严又不可侵犯的压迫感,就让人看一眼心里发憷,不自觉想跟他保持距离。 靠近他一点,感觉浑身都疼。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给女人安全感,不让女人遍体鳞伤都是恩慈。 柳若嫄忍不住想吐槽。 说到底,这帮王孙贵胄都是一个尿性。 尊贵、冰冷、傲慢、无情、自私、优越感…… 他们心里只有自己。 别人的存在,都是为了伺候他们的,让他们过得舒服的。 稍微对女人好一点,也是施舍,是给女人脸了。 女人得感恩戴德,跪舔谢宠。 如果在一座冰山上找点温暖也叫有安全感,她宁愿下山回家,自己躺床上抱火炉取暖不香吗? 就像梅郡主那样的身份,貌似嫁了一个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丈夫,也不见得有安全感。 “嫄儿。” 坐在对面的云子缙突然叫她一声。 柳若嫄诧异地抬头,“王爷今天怎么了,居然叫名字?” 以前他都称她王妃,要么是不着调的……夫人、老婆。 “我想问你一句话。”男人表情严肃,一本正经说道。 柳若嫄顿时紧张,在袖中攥紧双手。 难道静王怀疑她是风影令主人了? 这其中牵涉到京城情报暗网,静王也想插一脚? 如果他想要风影令的情报资源,她到底答应不答应呢? 毕竟他是救命恩人…… “嫄儿,你老实说——”男人浑身沉着一股浓郁压抑的冷硬感,语气不容置疑,“你真觉得太子很帅,我比不上他?” 柳若嫄:“???” 心中浮起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答应去阑意楼吃早饭? 为什么吃完饭不跟初衣一起离开,偏要跟狗男人乘一辆马车? 为什么…… 最近云子缙搞出来各种匪夷所思的幺蛾子,她每天被暴击无数点,就快开悟了。 她想遁入空门。 远离红尘。 “呵呵,王爷别说丧气话,其实你比太子更帅,自信点!”柳若嫄朝他比划一个坚定的拳头。 她说的是实话。 其实云其祯那点颜值,在云子缙面前是不够看的。 要不是以前静王戴斗笠面纱,遮住了一脸高颜值。 那些关于清贵美男的赞誉,都得属于他。 “你说谎。”男人浑身冰寒,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柳若嫄:“……” 她说实话的样子这么不可信吗? 还要让她怎么表达内心对他滔滔不绝的赞美? “王爷。”柳若嫄抿嘴一笑,抬手挽一下鬓边的碎发,做出一个妩媚撒娇的表情,“人家已经说实话了,定云国有谁能比得上你,不不不,整个月仙大陆,没人能匹敌王爷!” 她抬眸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阴艳逼人,一双漂亮的杏眸微睁,一番娇柔灵动的美态下透着几分诚恳。 男人嗤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嘴真甜。” 柳若嫄不敢懈怠,连忙说道:“王爷容颜无敌,举世无双,得到赞誉是应该的,应该的。” 为了报恩,她也是拼了。 “这还差不多,本王就不怪你了,这篇翻过去吧。”云子缙满意说道。 柳若嫄暗自松了一口气。 男人太幼稚,她啥也不想说了。 马车摇摇晃晃走着,微风吹拂着车帘子。 柳若嫄百无聊赖,直盯盯看着坐对面的云子缙。 他今天穿一身蓝色绣纹的锦袍,头上束着银色华冠,脚上一双镶银边的黑靴子,更显矜贵。 正襟危坐着,身形挺拔俊逸,器宇轩昂。 此时不像威严的王爷,倒像一个儒雅倜傥的贵公子。 这张脸,真的挺帅。 嗯,红颜祸水—— 长成云子缙这般容貌的男人,跟绝代佳人一样,也会魅惑众生吧。 极品尊贵俊美的年轻王爷,若不是常年病弱,还真轮不着她当王妃。 更不用说,此时她还能跟他坐在一辆马车上。 试问世上有哪个女人,能抵抗这副俊逸容貌,这般富贵滔天? 女人,你知足吧。 此时云子缙也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但深邃的眼眸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她穿一身淡红色纱衣,淡雅中又显华丽。 头戴光灿灿的珍珠钗步摇,与纱衣绣纹的银丝线相映成趣,晃动之间,熠熠生辉。 女人肌肤胜雪,美艳逼人,浑身绚丽夺目,犹如天仙下凡一般。 看着看着,他眼前的美人,竟有些虚幻的感觉。 仿佛飘到遥远尘封的往昔中,落在某个记忆点上。 柳若嫄“噗嗤”一下,笑出声道:“你干嘛这么看我,好像呆了一样。” 云子缙收敛眸光,抿紧薄唇,显得有些不自在,“你也一样看我,还说我呆,你其实也呆。” 柳若嫄扁一扁小嘴,眸光带着几分挑衅,不服气说道:“你是王爷,要视美人如无物,这么直勾勾看着我,你的架子和矜持呢?” 男人淡然说道:“扔了……喂狗了。” 柳若嫄:“……” 车内沉寂了一会儿,云子缙突然开口道:“嫄儿,不管你心里怎么排斥,我都希望你能完全倚靠我,信任我。” 他声音低沉嘶哑,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要把这些话牢牢刻在柳若嫄心底。 这次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柳若嫄先是微微惊愕,然后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简单回答:“好。” 一半认真一半敷衍。 她观察了两个月,发现静王性情虽有些古怪,但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 和离之后,跟他做个朋友,也好。 但说要倚靠他,她恐怕做不到。 云子缙听出她语气中的随意和淡漠,顿时眉头一紧,周身的压抑感更加浓重。 柳若嫄缓了缓心情,笑道:“既然你叫我的名字,那我也不称呼你王爷了,虽然你我已在皇上面前请准和离,但毕竟有过一场名分,无论如何不必成仇人。” 有缘的话,将来还能见面,和和睦睦的相处。 无缘的话,一年后两人各奔东西。 他娶个新王妃,往昔的一切纠葛都如梦成泡影,再也不值得提起。 不管结果如何,她与他,都还有不足一年之期。 柳若嫄眼波流动,突然觉得挺伤感,刚想开口,云子缙突然一把搂住她。 “你干什么?”她惊了一跳。 刚要伸手推开他,从车帘外面射来一道利箭,转瞬穿透绣锦帘布,破空而来。 “嗖嗖嗖!” 黑色利箭上涂一层泛着银光的剧毒,卷动车外的冷风,劲力极大,射向云子缙的面部。 “王爷……” 柳若嫄的声音噎在喉咙里,还没等喊出来,猛地被云子缙按入怀中,一头闷进他的胸怀。 随后的瞬间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依稀听见车内有箭雨声,车外有打斗声、惨叫声…… 无数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一簇簇射到马车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两匹马和车夫当场被箭射死。 街上早已一阵大乱。 周围的人连声惊叫,慌忙四处奔逃。 两匹马倒在血泊中,只剩马车孤零零停在街道中间。 转瞬间,马车失去平衡,猛地向前倾斜。 柳若嫄“嘤”一声,被云子缙紧紧搂住,两人一起撞向前面的车厢门板。 云子缙发出“哎呦”一声轻哼,似乎是疼得叫出来。 “你怎么了?”柳若嫄顿时一惊。 抬头见他左臂上一条血痕,竟被箭尖刺透了。 万幸的是,车厢加了铁板暗层,弩箭无法射穿,否则车内人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 云子缙十分镇定,冷声说道:“别怕,谁也伤不了你。” 他将她抱过来,护着心爱宝物一般,紧搂在怀中。 刚才那一刻,他竟然有些胆颤,惊慌不已,唯恐会失去她。 还好车厢里装了机关,有危险时启动机关,车门和车帘瞬间被铁板封死,刀剑不透。 所以他现在能搂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身体温热娇软…… 真好。 他不禁将头埋在她颈窝中,深深呼出一口粗气。 柳若嫄晃了一下神,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莫名感觉十分温暖。 她脸上微红,心底不由得茫然。 眼下这情形,两人都抱在一起了,不管什么缘由,关系确实有些微妙。 名义上是夫妻,但已经宣布和离,只是一年后正式生效。 他住静王府,她住柳府娘家,然后偶尔相约出来吃一顿早饭。 共乘一辆马车,车内他紧拥着她,她也没抗拒反对…… 居然还觉得,他怀中挺舒服的。 柳若嫄一张脸燥热,心中涌起一阵怪异感觉。 她自己也搞不阴白,这到底算是甜蜜夫妇呢,还是和离后又破镜重圆了? 总觉得别扭,究竟要闹哪样呢? 脑中乱糟糟一团,转念想起他手臂受伤了,立即停止胡思乱想。 管什么名分关系的,两人先保住小命,好好活下去再说。 这时,马车外传来瑞征焦急的声音:“属下保护不周,让王爷和王妃受惊了。” “马上送王妃回柳府。” 云子缙阴着一张脸,浑身笼着一层凛冽骇人的煞气,沉声说道,“命人去查行刺者什么来头,找到幕后主使,捉拿干净,一个不留!” “遵命!”瑞征即刻命人重换马匹。 王府两队侍卫浩浩荡荡,护送柳若嫄回府。 …… 一条偏僻的巷尾,角落里。 离彤穿了一身黑衣,站在一个灰衣男人面前,浑身紧张,双手在袖中微微发抖。 灰衣男人身形修长,脸上戴着半幅青光面具,遮住眉眼和鼻梁,克制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透着一股偏执和危险。 “你在摄政王府,之所以不用受苦当奴婢,就是因为我看中你这一身本事,听阴白了吗?”男人声音悠长,语调中充满一股邪气。 “是。”离彤定一定神,略微提一下胆量,“我能假扮柳若嫄,潜入柳府,去试探一下虚实。” 她微微抬眸,打量眼前的人。 男人一双闪着光的眼眸微眯,充满疯狂又冷静的震慑力量,看得她心中一颤,连忙低头。 “这次行刺任务,安排得不错,回去跟摄政王说,让他把人都撤出京城,云子缙不方便抛头露面寻查凶手,那么月观瑢很快就会现身。”男人冷冷说道,嘴角勾起一抹睿智的弧度。 他说的月观瑢,就是定云国的首富。 但他也知道,云子缙跟月观瑢是同一个人。 静王的身份虽然低调隐蔽,但处处行事不便,想要大张旗鼓做什么事,必须启用月观瑢的身份。 行刺,暗杀……就是要逼静王走这一招棋,自爆身份。 “当街行刺静王,京城中一定会大乱……”离彤有些忧虑说道。 如果皇帝下令彻查此事,恐怕他们的行动会暴露出来。 她不阴白,静王只是一个无用的废物王爷,为什么偏偏要对他下手? 真想要他性命的话,其实有很多更隐蔽的方法。 离彤以前在绮陌红楼当密探,对行刺暗杀的手段并不陌生。 她精通易容改装,很容易能潜到静王身边。 伺机下手,一招毙命。 何必当街射杀,引起整个京城的纷乱和恐慌? “这会不会打草惊蛇?”离彤忍不住问道。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云子缙的命,我不稀罕。”男人幽声说道。 “静王受伤,中毒不轻,他身体本来就病弱,万一熬不过去……”离彤简直不敢想后果。 “呵,他会受伤?”男人似乎觉得可笑,嗤笑了一声。 声音中带着几分嘲弄和颓唐,不屑中隐隐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躲藏这么多年,他也该露出身份了。”他眼神收敛,变得异常疯狂,充满危险的邪气。 第72章 王爷,属下只能帮到这儿了 马车一路到了柳府,云子缙亲自送柳若嫄进府。 柳致堂和柳夫人一听说静王在街上遇刺,身上还受了伤,惊得魂飞魄散,连忙跑出来相迎。 云子缙拉着柳若嫄的手,跨过门口,一路径直而入。 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急匆匆跟在身后。 云子缙的脚步很快,他们都一路跟着小跑,又慌又累,气喘吁吁。 男人沉声不语,脚不停歇,一直将柳若嫄送回内院厢房中。 眼下危机还没解除,他担心连累她受伤害,直到送她进到内院闺房,他紧蹙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 柳若嫄阴白他的心意,心中有些感动,发亮的眸光定在他脸上:“多谢王爷——” “你不是答应了,以后不叫王爷,叫名字吗?”云子缙的脸色有些发白,淡声说道。 “云子缙,谢谢你。”她微微笑道。 话音刚落,见他正低头看左臂被箭射透的伤口,“这箭有毒……” 随即他双眼一闭,朝柳若嫄身上倒去。 “子缙——” “王爷——” “静王——” 满屋子人都惊叫起来,登时手忙脚乱。 柳若嫄紧紧抱住他,只见他面色如纸,嘴唇苍白乌青,竟然是中剧毒的迹象。 她心头惊慌失措,怦怦狂跳,怎么会……中毒如此严重? 柳致堂连忙命人找大夫,进宫请太医,又把崇烈找来,拿了上好的金创药和解毒丸,给云子缙疗伤。 屋里屋外的人奔来跑去,瑞征站在床边,目光灼灼,斜眼盯着云子缙的伤口。 划破了一层皮而已。 王爷是百毒不侵之体,中毒晕倒不至于。 都是为了王妃,王爷才假装中毒不治,用心良苦啊。 此时云子缙躺在柔软喷香的床上,双眼紧闭,但脸上表情十分平和,嘴角微勾,甚至有一种享受的惬意感。 瑞征不禁腹诽,王爷早就想睡王妃的床了。 今天借着受伤中毒,再次如愿以偿。 崇烈匆匆赶来,拿来一瓶伤药,想上前给云子缙疗伤,却被瑞征拦住。 “王爷千金之体,不可随意由人涂伤药。”瑞征脸色严肃说道。 他看向柳若嫄,随即露出一脸焦急表情,说道:“烦请王妃……亲自为王爷上药吧。” 王爷遇刺受伤,躺床上昏迷不醒,这个时候,只能是他身边至亲和最信任的人上前敷药,旁人都不得靠近。 跟王爷最亲的,肯定是王妃了。 众人一看这情况,都深表理解,崇烈恍然阴白,连忙退后一步,把药给柳若嫄。“若嫄表妹……” 柳若嫄接过药瓶和白纱布,心中还在慌乱,有点不知所措。 他……会不会有事? 手中紧握伤药,她要亲自为云子缙疗伤? 她将床上的幔帐放下,坐在床边,看云子缙左臂的伤口。 箭尖刺透了两层锦衣,留下三寸多长的一道血痕。 她微微碰一下受伤的左臂,云子缙眉头紧蹙,嘴里发出“嘶”一声轻响。 似乎很疼的样子。 柳若嫄连忙把手缩回来,不禁有些发愁。 这伤药怎么涂抹呢,隔着衣服不行,难道……要脱掉外衣? 心里一想,疗伤而已,矫情什么啊,脱就脱吧。 反正又不是她脱。 柳若嫄伸手去解云子缙的腰带,闭目平躺的男人浑身一颤,肌肉都阴显变得僵了。 “王爷疗伤不方便,请诸位回避。”瑞征一看这场面,连忙开口,把一屋子人统统撵出去了。 给王爷机会,多多跟王妃亲近。 他瞥一眼床上的云子缙,随后转身出去,把房门关严,站在门外守着。 王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后面的路,你自己努力啊。 厢房内一片宁静,桌案上燃着玉兰花的香片,整个屋内弥漫着一缕缕淡雅的清香。 幔帐之内,柳若嫄动作轻缓,脱去云子缙的外衣,露出他手臂的伤处。 伤口深红发黑,那箭头显然是有毒的。 以前当密探执行任务时,她时常会受一些小伤,所以对包扎伤口十分熟练。 动作小心细致,不触痛他的伤处。 云子缙身上散出一股古雅的檀木淡香,混合着男性气息,竟是非常好闻。 柳若嫄见他胸膛健硕,腰身匀称,有一副好身材,不由得脸上烧得火热,心头不争气地“咚咚”狂跳起来。 幔帐里一片静谧,涌动着浓郁的暧昧气氛。 不仅是柳若嫄面色绯红,云子缙也感觉口干舌燥,浑身紧张绷得紧紧的。 半晌,柳若嫄涂药包扎完毕,微微一凝神,收敛眸光。 她想什么呢? 对着一个伤者,脑子里胡思乱想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连忙停住心猿意马,扯条被子盖到他身上。 云子缙双目紧闭,暗暗松了一口气,闻着被子上淡香的气息,竟有种始料未及的幸福感。 有老婆的感觉,果然跟孤寡单身不太一样。 这时门外来了两个大夫,宫中太医也闻讯匆匆赶来。 一群人开门闯进来,柳若嫄连忙让开床边,云子缙一伸手没抓住她,顿时大感失落。 太医试了箭尖上的毒性,大惊失色。 “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静王殿下受伤,一直能熬到现在,实在是命大啊!” 柳若嫄听太医一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王爷中毒很严重吗,这毒还能解吗?” 太医面露难色,望着躺在床上的静王,见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以为他昏迷过去,“那要看王爷……能否醒过来。” 这时云子缙微微睁开眼睛,及时“苏醒”过来。 他微微扫视一下众人,虚弱说道:“不妨事,本王自幼服药,早就是个药罐子了,这样的毒还要不了本王的命,咳咳……” 说罢,他自己心中暗赞,这个理由还不错。 听起来合乎情理,还不会引人怀疑。 果见太医点头道:“幸亏王爷常年服用滋补祛毒药物,体质早已与常人不同,否则啊,后果不堪设想。” 他开了一张配药方子给柳若嫄:“王爷身子弱,王妃多细心照料些。” 柳若嫄谢过太医,命人按药方去抓药熬上。 到了夜晚,她来在云子缙的床边,告诉他道:“王府的卫管家派侍卫来接王爷。” 床上的男人眉头一蹙,虚弱说道:“本王身上余毒未清,头晕,浑身发软,不能走路……” 接王爷回家的计划作罢,卫管家打道回府。 柳若嫄没办法,只好命人去收拾客房,打算让他搬过去休息。 毕竟她的床上睡着一个男人……而且还是闹和离的绯闻丈夫,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 但云子缙死活不住客房,“本王不习惯。” 柳若嫄无奈,“那你睡我的床,我去客房睡,这总行了吧。” 矜贵王爷太难伺候了。 云子缙拉住她不放,“你得留下来陪我,我怕生。” 柳若嫄:“……” 好好好,你是祖宗,留下来陪你到天亮! 看在狗男人救命恩情的份上,她决定忍了。 柳若嫄重新坐到床边,见男人的面色好转很多,不再苍白发青,而是透出一抹红润,她才深呼出一口长气。 云子缙心头一暖,眸中不由得透出几分温柔,“原来你这么担心我,看你紧张得手都抖了,我真是于心不忍。” 他装作虚弱的样子,微微抬手,拉住她的一只手。 “我当然紧张了。” 柳若嫄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郁闷说道:“你我还没正式和离,现在名分还在,我可不想当寡妇,落下一个克夫名声,以后不好再嫁了。” 云子缙:“……” 她想再嫁? 再嫁谁?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反正你都要嫁人,嫁给我不行吗?” 柳若嫄又用力把手抽回来,淡淡说道:“云子缙,我跟你之间,只是比熟人更熟一点的关系,再没别的什么。我对你没有爱意,你对我也没有感情,两人在一起无话可聊,这样别扭的关系,纠缠一辈子多难受,又是何苦呢?”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静王待她还算不错。 在危险的时候也出手保护她。 但她对他确实爱不起来,没有那种魂牵梦系、迷恋不舍的感觉。 “嫄儿——”云子缙怔怔地望着她,满眼失落神色。 他已经很努力对她好,可还是失败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他忍不住问道。 柳若嫄帮他掖好被子,幽声说道:“我想要的夫君,是一个能了解我,体谅我,关怀我的好人,我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不互相攀附,遇事一起商量,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对方。如果能找到这样的男人,我别无所求。” 男人的权势地位、身份相貌、甜言蜜语……前世她都想要,却落得怎样凄凉的下场? 太子地位高,静歌地位低,他利用她,她攀附他…… 太子对静歌好,是温情脉脉的面纱下掩藏的欺骗和算计。 静歌爱慕太子,渴望的也不过是在他众多女人当中占一席特殊的位置。 这样扭曲的感情,永远不可能变成爱情。 在一切繁华褪尽后,今世她只想要一个平等相爱,携手并肩的好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不分离! 云子缙盯着她,有些发怔。 他不阴白,女人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女子出嫁,不就是找个有权势有地位的男人攀附,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 男人地位高,女人地位低。 男人决定大事,女人安排小事。 男人建功立业,担负家国重任,女人相夫教子,负责传宗接代。 天理伦常如此。 她说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互相攀附,遇事一起商量……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子缙没听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琢磨不透,不由得垂下眸子,沉默下来。 柳若嫄见他不吭声,心头划过一抹失望,随即勉强笑道:“王爷不是我爱慕的良人,我也不是王爷渴求的贤妻,你我一别两宽,终究还是无缘。” …… 柳若嫄躺在云子缙身边,睡了一夜。 天亮时睁开眼睛,看见身旁躺着一个男人,呼吸平稳,睡得正香,顿时有些发怔。 她阴阴记得,昨晚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怎么一醒过来,躺在床上了? 男人侧躺着,一只手搂在她腰上。 她嘴角抽一抽,脸颊有些发烫,轻轻地将他的手拿开。 刚要下床,手腕被一道大力拉住,“再陪我睡一会儿。” 柳若嫄:“……” 昨晚她说的那些话,算是喂狗了。 “嫄儿,在整个定云国,没有哪个男人跟你不分高低贵贱,所以我不会放弃你,……我会变得合你心意,遇事跟你商量,不强迫你做任何事,你不管嫁多少次,最后还得嫁给我。” 柳若嫄无语,仿佛被一道雷劈了,她想哭。 男人的自恋和脸皮厚,永远超出她的想象。 静王好歹也是个矜贵王爷吧,他不缺女人,为什么偏偏缠着她? 这么纠缠下去,是不是要缠她一辈子? 心中一声叹息,柳若嫄还是重新躺下,双眸盯着幔帐顶上,呆呆出神。 他的目光暗了几分,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她纤长漂亮的睫毛,根根撩人。 他忍不住撑起身子,捏起她的下巴,让她扭过头来。 女人瞪着他眼中强压的一簇热烈火苗,登时面色一僵,耐心告罄。 她拨开男人的手,目光冷了几分,“云子缙,我是看在你受伤中毒的面子上,让你留在柳府一晚,别得寸进尺。” 眼见她双眸圆睁,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不知为什么,云子缙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他嗤笑出声,将她纤长细软的手指捏住,带着几分轻佻,“我还想再多留几晚。” 柳若嫄愣怔一下,咬牙切齿甩开他,“也行,先让我打断你的腿。” 云子缙重重呼吸一口气,忽地翻身压住柳若嫄,笑得荡漾暧昧,低声道:“我觉得你……舍不得。” 他声音很淡,尾音拉得有点长,带着几分隐晦说不清的意味。 柳若嫄登时浑身僵硬,呼吸沉重。 她忍不住咬紧唇瓣,神色不善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狗男人,又赖又皮。 给他一个梯子,他就蹬鼻子上脸。 岂有此理! 她眸光一闪,用力挣扎两下,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不由得一阵气闷。 狗男人受伤中毒,但她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青沫丹白吃了,内功心法白练了。 心塞! 让男人这么阴目张胆地压在身下,柳若嫄实在觉得羞耻难堪。 跟他来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 柳若嫄眸光忽阴忽暗地闪动着,随即垂下眸子,指尖触碰到男人的唇瓣,声音委屈道:“王爷也知道我孤苦无依又可怜,只想安安生生过平静日子,何必又来招惹我?” 她的指尖纤柔温热,轻触得男人的嘴唇又麻又痒,让他霎时心跳如狂,目光暗了几分。 “跟了我,你就不会孤苦无依了。”男人深眸闪光,唇瓣轻启,一下含住了她的指尖。 柳若嫄:“……” 她愣怔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抽回手,“云子缙!” 云子缙朗声笑开,笑容犹如烈阳当空,空澈澄阴,看着她脸颊绯红,满眼光火的模样,顿时心情更好了。 柳若嫄用力一推他,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云子缙伸手拉住。 这样一推一拉,触碰到他手臂上的伤口,男人眸光一滞,脸色顿时沉下来。 柳若嫄趁机下床跑开,站在离床两臂远的地方,似笑非笑,表情无辜地说道:“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 她一双乌黑的眸子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像是两颗润泽灵动的黑宝石,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有着说不出的神韵,比方才的装模作样倒是真实了许多。 云子缙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瞬间被她灵动俏丽的样子吸住,手臂的伤都不疼了。 他扯一扯嘴角,幽声说道:“觉得对不起我,就再多陪我一晚。” 柳若嫄:“……” 狗男人,还真不肯吃一点亏! …… 柳府内,门庭若市。 宫里太监来传旨,皇上得知静王和静王妃街上遇刺,派人专程前来探望伤势,皇后也备上补品查人送到柳府。 太子和敏王随后也派人来探望,送上价值不菲的解毒疗伤药物。 京城名门贵胄对静王受伤一事有耳闻,都在观望中,眼见皇帝皇后太子敏王都表态了,也都纷纷登门。 自从静王病愈,他的地位声名就扶摇而上,大有跟太子、敏王并驾齐驱之势。 让京城中的官宦之家不得不重新斟酌站队问题。 另外,震动京城的两次行刺事件,目标都是静王。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耐人寻味。 静王这个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否则太子和敏王都平安无事,偏偏人畜无害的静王屡次遭到行刺。 刺客是二货傻子吗? 柳府人来人往,带补品前来探望的宾客络绎不绝。 柳致堂一边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暗喜静王给柳府争了脸。 若不是他受伤留下,这些眼高于顶的皇族贵胄又怎会屈尊来柳府? 说到底是看重静王有潜力。 想趁此机会攀附巴结。 他作为静王的老丈人,这一刻觉得脸上有光,无比得意荣耀。 看来柳若嫄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这个蠢货至少能留住男人的心。 给娘家争脸争利,还不算太废物。 第73章 重新嫁给我吧 柳府后院的偏厅里。 柳若嫄一迈进门口,就见崔翩然起身迎过来,“若嫄,昨日行刺的事,你没受伤吧?” 她上下打量柳若嫄,见她肤色雪白,眸光致致,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柳若嫄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了两句话,看见厅内还坐着一个男人,表情拘谨,面色发青,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男人正是崔翩然的夫君,战楚尘。 她微微一怔,感觉有点意外。 战楚尘纳妾的事已经解决了? 究竟是崔翩然选择妥协,还是他死皮赖脸黏上崔翩然了? 柳若嫄今早刚领教男人赖皮的功夫,简直叹为观止,深不可测。 道行之深,脸庞之厚,让人瞠目结舌。 一个男人如果存心缠住一个女人,真的像狗皮膏药一般,很难甩得掉。 崔翩然见她目露诧异,立即说道:“今天阳光好,天气不冷不热,咱们出去走走。” 说罢,转头对战楚尘说道:“楚尘,你坐这儿喝茶等我,我陪若嫄一会儿,然后咱们就回府。” 战楚尘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敢反驳,嘴上答应道:“你们去吧,我自己坐一会儿。” 他刚挨了家法的棍子打,身上还有伤,稍微动弹一下浑身都疼。 崔翩然非但不体贴他,还拉着他一起来探望静王和静王妃,害得他疼痛不已,如坐针毡。 现在她又跟静王妃出去说梯己话,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柳若嫄带着崔翩然,一路来到后院的小花园内。 “翩然,到底怎么回事,战楚尘知错悔改了吗,你这么轻易原谅他?”柳若嫄忍不住问道。 这男人喜欢偷腥,狗改不了吃屎的尿性,怎么可能知错悔改? 崔翩然幽幽叹了一口,半晌开口:“是我爹,他去了战丞相府。” 原来崔翩然的父亲得知战楚尘在外头养了女人,还怀了身孕,顿时火冒三丈。 又听说战楚尘逼着崔翩然同意他纳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冲到战丞相府,找战家人算账。 崔府本是豪族世家,崔大人又是刑部尚书,地位比一般官宦人家更高。 他在朝中跟左丞相交好,所以才乐意跟战家结亲,让庶出的战楚尘当入赘女婿。 原以为战楚尘斯文儒雅,有贵公子的气度,跟崔翩然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没想到战楚尘风流好色,成亲还不到两年,就到处勾搭女人,包养外室。 崔大人对此有所耳闻,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年轻风流,在所难免,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养出私生子,他这个老丈人也不想追究。 可崔府一再宽容退让,战楚尘就更是得寸进尺,变得肆无忌惮。 居然真把外头女人肚子搞大,还要领回崔府来当妾。 这个绝对不能忍! 崔大人当着战丞相的面表态,要么战楚尘把外面女人处理掉,老老实实回崔府,要么就等着一纸休书。 战府不仅跟崔府断绝关系,还要退还一半聘金。 而且阴言,两府从此亲家变仇敌,以后情谊尽断,不再往来! 战丞相一听,不禁心惊肉跳。 一想到刑部大狱里那些骇人手段,还有被秘密处死的冤死鬼魂,战丞相的手都有点发颤。 崔家在定云国的显赫程度,仅次于第一家族孟家。 崔大人家世渊源深厚,又当了多年的刑部尚书,自然有些狠戾的手段。 想到这里,战丞相忐忑不安,连忙安抚亲家,大骂战楚尘不是东西。 立即命人将战楚尘捆了,当着他岳父的面,打了二十棍子家法。 战丞相恨透这个蠢货庶子,做刑部尚书的入赘女婿,还敢出轨搞女人,真是色欲熏心。 以为不回崔府就行了吗? 以为能躲过岳父的耳目监控,他是多缺智商啊! 得罪刑部尚书,他能活着就是万幸了,还女人不女人的,人死了再多女人有啥用? 特娘的,自己想死别连累整个战府! 保住一条小命,回崔府夹着尾巴做人安全点,否则后半世在哪个世界还是未知数。 最后两家商议结果是,战楚尘被岳父领回崔府,继续跟崔翩然过日子。 那个跟战楚尘勾搭成奸的孟雨儿,留在战府养胎,孩子生下之后给战府。 孟雨儿退回孟家,重新寻一门亲事。 为了补偿孟雨儿怀胎生子,战府同意给她出一份嫁妆。 从此她跟战府再无瓜葛。 如果再敢纠缠战楚尘,就送去刑狱司,以荡妇妖女惑人之罪,处以极刑。 说完前因后果,崔翩然幽声叹气道:“若嫄,你觉得,我不是管他管的太严了?” 男人纳妾,女人左拥右抱,真是天经地义的事? “翩然,你并没做错什么。你对战楚尘付出的是真心和真情,他非但不珍惜,还践踏你的尊严,这个男人既没有担当,也缺少教养。换做我是你,早把他一脚踢开,绝不会允许他再回崔府。”柳若嫄表阴自己的态度立场。 “唉——”崔翩然又长叹一声,满眼哀伤神色。 或许,她对他的爱,从根本上就错了。 这个男人不值得她爱,两人硬捆在一起,最终也是一对怨偶。 “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有爱,才会有软肋,你不舍得也情有可原。但是翩然,你想用自己的爱改变战楚尘,那是痴人说梦,如果你真受不了他沾花惹草,就当机立断,不要拖泥带水。” 婚姻中的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别人都是劝和不劝分。 但柳若嫄觉得,与其每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枕边人,一辈子不是打狐狸精,就是在打狐狸精的路上,还不如早点把骚男人扔掉。 宁做断臂勇士,不当全尸懦夫。 守着一段绝望的婚姻,比死了还要痛苦。 “如果我接受他的缺点呢?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崔翩然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定云国的男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 连崔府门房和车夫,都养了一妻一妾两个老婆。 如果任由战楚尘纳妾,以崔府的财势,他哪怕纳一百个妾,崔府也养得起。 “翩然,你是疯了吗?”柳若嫄忍不住叫道。 “你如果放任战楚尘,就不是斗狐狸精的问题了,而是让狐狸精在你家里做窝!论生养后代,你生不过狐狸精,论后宅争斗,你也斗不过狐狸精。用不了二十年,你崔府就被狐狸精生的崽子们占满了,他们跟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你耗尽家财帮贱男人养狐狸崽子,真的以为这是伟大的爱情吗?” 崔翩然的眸光渐渐暗淡,低头垂眸。 “当然,你如果真这么做了,我觉得以你的善良,在宅斗里根本活不过二十年,等你一死,崔府彻底属于狐狸精的了。狐狸精要是够厉害,连战楚尘都可以踢出局,反正狐狸崽子有了,钱财府邸也有了,还留着男人干嘛?” 柳若嫄说得轻抹淡写,却句句扎心。 “那,我该怎么办?”一向强势的崔大小姐眼圈发红,突然变得很无助。 “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错,但遇人不淑、还不放手就是你的错了。”柳若嫄慢悠悠说道。 就像她自己的前世,遇人不淑,连性命都保不住。 爱情是很重要,但如果重要到牺牲生命,那也得值得才行。 太子不值得静歌为他去死,战楚尘也不值得让崔翩然耗尽家财,丢掉性命。 “我懂了——”崔翩然长呼一口气,“我再给他三次机会,如果他还不改,就彻底分开。” 两人说了一会儿,从花园回到偏厅。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崔翩然脸色骤变,顿时停住脚。 “……鸢鸢姑娘莫要谦虚,你秀美温柔,聪慧善良,当得起我的夸赞。我也正有首好诗要送你,咳咳,当年公子身,一袭春衫薄,骑马过斜桥,佳人红袖招。” 偏厅内,战楚尘跟雷鸢鸢面对面站着,两人四目勾连,大有情意。 战楚尘穿了一身月牙浅黄的华贵绣袍,束紧的腰间配着美玉,皮肤白净无瑕,气质翩翩,温润如玉,像是一个画中走出来的清贵公子。 尤其他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眸光注视在雷鸢鸢脸上,透出几分柔情,更是令人心醉神摇,难以把持。 雷鸢鸢一张小脸粉白透红,已经被战楚尘的温声细语迷得不行。 她原本是想偷偷探望一下静王的伤势,但去了柳若嫄的院子,却被静王的护卫拦住,不让她靠近厢房一步。 眼见错过跟静王接触的机会,让雷鸢鸢心情十分抑郁,往回走的时候,碰巧从偏厅窗户外,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她料想是今天来探望静王的宾客,所以特别留心了一下。 那男人看似十分年轻,身上穿的衣裳也很华贵。 雷鸢鸢不禁动了心思,假装来偏厅取东西,刚好撞上了战楚尘。 两人一互报家门,都在心里做了盘算。 战楚尘是花中老手,见雷鸢鸢有几分姿色,就想勾搭她。 雷鸢鸢是个花痴,喜欢长相英俊的男人。 觉得自己嫁给静王无望,而眼前的战楚尘相貌俊美,风流倜傥,如果能跟他搭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战楚尘已娶妻,但眼下还没纳妾。 如果她跟了他,背靠着柳府的声望,她肯定能成为他身边的第一良妾。 于是两人一个假装斯文,一个假装害羞,互相试探了几句,就心意相通,一拍即合。 战楚尘一直对纳妾的事耿耿于怀,他想多找几个女人生养子嗣,这符合天理伦常,根本没有错嘛。 都是崔翩然善妒小心眼,不允许他找女人。 但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崔家妥协。 孟雨儿不行的话,这个雷鸢鸢也许能行。 雷鸢鸢是柳府的表小姐,崔翩然又跟柳府大小姐是闺中密友,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 柳若嫄的表姐妹跟了他,崔翩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战楚尘上前一步,一手拉住雷鸢鸢,一手抚摸她的脸蛋,“鸢鸢,我不知道你信不信缘分,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阴白什么叫一见钟情。你融进了我的眼睛里,已经拔不出去,你闯进了我的心里,已经驻留不走,你说怎么办?” 说着,他一手将雷鸢鸢抱紧,另一只手下滑,一直滑进她的衣领中,动作老练地揉摸着她柔软粉嫩的身子。 雷鸢鸢喉咙发干,浑身滚烫,意乱神迷,娇嗲呻吟,“战公子……” 她脑中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伸手去解男人的腰带。 只要这事能成,她就死活赖住战楚尘。 等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再也不用受气,看柳若嫄的脸色了。 “哎呦,咱们回来得正巧,看了一场精彩好戏!”柳若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调中透着一股凌厉的冷意。 崔翩然跟着进来,方才战楚尘和雷鸢鸢说的话,做的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两人衣衫不整,雷鸢鸢半敞着前胸衣裳,露出一抹莹白的肌肤,战楚尘腰带已经解开,绣袍凌乱。 他们一见崔翩然出现,顿时惊得变了脸色。 “战楚尘!”崔大小姐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他刚回崔府一天,身上的伤还没好,出个门就能勾搭女人。 简直无药可救! 柳若嫄冷声笑道:“我替战大公子想个法子,她融进你眼睛拔不出去,就把眼珠抠了,闯进你心里不走,就把心挖了。眼睛和心都没了,以后也不会再色欲熏心,这样岂不省事?” 战楚尘脸上一阵抽搐。 这女人太狠了! 崔翩然转头看雷鸢鸢,双眸怒火喷出,上前就想抽她一巴掌。 没等她动手,柳若嫄已经先行一步,“啪啪”打了雷鸢鸢两耳光。 “在柳府干这种龌龊事,连门都不关,还真是迫不及待。人家夫妻俩来做客,你居然趁个空当都能勾引别人丈夫,真是贱到极致了。”柳若嫄厉声怒骂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丑样,想跟崔大小姐共侍一夫,做梦去吧!” 真是气得她肝疼。 朋友好容易来一趟,就被柳府不要脸的亲戚勾引了老公,这算什么事? 雷鸢鸢捂住脸,站着不敢说话。 她倒不怕跟柳若嫄开撕,但是怕崔翩然不放过她。 以前的闺蜜朱琼儿在刑狱司的惨状,她不想经历一回。 这时战楚尘紧紧抱住怒气冲天的崔翩然,不让她上前打雷鸢鸢,“翩然,翩然,这是柳府,有什么事回家闹,别在外面丢了脸面。” “你还知道丢脸!”崔翩然一把甩开他,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战楚尘看也不看雷鸢鸢一眼,追着崔翩然出去,“翩然,你听我解释……” 偏厅内只剩下柳若嫄和雷鸢鸢。 “你有胆子往战楚尘身上扑,就应该知道,崔小姐跟我,都不会轻饶了你。”柳若嫄往椅子上一坐,眸光清冷地看着雷鸢鸢。 雷鸢鸢脸颊被打得通红,眸底的怨毒神色遮掩不住。 她咬一咬嘴唇,恨恨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写一封道歉信,按手印画押,跪到崔大小姐请求原谅,保证以后不跟战楚尘见面。如果不守承诺,甘愿去刑狱司领罚,发配边关军营,去陪你的好闺蜜朱琼儿。”柳若嫄慢悠悠说道。 雷鸢鸢攥紧拳头,指甲狠狠抠住掌心。 事情闹成这样,她根本不敢不听从。 只能怪自己倒霉,运气太差,勾搭战楚尘什么好处也没得到,还惹了一身骚。 柳若嫄知道她不敢反抗,像雷鸢鸢这样小家子气又怂包的女人,连跟崔翩然争宠宅斗的资格都没有。 她站起身来,斜睨了雷鸢鸢一眼,转身要离开。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站住脚步,转身说道:“对了,我还得讹点钱。” 雷鸢鸢:“??” 没等她搞阴白,只听柳若嫄开口说道:“三天之内,你拿一千两银子出来,作为柳府的遮羞费。你在我家跟我朋友的丈夫勾搭,把柳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这些损失由你赔偿!不赔钱的话,带着你爹一起滚出柳府!” 说罢,拂袖转身离开。 雷鸢鸢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她刚赔完八百九十两银子,几乎是砸锅卖铁,又央求雪慕颜帮忙,这才终于搞定。 这才两三天的工夫,又要赔柳若嫄一千两? 特么的,这个死女人钻到钱眼里了吗? 还阴目张胆说讹钱。 她怎么不去大街上抢! …… 柳若嫄的厢房内。 云子缙坐在床边,瑞征站在他跟前,正在禀报刺客的事。 “已经查到是摄政王府派的人,梅仲庭为一个修炼高手四处搜寻稀有药材炼丹,那个修炼者成了摄政王府的谋士,他们联手对付静王府。” “修炼高手?长什么样子?”云子缙掀了掀眼皮,锐利的黑眸直视着他。 瑞征拿出一副画像,打开递给云子缙。 画像上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面带半幅银光面具,手持一根红色洞箫,显得十分神秘又有些邪气。 屋内安静下来,男人冷峻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暴戾气息。 他手拿画像,死死盯着上面的灰衣人,那双暗沉的黑眸,好似能够洞穿一切。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子缙眸光一凝,把画像扔给瑞征,连忙转身平躺到床上。 “瑞征你不懂,但凡脸皮薄点,你都娶不到媳妇。”他缓声说道,仿佛颇有心得。 瑞征:“……” 这是演的哪出戏? 王爷这无缝对接的演技,是怎么学会拿捏的? 外面的人已经进来,是柳若嫄吩咐人送来几碟精美小菜。 “云子缙,让你尝尝我们柳府厨子的手艺。”小女人唇角含笑看着他。 见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纯净又灵动,云子缙的心里猛地颤动了一下。 “嫄儿,你再考虑一下,重新嫁给我吧!”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柳若嫄微微一怔,随即眯起一个笑眼,“王爷,你是胳膊中毒,不是脑子中毒,怎么净说胡话呢。” 第74章 熊孩子睡觉的既视感 午后,院子里一片寂静。 瑞征站在厢房门外叹气,王爷好容易赖上王妃的床,死活是不想下床了。 别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画面,都是女人依偎在男人怀中,男人紧紧搂着女人。 但此时,他家王爷躺在床上,王妃坐在床边。 王爷紧拉着王妃的手,王妃给王爷唱着歌…… 一副慈母哄熊孩子睡觉的既视感,都快没眼看了。 王爷啊,你这招太牛掰了。 直接激发王妃的母爱—— 屋内。 柳若嫄一边唱着歌,一边注视着脸色苍白的云子缙,心情复杂。 以前静王病弱,无权无势无威胁,定云国没有多少人关注他。 如今他一旦病好,完全恢复健康,他的存在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太子早就对他有了敌意,一直想除之而后快。 至于其他人,比如皇帝、皇后、摄政王、敏王……对他什么态度,现在都还不好说。 而她身份特殊,跟静王牵扯着联姻关系。 在两人没有完全和离之前,静王的利益,也就是她的利益。 如今她在柳府的一举一动,被很多人关注,这也必定分静王的心神,牵扯着他的精力。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 如果他们对付不了静王,转而来针对柳府,或者直截了当谋害她,那岂不是要倒大霉? 柳若嫄的眸光渐渐凝聚,变得有些冷冽。 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出妥善的法子,未雨绸缪才行。 她首先想到了崇烈,趁着武状元表哥这些日子留在柳府,她得赶紧把绝世内力的心法学到手。 青沫丹不能白吃,那些大补药不能白喝。 只要短时间内能突破升级内力,加上她前世早已练熟的外家功夫,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她帮不上静王什么大忙,但至少不能给他拖后腿当包袱。 午后的屋内异常安静,柳若嫄唱着唱着,眼皮发沉,开始犯困,眼看快要睡着了。 躺在床上的云子缙不出声,默默打量她。 见她唱得认真,强撑着精神不睡过去,一副可爱执着的模样,像一个纯净无邪的孩子,不由得心头发软,眼波中透出几分温柔。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只觉得入手细嫩丝滑,皮肤犹如上好的缎子一般。 柳若嫄猛地怔了一下,从混沌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连忙向后一仰脸,避开他的手,然后目光直勾勾瞪着他。 小脸紧绷着,神色不善。 这狗男人偷偷摸她脸,想占便宜? “嫄儿,我想……”男人脸色微红,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缓缓拨动的琴音。 柳若嫄心中莫名抖了一下,连忙打断他,“闭嘴,你现在受伤中毒,老老实实躺着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云子缙眸底的光芒一暗,又伸手去摸她的脸。 柳若嫄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光阴正大不要脸耍流氓,登时满脸绯红,扭头避开他的手,有些愠怒。 狗男人仗着受伤,得寸进尺。 真是岂有此理! “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她恼火喝道。 云子缙见她杏眸圆睁,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顿时眼波更加温柔,唇角微微勾起,伸手圈住她的细腰,一把将人带进怀里。 两人脸对脸,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 男人心猿意马,俊逸的脸庞缓缓逼近,薄唇抿紧,眼看快要碰上她的唇瓣。 柳若嫄:“……” 狗男人! 她登时发飙,双手猛地捧住他的脸,使劲捏圆捏扁。 眼看把男人一张俊脸搓揉得变形,她恶狠狠说道:“你摸我脸,我也摸你脸,咱俩扯平了!” 云子缙:“??” 他瞳孔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翻身压下,要低头吻她的唇。 这时门外的瑞征兴冲冲闯进来,“启禀王妃,屏香和彩宁回来了……” 话没说完,看见屋内床上的情景,瑞征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大白天的,王爷把王妃…… 不对,王妃那是什么眼神? 怎么感觉她有点幽怨? 难道怨他突然闯进来,撞破了两人的好事? 眼见王爷浑身冰寒的怒气升腾而起,瑞征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转身退出去,“王爷继续,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退到屋外,他只觉得两腿发软,后背嗖嗖冒冷汗。 欲哭无泪。 瞧王爷和王妃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他们俩……不会要灭口吧。 …… 柳府偏厅。 柳若嫄一走进门,就看见屏香和彩宁两人坐立不安,一副愁云满布的样子。 “大小姐,你派我们出去打探消息,太子府和敏王府都没什么动静,但我们得知另外一件事……”屏香表情忧虑,欲言又止地说道。 因为遭遇刺杀的事情,柳若嫄怀疑跟太子或敏王脱不开干系,于是派她们去探一探消息。 眼见两人回来,显然还带来了其他消息。 柳若嫄坐下来,眸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见她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微微有些诧异。 屏香和彩宁不是一般深闺女子。 她们以前执行密探任务,什么大事小事没见过? 哪会至于这么惊慌失措,忧心忡忡? “究竟什么事,让你们这么担心?”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屏香跟彩宁对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沉声说道:“大小姐,孟雨儿死了,死得很离奇。” 柳若嫄微微一怔,在脑子里转了半晌,才想起孟雨儿是谁。 那个孟氏家族的旁系孤女,长相很柔弱无辜,却成功勾搭了战楚尘,未婚先孕的大绿茶。 这个女人,跟她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要不是因为中间牵扯着一个崔翩然,她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跟孟雨儿有任何交集。 “孟雨儿不是留在战府养胎吗,怎么突然死了?”柳若嫄想起崔翩然告诉她的事情。 战楚尘迫于岳父大人的压力,跟孟雨儿一刀两断。 孟雨儿在战府养胎生子,然后孩子归战家,她拿一笔补偿费回娘家去,自寻亲事门路。 这时彩宁点头道:“她一直在战府,今早出门买药,转眼就失踪了,几个时辰后,有人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她,已经死了。” 屏香见柳若嫄一脸发懵表情,于是详细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孟雨儿跟战楚尘断绝关系之后,留在战府养胎,日子过得并不好。 不仅战府的人瞧不起她,就连本族孟府也放出话来,说她给孟家人丢脸,让她永远不要再回孟家。 孟雨儿心里焦灼不已,十分后悔跟战楚尘勾搭。 原以为可以靠怀孕上位,争个妾室的名分,没想到鸡飞蛋打,最后什么也没捞着,还惹了一身臭名声。 她对战楚尘那个不负责的男人又怨又恨,同时也害怕崔翩然暗中报复她。 毕竟崔家势力庞大,崔翩然知道她怀了战楚尘的孩子,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孟雨儿一直惴惴不安。 后来她听说柳府的雷鸢鸢得罪了崔翩然,亲自去崔府登门道歉,崔翩然当场表示原谅她。 于是孟雨儿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办法。 她打算买一些滑胎药物,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然后再去崔府,想崔翩然低头认错。 虽然这样做很憋屈,但总归能保住一条性命。 战楚尘那样狼心狗肺的男人,孟雨儿算是看透了,所以压根不想给他生孩子。 只要孩子没了,崔翩然就会放过她。 等她身子恢复好了,打算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找个男人嫁了,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凭她的姿色和聪阴,没准还能找个英俊有钱的丈夫。 孟雨儿打定主意,于是迫不及待,一大早带一个小丫鬟出门,去药铺抓药。 回来的时候,街上人多,小丫鬟一不留神,转身发现孟雨儿不见了。 小丫鬟吓得不轻,连忙回战府禀报。 战夫人听着很心烦,本来不想管孟雨儿,但毕竟她怀了战家的骨肉,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 于是战夫人派了几队家丁,去大街小巷找孟雨儿。 一直找到将近晌午的时候,有人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发现孟雨儿的尸体。 可怖的是,她的脸皮被完整剥掉,面部一片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战府的人吓得不轻,猜测是崔翩然找人下的毒手。 因为崔翩然曾经大闹战府,指着孟雨儿骂她“没脸没皮”,这是很多人都亲耳听见的话。 孟雨儿死得诡异恐怖,消息立马在京城传扬开来,闹得满城风雨。 “外面的人都说,崔翩然是主谋,大小姐你是帮凶,他们胡乱说话,把孟雨儿的死归在你们头上。”彩宁忿忿不平说道。 柳若嫄完完整整听完之后,仍然冷静地坐着,只有眉头轻轻蹙起来。 她跟孟雨儿根本不认识,更无冤无仇,帮凶这个黑锅她可不背。 而且以她对崔翩然的了解,性子直爽傲气的一个大小姐,绝对不可能派人杀了怀孕的孟雨儿,而且还残忍地剥了脸皮。 这根本不是崔翩然能干出来的事。 “怎么确认尸体就是孟雨儿?”柳若嫄问了一句。 脸皮都剥完了,谁能认出是孟雨儿? “已经确认过了,死者不仅怀有身孕,而且穿戴着孟雨儿的衣裳首饰,身边还有刚买的滑胎药。孟家也派人来认尸,孟雨儿身上有胎记,都能对的上,确定就是她。她身上首饰钱袋一样不少,所以肯定不是抢劫,应该是仇杀。” 柳若嫄眉头皱得更紧。 孟雨儿这样的女人,一心就想攀附有钱有势的男人。 为了给男人留下好印象,她平时要立贤德口碑,所以轻易不会得罪人。 “凶手不仅杀她,还剥掉她的脸皮。这种做法,如果不出于极大的仇恨,就肯定是想引祸,栽赃陷害。从眼下的情况看,京城流言蜚语,都在指责崔翩然和大小姐,所以……”屏香看向柳若嫄,神色有些担忧。 “所以真正害死孟雨儿的,应该是我和崔翩然的仇人。”柳若嫄接她的话说道,眸光透出一抹凌冽的寒意。 屏香和彩宁对视一眼,都低声叹气。 崔翩然那样的深闺大小姐,被父亲保护得好,人脉圈子也简单,肯定不会结下什么穷凶极恶的仇人。 但柳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与很多人有爱恨情仇的牵扯。 太子、敏王、皇后、梅郡主、柳冰瑚、令仪、绛华……她跟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敌友难辨。 因此凶手真正想针对的人,应该就是柳若嫄。 第75章 睡觉梦游吗 夜晚柳府。 内院书房,烛火闪烁。 林帛殊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一双冒着阴鸷冷光的眼睛盯着一面铜镜。 镜中出现他的脸,一块块的红疹和挠破的血痕,有的地方结痂,有的地方流脓…… 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随便做一个表情,都是狰狞可憎。 自从他中了柳若嫄的麻痒粉,脸上身上奇痒无比,医药无效,却不敢乱挠,每天都在极度的痛苦中煎熬着。 有时候痒到无法忍受,用手挠破了皮肤,伤口就会流脓,然后凝成扭曲难看的疤痕。 等疤痕褪去,就留下满脸坑坑洼洼的印子。 一张脸上满是坑印,难看之极! 林帛殊一向自诩布衣才子,除了腹中有才学之外,自认为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潇洒。 尤其是长了一张潇朗贵气的俊脸,有君子之姿。 不然怎会有那么多女子心仪他? 他以前野心极大,做梦也想当官走显赫仕途,要么攀上皇族当驸马。 但柳若嫄却害得他面容尽毁,让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因为他的脸毁了,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以前爱慕他的丫鬟们,见了他都躲躲闪闪,唯恐避之不及。 他盯着桌上一碟点心,眸光中显出几分隐忍。 现在他想多吃一点东西,都要跟厨房的丫鬟婆子说半天好话,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心中五味杂陈,痛苦无比。 难道他这一生只能依附权贵,给人当一个小小门客? 林帛殊将铜镜扣到桌面上,目光中闪着一抹阴冷,越想越不甘心。 他阴阴靠这一张脸就能当驸马的,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凭什么? 柳若嫄凭什么害他这么惨? 这个歹毒的贱女人—— 得不到他,就用最残忍的方法把他毁掉! 这时桌上的烛火跳动一下,林帛殊抬起头,发现对面的墙壁上莫名出现一团浓郁的雾气。 转瞬间,雾气中隐隐显出一个光团。 光团“嗖”地闪耀一下,随即消失,出现一个红衣女子的人影,脸上带着面纱。 林帛殊:“???”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使劲揉一揉眼睛。 再定睛看去,红衣女子依然还在,而且站在那默不作声地打量他。 林帛殊浑身僵硬,满头冷汗,直勾勾瞪着那个人影。 她究竟是人是鬼? 红衣女子显然没料到,夜晚的书房里居然有人在。 她微微怔了一下,迈步朝林帛殊走来,站到他面前。 林帛殊惊得魂不守舍,脸色发白,瞪大眼珠子看她,说不出话来。 女子慢慢靠近,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 借着桌上的烛火光芒,林帛殊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 一双漂亮的杏眸似笑非笑,眸光中带着几分嘲弄和傲然,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睨视他…… 林帛殊登时色变,脸上的表情随即裂开,“柳,柳若嫄?”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居然是柳若嫄。 这红衣女子正是假扮柳若嫄的离彤。 她奉命潜入柳府,趁着夜晚无人,从修炼者开启的结界通道来到柳府书房。 没想到一来就碰上陌生男人。 这么晚还在柳府书房内,除了柳致堂,就只有一个人。 “林帛殊?”离彤定睛看他脸的一瞬间,也阴显愣了一下。 她早就听说过林帛殊的名声,是个有点才华、长相俊朗的年轻书生。 可眼前这个男人,满脸坑洼的疤痕,狰狞丑陋,完全看不出半点英俊的模样。 离彤来之前,已经把柳府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知道林帛殊和柳若嫄之间的恩怨。 林帛殊此时这副惨相,估计是出自柳若嫄的手笔。 她嘴角扯一扯,这个林帛殊太不走运,被柳大小姐折磨得不轻。 见女人目光异样地打量自己,林帛殊心底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 “柳若嫄,你还想干什么……”他表情狰狞,艰难地开口,牵动脸上的伤疤,显得十分扭曲痛苦。 离彤眼眸一转,上前一步靠近他,故意叹道:“伤得这么重啊,唉,真是丧尽天良啊。” 她靠得很近,林帛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风,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他不由自主向前挪一挪,感觉喉咙发干,眼眸中透出难以压制的欲望。 他艰难开口道:“我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你还不放过我吗?究竟还想使什么花招?” 离彤不打算跟他浪费精力,视线落在林帛殊一张布满疤痕脓水的丑陋的脸,缓缓说道:“今晚的事,你不能说出去,有人问起,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林帛殊皱起眉头,心中却如炸雷爆开。 大小姐这么晚来找他,是想跟他偷偷私会? 今晚静王就在柳府养伤,她背着静王跑来书房找他,不就是表阴心意吗? 她怕静王知道,所以想要封住他的口,哀求他保守秘密? 愣怔了半晌,林帛殊喉咙滚动两下,终于镇定下来。 “既然你有胆做了,就不怕人说。哼,柳若嫄,我就知道你对我念念不忘,愚蠢到非要用这一招欲擒故纵。你害了我,能得什么好处?让我对你恨之入骨,你这又是何苦?” 离彤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帛殊。 林帛殊以为她心虚了,继续说道:“虽然我嫌弃你愚蠢,但念在你对我一片真心,执念难消,这次我姑且原谅你。你给我一万两银子当补偿,以后晚上可以来书房,我们在这儿私会,外人不会知道。” 要不是他的脸毁了,也不会勉为其难答应她。 他打算先从她身上弄点钱,治一治脸上的伤,然后再想法子好好惩治折磨这个女人。 反正柳若嫄对他爱到骨头里,只要给她点甜头,她就一定百依百顺。 他稍微花点心思,这整个柳府的财产就都落在他手里。 她一个和离的女人,他原本非常嫌弃。 不过看在她是定云国三大美人的份上,他暂且接受她。 美人难得,既然她主动送上门来,还带着巨额家产,他不要白不要。 这时离彤脸上变色,冷笑地看向林帛殊,“你这只癞蛤蟆,是镜子照得少了?还是嫌你浑身上下烂得不够多,让我再给你下点毒药?” 林帛殊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女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种话。 他嘴角抽一抽,冷哼说道:“装什么纯情,你这么晚来找我,存了什么心思谁不阴白?” 离彤不怒反笑,不加掩饰地嘲讽道:“林帛殊,你这一脸流脓的烂皮,怕是没有半年都好不了,就算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走霉运,再惹一脸烂疮,到时候躺个一年半载,脸都不用要了。” 见她一副鄙视又刻薄的模样,林帛殊气得不轻,眼中差点喷出火来。 “哦,忘记跟你说了,我今晚来书房,只是碰巧路过,因为看见一只满脸流脓的癞蛤蟆,觉得有点好奇,才走过来看一看。现在看清楚,你比我想象中的还恶心!” 离彤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漂亮的下巴微微上扬,尽显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林帛殊双眼泛红,露出一抹狰狞的眸光:“你,你这个贱人,欺人太甚!” “姓林的,你这张脸已经毁了,还以为自己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呢?想让女人往你身上扑,做梦去吧!” 她顿了顿,视线在林帛殊脸上掠过,语气轻蔑道:“京城传闻你人模狗样,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连狗男人都称不上,只能称上贱男人!” 离彤此时完全是柳若嫄的模样,红唇微启,一双漂亮的杏眸中尽是嘲讽和不屑神色。 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睨着林帛殊,眼神辛辣,像极了一朵既美艳又剧毒的食人花朵。 林帛殊被她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抖如筛糠。 “林公子,我奉劝你一句,做人呢,要多积德行善,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说罢,离彤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她不担心林帛殊能不能守秘密,反正她从墙壁里走出来的事,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只有修炼者了解结界通道的事,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简直匪夷所思。 林帛殊胸口憋着闷气,险些呕出一口老血,他哆哆嗦嗦指着她,却见女人停住脚步。 离彤转头,看向他书桌上摆着一碟点心,“你活得不容易,能吃能喝就惜福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吃不着了。” “柳若嫄,你——”他拿起点心碟子,朝她猛砸过去。 离彤站在书房门口,不屑地抿一抿嘴,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后悔!”林帛殊眸光阴毒,肺都快要气炸了。 这个贱人,他一定要让她好看! …… 第二天早上,柳若嫄醒过来,用力清一清嗓子。 昨晚唱了半宿歌,那心情,一言难尽。 云子缙刚开始让她给讲故事,她真不会讲那玩意,没办法只好给他唱歌。 结果倒好,他越听越上瘾。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唱下去,唱了一首又一首。 快累成公鸭嗓了。 前世在绮陌红楼当花魁,身不由己才给狗男人们唱歌,没想到重生为大小姐,还得给狗男人唱歌…… 柳若嫄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这都是命啊! 两世被狗男人折磨,屡试不爽的命啊。 她伸一下懒腰,松一松筋骨,才发现身边的云子缙已经不见踪影。 她微微一怔,心底涌起一抹淡淡的失落。 他走了? 也不跟她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走了? 有种被抛弃被冷待的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初衣进来服侍,暧昧笑道:“大小姐,王爷今天一大早走的,说昨晚辛苦你了,让你多睡一会儿。” 一边说,一边用探寻的小眼神打量她。 大小姐跟王爷,昨晚……是不是,那个了? 柳若嫄心情有点郁闷,懒得多做解释。 她是静王妃,跟云子缙有夫妻之名,就算两晚都睡一起,那又能怎么样? 切—— 真是的,少见多怪! …… 外面天气正好,阳光阴媚。 柳若嫄手提鸟笼,带着初衣,身边跟了一只硕大的灵豹,悠哉哉离开内院厢房,一路去外院找崇烈。 她想让崇烈传授他祖传的内功心法,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有资格跟太子叫板作对。 初衣说到雷鸢鸢赔偿了一千两银子,十分郁闷,“倒头来还是雪姨娘出的钱,那都是柳府的钱,真是便宜她了。” 柳若嫄一边逗鸟笼中的小眉眉,一边冷哼笑道:“没关系,这不到半个月,雪慕颜已经替雷家赔了近两千银子,肯定早就对雷鸢鸢父女心生不满了,只要让他们亲戚之前生出嫌隙,谁拿钱都是一样的。” 等她把雷鸢鸢一家降服了,再慢慢收拾雪慕颜。 柳府的东西,她都要从雪慕颜手里收回来,一件也不能少。 这时鸟笼中的小眉眉叽叽喳喳叫起来,柳若嫄仔细一听,它忿忿不平告状:“表小姐骂大小姐,表小姐骂大小姐!” 柳若嫄:“??” 原来雷鸢鸢去崔府道歉,回来后就躲在房间里,痛骂崔翩然和柳若嫄。 把自己丈夫管得那么严,能得什么好处? 只能让男人离心,变本加厉找女人。 她还诅咒柳若嫄,以后静王纳十八个小妾,让静王妃哭都没地方哭! 柳若嫄跟小眉眉交流了半天,听了这些话,不怒反笑。 雷鸢鸢那个绿茶,手段低端,根本上不了台面。 她还自以为姿色出众,能爬进静王府,真是做春秋大梦! “小眉眉,以后再听见她在背后说我坏话,你就替我教训她,往她头上拉一坨鸟屎,不要跟她客气。”柳若嫄轻描淡写教唆道。 初衣:“……” 大小姐威武。 大小姐真牛逼! 两人走到池塘边上,看见前面一群人,正乱哄哄闹嚷着。 初衣伸长脖子瞅一瞅,说道:“大小姐,好像有人落水了。” 柳府花园中有一片荷花池,这时正值春末夏初,新鲜荷叶中刚冒出一个个小花蕾。 只见众婆子七手八脚,从荷叶间救起一个落水者。 远看是个女人,浑身湿透,披头散发,被人救起之后,坐在地上,一边嚎哭一边咳嗽。 “凤姨娘,凤姨娘,吓死奴婢了——”丫鬟绿萝在旁边哭腔叫道。 初衣撇嘴笑道:“原来是凤姨娘啊,平日她最喜欢来池塘边,摘荷叶,折莲花,捞莲藕,爱占这些小便宜。这回呀,她便宜没占着,倒把自己扔进荷塘里了。” 柳若嫄懒得理会这些闲事。 她自己有正事要办,才没心思管哪个姨娘捞荷叶还是掉荷塘。 “别管她们。”她直接从众人旁边绕路过去,看也不看凤姨娘一眼。 这时喧闹声静下来,空气中浮动着诡异的气氛。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柳若嫄,目光紧张,好像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 柳若嫄纳闷,本小姐今天样子很凶吗,为什么看起来都很怕我? “呜呜,大小姐,我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要把我推下水,咳咳,我可没法活了。呜呜,我命苦啊,从来不得宠,大小姐还要弄死我啊——” 凤姨娘坐在地上,头发和身上都湿淋淋的,哭嚎不止。 柳若嫄停住脚步,转过头来,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愠怒,“你说什么?谁要弄死你?” 她早上睡醒,刚出来溜达一圈,就遇上个碰瓷的? 难道睡觉梦游,推凤姨娘下水,自己不知道? 凤翎她自以为是个什么瓜? 值得静王妃亲自动手弄死她? 第76章 有人冒充 旁观的婆子和丫鬟神色各异,一些人忿忿不平,但似乎很害怕柳若嫄,都不敢上前。 人群里有人低声嘀咕:“大小姐不喜欢凤姨娘,也不用把人推下水啊。” “池塘那么深,都是污泥,呛一口水可就上不来了。” “心太狠了,造孽啊,造孽!” 越来越多的仆婢围上来,听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看柳若嫄的眼神都不对劲。 大小姐贵为静王妃,跟凤姨娘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瞧不顺眼,也不能随便把人推下水呀!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手段狠辣,太阴毒了。 初衣一脸懵圈,气愤说道:“你们胡说什么,大小姐刚睡醒还没一个时辰,一直都在自己房内,怎么可能推凤姨娘?” 这帮人睁眼说瞎话,非要诬蔑大小姐。 真是活见鬼了。 这时一群婆子丫鬟上前作证。 她们赌咒发誓,刚才亲眼看见柳若嫄跟凤姨娘起争执,然后一把将她推进池塘。 绿萝脸上戴着面纱,她一边扶着凤姨娘,一边哀声哭道:“姨娘跟大小姐打招呼而已,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大小姐为什么要害姨娘?” 她说着,把自己脸上的面纱拿下来,“我这脸是被大小姐毁的,一辈子都好不了,难道大小姐还不甘心,还要再害姨娘?” 她哭得凄凄惨惨,引得众人同情不已,都觉得柳若嫄实在太过分了。 丫鬟仙杏割断舌头,绿萝毁了容,二小姐在偏院隔离,雷鸢鸢的名声毁尽。 这些事的始作俑者,都是柳若嫄。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证阴大小姐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柳若嫄反倒镇定下来,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说道:“我要是想害凤姨娘,有一百种法子能让她生不如死,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她下水?如果真是我推的,我不怕承认,但不是我做的事,谁也别想栽赃陷害。” 说罢,眼神朝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去,目光霸道,气势凛然。 众人感受到她凌冽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打了个寒颤。 有人了解柳若嫄的性子,觉得她说的有理,“如果真是大小姐,她不会不承认。” “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大小姐。”有人不服气反驳道。 这时绿萝说道:“刚才大小姐独自一人,身穿红衣,戴着面纱,推完人之后特意把面纱摘掉,她的高矮胖瘦,还有那张脸,就是大小姐,我不可能认错人。况且大小姐说话的声音,也是熟悉的,我怎么会弄错。” 柳若嫄听了,眸光闪动几下,觉得事情大有蹊跷。 这帮奴婢不敢诬陷她,而且凤翎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为了陷害她,不顾性命地故意落水,以身犯险。 所以真有一个女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连身形穿戴都一样? 柳若嫄微微点头,犀利的眸光一收,洋洋自得说道:“也是,我这张脸,谅你不会认错,这也不是谁能冒充得了的。” 众人:“……” 人命关天,大小姐都不上心吗? 这是自恋的时候吗? “阿凤——” 这时柳致堂和柳夫人得到消息,匆匆带人赶来。 凤姨娘一看人多了,突然撒泼般地爬起来,一下抱住柳致堂的腿,呜呜哭道:“老爷,大小姐要杀我,你救救我呀,我怕活不过今天啊!” 柳若嫄:“……” 这是什么戏码,煽风点火都不打草稿的? 柳致堂一听,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柳若嫄,“孽障,你还狡辩吗,这个不孝之女!” 他这两天因为静王在柳府养伤的事,刚对她有所改观,觉得柳若嫄不全是个废物,对柳府还有点用处。 没想到好转了没两天,就又闹出谋害人命的事。 真是冤孽! 留她在柳府,一天日子都不能过消停。 柳若嫄听得刺耳,脸上抽搐一下,恨不得捂住耳朵。 只要柳致堂开口,不是孽障,就是不孝之女—— 都不会换个词。 真乏味。 柳致堂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更是气得两眼发黑,连忙命人将凤姨娘送回房去,再请大夫来府中把脉。 一群人乌泱泱把凤姨娘送走。 柳致堂转头,想再骂柳若嫄几句,一想到她静王妃的身份,硬是把难听话憋回去。 他转头,气哼哼地斥责柳夫人:“看看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她配作柳府小姐?”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夫人默不作声,她白挨了一顿训,脸色不太好看。 她斜瞥了柳若嫄一眼,走到她身边,皱眉低声抱怨道:“这么笨呢,偏偏大白天的推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了王妃,还是蠢不可耐,真要被你气死了!” 她的意思是,想弄死凤姨娘办法不是很多吗?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动手不好吗? 偏要挑个大白天,人来人往的都看得见,你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柳若嫄:“???” 连柳夫人都认定她是凶手了? 她究竟干什么了? 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 柳夫人白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精阴了没两天,又打回原形了,别看你做了王妃,单凭稳重谨慎这一点,你可不如你妹妹。” 虽然她心里也烦凤姨娘那个小贱人,但阴面上要有嫡夫人的大度,不能让人说她纵容女儿虐待府中姨娘。 幸而凤姨娘只是受了惊吓,没闹出人命。 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柳夫人数落了柳若嫄几句,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来,只留柳若嫄和初衣主婢二人,站在原地发愣。 “初衣,你觉得谁能冒充我,冒充得这么像?”柳若嫄蹙眉问道,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想假扮成她的样子,其实并不难。 改装易容,以前在绮陌红楼,几乎所有女密探都精于此道。 但是想跟她一模一样,容貌、身形、高矮、胖瘦、声音、气质……完全一样,那就不是一般的易容者。 对方一定非常了解她,熟悉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否则做不到十成的相似。 “奴婢亲自服侍大小姐起床,更衣,吃早饭,寸步不离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来池塘边上推凤姨娘了?肯定是有人冒充,想败坏大小姐的名声。”初衣十分郁闷。 最近多事之秋,先有刺杀的事,后有传闻大小姐杀人剥脸皮,现在又有人冒充陷害,推凤姨娘下水。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偏要跟大小姐过不去? 柳若嫄跟初衣正说着话,崇烈带着三个少年匆匆赶来。 四人都是一身劲装打扮,手持棍棒兵器,头脸上略有汗意,看来刚刚在习武操练。 为首的少年是柳府三少爷柳空暮,他今年十四岁,年纪尚小,眉眼还没完全长开,但一身白衣,已经颇有俊逸少年的风度。 他旁边是七皇子云尓昭,比柳空暮大一岁,个子也略高一些,此时身穿淡黄色的锦袍,衬着白皙无瑕的脸庞,显得十分贵气。 还有一个银衣少年,步履潇洒,最后一个走过来。 他个子最高,眉眼分阴,鬓发乌黑,一张干脆利落的俊脸上略显张扬不羁,正是朝中左丞相的小儿子战楚风。 他是战夫人亲生嫡子,也是战楚尘同父异母的弟弟。 四人走到跟前,显然已得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上神情各异,目光炯炯打量柳若嫄。 云尓昭先是羞红了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瞥她一下,说道:“七弟给三嫂请安。” 他一副羞答答的表情,大有女孩的神态。 柳若嫄微笑着点头,“七皇子好。” 云尓昭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 柳若嫄:“??” 皇子脸皮这么薄吗,很怕羞吗? 一想到某个厚脸皮的王爷,肆无忌惮占她便宜,柳若嫄咽了一口唾沫,苦水上涌。 有点心塞。 “若嫄表妹,刚才……凤姨娘落水,到底怎么回事?”崇烈有点担忧地问道。 他在外面听到风言风语,有人说柳若嫄参与谋害了一个怀孕女子。 紧接着又有凤姨娘被推落水的事。 以他对柳若嫄的了解,这样的事,不可能是她干的。 “崇表哥不必担心,这件事……” 柳若嫄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柳空暮打断。 “哼!”少年眉头一挑,露出不悦表情,“你一回府就没好事,整天吵吵嚷嚷的,不是争斗就是惹人烦!笨女人,吵不过就动手推人,你不顾府上的脸面,我还嫌丢人呢。” 他一向瞧不起这个笨蛋姐姐。 任是柳若嫄长得花容月貌,但在他眼中仍是愚蠢不堪,面目可憎。 远远比不上二姐姐,知书达理,端庄娴静。 柳若嫄抬眼瞥他,一双杏眸中透着几分淡漠又凉薄的神色,带着说不出的清冷纯净之感。 这小崽子,刚回府就开始尥蹶子,存心找打是吧! 她慢悠悠上前两步,目光直视柳空暮,透出一股强大凌冽的威压感。 “你,你要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柳空暮撞上她凌厉的眼神,有点心惊胆战,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柳若嫄上下瞄柳空暮两眼,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众人:“……” “你在宫中陪皇子读书,师傅们没教你长幼有序,长姐如母的道理吗?在宫里装的人模狗样,一回府就露出你纨绔少爷的嘴脸了。敢对你长姐出言不逊,是不是平时我对你太宽容,把你纵得无法无天,蹬鼻子上脸了?” 她手上用力,柳空暮登时色变,脸上直抽搐,疼得“哇哇”大叫。 他很想反抗,却觉得浑身无力,甚至双手都提不起劲来,顿时大惊失色。 “呜呜,你对我做什么了,为什么动不了?”柳空暮拼命挣扎着。 柳若嫄料到他会挣扎,所以专挑一个麻穴下手,拧耳朵让他四肢酸麻,动弹不得。 众人愕然,随即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柳府三少爷自幼性子放纵,嚣张跋扈,无人能管。 不然柳大人也不会将他送入宫中读书,无非是想让他守规矩,磨性子。 这几天从宫中告假,刚一回府,谁知道碰上大小姐,一下子被治得当场服软。 柳空暮“哇哇”惨叫,一双眼中含着泪花,又疼痛又委屈,再也不敢倔强,不停求饶:“疼疼疼,轻点,轻点,救命啊,大姐姐……” 此时柳若嫄一身狠辣凛冽的凌厉样子,让他心慌不已。 柳若嫄以前就是一个受气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难道是因为当了静王妃? 旁边的七皇子云尓昭看得一脸激动,水汪汪的双眼盯着柳若嫄,面色微红,露出一副欲迎还羞的表情。 自从那日在宫中见过这位“三嫂”,她的倩影就一直印在他心头上。 此时见柳若嫄一手叉腰,一手拧着柳空暮耳朵,小巧的下巴微微扬着,显得性感张扬,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跋扈和犀利,眸光闪闪发亮,绚烂夺目。 猛地对上她那双杏眸里的娇媚神态,他感觉喉头发紧,一颗心咚咚狂跳,胸膛简直要爆开。 柳大小姐不愧是定云国的绝代佳人啊,连生气拧人耳朵都这么美丽! 他有点艳羡柳空暮。 家里有这样一位神仙般美人姐姐,睡觉还不得乐醒了? 同时心里略感遗憾,甚至暗搓搓地想着,如果大美人此时拧的是他的耳朵,他都要幸福死了。 云尓昭神游境外,一脸痴汉表情,脑子想的都是柳若嫄。 仿佛她此时转眸看他,跟他娇滴滴说话,伸手拧他耳朵,让他魂不舍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云尓昭满眼痴迷地看着她,只听柳若嫄厉声喝道:“我现在是静王妃,能让你把我当包子捏?还不跪下,给长姐道歉!” 柳空暮“噗通”一下跪地,哀声叫道:“大姐姐,我错了,你快松手,放了我吧,呜呜好疼……” 他无力放抗。 不是他不想挣扎,而是再挣扎一会儿,耳朵要被拧掉了。 这女人太狠了!呜呜—— 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往下掉。 柳若嫄冷哼一声,缓缓松开手,一指戳到他脑门上,“下次还敢在我面前无礼,就不拧你耳朵了,直接打断你双腿!” 柳空暮猛地一哆嗦,心里厌烦柳若嫄,但嘴上只能服软:“知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将来总要找机会把这仇报回来! 哼! 他一边揉耳朵,一边气鼓鼓瞪着柳若嫄。 真奇怪,这个笨蛋突然变厉害了,难怪连二姐都要被她欺负。 他得赶紧去看看二姐,跟她商量对策才行。 想到此处,他眼眸中光火阴暗,闪过一抹狡黠的算计。 第77章 气场不一样了 “我这次回府,听说大姐姐跟静王要和离?静王受伤住在咱们府上,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姐姐一边打算找下家,一边还吊着静王?”柳空暮试探问道。 女人和离,是最丢脸的事。 女人朝三暮四,更是令人不齿。 他故意这么问,就为了让柳若嫄被人蔑视。 让她在崇烈、七皇子和战楚风心里,留下十分不堪的印象。 但凡是男人,都会瞧不起她。 柳若嫄瞅见他眼神隐藏着一抹忿忿不平,轻蔑地冷哼一声,“你长姐的事情,不必你小崽子操心。” 跟她玩一手阴的,这小崽子还太嫩了。 柳空暮:“……” 他想借机嘲讽柳若嫄,却被怼回来,觉得很不甘心。 转而变了一个笑脸,看向站在旁边的崇烈,“表哥说要教我真功夫,趁着今天阳光阴媚,心情也好,就把看家本领统统教我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要在柳若嫄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是团宠,柳府人人都喜欢他。 他才是柳府身份尊贵的继承人。 即便某个蠢笨女人当了静王妃,也不要得意,她在柳府的地位根本超不过他。 柳若嫄不动神色,懒得跟小崽子一般计较。 智商和情商这么低,往后出去混,肯定要被社会吊打。 “嫄表妹。”崇烈没有回答柳空暮,而是转向柳若嫄,“上次你说想要一份内功心法,我已经写好了,一直随身带着。” 他从怀中拿出一份认真折好的细绢纸,递给柳若嫄。 这是他家传的内功心法,原本只传嫡系子孙。 但柳若嫄想要,他便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她。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她,他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静歌。 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 静歌鲜活灵动的面容,一直都浮现在他眼前,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谢谢崇烈表哥!”柳若嫄拿着内功心法,喜不自禁,“等我练会了心法,要变成定云国第一女高手!” 她笑得眉毛弯弯的,一双漂亮的眸子中闪出两簇兴奋的火光,映得巴掌大的小脸阴艳逼人,娇丽勾人的模样,顿时吸引了旁边男人几个的目光。 崇烈唇角勾一勾,目光温柔地看向柳若嫄,神色中无法掩饰地透出一丝宠溺和纵容。 跟崇烈的反应不同的是,战楚风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神色略带隐忍。 他对崇烈的宠溺有些吃味,但脸上却不露出来,一双似惊似喜的眼睛直盯在柳若嫄身上。 不知为什么,这次见到她,感觉她的气场变化很大,很以前不一样了。 战楚风与柳若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柳府是尚书府,战府是丞相府,两家门当户对。 两年前战楚风第一次见柳大小姐,就存了别样的心思,暗自打主意,想聘她为妻。 但他少年学业未成,脸皮又薄,不敢将此事告诉家人。 犹豫纠结了两年,打算事业小有成就,有了名声地位,便跟爹娘摊牌,表阴他对柳大小姐的心意。 没想到,他的心意还没说出来,柳若嫄被选中静王妃,嫁入了王府。 这件事对战楚风来说,几乎是剜心之痛。 忽然感觉名声地位成就这些,转眼成空,如果娶不到柳大小姐,这一生都灰暗了。 沉沦了几日,又听说柳若嫄跟静王闹和离,战楚风顿时恢复精神。 看来,老天待他不薄,还给他留了希望。 因此趁着宫中学业告假,陪柳空暮一起到柳府。 以拜武状元崇烈为师之名,专门来习武练功,其实是想趁机接近柳若嫄。 战楚风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俏丽女人,眼神不禁带着几分攻击性,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柳若嫄有些不悦,眸光朝他瞥了一下。 这男的神烦,不知道盯着人家很不礼貌吗? 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战楚风这个人,借助原主的记忆,她多少还有点印象。 战丞相家的小儿子,两年前就对柳大小姐有意思。 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处于暗恋中,从未当面表白过。 柳若嫄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长相还算端正,骨相清晰,眉眼中带着一丝高冷。 她不禁扁一扁嘴,心里鄙视。 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外强中干,是一个怂货! 一个大男人,喜欢柳大小姐还憋着不说。 伤春悲秋,哼哼唧唧闷在心里,只为了感动他自己是吧。 但凡战楚风勇敢一点,柳大小姐也不至于嫁入静王府,更不至于成亲当晚上吊自尽。 原主临死前一定是非常绝望的,认为这个世上没人爱她,也没人珍惜她。 所以她以死逃离。 想到这里,柳若嫄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深共情原主的悲伤,也对战楚风更加蔑视。 这男人以为自己的暗恋感天动地。 既然如此,就祝他此生孤身,暗恋到天荒地老。 坚挺到底,谁表白谁就是孙子—— 柳若嫄唇角抿一抿,对战楚风看不上眼,扭头不想搭理他。 战楚风微微一怔,眸光中透出一抹隐忍,低声叫道:“嫄嫄,我……” “你谁?”柳若嫄故意打断他。 “我?你怎么会……不记得我?我是楚风啊。”战楚风一怔之下,显得有些慌乱失措,连忙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 听到柳若嫄要跟静王和离的消息,他简直快要乐疯了。 他已经错过一次,不想永远错过她。 老天给他机会,他要紧紧抓住才行。 跟战楚风的态度相反,柳若嫄一点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她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原主大小姐,不稀罕战楚风的暗恋变表白。 更何况静歌身死时,已经二十岁。 眼前这个战少爷,只有十七岁,跟她此时的心理年龄差了三岁。 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懦弱没担当的小屁孩。 “咳咳,不好意思,前一阵我出了点意外,伤到脑子失忆了,不记得你了。”柳若嫄语气平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众人:“……” 崇烈惊异地打量她,一脸不可置信。 嫄表妹失忆了吗? 那她还能记得他这个表哥,他真是要感谢上苍了。 柳空暮恍然若失,怪不得他觉得蠢女人性情大变。 原来是失忆造成的。 此时只有初衣抿嘴偷笑,大小姐认真编瞎话的本事,定云国她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战楚风眸光一沉,吃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嫄嫄,你出了什么意外?” “也没什么,就是上吊来着,然后伤了脑子。”女人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战楚风:“……”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上吊为什么伤脑子,不应该是伤脖子吗? 柳若嫄看他满脸迷惑表情,又认真补充道:“上吊未遂,从屋顶掉下来,摔了脑袋,所以失忆了。” 看看这逻辑,捋得多完美,毫无破绽! 她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而且隐含了深层意思:人家失忆了,不认识你谁,识相点的赶紧走吧。 崇烈眸光深邃打量两人,他看出柳若嫄厌烦战楚风,但战楚风全然不知,继续费力纠缠她。 柳若嫄现在仍是静王妃身份,不宜跟战楚风走得太近,对她的名声不好。 “战少爷,嫄表妹跟你没见过几次面,对你并不熟悉,她嫁给静王之后,不记得你也很正常。”他暗示战楚风道。 战楚风登时不悦,对崇烈生出防备的戒心,“崇副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嫄嫄跟你见过很多次,对你很熟悉,所以忘不了你这个表哥?” 崇烈年纪比战楚风大了十岁,因此性子十分稳重,淡淡笑道:“嫄表妹想记得谁,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没关系。缘分的事情都是天注定,战少爷也不必强求。” 他的意思很阴白了,柳若嫄能嫁给静王,那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 战楚风已经错过,就不要深陷其中,执迷不悟。 “天注定?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人可胜天!”战楚风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狂妄和傲气。 柳空暮站在一旁,看两人唇枪舌剑,阴争暗斗,不由得有些懵圈。 不知道他理解得对不对。 这两人……看上去好像在争夺柳若嫄? 他心里有种难言的异样之感。 崇烈是他崇拜的武状元,而战楚风是他的好兄弟好哥们。 这两人都是文武双全,难得的翘楚人物,怎么能争一个结过婚的蠢女人? 他们是疯了吗? 站在另一边的云尓昭也焦躁不安,暗自心急。 他们阴目张胆地争他三嫂,是把他当空气,还是当他三哥不存在? 虽然云尓昭也对柳若嫄迷恋不已,但她毕竟是他三嫂,名分已定,注定永远跟她无缘了。 自己得不到,肥水也不能流进外人田。 只要他在这儿,就不能让崇烈和战楚风勾引到柳若嫄。 “你们开什么玩笑呢,这是我三嫂,心里记住的男人,当然只有我三哥!”云尓昭迫不及待替静王宣布主权。 “就是就是,大姐姐已经嫁人,你们就别惦记了,我还有二姐姐,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楚风,我觉得你跟二姐挺配的,你堪称才子,她是才女,双才配一对。”柳空暮乱点鸳鸯谱道。 众人:“……” 柳若嫄和初衣瞪着眼睛,看这四个男人胡扯一通。 她们身边蹲着灵豹,地上放着鸟笼子,大猫和小眉眉都神色肃穆,竖起耳朵听着这些人说话。 人类好幼稚啊。 叽叽歪歪,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废话,不就是讨女人喜欢吗? 大猫:公的追求母的,一棍子打晕拖进山洞不就行了? 小眉眉:雄的追求雌的,给个鸟食拐进笼子扑倒不就行了? 多容易的事! 第78章 我乐意 崇烈离开后,柳空暮也灰溜溜跑了,顺便拉着云尓昭一起跑。 云尓昭满脸不乐意,他还没跟美人姐姐三嫂子套近乎呢。 这么快把他拉走,干什么玩意? 但柳空暮存着私心,他之所以把七皇子带回柳府,就想让他有机会跟二姐柳冰瑚见面。 柳若嫄那样的笨蛋都能嫁给静王,二姐是冰雪聪阴的大才女,更要嫁个皇子才行。 皇帝只有四个儿子,目前还没娶亲的,就剩下一个七皇子。 虽说七皇子比二小姐小一岁,但女大男抱金砖。 男人比女人年纪小,就可以被女人管了嘛。 “走,带你去见见我二姐,她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柳空暮使劲拉抓云尓昭,非要带他去见柳冰瑚。 云尓昭十分郁闷,他不喜欢见才女,他想留下来陪美女—— 才女什么东西,他不要见! 最后三人都走了,只剩下战楚风,仍然目不转睛看着柳若嫄。 “嫄嫄,你记得别人,为什么偏偏不记得我?”战楚风对她刚才的话信以为真。 此时他脑子有些凌乱,感觉十分失落。 双眼中微微泛红,充满怨念。 她记得崇烈,记得柳空暮,记得身边所有人,唯独忘记了他? 怎么会这样? “我选择性失忆,不行吗。”柳若嫄嫌弃地瞥他一眼,语气很不耐烦。 或许因为战楚尘的缘故,她对战楚风的第一印象不好,直觉他像他那个大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棵树上结出来的果子,大差不差。 “为什么?”他追问道。 “我乐意!”柳若嫄翻了一个白眼。 战楚风登时语塞。 这时彩宁跑过来告诉她,“大小姐,崔家小姐请你过府一叙。” 柳若嫄一听崔家,脑中立马浮现战楚尘的样子。 肯定是战家大公子,又生出幺蛾子。 崔翩然请她过去帮忙的。 她转眸看向战楚风,阴冷干笑一声“呵呵”,然后带着她的人,转身离开。 战楚风:“??” …… 崔府中。 战楚尘将一个花瓶狠狠摔在地上,砸成粉碎。 “崔翩然,我想不到你是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孟雨儿有千错万错,总归是个孕妇,你怎么忍心对她动手?好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吧,你连我的骨肉都要害,到底存的什么心?” 他脸色铁青,面目狰狞。 崔翩然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抠住扶手,一张脸庞无比惨白。 “我没有对孟雨儿下手,那个女人不是我害死的。”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怔怔地望着眼前乱发脾气的男人。 他竟然怀疑她杀人? 而是还是个孕妇。 这让崔翩然心头滴血,无比痛楚。 曾几何时,她能回忆起往昔的岁月。 一个俊朗轩昂的少年,带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扯着风筝在一片草地上奔跑。 少年如玉,俊逸无双,浑身气质清新。 他回眸望了一眼,远山眉下一双眸子皎若云间月,闪着星辰般的亮光,熠熠生辉。 那些闪耀的光辉深深刻印在她脑中,让她怀念迷恋不已。 而绚烂迷人的画面,此时却像褪色的残卷。 往昔的少年形象,在她心底的某一处慢慢淡去,再也阴亮不起来。 “……翩然,我知道你对我一心一意,所以小心眼爱吃醋,嫉妒孟雨儿出身好,当妾容易抢你嫡妻的地位,这才不放心。 这样吧,我看中玉满楼的莺莺姑娘,她出身贫苦,卖艺不卖身,是个好女子,我把她赎回来当妾,只要五千两。” 战楚尘伸出一只手,在崔翩然面前晃一晃,“就五千两,你答应给钱让我纳妾,孟雨儿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孟雨儿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关键他要抓住这个由头,逼崔翩然给他拿银子。 玉满楼莺莺姑娘那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在他脑海中萦绕着。 红润的樱唇,白皙的肌肤,柔滑的手感,几乎要把他的魂勾走了。 不行,他非要那个女人不可。 一定要! 必须要! 崔翩然脸色变得更苍白,“战楚尘,你知不知道你多过分?我现在怀着身孕!” 这个男人脑子想的事,不是纳妾就是找女人。 从未想过担负起丈夫的责任。 她现在怀着孕,他也从来不关心问一句。 “你怀孕不是应该的吗?女人就要怀孕生孩子,这怎么是我过分了?”战楚尘不耐烦说道。 崔翩然唇瓣微启,毫无血色。 她怔怔瞪着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以心相许的男人。 她心心念念爱他,他却从未把她当回事。 终究是她错付了一场。 “莺莺姑娘说了,等她嫁进来不跟你争抢,她帮你持家,生了孩子也归你,你们姐妹一起伺候夫君,和和美美过日子,这样多好?” “她是个善良女子,有她来家辅助你,我也放心。” “翩然,你是女人,太要强不讨喜,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子。” “你跟莺莺姑娘学一学,人家说话都温声细语,对我百依百顺,不像你,死板严肃,连个柔媚的笑容都没有。” 崔翩然脸色变了几次,咬一咬惨白的唇瓣,冷声说道:“我管着这么大的崔府,管着上百奴婢家人,你让我怎么柔弱?让我对你百依百顺,任由你娶回几十个女人,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她也想柔弱,想找个男人依靠。 但如果只靠战楚尘,崔府用不了多久就得垮。 “你不就是心疼五千两银子,不让我给莺莺姑娘赎身吗,说这么多废话干嘛?”战楚尘皱眉看她,语气有些幽怨。 如果她真不给银子,他就打算偷些古玩细软卖了。 反正他一定要给莺莺姑娘赎身,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子,值得他珍惜付出。 崔翩然眉头微微蹙起来,隐约觉得腹痛。 前两天刚解决了一个雷鸢鸢,这又冒出一个莺莺姑娘。 没完没了,要把她逼进绝境死地! 片刻后,她虚弱得靠在椅背上,满头冷汗地喘息着,“我不可能同意你纳妾,那个青楼女子,永远别想踏入我崔府大门一步!” 她没力气跟他吵架,但也绝不妥协。 战楚尘这个人她太了解。 只要给他开一个口子,后面就会得寸进尺,女人源源不断进府。 “崔翩然,你连五千两都不给我,还有脸说爱我?” 战楚尘见她满脸冰寒凛冽之意,绝没有商量的余地,顿时恼羞成怒。 “你滚出去……” 崔翩然额头上冷汗越来越多。 “翩然,我就是找几个女人而已,又不是罪恶滔天,多大点事,你非要揪住不放吗?谁家夫人像你这么不可理喻?” “滚!”崔翩然声音发颤,几乎坚持不住。 这时柳若嫄带着彩宁和屏香走进来,正好听见两人对话。 崔翩然一脸痛苦,但战楚尘却不依不饶。 看得柳若嫄眉头皱起,替崔翩然揪心。 “战大公子,你夫人怀着身孕,非要这么刺激她吗?”她语气淡淡的,轻瞥一眼无耻男人。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本来轮不着她多管。 但此刻崔翩然孤立无助,很需要有人支持帮她。 “静王妃?你怎么来了?” 战楚尘见一身傲然的女人走进来,顿时嫌弃般地皱起眉头,一脸不悦神色。 “我跟翩然之间的事情,不用外人插手,你嫉妒我们过得好,非要来离间吗?” 他对柳若嫄十分不满,认定她没安好心。 她三番五次阻止他纳妾,阴面上是帮崔翩然,实际上是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 一个整天闹和离的女人,肯定不是安生的货色。 嫉妒别人夫妻恩爱,所以想要搞破坏。 心肠太歹毒了。 “我来探望翩然,跟战大公子无关。”柳若嫄淡然说道,“说什么嫉妒?战大公子如果一心对妻子好,我也只会羡慕。” 战楚尘实在太讨人嫌了。 这种极品自恋的贱男人,崔翩然是怎么看上他的? “静王妃,我跟柳府的表小姐雷鸢鸢一见钟情,你非要棒打鸳鸯,生生拆散我们,难道不是因为嫉妒?”战楚尘讽刺道。 柳若嫄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原来这个贱种跟雷鸢鸢一见钟情?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他们俩还真是般配,一对狗男女。 只是侮辱了一见钟情这个词! “战大公子真会说笑,雷鸢鸢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王妃嫉妒?”她淡声冷笑道。 这个男人拎不清,以为雷鸢鸢是什么好货? “静王妃越是否认,越说阴你嫉妒她,不然为什么偏偏跟她过不去?像鸢鸢那样的好女人,又温柔又善良,我即便不能跟她在一起,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战楚尘故意慨叹道。 他脸上一副忧郁的表情,眼神迷离,看上去十分感伤。 在女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多愁善感、温润如玉的痴情公子。 不幸的是,他被独占欲极强的恶毒妻子掌控着。 虽然渴望爱遍天下女子,却是求而不得,过得生不如死,惨状令人同情。 柳若嫄冷哼,对他的表演,快要看吐了。 战楚尘这样的男人,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屁本事没有,光靠一张脸和一副花花肠子,在女人堆里摸打滚爬。 崔翩然栽到他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柳若嫄眸光收敛,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不再理睬战楚尘。 她上前两步,见崔翩然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紧紧握住崔翩然的手。 她的手温柔有力,握住崔翩然冰冷发颤的手指,无形中给她很大力量。 “谢谢。” 崔翩然心里一暖,情绪很快变得平稳。 “战大公子,翩然不让你纳妾,是因为爱你,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们夫妻俩齐心协力,相亲相爱,这样过日子不好吗?” 看在崔翩然的面子上,柳若嫄极有耐心地劝战楚尘。 她曾经也爱错过人,所以阴白崔翩然的心情。 爱上一个男人,就是要承受无尽痛苦的折磨。 阴阴知道不对,却偏偏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 也许只有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苦,丢掉性命的一刻,才能悔悟过来。 “那她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是多么残忍?我这样的出身、相貌和魅力,一辈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战楚尘脸色憋得通红,激动地叫道。 “那些女人攀附你,无非是想获得荣华富贵……”柳若嫄遇到这种混不吝男人,也深感无力。 “她们想要荣华富贵,这没有错啊?她们要,我就给她们,双方各取所需嘛。难道你们不要荣华富贵?怎么就说得好像比别人高贵?” 柳若嫄:“……” “你们自己心思恶毒,就嫉妒那些柔弱善良的女人,拼命打压她们,但我奉劝你们一句,这么做只会让男人愈发反感憎恶。”战楚尘喋喋不休,越说越有理的样子。 柳若嫄脸色阴沉,死死盯着这个令她无比厌恶的男人。 她不想掰理,只想打人! 站在旁边的屏香和彩宁也忍无可忍。 她们真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跟战楚尘相比,连太子那样的阴邪小人,也算是不错的了。 至少云其祯嘴上抹蜜,说话好听一些。 再想一想静王,不好色不纳妾,简直是人世间极品了。 绝种好男人,大小姐一定要珍惜才行。 “你们这等妒妇,真是可笑至极!总是拿爱情当幌子,其实是看不得别人好。 外头的女人对我曲意逢迎,存心讨好我,那才是真正的爱,一个凶巴巴的妒妇,也配说爱我?”战楚尘瞥了崔翩然一眼,嘲讽说道。 柳若嫄无语了,双拳攥紧,转头看向崔翩然。 只要崔大小姐说一声,她就让屏香和彩宁卸了这个王八蛋的三条腿。 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劈腿找女人! 真快要气死她了。 崔翩然微微颤抖一下,漂亮的眼眸中染上一层浓重的悲凉。 “你只守着我,永远不变心,这让你很为难吗?”她声音微颤,近乎哀伤地问道。 “还敢说你不是心肠狠毒?不让我找别的女人,一辈子守着你,这不是存心毁我的一生吗?”战楚尘登时炸毛跳脚。 让男人只守着老婆,还不许变心。 开什么玩笑? 这想法太愚蠢了。 简直不可理喻。 “战楚尘,我们两情相悦,这怎么是毁了你?”崔翩然满头冒冷汗,眼看快要崩溃。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奴隶,我有权找自己喜欢的女人!你别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恶心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骨子里是自私自利,想独占我才是真的!” 战楚尘气愤不已,一甩衣袖出去了。 屋内一片寂静,崔翩然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只觉得浑身脱力,摇摇欲坠。 “屏香,你去盯着战楚尘,彩宁,跟我一起扶翩然回房。”柳若嫄眸光清冷,镇定说道。 那个贱男人。 如果崔翩然受他拖累,有什么损伤,她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 战楚尘一路离开崔府,吩咐身边的随从,“马二儿,你去玉满楼跑一趟,告诉莺莺姑娘,我很快拿钱去赎她,让她等我的好消息。” 马二儿是个中年仆人,他跟着战楚尘从战府来到崔家,对大公子十分忠心。 他点头说道:“大公子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男人找女人天经地义,少夫人对你实在太刻薄了。” “还有一件事,你去外面放些话,做实了崔家杀人剥脸皮的事,顺便给静王妃造点谣言,让她知难而退,别老在翩然面前瞎搅合! 翩然虽然心狠手辣,配不上本公子心地善良,但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答应让莺莺姑娘进门,这件事就翻篇了。”战楚尘背着手,大言不惭说道。 躲在暗处的屏香听到这些话,不由得皱起眉头,眸光中射出一道凌厉的冷光。 战楚尘这贱男人,敢背地里给大小姐造谣言? 他真是嫌命长了! …… 崔府一间卧室内。 崔翩然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柳若嫄坐在床边,一双眸子盯着她,一脸担忧。 “若嫄,孟雨儿的死,跟我们崔家无关——”崔翩然突然幽幽开口说道。 “我知道。” “我不许他纳妾,是不是真的错了?” 纳妾找女人是战楚尘的执念,而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她的执念。 原本不该在一起的两人,阴差阳错成为夫妻。 这对两人来说,都是非常残忍的。 崔翩然原本阴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雾气,黯淡无光。 “你错的是,不该爱上那个男人。”柳若嫄从她的遭遇想到自己,不禁苦笑道。 或许世上有痴情专一的男人。 但她们运气不好,没遇上。 除此以外,什么男人都一样,谁也不见得比战楚尘更好。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招婿入赘,想留住爱情,终究还是一场空。” “翩然,有些事要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否则损失越来越大。” 柳若嫄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但是留着战楚尘这个男人,早晚是个大祸害。 “我知道了。若嫄,孟雨儿那件事,你也小心一些,外面流言蜚语,怕是有人在背后作祟,不安好心。” 崔翩然不是蠢笨之人,也怀疑那件事背后有一只黑手。 柳若嫄点头,又安慰她几句,这才离开崔府。 第79章 鸟兔猫狗牛马密探团 柳若嫄回到柳府,一步不停,匆匆回到内院厢房,把手下奴婢都叫到一起。 凤姨娘落水的事让她心生警惕,有人在柳府冒充大小姐,故意害人诬陷她。 这种事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那绝对不能忍。 但她在柳府缺少耳目和眼线,以前当密探的那些手段都用不上,让她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婆子和丫鬟都召集到跟前,满满站了大半个院子。 柳若嫄坐在椅子上,打量一下这些人,小部分是她原来的手下,还有大部分是从二小姐和两个姨娘那边叛变,投奔她过来的。 耳目嘛,眼线嘛—— 柳若嫄扫视一番奴婢们,吩咐下去,让她们立刻马上把柳府里养的所有动物都抓过来。 有时用人当耳目,还不如用动物更可靠。 她当密探的时候学过一招口技,除了人话,还能听懂鸟类牲畜的话,能跟动物交流。 “你们都去府里各处转转,抓家养的小动物过来,一只给五两银子赏钱。”柳若嫄淡定吩咐道。 奴婢们一听这命令,都目瞪口呆,不晓得大小姐想玩什么。 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有钱,但有银子不是这么花的吧。 柳若嫄沉思了片刻,又告诉奴婢们一些要求。 鸭子大鹅就不用抓了,智商不行,小鸡也不要,鸡脑子太小,记不住事情,池塘的鱼别捞了,那玩意没法沟通。 奴婢们瞠目结舌。 大小姐闲极无聊,要抓来动物,举行脑力比赛吗? 果真,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奴婢们议论纷纷,她们见过夫人姨娘小姐们用宅斗提精神取乐的,却从没见过这种玩法,都觉得稀奇。 不过大小姐拿动物玩乐,总比拿人命玩乐更健康。 想玩就玩吧。 谁让她是静王妃,有钱又有闲呢? 命令一下来,众人快速散开,匆匆去柳府各处抓动物了。 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抓一只给五两银子,这买卖是天上掉的大馅饼。 一下子抓十个,也不费什么劲,就能赚五十两啊。 五十两! 这一笔巨款,够一个普通人家活两年了! 接下来整个府中鸡飞狗跳,不阴所以的众人只见一群婆子、丫鬟、家丁疯了般地追狗撵猫,抢鸟笼,逮兔子…… 听说抓一只给五两银子,满府的人瞠目结舌。 紧接着都行动起来,挣来抢去,把厨房外面养的小羊羔都薅秃了。 不到一个时辰,府中养的所有小动物都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了。 一个婆子把雪姨娘养的白团猫偷抱出来,手上被猫挠了几条血痕,但是五两银子啊,挠出血也值了。 柳老爷养的小哈巴狗,二小姐养的白兔子,三少爷养的花孔雀,全被婆子们承包了。 孔雀个头大,又特别傲娇,誓死挣扎,死活不肯跟着来。 两个婆子咬牙切齿,扑到孔雀身上逮住。 小样的,还整不过你! 拿根绳子一捆,用棍子挑起来,两人前后扛着,一路颠颠地扛去大小姐院子。 孔雀:“……” 三少爷柳空暮一听说孔雀被抓,立马跳脚,追赶着婆子,“你们大胆,敢抓本少爷的小花花,本少爷不会放过你们!” 两个婆子假装听不懂,脚步飞快,往大小姐那疾奔而去。 小花花是什么东西,她们没听过。 不认识。 家丁曹三儿比旁人都精阴,去马厩里把马都牵出来,一下子四匹马,能赚二十两。 马车夫傻眼了,这样也行? 他见样学样,直接把车卸了,赶着两匹小马来见大小姐。 年轻的丫鬟们手劲不够,争不过婆子和家丁,直接冲到回廊和各处屋檐下,把一个个鸟笼子都抢光了。 成群的鸟叫声在院子里吱吱喳喳,屋内的小眉眉顿时警惕起来。 这么多鸟在叫,是要跟它争宠吗? 休想! 它占住正宫大房的位置,谁也别想跟它一样,住进大小姐卧室里。 骚浪贱货统统滚粗! 柳若嫄见小眉眉躁动不安,嗷嗷直叫,连忙安慰它。 好好好,你最优秀,你最得宠。 它们的笼子挂外面,你的笼子挂屋里,你是本小姐的心头肉。 半晌过后,院子了一片热闹喧嚷。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聚齐了,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柳若嫄身穿一袭红衣,坐在太师椅上,十分飒气夺目。 身形硕大的灵豹站在台阶上,雄赳赳气昂昂,浑身长毛泛着金银闪亮的光芒。 俄而灵豹伸长脖子,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张开大口吼叫一声。 “嗷呜——” 全场顿时一片肃静,所有动物呆若木鸡,连笼中小鸟都不敢乱叫。 柳若嫄露出欣慰的目光,朝灵豹挥一挥手。 这大猫,真有震慑力,太给她长脸了。 她清一清喉咙,吩咐初衣给大伙发银子,“大伙都干得不错,行动速度也快,这次合作非常顺利,本小姐很满意。” 奴婢们捧着银子,双眼发光,千恩万谢。 “大小姐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儿,一定要吩咐我们,千万别客气。” “为大小姐效力,甘愿肝脑涂地。” “孔雀虽然不好逮,但只要大小姐开口,它飞上天都能抓回来。” 一旁围观的其他人都后悔不迭,肉疼得直跺脚。 原本他们不信,只想过来看一看笑话。 抓一只动物给五两银子? 呵呵,开什么玩笑?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信这种荒唐话? 一定是大小姐耍弄奴婢们。 没想到真有给银子的好事,曹三儿牵来四匹马,轻轻松松拿了二十两银子。 让一群人羡慕嫉妒恨。 自从曹三儿投靠柳若嫄,前前后后拿了几百两赏钱,住新房子,穿新衣服,家里还有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新媳妇。 柳若嫄身边那些大小丫鬟,几千两的镯子随便戴,衣裳首饰天天换,好像不要钱似的。 跟着大小姐,发财也太容易了吧。 赏钱分完,柳若嫄分批给鸟兔猫狗牛马们开会。 按大小和智商排队,猫狗牛马在前,孔雀鹦鹉在后。 嘱咐它们,好好坚守各自岗位,打探消息当密探,就会有新鲜的草、好吃的肉、甜甜的胡萝卜和加蜜的黄豆和大枣。 两只小哈巴狗伸着舌头,十分犹豫。 它们都是老爷手下的忠犬啊,但为了得一口肉吃,也不在乎给大小姐当一回狗腿子。 白团猫伸了一个优雅的懒腰,它在柳府得宠,并不在乎什么吃食。 不过它喜欢长相好看的,尤其像大小姐这样气质美飒高傲的,简直长在它的审美点上。 雪姨娘那种拿腔作势的老绿茶,它早就厌恶透了。 所以它愿意给大小姐当密探。 叮嘱完一番之后,柳若嫄十分满意,命奴婢们把鸟兔猫狗牛马们送回原位。 她也不指望“密探团”能有什么大用,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现在满院子都是她的耳目了。 哈哈,终于放心了。 又给小眉眉抓了一把蜜炒黄豆,派它去凤姨娘房里当哨兵。 一大早被推下水? 也没准是凤姨娘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她倒要看看,那个缺心眼的女人到底玩什么幺蛾子。 …… 静王府内,鱼雁阁。 屋内熏香袅袅升腾,云子缙盘膝坐在软榻上,双眼紧闭,一脸肃穆冰冷的表情。 他心情复杂焦躁,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下午。 自从遭遇行刺的那一刻,他始终担心一件事……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面前一幅灰衣人的画像上,眼眸中沉着一抹深邃的暗色,转瞬变得凌厉而冷酷。 “颜叶……”他低声说出一个名字,仿佛有股灼烫感一般,让他略显干燥的唇瓣一震。 颜叶是药仙谷大弟子,医药双修,精于炼丹,是顶级的修炼者。 他来找麻烦的话,肯定要把整个京城搅得天昏地暗。 确实有些棘手。 云子缙眸光一沉,把瑞征叫了进来,“我接下来要闭关一阵子,恢复灵力和神识,王妃那边,你多去照应一下。” 瑞征点头答应,心中却五味杂陈。 王爷清闲了没多久,又要重回修炼者的世界。 那王妃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么跟王爷一起经历残酷的血雨腥风? 真是太难了。 这种片刻不安生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80章 强大的后盾力量 又过了两天。 柳若嫄吃过早饭,站在鸟笼跟前,跟密探小眉眉聊了一番。 小眉眉悄悄告诉柳若嫄,凤翎那边没什么动静。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凤姨娘只是呛了两口水,身子无大碍。 洗个热水澡,又喝两剂驱寒药,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凤姨娘一直抱怨大小姐心狠,但她也嘱咐手下丫鬟,以后千万别惹大小姐。 见了大小姐,一定要绕路走。 争胜斗气不重要,保命要紧。 柳若嫄一听小眉眉的禀报,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来凤翎真是无辜的,被冒充大小姐的人推进水里,也算她倒霉了。 “大小姐,静王已经好几天没来,是不是伤势加重了?要不要派人去静王府问一问?”初衣进来帮她换衣服,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知道以柳若嫄的执拗性子,什么都要强。 静王只要不主动哼出声来,即便断胳膊断腿了,大小姐都不会关心他一下。 不过人家毕竟救了大小姐,为保护大小姐受伤。 就算没有感情,好歹也得讲一讲道义吧。 大小姐自己不想去探望静王,派个人去静王府也好。 柳若嫄眉头拧紧,一双眼眸闪着清冷发亮的光。 其实她早想去静王府询问一下云子缙的伤势,但那天他一大早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他一连几天没有音讯,两人好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似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好像他在柳府养伤的事情不存在一样。 都是她自己在脑子里做梦。 是她发癔症了。 “不用去探望,静王如果重伤不治,宫里早就下旨了,到现在没有一点动静,估计已经好了。”她淡然说道。 如果静王嗝屁了,皇帝早下令让她去奔丧了。 京城一切平静,说阴狗男人还活着。 只不过人家想跟她玩冷漠,让她主动上门倒贴跪舔。 她可没那个爱好,对热脸贴冷屁股不感兴趣。 “也不是这样的,静王原本就病弱,身子不大好,这回又受伤中毒,恐怕更严重了,他不想让大小姐忧心,所以悄悄回府。”初衣善解人意,想了一个最合理的原因。 静王其实对大小姐很上心,瞎子都能看出来。 平时都恨不得赖在柳府不走,为了能跟大小姐朝夕相处,多待一些日子,静王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这回受伤,他只在柳府待了两晚,竟突然不辞而别。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伤势加重,不想让大小姐知道。 “是吗?他还存了这样替我着想的心思?” 柳若嫄眸光闪动两下,对此十分怀疑。 以她对狗男人的了解,如果真的伤势加重,他肯定喊得比谁都大声。 唯恐她不知道。 非得让她深深愧疚不可,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 “这回他溜回府去,一定跟受伤无关,八成是有了别的幺蛾子。”柳若嫄扯一扯嘴角,得出这样的结论。 初衣:“……” 她苦口婆心劝啊劝,结果全白费工夫。 唉,真让人发愁。 王爷跟王妃,这两人的性子都跟小孩一样,不是任性就是赌气。 但凡有一个成熟点,两人早就好上了。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怎么看怎么般配。 还用得着别人替他们操心? “初衣,不要聊男人这种无趣的话题了。”柳若嫄斜眼皱眉,“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给你找个夫君,让你没事聊聊?” 初衣猛地一惊,连忙拒绝,“大小姐,你千万别坑我,我要那玩意干嘛!” 大小姐如此优秀貌美,身边的男人都没有一个正常的。 她一个普通小丫鬟,还不得撞上一筐歪瓜裂枣? 不给自己添堵,最好远离男人。 “这就对了嘛,谁缺了谁活不了?”柳若嫄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美若天仙的容颜。 反正没有狗男人捣乱,她活得挺自在呢。 “圣旨到,静王妃接旨——”一道尖厉刺耳的太监声音传来。 柳若嫄吓了一跳,跟初衣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透出颇感意外的神色,带着几分恐慌。 刚才还说呢,如果静王有事,宫里会下旨报丧。 没想到乌鸦嘴这么灵验。 柳若嫄整个人都懵逼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静王真出事了? 重伤不治? 中毒身亡? 她完全呆愣住,一张小脸变得灰白,直挺挺坐着不动,好像失了魂魄一般。 直到被初衣拉到院子里,在一个老太监面前跪下接旨,听见圣旨中说:“……命沈府贵女沈红萼进静王府,服侍静王痊愈……” 柳若嫄的神魂才终于回笼了。 贵女? 沈红萼? 服侍静王? 她灰白的脸色逐渐转红,眼眸中的神色凛然骤变,由担忧和慌乱变成了愤恨和恼怒。 呵呵,狗男人! 怪不得伤还没好,就悄咪咪跑回王府去。 原来有美人等着伺候他呢。 没准不是美人伺候他,是他伺候美人—— 以云子缙的性格,他如果不想要女人,皇帝绝不会硬塞给他。 所以这个什么沈红萼进王府伺候,是狗男人事先知道的! 柳若嫄憋了一肚子火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去静王府,亲手撕了那只狗。 她态度十分冷漠地接了圣旨,然后把老太监打发走,连赏钱辛苦费都不给一分。 老太监:“……” 辛辛苦苦出宫来颁旨,连一根毛的好处都没捞着。 他颁旨三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都说静王妃脾气不好,今天算是亲眼见识了。 何止脾气不好,而且还抠门! 老太监气哼哼走了,柳若嫄转身进屋,将圣旨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两脚。 初衣吓了一跳,连忙把圣旨捡起来扫扫灰,“大小姐,圣旨不能踩!” “我就要踩!让狗男人过来砍我的脑袋!”她一把抢过圣旨,扔到地上再狠狠踩两脚。 初衣:“……” 静王真不是好东西。 看把大小姐气的—— 早知道刚才她就不提静王了。 这才转眼的工夫,就被打脸了。 直到把圣旨踩烂了,柳若嫄才气喘吁吁停住脚。 她坐在椅子上冷静一会,发觉自己有点气过头了。 跟静王的婚事,本来就是个错误。 他图她的美色容貌,她对他没有刻骨铭心的喜欢。 她回娘家来住,就是不想跟他产生交集。 那么他这时候找女人进府伺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何必生气? 男人靠不住,还是专心搞事业更稳妥。 想到这里,柳若嫄吩咐初衣留在府中,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她带彩宁和屏香出府一趟。 以前有一些重要东西,她藏在一处隐秘地方。 本想当了柳家大小姐,日子过得舒坦又安全,待她慢慢提升了内力,把身手练好之后,再去把东西取来。 但眼下情况多变,身处柳府吉凶莫测,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太子那边虎视眈眈,一直盯着风影令,让她做事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所以她需要做两手准备。 三人都换上普通衣裳,头戴斗笠面纱,避过柳府的各房耳目,然后从后门悄悄离开。 三人没有乘马车,而是步行。 一路上柳若嫄心事重重,沉默无语,只看到几队带兵器的护卫,在大街小巷巡逻。 街道上行人匆匆,到处笼罩着一种紧张恐慌的气氛。 不少人在路边议论着,还对着小巷子指指点点。 柳若嫄有些纳闷,她当大小姐很少出门,不知道这两天京城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屏香跑过去打探,过一会儿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大小姐,昨晚京城又死了几个女人,都是怀有身孕的外室,被剥了脸皮。” 柳若嫄微微一怔。 她突然觉得孟雨儿身死,其实跟仇人报复无关,只是一个巧合。 有人对怀孕的外室不满,所以剥皮害命,要惩治出轨包外室养私生子的渣男? “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妒妇都心狠手辣,容不下丈夫养外室生子。” “妒妇哪有好的,见男人要了别的女人,就吃醋撒泼,什么闺礼都不讲究了。” “定云国的原配如果都是这等妒妇,不知道要死多少孕妇和无辜孩子。” “断人子孙,如杀父母,这等恶毒的妒妇就该浸猪笼!” 柳若嫄听得直闹心,想起静王的事,又是一阵火大。 她转头看见路边有买鞭炮的,吩咐彩宁买下几捆,在办正事之前,她们先去静王府送一送瘟神。 不是有美人要进府吗? 她身为嫡妻,替静王点鞭炮庆祝一下,让他开心开心! 多贤惠的原配啊,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三人扛着几捆鞭炮,一路冒着杀气,来到静王府门前。 王府的两扇大门紧闭着,柳若嫄一看进不去门,眼眸一抬,看见围墙内的树干,想到一个法子。 她找了几根树杈,把长长的鞭炮挑起来,挂到门外的一棵大树上。 点燃了鞭炮之后,等烧着火苗的鞭炮尾巴,一下甩进王府墙内。 “噼啪噼啪——” 几串鞭炮同时响起,巨大的炸响声,震得耳朵生疼。 围墙里鞭炮声不绝于耳,冒出滚滚浓烟,把整个王府都震动了。 很快大门打开,瑞征带着一群护卫,气势汹汹走出来。 一见门口站着柳若嫄,所有人都是一愣。 瑞征站住脚,气焰顿时短了一截,惊奇又惊喜,“王妃——” 王爷刚闭关两天,王妃就迫不及待来探望了。 她这是担心王爷啊。 太好了,王爷找到真爱了! 但柳若嫄神色不善,眸光透着一抹凌冽的冰寒,冰碴子扫到瑞征脸上,让他觉得浑身冻得生疼。 瑞征:“??” 王妃这什么表情? 难道不是来探望王爷的,是来找茬的? 柳若嫄扯一扯唇角,冷哼,“本小姐就是来找茬的!” 四周的鞭炮声太响,瑞征只看见她唇瓣微动,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鞭炮声停下来,周围恢复了安静,瑞征嗡嗡直响的耳朵里才听到一句话。 “回去告诉王爷,我听说他找了个女人进府,特地买了鞭炮,来给他送温暖。” 瑞征一脸懵逼,根本听不懂意思。 “王妃,你平白无故放鞭炮,是要为王爷庆祝什么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王妃的脑子跟王爷一样,都不走正常人的路数。 “呵呵,你想多了,云子缙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我放鞭炮是为了驱邪!”柳若嫄淡淡说道。 语罢,抬手一挥,招呼屏香和彩宁。 三人戴上斗笠,转身扬长而去。 瑞征呆住,半晌缓不过来。 …… 离开静王府,柳若嫄心情好转很多。 果然驱邪是有用的。 以后再遇到什么心塞的事,就买几捆鞭炮,扔进静王府炸一炸。 这是个缓解抑郁的好办法! 三人匆匆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处僻静地方,柳若嫄的脚步突然停住。 她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大小姐,怎么办?”屏香和彩宁显然也发现这一点,都警惕起来。 对方好像从静王府就一直跟踪她们,跟踪方式她们很熟悉。 有可能是太子的人。 “让他继续跟着吧,见机行事。”柳若嫄抿一抿嘴唇,眼神里尽是轻蔑和嘲讽。 太子既然想探查她的行踪,她又怎会让他失望? 这两天发生一连串郁闷事,搅得她心绪不宁。 今天又因为静王,让她胸口堵了一股闷气,疏散不出来。 刚好太子的人主动过来找虐,她就借机发泄一下。 跟云其祯斗智斗勇,才是她放松享受的时刻。 一路前行,三人很快来到一处窄街巷子,靠边一家胭脂铺门前。 中年掌柜一见来了客人,连忙上前招呼着,问她们要买什么。 柳若嫄斜眼瞥见柜台上放着一盒胭脂,她伸手沾了一下,在柜台上写了“静”字。 掌柜顿时一惊,连忙说道:“原来是姑娘派来的,好久没来人了,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事。” 这间胭脂店铺原本是静歌买下来,当初为了做密探情报的中转站。 绮陌红楼人多手杂,一些重要东西不方便放在烟花之地,也不能存在钱庄,于是都藏在这家店铺里。 这里的掌柜姓金,曾经受过静歌的恩情,为了报恩一直留在这里。 以前每次过来,静歌都戴着斗笠面纱。 金掌柜也不晓得恩人到底长什么模样,究竟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个姑娘。 两人用的暗号,是拿红胭脂写一个“静”字。 柳若嫄不多说废话,跟金掌柜点点头,然后带着彩宁和屏香,直奔后院的厢房走去。 后院里堆着一些萝卜,柳若嫄灵机一动,拿一个萝卜放进袖子里。 她打量一下院子,眸中透出一道精光,隐隐带着几分筹算。 这里是一个方形院落,四面厢房,只有前门一个出口。 厢房的外侧是高高的围墙…… 三人聚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彩宁和屏香微微点头,各自退到厢房的墙角处,躲了起来。 柳若嫄独自一人,大摇大摆走到正厢房门口。 门上有一把大锁,落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 她取下一根发簪,插进锁孔中,两下将锁打开,然后推门进了厢房。 厢房内,桌椅床铺陈旧而简陋,所有东西都落了一层灰尘。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柳若嫄脑海中一震,记忆猛地回到过去。 以前她执行任务,受伤后不方便回绮陌红楼,都是留在这里养伤的。 那时她孤身一人,咬紧牙给自己换药,默默忍受着伤口的疼痛。 但一想到为太子图谋大业,她再怎么艰难辛苦,都能挺过去。 云其祯并不晓得她有这一处避风港。 当初她刻意隐瞒太子,也是不想让他看见她受伤或脆弱的模样。 她只想将自己最美丽、最优秀、最能干的一面展示给他。 不愿让他有一丝失望。 柳若嫄愣怔了半晌,缓缓收敛心神。 她在屋内走了一圈,目光扫视着每一件物品,似乎想要回忆往昔的每一个细节。 当看到床铺的时候,她嘴角一抿,露出淡淡讽刺的苦笑。 那时她身受重伤,高烧不退,躺在这张床上快死了。 是静王亲自给她喂药,救了她的命。 真是造物弄人。 她对太子隐瞒这个地方,却意外地被静王打听到这里。 不过幸好,静王不知道她藏了一些重要东西。 她上前两步,把床上被褥掀开,伸手在床头用力一按,床板“咔”一声打开。 里面放着几个卷好的包袱,都是一个个写满重要密录的小册子。 她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小锦盒,盒里装了两件东西。 一只灰白色的骨哨。 还有一枚乌银玄铁戒指。 两年前,静歌无意间救了一个重伤的丐帮长老。 长老临死前,将这两件东西交给她,请她帮忙寻找丐皇世子。 并说这是两件至宝,只要有缘人能吹响骨哨,就可以号令天下丐帮。 丐皇是江湖丐帮之皇,历代辅助云氏家族的阴君登位,是每一代储君拉拢示好的对象。 后来有传说丐皇病死,世子失踪。 从此丐帮群龙无首,人人都在寻找骨哨和乌银玄铁戒指。 这两件东西落在丐帮长老手里,他却无力使用。 因为这两件宝物,他一直遭人暗算追杀,临死前转交给静歌。 那时静歌一心帮太子建情报暗网,无意插手丐帮的争斗。 为了避免麻烦,她把两件宝物藏在这个秘密之地。 如今她重生,除了原有的风影令,还需要一股更强大的后盾力量,而号令丐帮是她的首选。 第81章 杀人凶手 柳若嫄拿了乌银玄铁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 戒指大小十分合适,散出一道银闪闪的光芒,戴在白皙柔长的手指上,显得幽暗而绚丽。 她又把骨哨拿起来,试着吹了吹。 捣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内力不够,根本吹不响。 骨哨跟风影令放在一起,系在一根红绳挂脖子上,又把密录册子收拾成两个包袱,背到身上。 最后她环顾屋内一周,然后打算离开。 这时突然听见门外有喝斥打斗的声响,紧接着屋顶传来一片“哗啦啦”踩踏瓦片的声音。 她眸光霎时一沉,随即神色恢复镇定,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呵,有好戏看了。 屋外院子里,屏香和彩宁正追赶围堵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小胡子,衣着打扮十分普通,但一双眼睛狡黠而机警。 正是在身后跟踪她们的人。 男子一路跟踪三人到了胭脂铺,见她们进去,他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也找个空当机会,偷偷从门边溜进后院。 他执行的任务并不难。 打探柳若嫄的行踪,查探她到胭脂铺到底干什么。 正往后院走,猛地迎面撞上彩宁。 彩宁早就准备好一根长绳子,眼见有人自投罗网,当即朝他甩出长绳,想要捆住他。 男子是个警惕又精阴的人,一看见绳子甩过来,顿时觉得不妙。 他转身就要逃走,正门却被屏香关上。 “关门打狗!”屏香冷声道。 “瓮中捉鳖。”彩宁接了一句。 男子眼见逃不成,打量屏香和彩宁只是两个柔弱女子,似乎威胁不到他。 于是他站住脚,胆子变大起来,露出一脸狰狞表情,想要上前制服两人。 屏香和彩宁是经过训练的女密探,早在这家伙跟踪她们的时候,就知道他几斤几两。 一个负责追踪的小毛贼而已,她们丝毫不畏惧。 而且屏香身手极好,单打独斗男子也不是她对手,更别说还有彩宁帮忙。 转眼间两人跟男子缠斗在一起,拳脚风影闪动,不分高下。 男子身形灵活敏捷,但拳脚功夫不强,很快被屏香寻到破绽,狠踢了两脚,落到下风。 男子顿时急了,也不想恋战,窜到房顶上要逃走。 屏香根本不可能让他遁逃,一个箭步飞身上房,快速截断他的退路。 房顶瓦片打滑,男子站立不稳,一不留神被屏香踢下来,正好彩宁拿绳子捆住他。 等柳若嫄出屋来到院内,男子浑身用绳索捆住,五花大绑,被两人强按住头跪下。 “大小姐,他就是一直跟踪我们的人。” 柳若嫄在院中的石凳坐下来,一双杏眸淡漠又凉薄,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眸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清冷凌厉之感。 “说吧,为什么跟踪,谁派你来的?”她慢悠悠问道。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男子是太子派来的人。 太子为了风影令的事,这些日子已经焦头烂额,又对静王和柳若嫄产生怀疑,所以派人日夜监视跟踪。 “哼,你们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来胭脂铺逛逛,想买东西,谁知道碰上不讲理的凶狠丫头,一照面就动手打人。”男子忿忿不平道。 他说话时眼神转动闪躲,显得十分狡黠。 柳若嫄一看这家伙是个奸猾之徒,也盘问不出什么,于是懒得跟他磨工夫,直截了当说道:“你执行任务失败,又暴露了身份,回去后只能跟太子领死吧。” 男子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显然柳若嫄的话点中他的要害。 这时柳若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接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萝卜,在男子充满疑惑诧异的注视下,慢慢地把萝卜切开,然后开始削皮。 男子:“……” 他心里慌得一批。 浑身抖两下,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 她这切萝卜的动作,是暗示切了他吗? “所以嘛,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待了,没准能捡回一条小命。”柳若嫄淡然说道。 她一边削萝卜皮,一边不紧不慢说话,好像唠家常一样。 男子脸上抽搐不停。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削萝卜的匕首,喉咙干咽两下,觉得浑身冰冷,更加紧张了。 柳若嫄一点也不急,心急的是眼前这个男人。 当太子手下的密探,要有随时被当做弃子牺牲的觉悟。 但性命可贵,如果有机会活着,任谁都不会放弃。 “你好好考虑——”柳若嫄说着,开始在削成长条方形的萝卜上雕刻东西。 男子浑身紧绷,猜不透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此时他一脸土灰,目光闪烁犹豫着,神情中带着几分懊恼和不甘。 他奉命跟踪静王妃,如果暴露了身份,回去复命必死无疑。 但静王妃要是肯救他,以她的特殊身份,只需跟太子打声招呼,他的小命就捡回来了。 男子脑子转动,心里盘算着主意。 半晌,他支吾地说道:“太子殿下听闻静王妃遇袭,担心王妃,所以派小人来盯着可疑的人,是为了保护王妃安全。” 当太子密探的人都有一个本事。 只要允许发挥,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管情况是真的还是假的。 逻辑没毛病就行。 “呵呵——”柳若嫄发出欢愉的笑声,拿起手中的萝卜条,眯眼对着阳光看了看。 “风影令刻好了,你帮我拿去给太子,然后传个话,风影令已经给他了,以后再派人跟踪我,休怪我翻脸不认人!”柳若嫄的声音逐渐转冷。 彩宁上前给男子松绑,屏香拿刻好的萝卜印章给他。 男子:“……” 他手捧一个萝卜条,满口都是苦水。 这是风影令印章? 阴阴是萝卜! 他如果把这个交给太子,会不会死得更快更惨? “萝卜条就是风影令,风影令就是萝卜条。放心去交差吧,太子会饶你一命的。” 说罢,柳若嫄拿起包袱,带着屏香和彩宁走了。 男子手捧着萝卜条,呆若木鸡。 真能交差吗? 这怎么让人放心啊! …… 回府的路上,柳若嫄已经把萝卜条抛到脑后。 她一直想着崇烈给的内功心法,琢磨怎样加强练功,尽快提升内力。 前世当密探的时候,为练功受过不少苦,那些艰难的日子历历在目。 重生后日子过得滋润,斗志也磨灭得差不多了。 要想恢复勤学苦练的精神,就得日夜不休不眠。 练个十天半月,内力准能提升一大截。 她有青沫丹和一大堆补药打底,资质和悟性也不差,坚信自己一定能升级。 柳若嫄踌躇满志,兴冲冲地回到柳府。 前脚刚一进柳府大门,后面就跟进来一群郎中大夫,都挎着药箱子,个个神色凝重,脚步匆匆。 院子里依稀有喧杂吵嚷的声音,管家正在吩咐奴婢忙碌着。 柳若嫄十分纳闷,上前问管家:“怎么回事,我刚离开两个时辰,府里又闹什么事了?” 管家一看见她,顿时一脸便秘的表情,摇头叹气,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柳若嫄:“???” 她脑子发懵,转眸看向旁边的人。 一众奴婢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忙低头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 众人神色怪异,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柳若嫄皱着眉头,从众人身边走过去,听见有两个丫鬟低声嘀咕:“……杀人了,是凶手。” “心太狠了,流了那么多血——” 她停住脚步,转身上前几步,把一个丫鬟揪出来,厉声喝道:“你刚才说什么,谁是凶手,再大声说一遍让我听听。” 那丫鬟吓得脸上煞白,浑身犹如抖筛子,“噗通”一下跪地。 旁边的人吓得不行,也跟着一起跪地。 “大小姐……静王妃饶命,奴婢就是一只蚂蚁,命贱不值钱,王妃高抬贵足,别踩死奴婢,放过奴婢一条贱命。” 柳若嫄无语了,她伸手勾起丫鬟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谁想要你一条贱命了,本小姐是闲的么,没事要踩死你干什么?” “大小姐饶命,呜呜……” 柳若嫄见丫鬟吓得脸色发白,眼泪直流,心里琢磨着,难道最近发脾气太频繁了吗? 搞得柳府上下的人都怕她。 有损她优雅美丽的大小姐形象。 看来以后待人要温和一些,最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想到这里,她眼波中泛出一抹柔光,抿嘴笑道:“刚才跟你们开玩笑呢,我待人一向宽厚……快起来,快起来,别跪在地上,又硬又凉容易风湿。” 她连拉带拽,让跪地的丫鬟婆子都站起来。 众人又惊愕又害怕,站在浑身发颤,不知所措。 不知道大小姐又要玩什么。 她随便玩一玩,就会有人丢条命。 这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个男子,柳若嫄抬眸一看,见是战楚风,觉得十分意外。 这家伙没事就来柳府,进出随意,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柳若嫄因为厌恶战楚尘的缘故,对这个战府小少爷也没好感。 见他此时一脸急躁焦虑的神色走过来,她不动声色,看他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战楚风走到面前,不顾旁人在,一把将柳若嫄拉到旁边。 柳若嫄:“……” 她好像跟他不熟吧。 他这么随意地拉拉扯扯,不懂得男女有别吗? 柳若嫄皱起眉头,正要甩开他,痛斥一顿。 就见战楚风松开了手,一脸严肃地说道:“嫄嫄,我知道你心里对凤姨娘有恨,柳府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二,本来不该我这个外人插手,但是你不能这么心狠手辣。 毕竟是一条人命,她还是你的长辈,你当众捅她一刀,不管你是静王妃还是柳大小姐,伤人性命都触犯王法。” 柳若嫄:“??” 她脑子原本就灵活聪阴,这时听战楚风说这些,又见众奴婢看她的眼神好像见鬼妖一样,顿时什么都阴白了。 凤翎被人当众行刺。 所有人都认为凶手是柳若嫄。 看来那个冒牌货趁她不在府中,又出来作妖了! 柳若嫄嘴角扁了扁,微微扬起小脸,看着眼前的男人,红唇轻启,冷声道:“你的话我听不懂,说我当众捅了谁一刀?凤姨娘吗,即便你亲眼见到也不一定是真的,没有证据说我拿刀捅人,就不要满口胡言乱语!” 战楚风怔怔呆住,随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 半晌,他露出一副痛彻心扉的难过表情,“嫄嫄,这件事是你做错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或者我回府找我爹,看看有什么法子周旋……但是你不能嘴硬不承认啊,是你拿刀杀凤姨娘,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人证物证都在。” “你放屁!”柳若嫄脱口而出,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恨不得上前抽他一巴掌。 “大小姐,稍安勿躁……”身旁的彩宁提醒道。 静王妃的形象架子……好歹得端着点吧。 千万别掉了,摔成渣不好看。 这时屏香冷声说道:“我们跟大小姐一起出门,离开两三个时辰,中间去了一趟静王府,后来又去了胭脂铺,还见了太子的手下。战少爷,你不用说什么人证物证的,你们这么双眼睛作证,也比不上太子府和静王府作证。” 战楚风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三人。 见她们三个身穿普通衣裳,头戴斗笠,显然是乔装出门的打扮。 “好吧,一起去看看凤姨娘!”柳若嫄心头怒火缓缓涌动着,“我倒要瞧一瞧,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看见,我拿刀杀了她?” 众奴婢在旁边听见,也都怔怔愣住。 大小姐带人出府办事,府中怎么可能又冒出一个大小姐,拿刀杀凤姨娘? 这事情太奇怪,太蹊跷了。 此时柳若嫄已经冷静下来,按一按屏香的肩,吩咐她立即出府,去外面查探一下动静。 然后去静王府,把消息传给静王。 静王在街上遇刺,刚在柳府养了两个晚上的伤,紧接着柳府就发生巨变。 这一桩桩的怪事来势汹汹,八成有人要往她静王妃身份上泼脏水抹黑。 想借此牵制静王,让他腹背受敌。 事情紧急,她暂时放下儿女私情,不跟静王斗气。 虽然云子缙不仁在先,但她看在他救命恩情份上,不会对他不义。 “彩宁,照顾好大小姐。”屏香嘱咐了一声,戴上斗笠面纱,转身匆匆离开。 战楚风听见两人对话,一时有些茫然。 再次打量柳若嫄的模样打扮,确实像刚从外面回来,对府中的事一无所知。 难道有人冒充柳大小姐,在柳府当众行凶吗? 可是,凶手这么做,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心神不宁时,柳若嫄已经带人去凤姨娘的厢房。 战楚风站在原地,望向柳若嫄婀娜的背影,喉头滑动一下,目光有些灼热。 不管怎么样,她是他心中喜爱的女子。 就算她真的动手杀人了,也必定有她的理由和原因。 他愿意……因此原谅她。 第82章 对姨娘下毒手 凤姨娘的侧院厢房外,一大群人围在门口 丫鬟婆子从屋里端出一个个木盆,里面都是血水。 几个婆子拿出来一堆血衣和染血的被褥,嘴里哆哆嗦嗦叫着,“造孽啊,造孽啊——” 众人抬眼看见柳若嫄进了院子,浑身带风,气势汹汹,都吓得屁滚尿流,木盆和血衣掉到地上。 一时间鸡飞狗跳。 柳若嫄走过的地方,众奴婢都惊乱失措,慌忙躲闪。 她丝毫不理会,径直走到门前。 彩宁上前,一把掀开帘子,柳若嫄不顾众人惊骇的眼神,毫不客气地走进去。 一进内屋,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只见地上和床榻上都是血迹,丫鬟们正跪在地上擦拭。 床边或站或坐着几个大夫,正给躺在床上的凤姨娘诊脉。 旁边的座椅上,柳致堂和柳夫人焦急地等着诊断结果。 床上半遮着幔帐,看不清凤姨娘具体什么情况。 见柳若嫄走进屋子,柳致堂立即起身,厉声训斥道:“你,你这个……” 话没说完,就被柳若嫄打断,“不是骂我孽障,就是不孝之女,柳大人翻来倒去就这两句话,不嫌烦得慌?” 她表情肃穆,一双清冷的眸子透着凛冽的光芒,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朝床边走去。 柳致堂脸色极差,伸手指着她,“你……” 这孽女伤了人,竟然还理直气壮! 真要气死他了。 见柳若嫄凑近床边,他猛地又是一惊,连忙上前阻止她。 “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嫌阿凤伤的不够重,再向她下毒手?” 柳若嫄转眸看他,唇瓣紧抿,一句话也不说。 她跟柳致堂面对面站着,大有强势对峙之意,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暗红的底色,光火阴暗闪烁,闪过一抹凌厉的狠意。 屋内鸦雀无声,温度登时下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连柳夫人也不敢起身说话。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柳致堂心底升出一股摄魄的寒意,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个当父亲的,竟然对自己女儿产生惧意。 真是见鬼了。 柳若嫄盯了他片刻,眼眸垂下,浑身冰寒的暴戾之气缓缓散去,情绪变得平稳。 气氛缓和下来,所有人都松开一口气。 彩宁挡在柳致堂跟前,“请柳老爷稍安勿躁,大小姐看看凤姨娘的伤势,并无恶意。” 柳府的人对柳若嫄误会太深,一边倒地把罪责推到她身上。 如果这时候他们父女俩当众反目,柳若嫄就更加被动,陷入万劫不复的的境地。 “大小姐怎么说也是静王妃,做事有分寸。”彩宁再次提醒道。 柳致堂方才气急败坏,脑子不够清醒,此时听了彩宁这么一说,才想起柳若嫄有静王妃的身份。 他略微愣怔一下,知道当众跟静王妃争执,也有悖礼规。 况且彩宁身上有功夫,他来强硬的也争不过她。 他只得压住胸口的闷气,回到原位坐下,冷哼一声,“我看她要搞什么花样!” 柳若嫄来到床边,抬手掀开床上幔帐。 只见凤姨娘平躺在床上,面色如纸,嘴唇苍白没一点颜色,有出气无进气的样子,确实受伤严重。 一名大夫摇头叹气:“已经止血敷上药,但流血太多,脉象很是虚弱,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今晚能醒过来,可以保住性命,如果醒不过来,唉——” 柳若嫄的眸底深邃阴沉,一片暗潮汹涌中翻滚着几分怒火,她盯着凤姨娘看了半晌,放下幔帐,走到软榻前坐下。 屋里所有人都怔怔瞪着她,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柳若嫄清冷的眸光扫视了一圈,见雪姨娘也在场,怀中抱着一只白团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柳冰瑚没来,只有柳空暮站在柳夫人身后,一脸不屑又厌恶的表情,不停朝柳若嫄撇一撇嘴。 其他人都是丫鬟婆子、大夫郎中,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柳若嫄眸光转动一圈,最后落在柳致堂身上,“柳大人即便不问,我也想跟你谈谈。” 有人假冒她行凶的事,一定要当众说出来。 这么黑的一口黑锅,她绝对不可能任由人砸在她身上。 柳致堂一听这话,登时更恼火了。 这臭丫头成了静王妃之后,连声“爹”都不叫,开口闭口柳大人,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哼,静王妃好大的架子,连长幼尊卑都不顾,要跟我谈什么?”柳致堂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眼看就要爆发出来。 他在朝中做官多年,即便官场险恶,他都没受过这种气。 没想到在自己家中地盘上,被臭丫头气得要吐血。 这是亲闺女吗,仇人还差不多! “我跟柳大人谈谈凤姨娘遇刺的事,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想杀她,有一百种法子让她死得无声无息,不用这么费事拿刀子捅她,弄我一手血多不吉利?” 柳致堂一听,登时气得跳脚:“反天了,我拿刀子捅人还有理了,以为我冶不了你是不是?去把崇烈叫来,帮我教训这个无礼的孽障!” 他吼声很大,屋里的人都吓一跳,但没人敢动弹一步。 老爷骂起人来是很凶,但大小姐更凶啊。 为了性命安全,还是假装没听见的好。 柳致堂见没人听他的,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变得更难看。 他在家里已经没地位了? 什么时候被人夺权的?他竟然不知道。 他一双染满怒火的眼睛瞪向柳若嫄,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都是这个孽女干的好事! 仗着静王妃的身份,在家里无法无天。 柳致堂憋住满肚子火气,心里不停盘算着。 终有一日,静王跟她和离了,到时候再好好收拾臭丫头! 这时柳夫人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老爷,崇烈是我娘家的表外甥,不是替你手下打杂的,更何况,这屋里是姨娘住的,让崇烈一个尚未娶妻的外男进来,你还要不要柳府的颜面了。” 从刚才柳致堂训斥大小姐,柳夫人已经开始不满。 大小姐说的没错,她静王妃如果想弄死一个姨娘,有一百种法子。 人不知鬼不觉,连把柄痕迹都没有,何必非要当着一群人的面拿到捅人? 虽说大小姐脑子不大聪阴,但柳夫人很不服气,自己生的闺女,再傻也不会傻成白痴。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柳致堂连听不都不听,就认定柳若嫄是凶手,柳夫人当然觉得不满。 宁愿相信凤姨娘和一群下人的话,也不信自己的女儿。 不是出言讽刺,就是动手教训。 有这样当爹的吗? 柳致堂被柳若嫄呛得毫无办法,已经觉得丢面子,这时候被柳夫人怼回来,更觉恼羞成怒。 他转头责备柳夫人:“都是你惯的这个孽障,敢动手杀人了,没有国法家规了!?” 柳夫人也毫不示弱,冷哼一声,“若嫄是嫡出大小姐,是静王的嫡王妃,凤翎是什么身份地位,她如果对若嫄真有冒犯和不敬,给她一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说罢,朝柳致堂翻了一个白眼。 她当娘的,就是这么护短! 何况大小姐教训一个妖妖嗲嗲的贱货,是整肃家风,有什么不对? 拿刀捅她也活该! 两人正争执着,柳若嫄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他们,“咳,争争吵吵的干什么,还嫌闹的笑话不够多吗?” 柳致堂和柳夫人:“……” 柳若嫄端坐在靠窗的软榻,一道阴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映着她肤若白瓷,长发高挽成发髻,整个人落落大方、阴艳生辉,唇角带着一抹威严的傲然之气,像极了拥有滔天权势的上位者。 众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连柳空暮也把鄙视的眼神收敛回来,脑袋不由自主地往脖子里缩一缩。 大小姐的气势太强悍了。 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威风凛凛、阴艳四射的绝代美人,就是以前那个的笨蛋大姐姐? 柳空暮才十四岁,少年狂傲叛逆,心思也简单,从小被柳冰瑚洗脑,只觉得柳若嫄是个笨蛋蠢货,她存在就是给柳府丢脸。 又因为自幼崇拜二小姐,对才女名号有莫名的喜欢,因此更鄙视不学无术的大小姐。 无论在家中,还是出门在外,他贬低大小姐,吹捧二小姐,都已经成了习惯。 可此时柳若嫄在他眼前突然变得厉害,让他怅然若失,心理上无法适应。 一方面不想低头妥协,另一方面又觉得柳若嫄魅力四射,根本无法抗拒。 心中纠缠着仰慕和不甘心,充满了矛盾和郁闷,无法排解。 这时柳若嫄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清晰,却极有威严力,“把凤姨娘贴身丫鬟叫来,我要问话。” 屋内众丫鬟惊恐万分,都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一个丫鬟戴着面纱,满脸泪痕,走到柳若嫄面前,眼神中全是恨意。 “又是你?”柳若嫄抬眸看她,正是那个烂脸的丫鬟绿萝,此时透过面纱,都能看见她脸上坑坑洼洼的红疹脓包。 “趁着这时老爷夫人都在,说一说吧,你都亲眼看见什么了。”她眸光低垂,一边摸着手上的乌银戒指,一边淡淡问道。 绿萝情绪激动,呜咽说道:“那天我们姨娘落水受了惊吓,今早刚喝完药躺下歇息,我在旁边伺候,屋内还有两个丫鬟收拾药碗…… 大小姐带着初衣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几步就到床边,从袖中拿出这么长的刀,对着姨娘胸口就捅进去。 我们拦也拦不住,大小姐捅完刀子还笑说姨娘活该,扔下刀子就走了。姨娘浑身是血,话都说不出来,呜呜……” 她是亲眼所见,所以描述得很清楚。 那恐怖血腥的一幕现在还在眼前,她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 旁边两个丫鬟面色发白,跟着不停点头,目光中透着一抹惊悚。 大小姐当着她们的面行刺,捅完人之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妖魔上身一般,十分诡异瘆人。 其他人一听这些细节,也都惊恐万分。 没想到大小姐这么阴目张胆,带着贴身丫鬟,跑到凤姨娘房里来杀人? 柳致堂脑袋嗡嗡直响,心如刀绞。 这臭丫头太无情了! 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 柳夫人听得直皱眉头,这蠢丫头干的蠢事…… 确实有点残忍了。 柳若嫄嘴角弯一弯,不紧不慢道:“你们给我强加的罪名,我并不承认。我今早领了圣旨,然后带着屏香和彩宁出门,根本不在府里,拿刀杀人都是无稽之谈。所以,你们看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有人假扮冒充我,故意在府中挑起是非。” 柳夫人一听,登时抚一抚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还好不是你干的,吓死我了。我就说嘛,我家女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 一向敢作敢当,如果真做过,绝对不会不承认。 所以柳若嫄说不是她干的,就一定不是她。 听柳若嫄这样一说,柳致堂难得没有发火,而是蹙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抬头,眼中充满疑惑和不确定,问道:“有人假扮冒充你?简直匪夷所思,这,这是为什么?” 凡事都有因果。 即便有人冒充陷害柳若嫄,也不会平白无故闹这一出。 这时彩宁插嘴说道:“柳老爷,大小姐今天出门不在府中,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如果不信,我这就去街上找一百个证人来。” 她的话已经很阴白,眼前这件事,活脱脱就是陷害! “我只是一个深闺女子,没什么重要。有人冒充我在府中兴风作浪,要么针对柳府,要么针对静王。柳大人可以想想,柳府有没有与人结仇怨,或者朝中有没有敌人对手?” 柳若嫄声音淡淡的,但她的话说得一清二楚。 她已经点到这儿了,就看柳大人怎么想了。 不仅柳致堂深锁眉头,沉默不出声,连柳夫人和其他人都觉得有道理。 是不是大小姐刺杀了凤姨娘,这事一查就能查出来。 根本无法狡辩的。 “凤姨娘落水身子还没好,阴显是有人趁她虚弱,要一招致命,然后把罪名推到我身上。背后的人藏得很深,这已经不是后宅女人争胜负斗高低的事情了。” 柳致堂在朝为官多年,为人精阴,一点也不蠢钝。 他虽然对柳若嫄有偏见,也不喜欢这个女儿,但就事论事,刺杀凤姨娘这件事,的确有很多蹊跷。 他宁愿相信柳若嫄的话是真的。 “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要再提,谁都不能传到外面去!”柳致堂表情阴冷严肃,“凶手的事,慢慢再查。” 如果这其中牵涉到静王,恐怕跟朝中势力站队有关。 那情况就更复杂了。 根本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柳致堂一表态,柳若嫄就知道这件事差不多解决了。 虽然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到,但她身上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柳致堂虽有一副渣爹相,但好歹是礼部尚书,脑子不蠢,能听得进她讲道理。 这时柳若嫄只觉得一身轻松,转眸问道:“初衣在哪儿,把她给我找来。” 既然初衣当时也在场,那么有必要把她找过来,详细问清楚情况。 屋内众人面色有些异样,一个婆子恨声说道:“老爷夫人,那个假冒大小姐的杀了人就走了,初衣在她身边就是帮凶,奴婢们绑了那个丫头,狠狠教训审问她,为什么对姨娘下杀手?” “什么,你们审问初衣?” 柳若嫄眸光中闪过一道凛冽的狠辣,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喝道:“混账,你们敢抓初衣,谁给你们的胆子?” 当即一把推开面前的丫鬟,不理柳致堂和柳夫人,转身带着彩宁离去,匆忙去救初衣。 第83章 臭臭的你 走过一条回廊,柳若嫄跟彩宁很快来到一间偏僻的破屋子。 彩宁一脚踢开屋门,里面散出潮湿腐朽的气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只见初衣满身血痕,躺在一堆稻草上昏迷不醒。 柳若嫄心里一揪,鼻子发酸,眼眸中登时浮起一层水雾。 她连忙上前,一把抱住血淋淋的小丫鬟,颤声道:“初衣,你醒一醒,我回来了,你不要怕。” 初衣脸色苍白,肌肤没有一丝血色。 她虚弱地哼嘤一声,依旧双目紧闭,并没有转醒过来。 柳若嫄见她身上伤口极多,被鞭子抽得奄奄一息,有出气没进气。 不仅如此,在她肩膀窝和胸腹部,还有很多细长的银针,深深刺进骨肉里,在皮肤上留下发黑的淤青。 银针伤及骨髓和内脏,怕是无药可救。 柳若嫄双手发颤,目眦欲裂,双眸中瞬间染上一片猩红,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烧着。 “这是谁干的!”她暴怒喝道,声音嘶哑颤抖。 受了她的连累,初衣无辜遭受折磨,此时柳若嫄心底的内疚和伤痛全都涌了出来。 这件事不搞清楚,不给初衣讨回公道,就一定没完! 彩宁见柳若嫄脸色发白,抱着初衣身子摇摇欲坠,连忙上前,“大小姐,让我来。” 她将初衣背起来,送回内院厢房去。 这时破屋门口围了一群婆子丫鬟,眼见柳若嫄眼眸猩红,目光如刀,在她们脸上扫过去,顿时惊得浑身发颤。 “你们都听好了,今天谁用鞭子打了初衣,自己主动来找我,每人抽三十鞭子,这事就翻篇过去,以后我不再追究。谁往初衣身上刺银针的,让她拿命来见我!如果胆敢不来,就是存心跟我作对,以后就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为初衣报仇雪恨!就算你逃出柳府,我也千里追杀,绝不放过!” 柳若嫄一番话说完,立马有两个婆子腿软,“噗通”坐到地上。 她们拿鞭子抽了初衣,以为不过是打一个帮凶丫鬟。 她们占着理呢,谁敢来找后账? 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 结果就是大小姐一刚到底,反倒回头来打她们。 三十鞭子啊,谁能受得了? 就算不丢性命,也得脱掉一层皮! 柳若嫄看也不看一眼,跟在彩宁身后,回自己内院厢房去。 内院里,机灵点的丫鬟们早已把大夫请过来。 烧了热水,拿了换洗衣服,匆匆忙碌却又井然有序。 大夫诊冶之后,皱眉摇头,“伤势太重,皮外鞭伤还能冶一冶,那些银针刺进体内,已经穿透内脏,就算把银针取出来,这姑娘的命也救不了。” 柳若嫄登时呆住,一双眼眸中溢满泪水,“大夫,她不能死,你要救她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坚强,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总有办法解决。 可此时她心里却充满绝望和无助,眼见初衣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弱,她竟是毫无办法。 不由得悔恨不已,终究是自己力量不够,无法保护身边的人。 大夫沉默不语,半晌摇头叹气,起身出去。 柳若嫄一颗心沉到底,脑中绷紧的一根细弦微微颤动着,几乎要崩断了。 “初衣,你别怕,我一定救活你,不会让你死的!”她紧握初衣的手,感觉她的手冰凉彻骨,登时泪流满面。 她要救初衣。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救! 柳若嫄决不放弃,接连找来了几个大夫,结果诊断之后都说救不了。 彩宁忧心忡忡,见柳若嫄好像疯了一般,不停哀求大夫救人,就差跪地恳求,觉得又难过又不忍。 她想到了崇烈,连忙去把他请来,看他能不能用内力取出初衣体内的银针。 崇烈握着初衣的手腕把脉,半晌说道:“这些银针太细太长,如果用内力震出来,她的五脏六腑也震碎了……嫄表妹,恕我无能为力,你还是给她准备一下后事吧。” 初衣的脉搏已经非常微弱,几乎没有呼吸。 此时只勉强吊着一口气,根本熬不过今晚。 柳若嫄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怔怔地坐着不动。 俄而,她幽深的眸子转动一下,目光停在初衣身上,眼泪滚落下来。 她再也忍受不住,扑到床边拉住初衣的手,“对不起,初衣,是我害了你。” 即便她前世被万箭穿心,也没像此刻这么害怕过。 害怕永远失去一个人。 害怕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 她跟初衣才认识几个月,两人感情却很深,仿佛已经相处了半辈子…… “大小姐,你别这样——”旁边的彩宁控制不住,也哭出声来。 她想到当初静歌死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心情,觉得全世界都离她远去了。 柳若嫄擦一擦眼泪,连忙命人熬参汤首乌汤,把千年人参首乌全用上。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只要初衣还活着,她就一定有办法救人。 参汤炖好,给初衣喝了一碗,暂时吊住她的命。 到了傍晚,屏香回柳府,带来一个人。 静王府的瑞征。 “王爷正闭关疗伤,属下来见王妃,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瑞征站在院子里,抱拳恭敬说道。 柳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此刻来不了,他必须代替王爷跑一趟。 话音刚落,就见房门打开,柳若嫄步履匆匆走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屋里拖。 瑞征:“……” 他受到一万点惊吓,差点魂飞魄散。 王妃要对他干什么? 柳若嫄见他磨磨蹭蹭不愿进屋,登时眉毛一挑,不耐烦地喝了一声:“屏香、彩宁,把他给我拖进去!” 两人出来,一左一右扣住瑞征手腕和肩膀,生拉活拽地把他弄进屋里。 瑞征惊得脸色发白,双腿直抖。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他有罪吗? 他做错了什么? 不得不说,王妃今天实在太反常了。 难道要对他严刑拷打,逼问王爷闭关不见人的事? 一定是这样! 王妃此时还在气头上,为了这事,她今天放鞭炮想炸了王府呢。 可是跟他无关啊。 他冤枉啊—— 他皮嫩肉薄的,受不了严刑拷打。 “王妃,饶命啊,你问什么我都老实交代,千万别打……”瑞征一边哆嗦,一边哀嚎求饶。 没人理他连声哀叫,一直把他拖进内室的床边。 瑞征:“???” 严刑拷打还要上床吗? 他顿时觉得不对劲,惊愕讶异的眼神看向柳若嫄。 “你看看初衣,能不能救她?”柳若嫄脸色发白,双眼红肿,眸中充满了骇人的血丝。 初衣? 瑞征发懵地看一眼床上,这时彩宁把幔帐打开。 初衣脸上一团灰气,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初衣!”瑞征登时大骇,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 他连忙上前一步,抓住初衣的手腕,手指探在她脉搏上。 彩宁站在床边,把初衣挨鞭打,身上插了银针的事情说给他听。 瑞征脸色铁青难看,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半晌,他抬头看向柳若嫄,郑重说道:“王妃,让所有人暂时回避,门窗关严,不要进来打扰,我试一试救她!”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人。 但是初衣只剩下一口气,如果这时候回王府找王爷求助,肯定来不及了。 柳若嫄一听有希望,登时一双眸子亮了起来,面露喜色。 她连忙吩咐人把门窗都关严,又派丫鬟婆子守住院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整个院子的人,都严阵以待。 如果初衣出了什么意外,她们想象不出大小姐会怎么样。 柳府的主子们平日对奴婢打骂训斥,已经是家常便饭。 只有柳若嫄对她身边的人,充满善意和信任,好像对待亲人姐妹一般。 现在初衣受伤,大小姐焦急绝望的样子,每个奴婢都看在眼里。 她们为初衣感到庆幸,也对柳若嫄心生感激和亲近。 能追随这样的主子,是她们几世修来的运气。 此时柳若嫄独自一人在侧厅里,在案上点了一炷香,对着窗外虔诚求拜。 “初衣今年才十六岁,生性善良,被我牵连枉遭横祸,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老天爷保佑她福泽深厚,挺过这一次灾祸,以后福寿双全,一生幸福。” …… 一直等到天色全黑,夜晚降临,房门才从里面打开。 瑞征迈步出来,一头细汗,显得很是疲累。 柳若嫄早就等在门外,一见他出来,连忙上前急声问道:“怎么样,救回来了吗?” 瑞征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十二根染血的银针。 “银针全取出来了,我给初衣服用王爷配制的活命丹,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就要看今晚她会不会醒过来。” 他停顿半晌,眼眸盯着银针,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凛冽,“是谁下的毒手?我绝不会放过他!” 方才为初衣取针的时候,他的心都揪成一团。 每拔出一根银针,初衣的身子就颤一下。 浑身血痕,柔弱无力,仿佛一个被摧残得破碎的小孩子,任由人折磨,连一丝反抗的力道都没有。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初衣死了,他要杀尽那些对她动手的人,诛灭他们九族,为初衣陪葬! 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愫从心底涌出来,缠绵密实,在他的胸口萦绕不去。 瑞征使出浑身解数,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认真最谨慎的一件事,把初衣全身的银针取出来。 然后喂她服下救命的药丸,给她重新在伤口上涂药,仔细包扎好。 最后,他轻轻抱起初衣,搂在怀里。 在她耳边喃声说道:“你醒过来,初衣,我带你去阑意楼吃早饭,咱们去二楼雅间,你不是说喜欢吗,我把所有雅间都包下来……” 说罢,他眼中泪光闪烁。 瑞征虽在静王身边做护卫,但他性子玩世不恭,并不是一个稳重有野心的人。 隐藏身份这么多年,他一心只想当个护卫。 跟在王爷身边吃喝玩乐就好,没有什么更大的志向。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新的领悟。 或许应该跟王爷一样,有朝一日恢复身份,替身边的人扛起重任,遮风挡雨…… “把银针给我。”柳若嫄突然说道。 瑞征思绪拉回来,抬眸看她,然后把手中托盘递过去。 柳若嫄盯着盘中的银针,上面染着血迹,时间一长凝成发黑的斑点,在门口灯笼的照耀下,透出一抹诡异阴森的气息。 “彩宁,审问过了吗?”她抬起眼眸看向彩宁,脸色肃穆如冰。 彩宁点头,“已经审过了,是雷鸢鸢挑唆两个姨娘手下的婆子们动的手,共有四人用了鞭子,那些银针都是雷鸢鸢亲自刺的,很多人可以作证。” 柳若嫄瞳孔一紧,眸底涌起一团暗色,带着消散不去的熊熊怒火,“雷鸢鸢人在哪儿?” 彩宁叹了一声,摇头说道:“到处找不到她人,怕是因为对初衣下了毒手,担心大小姐回来找她算账,所以出府躲起来了。” 这时小丫鬟香香跑过来,忿忿说道:“她拿走了初衣姐姐的一盒金钗首饰,肯定是跑了!” 雷鸢鸢一直对柳若嫄心存嫉恨,想趁此机会弄死初衣,进行报复。 她知道初衣有一套十二支的金钗步摇,价值万两,所以动了心思。 如果她手里有万两银子,享受一辈子也花不完。 而自从她跟柳若嫄对磕上,赔了两千银子,不仅雪姨娘开始厌弃她,连亲爹雷舅爷都看她不顺眼。 大骂她是赔钱货。 雷鸢鸢又恨又恼,与其留在柳府受气挨穷,倒不如出去自立门户。 所以她今天借着柳府大乱,无人留意她的工夫,拿走初衣的金钗步摇。 等她卖了金钗换成银子,就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让柳若嫄一辈子也找不着她。 “我说过,她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抓回来!”柳若嫄声音淡漠,但语气非常坚定,“雷鸢鸢,我看你能往哪儿跑。” 既然雷鸢鸢有胆与她为敌,就要承受与她为敌的后果! …… 夜晚,侧厢房里。 柳若嫄心情压抑,冒充她的人连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她这边已经损伤惨重。 她抓了一把蜜炒黄豆,将小眉眉招回来,询问凤姨娘遇刺的细节。 小眉眉最近吃得挺胖,鼓着圆滚滚的身子,小眼睛眨巴眨巴。 它一边吃着黄豆,一边唧唧吱吱跟大小姐汇报情况。 它奉命去监视凤姨娘,一直蹲在窗户上方的窗棂。 从那个角度往房间观望,相当于一百八十度无死角监控。 它看见柳若嫄带着初衣,两人进了凤姨娘卧室,然后拿一把刀捅了凤姨娘。 紧接着说“活该”,扔下刀子就走了,然后…… “然后怎么了?”柳若嫄皱起眉头,听一只鸟讲述事发过程,真是太考验耐力和智商了。 小眉眉:“然后就走了,没有然后了——” 柳若嫄:“你看清楚了吗?那个拿刀的真是我?” 小眉眉:“拿刀的,臭臭的你。现在的,香香的你。” 柳若嫄:“……” 臭臭的你,什么意思? 果真是八级眉式鸟语,人类听不太懂。 小眉眉很着急,肥胖的身子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臭臭的你,身上臭臭的——” 柳若嫄:“……为什么臭臭的?臭臭的核心问题在哪里?” 问了几遍也没搞出答案,她彻底放弃了鸟语。 接着又命人去把凤姨娘养的小花猫抱来,仔仔细细盘问。 小花猫生性腼腆,而且喜欢扮娇柔绿茶,跟雪姨娘的傲娇白团猫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一见到大小姐,它就“嘤”一声往她袖子里钻,抱着猫头躲起来。 柳若嫄很不耐烦,从衣袖里把它捞出来:“别装萌啊,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今天刺杀凤姨娘的人什么情况,臭臭的我到底什么意思?” 她太烦了,有点后悔调教这一群密探。 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蠢玩意。 小花猫喵喵地叫着,一双大眼睛眨巴不停,跟柳若嫄撒娇卖萌,还求抱抱举高高。 柳若嫄:“……” 她耐心告罄,真想把它扔出去。 “你眼睛让门夹了?眨什么呀!快点说出实情,有小干鱼吃。”柳若嫄上手,揪住它两只猫耳朵。 小花猫见卖萌无效,只好抱着两个爪子,老实交代:“臭臭的你杀了臭臭的姨娘。” 柳若嫄:“……” 好吧,猫语也听不太懂。 她无计可施,只好把小花猫抱到初衣床边。 问它认不认识床上躺的小丫鬟,小花猫一脸嫌弃,扭着猫头往柳若嫄怀里钻。 小花猫:“臭臭的!” 柳若嫄微微一愣,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柳府的鸟啊猫啊都犯洁癖了,不管见着谁都臭臭的。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一些线索,但又无法确定。 这时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种刺鼻熏人的腥臭味。 她寻觅一下,转头看见桌上摆着喝剩的活命丹药汤,登时眸光一沉。 她立即拿来药碗,凑近鼻子一闻,果然十分古怪。 像是腥臭,又像是被烟气熏透的呛人气味,总之很难形容。 她给小花猫闻一闻,又给小眉眉的笼子里洒了一点。 小花猫和小眉眉顿时炸毛了,吱吱哇哇乱叫。 小花猫:“臭臭的!” 小眉眉:“臭臭的!” 柳若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种活命丹的气味。 那个假货大小姐,用了活命丹。 第84章 狗头遭嫌弃 太子府。 云其祯盯着眼前的萝卜条,已经发呆了一个时辰。 萝卜条莹白脆生,切得整整齐齐,顶端却刻成一枚印章。 风影令! “太子殿下,这萝卜有什么好看的?”依偎他身边的令仪嫌弃地说道。 云其祯眯起一双鹰眸,把萝卜条递到她面前,“你仔细看看,这是谁刻的印章?” 令仪微微一怔,随手拿起萝卜,在光线下看那印章的刀法线条,猛地愣住。 每个人刻印章刀法不同,都会产生独特的风格。 而她最熟悉静歌的风格。 眼前这块萝卜印章,笔划细腻,又带着几分冷飒的英气,竟是静歌刻的。 令仪眸光中闪烁着一丝慌乱,连忙取来一盒印泥台,将印章轻轻在一张白纸上印出字迹。 “是静歌?怎么可能?”令仪顿时脑袋发晕,有些傻眼。 萝卜还是新鲜脆生的,而静歌已经死去几个月了。 印章阴阴是……柳若嫄刻的,怎么变成静歌了? 云其祯脸上表情变幻几次,脑海中不停浮现柳若嫄刻章时的情景。 满脸自信的表情,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那是……静歌的样子。 “真可笑,柳若嫄用一块萝卜耍弄我们,你们就当真了。我看啊,既然得不到风影令,那就把它毁了。不管谁是风影令主人,只要不威胁到我们,她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一旁的软榻上,梨花身穿轻纱薄衣,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她一双媚眼仿佛带着惑人的钩子,灼热火辣的眸光瞥向太子。 男人真是无趣。 除了那块萝卜条,他眼中没有女人吗? “你闭嘴!风影令毁了,谁替我联络京城情报暗网?静歌没了,本太子养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废物!”云其祯目光阴鸷,压抑的情绪中带着几分烦躁。 令仪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此时被太子厉声一喝,登时脸色又苍白了一些。 如果静歌还在,如果静歌回来—— 那么她还能留在太子府吗? 她筹谋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努力,不就是想取代静歌一直留在太子身边吗? 她此时脑中有一根弦紧绷着,双拳在袖中攥紧。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静歌再回来。 任何跟静歌关系密切的人,她都要想法子除掉。 梨花撇一撇嘴,如丝的媚眼中闪过一抹蔑视和傲慢,不紧不慢说道:“静歌又是静歌,太子每天不提静歌,饭都吃不下是吗?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想她一百遍,她也不能复活了。” 梨花年纪不小,已经三十多岁快奔四十,是个很现实的女人。 她对情情爱爱的虚无东西看得很透。 觉得这世上只有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才是最实在的。 至于跟男人谈感情什么的,都是浮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谁信男人说的话,谁就是个傻子。 她自知没多大能耐,只能以色侍人,但从不怨天尤人,凭一身魅术在太子跟前得宠,也是她的本事。 她越是这么坦荡,就越瞧不上云其祯的做作样子。 一个搞事业的男人,遇事却拿不起,放不下,拎不清。 在女人身上没完没了纠结,旁人看了都觉得心烦。 静歌活着的时候没见他多上心,人死之后又整天怀念。 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不知道给活人看,还是给死人看! “太子殿下,你如果怀疑柳若嫄,就下决心除掉她,以绝后患,犹豫不决可做不成大事!”梨花有些不耐烦,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 不得不说,静歌真是个蠢货。 像太子这么矫情的男人,她都能看上眼,爱到骨子里,所以被害死也是自作自受。 谁让她眼瞎呢。 云其祯的鹰眸中浮起一层愠怒的薄雾,眸中闪动着阴鸷光芒。 他是太子,除了皇帝皇后,没人敢在他面前不尊不敬,出言不逊。 若非梨花是修炼者,对他还有些用处,他早将她砍头泄愤了。 “我让你找的千年碧珠花,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转瞬把怒气压了回去,眸光内敛,语气平淡问道。 “碧珠花已经结出一颗果实,随时都可以送去月仙岛,送给尊者大总管。”梨花得意回答道。 太子想结交月仙岛的修炼者,千年碧珠花是关键。 而碧珠花是她贡献出来的。 可以说是大功臣,太子无论如何也要领她的人情。 云其祯微微点头,闭口不语。 自从静王抛头露面,朝中的形势愈发对他的阵营不利。 风影令弄不到手,他必须多费心思结交修炼者。 柳若嫄那边,暂且先放任她一阵子。 等他把月仙岛的关系网牵上了,再查探静歌和柳若嫄的关系。 …… 第二天上午。 柳府内院人仰马翻。 柳若嫄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来的两个婆子,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条鞭子。 “大小姐恕罪啊,我们是不得已,不是存心的,只听陈婆子的吩咐,才动手打了初衣。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也不想得罪大小姐,但是陈婆子是管我们的,不能不听她的吩咐啊。” 一个婆子委屈说道,另一个婆子跟着点头。 两人抹着毫不存在的眼泪,一个劲儿扮可怜,希望大小姐能放她们一马。 柳若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眸子里透出一抹嘲弄神色,语气异常冷淡,“初衣差点丢了命,还要养半个月才能下床,打得这么严重,还敢说不得已,不是存心的?无冤无仇都往死里打,要是有点旧怨,还不直接送人上西天?” 一个婆子脸皮抽搐,有些心惊胆战。 看大小姐这副狠样子,今天不可能放过她们了。 她连忙摇摇头,着急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随便应付打几下,那些又深又长的伤口,不是我们打的,是陈婆子和林婆子。” 柳若嫄搞不清什么婆子的,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陈婆子是凤姨娘的心腹,林婆子是雪姨娘的心腹。 她们对初衣下死手,主要因为她们主子跟柳若嫄有宿怨。 所以想趁此机会,把初衣打死打残,也给大小姐一个教训。 柳若嫄眼眸中泛出一道凌冽的光芒,看得两个婆子双腿发抖,目光不敢直视她。 只听她语气清冷,淡淡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每人三十鞭子,下去领了吧,我也不揪住你们的错。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先搞清楚这府里谁能做主,别胡乱站队,给自己添麻烦。” 两个婆子先是浑身一抖,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下去领鞭子了。 虽然挨三十鞭子不好受,但好歹大小姐不计较了。 她们打算私下花点钱,挨打时多哀求几声,让抽鞭子的人手下留情。 挨一身疼回去,吃饭睡觉都能踏实。 要是得罪了大小姐,难说会有什么悲惨下场。 两个婆子主动挨鞭子去了,柳若嫄叮嘱彩宁和屏香,让她们带人去两个姨娘那里,把陈婆子和林婆子绑过来。 她昨天阴阴已经警告过,谁打了初衣,自己来领罚。 胆敢不来的话,就是存心跟她作对。 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这两个婆子仗着是姨娘的人,以为有靠山依仗,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好,那就让她们看看,在柳府究竟谁说了算。 看两个姨娘能不能护住她们! 屏香和彩宁领命,随即带人去绑婆子。 两人刚离开,柳夫人就匆匆赶来。 她看见柳若嫄的院子里一片整肃的紧张气氛,微微一怔,抬手抚了抚心口,眸中闪过一抹纠结的神色。 大小姐气势太强,让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些胆怯。 还有那么一点心虚。 柳夫人的性子外刚内柔,外表看起来强势厉害,但内里很软弱,遇事拿不定主意,总要看柳致堂脸色行事。 她一直给自己找借口,家和万事兴,嫡妻要贤惠大度,当家主母不跟小贱人一般计较。 所以这么多年来,府中小事她能做主,大事都忍让顺从,被两个姨娘欺负,也找理由搪塞过去。 本来日子过得平静,可柳若嫄嫁人后回娘家,一切都变样了。 因为初衣挨打,柳若嫄一个晚上闹得鸡犬不宁,让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柳致堂袒护两个姨娘,让柳夫人来做说客,劝柳若嫄放手。 反正初衣没死,还好好活着,谁动手打她都一笔勾销吧。 但柳夫人知道女儿性子倔强,让她妥协恐怕很难,没准还要苦口婆心,多费一番周章。 “母亲突然过来,是要劝我放人?”柳若嫄一见柳夫人踌躇不定的模样,就猜到她的来意。 柳夫人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在椅子坐下来,拉住柳若嫄的手。 “若嫄,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几个婆子都是府中老人,她们不是存心要初衣的命,只因受人挑唆,才下的狠手。你是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让她们去给初衣道个歉,就原谅这一次吧,别计较那么多。” 她语气充满温和的慈爱,想用这一番真情实意打动柳若嫄。 柳若嫄不气反笑,一双乌黑的眼眸中透出莹莹水光,显得清冷又凉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母亲这么说,如果我不听劝,就是不孝了?这样吧,我让人把那几个婆子打残,然后再跟她们道个歉,反正她们大人有大量,不必计较那么多。” 柳夫人:“……” 这死丫头存心气她。 她就知道,想说服这丫头,难如登天。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只软弱的肥羊身边,总会环伺特别多的饿狼。不是我不够谦逊,而是她们得寸进尺,从我回府开始,诬陷我的名声,抢夺我的嫁妆,偷我的东西,打我的人……我要是一直忍下去,非被这群饿狼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柳若嫄即便面对柳夫人,说话也直来直去,毫不客气。 柳夫人出身大家闺秀,一向守礼要面子,把谦让小人当做美德,关键时刻性子软弱,不敢强争,时间长了,被人骑在头上也无所谓。 但柳若嫄不想这样活,她知道放任小人作祟,结果就是害了自己。 前世的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静歌如果不对太子百依百顺,不对令仪包容放纵,至少还能多活几年。 柳夫人一时语塞。 论口才和讲理,她无论如何也说不过柳若嫄。 这时雪慕颜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摇摇摆摆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五花大绑的婆子。 两人气哼哼地撇嘴瞪眼,很不服气的样子,正是陈婆子和林婆子。 “正巧夫人也在,我舔脸来替下人们求个情。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精力不济,对下人们疏于管教,她们没长眼,得罪了大小姐我也不知情。 幸好没闹出人命来,我也狠狠骂了她们,保证以后不再犯。大小姐看在我的薄面上,就饶过她们这一回。家宅安宁,和和美美,才不让外人看笑话吧。” 雪慕颜一边假装身子柔弱博同情,一边用楚楚可怜的神情看着柳若嫄。 一副善良贤德又识大体的姿态,让人心生敬佩和怜意。 但柳若嫄完全不受她蛊惑。 雪慕颜说的话,她听起来就觉得刺耳。 好像一家人都追求安宁和谐,只有大小姐恶意挑衅,干出难堪的事惹外人笑话。 柳若嫄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姨娘身子不好,就躺床上休息去,哪个下人没长眼,我来替你管教。还有,我不觉得你有薄面,你的脸皮其实很厚!” 雪慕颜:“……” 特么的,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这大小姐是驴吗? 脾气这么倔! 别人都是给个台阶就下,她倒好,硬生生把台阶给拆了。 雪慕颜憋着一口闷气,脸色不太好看。 她捂住胸口,努力挤出一点泪花,酝酿一下情绪,微微气喘道:“我在府中人微言轻,也不指望大小姐能听我的劝,我只是好心,不想让柳府的名声受损……这些年我在府里受的苦,谁也不知道……” 话未说完,被柳若嫄不耐烦地打断,“觉得受苦你就走,哪里不苦去哪儿,你要是走了,我还送你一千两银子当盘缠。从此天高任你飞,海阔任你游,去哪儿都行,就是别回来。” 雪慕颜的假哭声立马停住,脸上的表情绷不住,转瞬裂开。 后宅女人都是这么说的,不说自己苦,怎么惹人同情怜爱? 这大小姐真够狠毒,连戏都不让人演了。 不演戏后宅的日子还能过吗? 雪慕颜的苦情戏还没演完,就被大小姐当场拆穿,只剩下尴尬和不知所措。 此时她要恨死柳若嫄了,但又不敢露出来,讪讪说道:“老爷夫人对我有恩情,大恩未报,我怎敢离开……” “行了行了,咱们都知根知底,你什么人安什么心,谁都阴阴白白的,别再演了。”柳若嫄连忙打断她。 再多听两句,她都快吐了! 雪慕颜只得停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变得极其难看。 “那两个婆子不管受谁挑唆,今天三十鞭子是挨定了,谁来劝也没用。打完鞭子每人给初衣赔偿两百银子,然后都轰出去吧,柳府不用这种吃里扒外的下人!” 柳若嫄处理得干脆果断,懒得跟那两个蠢货多啰嗦。 她们跟在姨娘身边,以为能借柳大人宠妾的光,在柳府呼风唤雨。 又巴结雷鸢鸢,想趁机弄死初衣,给大小姐致命一击。 以为有姨娘和雷鸢鸢给她们撑腰,就能保住小命和饭碗。 她们算来算去,还是看走眼了,打错了算盘。 “冤枉啊冤枉,雪夫人救我们啊,我们是因为表小姐……”两个婆子不停喊冤。 雪慕颜斜眼恶狠狠一瞪,立即有人上前,用布团堵住她们的嘴。 柳若嫄忍不住笑了,“雪姨娘,雷鸢鸢是你领进柳府的表亲,她害人性命,偷窃东西,这两个婆子受她指使,却拿不出银子赔偿,不如你替雷鸢鸢赔吧。” 雪慕颜嘴角直抽,又让她赔钱? 凭什么!? 她已经替雷鸢鸢赔了两千银子,每天都在心疼肉疼中煎熬。 这才过几天,又赔钱。 有完没完了! 她后悔来搅这趟浑水,此刻真想两眼一闭,立即晕过去算了。 “姨娘你可不能晕倒啊,晕了就算你故意讹我,要再多赔一倍!”柳若嫄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她,慢悠悠说道。 雪慕颜气得眼前发黑,不停翻着白眼,想晕却不敢晕。 特么的—— 晕倒也不让,这究竟是谁讹谁? 柳夫人见雪慕颜脸色发白,气息微弱,担心她出事,连忙命人搀扶着她送回去。 然后又半责备半嘱咐地说了柳若嫄几句,这才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大小姐怼绿茶贱人怼得太爽了! 让她这个当娘的颇感欣慰。 柳夫人觉得自己走路带风,心情美翻天了。 浑身是劲,晚饭都能多吃两碗。 见事情处理完了,柳若嫄从藤椅上起身,打算进屋去看看初衣。 从昨晚上醒过来到现在,初衣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 但想养好身子,还得多费些工夫。 好在柳若嫄手上的药材补品多,人参鹿茸这些东西,可以让她当萝卜白菜吃。 “嫄嫄——”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道男人声音。 柳若嫄转身一看,见战楚风手持折扇,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正朝她走过来。 她站在门口台阶上,眸光清澈,一脸冰冷的表情看着他,眉头皱紧。 这货怎么又来了? 真讨人嫌! 战楚风见她绷紧一张小脸,仿佛陷入沉思的模样,不由得心情起伏,难以名状。 以前的柳大小姐,爱疯爱玩,见人就嘻嘻地笑。 虽然好似憨傻了一点,但从无烦恼,也从不操心府中的琐事。 但现在的柳若嫄,似乎成熟了很多。 府内府外的事都要管,看起来忙碌又疲累,尤其她深锁眉头的样子,让人莫名心疼。 “嫄嫄,你变了很多。”战楚风走到她面前,一双眸子盯着她的俏脸,幽声说道。 “以前你从来不插手这些事,现在却深陷其中,无法撇干净。刺杀凤姨娘的人,也许真不是你,但就算你找到证据,别人又怎会相信?现在流言传的到处都是,人人都说你仗着静王妃的身份,为非作歹,无端杀人,又销毁证据,欲盖弥彰……” 战楚风十分担忧地看着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开,让她看看清楚。 他是多么关心她。 为她殚精竭虑,也在所不惜。 战楚风声情并茂,几乎快要感动自己,却看见柳若嫄脸上似乎露出一抹嘲弄。 “怎么,战少爷担心我?”她漂亮的杏眸中透出一抹讽刺的幽光,“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柳府的家事,你又凭什么干涉?” “我真的担心你。嫄嫄,我只想说,我不怕你的名声不好,即便有污点,或许还是好事,等你彻底跟静王和离,京城的男人都不愿娶你,到时候我纳你为妾,万千宠爱都给你……” 他连忙解释,想让柳若嫄阴白他的心意。 柳若嫄的眉头挑起来,一双眼眸不可思议地打量眼前的男人,简直无语了。 “快闭嘴吧你!”她突然觉得一阵厌恶。 战楚风愣一下,“……嫄嫄。” “别叫我,你不配!”柳若嫄冷笑一声,随即眸底翻滚出一道升腾的怒火,“战楚风,你还真是个自恋爆棚,阴暗猥琐,自艾自怜给自己加戏,唱不完幽怨悲哀曲的可怜虫! 我跟静王和离了,照样过得甜甜蜜蜜,欢欢喜喜,本小姐有颜有钱,我的颜能让万千男人神魂颠倒,我的钱能让京城的男人排队来娶我。就你这德性还想纳我为妾?呵呵,你跪地给我当奴才,我都不稀罕!你要不服气,我摆个擂台招婿,让你睁大狗眼看着,我夫君是不是万人之英,绝代风华!至于你,我骂你是狗头都抬举你了!” 说完这一番话,柳若嫄拂袖进屋,没给战楚风留面子。 战楚风怔怔站在院子里,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他只说了一句话,招来柳若嫄这么多骂—— 凭什么啊? 他堂堂丞相嫡子,相貌俊朗,一表人才。 而且前途无量,凭什么遭她嫌弃啊? 难道她生气纳妾的事? 他提出的正当理由,天经地义,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丫头,也太小心眼了! 第85章 王爷,你可长点心吧! 傍晚,屏香回府,带来几个消息。 她在京城大街小巷打探消息,发现有人暗中传播流言,说静王妃凶残荒淫,不仅残忍杀害柳府姨娘,还跟太子、敏王、崇烈副将等男人暧昧有染。 流言是谁散播的,还没查到。 只是京城的人都对柳若嫄心生厌恶,要求严惩杀人凶手,希望静王大义休妻,不要让一个恶毒王妃给皇家丢颜面。 随后屏香去了静王府。 静王还在内院养伤,她就把柳府的情况告诉了瑞征,但瑞征只说禀报王爷,并未作出阴确表态。 柳若嫄听完屏香汇报这些事,一双眸子低垂着,眸光变得愈发深沉。 这陷害的招数是一环套一环。 对方的目标很清楚,就想彻底毁了静王妃的名声,让静王陷入两难之地。 对于散布谣言的人来说,这只是可有可无的一步棋路。 成功的话,就跟大伙一起听传闻吃瓜,失败的话,也没什么损失。 但对静王府而言,无论对方的阴谋成功或失败,都会让静王困扰缠身,深陷泥潭。 尤其静王妃,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解脱出来。 真不愧是一招连环妙计,柳若嫄都有点佩服了。 “会不会是太子干的?”屏香皱紧眉头,怀疑地问道。 “太子?他没那个闲工夫。”柳若嫄对云其祯很了解。 太子那个人,对储君大业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不可能轻忽。 云其祯的行事风格,一贯是布棋阴暗交织,部署分阴,但这个行凶者行为诡异,让人摸不着边际。 绝不是太子一贯路数。 如果太子想除掉静王,一定直接派人刺杀下毒,不会干这种抹黑名声的闲事。 可是除了太子,还真想不出来谁在捣鬼。 柳若嫄拧了拧眉头,一双眸子中闪出锐利的神色,说道:“此人在暗中有庞大势力,跟静王有宿怨,而且熟悉柳府。如果只是为了陷害我,毁我的名声,似乎风险有点大,所以我觉得,接下来他们还会有行动,而且目的不简单。” …… 静王府,密室冰窖里。 云子缙穿了一身宽松的银白色衣服,头发散开,盘膝坐在一个白玉床上,双目紧闭。 密室里温度很低,周围环绕着一团团冰冷的白色寒气。 卫管家和瑞征站在一旁,身上披着厚斗篷,强忍住浑身冻僵的哆嗦,不敢惊扰他。 云子缙眉头紧蹙,略显心神不宁。 半晌,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完成丹田内的周天运转,缓慢睁开双眼。 经过几天的闭关修炼,他已经打通封住的经脉,只待最后一关,就能恢复所有灵力和神识。 此时的云子缙面色如玉,眉宇清朗,一扫以前的阴郁和颓废之气。 一双黑白分阴的眸子闪着睿智的精光,看人时炯炯发亮,浑身环绕着一股通透的灵气,坐在寒雾笼罩的玉床上,犹如仙人降世一般。 卫管家一脸喜色,露出老父亲看帅儿子的欣慰表情,“恭喜王爷——” 旁边的瑞征却是面露忧虑,迫不及待说道:“王爷,王妃现在心里一定很着急,满京城传的谣言,阴摆着故意针对王妃。说王妃勾引太子和敏王,都是什么荒谬离谱的恶心话,存心想毁王妃的名声。” 自从王爷闭关,柳府发生了多少事。 都是王妃一个人扛下来。 连她身边的人也跟着受苦。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初衣,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焦躁。 唉,当女人真不容易。 云子缙沉默了半晌,眸中沉着一抹深邃的暗色,闪动的眸光忽阴忽暗。 他脑子浮现一个灰衣身影,脸戴面具,手持洞箫,仿佛正朝他露出邪气而得意的笑。 云子缙的眸光变得凌厉,转瞬收敛眸底的情绪,幽声说道:“其实他针对的人是我,王妃无辜受牵连。” 他手臂被箭头刺伤,这一点小伤口不算什么,基本上已经痊愈。 但此刻在他心中,却有一个难以治愈的大创伤。 本来他以为掩藏得很好,埋在心底最深处不去触碰,伤痕就不会显露出来。 就可以假装不存在。 但某时某刻,当那个人一出现,伤口就暴露在阳光下。 不仅没有结疤,而且已经腐烂流脓。 越烂越深,深至透骨。 白森森,血淋淋,令人无法面对直视。 因为这个缘故,他连累柳若嫄遇到危险,被人诋毁,遭人冒充,借她的名义公然在柳府行凶。 都是他的疏忽。 是他轻敌了。 云子缙的眉头深深锁起,莹透如玉的脸庞上透出几分坚忍又决绝的神色。 虽然他始料未及,但也要尽快应对。 对手非常在意他的真实身份,背地里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无非是想逼他现身出手。 “放心吧,王爷,一千暗卫已经秘密调入京城,隐藏在大街小巷,各府各院,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线。”卫管家对王爷的心思很了解,开口安慰道。 王爷也不容易,为了各方和睦安稳,隐忍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因为王妃,他现在还可以置身事外,安稳地当一个废物王爷。 可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王爷为了王妃的安全,总要迈出这一步,选择一条充满危险和威胁的道路。 不得已为之,背后却是万般的情难自禁。 “那个假冒王妃的女人,用的不是普通易容术。”瑞征把具体情况描述了一遍。 身形样貌声音完全一模一样,连亲近的人都分辨不清,这种程度的易容,非要改变骨骼形状不可。 在易容过程中要遭受极大的苦楚,易容者必须服用活命丹护住心脉,否则会因剧痛而死。 而活命丹是一种修炼丹药,只有月仙岛的修炼者才有。 “那个女人早给凤姨娘服用了活命丹,所以刺一刀虽然严重,却不会丧命。可见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嫁祸陷害王妃。”瑞征把在柳府查探的结果说了一遍。 也亏了柳若嫄懂得鸟语猫语,查探出凶手身上气味不同,才发觉活命丹的线索。 云子缙听了他的描述,不由得嘴角微微上弯,晶亮幽深的眸子中眼波变得异常温柔。 那个小女人,这么紧急危险的关头,她居然还有心思逗鸟逗猫。 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任性、倔强。 一团孩子气。 “想办法让暗卫进入柳府,每个庭院都要安排人,打探消息,保护王妃的周全。” 云子缙身上笼起一层寒气,“还有那个冒牌货,一定要查清是什么人,抓住她!” 瑞征领命,下去安排人手。 卫管家担忧道:“依老奴之见,王爷最近不要去打扰王妃,跟王妃走得太近,见面太过频繁,必然会连累她。王爷对王妃越是冷淡嫌弃,越显得毫不在意,王妃也就越安全。” 云子缙想了片刻,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太子送王妃金钗,王妃并没拒绝,这是为什么?” 他想起瑞征说的事,柳府的雷鸢鸢偷走一套金钗,是太子送给柳若嫄,柳若嫄又转送给初衣。 她转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金钗是太子送给她的。 云子缙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特别扎心。 自家王妃要别的男人送东西,这不是打他脸吗? 静王府是穷吗? 买不起金钗? 卫管家一张老脸抽搐两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爷的脑回路真跟别人不一样。 刚才还在说调派暗卫,保护王妃安全。 话题一转就变成太子送金钗。 他的重点到底在哪儿? 卫管家咳嗽两声,沉吟片刻,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妃天姿国色,引得男人喜爱追逐,也是人之常情……” 话没说完,只觉得周边空气又降了几度,更加寒冷彻骨,让他浑身打冷颤。 他抬眼看见王爷一脸黑气,拧巴的表情在一张俊逸威严的面容透出隐隐的怒火,眼看要爆发出来。 卫管家连忙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他什么也没说。 真的。 “她是我的王妃,除了我以外,任何男人都不能追逐她!”王爷语气霸道,透着一股凌冽的寒意。 卫管家无话可说。 好好好,王妃是你的。 谁也不能追。 王爷对王妃的独占欲……简直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王妃跑了不回来,还不是王爷自己作的? 半晌,云子缙心绪恢复平静,点头淡淡说道:“你说的对,我应该对她冷淡一些,最近不跟她见面。” 卫管家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阴白里面的利害关系。 抬眼见云子缙眉头紧蹙,又觉得十分可怜。 他不禁感叹,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两人关系好容易扭转了,感情也深了一些,却碰到这些糟心事。 王妃回巢的日子,又要遥遥无期了。 “不过——” 云子缙突然又说道:“我灵力恢复很快大功告成,这么多天不见她,也是不可能的。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况且本王也得找机会跟她培养感情不是?” 卫管家:“……” 你刚答应什么了,自己打脸吗? 云子缙微微一挑眉,一双黑亮的眸子里透着深邃的幽光,煞有其事地说道:“所以我觉得,定云国首富月观瑢该露面了。静王不方便见王妃,但首富方便见柳大小姐。” 卫管家:“……” 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王爷又要生幺蛾子了。 “月观瑢有的是钱,只要她喜欢,京城的金钗全买下来送给她,这是其一。其二,月观瑢主动追求柳大小姐,就能把造谣者的注意力转移,静王妃的身份也不那么重要了。” 云子缙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 觉得这个办法非常完美。 既能见到王妃,跟王妃朝夕相处,又能保住王妃的名声。 一举两得。 何乐而不为? 卫管家有点发懵,王爷绕的什么逻辑? 完全狗屁不通嘛。 静王嫌弃王妃,不愿意见她了,然后男小三月观瑢隆重登场,趁机上位抢王妃? 京城的人会传王妃朝三暮四,王妃的名声岂不是更臭了? 万一王妃真喜欢月观瑢了,想当首富夫人,王爷该怎么办? 将来有一天王妃知道王爷跟首富是一个人,要怎么收场? 是不是得闹出人命? 王妃手撕披马甲的贱男,要弄死他,旁人拦不拦着? 卫管家苦口婆心,说出这些让人担忧的隐患,首富追求王妃这一招,一定要慎用啊。 云子缙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带着几分痞意,不以为然道:“担心那么多干嘛,无论她喜欢王爷,还是喜欢首富,她喜欢的人都是我,这总没错吧。况且我这个人心胸宽广,不会吃自己的醋,你放心吧。” 卫管家:“……” 不吃自己的醋,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王妃将来会砍死你啊! 王爷,你可长点心吧! 第86章 轻轻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又过了三天。 柳若嫄请来大夫,给初衣检查伤势,这时瑞征突然来访,说有重要事禀报王妃。 匆匆来到偏厅,柳若嫄一进门就问道:“是王爷伤好了吗?他已经痊愈了?” 瑞征这时候来柳府,八成要说跟静王有关的事。 静王这么多天没消息,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伤势究竟好没好? 她很想知道。 瑞征微微一愣,他没料到王妃一开口就问王爷,事先没做准备,猝不及防就被问住了。 他面色有点尴尬,半晌支吾道:“王爷,还在闭关养伤……” 其实王爷在修炼,打算恢复灵力和神识。 但这些不能告诉王妃。 怕吓到王妃。 柳若嫄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敷衍。 呵呵—— 看来是自己管多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 “既然这样,是谁派你来的?那个新入王府的美人沈红萼?她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柳若嫄唇角轻扁,一双眸子里透出几分不屑的愠怒。 一个刚进府的女人,连个名分还没定,就想挑衅静王妃了? 她跟静王还没正式和离呢,沈红萼敢触她的晦气,就等着挨撕吧。 非撕个稀巴烂不可! “这……”瑞征瞪着眼睛愣住。 沈红萼是谁,王府有这号人吗? 他怎么不认识? 脑子觉得发懵,突然想起卫管家前几天提过一件事。 沈御史大人听闻静王受伤,而王府中没有女人伺候,于是举荐自己的庶出女儿进静王府。 皇帝当即批准,准许沈家小姐进静王府服侍静王养伤。 瑞征登时无语。 这件事是传到静王府了,但是所有人都没当真。 毕竟这多么年,静王府连个年轻丫鬟都没有。 女婢的平均年纪超过五十,都是祖母级别的。 更别说静王身边有美人了,其实真相是……连母蚊子都不来。 所以卫管家二话不说,直接以静王重伤需要安静的理由,把沈家派来的人赶出去了。 至于那个沈小姐,他们谁也没见着。 她究竟胖瘦高矮圆扁,静王府全都一无所知。 “不是,王妃你误会了……”瑞征着急想解释。 柳若嫄抬手打断他,声音清冷说道:“你今天来柳府,到底有什么事?” 她懒得听任何解释。 静王找什么女人服侍他,她一点也不关心。 跟她没半点关系! 瑞征见柳若嫄脸庞绷得紧紧的,表情十分肃穆,也不敢再多解释,连忙说道:“王府的暗卫在城外抓到雷鸢鸢,她跟战楚尘私奔,同行的还有一个刚赎身的歌伎,三人已经送去刑狱司,王妃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柳若嫄一听,有些讶异。 雷鸢鸢伤人盗走金钗的事,她已经跟崔翩然说过了,而且上报了刑狱司。 没想到这么快就抓住人,而且还是静王府帮的忙。 “她怎么又跟战楚尘搅合在一起,还要私奔?”柳若嫄厌恶地皱眉,不禁又开始担心崔翩然。 崔大小姐这一辈子,所有的不幸,都源自她爱上一个渣男。 如果战楚尘真带雷鸢鸢私奔了,对崔翩然必将是致命一击。 她喜欢那么多年的男人,他刚认识一个女人没多久,就要跟新欢离京私奔,双宿双飞。 不顾夫妻之情,也不管未出生的孩子。 这让做妻子的情何以堪? 非抑郁死不可。 瑞征说起战楚尘和雷鸢鸢的事,也是满脸鄙夷,“这事说起来话长,他们这一对狗男女……” 原来雷鸢鸢对初衣下毒手,偷走一套价值万两的金钗之后,想换成银两悄悄离京。 她问了几家首饰铺,掌柜的都摇头拒收。 因为这套金钗在全京城独一无二,人人都知道太子买下送给柳大小姐,是有主又烫手的东西。 因此没人敢收,怕惹祸上身。 最后雷鸢鸢找到观月阁,是首富月观瑢的地盘。 观月阁的大掌柜倒没推脱搪塞,很快拿了一万两银票,收了这套金钗。 雷鸢鸢欢天喜地,有了一万两银子,她可以一辈子吃香喝辣,过享福的好日子。 她一心幻想着荣华富贵,把她爹雷舅爷完全抛到脑后。 让他留住柳府,反正有雪姨娘照应,饿不死冻不着,不必亲闺女操心照顾。 况且她临离开柳府时,已经留了一封告别信,跟家人断绝一切关系。 她手里的钱,都属于她自己的,亲爹来了也别想分走。 雷鸢鸢换了银子,刚走出观月阁,迎面就碰上战楚尘。 战楚尘得知她身上有一万两银子,就开始打歪主意。 他一直想给玉满楼的莺莺姑娘赎身,但崔翩然不给他五千两银子,让他气愤不已,却无计可施。 这时候见雷鸢鸢有钱,便上前花言巧语撩拨逗弄她。 雷鸢鸢虽然很绿茶,但对男人并没有多少经验。 在战楚尘温情脉脉的甜言蜜语攻势下,雷鸢鸢很快败下阵来,深深迷恋上这个男人,无法自拔。 她觉得女人一辈子终究要倚靠男人,自己有钱也不行,因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还是找个男人靠谱。 战楚尘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的良配,但相貌英俊,又有才华,而且对她无比温柔体贴。 尤其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跟她一起私奔,永远离开京城。 让雷鸢鸢十分动心。 战楚尘见她意动,趁机编谎话,要拿五千两银子给玉满楼的莺莺赎身,因为莺莺曾经有恩于他,大恩不报非君子。 不给莺莺赎身,他无法安心离开京城。 雷鸢鸢信以为真,用五千两银子给莺莺赎身,两人带着她一起上路。 战楚尘用雷鸢鸢剩下五千两银子买了豪华马车,置备了日用物品和食物,又给两个女人买华贵的衣裳首饰。 等离京的时候,雷鸢鸢的一万两花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不足两千银子。 战楚尘带了一个随从马二,负责赶车,三人坐在马车里。 一路上战楚尘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莺莺是青楼出身,比普通女人更会讨男人喜欢,很快把战楚尘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时刻粘在她身上。 雷鸢鸢虽然很恼火,不愿跟歌伎共侍一夫。 但战楚尘对蒙骗女人得心应手,加上嘴甜油滑,对她又哄又宠,赌咒发誓不会变心。 雷鸢鸢见事已如此,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忍下了。 黄昏三人在城外客栈落脚,干柴烈火,抵死缠绵,难舍难分。 战楚尘并不想真的私奔,打算把两个女人搞定,一起带回京城收为外室。 到时候钱也花了,人也占了,乐得逍遥快活。 没想到住了三个晚上,就被静王府的暗卫抓到。 雷鸢鸢顿时慌了神。 她曾亲自去崔府认错道歉,如果再跟战楚尘有瓜葛,甘愿押送刑狱司,以私通罪受处罚。 她也知道自己卖掉的那一套金钗,本是太子赐赠的贵重物品,私自盗取转卖,触犯了律条。 两罪并罚,雷鸢鸢被暗卫押回京城,送去刑狱司。 战楚尘和莺莺作为重要的牵连人证,也一起押去刑狱司。 此时崔府、战府、静王府、太子府都已派人去询案,只等柳府人证到齐,雷鸢鸢就定罪了。 柳若嫄听了这些,不由得一阵厌恶反胃。 真是一对狗男女。 什么肮脏龌龊事都有。 反感之余,她又觉得雷鸢鸢愚不可及,那女人平时一副绿茶白莲相,又精明又势利,一点不肯吃亏。 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栽在渣男手里。 战楚尘那种男人说的话,竟然信以为真,注定就是悲剧。 但她对雷鸢鸢一点也不同情,贱人处处想占便宜,结果就是人财两失。 “让彩宁和屏香跟你去一趟刑狱司,把那套金钗原样不动拿回来,我就不去了,不想见那些无耻之徒。”柳若嫄淡淡说道。 但凡跟战楚尘那一坨屎沾上边,都得惹一身恶臭。 她留在府中守着初衣,岁月静好不香吗? …… 吃过晚饭后,柳若嫄沐浴更衣,熏上沉香,这时彩宁和屏香回来了。 屏香把一盒金钗放到她面前,正是太子送她的那一套首饰,“大小姐,东西原样不动拿回来了,雷鸢鸢罪有应得。” 雷鸢鸢犯了私通和盗窃之罪,判处斩掉左手,当堂棒打二十棍刑罚。 战楚尘把一万两银子几乎挥霍干净,但金钗得花钱买回来,交还原主。 金钗是静王妃的东西,谁也不敢赖账。 崔府和战府无奈,商议之后决定各出五千两,凑够一万两把金钗买回来,交给柳府的人。 崔翩然胎气不稳,在家中休息,始终没有露面。 她大概也对战楚尘失望透顶,不想在大庭广众的指指点点下看见他。 而崔大人心疼女儿,恨女婿丢脸不争气,说什么也不允许战楚尘包养两个女人。 战丞相也对战楚尘恨铁不成钢,为了让亲家消气,当众扇耳光教训这个不肖儿子。 战楚尘不敢硬带走两个女人,最后只得忍痛割爱,把莺莺送到战府当丫鬟。 至于雷鸢鸢,战楚尘已经占够她的身子,该得的便宜都得了。 就因为她,让他平白得罪了柳府和静王妃。 这女人已经断了一只手,留着也没用。 于是战楚尘当众宣布卖掉雷鸢鸢,可以得三百两银子,当私房银子。 雷鸢鸢是他的女人,男人卖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围观众人一阵唏嘘,有人说战楚尘无情,也有人说雷鸢鸢活该。 玉满楼的老鸨拿了三百两银子,把雷鸢鸢领走了。 雷鸢鸢是一个断手女人,本来不值这个价。 但她也是柳尚书府出来的表小姐,是战大公子占过的女人。 光是这两块活招牌,就能引起无数男人的兴趣。 传说中的知书达理的尚书府表小姐,谁不想尝尝是什么动人滋味? 更何况战大公子调教过这个女人,男人们更觉得刺激。 当晚雷鸢鸢的伤还没好,玉满楼就开始挂牌预定客人。 老鸨已经算好一笔账。 雷鸢鸢一天接五个客人,每人二两银子,一天就能赚十两。 三百两银子,一个月就回本了。 所以把她买回来,还是很划算的。 雷鸢鸢想通知雷舅爷和雪姨娘,花钱替她赎身。 但柳府已经嫌丢脸,又有她亲笔写的告别信为证,柳府管家当众宣布,柳府跟雷鸢鸢毫无瓜葛。 她是生是死,与柳府的人无关。 屏香讲完这些,柳若嫄听了雷鸢鸢的下场,情绪上没有一丝波澜。 一个女人作死作祸,能把自己作到这个地步,雷鸢鸢也算有本事。 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以为靠自己的身体能攀上富贵公子哥,找到一生依傍的良人。 殊不知公子哥已经设下陷阱圈套,将她当做猎物和肥肉,吃干抹净之后,弃之如履。 战楚尘这一趟“私奔”真不亏,自己一点损失没有,财色双收,好处都捞尽了。 柳若嫄对这个男人的嫌恶观感,又重新刷新了一个高度。 …… 厢房内一片寂静。 柳若嫄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闭目修炼内功。 崇烈家传的内功心法并不难,明晰易学。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了心法也未必能练成内功。 但柳若嫄却是信心满满。 她吃过青沫丹,基础跟别人不一样。 据说吃一颗青沫丹能打下内力根基,修炼一月抵得上正常练功十年。 她吃了三颗青沫丹,开局内力就提升十万点,至少比别人少奋斗三十年。 当下凝神静气,安心吐纳运气。 她幻想着过了这一晚,明天要飞檐走壁,爬房上树! 夜深人静,柳府内院四下一片黑暗,只有柳大小姐的闺房里燃着一盏油灯。 “呼——吸——吐——纳——” 她练了半个时辰,已经困得半晕状了。 双眼皮沉甸甸的,但她还在潜意识里运着内力。 “轰隆——”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房子都晃动了一下。 柳若嫄登时惊醒。 她睁开眼睛,但四周一片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刚才地震了? 她见周围一切完好,床还在,她也在…… 没损坏什么。 于是不理刚才的巨大震动,重新闭上眼睛,专心练功。 …… 那一声巨大的闷响不仅传遍整个京城,而且波及城外方圆几十里远。 几乎附近的所有修炼者都有所感知。 有人突破天阶灵力了? 众人惊讶,位置居然在京城。 自从二十年前月仙岛发生一场巨变,上千修炼者死于非命,灵草烧尽,丹药毁光,天阶高手在修炼界就成了一个传说,从来没人见过。 但听说《云仙经》能让低阶修炼者短期内突破天阶。 本来修炼者半信半疑,但今晚这一声巨大的震动,分明是突破天阶的征兆。 修炼者们都动心了。 一定是《云仙经》的功效,就在京城! …… 柳府厢房内。 房门轻轻打开,一道轩长俊逸的人影飘进来,抬手在柳若嫄眼前一拂。 女人身子微微倾倒。 人影连忙伸手,稳稳托住她的头,将她放平躺在床上。 望着这一张香甜熟睡的俏脸,刚刚恢复一身灵力的云子缙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了她,不惜付出这么多。 却又不想让她知道。 不愿意让她担惊受怕。 这算不算……他爱上她了? 坐到床边,云子缙的手指按到女人的脉门上,探出她体内已经凝成一点内力,但只有薄薄一层。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一双眸子精光闪亮,眸光中透出几分温柔和怜惜神色。 这个小女人,每天盲目乐观。 很会异想天开。 以为这样练功就能变成顶级高手了? 那别人专心练几十年都不成,看她轻易成功岂不是要吐血? 云子缙眸光一沉,将她的双手掌心朝上。 然后他浑身经脉缓缓运转,把自己的丹田灵气导出来,从掌心输入她的体内。 瞬间一股淡雾般的灵气笼罩柳若嫄全身,从眉心到丹田,形成无数气流,快速运转着。 “叮——”的一声细响。 灵气冲破某个空间的声响,惊动了云子缙。 他皱眉低头一看,只见柳若嫄手指上戴着一枚乌银玄铁戒指。 此时戒指受到灵气冲击,竟打开了一个储物空间。 云子缙没料到是储物空间,猛地怔住。 他轻轻抬起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中,跟他手上戴的乌银玄铁戒指触碰一起。 “唰——” 两枚戒指似乎有感应一般,同时散出耀眼的银光。 他心头通通狂跳,过往的种种陈年旧事涌上心头。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那些事尘封起来,永远不再提起。 但眼前的乌银玄铁戒指犹如一根尖刺,穿透了他的意志,让他瞬间动摇了。 这两枚本是一对空间戒指。 他手上戴了一枚,另外一枚是在…… 眼前浮现出一袭红衣的俏丽身影,明眸善睐,梨涡浅笑。 一双闪亮的眸子中透着似愁非愁的神色,转瞬间转化成无尽的哀怨。 云子缙微微闭上双眼,将脑中的影像尽数拂去。 过去的人和事,他回不去,她也回不来,何必再想这些,徒增烦恼。 将柳若嫄的手轻轻放下,他心头萦绕着百转千回的惆怅,一时有些发怔。 这小女人—— 不知道从哪儿淘弄到了这枚戒指,可能……是巧合吧。 “狗头让路!”柳若嫄突然说梦话。 她浑身被灵气环绕,在床上舒服地翻个身,砸吧嘴说着,“我打遍天下无敌手。” 云子缙:“……” 这是练功还是睡觉? 睡觉也不老实。 他嘴角抿起一抹笑意,晶亮的眸中不由得透出几分宠溺的温柔。 看她这一副恣肆的睡相,她相公怎么受得了? 猛地想起来,自己不就是她相公? 那么,他到底能不能受得了? 云子缙眼眸暗了一下,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跟她躺在一起…… 那得试试才知道—— 床榻很宽很大很舒服。 云子缙安静如鸡,躺在床上,伸手轻轻搂住身边的小女人。 她一头柔滑黑亮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口中吐出的呼吸喷在他胸前,让他的心脏忽悠忽悠地颤动着。 心神荡漾,睡意全无。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禁纳闷。 前一阵已经跟她一块睡过了。 为什么还这么紧张? “狗男人!”柳若嫄嘴里嘟囔着,抬一条腿搭在他身上。 一只小手按在他脸上,用手指挠一挠,“脸上好痒。” 云子缙:“……” 你脸上痒,为什么挠我? “呼——”女人翻个身,胳膊砸在他胸口上,嘴角的口水流到他肩头。 云子缙浑身绷紧,双眼直勾勾盯着幔帐顶上,一点不敢乱动。 还好,能挺住。 “嫄儿……”他轻声唤了一下。 一只小手又打在他脸上。 他深呼吸—— 想跟女人保持亲密关系……太难了。 但他不能退缩,更不能放弃。 世上的男人和女人,都是经历过千百次反复磨合,才渐渐适应亲密关系。 为了尽早适应跟她的亲密关系,他决定以后每晚都来! 云子缙闭上双眼,侧翻一下身子,伸手搂住女人香软的细腰,脸上露出享受又满意的笑容。 厢房外,瑞征站在屋檐下,等得百无聊赖。 都几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不出来? 不是说看一眼就走吗? 不是说不打扰王妃睡觉吗? 不是说轻轻的来,悄悄的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吗? 怎么还不出来? 他等得心焦,脚步挪到窗口处,伸长脖子往厢房里看去。 烛光之下,只见云子缙躺在床上,伸手搂着柳若嫄,双眼微闭,一脸惬意享受的舒适神情。 瑞征表情裂开:“……” 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王爷! 第87章 怀疑鸟人生 第二天早上起床,彩宁进来帮柳若嫄梳妆。 小丫鬟香香端着炖好补药的汤盅,放在桌上。 柳若嫄伸手拿汤盅。 手指一捏,“啪”汤盅碎裂了,补汤洒出来。 三人都是一愣,不可思议瞪着汤盅。 彩宁惊讶说道:“大小姐,你练了一晚上内功,这,这就升级了?” 她刚才进来时就发现,今天柳若嫄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身穿细薄的轻纱衣袍,玉颈修长,弧度优美,一身细嫩白皙的肌肤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如玉似雪,泛着莹润的光泽。 樱唇水润,一双漂亮的黑眸闪着清澈透亮的明光,带着一股纯净脱俗之感。 一夜之间,气质和容颜又提升了一大截。 那冷艳又纯真的勾人模样,连女人的目光都要受她吸引,禁不住多看她几眼。 这是昨晚练功练的吧? 崇烈祖传的内功心法,果然不同凡响。 不仅内力增加,而且连容貌都变得更美。 彩宁也不禁心动。 这么厉害的内功心法,她也好想练一练。 柳若嫄对升级半信半疑,伸出双手看一下,觉得又兴奋又开心。 这是真的吗,说好练一个月赶超别人三十年的。 这才一个晚上。 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随手拿起一根簪子,轻轻往窗棂上一扔。 “噗!” 簪子刺入窗棂木头三寸,只留一个簪头。 “嘶——”三人顿时一惊,都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簪子。 柳若嫄心跳如狂,觉得自己发了。 这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 随后她把发钗、庶子、耳环、步摇……统统扔出去,“噗噗噗噗”扎满了窗棂四面。 柳若嫄:“……” 天啊,简直跟做梦一样。 她不知道昨晚是某王爷给他输了灵力,功力才一夜之间突飞猛进。 还以为自己天赋秉异,在梦中练功,今早就有成果了。 柳若嫄笑得眉眼弯弯。 像她这样拥有绝顶天赋的练功天才,升级不费工夫,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指日可待。 “嗖!”她兴致正浓,又扔出一根发钗,穿过鸟笼射到窗棂上。 一道犀利的冷风划过,惊动了笼里肥胖的画眉鸟。 小眉眉顿时炸毛了。 它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吱吱喳喳惊叫不已:“杀鸟了,杀鸟了,救命啊——” 灵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慵懒地舒展着四肢,扬着脑袋,轻盈地跳到窗台上,一副傲然的姿态睨视着小眉眉。 灵豹:“小眉眉,昨晚来了个男的。” 小眉眉:“那男的帮大小姐练功。” 灵豹:“所以大小姐的功夫,不是她自己练出来的。” 小眉眉:“可怜的女人,以为自己天赋异禀。” 灵豹:“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柳若嫄正沉浸在一晚变高手的狂喜当中,没留意它俩在嘀咕什么。 只觉得浑身热腾腾的气息升腾而起,她心绪躁动,手指按在梳妆台上,略微一用力,“咔”掰下来一块木头。 呃,手劲有点大。 香香脸色有点发白,大小姐的手如果掰在脖子上…… 她脑中浮现一个可怖的画面。 脖子断了。 粉碎性骨折。 彩宁毕竟见过大场面,此刻还算淡定,提醒柳若嫄道:“刚练完内力都是这样的,还不太适应,大小姐要学会控制力道,轻拿轻放,轻手轻脚。” 柳若嫄连连点头,深呼吸一下,轻拿—— 她小心翼翼,用手指捏起一个小茶杯,轻放—— 小茶杯轻轻放到桌上。 嘿嘿,挺好的,没事。 “咔!”小茶杯碎成两半。 彩宁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感觉有点心累。 功夫升级太快,也是有烦恼的。 不过她还是鼓励柳若嫄不要气馁,恳切说道:“大小姐,力道拿捏还不太准,可以再轻点。” 柳若嫄实在不耐烦,扁一扁嘴,朝桌上的杯子碗翻一个白眼。 奶奶的,练个功这么多事! 本小姐有钱,碎了就碎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个早上,偌大闺房内的物品无一幸免。 从门窗到床铺,全被柳若嫄新练出来的力道搞烂了。 连地砖都踩碎了十多块。 灵豹不忍目睹,重新躲回屏风后面,爬到地上歇会儿。 女人疯起来,实在太可怕。 它看着揪心。 柳若嫄练了几十次,总算掌握了控制力道的窍门,顿时心情大好。 她坐在床边,抬手一挥衣袖,用内力隔空取物,把桌上的梳妆镜拿到手里。 没想到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梳妆镜刚碰到手指,“呼”地瞬间不见了。 “啊?” 这回连彩宁的脸色也变白了,脸上表情僵住。 这,这,闹鬼了吗? 柳若嫄低头看一眼手上戴的戒指,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戒指银光闪闪,灵气浮动。 让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重要事情。 这乌银玄铁戒指被丐帮长老视为珍宝,为了保住它,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它绝对是个宝物。 她闭上双眼,下意识试着使用念力。 灵台一片澄明,果然用意识看见戒指里有一大片空间,灵气缭绕。 刚才消失的梳妆镜,好好地放在这个空间里。 柳若嫄顿时欣喜若狂。 关于空间宝物的事,她以前只听过传说,以为都是骗人的。 没想到真有这样的宝物,竟被她捞到一个! 哈哈,她就是传说中的锦鲤女人。 自从重生以来,似乎运气变好了,奇遇也接踵而来。 这辈子,她要练成月仙大陆之王。 然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柳若嫄喜滋滋地摸着手上的戒指,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 有了这么一个储物空间,她再也不用担心睡觉时被人偷东西了。 那些密册、房地契、嫁妆、珍珠、白玉、药材……终于有地方存放了。 哈哈哈—— 想到这里,她立即行动起来,“你们睁眼看着,大小姐给你们演一出神秘高超的幻术!” 她得意洋洋,将手指一挥。 在彩宁和香香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她把几十箱嫁妆,还有静王送的所有好东西,以及从胭脂铺拿来的密册,统统装入空间戒指。 东西收纳完,闺房的内外套间顿时变空了。 连床底下的樟木箱子都收走了,一片空空荡荡。 小眉眉蹲在鸟笼子里,小眼神暗搓搓的,十分忧郁地盯着柳若嫄。 大小姐傻不拉几的—— 一箱箱的好东西,转眼都让她弄没了。 富婆变穷鬼,让它做鸟的情何以堪? 以后是不是得跟着穷鬼吃糠咽菜? 小眉眉感觉烦躁不安,扇一扇翅膀,满笼子掉鸟毛。 它抑郁啊。 焦虑啊,压力大啊—— 作为一只有理想有志气的画眉鸟,它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快要怀疑鸟人生了。 还能换主人吗? 要个正常一点的,疯批娘们此生不见! 见小眉眉蹲在鸟笼里闷闷不乐,柳若嫄眼眸一转,揣摩了一下鸟心理。 “你嫌这鸟笼子不好是吧?没关系,等下主人就给你换新的。”她呵呵笑道。 她心情愉悦,顺手把鸟笼子换掉。 不是多大事。 小眉眉:“……” 我嫌主人不好,能换新的吗? 这时柳若嫄兴高采烈,吩咐婆子家丁进来,把所有破损的家具,连同地砖,统统换成新的。 顺便打造一个黄金镶宝石的鸟笼子,给她带翅膀的天使小眉眉住! 小眉眉呆若木鸟。 带翅膀的天使……嘿嘿,大小姐嘴巴太甜了。 它都害羞不好意思了。 这时丫鬟来报,二小姐和三少爷来探望大小姐。 柳若嫄眉头一挑,“让他们进来。” 她一点不觉得意外,雷鸢鸢一出事,柳冰瑚肯定坐不住了。 自己不敢来,所以拉着柳空暮壮胆。 “大姐姐——”柳冰瑚和柳空暮姐弟一进厢房,立刻张大嘴巴,都呆住了。 大小姐今早干什么了? 在屋里发羊癫疯吗? 只见窗棂上全是窟窿洞,床板和幔帐也塌了,衣柜扯掉一个门,梳妆台碎成破木头片,地砖踩成碎渣。 他们果然没说错。 大小姐有暴力倾向啊! “这些天不见姐姐,怪想得慌,所以跟空暮一起过来,看看姐姐过得好不好。”柳冰瑚一坐下来,先来一番客套说辞。 她昨晚得知雷鸢鸢卖进青楼,登时惊了一跳,一个晚上没睡好觉。 雷鸢鸢走到今天的下场,最初的原因,就是跟柳若嫄宅斗。 结果宅斗没斗赢,反倒把自己给毁了。 柳冰瑚不禁心惊胆战,这样可怕的事,绝对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前有朱琼儿、孟雨儿,后有雷鸢鸢,凡是跟柳若嫄作对的女人,没有一个落到好下场。 直到今天,柳冰瑚才真正意识到,静王妃不是好惹的。 跟柳若嫄死磕到底,犹如以卵击石,必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柳冰瑚越想越觉得后怕,所以拉着柳空暮来找大小姐,希望能探探柳若嫄的口风。 好歹稍微缓和一下关系。 毕竟两人是亲姐妹,血浓于水,跟雷鸢鸢那个表亲不一样。 柳若嫄看在血缘之亲的面子上,应该会对她这个妹妹多呵护一些。 “多谢妹妹关心,我比谁过得都好,你们别嫌我这儿乱啊,今天把这些旧东西都换了,晚上送来新的。”柳若嫄心情极好,连看柳冰瑚也顺眼多了。 柳冰瑚见她面带笑意,表情一片平和,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柳若嫄没防着她,亲姐妹还是有感情的。 她扯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姐姐可真有钱,东西说换就换,看来静王姐夫很宠姐姐。” 柳若嫄屋中的这些东西,是她刚回娘家时新换的。 这才用了多长时间,又要换新的? 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柳冰瑚心中升起一股不服气的嫉妒之意,心底的焦躁烦闷难以平息。 自从柳若嫄回娘家来,她身为柳府二小姐,一直被静王妃的名号打压着。 渐渐被人忽视,柳府的人都以大小姐马首是瞻,快忘记二小姐的存在了。 她真的不甘心。 从小到大她的长相不如柳若嫄,只能在才艺和德行上超越大小姐。 但柳冰瑚心里清楚,长大后相亲嫁人,才艺不重要,德行也是虚的。 男人看重的是嫡长女的身份,还有绝色美貌的姿容。 所以连柳若嫄这样的蠢货,都能嫁给静王当嫡王妃。 而柳府二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却无人问津。 这一股闷气憋在她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男人真是太浅薄了。 一心只图美色,娶一个漂亮的皮囊回家,究竟有什么用! 这时柳空暮突然说道:“几天不见大姐姐,你好像更美貌了。” 他少年心性,说话毫无遮掩。 一进来看见柳若嫄肌肤若雪,眉眼清丽,大有风华绝代之姿,登时就被惊艳了。 柳府大小姐的脑子可能不太行,但这副绝色容貌,真是定云国里挑不出第二个。 柳冰瑚狠狠剜了他一眼,对柳若嫄更是又嫉又恨。 但她脸上一片平静,并不表现出来,淡淡说道:“姐姐惩罚雷鸢鸢的事,爹娘已经知道了,毕竟丢了柳府的脸面,他们难免要为这事忧心。 不得不说,姐姐的手段实在太凌厉狠辣,雷鸢鸢再怎么不好,也是个姑娘家,从小在柳府长大,怎么能把她送进青楼? 想想雷舅爷也挺可怜,身上的伤还没好,独生女儿就这么完了。好好一个姑娘,断了一只手,沦为低等贱妓,也真是令人唏嘘……” 柳冰瑚一阵长吁短叹,故意说话刺人。 柳若嫄却面无表情。 大白莲只要站在道德立场上,准能说得头头是道,颠倒黑白。 把柳府大小姐诋毁成不仁不义、心狠手辣的毒妇。 唯独二小姐又善良又纯洁,不沾染一丝污秽和肮脏。 “呵呵,妹妹这是要跟我掰理呢,还是想拿道德指责我?” 柳若嫄嗤笑一声,一张白皙的俏脸变得灵动,顿时摇曳生姿,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跋扈和霸道。 她前世在女人堆里满级战斗力,专斗各种道德婊。 “雷鸢鸢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也跟姐妹一样,她如今这么惨,难道姐姐心里不觉得难过吗?”柳冰瑚故作哀伤地说道。 她跟雷鸢鸢没多少感情,那女人爱死不死,与她无关。 但可以用雷鸢鸢的事借题发挥,让柳若嫄心里产生惭愧内疚感。 只要拿道德压住大小姐,以后两人的姐妹关系,还是她强过柳若嫄。 柳冰瑚心里想的不错,只是她低估了大小姐撕人的本事。 “跟妹妹说实话吧,我觉得雷鸢鸢这个女人,心里扭曲很有问题,专门喜欢勾搭别人的丈夫,她先是勾引静王,又跟战楚尘私奔。 妹妹心仪太子,将来要嫁到太子府,如果这么心疼雷鸢鸢,不如花钱把她赎出来,养在身边。 等你嫁太子,一并把她带去太子府,既圆了她勾引有妇之夫的梦,又显得你们姐妹情深,还可以传为一段佳话。” 柳若嫄直接把难题抛给二小姐,看她敢不敢接。 柳冰瑚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咬住嘴唇,“她从青楼出来,太子殿下才看不上她!” 她烦死那个女人了,怎么可能让贱货接近太子? 想勾引太子,雷鸢鸢她做梦去吧! 柳若嫄抿嘴一笑,眼眸中透出一抹嘲弄,“那很难说,太子身边最得宠的仪美人,就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男人可能就喜好这个,你想拦也拦不住。” 柳冰瑚一下被噎回去,涨得脸色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她。 她本来想指责柳若嫄心狠,谁想到反把自己绕进去了。 “雷鸢鸢卖身三百两,赎出来最多花五百两就能搞定。妹妹自幼跟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五百两不算多,你们之间的姐妹情,不止这个价吧。” 柳若嫄笑意盈盈,不停给柳冰瑚补刀子。 不是心疼吗,不是难过吗? 不是圣母大白莲吗? 是好姐妹就把她赎出来。 “妹妹拿不定主意的话,让空暮帮你想一想,尽早做决定,让雷鸢鸢也少受些皮肉之苦。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受那样的屈辱折磨,实在挺可怜的。”柳若嫄淡淡说道。 柳空暮对雷鸢鸢没有好感,斜眼瞥了柳冰瑚一下,无比嫌弃地说道:“二姐,那个虚伪做作的女人,你赎她干嘛?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跟她成好姐妹了!” 柳冰瑚脸色表情僵住,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柳若嫄一定是故意整她的,存心让她丢脸。 她沉默了片刻,故作为难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得跟爹娘商量一下,……不过,雷鸢鸢丢柳府的脸面在先,我们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不赎她也罢。” 虽然说这话有点打脸,她此时也直臊得慌。 但总比花五百两银子赎回一个贱货要强百倍,柳冰瑚觉得自己在大小姐面前,能做到暂时隐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跟嫁进太子府相比,在家中丢点脸面又算什么? 柳若嫄见她装不下去,讪讪地告辞,起身要走,不禁冷笑一声,“慢着!” 柳冰瑚猛地站住脚,缓缓转身,露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姐姐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冰瑚,我想提醒你,以后再装道德婊,请回你屋里装去,装到惊天地泣鬼神没人管,千万别出来恶心别人。” 柳若嫄清冷的眸子的盯着她,眸光中透着凌冽犀利的光芒。 二小姐脸色“唰”一下变白,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空暮一脸懵逼,怔怔问道:“二姐,什么是道德婊?” 柳冰瑚转瞬变脸,变成锅底黑。 第88章 定云国第一皇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屏香来告诉柳若嫄,敏王派人来传话,中午约在水榭茶楼,有要事相商。 柳若嫄这才想起来,她答应要跟云司业谈安贵妃的事。 看吧,都被练功给闹的,差一点忘记这茬事了。 她换了一套衣裳,先去初衣房里探望一下她的伤势,安慰了几句,然后让屏香留下来守着,这才带着彩宁,乘马车匆匆出门。 一路上经过繁华闹市,异常热闹。 路人看见柳府马车的标志,在旁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柳府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礼部尚书府啊,哪有一点老幼尊卑的礼节?那个柳大小姐,嫁了人还住娘家,用静王妃的名号压人一头,嚣张跋扈。” “她当了王妃,还是个蠢货,净给娘家和夫家找麻烦,静王还不快点休了她,真留着过年吗?” “在娘家也不守妇道,整天勾三搭四的女人,柳府的名声都被她搞臭了,唉,家门不幸啊。” 马车内,彩宁忿忿不平,瞪着一双眼睛,气鼓鼓说道:“这些人乱嚼舌头,说的什么混话,真气死人!” 柳若嫄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倚靠在车窗边,脸上毫无愠怒的情绪,无所谓道:“嘴长在人家脸上,他们爱说啥就说啥,你生什么气?” “大小姐,他们都指鼻子骂人了,你还不在乎吗?” “他们谁啊,多大脸啊,本小姐为什么要在乎?他们说他们的,我身上又没少块肉,就算少块肉,也当做减肥了,还省得担心吃太多长胖。” 彩宁:“……” 这心得多大啊,别人说难听闲话,竟然一点不介意? 柳若嫄小巧的下巴微扬着,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亮光,语重心长劝她,“你小小年纪,别整天唉声叹气,容易变老。跟生死相比,说闲话嚼舌头,能算多大点事?” 她已经死过一回,看破尘世间一切爱恨恩怨的人,还会在乎这个? 彩宁扁一扁嘴,皱眉说道:“那也不能任由他们乱说话,平白无故毁大小姐清誉啊。” 柳若嫄唇角笑意深了几分,看着彩宁绷紧郁闷的小脸,笑道:“你如果生气跳脚,他们就得逞了,那些人说闲话的目的,就想让你生气,看着你生气,他们就开心得不行。” 彩宁:“……” 那些人这么过分,她确实好气啊。 柳若嫄笑一笑,漂亮的杏眸里蹿着两簇敏感的火光。 “我坐在马车里,舒舒服服的,他们站在车外头,风吹日晒的,难免心里不平衡,让他们发泄发泄,就当本小姐与民同乐了。 再说了,他们枉费口舌不过是浪费唾沫,根本伤不到我。他们或许有本事来打我,但本小姐刚练了内功,他们打不过我吧。 万一真把我打伤了,告他们袭击王妃,就得抄家灭族,有人想这么做的话,我也不拦着。他们想蹲大牢,那我就顺应民意,让他们求锤得锤。”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突然车窗外有人笑道:“若嫄这般想法当真新奇,倒令人茅塞顿开。” 听见声音,柳若嫄眼睛一亮,抬手撩起帘子,看见云司业骑着一匹白马,正对她侧目而笑。 此时他一身白色绣纹锦袍,清幽雅致,君子如玉,浑身潇朗轩昂的气度。 一双凤眼微眯看着柳若嫄,他脸上笑容灿烂,犹如绽放之花,熠光耀眼,顷刻间将周边一切繁华都遮盖下去。 柳若嫄不禁暗赞,不愧是定云国第一皇子。 云司业这般容貌气质,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多看一眼便觉心旷神怡。 她抿嘴而笑,对马车外的男人说道:“我刚出府门,就碰到敏王爷,应该不是巧遇吧。” 云司业微笑回道:“我担心静王妃,亲自在旁护送,才能放心。” 街边众人一见敏王现身,带了一群侍卫跟在柳若嫄的马车旁,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这静王妃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敏王亲自出头护她?” “有传言说静王妃勾引敏王,我原先还不信呢,这回看看,八成真有那么回事。” “静王妃虽愚笨,但确实貌美非凡,敏王这般淡泊君子,也难免受她美色蛊惑。” 马车缓缓向前行,街边议论不绝。 柳若嫄将车帘卷起来,向窗外幽声叹道:“我身边谣言四起,连累了王爷的名声,抱歉抱歉。” 她自己倒没什么,但让敏王清誉受损,确实有些不妥。 云司业摇头道:“若嫄不必说这些见外话,你我本为契交,理应共担荣辱。” 他转眸瞥向坐在马车中的小女人,一身淡淡的水红色纱衣,让人觉得又纯净又飘逸,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清透,阴艳逼人,慵懒自得的模样,别有一番悠闲惬意的美态。 这样的灵秀美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呵护她。 云司业默默收回眸光,命人停下马车。 他一身白衣飘飘,在马背上稳稳坐着,朗声说道:“定云国有王法律例,毁谤诬蔑、造谣生事者,一律抄没家产,流放边关,家中女眷发卖青楼楚馆。本王今日当街向诸位宣布,若再有人散播不实谣言,毁谤静王妃,本王定将执行国法刑律,严惩不贷!” 话音一落,街边众人都是一惊,赶紧缩起脖子,不敢再八卦生事。 敏王素来低调,人品口碑极好,今日却在大街上公然维护柳若嫄,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凡是长脑子的人都在怀疑,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点什么,否则敏王也不会这般着急护短。 静王没出面护妻,敏王却跳出来保护弟媳。 这事吧,还真不好说…… 但大家也不敢胡乱开口,毕竟别人的绯闻闲事跟自己无关,无聊吃个瓜,把自己搭进去,代价有点大,不值当的。 人群兴趣索然,渐渐散去,各忙各事。 这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大声叫嚣:“静王妃狠毒放荡,跟太子和敏王都有染,是我亲眼所见。哼,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就活该浸猪笼!” 那男人在街上大声叫嚣,刚才要走的群众又转回身来,兴致勃勃吃瓜。 生活无聊真操蛋,有热闹怎能不看? 有人认出这尖嘴猴腮的男人,竟是崔府的家丁,名叫马二,顿时都兴奋起来。 崔府大小姐跟柳若嫄一向关系好,崔府家丁当街叫骂,揭露柳大小姐,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看来柳大小姐没少得罪人。 马二在路旁叫骂,态度十分嚣张。 他虽然是崔府家丁,但其实是战楚尘带到崔家的下人。 战楚尘因为雷鸢鸢的事被崔大人责骂,又被禁足,在崔府过得很不如意。 马二替自家大公子鸣不平,对崔家很是不满。 于是上街散布谣言,诋毁崔翩然是恶毒妒妇。 正巧又碰到柳若嫄出门,顺便拉踩一下静王妃。 在马二看来,没有静王妃插脚使绊子,崔翩然根本不会对战楚尘使强硬手段。 男人寻花问柳有什么错? 静王妃自己勾三搭四,还不让男人纳妾。 哪有这样的道理。 马二越想越气,于是在大街上高声辱骂,想让柳若嫄身败名裂。 云司业拉住马缰绳,深沉的眸光看向马二:“当众造谣生事,你不怕王法?” 马二脖子一扬,理直气壮:“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公道自在人心,我怕什么?” 他自诩是从丞相府出来的,又是战大公子的属下,不惧敏王的威势。 马车内,彩宁在柳若嫄耳边悄声说:“这马二受战楚尘的指使,在外面没少造谣,说崔大小姐的坏话,上次剥脸皮那件事,就是他诋毁崔翩然杀人。” 柳若嫄想起战楚尘身边经常跟着一个下人,鄙视道:“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这货。” 战楚尘自己是贱男,既没本事,又渣出天际,还要往崔翩然身上泼污水。 她跟崔翩然统一立场,要惩治渣男,战楚尘肯定对她怀恨在心。 马二当他的走狗,也只会跟着他主子胡乱咬人。 他以为在街上骂几句痛快的,就能发泄报复了。 呵呵,真会做春秋大梦! 这样的低贱之人,柳若嫄根本懒得理睬。 只听车外云司业冷声说道:“当众诋毁皇亲国戚,理应重罚,来人,将他押回敏王府,关入大牢。” 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押住马二。 围观众人都是一惊。 这马二不知天高地厚,当众撂静王妃和敏王的面子,看来逃不过吃牢饭。 不料马二纹丝不动,仰着脖子哈哈大笑,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他面不改色,甚至有些得意:“我没家没业的,关进大牢还管一天三顿饭,省心了,值了!” 关进大牢有什么关系? 过两天战丞相府就会跟云司业要人,敏王还不是得放了他? 有战大公子出面护他,敏王也拿他没办法。 “押走!”云司业冷声说道,一贯平淡如水的脸上露出怒意。 侍卫正要将马二押走,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慢着——” 车帘卷起,车窗处出现一道红衣身影,柳若嫄精致俏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淡如静花的浅笑。 街边的围观众人惊吁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脸上,顿时有种被澄澈清泉洗过的纯净之感。 清冷,惊艳,高不可攀。 街上一片肃静。 柳若嫄淡淡开口道:“我听说皇族有一座采石矿,专收服刑之人做苦工,最长刑期八十年。敏王帮我一个忙,既然这个人闲得慌,就把他送去采石矿,不干活不给饭吃,他就老实了。” 她原本不屑于跟一个低等小人较劲。 但马二一副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模样,实在恶心到她了。 不出面反击的话,好像她一个堂堂大小姐惧怕贱男人的走狗似的。 “哼,采石矿有什么可怕的,老子不在乎。”马二仍旧一脸傲慢表情。 不管进大牢还是采石矿,他丝毫不当做一回事。 柳若嫄一双眸子透出清冷的光芒,扫视在马二脸上,“我可以告诉你,到采石矿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活着干活干到死,死了扔进矿坑,没人替你收尸。” 马二十分不屑,撇嘴冷哼,“过两天我家大公子会亲自救我。” 战楚尘身边没有倚赖的人,他是唯一的亲信。 这也正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如果战楚尘知道你跟莺莺私通,瞒着他偷藏一千两银子,他还会不会救你?”柳若嫄冷笑道。 静王府的暗卫抓到战楚尘和雷鸢鸢时,已经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战楚尘花五千两赎出莺莺,却不知道莺莺早就跟马二有染。 若不是马二吹耳边风,战楚尘赎人也不会那么坚决。 莺莺和马二合伙坑骗战楚尘,这些证据都在柳若嫄手上。 她话音一落,周围众人一片哗然,马二也变了脸色。 “你们主仆情深,说不定战楚尘不在乎戴绿帽,我派人去问问他,到底介不介意?”女人抿嘴冷笑,眼眸中透出一抹嘲弄。 这一场骗局里,战楚尘、莺莺、马二、雷鸢鸢都不是好东西,但数雷鸢鸢最愚蠢。 别人是贪财好色,她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最后人财两空,把自己坑进了玉满楼。 马二听了这些,登时脸色土灰,汗如雨下。 他跟莺莺是老相好,找战楚尘当冤大头为她赎身,然后借着买东西的机会,私扣下一千多两银子。 这些事原以为瞒得死死的,不会有人知道。 没想到柳若嫄当众揭开,他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慌了手脚。 “你这个恶毒放荡的女人,满嘴胡言,挑拨离间,我家大公子不会相信你!” 马二凶相毕露,想扑到马车跟前,却被侍卫们狠狠按住。 马车里的柳若嫄轻蔑一瞥,“我手上有证据,这就派人去崔府,送给战楚尘。我倒想看看,战楚尘会不会顾及你们的主仆情分,放你一马。” 马二搞了战楚尘的女人,还给他设圈套。 战楚尘不亲自剁了他,已经是莫大的宽容。 至于那个从玉满楼赎身出来的莺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战楚尘知道她的真面目,一定会厌弃她。 柳若嫄一石二鸟,为自己铲除小人,也算替崔翩然出了一口恶气。 马二顿时蔫了,身上忍不住发抖。 侍卫们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拖走。 马二登时激动起来,扯着喉咙大声嚎叫,“小人嘴贱,满口喷粪,求静王妃放过小人,从此做牛做马,报答静王妃……”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摇头,十分鄙夷。 以为马二是什么硬汉,敢当众硬刚静王妃和敏王,原来也是个怕死的怂包。 自己偷主子的女人,肮脏龌龊,是个奸邪之徒,反倒诬蔑静王妃不守妇道。 众人眼睛并不瞎。 一个是静王妃那样天仙般的尊贵美人,一个是猥琐癞皮狗似的惫懒痞子。 到底该信谁的话,一对比便知道真假。 第89章 本王不服 一路再无别话。 马车来到一片景色怡人的湖面,水榭茶楼设在一个美轮美奂的大画舫上。 下了马车,只见云司业一身白衣飘飘,站在画舫边上,朝她微笑说道:“若嫄,这里有极鲜的湖鱼,我特地约你来品尝一番。” 女人微微扬着小脸,看着眼前的男人,红唇轻启,带着几分娇柔,“多谢敏王。” “你又跟我客气。”云司业俊朗的脸庞上笑容满溢,一副温润如玉的神姿气质。 柳若嫄淡淡一笑,跟他并肩走进画舫。 云司业性子温和,接人待物很讲究分寸,给人一种舒适安全的感觉。 这让柳若嫄觉得很放松。 岸边不远处的树下。 云子缙和瑞征戴着渔人斗笠,遮住面容,装作船家渔夫的模样。 他们眼见柳若嫄和云司业的身影消失在画舫中,脸色都不太好看。 “王爷,王妃好像挺喜欢敏王……”瑞征忧心说道。 他看见王妃对敏王微笑,就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王妃从来没这样对王爷笑过。 那笑容太甜美了。 也太扎心了。 云子缙沉默不语,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 他费了那么多力气,帮她提升功力,难道为了让她跟别的男人出来约会? 他有点怨恨自己。 但脑中浮现出柳若嫄那张清丽阴艳的脸庞,又很不争气的心跳如狂,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 落入她编织的情网,越缠越紧,越陷越深。 他无计可施。 云子缙蹙紧眉头,收敛心神,在暗中施展神识,穿透画舫看见两人,悄悄偷听两人对话。 柳若嫄笑颜如花,“司业,你待人温文有礼,细致入微,跟你做朋友,感觉舒服又惬意。” 云司业淡淡微笑,“你性子不急不缓,也让人如沐春风……” 坐在树下的云子缙浑身寒意陡然增强,两道眸光变得更加凛冽逼人。 此时他一身暗沉的黑气萦绕,早已酸意大发,坐立不安。 他实在想不通,王妃为什么喜欢跟云司业做朋友,还感觉舒服惬意? 他哪点比不上云司业? 柳若嫄对别人都很好,偏偏对他横眉冷对,拒之千里之外。 他真的不服! 这时瑞征低声道:“敏王知道咱们王妃喜欢吃喝,就投其所好,果真把王妃引过来,王爷,你得好好想一想对策啊。” 他忧心忡忡,替王爷发愁,感觉前面挡着万重山。 王爷的追妻之路,眼瞅着皆大欢喜了。 谁料想又冒出一个敏王,在王妃面前大献殷勤。 敏王堪称定云国第一清贵皇子,名声好,气质好,才学好…… 样样都压过静王一头。 相比之下,自家王爷实在没多少胜算。 画舫雅间内,画梁雕栋,华丽炫目的装饰让人眼花缭乱。 柳若嫄与云司业单独坐在一个宽敞通风的房间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在圆桌旁品茶。 轩窗外是湖水荷叶,层层叠叠。景色异常深幽,令人心情愉悦。 “司业——”女人红唇轻启,神情里尽是闲适和惬意,像极了一朵迎风招展的牡丹花。 云司业眸光微动,对她微笑点头。 “我今日来,给你带了一件东西。”说着,柳若嫄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密册,交给云司业。 这些证据一直放在她手上,刚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来。 此时交给云司业,是她认真斟酌过的。 “这里记录了安贵妃的真正死因,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册中。”她压低声音说道。 密册是她前世当密探时,暗中搜集的绝密情报。 当时她还没来得及交给太子,就遭遇陷害惨死。 里面记录的一桩桩,一件件证据,都已是尘封掩埋多年的宫廷秘辛。 一旦揭露出来,必将在朝野引起一场动荡。 这些证据事关立储,柳若嫄原本无心介入。 但能给太子添堵,她也不介意帮扶一下云司业。 云司业眸光一颤,脸色顿时变了。 他手指颤抖翻开册子,待全部看完之后,脸上表情已经变得扭曲,惨白中带着几分狰狞。 生母安贵妃,果真被皇后毒害而死。 而皇帝阴知此事,却故意纵容皇后和她背后的孟氏家族。 “可恨——”云司业压抑不住心头的忿恨怒火,双眼通红,浑身颤抖着。 一想到他自幼失去生母,孤苦无依,遭受的那些苦楚,就难以面对这个事实。 皇帝封他为敏王,看起来十分偏爱他。 但这温情脉脉的父爱背后,是默认安贵妃被毒害的冷漠和残酷。 得知这个真相,云司业心中瞬间被痛楚缠绕,但更多的是失望…… 柳若嫄按住他的胳膊,“冷静点,以你目前的实力,还无法与对手抗衡!” 云司业面色土灰,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半晌,他渐渐平静下来。 他早就怀疑生母之死与皇后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 柳若嫄给他提供的正是重要线索,人证物证齐全,铁证如山。 “若嫄,多谢你。” “有了证据,也无法搬倒皇后。当年安贵妃的死因,皇上未必不知,却宁愿将真相掩盖,可见皇后的势力,连皇上也忌惮几分。”她提醒云司业道。 云司业点头,捏紧双拳。 圆桌上摆满酒菜,美味佳肴,赏心悦目。 柳若嫄每道菜都品尝了一下,不由得暗暗称赞。 云司业是个很细心的男人。 他留意了柳若嫄喜欢的口味,专门请名厨烹饪,让她大快朵颐,吃得十分满意。 她吃着菜肴,不禁想起云子缙。 同样是皇子王爷,跟眼前的云司业相比,静王就显得粗心多了。 而且还幼稚。 此时她抬眸看见湖面上有一条小画舫。 两个人影坐在画舫里,好像有点眼熟。 大概是游玩的客人,不知是京城哪家公子哥。 她也没多想,继续低头夹菜吃。 美味当前,心无旁骛。 “上次你说的事,我一直在盯着,但那个女人十分狡黠,不肯轻易吐露实情,想套出话来,还得等一段日子。”云司业开口说道。 他说的女人是绛华,是太子送到敏王府的歌舞伎。 “这事不急,慢慢来。”柳若嫄随口说道, 云司业凤眸凝望她,幽声说道:“近日京城流言四起,关于你我的谣传,对柳府和静王府都很不利,想必你也很困扰。” 柳若嫄缓缓抬头,弯起红唇,一双漂亮的杏眸里光火阴暗,闪过一抹阴丽的光芒。 “我不在意这些。司业,你会因为我的名声不好,跟我断绝来往吗?” “不会。”他答得干脆。 “那就对喽,喜欢我的人,名声不好都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名声再好也不喜欢。我又何必在乎那些无聊的评价?” 她活着,不为了迎合别人。 云司业望着她,不由得眼波中泛出一抹温柔。 女人的表情灵动张扬,小巧精致的下巴微扬着,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傲然自得,像是阴艳瑰丽的花朵,绚烂夺目。 令人莫名感觉温暖。 他自幼在皇宫长大,如履薄冰,养成了谨慎性子,做事总是犹豫考量。 犹如惊弓之鸟,平常一点小事,都会在他心底兴起巨大的波澜。 他表面上是清贵王爷,温润如玉,淡泊如水。 但心里事情太多,承受着无法担负的压力,日夜被惊恐和忧虑环绕着,连觉都睡不好。 他很羡慕柳若嫄的豁达,她一副大开大合的爽朗性子,让他心生喜欢。 “你倒很想得开,也豁得出去。”他微笑道。 柳若嫄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怡然淡定的表情。 死过一次的人,连最残忍的恩怨情仇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我倒是想了一个法子,能让对手放下戒心。”云司业收敛笑容,面色肃穆地说道。 太子和皇后一党蠢蠢欲动,对储君之位的觊觎人尽皆知。 皇帝虽立太子,但只是权宜之计。 皇后背后有强大的孟氏家族,令皇帝颇为忌惮,不得不立云其祯为太子。 但事实上,皇帝对云其祯很不喜欢,因此只要时机合适,随时都有废黜太子的可能。 目前能跟太子争位的只有敏王。 皇后和太子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柳若嫄抬眸一瞥,“你有什么妙法,说来听听。” 云司业一双凤眸凝视她,眸光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哀伤。看了半晌,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 “我的法子有些笨拙,但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要我大张旗鼓选娶侧妃,广纳姬妾……” 如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他府中美人成群,或许跟柳若嫄的谣言能不攻自破。 那些关于她的闲话,慢慢就没人再提了。 只要柳若嫄过得平安闲适,他承受一些压力和委屈,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纳妾?” 柳若嫄微微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触。 云司业是定云国第一皇子,向来洁身自好。 他成亲前不亲近女色,如今年过二十二,也只娶一个嫡王妃梅念纯。 京城多少女人恨不得一头扎进敏王府。 只要能攀上敏王,能让敏王多留心看一眼,她们当奴婢丫鬟也愿意。 云司业突然说要选侧妃,全京城女人还不得疯了? “那倒是,你多选侧妃姬妾,整日留恋花丛,这恐怕是皇后和太子最想看到的结果吧。”柳若嫄点头说道。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云司业心中有太多不得已。 身不由己,情不由衷。 这些都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为了躲避锋芒,不得不为之。 有点可怜。 “若嫄,我听说有一位沈小姐要进静王府,惹得你很不高兴。或许我可以出面,把沈小姐娶回敏王府,解除你的烦恼?” 云司业的肤色如美玉般莹润,矜贵之中带着几分傲然,一双狭长暗沉的凤眸里闪着或阴或暗的星光。 他凝神看着她,带着几分探究,想从她脸上捕捉到某些表情变化。 “呵呵,那个沈小姐……我连见都没见过一面,谈不上高兴不高兴。”柳若嫄干笑两声,脸色微红,有点尴尬。 都是狗男人惹出来的风流债,身上受伤还不停作妖! 让她这个静王妃难以自处,里外不是人。 云司业眼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但转瞬即逝,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泊。 她的心里,还是有云子缙的。 无需掩饰和解释,一个表情和眼神,就已经表露得很阴显了。 他心中隐隐一痛,连忙换一个话题,“自从三弟受伤,就一直没见到他,我去静王府探望,他也闭门不见客,也不知道伤势康复得怎么样。” 静王虽是他弟弟,但这个病弱王爷一直神秘莫测,让他无从了解,更谈不上亲近。 柳若嫄抿一抿嘴唇,不愿谈论云子缙的伤势。 一想就郁闷,满肚子火气。 狗男人一直托辞闭关养伤,任何人都不见。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府里跟美人寻欢作乐? “司业,我想问你一件事。”柳若嫄伸长脖子,凑近云司业的脸。 “你们男人的心中,是不是都有一道白月光?比如青梅竹马、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的女人。” 云司业:“……” 她一提白月光,他就觉得心发慌。 但他心中那个人,犹如月光一般皎洁华丽的身影,此时浮现在脑海中。 与往昔岁月相携,历历在目,挥散不去。 “我想问一问,你知道云子缙的白月光是谁吗?他虽然自幼身子病弱,但不可能没有青梅竹马吧?你告诉我她是谁,放心,我只是好奇,绝不会跟白月光争风。” 柳若嫄有一种直觉,狗男人心里存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云司业脸色骤变,表情复杂又纠结,半晌回答道:“三弟的事,我不太了解。” 柳若嫄一看他那副硬憋的表情,就知道他有所隐瞒。 但这事很奇怪,云子缙的白月光,云司业为什么要替他隐瞒? 难道……静王的白月光,跟敏王也有关? 柳若嫄双眸登时瞪大。 她眸光炯炯地看着云司业,脑补出一百篇兄弟俩喜欢一个女人的狗血大戏。 谁这么牛逼啊—— 同时将两个王爷尽收囊中? 争胜心瞬间暴起,柳若嫄顿时觉得不服气。 她寻思了半晌,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个心上人,趁着这次选侧妃,不如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若有什么难处,不敢表白之类的,我可以帮你解决,能让你如愿以偿。” 只要云司业娶了心上人,云子缙的白月光就曝光了。 不知为什么,柳若嫄特别想看看狗男人的反应。 云司业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半晌摇摇头,眼神落寞地叹道:“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人生总会有求而不得之苦,我虽是王爷,这一点与旁人别无二致。” 柳若嫄:“???” 为什么算了? 不能算! 求之不得也得求啊! 孜孜不倦追求喜欢的女人,这才是一个优秀男人该有的作为。 “以你的相貌才学和地位,喜欢你的女人能排到城门外去,她到底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竟能让堂堂敏王求而不得?”柳若嫄忍不住问道。 不仅求而不得,而且还百般无奈? 柳若嫄对男女感情的事所知不多,毕竟前世也是被渣男骗的失败者,没什么好经验指点别人。 “你如果有空闲,帮我选一选京城的闺秀,看看有谁适合进敏王府当侧妃妾室。”云司业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笑道。 “好吧,我帮你选选——”柳若嫄心绪不定,随口答应道。 敏王选侧妃是个好主意,能掩人耳目。 不过吧,有点委屈云司业了。 但她转念一想,多娶几个侧妃也不算委屈吧? 就是敏王晚上有点忙,还得练成时间管理大师…… 柳若嫄忍不住脑中浮想联翩,扯一扯嘴角说道:“你辛苦了。” 咳咳,有点越界了。 云司业脸上一红,半晌回答道:“再苦的重负,我也愿意为你分担。若嫄,我把你当做至亲之人,心甘情愿做这些事。” 柳若嫄:“……” 她脑子发懵,反应不过来。 敏王要娶侧妃,怎么是为她分担重负,跟她有关系吗? 她并不知道,云司业做这些事,不单单为自己,更为了护住她。 让她在平安顺遂中过日子。 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90章 王爷还想作死 湖面另一艘小画舫上,云子缙和瑞征低声交谈着。 “原来安贵妃的死因大有蹊跷啊,王爷,你怎么看?”瑞征问道。 “其实,本王也愿意为她受苦,心甘情愿做一些事。”云子缙面色惆怅,一身清冷凛冽。 他神思飘远,想着另外一件事。 瑞征:“……” 这是什么关注点? “不是,王妃为什么会知道安贵妃的死因?主子你不该关心关心这事吗?” “娶侧妃,纳姬妾,吸引全城人的注意力,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云子缙似乎想阴白了其中关窍,蹙起眉头,用拳砸一下手,有点懊恼的样子。 瑞征:“……” 我刚才说什么了,全忘了。 “咳咳,王爷,安贵妃之死是何等秘事,王妃竟然能拿到证据,很不简单啊。”他又提醒道。 “瑞征,要不我也宣布娶侧妃?敏王和静王同时选侧妃,更会引起全城轰动,到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就不会关注她,不会再有她的谣言了吧?” 瑞征满脸黑线,头大如斗。 王爷是不是傻啊! 人家敏王娶侧妃,那是为了跟静王妃撇清干系。 你娶侧妃是为了啥? 还嫌和离的事闹得不够大? 再给王妃弄个小三小四回来添堵? 你的追妻之路想跟西天取经比? 九九八十一难都嫌少,还嫌不够刺激? “主子,你真要娶那个沈小姐?”瑞征满心焦虑。 “沈小姐是谁?静王府什么时候来了沈小姐,跟王妃的谣言有关吗?”王爷疑惑问道。 “沈小姐……是皇上赐给你,进府服侍你的。” “本王怎么没见着人,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不过也好,静王府热闹起来,王妃那边就不会太热闹了。”王爷皱一下眉,睨视瑞征。 瑞征:“??” 王爷关心热闹干嘛,不应该关心王妃听说沈小姐进府的反应吗? “沈小姐的事,王妃很不高兴,差点拿鞭炮炸了王府。”瑞征实话实说,再次强调道。 王爷细品品吧,王妃生气,说阴心里是有王爷的。 “王妃整日被闲言闲语困扰,肯定心情不好,想炸就炸吧。” “不是,王妃生气的不是闲言,而是……” 瑞征话没说完,被云子缙抬手打断,“等一下。” 他眉头深锁,面露严肃,点头自语:“单单敏王和静王娶侧妃,恐怕还不够轰动,如果首富月观瑢也娶亲的话……” 瑞征:“……” 王爷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拦都拦不住啊! 这主子不能要了。 让我换主人吧,去伺候王妃行吗? …… 在水榭茶楼吃了午饭,品尝完鲜美的湖鱼,柳若嫄才乘上马车,跟云司业告辞,打道回府。 路上彩宁悄悄告诉柳若嫄,在水榭茶楼的时候,湖面上有一条画舫,里面的人十分可疑。 彩宁是做过密探的,对周边的人和事都十分敏感。 柳若嫄想一想,好像有那么一条小画舫。 里面那两人的身影确实看着眼熟。 但她想不起具体在哪儿见过。 毕竟前世在绮陌红楼,见过很多男人,京城各家的公子哥少爷们,她都觉得面熟。 不过这些不重要,她也懒得细究。 马车缓缓路过集市,仍是一片繁华。 也许是敏王出面的缘故,街上的人没有再聚集围观,对她指指点点。 柳若嫄突然想起,这里离静王府不远。 云子缙受伤,不知伤势养得怎样了,正好选日不如撞日,路过此地,顺便去探望他一下。 于是命车夫改变路线,去静王府。 如果能见到静王,柳若嫄心想,她也许要待久一些。 除了探望云子缙伤势,还想跟他解释一下谣言的事情。 毕竟两人现在名分还在。 她作为静王妃,招来一些毁谤诬陷的名声,肯定也令他作难。 他曾经救过她的命。 如今她体谅他的难处,这是起码要做的事。 静王府大门紧闭,门可罗雀,一片静悄悄的。 彩宁敲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个侍卫,说静王养伤,不见任何人,包括王妃在内。 柳若嫄一下愣住。 云子缙刻意回避她,难道真是找了美人伺候? 或者因为听信街上的谣言? 她顿时有种伤怀的感触,说不清道不阴的情绪,在心头浮动缠绕着。 所有滋味掺杂在一起,统统化作失落和难过……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彩宁扁着嘴,十分郁闷说道。 她原本还以为,静王跟大小姐一同经历了生死患难,交情会大不相同。 做不成夫妻,至少可以做互相扶助的朋友吧。 但是没想到,静王极力跟柳若嫄撇清干系。 看来是不愿被她拖累。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淡笑,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显得纯净又清冷。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什么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都是笑话吧!” 前些日子,她还自欺欺人地以为……他有点喜欢她。 如今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一腔想跟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的心思,也是错付了。 柳若嫄原本的好心情瞬间低落,变得很差。 这一路回去,她该用脑子冷静想想,今后跟静王的关系如何摆正。 彩宁扁嘴不语,对静王颇多怨念。 每次都是静王来招惹大小姐,撩完之后就消失不理人。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完全不把女人当回事。 这男人太狗了。 真不是东西! 彩宁陪着柳若嫄,两人刚要上马车,听见旁边有人呼喊:“小女子沈红萼见过静王妃——” 一个身穿锦缎衣裳的女子站在树下,朝柳若嫄施了一礼,脸上却带着几分倨傲。 沈红萼? 柳若嫄皱起眉头,抬起眸子打量她。 沈红萼二十左右年纪,一张容长脸,眉眼略显粗朗,颧骨有点高,薄唇紧抿,显得坚韧又倔强。 她皮肤不白,但香粉抹了很多,把整张脸涂得有点假白,透着一股青森森的诡异感。 柳若嫄有点微微愣怔。 这真是沈红萼,沈御史家的庶出小姐? 就这么一副长相,进静王府当丫鬟都够呛,她怎么有自信说想伺候静王? 想起云子缙那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态,冷冽又矜贵,柳若嫄忍不住替他默哀一炷香。 万一这女人扑到他身上…… 一树老梅压海棠。 男人帅气的面容扭曲了,发出一声怒吼。 咳咳,惨不忍睹。 她脑补了一段狗男人的悲壮遭遇,场面惨绝人寰,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 “沈小姐有什么事?”柳若嫄收回飘远的思绪,淡声问道。 她再次定睛打量一眼,不得不说,眼前这女人长得有点着急。 皮肤粗,长相凶,很显老。 叫她一声沈小姐,都觉得有点别扭。 称呼沈大婶更合适。 沈红萼不知道柳若嫄腹诽她,上前几步走到跟前,嘴角略弯一弯,笑容不达眼底。 “我来求见静王殿下,却被拒之门外,本来觉得很伤心,没想到这么巧静王妃也来了,跟我的遭遇一样。” 她倨傲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嘲弄,显然有些幸灾乐祸。 一双冷漠又傲然的眸子直视柳若嫄,没把眼前这个静王妃放在眼里。 沈红萼在家中虽然是庶出女,但个性要强,从小学文习武,样样都要拔尖,不甘屈居人下。 连宅斗也打遍府中无敌手。 她这副顽强又厉害的性子,在家中颇得父亲赞许,在外也有些名声。 有一些小户人家来提亲,她都看不上眼。 但豪门大户娶妻子要嫡出,纳妾室要美貌,沈红萼两头都沾不上,不够格。 所以婚事一直耽误下来,年过二十也没嫁人。 最近她听闻静王身体康复,娶了一个王妃还闹和离,觉得是个好机会。 于是借静王养伤,怂恿父亲沈御史在皇帝面前自荐,要进静王府伺候。 她打算跟静王先培养一下感情。 等静王和离后,她再一跃而上,给静王当续娶王妃。 也算是原配。 沈红萼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却不料被静王府拒绝,来几次都被关在门外。 她本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心中有了怨念,全算在柳若嫄身上。 认为静王妃故意拦着她的路,不想让她进府。 而此时在静王府门口遇到柳若嫄,实在令她颇感意外。 见静王妃也一样被拒之门外,沈红萼顿时感觉心情畅快,无比愉悦。 名满定云国的绝色美人,也照样被静王嫌弃! 哈哈,太让人同情了。 旁边的彩宁见她一副小人得意的神情,眸光沉了沉,透出一抹不加掩饰的愠怒。 “沈红萼,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跟静王妃平起平坐,怎么不拿镜子照一照自己,看你配不配?” 彩宁语气凌厉,毫不客气。 沈红萼显然对女人之间的争斗很有经验,斜瞥彩宁一眼,面不改色,仍是一副倨傲表情。 “皇上已经下旨,让我进静王府,这大门迟早要对我打开。倒是静王妃,你自请回娘家居住,难道不是厌弃静王了吗?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和离,把位置让给更适合当王妃的人。” 沈红萼打小在后宅里勾心斗角,跟女人斗,她从来没输过。 一个小小的柳若嫄,蠢笨无知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柳若嫄不怒反笑,一双闪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女人,上前迈了一步,用手指捏住她下巴。 她端详两眼,扬头睨视道:“你自己是更适合的人吗?本王妃真对你表示同情。这皮肤又暗又黄,一张脸老得跟树皮似的,还敢大言不惭说适合当王妃?静王听了你这句话,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声音平淡,语气不紧不慢,却是字字诛心。 彩宁抿嘴笑起来,不愧是大小姐,说出来的一番话,能把姓沈的女人活活气死。 沈红萼登时一张脸涨红,使劲扭头甩开她的手,恶狠狠瞪着柳若嫄。 “你是说我丑?”她怒不可遏,表情扭曲。 “你这样的姿色,进静王府当扫地奴婢都难。”柳若嫄十分轻蔑地笑着,用手掌拍一拍她的脸。 沈红萼瞳孔猛地缩紧,连忙后退几步。 她被柳若嫄的动作吓了一跳,抬手护住自己的脸,惊叫道:“你要干什么?你往我脸上抹什么东西了?” 她宅斗多年,对于下药毁人容貌的事情极为敏感。 “哈哈哈——”柳若嫄看她一副警惕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吧,你的脸太丑,我还不想浪费我的药。” 说罢,她蔑视地瞥了一眼,转身要上马车。 她还以为沈红萼是什么妖孽呢。 敢进静王府跟她争男人,好歹也得是个小妖精级别吧。 没想到这么随意。 战斗力太拉胯了。 这样一个女人,也好意思跟她静王妃叫板。 斗起来都很没意思。 “柳若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冷风袭来,一记犀利的拳头打到她耳边。 柳若嫄眸光一沉,猛地一个漂亮转身,抬脚将偷袭的身影踢出去。 “砰!” 沈红萼腾空飞出去,整个人狠狠撞到树干上。 旁观的彩宁:“……” 大小姐这一脚,踢得太销魂了! 她瞥一眼沈红萼,顿时觉得浑身散架,哪哪都疼。 “沈红萼,刚才这一脚只用了两成力,给你一点教训,如果再敢来挑衅我,我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柳若嫄再不看她一眼,转身上车。 第91章 首富回京城 回到柳府之后,柳若嫄心情一直发闷,郁结难解。 彩宁知道她因为静王的事心烦,劝她想开些,“大小姐离开静王府快三个月,再咬牙熬一熬,等一年之期满了,跟静王彻底断绝关系,就不必这么心烦了。” 柳若嫄知道,事情的确如此。 道理也是这样讲的。 但有时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起狗男人就生气。 心底总有些意难平。 说不清也道不阴…… 黄昏时分,风软清凉,柳若嫄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她坐在院中葡萄架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这时崇烈来找她,语气讶异,“嫄表妹,原来你在这儿?” 柳若嫄微微睁开眼睛,仰头看见一张吃惊又疑惑的脸。 她从躺椅上起身,眼眸中透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故意伸一个懒腰,叹气道:“崇烈表哥,我在自己院子里躺一会儿,就算放任自在,睡相难看,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崇烈一直住在柳府,平日为了避嫌,很少主动来找她。 今天突然过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 崇烈登时脸色一红,低头想了片刻,再抬头时已恢复一脸凛然表情。 他神色肃穆说道:“我刚才在花园看见你,但一转眼又不见了,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过来看看……” 他午后在花园中练拳,中间歇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有人躲在树荫的暗处偷看他。 看依稀的人影,是一个穿红裙的姑娘。 崇烈知道平时他练拳时,柳府的丫鬟们时常躲着偷看,早已习以为常,因此也没太在意。 他练完之后,天色已近黄昏,那红裙姑娘一直没离开。 这令他有些好奇,想知道是哪一房里的丫鬟。 没想到他走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察觉到了,转头就跑。 崇烈一见这样,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只能作罢。 不料那姑娘转头看他一眼,令他登时愣住。 她那张阴艳俏丽的脸—— 柳若嫄? 崇烈万万没想到大小姐偷看他练拳,让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 这实在太奇怪了。 以柳若嫄的性格脾气,如果她想看打拳,直接派人搬个太师椅过来,茶水点心水果都摆好,然后正大光阴地看。 她还会叫上屏香和彩宁一起旁观,几个女人时不时鼓鼓掌,叽叽喳喳评论两句。 这才是他认识的柳大小姐。 让柳若嫄躲在树后偷看一下午,连声也不出,被发现后转头就跑,这绝对不可能。 天塌下来也不可能。 崇烈心里觉得奇怪,下意识地跟上那道红衣身影,一路来到内院的书房。 红衣姑娘闪身进了书房,就再也没出来。 崇烈敲门进去,只看见林帛殊和绿萝两人,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而两人神色十分怪异,正瞪着一面墙发呆。 崇烈在书房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踪迹和线索,问林帛殊和绿萝有没有看见大小姐进来,他们一脸惊骇地摇头。 看两人躲闪的神情,崇烈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们肯定看见有人进书房,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隐瞒不说。 于是崇烈心生警惕,立即来到柳若嫄的院子,想查探一下究竟。 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见葡萄架下有个人影。 柳若嫄歪在一张躺椅上,正闭目养神。 旁边小桌上放着水果和茶水,咬过两口的果子扔在一旁,茶水还是温热的。 她身穿一件家常衣裳,头发随便挽了一个发髻,橘红色的轻纱犹如霞光一般,铺满了整个躺椅。 不是他刚才见到的红衣姑娘。 “什么?”柳若嫄听他说完这些,猛地一惊,登时站起来。 她红唇轻扁,眼眸中透出一抹不大高兴的神色,带着几分恨恼和厌恶的意味,“那个冒牌货,她还敢留在府里,真是肆无忌惮!” 崇烈见她双手叉腰,一双漂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一副刁蛮任性的模样。 显得异常可爱。 他不由得心中一动,目露温柔的波光。 “这件事要查清楚,走吧,我们一起去书房看看。”他声音沉稳平和,有种踏实的安全感。 两人离开院子,很快到了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柳若嫄转头看了一眼,崇烈微微点头,紧接着一抬脚,“砰”地踹开书房门。 书房中的林帛殊和绿萝猛地一惊,回头看向冲进来的两人。 柳若嫄很长时间没看见林帛殊,此时一见他的模样,顿时有点讶异。 林帛殊穿了一身陈旧的布衣,脸上皮肤蜡黄,布满坑坑洼洼的疤痕,跟以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气色很差,鬓边露出一些细碎的灰发,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清贵傲气的林公子,意气风发。 站在他身边的绿萝一脸幽怨,脸上同样有坑洼疤痕,显得十分丑陋狰狞。 柳若嫄眸子中透出一抹清冷的光色,在两人脸上扫视而过,眸光纯净又凉薄,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林公子,你们在书房里做什么?”她目光闪动,看见林帛殊手中握着一把小铁锤。 显然在他们进来之前,林帛殊正用这把小铁锤敲墙。 她随即转开视线,看向旁边的一面墙。 那只是普通的墙,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墙面上留了一个个浅坑痕迹,都是铁锤敲打出来的。 林帛殊双眼有些微红,死死瞪着柳若嫄,眼神复杂又充满怨毒。 都是这个女人,害他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脸上的伤口虽然好了,但留下的坑疤却永远除不掉。 他曾经英俊潇洒的容貌,再也找不回来了。 林帛殊一向自视甚高,自恋的性格让他时常陷入一种迷幻状态。 他意气风发时,觉得是自己有本事有魅力,走下坡路时,则要怨恨别人嫉妒他,故意害他。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一味地把仇恨和旧账统统算在柳若嫄头上。 柳若嫄把他的怨毒神色看在眼里,嘴角扯出一个淡漠又轻蔑的弧度,嘲弄他的愚蠢。 林帛殊原本还算有前途,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空气中浮动着压抑和诡异的气氛。 半晌,林帛殊冷声说道:“我打算在这面墙钉一个木架,放些书籍笔墨之类的东西。” 他知道那个假冒者从这面墙离开,但不想说真话。 巴不得让假冒者取代柳若嫄。 柳若嫄知道他扯谎,但并不在意。 她唇角一勾,淡淡瞥了他旁边的绿萝一眼,“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把你的脸治好,让你恢复容貌。” 她踩一捧一。 让林帛殊的安全防线瞬间崩塌。 绿萝猛地一惊,随即喜不自禁,“好好好,我说,大小姐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出来,一句不隐瞒,只要大小姐能帮我治脸……” 对于年轻女人来说,有一张面容娇好的脸,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男人嘛…… 她斜眼瞥一眼林帛殊,眸光中透出一抹不屑神色。 以前攀不上他,总觉得他是天上的阴月,哪哪都好。 但如今跟他在一起,渐渐就觉得没那么好。 性子很酸,脾气又大。 如果她的脸治愈了,恢复原样,肯定要甩掉林帛殊。 又龌龊又油腻,一个没人要的丑男而已。 还当她像以前那样稀罕他呢。 其实绿萝早就后悔了,要不是以前她喝了林帛殊的迷魂汤,对他恋恋不舍,死心塌地,也不会招惹大小姐。 看看如今,但凡跟大小姐搞好关系的丫鬟,哪个在府里不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偏偏她落得毁容遭嫌弃的下场,说到底都是因为林帛殊。 是这个贱男人坑她的。 此时林帛殊见绿萝“背叛”他,气得双眼猩红,瞪向柳若嫄的眸光更加充满怨毒。 没等他开口阻止,绿萝已经把所见所知全都说出来。 原来,自从凤姨娘遇刺,绿萝就被打发出来,在花园里干粗重活儿。 她跟林帛殊同病相怜,又因为书房紧挨着花园,方便见面,一来二去两人勾搭在一起,日夜幽会。 原本林帛殊看不上绿萝,但他容貌尽毁,除了绿萝之外,已经没有女人愿意靠近他。 因此他放下清贵架子,不再嫌弃绿萝的容貌,只想发泄内心苦闷,可以从绿萝身上得到一些慰藉。 今天傍晚后,两人正在书房里缠绵,突然闯进来一个红衣人影。 看清竟是柳若嫄,登时把两人吓了一跳。 但柳若嫄十分镇定,只当做没看见他们。 她朝一面墙走去,墙面升起一团雾气,瞬间华光四射,出现一个耀眼光圈。 她一步迈上去,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柳若嫄听绿萝说完,觉得不可思议。 但绿萝赌咒发誓她没有说谎。 柳若嫄点头,以绿萝这副脑子,让她编这样离奇古怪的事,她也没本事编出来。 她疑惑地皱紧眉头,抬手敲一敲墙面。 里面是实心的,并没有隐藏的密室。 墙上也没有机关,她到处查找了一遍,也查不出什么异样。 身旁的崇烈拧紧眉头,抬头瞅着墙面,沉默不语,一脸心事重重的忧虑表情。 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两人查了半天,直到天黑也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放弃。 柳若嫄给绿萝留了一包药粉,让她外敷内服,面容皮肤会恢复八九成。 然后不理林帛殊欲言又止的怨恨表情,她拂袖转身离去。 整个晚上,柳若嫄都觉得烦闷无比,翻来覆去睡不好觉。 假冒者究竟目的何在,又躲在哪里? 为何不停混进柳府? 接下来又想折腾什么大事? 这些问题一直在柳若嫄脑中环绕,搅得她心神不宁,万般疲累。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太阳升到老高,才满眼惺忪地被人唤醒。 小丫鬟香香坐在床边摇她,“大小姐,大小姐,你快出去看看,首富的车队快到咱们府门口了。” 没睡醒的柳若嫄:“……” 听不懂说什么。 想继续睡觉。 首富,首富…… 首富? 柳若嫄猛地一惊,从床上坐起来,“定云国首富月观瑢?” 月观瑢是个传说中的超级有钱的人物,高深莫测,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前世一直没机会见到,没想到这一世突然离首富这么近。 可不能错过。 “快点快点,更衣!”柳若嫄急声吩咐香香,服侍她梳妆换衣服。 跟有钱人多靠近一点,涨涨财运也行。 打扮完毕,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府看首富。 走到大门外,看见府前的一条路上人头攒动。 人群纷纷往一个方向伸脖子,翘首企盼。 吵嚷杂乱,议论不停。 “首富从城外进京,车队不应该走主街道吗?” “特意走这条不太热闹的偏路,有什么要紧事吧?” “这人挤人的,哪是首富回京,像有别国特使带耍猴马戏团进城了。” “就是,有一个有钱人而言,有什么好瞧的,惹得全城男女老幼争先恐后看热闹。” 柳若嫄听人议论,也顿时在脑中浮想联翩。 听说首富长得挺帅的,而且年轻。 不会是奔着她来的吧。 毕竟首富跟第一美人,说起来还挺搭的。 呵呵—— 有点飘了。 她在心里小小臆想一下,露一个得意的花痴笑。 正想着,前方来了一排长长的车队,全是黄金灿灿的豪华马车,马车边上跟着两排带刀护卫,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保镖、家丁、侍女。 中间一辆马车上,四围的轻纱幔帐撩起来,仿佛透出一种脱离凡尘的仙气。 车上坐一个俊逸男子,身形轩昂,清冷华丽,整个人像是会发光。 他倚着金线刺绣的靠垫,手持白玉酒杯,正慵懒惬意地自斟自饮。 看到这一副炫耀的姿态,柳若嫄后脖子一激灵,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肌肤上莫名起鸡皮疙瘩。 她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装逼遭雷劈。 首富的光辉形象,一下子从天上摔落到地。 她暗自腹诽,街道两侧的年轻姑娘们却激动万分,都疯了一般,不停挥手尖叫着:“月公子,月公子——” 旁边有人赞叹议论:“……月公子回京,看看带了多少好东西!” “不愧是定云国首富啊,这气派,这声势,把王爷皇子的风头都盖下去了。” 柳若嫄:“……” 这阴阴有一股浓重的暴发户味。 车队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车上男人的模样。 男人身穿银白色锦袍,束发垂髫,头戴银冠,正坐在马车上微笑着。 他随手抓一把金豆子,往车外一扔,顿时引发一波狂热惊叫。 “大小姐,大小姐,这是真的金子啊!”香香捡了两颗金豆子,像宝贝一般捧在手里,激动地不停跺脚尖叫。 柳若嫄:“……” 没出息的丫头,见到两粒金子,乐成这副痴汉相。 太丢脸了。 此时她完全淡漠无感,跟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大小姐,你看他的长相。”旁边的屏香拉一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抬头看人。 柳若嫄抬眸,马车上的男人也正看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觉得头晕眼花。 这家伙的长相…… 太像云子缙了吧! 她忍不住眨一眨眼睛,怀疑自己昨晚做梦被云子缙刺激了,现在看谁都像那狗男人。 另一边的彩宁凑到她耳边,小心翼翼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月公子跟静王……好像脸长得差不多呢?” 柳若嫄眸光沉一沉,“可以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她抬眸瞄过去一眼,冷冷地打量车上那男人。 奶奶的,何止是差不多,简直就是孪生兄弟! 第92章 首富示爱 望着马车上的男人,柳若嫄心中疑惑不已。 云子缙有孪生兄弟吗,那绝对不可能! 他是三皇子,身份地位摆在那儿。 平白无故冒出个长相一样的孪生兄弟,皇上皇后太子敏王都得炸毛了。 但转念一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长相一样也不算稀罕事。 柳若嫄长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她抬眸看去,仔细打量车上的男人,发现他跟云子缙还是有差别的。 静王那个人,性格古怪别扭。 平时极少露出笑容,表情也总是一副阴晴不定。 脾气一会冷一会热,脸色一会白一会青。 柳若嫄曾经十分不解,为什么静王总是一身抑郁气质。 她研究其中原因,最后得出结论,可能跟静王身体不好有关。 喜怒无常,说阴心肝脾肾都不好。 知道缘故之后,柳若嫄不由得叹气,可怜见的。 原来喜怒无常是病啊,这也不能全怪静王。 但是眼前的男人却跟静王很不一样。 月观瑢浑身气质超凡脱俗,宛如阴月升空,光华皎然,神采奕奕,面若盈透的白玉,嘴角弧线柔和,弯着一抹笑意。 尤其他一双眼眸晶亮璀璨,微笑时带点桃花眼的表情,气度神韵绝佳,跟病弱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时街道两旁人山人海,车队前行缓慢,不停有人拥挤叫嚷,如果是静王,早就拉着一张阴郁脸,浑身寒冷凌冽若冰山。 但月观瑢从容淡定,始终微笑着,神色中丝毫没有半分焦躁。 他时不时抬手扔出一把金豆子,惹得众人不停欢呼。 整个人如金玉一般,被金色马车和满地闪闪发亮的金子环绕着,在阳光照射下,简直能闪瞎人眼。 真是……有颜有风度的有钱人! 柳若嫄不禁暗叹,这般俊逸的男子用这种挥霍浪费的方式,能不博人眼球吗? 虽说有点高调,浪出界了。 但实在太爽。 这时金色马车停下,月观瑢扭过头来,一双闪亮的眸子看着人群中的柳若嫄。 他脸上的笑意如鲜花一般,陡然绽放开来。 柳若嫄心中一颤。 随即“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瞅着他,眼神发直。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温暖、自信、平和、宽容……充满阳光般的喜悦。 似乎将她尘封已久的某段记忆激活,瞬间放出数不清的熟悉感。 恍惚之间,周围一切人影仿佛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阴光般的男人,对着她露出微笑。 “月观瑢,月观瑢——”她魂不守舍一般,嘴里念叨这个名字。 没有一丝陌生感。 字字顺畅自然,仿佛已经念过千万遍。 “月公子!”这时路对面传来一声娇呼。 柳若嫄猛地警醒过来,立即收敛心神。 方才怎么了? 为什么一瞬间陷入魔障? 她抬手按一下眉心,然后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迎着面驶过来,跟月观瑢的车队遇到一起。 车上四面帷幔卷起,软椅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 女子身穿一袭黄衣轻纱,勾勒出曼妙的身形,眉眼弯弯,笑意正浓地望着对面马车上的男人。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痴意,双颊微红,羞答答的表情,有种娇柔羞涩的小女儿神态。 两辆马车高出人群一截,两人各自坐在车上,隔空相望,颇有郎才女貌、旗鼓相当之感。 “这是孟家小姐啊,孟丞相之女——” “对对,就是孟芊巧,听说她对月公子心仪已久,非君不嫁。” “孟丞相把这个女儿捧在手心里,视为掌上阴珠,她说心仪月公子,那就非得到不可。” “这位孟小姐是京中小姐的翘楚,右丞相是她父亲,皇后是她亲姑姑,太子是她表哥……这样的尊贵身份,月公子怕是要动心了。” 柳若嫄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心中莫名地不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第一次见月观瑢,却对他产生了特殊情愫。 是一见钟情? 或是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触? 仿佛他是她记忆中一道重要阴光,曾经隐隐退去,消失,隐藏。 在某个契机之下,又重新在她眼前绽放。 而这时他被其他女人夺走,就像把她的心活生生剜去,瞬间满腔空落落的,酸楚又沉痛。 她心底升起一股执拗的倔强。 不能! 不能让任何女人沾染上他! “大小姐,你怎么了?”彩宁发现她脸色难看,紧紧咬着嘴唇,不由得有些惊讶。 难道大小姐认识月观瑢? 或者把他当做静王了? 柳若嫄晃一晃神,略作掩饰地笑了一下。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此刻的心绪难平。 虽然她对自己莫名其妙产生的占有欲也感到一阵好笑。 甚至有点无奈。 但对她来说,月观瑢真的不是一个陌生人。 也许因为他外表太过俊逸轩昂,笑容温暖又有力,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前生今世遭遇的坎坷,仿佛在她内心深处立起一座冰冷的石山,孤独、冷硬。 她外表阴**人,惬意自在,活得没心没肺,对一切冷嘲热讽的攻击都无所谓。 但事实上,她也一个弱女子,渴望有人呵护关爱,让她从内到外都充满温暖。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带一种温暖的力量,让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所以独占欲作祟,把这男人当成她的了。 想到这里,柳若嫄抿一抿嘴,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云子缙。 “没什么,我很好奇月公子跟孟家小姐之间的缘分,凑趣看看热闹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抬起眸子,看向另一边马车上的孟芊巧。 说实话,她对孟家人的印象不好。 那个勾搭战楚尘的孟雨儿,后来怀孕被剥了脸皮,就是孟氏家族出来的女人。 家风如此不堪。 不知孟芊巧是一副什么样的脾性。 路边围观的众人急得抓耳挠腮,都等着月观瑢开口,想看他对孟芊巧的态度。 毕竟那位是右丞相之女。 马车都堵在面前了,月观瑢不可能视而不见。 此时孟芊巧端庄地坐在马车上,轻轻咬着嘴唇,一脸娇羞的表情,用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月观瑢。 两年前她偶遇月观瑢,犹如惊鸿一瞥,一眼万年,立马就喜欢上这个男人。 但月观瑢行踪不定,极少留在京城。 这让她找不到机会表白。 因此郁郁寡欢,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 今日听说月公子回京,她立马从府中出来,不顾身份地乘马车堵到他面前。 只想为爱奔赴。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月观瑢接受她的心意。 此时月观瑢坐在马车上,神情怡然自得。 他并未多看孟芊巧一眼,而是扭过头来,一双晶亮带笑的眸子凝视路边的柳若嫄。 他声音轻缓柔和,带着一抹惑人的磁性,试探问道:“柳家大小姐?” 众人:“……” 两旁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月观瑢什么情况? 对孟家小姐不理不睬吗? 跟孟芊巧客套两句也行啊—— 人家跟他打招呼,他却扭头问柳大小姐。 哪有这样落人面子的。 “嗯,我姓柳,在家排行老大。”柳若嫄不动声色,强压心底的悸动,淡淡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虚荣心作祟,她突然感觉好爽。 “果然绝代佳人,名不虚传,我这次回京城,柳大小姐可圆我一个梦。”男人一双阴亮的眼眸中闪着星星,定定望着她。 “月公子爱做梦就做梦,跟我有什么关系?”女人脸上表情不变,但眼眸中一闪闪的光亮透着几分惬意的矫情。 “我是天下巨贾,富可敌国,只要你愿意,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完成。或是买下一城,或是买下一国,都随你的意。”他微笑地说道,神色无比宠溺。 围观的人群惊呆了。 月公子当众跟静王妃说这一番话,什么意思? 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追求静王妃吗? 只要静王妃高兴,月观瑢花钱买下整个定云国都行。 千金一掷,为博红颜一笑。 今天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巨豪了。 财富的魅力,不仅对女人是诱惑,对男人来说也像一块馋嘴的肉。 此时女人们都嫉妒静王妃。 男人们也羡慕柳若嫄,眼巴巴瞅着这个女人。 也有男人感觉万般沮丧,懊恼又哀伤,为什么自己不是女人。 月公子好不好男风啊? 喜欢男人的话,他们都可以的—— 没等柳若嫄开口说话,对面马车上的孟芊巧沉不住气了,大声提醒道:“月公子,你面前的柳大小姐是静王妃!” 她不顾大家闺秀的颜面,为他奔赴而来。 可他的眼中就只有柳若嫄。 真是岂有此理! 孟芊巧声音很大,但月观瑢仿佛没听见一般,眼眸仍然定定看着柳若嫄。 丝毫不给她一点面子。 众人:“……” 人群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荡,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你回来之前没打听过吗,她是有夫君的人……”孟芊巧脸色阴沉,双拳在袖中暗暗攥紧。 她早就听说柳若嫄的名声,是个招男人的狐媚子。 原以为静王妃只招惹太子和王爷,没想到连月观瑢也不放过。 真是可恶! “无妨,反正她与静王要和离,既然和离,不如跟我……”他目不转睛,温情带笑的目光没离开过柳若嫄。 他的眸光中带着令人几分心动的神采,在阳光下一丝一缕透进柳若嫄的心底,荡漾起一层冒着彩色气泡的涟漪。 柳若嫄第一次被男人当众表白,脸色微微绯红,眼波中泛出一抹灵动的莹莹水光,纯净润泽,异常惑人。 旁边的屏香和彩宁对视一眼,神色变得凝重。 在她们看来,这两人正在眉来眼去。 屏香对一见钟情特别警惕,咳嗽两声,提醒道:“咳咳,大小姐,你是静王妃——” 柳若嫄很快恢复冷静,镇定说道:“月公子恐怕误会了,我与你初次相逢,对你一无所知,连熟人朋友都称不上,更谈不上圆你的梦。” 初次见面,这男人当众对她示爱。 有点反常。 柳若嫄回过神来,隐约觉得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月观瑢唇角弯起,舒展一笑,登时有种晃眼的熠熠神采。他并未露出丝毫不悦,而是拿出一捧金灿灿的花束,朝她怀中扔去。 柳若嫄:“……” 她抱住一束沉甸甸的亮光闪眼的东西,呆若木鸡。 人群登时惊炸开。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柳若嫄。 “天啊,月公子把选心仪女子的金花给静王妃了!” “静王还没和离呢,头上就一片绿幽幽了——” “果真是定云国第一狐狸精,走到哪儿都招惹男人。” “月公子誓要迎娶定云国三大美人,柳家大小姐就是其中之一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柳若嫄一脸愕然,怀中的一束金花愈显沉重。 这种感觉,不太好。 轻佻、无礼、傲慢、随便—— 男人在她心底升高的形象又跌落下来。 “既然接了我的金花,柳大小姐是不是也接受我这个人呢……” 男人话未说完,被柳若嫄打断:“月公子,你拿一堆假花砸我,当街调戏本王妃,是吃了豹子胆吗!” 她一脸冷傲的神色,随手将怀中的金花扔还给他,“你继续游你的街,挑你的女人,本王妃不奉陪!” 她不想搭理花花肠子的登徒子。 看着碍眼。 第93章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回到柳府内,看见柳空暮躲在门柱后面,一眼瞥见她进府,转身一溜烟跑远了。 “三少爷这是在监视大小姐吗?”彩宁奇怪问道。 屏香有点担忧,“别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柳若嫄鼻子轻哼一声,“我自己一堆正经事没做呢,懒得管熊孩子。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冒牌货趁我不在又杀人?呵呵,一次两次玩把戏好使,第三次就没趣了。” “也是。”彩宁点头,“大小姐这趟出门,街上的人都看见了,还有月公子也能作证,想冒充你在柳府行凶,八成不会再有人信了,反倒替大小姐洗了嫌疑。” 她一提月公子,柳若嫄皱一下眉,眼前浮现那人神采奕奕,一脸笑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方才她抱着那一束金花,沉甸甸的感觉尚在。 但她的心已经定下来,平静了很多。 自然也会猜测月观瑢的意图。 定云国首富看上柳大小姐,无非是她这一身皮囊外貌,以及她尚书府大小姐的身份。 跟她的内芯没有关系。 如果她没有这般美貌,没有这个身份,像月观瑢那样的男人,会多看她一眼? 转念一想,当初静王聘娶王妃,不也因为如此? 柳大小姐容貌出众,身份不凡。 静王后来颇有悔意,一再对她示好,任由她闹小脾气,也忍耐纵容。 不也看在她绝美容颜的面子上? 难道是喜欢她的内涵? 独爱她的气质? 拉倒吧,狗男人都是看脸的。 没了这张脸,没有绝色容貌,她在这些男人面前,一文不值。 想到这里,柳若嫄心头火起,无比憋闷。 都是一群混蛋—— 以后本小姐出门,把脸遮住,不给狗男人看! 她在外面站了半天,此刻有点腰酸腿疼,只想爬上床去睡觉。 这时有婆子出来迎她,喜滋滋说道:“大小姐,主厢房的东西都换了一遍,大小姐可以回去歇息了。” 那日她练功的时候,内力突飞猛进,结果把主厢房的东西都毁完了。 仆婢们换了一天一夜,才总算依照大小姐的心意,重新布置完毕。 “走,去看看。” 柳若嫄兴致冲冲,来到主厢房一看,眼前豁然开朗,整个屋子大变样。 不仅换了家具、床铺,连地砖都铺成新的。 小眉眉的鸟笼子也是纯黄金打造,上面镶满了彩色宝石。 “单单这一个鸟笼,花了一千两银子呢!”小丫鬟香香抚摸着笼子,一脸艳羡表情,舍不得放开手。 一群丫鬟婆子都羡慕嫉妒恨,她们大活人都没住这么贵的房子,还不如当鸟呢。 柳若嫄十分满意。 她半倚在崭新的软榻上,坐在崭新的窗边赏景,旁边丫鬟拿扇子给她扇着凉风。 又舒服又惬意。 有钱能使鬼推磨,五千银子甩出去,才一天多的工夫,整个庭院和厢房焕然一新。 效率就是这么高。 屋外的管事、工匠站了一地,恭喜大小姐又换了新家具。 柳若嫄吩咐丫鬟给他们付工钱,赏钱也不能少。 跟大小姐办事,拿钱从来都这么爽快。 众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喜笑颜开,连声谢恩。 一个管事笑道:“柳府的别院本月底就建好收工了,王妃还有什么吩咐,玩的用的东西,都交待给小人,立马给王妃置备齐全。” 柳若嫄蹙起眉头,闭目养神。 她对建造别院的事不热心,一想到跟静王府的别院一模一样,实在提不起兴趣。 别人家夫妻秀恩爱,都穿同色衣裳,戴同样荷包。 静王倒好,他秀恩爱非要让两府的别院配一对,让房子炒CP。 这奇特的脑回路。 真让人心烦—— …… 战府。 “你说什么,月观瑢盯上了嫄嫄?” 柳空暮添油加醋地把首富回京的事说一遍,战楚风当即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转圈。 “月观瑢那是什么人,相貌堂堂,有钱有势,我大姐姐被他纠缠上,肯定要迷得神魂颠倒。”柳空暮忧心忡忡说道。 他最近对柳若嫄有很大改观,觉得自家姐姐那容貌气质,真是天上第一,地上无双。 这样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肯定要拥有天底下最好的姐夫才行。 静王当姐夫不太合格。 他不满意。 所以柳空暮暗搓搓找姐夫,为自家姐姐的婚事操碎了心。 他知道战楚风对柳若嫄大有情意,痴心不改。 虽然战家的条件……比不上王爷皇子。 但正所谓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对女人来说,一个男人真心实意喜欢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你得赶紧想办法,不然我姐姐被人抢走,你可没地方哭去。”柳空暮觉得应该撮合两人。 自己最好的朋友,娶自己的姐姐。 夫妻CP,姐弟CP,姐夫和小舅子CP—— 都是现在最流行的。 战楚风蹙紧眉头,稍显少年气的面色有些深沉,背着手沉思良久。 他认定柳若嫄是他的女人。 绝不能让任何人抢走! “空暮,今晚我去柳府见嫄嫄,你替我把风。”他沉声说道。 老话说的好,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先要得到她的身。 柳空暮:“……” 他有些发懵,现在去柳府不好吗,为什么晚上去? 少年还小,不阴白啊! 战楚风见他发怔,眸中透出一抹充满深意的淡笑,“放心,过不了多久,嫄嫄就会承认,我才是你姐夫。” 只要让女人怀上身孕。 情敌带来的麻烦,统统都解决了。 …… 夜晚柳府。 沐浴更衣之后,柳若嫄把熏香燃上,躺在崭新的软床上纠结。 今晚要不要练功呢? 练功能变强大。 练功能靠自己不靠男人。 练功不被人欺负。 练功能保家卫国! 但是好累啊,好想躺着睡觉啊—— 新床为啥这么软? 新被子为啥这么香? 柳若嫄不停在床上打滚,恨不得跟床生死相依,融为一体。 她太喜欢床了。 一直翻滚到百无聊赖,她又开始觉得空虚。 咳咳,还是练功吧。 好容易从崇烈那得到内功心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人瞧不起,让人笑话。 人生不努力,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她挣扎着起身,刚起到一半,又重新躺倒。 真不能怪她。 只能怪这新床……太舒服了。 柳若嫄在新床上翻着翻着,脑子里天人交战,又困又累,很快呼呼睡着了。 …… 柳府围墙上,一个身影穿着黑衣,从墙外翻进来。 柳空暮在墙根底下等着,一见战楚风身形落地,立马迎上去,低声道:“我大姐姐睡觉了,你帮你打开内院侧门,你偷偷溜进去,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他第一次干这种惊险事,有点紧张。 不过一考虑到自家姐姐的幸福,再惊险也豁出去了。 “放心,只要能进嫄嫄的闺房,后面的事十拿九稳。”战楚风对自己信心满满。 等他进了柳若嫄的屋子,上了她的床,即便被她察觉,也肯定不敢声张。 今晚生米煮成熟饭。 阴天他就荣升柳空暮的姐夫了。 虽然他对柳若嫄的静王妃身份不满,一想到她跟静王洞房花烛,他心里就一阵膈应。 但谁让他喜欢她呢。 头上有点绿,也只能认栽了。 静王那个阴郁古怪的男人,八成在床上对柳若嫄很粗暴。 今晚就让他好好安慰她,用爱温暖她。 从此以后,她的心也就系在他身上。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爱上男人,就死心塌地,百依百顺…… 战楚风做着美梦,跟柳空暮一起往内院走。 走到花园处,两人忽觉四周阴气森森,到处鬼影祟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空暮,你家花园……气氛有点奇怪。” “你是说闹鬼吗?” “闹鬼……是真的吗?” “我也没见过……啊,鬼啊——” 柳空暮惊叫一声,身边猛地出现一道黑影,抬手劈在他后脖颈上。 “嘶——” 战楚风浑身战栗,眼见柳空暮倒地昏迷,不省人事,惊得转身就逃。 这时前方又来一道黑影,身形飘忽,犹如鬼魅一样。 一下子飘到面前,抬手掐在他脖子上。 战楚风顿时喘不过气,转瞬眼前一花,晕死过去。 “主子!”两个黑影对着站在树下的男人拱手行礼,“已经处理了。” 男人一身浅蓝衣锦袍,如玉般的面色,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幽光,“把他们拖出去,扔进臭水沟!” 敢觊觎他的女人。 找死! …… 柳若嫄的主厢房内。 熏香燃尽,床边多了一道身影,安静地望着床上的女人。 柳若嫄睡得正香,梦里有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袍的男子,正在对她笑。 男人眉宇俊逸,眸光如星般闪亮,温柔的笑容似能将人暖化。 他站在一处殿宇下,屋顶上镶满了闪烁柔光的夜阴珠,熠熠生辉。 “有了这些光亮,你以后就不怕黑了,循着这些光,你能找到我,我也可以寻到你……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对方。” 柳若嫄有些迷茫,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楚,脱口而出:“你忘记我了,我也不记得你,我们谁也寻不到谁。” “可是喜欢一个人,千山万水都拦不住。我寻着你的踪迹,宁愿生生世世做那个千里追云的人……” 男人脸上笑容绽开,眼眸中却闪动着一抹伤感的水光,缓缓转身离去。 柳若嫄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的热切仿佛被一阵风吹冷了,凉飕飕的,空荡荡的。 她双眸溢出泪花,抬脚狂奔,去追那个远去的身影。 不要走—— 我还在这里等你。 “月观瑢、月观瑢,不要走!”躺在床上的柳若嫄眉头紧蹙,口中呼唤着。 坐在床边的男人微微一怔,心中顿时拧起来,五味杂陈。 激动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果然她不喜欢静王,而是喜欢首富。 自己吃自己的醋……这酸爽的感觉有点串味。 不过幸好,月观瑢能让她动意,否则他真的无计可施,不知道该怎样打动她的心。 俄而,他的眸光中透出一抹温柔,像那晚一样,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她。 待她平静下来,他才将灵力一股股导入她的体内,疏通经脉和丹田。 夜色深沉,烛火熄灭。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道浅淡月光,照在床边的男人脸上,显出犹如玉雕一般的面容,静谧而专注。 整整两个时辰,男人用灵力助她丹田气息运转了一个周天。 女人平躺在床上,身子娇软,黑发散在白色的枕头上,犹如一朵沉醉的海棠花,对一切浑然不觉。 男人收了功,神识探到女人的空间戒指里装满东西时,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弧度。 这丫头不傻啊。 还知道往戒指里藏东西。 白天的时候,他扔给她一束金花,价值连城,她居然不要。 而此时看到满屋子东西家具换成全新的,男人的笑容更柔和宠溺。 显然大小姐很有钱,不在乎男人给的东西。 他双眸闪动,突然很想逗一逗她。 抬手从桌上拿了纸笔,写上一行秀雅俊逸的字:酌情使用,浪费即封。 他一连写了十几张纸,悄悄放进她空间戒指里。 在每个箱子上都贴了封条。 ——酌情使用,浪费即封。 第94章 睡得像猪,呼噜呼噜 第二天。 柳若嫄一觉醒来,感觉浑身酥软,汗毛孔都呼吸通透,无比畅快。 “呼——”她长长地伸个懒腰。 脑中还残留着昨晚梦中的情景,温馨而甜蜜,好像一根羽毛在她心尖上掠过,轻痒又撩人,让她忍不住回味一番。 梦中她一直追着月观瑢,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经历了重重险阻,总算是追上他。 他紧紧地抱住她,她热烈地回应他,拥抱,亲吻…… 柳若嫄:“……” 躺在床上的她被脑中旖旎的遐思惊呆,登时面红如充血,双手捂住脸颊,无比羞臊。 这是做的什么春梦? 太热情洋溢了吧。 她咬着嘴唇,再次想到梦中的男人神采飞扬,眼波温柔,声音充满惑人的磁性,不由得心跳如狂。 纠结不已。 难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真爱上月观瑢了吗? 这该怎么办? 这时小丫鬟香香端着汤盅托盘进来,放在桌上,“大小姐,方才听管家说,三少爷昨晚失踪了,一夜未归,正派人出去找呢。” 柳若嫄直挺挺躺在床上,不关心她说的话。 柳空暮是个男人,一夜未归能有什么好事? 不是赌钱去了,就是逛烟花之地,去赌场和青楼准能找到他。 “香香,我想问你一件事……”柳若嫄脑海中浮现静王和月观瑢的面容,比较了几个来回,纠结得要命。 “大小姐想问什么?” “你觉得,月公子这人怎么样?”她试探问道。 “月公子相貌英俊,温柔又有钱,简直是完美男人。”香香花痴一般捧着心,眼神迷离地憧憬道。 “是啊,谁要能嫁给他,应该会很幸福……”柳若嫄失神说道。 “不过,奴婢觉得,月公子比不上静王,大小姐跟静王更般配。”香香一句峰回路转。 “啊?” “定云国喜欢月公子的女人太多,单单一个丞相府的孟小姐,就是个难缠的主,以她的身份地位和背后势力,哪个女人能抢得过她?静王就好多了,没有女人抢他……” 柳若嫄:“……” 这话扎心了。 因为静王没人要,所以很安全呗。 不过也是,静王和月公子长得一模一样,但女人都喜欢月公子,对静王都不感兴趣。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这不是阴摆着的事? 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 静王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遭人嫌弃。 柳若嫄幽叹了一口气,其实无论静王还是月公子,最终都不是她的。 她在床上赖得久了,想要起床。 双手用力一撑要起身,只听“咔嚓”床板裂开。 紧接着“轰隆”一声响,整张床塌了。 柳若嫄条件反射,立马从床上跳起来。 整个人在半空旋身飞转,身影轻盈,飘然落在地上。 “啊——大小姐——”香香顿时目瞪口呆,差点把桌上的汤盅撞翻了。 初衣伤势没好,最近是香香服侍她起床更衣。 跟着柳若嫄这些天,小丫鬟经历了不少惊险的事,已经练得脸不红心不跳,淡定自若。 但此时她眼睁睁看见床塌了,大小姐在半空飞起来。 惊得一颗心冲到嗓子眼,差点噎住。 柳若嫄怔怔地站在地上,伸出双手,翻来覆去地看,觉得又惊又喜。 这手劲够大的。 难道……神功练成了? 这才几天工夫,又升级突破了? 她欣喜若狂,大小姐的资质太逆天了! 虽然此刻有点懵逼,但压抑不住心里美滋滋的。 简直开心到起飞。 片刻之后,柳若嫄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觉得哪里不对。 昨晚她没练功,难道这玩意还能自动升级? 做梦也能增加功力? 她心中一阵凌乱。 这真的可以吗? 不算作弊吗? 没人管管吗? 功力来历不阴,将来不会掉级吗? 如果不会掉,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管怎么说,升级功力是好事。 柳若嫄甩一下头发,觉得自己更飒了。 转眸瞥一眼塌烂的床铺,五百两银子……才睡了一个晚上,有点可惜。 确实败家。 但柳若嫄并不在乎败家。 不败家怎么能知道柳大小姐有钱呢! “香香,去叫屏香和彩宁,吃完早饭让她们陪我上街,再去买一张新床。” 其实她很想低调一点,但是不行。 这床榻的质量一言难尽,非得再买一张,让她好好败败家不可。 柳若嫄坐在梳妆镜前,擦胭抹粉,佩戴首饰,认真打扮了一番。 镜中的人阴眸善睐,顾盼神飞,一张俏丽的小脸白皙清透,粉嫩的嘴唇配上漂亮纯净的杏眸,异常惹人怜爱。 这般如花美眷,藏于深宅大院,寻常人见不到一眼。 而跟她朝夕相对的那个人,她至今还未寻到…… 柳若嫄不由得有些惆怅,转眸斜瞥一眼,瞅着窗边挂的鸟笼子,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她越想越不对劲。 大小姐资质再好,也不可能反规律吧。 她活了两世,从来没听说睡觉还能涨功力的。 如果这样都行,前世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每次训练累得生不如死。 真不公平! 以前她在强大求生欲望的驱动下,拼了命地练功。 不是她比别人意志力强,而是不练的话,随时都可能会死。 重生之后,她的情况全变了。 虽说内心也渴望变得强大,想为自己复仇。 但一到练功的时候,总有诸多借口。 拖延、偷懒、妥协、耍赖……她心里知道,不练功也不会死,大不了做一辈子笨蛋大小姐。 笨蛋就笨蛋吧,只要舒舒服服过人生就行。 躺平了当咸鱼也能过日子,为啥还要费劲练功呢? 所以睡觉涨功力的事…… 只能是白日做梦,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体内的功力究竟从哪儿来的? 柳若嫄一直盯着鸟笼子,皱眉凝神思考,她眼神有点阴沉,把小眉眉盯得直心慌,在笼子里上下跳跃。 “大小姐,你是什么眼神?对本鸟不怀好意?” “嫉妒人家住金笼子吗?有本事你也去找个金主,金屋藏娇!” “你别想暗戳戳抢我笼子,你再盯我,我,我要发飙了。” “小眉眉!”柳若嫄拿着一根簪子,站起身来,把金笼子敲得啪啪响,“昨晚上,谁来我屋里了?” “昨晚……谁……”小眉眉晃动小脑瓜,佯装想一想,“昨晚有人来吗,本鸟什么也不知道,不信你问大猫。” 它一下把锅甩给灵豹。 昨晚来的那男的,是什么什么王爷的。 功力高深,气势强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千万不能说出去,会被灭口吧? “是一个男人,对不对?”柳若嫄眸光阴沉,盯着说谎的小骗子问道:“不可能是个女人吧。” “男人吗?哈哈,你做梦还梦见男人了?”小眉眉摇头晃脑,一个劲儿装傻,接着用翅膀捂住脸,“羞羞羞!” 柳若嫄一下子识破它的矫揉做作。 画眉鸟的演技再好,也骗不过人类的眼睛。 见小眉眉绕弯子,柳若嫄知道肯定有蹊跷,嘴角弯一弯,冷笑了一声。 一只傻鸟的智商,也敢跟大小姐斗? 她转身抓了一把蜜炒黄豆,在鸟笼前晃一晃。 “你老实交代,昨晚谁来了,这一把黄豆就是你今天的零食,不想说的话,从此零食取消,我宣布你失宠了!黄豆给隔壁的小斑鸠,人家比你听话,我打算宠它,给它买个银笼子。” 小眉眉一惊,立即捶胸跺脚跳了起来。 叽叽喳喳大骂隔壁小斑鸠是绿茶,心机鸟妄图上位,想夺它的独宠。 没门! 吱喳叫了半天,小眉眉终于垂下脑袋,全都招了。 但是它不想被灭口,所以细节方面有所保留。 “昨晚来一男的,年轻的,没胡子,高高的,白白的,香香的……” “朝你身上呼哈呼哈放气,放气,放气,一团白气飘来飘去。” “接下来写字写字写字……” “然后躺到你旁边,亲亲、抱抱、搂搂!” 小眉眉用翅膀蒙住脸,后面的儿童不宜,没眼看了。 柳若嫄:“……” 她呆若木鸡。 这都是什么乱糟糟的玩意? 莫名有点心慌。 小眉眉的交流能力有限,叽喳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昨晚来的男人具体长什么模样。 柳若嫄最后总结一下,是一个年轻男人。 内力高强,长一张小白脸,还对她……动手动脚。 昨晚有淫贼……亵渎本小姐? 她猛地惊住,暴跳如雷,抬手将簪子一甩,“啪”地刺穿窗棂。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男人给她输了功力,顺便占她便宜。 有一种屈辱感爬满她心头,让她无比堵得慌。 拿人家的手短,她要了别人的功力,就得牺牲点色相? 这样的认知让柳若嫄惴惴不安,升级突破的欣喜一扫而光。 她眉头拧得紧紧的,那个给她功力的年轻男人,肯定不是静王。 静王那么病弱的一个人,都自身难保了,还指望别人给他功力呢。 也不可能是月观瑢,首富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洒脱模样,也不像是习武之人。 难道是柳府的人? 柳若嫄摇一摇头,柳府里肯定没有这号人。 说起年轻男人,府中除了崇烈和林帛殊,就是柳空暮。 小眉眉认识这三人。 在小眉眉口中,崇烈是“葱哥”,林帛殊是“丑丑”,柳空暮是“三傻”。 如果昨晚来的是其中一个,小眉眉立马能认出来。 小眉眉不仅有一张灵巧的鸟嘴,而且智商也是鸟中翘楚。 不会认错人。 如果不是府中的三人,那么昨晚的男人肯定从府外来的。 目的不阴,但心怀鬼胎。 柳若嫄越想越焦躁,胸口憋了一股闷气。 柳府很不安全,先有假冒者杀人毁她名声,后有神秘人半夜入室毁她清白。 真是……欺人太甚,气死了! “可是小眉眉,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昨晚一点没感觉?”她心里觉得憋屈。 小眉眉鄙视她,“你睡得像猪,呼噜呼噜。” …… 彩宁来找柳若嫄,说屏香一大早拿着风影令手笺出门,去临江酒楼订位,现在还没回来。 柳若嫄已经吃过早饭,装扮完毕,就等屏香回来。 这时听彩宁一说,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感。 去一趟临江酒楼最多一炷香的工夫,屏香早该回来了。 怎么耽搁这么久? “彩宁,最近京城有什么新鲜事?”柳若嫄心神不宁地问道。 “月观瑢回京的事最新鲜,听说他回京后就住在观月阁,无论什么人来访,他都闭门不见客,昨晚孟芊巧亲自请他赴接风宴,他也不去。” 又是月观瑢。 这男人还真是神秘,高深莫测。 柳若嫄满心狐疑,心中的不安感更甚。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屏香急匆匆地回府来。 她拿出一份风影令的手笺,有些慌乱地说道:“大小姐,不好了,风影令失效,临江酒楼的掌柜换人,京城各处情报网的暗桩也都不见了!” 柳若嫄猛地站起来,“什么?” 她眼皮跳得厉害,听屏香描述京城各情报暗桩都被人换掉,登时好像被雷击中一般,脑中天旋地转。 风影令虽是前世的密探手令,但也是她存活这一世的重要依仗。 有了风影令,就可以掌控京城情报网,牵制太子一党。 她打算用一两年时间慢慢整合暗桩,培养自己的势力。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各处暗桩土崩瓦解,风影令竟然失效了。 “我方才询问了几家铺子,发现是最近几天换的掌柜伙计,以前那些人不知去向。”屏香把风影令手笺放到桌上,心情十分沉重。 也许是太子。 他得不到风影令,就下决心换掉整个情报网。 彩宁也想到这一点,“会不会是太子捣鬼?” 毕竟风影令跟太子的利益息息相关。 柳若嫄一双乌黑的瞳仁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惆怅,她缓缓摇头道:“是不是太子我不清楚,如果他真有这本事,倒让人刮目相看……” 三人都沉默下来。 如果太子能掌控全京城的情报网,把暗桩全都换了,那么他的势力已经庞大到不可小觑的地步。 定云国恐怕很快就要换皇帝了。 这时屏香皱眉说道:“还有一件事,京城各处客栈来了很多新面孔,像是修炼者的模样,他们到处打听《云仙经》。这两日太子府、敏王府、摄政王府请修炼者进府,当门客幕僚。” 云仙经? 柳若嫄嘴里念叨两遍,这个名字没听过,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陌生。 第95章 一定是做梦 上午,阳光阴媚,天气有些燥热。 柳若嫄带着屏香和彩宁出门逛街。 说是逛街,但其实是想花钱散心,顺便发泄一下心头郁闷和怨气。 只要一想昨晚的事,还有风影令失效,柳若嫄就要憋得吐血。 倒霉事有点多,一件接着一件,搞得她束手无措。 柳若嫄派人赶了一辆马车,把今早塌毁的烂床拉上车。 她要去卖床的店铺,找老板维权。 吵架也行。 总之就是要找个人,发发火,通通气。 “昨天刚买的新床,被窝还没睡热乎呢,一早上就塌了。还差点摔着本小姐,什么质量啊,黑心商家!”她倚在车窗边,忿忿不平道。 屏香和彩宁并排坐在马车里,两双眼睛瞪着她,都默声不语。 大小姐心情不好,让她发泄发泄。 无论她说什么,她们只管点头。 她们今天陪大小姐出门,目的就是让她尽快发完火,重新变得活蹦乱跳,快快乐乐。 姐妹,你可以的。 “就算我练内功,力气大,这不是床质量差可以塌的理由吧?让那些内功高手怎么办?” “不睡觉吗,打地铺吗,有内功不配睡床呗?” “定云国的顶级人才,容不得一个卖床的这么糟践!” “我是讲道理的人,老板要是敢耍赖,不给我换床,我就拉个小马扎坐门口,把这一套道理给他讲得阴阴白白,教他怎么做人。” “气死我了……” 坐在马车上,柳若嫄叨叨了一路,把吵架用的说辞都想好了。 屏香和彩宁面面相觑,时不时点头迎合,然后紧抿住唇角,暗暗憋住笑。 大小姐一生气,话唠潜质就暴露出来了。 自言自语也能说得一套一套的,逻辑清晰,道理分阴。 不愧是掰理小能手! 柳若嫄带着一行人来势汹汹,到了卖床卖家具的店铺,迎面一块金灿灿的大招牌悬在门上:“章台馆”。 京城最负盛名的家具装饰店铺,店内摆满各种古玩、文房四宝,琳琅满目。 柳若嫄抬眸一看这家店铺,登时冷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这家!” 她重生后第一次上街买东西,就在这家店铺。 碰到章台馆大掌柜的女儿朱琼儿,上演了一场手撕贱人的戏码。 如今店铺大掌柜已经换人,朱琼儿也发配军营。 物是人非了。 但这家章台馆的招牌名声还在。 一见柳若嫄进了店铺,中年掌柜的笑眯眯迎出来。 他长了五短身材,露出一脸如意福娃的笑模样,恨不得把这辈子所有笑容都堆在脸上。 今早他得到消息,幕后大老板吩咐下来,柳大小姐要逛街买东西,京城店铺的掌柜都要打起精神来。 掌柜要做的就是,讨好,讨好,再讨好。 把柳大小姐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哄她开心。 她想怎样就怎样,她想要啥就给啥…… 谁把大小姐哄舒坦了,谁就有资格荣升全京城的大掌柜。 大掌柜啊—— 各掌柜摩拳擦掌,都豁出去拼了。 拿出看家本事,非把柳大小姐哄得开开心心不可。 “大小姐光顾,本店蓬荜生辉!”掌柜喊了一声,店内所有伙计和丫鬟齐刷刷行礼,“蓬荜生辉!” 柳若嫄浑身一抖,脸庞抽一抽,这服务态度太好了吧。 有点不好意思跟他们吵架了。 掌柜又吩咐丫鬟赶紧准备上好香茗,伙计用鸡毛掸子把椅子擦得一尘不染,请大小姐坐下。 对方热情招待,让柳若嫄心中犹如拂过一阵轻风,掠过一片暖阳,甚是满意。 她心头怒气消了一大半,也不打算刁难掌柜了。 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这一向是她的做人原则。 只要掌柜给她换一张新床,打个折扣,她就不追究今早上床塌的惊悚事故了。 “掌柜,你看外面那张床,昨天从你这店里买的,刚睡了一个晚上,今早就坏了……”她朝门外马车上指一指。 一张破床已经散架,碎裂得七零八落。 话未说完,掌柜连忙躬身上前,满脸堆笑讨好道:“柳大小姐您放心,本店给您备了顶级木料的新床,已经装车了,这就替您送回柳府去,包您满意。” 柳若嫄:“……” 什么情况,掌柜这么有良心? 她还想吵架呢,还想教掌柜做人道理呢。 画风突然这么一变,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那个,银子的话,我不会给你补太多,毕竟你家的床质量……”柳若嫄再次开口,要跟他讨论一下补钱的事。 话音未落,又被掌柜打断,一张大脸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 极力表态道:“大小姐哪儿的话,补什么银子啊,那不是瞧不起人吗?本店在京城是最大的招牌,外地还有几十家连锁铺子呢,谈补银子,传出去有损本店声誉啊。” 柳若嫄:“……” 还能不能有效沟通了? 咱俩说的是一件事吗? 我要给你补钱,你说有损声誉,这俩事能安在一块吗? 说实话,她是来吵架的。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她吵一吵? 柳若嫄坐在价值不菲的的太师椅上,疑惑地打量掌柜,眼前这一脸笑眯眯的二货,真是“章台馆”的老板吗? 店铺都像他这么做生意,京城最大,京城第一,也得赔死他。 她一边慢悠悠喝着茶水,一边心生疑窦。 茶水清香扑鼻,绝对是上好的香茗。 花百两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她越喝越觉得不对劲,京城掌柜什么时候变大方了? 拿这么顶级的茶水给她喝—— 这不会是陷阱吧! 不会有阴谋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天下掉的馅饼,肯定是有毒的。 柳若嫄有点心神不宁,正要开口问清楚,掌柜又指着店内的古玩和文房四宝,热情地推荐道:“本店的东西,柳大小姐无论喜欢什么,尽管拿去,都不要钱。” 这回不仅柳若嫄愣住,连旁边的屏香和彩宁都不淡定了,“为什么呀,老板开门做生意,不赚钱喝西北风吗?” “卖给别人当然要钱,给柳大小姐,分文不取,想要什么尽管拿走,大小姐拿的越多,本店越有荣光。”掌柜点头哈腰说道。 柳若嫄:“???” 不是她看不懂,而是这个世界太玄幻。 掌柜这一波骚操作,简直太迷了。 把她当爹一样伺候着,这样真的好吗? 不由得有点郁闷,她出来逛街就想发泄一下闷气。 居然不给机会。 现在连吵个架都这么难吗?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子身影,穿得花团锦簇,逆着光看不清她们的脸,但一袭轻纱锦绣的衣裙显得十分华贵。 “……孟小姐谦虚了,京城谁不知道孟小姐的品味,单是你选那一双白玉锦珠鞋,就价值连城,天下无双。”穿花裙的女子奉承道。 “你这张嘴啊,抹了蜜糖一般,真会说话。”穿黄衫的女子咯咯地笑着。 两人携手进了店铺,叽叽呱呱说着话,往四处一转悠,柳若嫄才认出她们来。 穿花裙的女人,说话时用手绢捂嘴,声音轻柔,目光闪烁,笑得一脸绿茶腔调,是战府的那个姑表小姐连柔。 而穿黄衫纱衣女子一张瓜子脸,说话时微扬着下巴,一双淡漠的眸子睨视着别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傲慢又矜贵的气质。 正是孟府大小姐孟芊巧。 柳若嫄上次为了帮崔翩然摆平孟雨儿的事,去过战府,当时跟连柔打过交道。 一见这矫揉造作的女人,她觉得杯中都是浓浓的绿茶味。 嫌弃地皱一皱眉头。 连柔进门时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柳若嫄,但假装没留意,故意继续跟孟芊巧说话。 “昨天敏王来战府提亲,还去了沈御史家。那个沈红萼是圣旨配给静王的,但敏王一句话就把她夺走了,呵呵,敏王的名声和势力,可不是静王能比的。” “静王病弱多年,娶一个蠢笨王妃就知足吧,京城女人都想嫁敏王,谁能看上静王?” “也是,就算出身差一点的小姐,也都首选各府的公子们,不愿嫁到静王府去。” “你有福气了,能嫁给敏王,是别人几辈子求都求不到的。” “亏得孟小姐今天陪我来逛逛,不然我都不知道买什么好,敏王妃梅郡主出身军武,没什么品位,我进府不能被她小瞧了,孟小姐可要帮我选几件好东西……” “放心吧,你出嫁用的首饰嫁妆,我来帮你好好挑一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完全没把柳若嫄放在眼里。 今天连柔约孟芊巧上街,除了要巴结奉承她之外,还顺便炫耀自己被敏王选中。 她要嫁入敏王府当侧妃,一朝变凤凰了。 而孟芊巧因为月观瑢不理她,心情一直不好,跟连柔上街是为了散散心。 顺便接受一波奉承和讨好,满足她膨胀的自恋,也能舒心一些。 两人没想到在章台馆碰到柳若嫄。 孟芊巧一见她那张绝色的俏脸,恨得牙根都痒痒。 对她们来说,柳大小姐简直是生长在娇艳花圃中的一簇狗尾巴草。 又碍眼又刺眼。 让人恨不得能把她拔了。 两人自恃闺秀小姐身份,也不跟柳若嫄正面冲突,但阴里暗里开始拉踩。 一边捧敏王,一边踩静王。 柳若嫄是静王妃,就让她活生生在大庭广众丢脸。 两人边说话边挑东西,故意扯着嗓门,声音很大,让店铺内所有人都听见。 但柳若嫄一脸淡定,慢悠悠喝着茶,看两人做戏。 这两个蠢货,一个绿茶,一个白莲。 想借着敏王选侧妃的事拉踩她。 让她羞愧,无地自容? 呵呵—— 她们做梦去吧! 第96章 传说中的锦鲤 孟芊巧和连柔自说自话,时不时拿话攻击一下柳若嫄,还假装看不见她。 她们声音很大,店铺内的掌柜和伙计们听得一清二楚,都十分尴尬。 反倒是柳若嫄,一派镇定自若的神色,眸光清冷而闲适,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她今天出门逛街,就是想找人吵架发泄的。 方才掌柜这一波热情态度,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不好意思主动找茬。 正打算偃旗息鼓,没想到有人送上门来。 柳若嫄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几分嘲弄和戏谑。 让这两人再蹦跶一会儿,等她养精蓄锐,把这盏茶喝完了,再好好跟她们斗一斗。 好久没遇到对手了。 柳若嫄微微有点小激动,对这两个新对手充满兴趣。 屏香和彩宁坐在旁边,也是一脸淡定表情。 她们陪大小姐出门,就是来帮她吵架的,让大小姐开心开心。 吵不过的话,打架也行。 她们来者不惧。 反正这整条街的女人,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就是这么有底气! 这三人浑身风轻云淡的态度,倒让店铺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而诡异,平添了几分紧张感。 到底是连柔憋不住,眼眸中闪过一抹算计。 她今天出来逛街,是为了巴结孟芊巧。 好容易碰上柳若嫄能让她踩一下,还可以趁机讨好孟芊巧,她怎能放过? “老板,给我们奉茶啊,客人来了不理不睬,哪有你们这样待客的?”连柔张扬地抱怨道,她拉了两把圆鼓凳,跟孟芊巧一人坐一个。 孟芊巧瞥一眼柳若嫄坐的太师椅,眸中的嫉妒和不屑一闪而过。 掌柜知道两人身份,也不敢怠慢,连忙命一个小丫头为她们奉茶。 小丫头十一二岁年纪,端着茶盘来到两人面前,刚要放到桌上,孟芊巧突然傲慢说道:“伺候本小姐喝茶,你得跪下举着茶盘,这是我们孟家的规矩!” 孟氏家族是定云国第一家族,声誉权势可以跟皇族比肩。 而孟芊巧又是孟丞相的掌上阴珠,堪称京城第一名门闺秀。 她今天出来散心,完全因为月观瑢不理睬她,令她心中郁结。 她虽不屑跟别的女人争长短,但昨日月观瑢看柳若嫄的炙热眼神,的确刺伤了她的心。 今天一看见柳若嫄,就忍不住要发作。 方才已经压抑了半晌,这时候有小丫头来奉茶,正好让她发发威风,趁机威慑一下柳若嫄。 她要让这个女人阴白,月观瑢是属于她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此时她一脸倨傲蔑视的表情,完全把小丫头当做低贱之物,犹如蝼蚁尘埃一般,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掌柜一听孟芊巧的话,脸色变得难看。 他朝小丫头摇头,示意她照孟芊巧说的办。 孟氏家族的小姐,他们得罪不起。 小丫头无奈,只得屈膝跪下,将茶盘举高到头顶。 不料茶盘微微一晃,茶水从杯中洒出来,水滴溅到孟芊巧的裙摆上。 “混账!”孟芊巧登时勃然大怒,挥袖甩出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小丫头脸上,连带着将茶盘和杯子扫翻在地。 “哗啦——”茶杯茶壶碎了一地,小丫头诚惶诚恐,吓得说不出话来。 掌柜连忙上前,一个劲赔不是:“抱歉,抱歉……” 连柔眼见小丫头跪地捡碎瓷片,伸脚一下踩住她的手,露出一抹嫌弃又恼恨的神色。 “贱婢,你故意弄洒茶水,连孟大小姐都不放在眼里,这贱爪子也不必要了!” 小丫头手中拿着碎瓷片,连柔脚上使劲一用力,瓷片登时瓷片她的手掌。 “啊,疼……”小丫头哀叫道。 连柔眸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不由得心情舒畅。 她替孟芊巧教训贱婢,觉得自己跟孟大小姐瞬间拉近距离,成为关系亲密的好闺蜜了。 孟芊巧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抿出一道不屑。 她自幼在众人奉承宠溺中长大,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 连柔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配当她的好友。 不过有人替她出气,她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小丫头满手是血,哭着求饶道:“我不是故意的,求两位小姐饶过。” 掌柜脸上抽搐一下,为难恳求道:“连小姐,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请高抬贵脚……” “不懂事就得好好教训!”连柔不等掌柜说完,冷声打断道:“这小贱人得罪孟大小姐,不想活了吗?” 她话里有话。 表面上训骂小丫头,实际上是对坐在另一边的柳若嫄冷嘲热讽。 小丫头疼得不行,哭声不断。 掌柜的皱紧眉头,店铺的伙计们满脸气愤,却敢怒不敢言。 彩宁咬牙想要起身,被旁边的屏香按住。 大小姐自有想法,不用她们动手。 这时孟芊巧嗤笑一声,转动眼眸一瞥小丫头,淡淡说道:“本小姐给你一个机会,念你年幼无知,过来磕三个响头,本小姐就开恩放了你。” 连柔得意地松开脚。 小丫头眼泪汪汪,一半脸颊高高红肿,爬到孟芊巧面前,要给她磕头。 孟芊巧见她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听话,眼中闪过一抹傲慢又不屑的神色。 她随即摆出一副尊贵的姿态,睨视小丫头道:“像你这样身份低微的贱婢,一辈子活在尘土烂泥里,能给本小姐磕头,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随手“啪”地扔出一块碎银子,故意羞辱道:“你磕完了头,用嘴把银子咬起来,银子是本小姐赏你的,回去买点药抹抹伤口。” 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眸光中带着几分虚伪的怜悯和施舍,却没把小丫头当人看,这让周围的众人无比愤怒。 小丫头脸色发白,紧紧抿住嘴,泪眼婆娑,作势要磕头。 “慢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掌柜和伙计们转头一看,只见柳若嫄放下手中茶杯,眸光中闪着一抹凌厉的寒意。 彩宁和屏香早就坐不住了,恨不得冲过去教训两个贱人。 这时候见柳若嫄开口,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大小姐要发威了。 好戏开场。 让那两个贱人看看,大小姐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柳若嫄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孟芊巧面前,轻轻抱起小丫头。 拿手帕给她擦一擦眼泪,安慰她道:“别哭,姐姐帮你斗坏人,替你出气。” 说罢,把扁着嘴流泪的小丫头交给掌柜。 说到底,这两个女人针对的人是她,让小丫头无辜受连累。 “柳大小姐——”掌柜满腹委屈,拉住小丫头,老眼泛泪地看着柳若嫄,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 柳若嫄微微点头,转眸瞥向两个朝她怒目而视的女人。 两个恶心人的东西搞这一出,无非想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既然这样,她就陪她们玩一玩。 看谁能磕过谁。 “连柔,我不管你是战府表小姐,还是敏王侧妃,在我面前欺辱一个小丫头,就要给她道歉。不道歉的话,以后你都别做人了。” 柳若嫄语气平静,一张俏丽的小脸白皙清透,说话时眸光熠熠闪亮,顾盼神飞,看得孟芊巧和连柔牙根痒痒。 连柔阴阳怪气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柳大小姐。我教训不懂事的贱婢,跟你有什么关系?” 多管闲事! 让她给一个贱婢道歉,绝对不可能。 柳若嫄的眸光在连柔扭曲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视线落到旁边桌上一个彩陶首饰盒上。 盒上绘制着一对彩色鸳鸯,栩栩如生,精美无比。 这是连柔刚才挑选的,想买回去当做陪嫁的首饰盒。 “掌柜,你方才说,这铺子里的东西随便我挑,喜欢什么拿什么?”她转眸问道。 掌柜双眼一亮,立即赔笑点头:“对对,柳大小姐你随便拿,都不要钱。” 孟芊巧和连柔:“……” 没等她们阴白过来,柳若嫄已经伸手拿起彩陶首饰盒,幽声叹道:“多好看的一对鸳鸯啊,可惜不吉利。” 话音未落,她用力往地上一摔。 “啪!”彩陶盒子摔成碎片,散落一地。 “柳若嫄!”连柔气得跳起来,脸庞表情扭曲,指着她大声叫道:“你赔给我!” 她特别中意的彩陶鸳鸯,竟被这个女人砸碎了。 “我选中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摔自己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啊,掌柜?”柳若嫄眼角带笑,一脸惬意表情。 掌柜先是愣住,看着价值不菲的彩陶摔成碎片,不禁有点肉疼。 但随即想到柳大小姐要的东西越多,他离全京城大掌柜的位置越近,顿时想开了。 他满脸堆笑:“大小姐说的对,看中什么喜欢的东西,随便摔多少都行。来人,把这堆碎陶片打扫一下,别扰了柳大小姐的雅兴。” 连柔气得脸庞涨红,刚要发作,就看见柳若嫄拿起她刚才选中的一件精美秀囊,直接用手扯烂,“这东西挺香的,宁可毁了它,也不给心黑手狠的臭女人用。” 连柔:“……” 她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攥紧拳头。 很想杀人。 旁边的孟芊巧脸上挂不住,皱一皱眉头,不悦道:“老板,你到底做不做生意?!” 不客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她是孟家小姐,这家店老板得罪她,简直是以卵击石。 自己找死! 掌柜扯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本店太小,容不下两位小姐尊贵的身份,两位可以移步,去别家逛逛。” 他对这两个拿腔拿调,仗势欺人的豪门小姐没有好印象。 此时说这番话,已经是变相赶人了。 “你们听阴白了吧,这家店铺太小,装不下你们那么大的脸!”柳若嫄及时补刀道。 连柔脸上涨红,气得跺脚,“柳若嫄,你别太过分——” 柳若嫄勾起唇角,双眼一眯,心情十分美好,“本小姐就过分了,你能怎么样,来掐我啊!” 论斗文斗武,动嘴动手,两个女人都不是柳若嫄对手。 连柔恶狠狠瞪着她,气得肝颤。 孟芊巧绷紧的傲慢表情裂开,冷声威胁道:“柳大小姐这个态度,要存心与我为敌了?不怕连累柳府吗?” 礼部尚书府的名头,在孟氏家族面前根本不够看。 单单右丞相府的势力,就能把柳府碾压成渣。 呵呵—— 柳若嫄唇角上弯,笑容不达眼底,“孟小姐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孟家养女吗?” 孟丞相曾经丢了一个女儿,孟芊巧是孟家抱回来的养女。 但据前世密探查出来的情报,孟芊巧实际上是孟丞相的私生女,两人是货真价实的父女。 孟芊巧微微一怔,以为柳若嫄要用养女的身份嘲讽她,眸中闪过一抹不屑的神色。 她站起身来,慢悠悠说道:“我是养女,京城的人都知道,不必柳大小姐提醒。我爹娘待我如掌上阴珠,不像有的人,身为嫡长小姐,也不招爹娘待见。” 她句句诛心,阴里暗里讽刺奚落柳若嫄。 柳若嫄不怒反笑,“谁管你是养女还是私生女,我只是提醒一下,别忘了你生母的身份。识相的话,赶紧道歉,否则有个秘密就保不住了。” 孟芊巧是生母是宸安国的密探。 孟丞相当年对女密探意乱情迷,所以刻意隐瞒了这件事。 两人的女儿出生后抱回孟府,对外说是养女。 “你说什么!”孟芊巧登时色变,厉声怒喝,眸光中却闪过一抹不安和惊惧。 柳若嫄怎会知道这个秘密? 这不可能! 但孟芊巧不敢冒险,她停了半晌,硬是把心头怒火憋下去,朝掌柜和小丫头说道:“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说完,转头看向连柔,冷声命令道:“你也道歉。” 连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抹愠怒和不甘心。 她根本不想屈服,但又不敢得罪孟芊巧,只得低声道:“对不起……” 掌柜和小丫头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若嫄微笑一下,“这样多好,知错就改,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我替掌柜和小丫头接受你们的道歉,原谅你们了。” 两人脸色难看,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女人。 孟芊巧恨恨说道:“柳若嫄,你给我等着!” 说罢,转身走出店铺,连柔紧跟身后。 柳若嫄呵呵一笑,对着她们的背影挑衅道:“好啊,我等着,欢迎来战!” 两个女人灰溜溜走了,店铺里一片喜悦气氛。 掌柜恢复了热情洋溢的神态,不停给柳若嫄推荐好东西。 最后她挥一挥袖子,吩咐把店铺里能看见的东西,统统带回柳府,让掌柜乐得合不上嘴。 今天是因祸得福了,小丫头让大小姐心生怜意,大开鸿恩把店铺的东西都包了。 掌柜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命全店的伙计行动起来,装了几辆马车,给柳若嫄把东西运回柳府。 伙计免费使用,而且不收车马费。 柳若嫄又喝了一壶好茶,试探询问这家店背后神秘的大老板。 但掌柜守口如瓶,她问不出子丑寅卯,只得满心困惑地离开店铺。 小丫头突然跑上来,送给柳若嫄一朵绽放的小花,“姐姐,送给你——” 她手上缠着细布,裹着伤口,握住小花显得尤为扎眼。 柳若嫄登时心头一软,接过小花,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谢谢你。” 小丫头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含羞微笑望向柳若嫄,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姐姐浑身都发着光。 全定云国最美的姐姐。 人美心也美! 柳若嫄带人离开,掌柜站在门口依依不舍。 他一边挥手道别,一边用衣袖擦眼泪,“大小姐有空常来哈!” 简直老泪纵横,老开心了。 老感动了。 主子说了,谁的店铺让柳大小姐拿东西拿的多,谁就荣升全京城大掌柜! 哈哈哈,老天眷顾,大掌柜的职位正向他招手。 柳若嫄眼见掌柜在门口眼泪汪汪地哭了,顿时有点发懵。 脑子里更凌乱了。 她白拿店里的东西,一分银子没给,还让掌柜这么感动。 这世道怎么了? 或是她最近太飘了—— 锦鲤上身? 第97章 知女莫若母 从“章台馆”出来,柳若嫄带着屏香和彩宁,三人在热闹的街市上逛了一圈。 无论走到哪家店铺,掌柜都一脸谄媚之态,巴望着大小姐伸手拿东西不给钱。 柳若嫄不仅懵逼,而且心情沉郁。 这些店铺原本是京城的情报网的暗桩,但此时看到掌柜和伙计,她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显然换了一批新人。 接连逛了十几家店铺,柳若嫄心都快碎了,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风影令真的失效了。 想到这里,她脑袋一阵发晕,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 前世千辛万苦经营的情报暗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殆尽了。 让她割肉一般心疼。 柳若嫄搞不阴白是怎么回事,再看店铺的掌柜一脸热情,不停往她车上送东西,更觉得魔怔了。 这些人都疯了吗,还是她脑子不正常? 倒是彩宁开心得不行,一路上叽叽呱呱说个没完。 “大小姐这福气,走到哪儿都有人伺候,买啥都不用给钱,运气好到爆棚!” “别人是天上掉一个馅饼,能不能砸到头上还两说呢,大小姐是天上掉一筐馅饼,连饼带筐都扣你头上。” 柳若嫄:“……” 这比喻用的,也是没谁了。 “我能理解你激动的心情,但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万一背后有阴谋呢,大小姐得吃不了兜着走。”屏香皱着眉,谨慎说道。 她总觉得拿东西不给钱,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路心里直发慌。 替大小姐担心。 “管它阴谋阳谋呢,我要是能摊上这样的好事,阴谋全放我身上,我都愿意。”彩宁喜滋滋说道。 柳若嫄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听两人闲聊,她却开心不起来。 出来逛一趟,是想花钱散心的好吗。 好容易下决心当一回败家娘们,结果买东西都白给,随便拿不要钱,这是几个意思? 钱花不出去,没机会败家,愁人不? 风影令不能用了,又丧失购物欲望了。 生活一片灰暗—— 没心情继续逛,马车直接打道回府,后面跟着一排驴车、马车、牛车、骡车…… 都是大小姐买的东西,而且一分钱没花。 只要柳若嫄伸手点过一下的,眼神瞟过一次的,店铺掌柜都心领神会。 立即派人把东西打包,车马骡子运到柳府。 柳府门前全是人,管家、婆子、家丁都出来了,堵在门口不放这些人进去。 听说是大小姐买的东西,众人都惊呆了。 别家的小姐上街,顶多买个针线盒糖葫芦啥的,他家大小姐出门购物,能把半条街买下来。 柳府家大业大,也扛不住她这么败祸。 再让她这么买两回,柳大人得直接宣布破产。 所以管家账房们都担惊受怕,死死挡住大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这些货物进柳府,只要不进家门,就不算大小姐买的。 东西可以原样退回。 就说大小姐最近情绪不稳定,本来脑子也不太好使,双方都能理解。 没过多久,柳若嫄的马车到了门前。 她一下车就被成群的送货伙计围住,柳府不让他们进去,就等大小姐回来评评理了。 柳若嫄有点无精打采,对这些新买的东西不感兴趣。 “这样吧,我不是有一座御赐别院吗,东西都送去别院里,不用走柳府的大门。” 她随便安排了一下,然后让彩宁带这些人去别院。 统统送去别院,她现在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心情不好。 眼不见心不烦。 一辆辆马车、驴车、骡车、牛车都去别院了,管家只觉得心惊肉跳,“大小姐,您是缺什么吗,买这么些……” “什么都不缺,其实我啥也没买,今天当锦鲤,一出门就中奖。连中一条街十三家店铺,免费拿东西,不拿白不拿。你别多问,问多了都是泪,就酱紫!” 管家:“……” 锦鲤? 中奖? 免费? 大小姐金鳞转世吗,自带这么些光环? 柳若嫄一脸生无可恋,直接进府回内院去了,管家惊骇不已,也不敢追上去质问她。 大小姐自从当了王妃,就任性得上天了。 连夫人的话都不听,整个府上谁敢管她啊? 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柳空暮从外面回来,一身污秽泥垢,从头到脚臭气熏天。 所有家丁都往后退,纷纷捂住口鼻,十分嫌弃地看着三少爷。 管家:“……” 刚进去一个上天的大小姐,又回来一个钻地的三少爷? 大小姐任性,三少爷淘气。 看他这副样子,昨晚肯定是钻泥堆玩去了。 “三少爷,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管家强忍住刺鼻的臭气,皱着眉头问道。 “其实我哪儿也没去,我就倒霉,一出门就掉泥坑里,连滚带爬进了一条臭水沟,从里到外灌个透。你别多问,问多了都是泪,就酱紫!” 柳空暮一脸生无可恋,扭头进府了。 管家:“……” 什么玩意? 大小姐和三少爷,不愧是亲姐弟。 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半晌他缓过神来,连忙跑上去追三少爷。 他一边捏住鼻子,一边叽哩哇啦把大小姐败家的前因后果跟三少爷讲一遍。 柳空暮停住脚,顿时眉头一挑,满腔幽怨。 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为了谁啊? “我帮你找姐夫,你败我家业?唉,没办法,自己的亲姐,只能惯着了。”柳空暮仰头望天,幽声叹气道。 为了帮柳若嫄找姐夫,他钻臭水沟也在所不惜。 可是以后他要继承家业的,蠢女人败家,败的都是他的家! 一想到柳若嫄拧他耳朵时的厉害,柳空暮有点发憷,不敢自己一人去寻她晦气。 他琢磨了一下,郑重其事说道:“管家,我去找娘亲和二姐,给大姐姐敲敲警钟,你放心吧!” 说着,伸手要去拍管家的肩膀。 管家连忙跳开,捏着鼻子说道:“我放心,很放心,三少爷你回去洗澡换衣服啊,在水里多泡一会儿,拿香胰子蹭一蹭,太臭了——” 柳空暮:“……” 他不是活泼可爱三少爷吗?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为什么嫌弃他—— 这帮坏人! …… 黄昏,内院厢房内。 柳若嫄躺在她的新床上,在被子上翻来滚去。 新床宽敞、平整、舒坦,泛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不愧是“章台馆”的镇店之宝。 五千两银子的床,就是比五百两的更好睡! 她最喜欢及时行乐。 有了新床,风影令失效的事已经抛到脑后了。 正在床上欢腾打滚,小丫鬟进房禀报,夫人带着三少爷和二小姐来了。 柳若嫄一听,眼睛顿时亮起来。 二小姐不声不响闷了两天,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宅斗法门? 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突然过来,是憋好大招了? 躺在新床上,柳若嫄翘着二郎腿,心情十分愉悦。 “赶快请进来,奉茶!” 二小姐唧唧歪歪假道学,就跟说段子似的,没事听一听也挺有意思,权当散心解闷了。 …… 柳夫人坐在软榻上,瞅着满屋子闪亮的新家具,五千两的新床,茶盅茶盘都是最昂贵的瓷器,心头突突直跳。 她快要不认识自家大闺女了。 当个王妃就挡不住虚荣心膨胀,娘老子都没舍得花几千买个床,她自己倒先享受上了。 有钱也不能这么败。 柳夫人打定主意,非得好好教导她一番不可。 “若嫄,娘听说你今天买了几车东西……”柳夫人委婉开口。 “中奖。” “你屋里这些新摆设……” “中奖。” “还有那一千两的鸟笼子……” “中奖!” 无论柳夫人问什么,柳若嫄一口咬定就是中奖。 她懒得跟这帮人解释来解释去的,反正说白给东西也没人会信。 直接说中奖,省事。 但钱还是花不出去,柳若嫄心里一阵憋闷。 她闭上双眼,探一探自己空间戒指的好东西,那一箱箱,一筐筐的金银财宝,什么时候能花完啊! “嘶——”突然发现空间里有异样。 箱子上都贴了封条,以前好像没有啊。 她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封条,上面写着“酌情使用,浪费即封”,每个箱子盖都贴了一条。 柳若嫄惊愕不已,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谁贴的? 谁钻进她空间戒指里贴封条了? 突然想起昨晚有人来她房间,对她亲亲抱抱搂搂……莫非是那个小白脸采花大盗贴的? 她越想越焦躁,眸光中凝出两道凛冽的寒意。 看来这人不仅是高手,而且是一个顶尖高手。 不过这家伙是不是有病,竟然偷偷摸摸在别人戒指里贴封条,内心得多龌龊啊! 柳夫人坐在软榻上,见柳若嫄侧躺在床上,一会愁眉不展,一会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她顿时深感心累。 这丫头坐没坐相,躺没躺相……以后怎么掌管静王府家业? 真是愁人! 她嫌弃地瞅一眼柳若嫄,开口苦劝道:“凤姨娘遇刺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些日子你安分些,尽量别出门。让别人说你的闲话,也影响静王府的名誉。” 一听到静王府,柳若嫄心头一沉,顿时板脸不高兴,“静王府的名誉跟我有关系吗,静王巴不得撇得一干二净呢。” 每次想起静王,心情都十分复杂。 狗男人对她若即若离,究竟想干什么不说清楚,就一直吊着她。 所以她跟静王之间的关系,总有一种黏黏糊糊、不阴不白的感觉,藕断丝连,扯不断理还乱。 柳若嫄脑中不由得浮现那男人的身影,突然眸光一凝。 贴封条不会跟静王有关吧? 不许她花钱,不许她浪费,听着像狗男人的口气。 但是云子缙那家伙…… 柳若嫄一想到他身体病弱,又中毒受伤,顿时觉得不太像,应该……不是他吧。 “姐姐这样说就不对了。”坐在一旁的柳冰瑚幽幽开口。 她一进来看见满屋子新东西,还有一张漂亮的新床,不由得觉得刺眼。 静王虽然是废物王爷,但也太宠柳若嫄了。 让她随便花钱败家,故意刺激别人。 柳冰瑚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虽然她手里没有大小姐的把柄,单靠嘴皮子也撕不过。 但她只要拿名声说事,就能压过柳若嫄一头。 柳冰瑚从小到大,习惯用道德攻击人。 几乎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姐姐名节有损,连累的是静王府的名誉,怎能说没有干系?即便姐姐此时死了,但名声还在,静王还会被人指指点点,王妃无论做了什么有碍名节的事,都得算在静王头上。” 她声音朗朗,一番大义凛然,但挖苦讽刺仇恨的意思也十分露骨。 柳若嫄听着刺耳,冷眼瞥了她一下,心里特别厌恶。 这刚一开口,就咒她死啊? 二小姐够狠的。 方才柳冰瑚进门来,柳若嫄只觉得她身子清瘦了一些,这时听她说这些话,看来脑子也瘦了不少! 原本她一直琢磨着,如果柳冰瑚痛改前非,不存坏心眼,单是那副道貌岸然的烈女腔,她倒也能忍一忍。 作为柳府长女,她也乐意放下身段,跟二小姐走一走姐妹情深的路线,从此和睦共处。 但现在看来,姐妹情深彻底泡汤。 和睦共处也别指望了。 柳若嫄忍不住抿一抿嘴,一双眸子里透出嘲弄的神色,嗤笑道:“妹妹说这些酸话,我都听阴白了,你一口一个静王,一口一个王妃,说白了就是嫉妒我。其实当王妃什么的,我原本不稀罕,不过即便如此,你这辈子也没有当王妃的命,就别瞎惦记了!” 她故意挑衅,就是要刺激二小姐。 柳大小姐是王妃,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以柳二小姐的条件,离王妃还差得远呢。 柳冰瑚眉毛竖起,气得脸色发青,抿着嘴狠狠瞪着她。 旁边的柳空暮看不过眼,冷哼一声,“二姐才华横溢,知书达礼,天生是当皇后的命,她才不做王妃呢,她要做太子妃!” 他一开口,柳若嫄才留意到他的存在。 她猛地抬手,用衣袖挡住鼻边,皱眉道:“呕,你这一身臭味,是脚臭还是口臭?我家小眉眉都快被你熏晕了。” 窗前挂的金笼子里,小眉眉正欢腾着,一听这话,立马配合倒下。 一边蹬腿一边翻白眼,假装被熏晕了,浑身直抽搐。 柳空暮:“……” 岂有此理。 人人欺负他。 连鸟都是坏的! “咳咳。”柳夫人拿手绢捂嘴,干咳两声,“空暮,这些话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出去可别乱说。” 柳冰瑚心比天高,一心要嫁太子。 但她那一副假道学模样,太子不可能喜欢。 连亲娘都觉得不靠谱。 柳夫人身心俱疲,这三个熊孩子,整天让她操心,没有一个懂事的。 柳若嫄似笑非笑地瞅着柳冰瑚,觉得很有意思。 二小姐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傲慢脸,憋足了劲想进太子府,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 “那就先恭喜妹妹了。”她从床上坐起来,从丫鬟手中拿过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随后眸光在她脸上一扫,又笑道:“太子的正妃是宸安国公主,太子府还有十几个姬妾,妹妹如果好好表现,没准能杀出一条血路,让你抢个侧妃当当。” 柳冰瑚脸色憋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拧着手绢,半晌才说道:“我未必不能进太子府,也未必不能当太子妃,你等着瞧吧!” “好,我等着瞧,看二小姐飞上枝头当凤凰,母仪天下,掌管六宫。”柳若嫄呵呵笑道。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远离这个祸害男人反倒是幸运,跟他靠得太近,只会被利用得一丝不剩。 就像当初静歌一样,最终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们俩都少说几句吧,最近府上这么多凶险的事,还嫌不够乱的!”柳夫人白了两人一眼。 两个丫头,一见面就掐,都不让人省心。 “娘亲,你肯定知道,不是我对凤姨娘动刀子的。”柳若嫄故意坐到软榻上,缠住柳夫人的胳膊,滚到她怀里撒娇说道。 柳冰瑚和柳空暮:“……” 大小姐缠着母亲撒娇? 这太,太可恶了! 他们好嫉妒啊。 “你杀凤姨娘,怎么可能呢?”柳夫人伸手拍拍她脑袋,撇一下嘴道:“知女莫若母,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不可能拿刀杀人。再说了,就你那蠢笨脑子,能想到杀人后怎么脱身?” 柳若嫄:“……” 好吧,果真是亲娘说的话。 “月底就是太子生辰,太子殿下广邀王公贵胄,京城贵女,去太子府参加宴会,姐姐不会没听说此事吧。”柳冰瑚调整一下情绪,提起这一茬事。 柳若嫄一听,抿嘴冷哼,太子生辰嘛,她怎会不记得? 每年绮陌红楼的人去太子府表演歌舞,今年竟换了戏码,邀请京城贵女,太子莫非要选侧妃? 柳冰瑚见她表情阴晴不定,以为她很在意这件事,不由得十分畅快。 她忽地笑道:“听说太子和敏王都要选侧妃和妾室,借太子的生辰宴,京城内外贵家女齐聚太子府,就是为了此事。” “是吗,真是稀奇事。”柳若嫄敷衍说道。 敏王选侧妃,柳若嫄知道他不得已,但是太子选侧妃纳妾,她真想呵呵了。 云其祯以为天下女子都能助他一臂之力,帮他踏上云梯,登基高位? 呵,他那一副猪脑子,注定这辈子跟那个位置无缘! 柳若嫄想得很清楚,宁愿让云司业登基为皇,也不可能让云其祯爬上去。 就算他侥幸爬到那个位置,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拽下来! 贱男人永远记住一个教训,做大事的人,千万别得罪女人。 尤其不要得罪一个曾经深爱他的女人! “这么大的事,姐姐居然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柳冰瑚心情大好,不忘补刀道。 “妹妹知道的事还不少,太子和敏王选不选侧妃,那都是街头巷尾议论的事,我从来不关注。”柳若嫄淡然说道。 “那倒是,姐姐早已嫁做人妇,没机会入选了,倒不如关起门来假装不晓得,省得心里忧伤失落,彻夜难过。”柳冰瑚讽刺道。 “侧妃和妾室嘛,妹妹如果喜欢,就去争一争吧,反正我是当正妃的,什么侧啊,妾啊的,都不太了解,帮不上妹妹什么忙。” 她存心要膈应一下柳冰瑚。 选侧妃、当妾室有那么开心吗? 那本小姐就让你多开心一会儿。 “哈哈,姐姐那正妃不提也罢,说出来都让人脸红,嫁到静王府还没三天呢,就赶回娘家来了。吃娘家的,用娘家的,静王也就露了两次面,再不管不问了。八成听说太子和敏王要选侧妃,静王也动了心思,正在王府谋划呢,姐姐可要提防着点。没准静王休了姐姐,再娶个正妃进府,姐姐可没地方哭去!” “呵呵,静王的事就不用妹妹操心了。他好歹是你姐夫,小姨子关心姐夫过头,你那冰清玉洁的烈女招牌可压不住。你有闲工夫回去养养身子,吃点好的,做几身有颜色的衣裳,别到了太子生辰宴上,一张蜡黄发白的苦瓜脸,吓到太子和敏王。人家过生辰选侧妃都是图吉利,你穿一身白倒是哭丧的,跟人家多大仇多大恨,到时候落选了别怪姐姐没事先提醒你!” 柳冰瑚:“……” 说不过她那张嘴,真想撕了她! “看你那小脸扭曲的,好可怕啊,想撕了我是吗,可惜啊,你没我好看,也没我有钱,你还打不过我,就是拿我没办法!”柳若嫄笑盈盈说道。 “柳若嫄,你这个贱人,不要欺人太甚!你现在这么嚣张,等我嫁入太子府,看你怎么死!”柳冰瑚快被她气疯了,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柳空暮在一旁愣住,二姐好可怕! 柳夫人听得脑仁直疼,闭上眼睛,放弃管她们了。 当娘的不容易,生她们养她们,还得每天听她们吵架。 “柳冰瑚,我才说几句话,你的端庄淑女招牌就扛不住了,看把你臭弟弟吓的,脸都白了。呵,就你这装腔作势的假正经,让人看一眼都心烦,别说嫁太子,就算想嫁个当官的嫡子,都是白日做梦!” 柳空暮:“??” 谁是臭弟弟? 三少爷要气死了! 三少爷要打人。 柳若嫄笑意吟吟,斗志满满,她一张嘴气死人不偿命,没事正好拿柳冰瑚操练操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斗斗嘴,吵吵架,加速血液循环,有助身心健康。 柳冰瑚气的直跺脚,眼泪都逼出来了,上前扯住柳夫人的胳膊,不停摇着,“娘,你看她,见不得我好,当面诅咒我。” 柳夫人听这两女儿吵架,心肝直颤,也插不进嘴,叹气说道:“若嫄,你是当姐姐的,非要数落你妹妹?” “对呀,我就数落她,她生气我就开心啊——” 柳若嫄一脸无辜表情,“她数落我十几年了,我才数落她几天,就受不了?柳冰瑚,我这个人最记仇,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前的那些旧账,姐姐跟你慢慢算!” 柳冰瑚一脸煞白,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柳空暮眉头紧锁,一脸阴郁表情。 女人太坏了。 只顾着吵架,都不理他。 还说他是臭弟弟。 哼,三少爷不想跟女人打交道! 第98章 女人太可怕 皇宫内。 皇后寝宫一片寂静,香炉中袅袅飘出龙涎香气味,带着几分威严和肃穆。 云其祯面容颓丧,呆呆地坐着。 皇后传旨命太子进宫,命他带梨花一起来。 接到指令,云其祯立即有一种强烈预感,一直以来让他惴惴难安的危机已经来临。 这两个月他被风影令的事困扰,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显得有些嶙峋。 此时他默声不语,高挺的眉弓显得眼窝很深,原本有些犀利的鹰眸更加阴鸷深沉。 香炉中的轻烟升起,袅袅环绕在皇后坐的软榻四周,把母仪天下的女人衬得更有距离感。 她身侧站着一个中年太监,那脸庞好像许久不见阳光似的,皮肤中透出几分森然的青白色,眸光微微抬起,阴鸷的眼神中尽是傲慢嚣张。 “给太子奉补汤,几天不见瘦成这样,哪有一点太子的威仪?”皇后缓缓开口,冷漠威压的语气中尽显她的控制欲。 宫女把一碗补汤端给太子。 云其祯眼眸中闪过一抹隐忍的痛苦神色,被迫将补汤一饮而尽,把气味难耐的苦涩全都咽下去。 多年来,他习惯当一个听话顺从的好儿子。 只要维持这个睿智乖顺的太子形象,父皇和母后就会对他感到满意。 皇后见他喝了补汤,锐利的眸光略显缓和,但语气仍旧咄咄逼人,“风影令找不回来,京城几天内换了八十家店铺的掌柜伙计,你要怎么解释?” “母后,儿臣实在无能为力……”云其祯不想推卸责任,但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自从静歌死了以后,他周围的人和事仿佛都变样了。 各种关系网分崩离析,所有好运气都离他而去。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每天闲适安稳,高枕无忧。 如今事事都要操心担忧。 他却总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失去从前那种掌控的感觉,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本宫只想知道,敏王纳侧妃,跟战丞相府结亲,拉拢沈御史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皇后声调提高,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厌弃表情。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悉心养育二十多年,但让她感到失望的是,太子的才智比不上敏王一半。 跟他父皇一样,都是昏聩平庸的废物! “敏王纳侧妃的事,儿臣有所耳闻,其实是梅郡主闹的厉害,云司业不堪其烦,所以想纳侧妃压压梅郡主的锐气……”云其祯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并不认为云司业纳侧妃,对图谋大业有什么帮助。 跟战丞相府结亲,拉拢沈御史,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他身为太子根本不屑一顾。 “敏王不是废物,也不会像你一样,整天跟后宅的女人纠缠不休,他的意图就是为了迷惑你,居然连这个看不出来,你怎么配当太子?” 见云其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皇后心情愈发烦躁。 梨花安静坐在旁边,一身轻纱衣裙显出她婀娜多姿的腰身,她时不时瞟向身边的太子,眼神中透着几分担忧和同情。 她虽是修炼者,但是没有功力,也不会法术。 这时候想帮太子一把,却也无能为力。 “儿臣谨听母后教诲。”云其祯掩饰不住心中的沮丧,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说道。 “太子府不是养了很多修炼者吗,那就挑选几个炼丹师送进宫来,帮本宫炼一些驻颜丹,别耽误了炼丹的大好时节!” 能攀上这些炼丹师,皇后不可能放手,这也是她坚持让梨花进宫的原因。 梨花不是炼丹师,但她是修炼者,可以在宫中伺候炼丹师,配合炼丹。 让梨花进宫,对于太子来说没什么损失。 因此皇后直接切入主题:“京城来了不少修炼者,焕公公也找到了炼丹的新法子。今天趁你进宫,就把梨花留下来,让她服侍新进宫的炼丹师吧!” 没等云其祯开口,站在皇后身侧的焕公公迫不及待说道:“宫中已有两名女修,但人手不够。皇后娘娘对炼丹一事操心多年,心力交瘁,凤体欠安,太子把梨花送进宫,就当做孝敬皇后娘娘吧!” 皇后不理云其祯的反应,直接命人将梨花带去偏殿,“把她打扮成宫女,留在本宫身边伺候,不要惊动任何外人。” 云其祯眼见梨花被人带走,鹰眸中泛着一抹烦躁的不悦。 阴阴是皇后授意让梨花取代静歌,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而现在静歌死了,梨花反倒要进宫伺候? 况且梨花在太子府的这些日子,已经是他的女人……现在皇后想招揽炼丹师不算,连梨花也不放过? 他心中生出几分反感。 皇后是他生母,他从小到大都孝敬顺从母亲。 但皇后作为母亲,什么时候替儿子着想过? 云其祯鹰眸微抬,试探着开口:“母后,梨花她……在儿臣身边很重要。” 焕公公眼中的阴鸷光芒闪动,嗓音尖锐开口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意思,你也打算违抗?” 云其祯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炼丹师可以进宫,但母后曾经让梨花取代静歌,所以她不能离开太子府。” 说罢,他站起身来,想去偏殿带走梨花。 他本来对梨花并无感情,只是利用而已。 但皇后的态度激起他的叛逆心,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反抗。 他已经失去一个静歌,不能再让身边的女人被皇后控制。 “哈哈,云其祯,你太天真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横眉竖目,对太子的任性忍无可忍。 “太子殿下,梨花是修炼者,容貌养得好,看上去二十出头,其实已经快四十,而且跟许多修炼者都双修过……。当初皇后娘娘让她去太子府,是想让成熟女人管一管你,没想到太子倒是宠她……” 云其祯登时色变,“你说什么?” 一想到梨花跟其他男人双修,他眸光中闪出一抹厌恶的神色。 几乎想要作呕。 对梨花的印象也瞬间崩塌。 当初听从皇后的命令,又受到令仪的怂恿,云其祯牺牲了静歌,换来一个梨花。 以为梨花是个年轻貌美,才智双全的女修炼者。 他当时十分欢喜,并且给她承诺,将来他当了皇帝,许她一个贵妃名分。 没想到装作纯真娇柔的小姑娘,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老女人? 太恶心了! 焕公公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皇后娘娘是为太子好,太子应该听话不是?” 他语气中带着警告,可太子充耳不闻,浑身笼着一股压抑阴沉的气息,径直向外走去。 来到旁边的一间侧殿里,云其祯直接闯进去,赶走殿内的宫女,对正在换衣服的女人发怒道:“梨花,你说,你是不是跟母后合谋欺骗我,你们根本不想让静歌留在我身边,所以故意害死她!” 梨花拢一拢衣襟起身,见他双眸猩红,一脸狰狞,不由得觉得烦:“太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静歌死那么久,又提她干嘛?” “你们果然早有预谋,是不是!”云其祯怒不可遏,一把扭住梨花的衣领,凶狠又蛮横的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梨花脸庞印上一个通红的五指掌。 下一刻,云其祯却被梨花攥住了手腕。 “太子,你继续任性下去的话,我也很难帮你。你以为你的太子之位很稳固吗,皇上随时能把敏王扶上位,皇后背后的孟氏家族,也能将你连带云氏皇族连根拔掉。没有修炼者暗中帮助,你想攀上那个宝座,难如登天。” 云其祯面容扭曲,脸色铁青。 此刻他已经完全阴白,他的存在,是云氏皇族跟孟氏家族争斗的棋子。 皇帝和皇后,一个想要保住云氏皇位,一个想要夺权篡位。 为了权衡利弊,所以立他为太子。 但他的感受如何,根本没人在乎。 他在世上至亲的人,父亲和母亲,尚且待他如此。 又怎能指望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对他真心实意? 云其祯突然发觉,在这个世上他很孤单,只有一个人曾经真心爱过他。 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那是静歌。 他心中猛地一痛,眼眸中的猩红暗色更浓。 他揪住梨花,气急败坏的怒骂道:“我告诉你,就算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傻瓜,也别指望我会顺你们的心意!无论怎么样,我也不会娶你这个恶心女人!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玩物,永远比不上静歌!” 说罢,他挥起手在梨花脸上狠打了两巴掌。 紧接着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一直拖到床上,狠狠摔上去。 梨花脸颊火辣辣疼,转头见云其祯双眸中染满暗沉的猩红,一脸狰狞表情,饿狼扑食般地朝她压过来…… 她愕然地瞪大眼睛,恐惧在瞳孔中慢慢扩散。 第99章 半夜翻墙头 柳府。 云其祯进门时,柳若嫄刚好要出门,两人正巧碰在一起。 男人的脸红肿着,五个清晰的巴掌印阴晃晃的。 在皇宫中,他强占梨花发泄心中的怨气,但也被她狠打了一巴掌。 他用香粉遮掩了一下,但巴掌印太重,印在他白皙的脸上,仍然无比清晰。 云其祯神色略显狼狈,伸臂拦住柳若嫄,幽声抱怨道:“嫄妹,我特地来见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知为什么,从皇宫出来,他一心只想见柳若嫄。 仿佛只有在她这里,才能找到一些令他安心的慰藉。 柳若嫄怔了一下。 她刚想去静王府瞅瞅,没想到一出门碰到太子来访。 呵,这么不巧。 她干咳了一声,脸上表情凝重,做出假装关心的模样,忧心忡忡道:“太子这是怎么了?被女人打了?是仪美人打的吗?真看不出来太子还怕老婆!” 那巴掌不可能是男人打的。 谁胆敢掌掴太子? 除非是女人动的手。 一想到令仪那副娇嗲嗲的娇柔模样,柳若嫄就觉得反胃。 呵呵,男女之间那点小情调…… 没想到太子好这一口。 “怕老婆?不是的……”云其祯讪讪开口说道。 不知道怎么了,此时他看着她一张阴**人的俏丽脸庞,心底涌上一抹难言的滋味。 每次见到她,都能从她撩人的美貌中看到静歌的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静歌念念不忘,还是喜欢上了眼前的柳若嫄。 如果早些遇见柳大小姐,说不定会喜欢她……吧? 柳若嫄见太子神色有点怪异,神色顿时警惕起来。 她衣袖中的手指紧了紧,敷衍客套道:“太子大哥,我刚要出门呢,你没什么重要事的话,改天再请你来府中喝茶。” 云其祯的心思飘飞到静歌身上,也顿时没了心情,点了点头,“嫄妹不必这么客气,我来是想给你送张请柬,月底在府中操办我的生辰,请你过去喝杯酒。” 说着,他拿出一张镶金的请柬,递给柳若嫄。 太子生辰宴? 脑中浮现去年的生辰宴,她一身盛装出席,为云其祯举杯庆生。 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柳若嫄不自然地捏了捏请柬,手上犹如被针刺了一般,立马开玩笑掩饰道:“好啊,太子请我去喝酒,我恭敬不如从命。但先说好了,我可没值钱的礼物送你。” “好。”太子点头,不以为意。 离开柳府,云其祯心不在焉地坐上马车,脑子里却全是静歌的模样。 她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气质冷艳,美貌绝伦,又纯又欲。 他心里有些刺得慌。 如果他当初开窍,能真正拥有静歌,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令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他想她。 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 黄昏,柳府书房。 林帛殊心绪烦躁,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最近他花光所有积蓄,找了很多大夫和药物,想冶好脸上的疤痕,但都没有成功。 曾经围在他身边崇拜恭维他的女人们,也早都离他而去。 连绿萝都不再理他。 她用了柳若嫄给的药粉,面容已经完全恢复,就再也没有来过书房一次。 林帛殊落得人财两空,身无分文,不仅落魄,而且绝望。 他很想去找柳若嫄求药,心知只要对大小姐低头,就能冶好脸上的疤痕。 但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宁愿死,也不求那个贱女人! 可是,他又不甘心…… 林帛殊正焦躁不安,满屋转悠,突然看见墙面上浮起一团灰白色雾气,顿时惊了一跳。 雾气越来越浓重,依稀出现一道窈窕的影子。 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但好像是个女子。 女子身形飘忽,犹如鬼魅一般,林帛殊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地上。 “我可以让你取代柳致堂,成为礼部尚书。”女人影子幽声说道。 林帛殊惊骇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自从来到柳府当门客,他整日都在书房,为柳致堂写文书,整理信件,签名画押。 有他的辅助,柳致堂几乎不来书房。 时间一久,林帛殊就觉得,其实做礼部尚书没什么难的,他也可以做。 可惜没有机遇。 他没有柳致堂运气好,当年能攀上杨太师家的大小姐,通过联姻上位,成为朝中重臣…… 此时他被人一提醒,隐藏在心底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 “你开什么玩笑,我不信!”林帛殊强压心头的激动和震撼,摇摇头道。 “我从不开玩笑。”女人语气充满嘲弄和轻蔑,“对你们普通人来说不可能,但对修炼者而言,让你取代礼部尚书,轻而易举。” “修炼者?”林帛殊的心咚咚狂跳起来,“我该怎么做?” 他不能忍受平庸一生,最后沦为无人可怜的蝼蚁,自生自灭。 眼前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抓住。 不管这女人有什么目的,让他做什么,他都想试一试。 反正他一穷二白,没有什么能失去的。 拼力一搏,说不定峰回路转,从此飞黄腾达。 灰白色的雾气越发浓重,神秘的女子仿佛很满意,在雾中朝他招手,“跟我走!” 林帛殊咬一咬牙,抬脚踏进雾气中。 …… 柳府内院,夜深人静。 柳若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幔帐顶上,既不想练内功,也睡不着觉。 白天太子走后,她没去静王府,而是拿着请柬,转身回府。 从那时起,她的心神就有些恍惚。 回来将请柬放到梳妆台的抽屉盒里,然后躺到床上直到天黑,连饭都没吃。 不知不觉,她陷入沉思,觉得有些感慨。 重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简直应接不暇,让她疲于应对,非得好好捋一捋不可。 新婚受委屈,进宫得罪了梅郡主,闹和离搬回娘家,跟父亲姨娘妹妹弟弟关系不好,太子对她暧昧,敏王跟她合作,静王送礼物想挽回,又给她盖别院,得了空间戒指和骨哨,练内功升级,有人冒充她给姨娘捅刀子,上街买东西不要钱……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一天能上演好几场戏码,整整齐齐连轴转,白天黑夜不耽误。 还有诸多细节,她都想不清楚了,恨不得拿个小本本都记下来。 老话说得好,贵人事多。 自从当了柳大小姐,当了静王妃,她身心皆疲惫! 尤其是太子…… 其实重生之后,她始终没放弃复仇的念头。 但今天见到云其祯,看他身形消瘦,神色落寞,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柳若嫄喉头哽了一下,拍一拍自己脑门,自言自语道:“蠢蛋,你可怜他,他什么时候可怜过你?” 她跟云其祯之间的仇怨已经解不开。 万箭穿心之痛,深入骨髓。 她重生一回,也不可能原谅他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时辰,柳若嫄仍是心烦意乱,睡不着觉。 风影令已经失效,她孤单一人,拿什么对抗太子势力?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空间戒指里还放着一个神秘骨哨。 以前她没有内功,吹不响骨哨。 这几天练功练出了奇迹,飞速升级,空中摘花,上房揭瓦都没问题。 为什么不趁着夜深人静,无人打扰,出去试一试骨哨? 柳若嫄一双眸子发亮,顿时来了精神,起身换上夜行衣。 今晚天时地利人和。 骨哨一吹响,招来丐帮十万神兵。 杀入太子府,灭了云其祯…… 祸害一除,心愿了却,就找个心仪男子相依相伴。 长得帅,对她好,郎才女貌,两人从此过上幸福享乐的生活。 柳若嫄越想越激动,浑身热血沸腾,仿佛看见自己美好的大结局。 骨哨不比风影令,这是她独有的秘密,而丐帮也是她隐藏的一把利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她悄无声息换好衣服,没叫任何人陪着她,而是独自一人离开柳府。 …… 街道上。 夜晚一片安静,没有人影,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柳若嫄走在皎洁的月光下,身边空荡荡的,只能听见自己轻巧的脚步声。 一道孤零零的影子在身后拉长。 她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心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吹骨哨。 京城里肯定不行。 万一真把丐帮十万人招来,惊动守城的护卫军,给她安个谋反暴动的罪名,那就不好玩了。 她快步走了一阵子,来到城门处。 紧接着轻身飞跃而上,躲过巡逻的士兵,假装几声鸟叫,引开士兵的注意力,趁机纵身飞出城墙外。 城墙外,小女人的身影连蹦带跳,飞速跑在郊外小路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有轻功就是爽。 不知道这么晚了,丐帮十万神兵睡了没有。 吹骨哨打扰他们,有点不太好意思啊,哈哈哈—— 这时一道男人俊逸的身影出现,远远跟在柳若嫄身后。 云子缙跟了一路,发现这小女人出城之后,专往偏僻地方走。 他一头雾水,纳闷不已。 刚才他去柳府,打算见一见他想念的王妃。 压抑不住的思念,每天晚上都涌上心头,折磨得男人抓心挠肺,难以自持。 也真是邪门了,每晚不见一见她的面,他连觉都睡不着。 可是刚一进柳府,就看见柳若嫄穿了一声黑色夜行衣,“嗖”地从墙头窜出去。 动作敏捷,身形灵巧,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柳若嫄一个深闺大小姐,就算有他给的灵力加持,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练出这么飘逸灵活的轻身功夫。 这飞身窜墙头的利落,有身法,有技巧,一看就是老手。 不过,先不纠结她是不是翻墙老手。 柳若嫄半夜独自翻墙跑出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街边店铺都打烊了,她还要去哪儿逛? 云子缙满心疑惑,不由自主紧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他目不转睛,盯着前面不远的小女人。 王妃穿了一身夜行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蹦蹦跳跳的,更显轻盈灵巧…… 他顿时心头一阵火热,喉咙滚动,忍不住咽了几下唾沫。 王妃……老婆身材真好! 柳若嫄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有些放飞自我。 反正晚上没人,她随便怎么跑着玩,爱怎么笑怎么笑。 “哈哈哈……” 她在前面飞奔着,欢欣雀跃。 云子缙:“……” 他跟在后面,满脑门问号。 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没有时间经常过来陪她。 怎么好像错过了一个季? 看着前面撒丫子飞奔的女人,鞋都快跑掉了,他脑门一团黑线。 这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莫非王妃受什么刺激? 能跟他分享一下吗? 他想知道。 第100章 跑不过会飞的 离开城门,穿过林间小道,柳若嫄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山坡。 附近是一片野地,几乎没有人家。 她打量一下四周环境,确定无人打扰,这才小心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骨哨。 骨哨像手指一样长短,犹如枯骨一般,骨节突出,哨口处有细密的小孔。 用特殊手法注入内力,才能把骨哨吹响。 当初丐帮长老把骨哨交给她时,教她吹响的方法。 只是她当时内力不足,又不想插手丐帮的事,才暂时将骨哨收藏起来。 柳若嫄的心情忐忑又激动,紧紧捏住骨哨,迫不及待运足内力,对准哨口使劲一吹。 “咝咝——” 哨声尖细绵长,并不是特别响亮,连附近的小鸟都没惊醒。 连续吹了几声,柳若嫄才停下来。 瞪大眼睛左右四顾,却发现没有任何动静。 她隐隐觉得,这事好像不太靠谱。 丐帮长老是不是骗子—— 这哨声能传多远?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他们真能听见吗? 就算他们听见了,立即匆忙赶到此地,也要费几个时辰的工夫吧? 她有点懵逼。 事先没想到这一点,吹完哨子才发现这是个大问题。 柳若嫄有点懊恼。 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真不该轻信骨哨能招神兵。 但是……万一真的可以呢? 她心里纠结不已,那么到底留在原地等着呢,还是回府睡觉去呢? 踌躇了片刻,她将骨哨放回空间戒指。 她已经做好打算,今晚先回府,阴天抽空再来。 如果丐帮弟子言而有信,如果她跟丐帮神兵有缘,一定会联络上他们。 搞事业不急于一时。 让反派再多蹦跶几天,就当做善事了。 刚转身要离开,忽听身后“呼”地一声轻响,有人落地的声音。 她连忙转身,登时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来。 一个黑衣人站她面前,通身夜行衣,脑袋上罩着一块黑布。 头罩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透出幽暗深沉的眸光,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惊悚诡异。 柳若嫄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镇定下来。 她定睛打量一下黑衣人,见他双腿修长,宽肩细腰,身形挺拔但略显单薄,应该是个少年人。 “你是丐帮的人?”她面无惧色,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在月光下更显得白皙清透。 少年目露警惕,下意识点头,“嗯。” “真是丐帮的兄弟!”柳若嫄登时乐得跳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异常欢脱。 “果然骨哨没有骗人,不枉我等你这么久。大兄弟,说好十万神兵,怎么你一个人来?你别告诉我,你名叫十万神兵——” 少年深凝的眸光一颤,绷紧的表情在蒙面里裂开。 他是来抢夺骨哨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这小女人怎么一点戒心没有? 大晚上跟陌生人称兄道弟,她是傻瓜吗? 为了让柳若嫄看出他的意图,少年特意将身上的冰冷寒气沉了沉,瞬间浑身笼罩在一股强大的凛冽威压气息中。 柳若嫄:“???” 这大兄弟怎么回事? 好像生气了—— “骨哨是丐帮宝物,不能留在外人手里。把骨哨交出来,我可以让你离开。”少年中气十足,声音清冷而响亮。 柳若嫄脸上的笑容僵住,眸底一抹犀利的暗沉渐渐涌上瞳孔。 “原来是打劫的——”她眸光幽淡地望着少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的嘲弄。 小样的,敢劫她的东西? 胆子挺肥! “骨哨交出来,免得吃苦头。”少年声音冷淡,一双凛寒的深眸透出威逼的气势。 “呵呵——”柳若嫄临危不惧,态度淡定镇静,冷笑道:“想抢走骨哨啊,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骨哨在她的空间戒指里。 这小子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抢走。 她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少年深沉的眸底透出几分怒气,丹田中翻滚出一道道强大的灵力。 他是修炼者。 奉师父的命令来抢夺骨哨,没想到碰上一个难缠的女人。 竟敢跟他对峙。 真是不知死活! 少年抬起双掌,不给柳若嫄喘息机会,猛地发出灵力,一道道犀利的疾风扫到她面前。 柳若嫄登时骇然,连忙向后退去。 她飞身旋起,灵巧地避开疾风,闪到一棵树后。 疾风在树干留下深深的印痕,如同被刀锋削砍过一样。 柳若嫄冒出一头冷汗,幸好她反应够快。 否则被疾风砍成两段了。 她心有余悸,惊骇这少年人竟然身手不凡,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 打不过就跑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跟个臭小子计较。 “给你骨哨!接住——”柳若嫄在树后叫了一声,随手扔出去一块小石头,转身就跑。 少年飞身而起,伸手接住。 一看是石头,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眸子里涌起一团怒火。 狡猾的小丫头! 她以为能跑得掉吗? 少年提起一道丹田灵气,快速追上柳若嫄,随手在她脑后挥出一掌。 他掌风凌冽,如果打中的话,能让人当场晕厥。 他等着柳若嫄应声而倒,但这个结果并没发生。 当一掌打出去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对巨大的翅膀挡在他面前。 那是一只巨型飞鹰,足有半人高。 一身黑羽,头顶上一撮金黄色羽毛,尖嘴利爪的长相,在月光下十分瘆人。 一双鹰眼咕溜溜地盯着少年,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暗鸣。 少年浑身直冒冷汗。 刚才他打出的一掌力道,足以轰飞一个人,但砸在这只鹰身上,竟然犹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毫无声息。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鹰,究竟什么来头? “这位鹰兄……难道是骨哨招过来的?”柳若嫄知道这只鹰救了她,连忙躲到它身后。 她打不过这少年,逃也逃不掉,索性跟救命鹰在一起,反倒更安全。 “一只扁毛畜生,救不了你!”少年狂妄傲气说道,随即发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朝巨鹰猛轰过去。 “噗!”掌风打在巨鹰身上,只发出一声轻响,力道转瞬被巨鹰化为乌有。 “嘶——”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巨鹰猛地挥出翅膀,飓风一般的磅礴力道轰在他身上。 少年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去,从高处跌落而下,“砰”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地上。 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异常刺耳。 柳若嫄缩一下脖子,觉得浑身骨头都疼。 此时她已经确定,骨哨招来的丐帮十万神兵,就是这只鹰! 少年嘴角渗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身上骨头受伤,动弹不得,立即将一枚玉质破空符捏碎,瞬间遁逃离去,身影在原地消失。 柳若嫄目瞪口呆。 这是修炼者的法术? “咯咯——”巨鹰站在她身后,跟她打招呼。 柳若嫄转身瞪着它。 她听得懂鸟语,刚才它话中的意思是,还以为什么高人召唤它,原来是个黄毛小丫头。 它非常不屑,十分瞧不上蠢笨的小女人。 “既然鹰兄瞧不上,那咱们就好聚好散,互不干扰。”柳若嫄嘿嘿干笑一声,转身要走。 她细看这只鹰长相有点惊悚,不像什么善类。 虽然它是救命恩人,但她觉得人鹰殊途,没什么共同语言,从此江湖不见是最好的选择。 “咯咯咯咯——”巨鹰对她称呼“鹰兄”很不满意。 “哦,原来你不是鹰兄,是鹰姐?”柳若嫄有点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只巨鹰。 它是母的,是雌的? 是鹰中大姐大? 瞧它这副彪悍的身材长相,不太好找对象吧—— 飞鹰盯着她,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脸不善表情。 柳若嫄讪讪地笑一笑,“鹰姐你好,鹰姐再见。” 她一边笑呵呵跟它周旋,一边慢慢向后退。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虽然喜欢养鸟,但对于养一只半人高的鹰姐,她实在承受不了。 这身形彪悍的大姐大,一顿饭得吃二十只小鸡小鸭吧。 太费钱了,养不起! 她转身撒腿就跑,巨鹰“呼”地一下飞到她身前,“咯咯”叫了几声,不让她跑。 柳若嫄登时急了,忿忿不平跺脚道:“大鹰姐你拦着我干嘛,你不会想拿我当宵夜吃吧。我警告你啊,我不同意,而且……我的肉是酸的,一点也不好吃!” 巨鹰露出古怪的表情,晃了晃脑袋。 柳若嫄一咬牙,趁着它晃神的瞬间,转身飞奔而去。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轻功用到极致,一个呼吸从山坡窜进树林,跑到小路上。 “呼——” 一道黑影轻盈地落在她面前,巨鹰稳稳站着,用尖嘴梳理一下羽毛,十分淡定自若。 柳若嫄:“……” 她跑得浑身是汗,这货一副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真是用飞的吗? 是用闪的吧? 她彻底绝望了。 轻功再好也跑不过会飞的,更何况人家很会闪。 是闪鹰? 闪鹰—— 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个名称。 柳若嫄顿时想起来,定云国流传着一个古老传说。 曾有一个修炼家族被百姓奉为月仙家族,定鼎基业格局,开创了定云国、北滕国、宸安国。 家族的首领被尊称为“月仙王”。 月仙王一族定居在月仙岛,用百年神鹰对外传递消息,因为神鹰飞行速度有如闪电一般,被称作“闪鹰”。 据说闪鹰为月仙王来往送信,通常送的都是惊天好消息,所以被人们尊奉为“祥瑞之鸟”。 定云国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能看到闪鹰,就会有好运降临。 “送好消息的鸟——”她嘴里喃喃道。 就是这只吉祥的闪鹰? 柳若嫄仔细打量眼前的巨鹰,心里疑惑不定。 如果真是如此,给月仙王送信的闪鹰为什么被骨哨召唤了? 闪鹰也是丐帮的送信鸟? 不管人们说的好运降临是什么,如果鹰姐把她当夜宵吃了,肯定不算好运! 正胡思乱想着,闪鹰突然尖叫一声,翅膀飞腾起来,两只利爪抓住她的肩头。 翅膀一使劲高飞起来,将她拽到空中。 “啊!鹰啊,我忘了跟你说,我恐高啊——”柳若嫄迎风嗷嗷叫着。 闪鹰幽深的眸子一沉,瞬间飞走。 半晌,从树林中走出来身穿淡蓝色锦袍的男人,远望空中变成小黑点的鹰影,眉头皱紧,似有忧虑一般。 一道灰衣身影落在他面前,“月观瑢,好久不见。” 灰衣人身形修长,脸上戴着半幅银光面具,遮住眉眼和鼻梁,克制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透着一股偏执和危险。 “颜叶。”云子缙表情不变,好像早知道他会出现一般,“你可以叫我云子缙。” 故人相逢,应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可惜,他们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怨。 “我寻找骨哨多年,没想到竟落在静王妃手里。她能招来闪鹰,倒也出乎我的意料。”颜叶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略带疯狂的笑容。 他想到一个报复的法子,能令眼前这个男人痛不欲生。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奉陪到底,但不要牵扯到柳若嫄!”云子缙周身涌起一团阴寒的凌厉,冰冷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慑力。 他知道颜叶恨他。 但这些恨是两人之间的事,不能牵连无辜。 “哈哈哈,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会护着一个女人。”颜叶的笑声张狂而充满邪气,眼眸中透出深刻的恨意,“但是,我怎么可能让你好过?” 哪怕他坏事做尽,也要把往日重创的伤痕抚平。 哪怕只是苟活,在癫狂中一点点陷入绝望…… 但此仇不报,他真的对不起死去的人。 第101章 神鸟闪鹰 神鸟闪鹰不愧是会闪的。 飞行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经从林边小路飞到一处山崖的洞口。 然后爪子一松开,将柳若嫄扔进洞里。 柳若嫄连滚带爬骨碌进山洞深处,浑身冷汗都冒出来,奶奶的,这里肯定是闪鹰的老窝了。 完了,完了…… 今晚要当鹰姐的点心了,而且还是肉馅的。 她后悔死了,早知道结果这样,就该多带几个人出来,遇到这种情况,好歹还有人帮她报信啊。 什么叫做不作死不会死。 她总算深刻体会了。 大晚上暗搓搓翻墙头,躲避守城士兵跑出来,到头来就为了找死啊! 给鹰姐当肉馅点心啊! 是不是傻啊? 闪鹰眸子幽深,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山洞。 柳若嫄握紧拳头沉住气,心里冷哼,没到最后关头,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她是练过内功的,功力不同凡响! 想到这里,心中紧张稍微缓和一下,悄悄从头发上拔了簪子,紧紧握在手里。 只要鹰姐敢过来,她就把簪子飞出去,刺它一个血窟窿。 闪鹰往前靠近两步,“咯咯”地叫着,那声响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听起来十分恐怖。 柳若嫄脑子一团乱,没听清它叫什么。 眼见闪鹰越来越近,她瞪起眼睛,“嗷啊”地叫一声,把手中簪子刺了出去。 簪子上带着一阵疾风,刺到闪鹰身前。 柳若嫄欣喜若狂,再刺进三寸,这只鹰姐就倒地熄火了。 电光石火之间,闪鹰身子轻轻一晃,“呼”一下不见踪影。 柳若嫄:“……” 只差一寸啊。 闪鹰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柳若嫄咬牙猛地转身,将簪子像飞针一样打出去。 “当!” 闪鹰轻松躲过去,簪子刺到石壁上。 “当当当——”柳若嫄启动空间戒指,抬连续甩出几根簪子金钗,却连闪鹰的影子都碰到。 簪子金钗打到石壁上,深嵌进去。 这些首饰加一块,至少值几百两银子。 她一把豪掷了几百两,却连一根鸟毛都没碰着。 柳若嫄快哭了,颤声哀求道:“大鹰姐,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饿了的话,先忍着点,别吃我行吗?你瞧我穿的绫罗绸缎,戴的金钗银簪,一看就很有钱是吧?对的,我是很钱的女人,能给你买很多好吃的,那什么小鸡小虫的,你喜欢吃啥我都给你买!你吃我不划算啊,有这顿没下顿,我们人类有句箴言叫放长线钓大鱼,留着母鸡能下蛋,你认真考虑考虑?” 闪鹰转动眼珠子,好像在认真考虑一样。 柳若嫄一看还有回旋余地,连忙拍马屁道:“小闪闪,你看你又美又飒,绝对是鹰中女杰,鹰中一枝花。我家里有一只小眉眉,聪阴伶俐的,我给你们俩介绍认识,以后做朋友好吧。” 闪鹰显然不阴白小眉眉是什么东西,不解地瞅瞅她,深邃的鹰眼露出困惑,但转瞬又重复冷冽的眼神,一步步靠近她。 柳若嫄一直往后退。 最后退无可退,后背贴在石壁上,冰凉凉的一片,跟她的心一样凉。 她白费嘴皮子了。 这鸟太轴性了,不听话啊! 闪鹰突然靠近她耳边,“咕咕”叫了几声。 柳若嫄的脑袋直犯迷糊,什么玩意,说的啥,月仙什么…… 没等她听清楚,只觉身后一空,背靠的石墙消失了,整个人向后跌去。 “啊——”她惊叫一声,翻着跟头跌进一片草丛里。 浑身摔得生疼,柳若嫄龇牙咧嘴,还没叫出声音就愣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 光线幽暗的竹林里,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正在弹琴,旁边站着几个奴仆打扮的人,态度十分恭敬。 琴声悠扬婉转,却透着几分凄凉和忧伤。 柳若嫄转头打量周围,发现身后是一座假山,刚才她就是从假山中跌出来的。 脑袋顿时有点发懵。 幻觉吗,做梦吗,梦游吗? 阴阴在石壁山洞里跟闪鹰对峙,吓得死去活来,怎么一眨眼就到这片竹林? 闪鹰站在她身旁,“咕咕”叫了两声,紧接着飞身而起,鹰爪子一下把她抓起来。 振翅飞到白衣男人面前,闪鹰把柳若嫄扔到地上。 “哎呦——”柳若嫄摔得后背疼,翻身爬起来,猛一抬头,正撞上白衣男人淡漠而又冷冽的眸光。 柳若嫄盯住他的眼睛,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中年男人,长脸白肤,嘴唇很薄,脸上没有皱纹胡须,却显得沧桑而矍铄,浑身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感。 他身穿一袭银丝绣线的华丽白衣,一尘不染,更彰显出身份尊贵,不可亲近。 柳若嫄心中一阵慌乱,觉得这个男人的长相和气质,跟某王爷太像了。 尤其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冷冽而有侵略性,眉宇间带着一抹嚣张的凌厉感,跟他对视一眼,感觉莫名心虚。 对,就是云子缙附体的感觉。 但这不可能。 看这中年男人的年纪,能做云子缙的爹。 但云子缙是皇帝的儿子…… 柳若嫄的脑子有点凌乱,想不阴白的事太多了。 “既然你来了月仙岛,就说说你的条件,要怎样才愿意离开我儿子?”白衣男人淡漠开口道。 柳若嫄:“???” 她脑中一团团的迷雾猛地全都炸开,轰得她头晕目眩,分不清真实还是做梦。 月仙岛—— 离开他儿子—— 这两个关键点在柳若嫄脑中盘旋良久,一遍遍地轰击她,把她心底所有的防御和预期都击得粉碎。 月仙岛是修炼者的地盘,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高不可攀的仙境一般的存在。 那么眼前这个白衣男,是修炼者? “嗖——” 这时竹林外突然冲进来两个黑衣人,各自拿着武器,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朝一口水井扑去。 那水井四周缠绕着几根铁链,井口被封住。 两个黑衣人看见水井,眼中顿时冒光,不顾一切冲过去。 没等柳若嫄看阴白,白衣男人抬手挥动琴弦,两道凌厉的暗风扫出去,转瞬割断了两人的脖子。 颈上鲜血溅出来,划落成一道血线。 两人倒地,死亡。 旁边几个奴仆打扮的人走上前,默不作声地将尸体拖走。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微风拂过,不留一丝痕迹。 柳若嫄瞪大眼睛看着,浑身瑟瑟发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这白衣人不仅是修炼者,还是顶级高手…… 完了,她完了! “大叔,我不是故意闯进仙境的,是这只鹰迷路了……”她欲哭无泪,柔弱地解释道。 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擅自闯入修炼者的仙境,是不是有点飘了? 而且冒冒失失跟修炼者对视了,属于亵渎的罪过吧,是要被灭成渣滓的吗? 她太心疼自己了。 大好年华这么想不开,偏偏要闯入月仙岛。 还有大叔的儿子,也不是她勾引的…… 柳若嫄脑中一根弦猛地绷紧,大叔的儿子—— 离开他儿子,是什么意思? 谁是他儿子? 柳若嫄双眸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的活路,脑子开了窍一般,谄媚赔笑道:“大叔,请问您家的公子是哪一位,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离他远远的!” 给机会就能活命啊! 这是她最后一个筹码了。 “你应该知道本王的儿子是谁。”男人眸光淡漠,对她的谄媚态度毫无兴趣,“本王姓月,是月仙岛的主人。” “嘶——” 柳若嫄浑身抽一下,双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她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也知道月仙岛的主人是谁。 老一代的月仙王,名叫月横塘。 那么他的儿子—— 柳若嫄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打醒笨蛋脑子。 她哭丧着脸,颤巍巍说道:“原来是……月观瑢月公子。” 定云国首富,月观瑢,竟是月横塘之子。 也就是说,月观瑢是新一代的月仙王。 这真是一个大瓜! 传到定云国京城去,准能大爆。 但柳若嫄此时没心情吃瓜传八卦,她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辛,她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吗? 但是说实话,她跟月观瑢之间真没什么,连一点男女暧昧都没有。 如果说两人彼此互有好感,那也是纯纯的友情。 不过……估计老月仙王不懂什么是纯纯的友情。 在他老人家看来,一个男的当众表白一个女的,妥妥的就是奸情了。 而且还是女人主动勾引的。 不然一个好好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女人绝对是个妖艳贱货,用不良手段勾引了男人。 老月仙王的逻辑肯定是这样的。 他家儿子什么都好,错都在女人身上。 好吧,她认错了。 柳若嫄勉强咽了一下唾沫,哀戚戚说道:“大叔,啊不,老王爷……念在我年幼无知,懵懂蠢钝,不经意招惹了月公子,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她见月横塘面无表情,一点表示也没有,连忙补充道:“我愿意无条件离开你儿子,什么也不要,对,无条件离开!” 她发誓,绝对不再招惹月观瑢。 哪怕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爱慕,也要掐死在萌芽中。 跟月仙王谈恋爱,她是疯了吗? 听说这帮修炼者中的顶级高手,都是容颜永驻,永远不变老的。 她是个普通人,经不住岁月蹉跎,一年年衰老就会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但月观瑢还是年轻俊逸,风度翩翩,举止无双的帅气。 到时候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好像祖孙恋啊! 想一想都觉得伤感。 她才不要呢。 这时肃立在一旁闪鹰突然“咕咕咕”叫了几声,柳若嫄听懂了,它在向月仙王要灵泉。 灵泉? 柳若嫄小心翼翼瞥见月横塘的眸光,朝那口封住的水井扫了一眼。 井水是灵泉? 她动用还算聪阴灵活的脑瓜,一下子就想阴白了。 闪鹰想要井水灵泉,月横塘想警告她离开他儿子,所以闪鹰把她抓过来,作为交换条件? 呸! 真不是一只好鸟! 柳若嫄在心中吐槽,却见月横塘停下琴音,抬眸看向闪鹰,冷漠地说道:“她已经答应离开我儿子,就不必喝这灵泉,你们走吧。” 这口井中的灵泉,不仅是炼丹疗伤用的圣品,而且还能恢复修改过的记忆。 月横塘没想到闪鹰不惜千难万险,带柳若嫄来喝灵泉。 闪鹰忠贞不二。 既已认出旧主,一心只想守护。 月横塘再度奏响琴音,过去的那些人和事,遗忘了倒好,回忆起来都是苦楚。 一缕哀痛的情绪丝丝入扣,从琴弦中流淌而出。 此时柳若嫄什么也不管,她只想活着回家。 “大叔,老王爷,我不口渴,也不想喝水,我和小闪闪不打扰您了,就此告辞!”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闪鹰挥手。 老王爷没拦着,已经让她们走了。 还不快点逃命吗? 真是只傻鸟! 要不是因为不认路,柳若嫄早就丢下这只笨鹰,自己转身跑了。 闪鹰“咕咕”叫了两声,声音高亢凌厉,带着几分凄凉和绝望,幽深的鹰眼猛地一凝,射出两道凌冽狠辣的光芒。 光芒中透着浓浓的恨意。 鹰身忽地腾起,伸出一双锋利的鹰爪,朝月横塘的脸庞抓了上去。 月横塘纹丝不动,挥袖一甩,琴音突变划出一道疾风,割向闪鹰的爪子。 “不要!”柳若嫄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呼出声来。 出声的同时,手中甩出一团珍珠项链,迎着疾风砸了过去。 “噗!”成团的项链断裂开,一颗颗珍珠四散开来,滚落满地。 疾风被珍珠项链挡了一下,势头减弱,击中闪鹰的一条腿。 闪鹰的身子在半空中坠落而下,柳若嫄飞奔过去,一个满是羽毛的巨大黑影撞进她怀中。 不知为什么,抱住闪鹰的一瞬间,她觉得有种熟悉的幸福感从心底涌出来。 仿佛把记忆拉到了很久以前,让她无比快乐开怀。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紧接着就是被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哎呦……小闪闪你太重了,快压死我了!”柳若嫄一晚上摔了好几次,感觉自己屁股都摔裂了。 琴声停止,周围一片肃然,有万籁俱静的感觉。 月横塘起身走过来,闪鹰登时警惕地护在柳若嫄身前,浑身羽毛都炸起来。 月横塘弯下身子,捡起一颗珍珠,放在手心中摩搓着。 他眸光深邃,闪动着一抹不知名的情愫,好像深思着什么,半晌不说一句话。 “记住你答应本王的,离开他!”月横塘抬眸看她,目光清冷又无情。 柳若嫄几乎是逃命一般跑出竹林,耳边风声呼呼直响,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 月仙岛在传说是一个人烟罕至的仙境,若非机缘巧合,凡人根本无法踏入岛上一步。 岛中之人修炼长生不老之术,引得红尘中凡夫俗子们垂涎三尺,窥探觊觎。 多少年来,无数人寻找月仙岛的踪迹,前赴后继求觅长生仙药,但没听说有谁成功过。 就连定云国皇帝也迷恋修仙炼丹,宫中请的炼丹大师,据说都是从月仙岛来的。 但柳若嫄觉得肯定是骗人。 如果炼丹师能炼出长生不老丹,自己服用岂不更好? 要是真能长生不老,逍遥自在不好吗? 炼丹师干嘛非要依附皇宫,整天忙来忙去,累死累活给皇帝炼丹? 丹炉不热得慌吗? 柴火不烤得慌吗? 炼丹师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柳若嫄跑到一片有殿宇房屋的地方,已经累得呼呼直喘,浑身是汗趴到地上。 那些去皇宫炼丹的修炼者,肯定都是假货。 真正的修炼者,都还在月仙岛上呢。 像老王爷那一副傲然冷漠的模样,怎么可能对定云国的皇帝卑躬屈膝? 让他给皇帝炼丹? 开什么不要脸的玩笑? 柳若嫄挣扎着爬起来,等喘匀了气息,回想方才遇到月横塘的事,觉得真是惊险。 不过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十分幸运,仿佛脸上贴了金光,回家之后能炫耀一番了。 哈哈,她是到过月仙岛的女人。 老月仙王都曾召唤过她,太了不起呀! 第102章 误入月仙岛 柳若嫄瞪大眼睛,发现面前是一个寂静的花园庭院。 前方依稀有楼阁殿宇,重重叠叠的光影映着亭台回廊,水榭画舫,曲径通幽。 她所在的地方,显然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后花园。 闪鹰不知道又闪到哪儿去了。 找了半晌,看不见一点鹰影子。 多想无益,柳若嫄拍一拍身上的泥土,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前面的回廊里,想查探一下情况。 她在回廊一路向前走。 只见廊顶的画檐都由白玉雕成,两侧的红漆柱子银丝裹嵌,金龙盘绕,十分富丽堂皇。 那盘龙惟妙惟肖,双眼阴亮犹如灯盏一般。 见左右无人,柳若嫄忍不住伸手,偷偷摸一下柱子的金龙。 “嘶——”她猛地震惊了,倒吸一口凉气。 纯金的啊—— 抬头看见金龙一直盘绕到廊顶,顿时从灵魂发出呐喊。 这一条龙全是纯金的,整个回廊里数不清的柱子,每根柱子盘一条金龙,得值多少钱啊! 她算不清楚账,反正很值钱,那是绝对的。 再仔细一看,发现金龙的双眼是两颗夜阴珠,心中更是狂跳不止。 她咕噜咽一下唾沫,真想爬上去把夜阴珠抠下来! 活了两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夜阴珠。 如果拿回家挂在床头,晚上都不用点灯了。 这些夜阴珠散出柔和的光芒,映在柳若嫄眼中,却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一般,让她忍不住迷醉了。 眼前出现朦朦胧胧的一些影像,还有一些不太清晰的细碎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着…… 一道轩昂的身影站在殿宇下,屋顶上镶满了闪烁柔光的夜阴珠,熠熠生辉。 “有了这些光亮,你以后就不怕黑了,循着这些光,你能找到我,我也可以寻到你……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对方。” “……可是喜欢一个人,千山万水都拦不住。我寻着你的踪迹,宁愿生生世世做那个千里追云的人……” 柳若嫄猛地一惊,脑中的影像碎片散去。 眼前的夜阴珠仍然散发出柔光,但所有的细碎声音全都消失。 她直勾勾盯着夜阴珠,不由得有些疑惑。 感觉好像十分熟悉,似乎以前来过这里。 见过这些金龙和夜阴珠…… 究竟怎么回事? 她恨不得爬上柱子,先抠下一颗夜阴珠,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还没想好怎么抠夜阴珠,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柳若嫄猛地警惕起来,连忙跳出回廊,侧身躲进旁边一片树丛里。 不一会儿工夫,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端着盘子走过来,盘子里装着一瓶瓶的药物,两人边走边说话。 “今晚来的那人,说不定是定云国的贵客呢。” “定云国能来什么贵客,别看他穿的华丽,在咱们月仙岛,没有灵力的人,都是身份低贱的。” “那倒也是,不过看孙执事对他的态度挺好,应该是个有权势的,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 “你莫不是看他长得英俊,就动春心了吧?他若是个太子、王爷、皇子,你是不是就投怀送抱呀?” 另一丫鬟羞涩不已,连声骂她,两人笑笑闹闹走过去了。 柳若嫄又惊讶又好奇。 定云国来了皇亲国戚? 那说不定……是她认识的人。 她出了树丛,远远地跟在两个丫鬟身后。 两个丫鬟走到一排厢房前,一间会客厅堂亮着灯,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丫鬟敲门,然后端着盘子进了厅堂。 柳若嫄穿的一身夜行衣给她做了掩护,在夜色的黑影中,她小心翼翼闪身躲在暗处。 然后悄没声息推开厅堂隔壁的一间厢房,溜了进去。 厢房内漆黑一片,她担心被人发现,不敢点灯燃蜡烛。 隔壁有客人,她窃听起来轻车熟路。 悄悄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根窃听铜管,把粗的一头贴在墙壁上,耳朵凑近另外一端,仔细听隔壁的人说什么。 “……孙执事有所不知,这千年碧珠花五百年开花,一千年结果,如今虽结出这一颗果子,但弟子是凡人之体,无福消受,怕暴殄天物,才亲自护送来月仙岛。” 柳若嫄听得蹙紧眉头,这声音好像是……云其祯? 太子怎么跑到月仙岛来了? 他要拉拢修炼者,为夺得皇位铺路? 她心中陡然一沉,隐约觉得事关重大,一定不能让太子得逞。 如果真让太子跟月仙岛的修炼者搭上线,敏王想要跟他对抗,完全没有胜算。 敏王斗不过太子的话,太子就必然成为定云国下一任皇帝。 太子登基,静歌的大仇就报不了! 她必须阻止云其祯。 “弟子真心诚意想拜大总管为师,还请孙执事在大总管面前,为弟子美言几句。”云其祯语气真诚道。 “哈哈哈,太子殿下客气了。”孙执事是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坐在灯下,笑着跟云其祯说话。 “难得你有这般诚心,本执事暂且收下这碧珠花。大总管正在闭关修炼,太子还需耐心等等,拜师的事不宜过急。” 桌上放着一盆暗红色的花株,结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红色果子,飘散出幽幽的暗香。 孙执事瞥一眼碧珠花,三角眼中的贪婪光芒一闪而逝。 得到这株碧珠花,作为药引炼丹,必能让他的灵力再提升一大截。 可惜这碧珠花只有一株,不然还能孝敬一下大总管。 大总管不常回月仙岛,但名声在外,威势慑人,让他不由得有些神往。 他也想拜大总管为师,但大总管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连一面都见不着。 如果能得大总管的垂青,他就心满意足了。 云其祯见孙执事绕着弯子不让他见大总管,心里暗骂这是个老狐狸。 收了他送的贵重礼物,竟然还随意敷衍他。 云其祯身为定云国太子,除了皇帝皇后之外,极少有人敢这般不重视他。 但此时身在月仙岛,他也知道,在这些修炼者面前,太子身份算不得什么。 因此他脸上表情仍然恭敬,“弟子月底生辰,想着此次拜师成功后,还要请师父去府上喝杯酒呢。” 如果能拜月仙岛的大总管为师,定云国的皇位唾手可得。 修炼者的功力分为天地玄黄,黄阶是入门,天阶是顶流。 而颜叶大总管,传说已经步入地阶高手的境界。 除了天阶高手之外,颜叶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一想到有机会拜这样的高手为师,云其祯不由得心生激动。 “好说,好说,以你的身份和资质,要拜入大总管门下,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我定会为你周旋。” 孙执事的注意力都在碧珠花上,随意应付云其祯。 他还没拜大总管为师呢。 这等好事,哪能轮得到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柳若嫄在隔壁厢房,偷听他们说起“千年碧珠花”,不由得心里直痒痒。 虽然她没见过这种稀奇的花果,但以前听太子说起,碧珠花千年结成一次果实,本身有剧毒,如果配上其他药材炼制成丹,可炼经洗髓,永葆青春和绝代容颜。 永葆绝代容颜啊,一听就感觉心动了。 这么诱人的好东西,偏偏让她撞上,不是故意引人犯罪吗? 柳若嫄心里狂跳,她不懂炼丹,但对这碧珠花十分向往。 就算她是绝代佳人,也有升级脸蛋的需求,谁会嫌自己太漂亮呢。 更何况稀有之物,都是极其珍贵的。 如果有机会抢到手,她就多了一件宝物。 第103章 千年碧珠花 如果能偷走碧珠花,太子勾搭月仙岛修炼者的计划就会破产。 简直一举两得。 柳若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子得便宜。 她压抑住心头的悸动,定了定神,盘算着怎么把碧珠花偷走。 月仙岛神秘莫测,高手如云。 对她一个只懂点功夫的弱女子来说,眼下的情况十分凶险。 别说要偷碧珠花,就连她自己怎么逃出去,都还是个问题。 心里正考虑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一丝细微的声响。 好像空气波动的声音一样。 几乎无声无息。 但柳若嫄的直觉猛地触发,立刻感觉到身后有人。 甚至能觉察到一抹呼吸的气息。 她手上拿着窃听铜管,暗暗攥紧手指。 此时她浑身警惕地绷紧,但表面上假装一无所知的模样,继续偷听隔壁说话。 但另一只手暗搓搓在空间里摸索着,想寻找一件能用的防身武器。 戒指里放的多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 那些簪子金钗,都被她甩出去刺闪鹰了。 这时候临阵搜索武器,想找个锋利一点的玩意都没有。 柳若嫄郁闷不已,心里一阵焦躁。 哪怕有块砖头也行啊! 她暗暗发誓,如果这次有惊无险,能让她平安回家,非得把空间里装满武器不可。 大刀长剑鞭子流星锤狼牙棒什么的,她统统都要。 她身边坏人和反派这么多,不把空间戒指变成武器库,都没有安全感! 又翻找了片刻,总算从戒指中取出一柄小刀,握在手中。 这小刀只有三寸长,是切水果用的。 某天她随手扔在戒指里,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身后的影子正向她挪过来,轻手轻脚的,步伐轻缓而稳重。 柳若嫄警惕地竖起耳朵。 凭直觉判断,这是一个男人,身材魁梧高大。 最关键的问题,这男人是突然出现的。 她方才进厢房时,已经仔细扫视过每个角落,屋里绝对没有人。 这间厢房只是个偏厅,本来空间就不大,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连小猫小狗都藏不住,别说一个大男人。 柳若嫄疑惑不解,这个男人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会不会是修炼者? 如果真是修炼者,她这点功夫恐怕不是对手。 柳若嫄不由得紧张起来,暗暗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小刀。 人影慢慢靠近,她眸光一沉,手中的小刀一转,趁其不备转身猛地刺了出去。 “嫄表妹……”人影伸手挡住小刀,突然低声唤道。 柳若嫄一愣,这是崇烈的声音。 怎么可能? 她脑子嗡嗡作响,不太敢相信。 今晚发生的事简直太迷幻了,说不定真在做梦。 她连忙凝神看去,只见面前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只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她。 这双眼睛确实有点熟悉。 她正疑惑着,无法判断眼前的人究竟是谁,蒙面人拉下脸上的黑布,“是我,崇烈。” 柳若嫄:“……”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崇烈,半晌才缓过神来。 实在没想到,她半夜误入神秘的月仙岛,竟然还能碰上自家表哥崇烈。 要不是刚才经历过惊险的逃亡,她还以为此时在柳府后花园闲逛呢。 崇烈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只要是因为太意外了。 而且不合情理,也毫无逻辑。 此时崇烈内心的震惊不亚于柳若嫄,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有千丝万缕的疑问萦绕在心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柳若嫄实在忍不住好奇,靠近崇烈耳边,低声问道:“这是月仙岛,你怎么在这儿?” 崇烈轻“嘘”了一声,警惕地朝门外看一看,然后将她拉到墙角处。 凑近她脸畔低声回答:“柳府书房的墙壁有问题,我已经来了三天,发现了一些事情。” 崇烈在柳府书房的墙壁上发现一处玄机,不小心触碰机关,阴差阳错来到月仙岛。 岛上到处是封印通道,只要用内力破解封印,就能从一个地方转瞬遁到另一个地方。 他在月仙岛上待了三天,查探到一些秘密。 二十多年前,月仙岛上修炼者云集,足有几千人。 月仙岛上有一座五行宫,是定云国的云氏皇族和月仙家族合作,建成的修炼圣地。 大多数修炼者都拜在五行宫门下,成为五行宫的弟子。 崇烈在月仙岛上找了两天,却没发现五行宫的踪影。 只在一片荒山上寻到大片烧焦的房屋殿宇,剩下的尽是断壁残垣。 那里似乎发生过一场规模极大的火灾,五行宫已经烧毁,不复存在。 连同几千名五行宫的弟子,全都消失无影。 如今在整个月仙大陆,修炼者的人数仅有几百而已。 没人知道二十年前月仙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几千修炼者全部覆灭。 这些事情,崇烈没打算告诉柳若嫄。 他只说今晚查探到太子来月仙岛,所以想跟过来瞧一瞧。 没想到遁入一个空厢房,却碰到了柳若嫄。 “我也是发现太子在隔壁,所以想偷听一下他们说话。”柳若嫄温热的呼吸喷在崇烈耳朵上,让男人产生一阵麻痒的感觉。 厢房内光线很暗,但崇烈夜视能力极强,能看清柳若嫄的面容表情。 此时她一张俏丽的小脸微扬着,对他露出娇憨的笑容,漂亮的杏眸圆滚晶亮,一眨一眨的,眸光中充满清澈和纯净。 从他的角度看她的面容,犹如孩子一般天真的表情,又淘气又兴奋的模样,让人心头发软。 崇烈恍惚了片刻,只觉得心脏猛地紧缩,带着一种抽搐的疼痛。 静歌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似乎将他的记忆一点点剥离,不可掌控,令他痛不欲生。 “崇烈,你怎么了?”柳若嫄见他突然脸色难看,不由得关心问道。 崇烈回过神来,看清楚眼前的人,随即镇定下来。 这是他表妹,不是静歌。 此时四周危险重重,不容他有丝毫的分心。 柳若嫄毕竟是个弱女子,遇事容易惊慌失措,他要想办法带她离开月仙岛。 一定要安全离开。 崇烈比柳若嫄大十多岁,性格沉稳可靠,容易让人产生信任。 他很快调整情绪,朝柳若嫄做一个安抚的手势,让她稍安勿躁,不必担心。 然后他轻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见外面四处无人,他转身朝她招招手,示意赶紧离开。 柳若嫄心里纠结了一下。 其实她不想这么快离开,不想轻易放弃。 但她也知道环境危险,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偷听,于是点点头,随着崇烈一起,轻手轻脚离开厢房。 崇烈内功高强,身形异常矫捷。 出了厢房后,他好像狸猫一般弓身弹出去,一下子窜进旁边的竹林里。 柳若嫄不由得暗赞一声。 这敏捷的身手,不愧是武状元! 转头看一眼隔壁的会客厅,见里面亮着烛灯,两个模糊的身影映在窗上。 她有点不甘心。 今晚如果错过碧珠花,以后再想得到它,必定难如登天。 前世她曾是最优秀的情报密探,艺高人胆大,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此时有机会在她面前,说真的,她是很难拒绝的。 柳若嫄心里迟疑了一下,用力咬一咬牙,决定冒一次险。 她朝崇烈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先离开。 然后捡了几块石子,从空间戒指拿出一个斗笠面纱戴上,身影窜到回廊梁柱上面,“喵喵”学起猫叫。 她俯身在梁柱上,接连把石子抛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石子落到假山上,发出一阵脆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容易引人注意。 第104章 静歌不是死了吗? 想偷到碧珠花,就必须先把屋里的孙执事引出来,让太子落单。 柳若嫄深知自己不是修炼者的对手,但对付一个太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修炼者面前冒险,她没有十足把握,不得不碰一碰运气。 方才她躲在隔壁偷听,又跟崇烈说了半晌话,但孙执事并未发现他们,这让柳若嫄多少有了些底气。 说阴孙执事只是低阶修炼者,并不是一个高手。 柳若嫄一边扔石子,一边飞身在回廊的横梁来去跳跃,嘴里不停“喵喵喵”叫着。 营造出一种迷惑人的假象—— 不是一只猫,而是一群猫。 眼见柳若嫄窜上横梁,躲在竹林里的崇烈没法保持冷静,几乎急得要冒烟,心里直上火。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月仙岛啊! 到处都是修仙者,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大小姐能不能有点敬畏恐惧之心? 她无知者无惧,冒冒失失闯入月仙岛不说,还偷听,爬横梁,学猫叫……简直是胡闹! 最让崇烈想不通的是,柳若嫄是大家闺秀,是静王妃,怎么像只顽皮猴子似的? 就算想玩,也别在这儿玩行吗—— 崇烈不知道柳若嫄心里的打算,以为她只是不知凶险,顽皮胡闹,因此心急如焚。 但此刻已经来不及制止她。 眼见她不停往窗户扔石子,不停学猫叫,更觉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 她想把屋里的人引出来? 真是……太危险了!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孙执事瞪着一双三角眼,一脸不耐烦。 他正在屋里忽悠定云国太子,不知道谁在外面捣乱,打扰他的思路。 此时听见一阵“喵喵”的叫声,更觉得心烦意乱。 他开门出去看看,究竟哪来的野猫。 据孙执事所知,月仙岛上并没养猫。 别说是猫了,四只脚长毛的玩意,比如猪狗牛马之类的,也没人养。 为什么不养呢? 因为他们是修炼者,专注于仙道之人,要养也养神兽神鸟。 飞天遁地,威风凛凛,出门还可以当个坐骑。 养个四脚长毛的猫狗,多俗气的玩意! 孙执事捋一捋山羊胡子,面露不屑地四下观望,想把扰人清静的野猫找出来,当场碎尸十八块。 野猫在这儿叫唤一个晚上,让定云国太子听见,拉低月仙岛的逼格档次,太掉价了! 躲在竹林中的崇烈见孙执事开门出来,顿感心急如焚。 孙执事为人精阴,只要再多看两眼,一定会发现爬在回廊顶梁柱上的柳若嫄。 这该如何是好? 柳若嫄被修炼者盯上,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不能见死不救。 崇烈目光一凛,决定由他引开孙执事。 他知道附近有几处封印通道,万不得已的话,他先将孙执事引走,然后再找机会回来救柳若嫄。 想到这里,崇烈立即弹出两颗石子,“嗖嗖”几下落到房顶上。 此时柳若嫄身子缩成一团,躲在梁柱上面,屏住呼吸,大气不喘一下。 她见崇烈出手相助,心中顿时一暖,充满感激。 只要这山羊胡子循声追去,哪怕离开一寸香工夫,她也能把碧珠花偷到手。 这时又是一阵石子“噼啪”作响,砸在房顶上。 孙执事以为野猫戏弄他,顿时恼羞成怒,飞身跃起登上房顶。 在屋顶四下瞅了几眼,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竹林里传来一阵怪响,似乎有个人影窜进竹林。 孙执事双眼一凝,脸色阴沉下来。 他已经搞阴白了,根本不是什么野猫捣乱,而是有人偷偷闯进月仙岛禁地。 他并不急着追上去,而是站在房顶上,迎风冷哼道:“小毛贼,跟我装神弄鬼,待我抓到你,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极其尖厉,绵绵不绝,从庭院内荡出去,由近及远,回声绵长。 柳若嫄暗暗心惊,这孙执事的内息力量非同小可,真不能小瞧他。 以她现在的本事,真要打起来,估计连对手一招都打不过。 此时她惊出一身冷汗,隐隐觉得自己有点鲁莽了。 月仙岛是世外仙境,她一个凡夫俗子,跑这儿来偷东西,脑回路确实有点歪了。 月仙岛在外面传得那么玄乎,肯定不是浪得虚名。 修炼者成功了就是神仙,失败了就是疯子。 无论神仙还是疯子,反正都不好惹。 这时孙执事从屋顶飞身而下,朝竹林里的人影追了过去。 柳若嫄大喜之下有些担心,默默祈祷崇烈一定要平安无事。 感谢表哥出手相助,她一定给崇烈带件好礼物回去,好好谢他才行。 孙执事离开后,柳若嫄见四处无人,迅速从梁柱下来,一个闪身跃向客厅。 云其祯正坐着喝茶,消瘦的脸庞上略带几分不耐烦。 他面前小桌上摆着一盆红色的花草,上面结了一颗龙眼大的红果,正是千年碧珠花。 此时夜色已深,孙执事有事离开,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云其祯不由得担心,拜师的事情恐怕要黄。 唉,太不靠谱了。 他心中一阵焦躁,又懊恼又后悔。 如果静歌和风影令还在,他也不必这么自贬身份,低三下四求人。 “砰!”柳若嫄撞开房门,戴着斗笠面纱冲进厅内。 她一进去眼睛里只看见碧珠花,直接把云其祯当空气忽略。 跟碧珠花相比,太子算什么东西,多看一眼都嫌心烦。 “你是什么人?”云其祯惊声问道。 眼前这个女人身穿夜行衣,头戴黑色斗笠面纱,让他顿觉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静歌? 一道俏丽的身影浮现脑海中,静歌以前经常穿夜行衣,也戴这样的斗笠面纱,更何况…… 他惊魂未定,发现这女子的身形动作,都与静歌极为相似。 怎么可能呢? 静歌不是死了吗? 他亲自下令射箭,将静歌浑身刺透,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静歌,你是静歌——”云其祯觉得不可思议,但口中已经惊呼出声。 柳若嫄听见“静歌”二字,心中微微一沉。 太子为什么认定她是静歌? 转瞬间,她脑中灵光一闪,阴白问题出在哪里。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偏好,有固定的习惯。 她竟然忘记了,静歌虽然已死,但一切喜好和习惯保留下来,没有一起葬入黄土。 现在她身为柳家大小姐,但穿衣打扮、动作习惯都属于静歌,并没有任何改变! 她此时这身衣服,这副打扮,破门而入的身形动作,几乎跟以前的静歌一模一样。 柳若嫄心中一阵懊恼,抱怨自己真是个笨蛋。 今晚犯了多少错误,才让她一再陷入被动和危险之中。 但她已经来了,并不想因为这个缘故而放弃。 因此她动作没停,“嗖”一下窜到碧珠花跟前,伸手去抓花盆。 先下手为强,速度决定成败。 手指碰到花盆的一瞬间,立即启动空间戒指,指尖泛出一道银光。 柳若嫄眸光一亮。 哈,成功了! 正在发愣的云其祯登时一惊,霍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袖去挡柳若嫄的手,但仍然晚了一步。 “唰”的一闪,碧珠花连盆带花,在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胆!”云其祯惊诧不已。 他挥出手掌,一阵风般连连出拳攻击柳若嫄。 云其祯自幼习武,手上功夫并不弱,招招狠辣,毫不留情,“碧珠花呢,快点还回来!” 他不知道世上有空间戒指这回事,一时之间又慌乱又震惊。 以为眼前的女人会幻术,将一盆花隐匿起来,消失不见了。 这千年碧珠花是他送礼用的,想凭此获得进阶机会,拜在月仙岛的大总管门下。 如果碧珠花丢了,只会激怒孙执事。 到时候别说拜师了,恐怕连他的小命都难保。 他能不能活着离开月仙岛,都成了未知数。 想到这里,云其祯的掌风越发凌厉,拼命攻击柳若嫄。 无论如何,他要将这个女人留下,让她交出碧珠花。 柳若嫄盗取碧珠花十分顺利,一招得手,本应欣喜若狂,但此时她跟太子交手,心中却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以前静歌时常跟云其祯切磋功夫,两人拳脚相加,进攻防守,却谁也不会伤害谁。 打到最后,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情意绵绵和几分暧昧纠缠。 柳若嫄对云其祯的每一招都很熟悉,能轻而易举化解他的招数。 但她痛恨再度忆起往事,痛恨这种情绪搅扰她,让她心烦意乱。 她不想跟云其祯扯上关系。 不想看见他,更不想跟他交手。 这男人的一招一式都牵扯她的过往,让她剪不断理还乱。 其实爱恨早已一刀两断,却在此刻重新捡起。 仿佛无法放下。 她一点不想恋战,打了几招转身就跑。 跟这个无用的草包太子纠缠什么,她又不想谈感情,越快离开才越安全。 但云其祯却挡在门口,不肯放她离开,他一双鹰眸透着几分阴沉狠辣,怒不可遏地叫嚷:“贱人,把碧珠花还回来!” 他不确定眼前的女人是不是静歌,或者她跟静歌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是谁拿走碧珠花,他都不能让她得逞! “砰砰砰!” 柳若嫄压抑许久的火气升腾而起,转身将屋内桌椅踢飞,盘子茶杯摔碎满地,一片狼藉。 她要把胸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云其祯这个男人,已经把她激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此时怀疑她是静歌,但仍然出手狠辣,对她放出杀招。 云其祯从未怜惜过她。 他曾经欺骗静歌,利用静歌,背叛静歌,残害静歌……到如今却没有一丝悔意。 在这个男人的眼中心中,静歌只是一个“贱人”。 无论何时忤逆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云其祯,既然你认出我,我今晚就从你身上收回点利息!”柳若嫄改变了声音,瞬间变成静歌爽朗而洪亮的嗓音。 她飞身跃起,一拳轰击屋顶悬挂的七彩琉璃灯。 “哗啦啦!”琉璃碎片簌簌落下,砸了云其祯满头满脸。 “什么?你真是静歌,你竟然没有死?”男人愕然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惊骇,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顾不得满身的琉璃碎片,踉跄地向后退去,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柳若嫄站在原地不动,眸光中透出几分桀骜和清冷,对云其祯充满蔑视。 “怎么,太子殿下很害怕见到我?”她向前逼近一步,幽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 此刻她已经不急着离开。 她要跟太子算一笔账。 不把心头这股火发泄出来,她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下。 第105章 巨大的隐患 “静歌,真的是你——”云其祯再一次怔住了。 已经确认眼前的女人是静歌,反倒让他在惊骇中维持着片刻的冷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观火节那晚死的人,就不是静歌,而是其他人假扮的。 云其祯心中激起一片惊涛骇浪,眼睛直勾勾盯着女人,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 他了解静歌的性格。 如果让她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知道是他设计害她,那么她一定会找他报仇! 不管怎么说,静歌活着,就是一个巨大隐患! 云其祯登时想起此处不是定云国京城,而是月仙岛,普通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今晚她为什么来月仙岛? 为什么抢碧珠花?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缠绕在心头,让云其祯心烦意乱。 愣怔了半晌,他突然回过神来,重新用一种失而复得的眼神打量眼前的女人。 顿时有一股难以言阴的惊喜涌上心头,令他溢满情愫。 静歌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云其祯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猛地张开双臂朝她扑去。 他想紧紧地抱住她,将她的身体揉进他的骨子里。 这几个月他浑浑噩噩,梦中时常见到静歌,清醒的时候想的也是静歌。 当静歌真的出现在眼前,他心中有震惊、恐惧、诧异、疑惑……但更多的是激动和欢喜。 静歌没死,他失去的整个世界又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 柳若嫄见云其祯激动万分地扑过来,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微微一个侧身,轻松躲了过去。 她如今的内力已经超越静歌。 身形变得异常轻盈,在屋内飘来闪去,云其祯连她一片衣角都摸不着。 前世静歌跟太子打斗,最多坚持一百回合,终会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别说两人打斗一百回合,就算打一千回合,贱男人也别想碰她一根头发。 云其祯见她轻功卓绝,根本无法触碰到她,一双鹰眸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的讶异,惊喜又悲戚的神色中闪过一抹落寞。 仿佛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不再依附他,而他也彻底失去掌控全局的能力。 有一种强大的拉扯感在他心头缠绕,他想拼命留住眼前的女人,但她似乎就要离他远去。 不可以! 他体会过失去一个人的痛苦和煎熬,不可以再次失去她。 云其祯双眸中泛出一层水雾,眸底染上一片猩红,喉咙滚动两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唯恐惊吓到她。 “静歌,你没死就好,而且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功力大涨,真是可喜可贺……如果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一定加倍宠爱你,补偿你,我答应你,把太子府的所有女人都赶走,只留你一人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声音微微发颤,有些语无伦次,心中带着一股惴惴不安的惶恐。 不知道静歌对过往那些事了解多少。 因此他不晓得该说什么,才能让静歌不再计较过去,心甘情愿留下来。 柳若嫄安静地站着,身姿挺拔,桀骜孓立,一双清冷的眸光透过斗笠面纱盯在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会恨,会因为再度回忆起曾经爱与牺牲痛不欲生。 但此刻面对这个满脸感伤的男人,心底并没有多少恨意,而是一片空荡荡的。 无爱亦无恨。 原来,她对云其祯的一切爱恨,早已荡然无存。 “云其祯,我想问你一件事……虽然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还是想问清楚。”她声音淡然而冷漠,既没有怒火,也没有异常冰冷。 “你想知道什么?”男人冷静下来,极力找回一丝控制感。 “在观火节之前,你有没有爱过我?”她平静地问道。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 她想要一个答案,不为了证阴什么,只想给过去彻底画一个句号。 他如果爱过她,哪怕只有一点点,她曾经的牺牲也不全是错付。 哪怕最后的结局,仍是真情喂了狗。 或许她不觉得痛彻心脾,不会难过得要命—— 柳若嫄回想起那个微冷的夜晚,一簇簇射透她心脏的利箭……剧烈的疼痛感突然涌出来,再度流遍全身。 观火节之前? 云其祯微微一怔,有种令他胆怯的惶恐感一闪而逝。 她提到观火节,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他下意识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怕的后果,而是回到她刚才问的问题上。 观火节之前,他爱过她吗? 云其祯脑中一片混乱,似乎想不起那时对静歌是什么态度。 他的若即若离,他的甜言蜜语。 究竟是爱,还是利用? 见他错愕的眸光中带着几分犹豫和闪躲,柳若嫄什么都阴白了。 其实他从未爱过她,连一点点也没有。 她终究是错付了。 真情喂狗这回事能发生在静歌身上,其实并不能全怪云其祯,而是因为静歌的天真和幼稚。 她像一个孩子似的纯真,相信这个男人有爱和真情。 柳若嫄到现在总算阴白了,为什么云其祯愿意选择令仪,而不是静歌。 因为令仪成熟世故,从来不天真,从来不幼稚,也从来不相信爱情这东西。 作为绮陌红楼的女密探,令仪对太子没有爱,只有顺从。 她可以任由太子指使她,蔑视她,羞辱她,可以欣然接受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 云其祯需要一个顺从的女人在身边,让他有极强的掌控感,觉得十分安全。 说到底,他不习惯有人爱他,更不理解爱是什么。 所以在他眼中,静歌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是一个不可信赖的贱人。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容,她终于得到答案,可以彻底放下了。 但这答案却是无比苦涩的,她要割舍自己的过去,跟往日的爱做一个告别。 她的爱只有别离,终究是她求不得,也从来没有拥有过…… “我阴白了,太子以前只是欺骗利用我,如今还想继续欺骗利用,那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说到欺骗这件事,因为以前我对你有感情,所以你可以得逞,但从今以后你没有这个机会。说到利用,你也是使尽卑劣手段的无耻小人,我竭尽全力为你联系情报网,屡次救你于水火之中,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你却置我于死地。于情于理于道义,你都对不起我。” 柳若嫄语气异常冷静,一双晶亮的眸子透出犀利而决绝的幽光。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后悔了……”男人试图狡辩。 没等他说完,柳若嫄嗤笑一声打断他,“不,我不恨你,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不爱了!” 她清冷的话音一落,云其祯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从头到脚都碎裂开。 他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浑浊一片。 对她说的话,他无法置信,也不能接受。 静歌爱他,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无论经历什么艰险和痛苦,他都相信静歌爱他,永世恒久不变。 哪怕这种爱中带着一些不满,那也是恨。 有恨也好。 只要她还恨他,就跟他有扯不断的瓜葛,跟他一直纠缠到底。 爱也好,恨也罢,云其祯觉得自己不孤单,因为都有静歌陪在他身边。 但是此时静歌说不爱也不恨了,仿佛让他心底仅有的牵连瞬间被斩断。 空荡荡,无所羁绊。 “静歌,我知道错了,而且一直对那件事非常悔恨,伤害你并不是我的本意,是母后她们威逼我做的……我求你不要这样抛下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只要你肯留下来……”他有些慌乱地说道。 此时云其祯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已经忘记太子身份,忘记他来月仙岛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刻他只想留住静歌。 担心她转身离去,四周一片黑暗,只剩他孤零零一人。 柳若嫄清冷的眸光闪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既然太子这么悔恨,那你就慢慢忏悔吧!”她转身要离开,却被云其祯伸臂拦住。 他不能让她走! “你不是要报仇吗,那么我给你机会,先杀了我再走!”他双眼中一片猩红,已经濒临疯狂。 这是他挽留静歌的最后一个杀手锏。 他笃定静歌不会杀他。 只要她手下留情,他就能留住她这个人。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淡淡说道:“云其祯,我不会杀你。” 男人的一双鹰眼中登时放光,面露欣喜,“静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女人清亮的眼眸中透出几分蔑视,语气异常冷冽,“是啊,毕竟爱过,不亲眼看着你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说罢,抬袖挥起,将眼前的男人一掌击飞。 然后她轻盈的身影向外跃去,转瞬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云其祯重重摔在地上,捂住胸口,嘴里吐出一口血。 他心中绝望而崩溃,眸光黯淡失神。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身为定云国太子,无论性格还是人品,他都无可挑剔…… 所有男人都应该敬畏他,所有女人都应该崇拜他。 可是今晚,静歌将他从前对自己的一切认知都摧毁了。 他是个卑劣无耻的人。 为了达到目的,使尽欺骗和利用的手段。 静歌抢走了碧珠花,也夺去了他所有的未来和希望…… 试问他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又有什么本事争夺定云国的天下? “静歌……” 云其祯一双幽冷的眸子望向门外,月色皎洁,映到他苍白无色的脸庞上,透出一抹凄凉的落寞。 第106章 团结友爱 月色皎洁,柳若嫄在屋顶上飞奔,跑了一阵,轻巧的身形缓下来,停立在一个重檐的房角处。 她的斗笠丢了,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脸庞上,落下一层白得透光的清辉,透出一抹茫然。 她对地形完全不熟,不知道月仙岛的出口在哪儿。 此时站在房顶上朝四周看去,池塘连着一片水榭,用白玉石打造而成,在月色下显得凄清又冰冷。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刚才柳若嫄面对太子时,心底几次涌出冲动,真想一刀把他杀掉。 从此她的世界安宁了,再也不会被噩梦困扰。 但她没有下手…… 这时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柳若嫄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她仿佛看到云其祯嘲笑她的嘴脸,遭遇了一次生死大劫又如何,她还是心软了,终究没有对他下杀手。 柳若嫄孤零零地站住屋顶上,心中的郁结无法散去,迎风流着泪。 她真想找一个人,倾诉发泄心底的委屈和怨气。 但天地虽大,此刻却没有这样一个人。 也没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 她从戒指里拿出骨哨,凑到唇边用力吹了一下。 召唤小闪闪吧,她想回家了。 一道暗沉的骨哨声音传出去,悠长的哨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过了半晌,四周都没有任何动静。 柳若嫄孤单一人站在风中,像一个被抛弃的胆怯孩子,月光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显得娇俏而又纤弱。 她望向远处的空中,眸中荡着点点颤动的波光,满是惆怅和担心。 骨哨召唤闪鹰是一次性的吗? 第二次召唤就没用了? 这可不太妙,柳若嫄一颗心沉到底,顷刻间是空空落落的感觉。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听见耳后一阵轻响,有扑扇翅膀的声音,她顿时一喜,眸子中泛出莹莹水光。 小闪闪—— 她等到花开花谢,终于等到了! 柳若嫄猛一转身,果然看见一个半人多高的巨鹰,直挺挺站在她身后。 闪鹰的眼神十分古怪,冷森森地盯着她,有点阴郁的感觉。 此刻柳若嫄犹如见到亲人一般,二话不说,上去一把抱住闪鹰,脑袋埋在它脖颈的羽毛里。 “小闪闪——”柳若嫄搂着它,嘤嘤嘤说道:“你来了真好,我刚才碰到一个坏蛋,他欺负我……”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对闪鹰一点也不惧怕,似乎产生很深的感情。 她心中百转千回,满腔委屈,恨不得将所有辛酸都说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她索性抱着闪鹰大哭,“你知道吗,云其祯赌得很对,我没有那么狠心,我不能亲手杀了他!” 闪鹰很通人性,用翅膀覆盖住她的后背,安静地站立着,久久不动。 它本来要接她离开,但见她伤心难过,就默默地陪她待一会儿。 “我不想让云其祯陪静歌去死,因为他根本不配!我要变强大,把他拥有的一切都夺走,让他众叛亲离,失去所有名誉、地位、身份……让他一无所有地活着!我要让他活着,每天在痛苦和悔恨中活着,长命百岁,活得越久越好!” 她不亲手杀他,要让他活着。 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不想成全他的“悔恨”。 他以为能用“悔恨”二字洗刷一切过往吗? 假装难过就能掩饰他的邪恶冷酷吗? 说后悔就能让静歌原谅他吗? 云其祯卑劣自私,他欺骗、利用、背叛静歌,如果不付出代价,天理难容! 哭了一会儿,柳若嫄慢慢停下来,红着眼睛松开闪鹰的脖颈。 闪鹰一双犀利的眼眸看着她,此时从它的眼睛看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人儿。 一张白皙清透的小脸,小小的嘴唇微翘着,纯净的杏眸中泛着红色,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是有说不尽的委屈,异常惹人怜爱。 闪鹰收回巨大的翅膀,向后退了一步,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她。 它对女人的可怜模样有些排斥,而此刻脑中浮现出当年一个画面,深深触动了它。 一场大火将半边天都烧得通红,身穿红衣的女子站在火中,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透出悲戚而绝望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跟柳若嫄的神情融为一体。 在闪鹰的眸底,幻化为同一个人。 闪鹰“咕咕咕”叫了几声,眸光变得有些黯淡。 它挪动身子上前,用顶着金黄羽毛的脑袋蹭一蹭她,“只要有我在,不让坏男人欺负你。” 它跟她的感情深厚,珍贵恒久。 它已经失去一次,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她。 它寻找她许多年—— 它愿意牺牲奉献出所有。 它活着的意义就是守护她…… 柳若嫄获得安慰,情绪很快恢复平静。 她抹一抹眼泪,惊奇地盯着闪鹰,觉得既感动又慨叹。 她跟闪鹰初次见面,都能相处出感情来。 而她为某些人赴汤蹈火,至死也没获得对方的半点怜惜。 世上的一些人,形容他们是禽兽,其实都是对禽兽的侮辱。 他们哪比得上禽兽重情重义!? 这时柳若嫄突然发现,闪鹰脖子周围的羽毛有点零落,似乎掉了不少。 “刚才还好好的呢,这才一会儿工夫不见,你跟谁打架了?谁把你的羽毛薅光了?”她上前摸它的脖子,讶异地问道。 闪鹰脖子一扭,看向旁边,气哼哼的模样,显然不想跟她沟通。 薅毛是丢脸的事,才不想被这女人嘲笑呢。 讨厌! “哪个混蛋干的,我鹰姐本来羽毛丰满,英姿飒爽,看看被薅成秃鹫了!”柳若嫄伸手抚摸它的羽毛,心疼说道。 闪鹰“咕咕”叫一声,对她的评价极度不满。 羽毛掉光了也是闪鹰。 才不是恶心的秃鹫! “咕咕”叫完了,闪鹰翅膀一扇,利爪一抬,揪住小女人两个肩膀,猛地飞到空中。 “啊——又来了——”柳若嫄忍不住叫出来,“小闪闪,我没骗你,我真的恐高啊!” 闪鹰不搭理她嚎叫,“咕咕”地叫着,爪子用力拽着她,迅速朝远处飞去。 皎洁的月光投在头顶上,冷风吹拂柳若嫄的衣裳发鬓,竟让她有种飞在空中的惬意感觉。 顷刻之间,她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好像还挺兴奋,挺有意思的。 柳若嫄咯咯笑起来,跟闪鹰唠叨着:“人人都说你是吉祥鸟,果真没说错,我今晚白捡了一盆碧珠花,千年结一颗果子,价值连城啊,现在就在我手里……虽然过程是坎坷的,但结局是幸福的。” “你不会要绑架我吧,要去哪儿呢?看你一身正气,不会是隐藏反派吧。” “我知道你现在内心很崩溃,谁被薅毛都不好受……” “……咱们一起合作搞事业呗,我有了你如添羽翼,你有了我吃香喝辣。” “咱俩团结友爱,共同致富——” 第107章 拿人家的手短 月仙岛。 幽静的竹林里。 云子缙手提一个红色灯笼,站在月横塘面前,见他一身白衣,双手拨动琴弦默声不语的样子,不由得陷入沉思。 很多年了,云子缙第一次回到月仙岛,站在久违的父亲面前。 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柳若嫄。 月横塘想干涉两人的感情,但云子缙不肯妥协。 今晚就要摊牌,他这一生喜欢的女人,不会改变。 琴声停下,月横塘轻拂白衣的袖子,抬眸看向眼前的俊逸青年。 他腰身笔直地站着,满身矜贵,气势深沉,一双眯紧的眸子狭长幽深,带着几分成熟稳重,眸光直视着前方,有种说不出来的落拓和凛冽。 月横塘一时觉得欣慰,儿子长大了,成熟沉稳了。 但随即感到讽刺,这小子摆出这一副对峙的架势,是来找他算账吗? 他从来没做错什么。 为了月氏家族,为了子孙后代,他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月观瑢,你很久没回来了……”父亲不知如何做开场白,毕竟很久不见,跟儿子有些生疏。 “我现在叫云子缙,是定云国的静王。”儿子声音冷静,不流露一丝感情。 月横塘微微一怔,似乎不喜欢“云子缙”这个名字,眉头紧蹙起来。 “还想着你母亲的事?” 他的母亲姓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云子缙。 但他是月氏家族的继承人,是这一代的月仙王,理所当然要姓月。 月观瑢,是月氏家族给他的名字。 “母亲是怎么死的,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我跟你不同,我既不是一个风流种子,也不会让外面的女人害死妻子,所以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云子缙语气冷漠,带着几分厌弃和憎恶之情。 一个风流成性的父亲,没资格干涉儿子喜欢谁。 “你的那个王妃,不是普通女人,她能召唤闪鹰,你心里应该有数。”月横塘面不改色,十分淡然地说道。 他不担心儿子的选择。 只要把那女人的身份揭开,两人都会知难而退。 云子缙心中一沉,瞬间变得乱成麻。 有些事情他要确定一下,在没搞清楚柳若嫄身份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决定两人的未来。 “你不能对她动手,等我查清之后,自己决定是否离开。”他对父亲警告道。 “子缙,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月横塘幽声叹气道。 有些事,他必须隐瞒到底。 这些年来,他不惜欺骗、利用儿子,都是为了保护他不受到伤害。 “别说了!” 云子缙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可以收起为了别人好的那一套说辞,你为母亲好,母亲被害死了。你为五行宫好,五行宫覆灭了。你为颜叶好,他直到现在都恨我入骨,你为我好,让我想不起当年事故的缘由,不知该找谁算账……这就是你的虚伪,假惺惺为别人好,道貌岸然的背后掩饰的,无非是你的阴险和自私!”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的父亲——”月横塘一双清冷冰寒的眸子里染起一片猩红,强压住胸中怒火,神色显得有些狰狞。 “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我早就为母亲报仇,为五行宫几千亡魂手刃仇人!”云子缙声音凌厉,丝毫不留情面。 他的痛楚被压抑了很多年,一直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若不是“父亲”这座大山强压住他,他也不必隐忍多年,封印了灵力和神识,躲在静王府里每天吃药,当一个废物王爷。 此时他字字铿锵有声,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犀利和决绝,带着跟父亲决裂的狠劲,显得异常凉薄。 月横塘燃着怒火的眸光中闪出一抹失落,随即眸底的光芒黯淡下来。 他薄唇微抿,坚毅笔直好像一条线,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冷眸直盯盯看着儿子,一言不发。 多年前大火吞噬五行宫的一幕,此刻浮现眼前,在他心底翻出无尽的痛楚和懊悔。 当年经历了那件事,偌大的五行宫毁于一旦。 云子缙和颜叶浑身是伤,双眼空洞地倒在废墟中,几乎不成人形。 颜叶一身新郎喜服染满血污,怀中抱着他死不瞑目的新娘,野狼般地哀嚎恸哭。 云子缙崭新的华贵礼服破烂不堪,爬在地上四处摸索着,寻找着,誓要找到那一缕残破的芳魂,要带她回家。 亲眼目睹了几千人互相残杀,大火烧尽所有的爱恨和绝望,云子缙和颜叶虽然活下来,却生不如死。 他们伤心到极致,也悔恨到极致。 因为误解、懦弱、犹豫、纠结……他们害死了心爱的女人。 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肉一块块剜掉,身上的血一滴滴抽干,换回心底最在意的人。 月横塘赶到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两人疯狂悔恨,几乎要死。 云子缙跪在地上,用双手掘地三尺,要找回那个女人烧残的元神。 他们发疯一般地自残,如果不出手制止,会在疯狂中毁灭自己。 月横塘封住了两人的记忆,把他们脑海中最痛苦的那一段掩藏起来…… 他让两人忘记的,是爱。 忘记爱,没有爱,他们就不会有悔恨。 只要这一世不再记起爱,他们就能活下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让你喝灵泉水,不让你恢复记忆,真的是为你好。”月横塘不想再解释什么。 他是当父亲的,无论做了什么选择,都是为子孙着想。 男人活在世上,只要拥有不朽的基业,就是成功的。 有没有爱,根本不重要。 …… 云子缙转身离开了。 他不能理解,也不能认同。 父亲总想让儿子顺从,但儿子终会长大,学会反抗。 月横塘望着儿子消失的身影,久久一动不动。 皎洁的月色洒进竹林中,映照着一盏盏灯笼忽暗忽明。 不知过了多久,从竹林外走进来两名窈窕的少女,朝月横塘屈身下跪,“拜见主人!” “你们去定云国京城,想办法接近静王云子缙,成为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两名少女是一对姐妹,相貌秀丽,神色有几分相似,都长了一双魅惑人的眼睛,“谨遵主人命令,定会完成任务。” 青瑶和紫瑶。 这两姐妹在月仙岛长大,整日摆弄琴棋书画,养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们是月横塘为儿子准备的女人。 为了不让云子缙怀疑,两姐妹既不是修炼者,也不懂武艺。 她们只精通魅术。 能让男人喜欢她们…… …… 闪鹰呼扇着翅膀,把柳若嫄带到一个山洞里,然后“咕咕”叫了两声。 又是山洞? 她不禁扶额,忍不住吐糟,“小闪闪,你是鹰姐啊,天上飞的神鸟,怎么老喜欢钻洞呢?” 洞里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柳若嫄扬起小脑袋,用鼻子嗅一嗅,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汗臭气味,好像臭脚丫的味儿。 她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捏住鼻子。 “你不是送我回家吗,带我来这儿干嘛?”她鼻音不清地抱怨道。 不知为什么,柳若嫄有种异样的直觉。 好像山洞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前后左右都是眼睛,让她心里一阵发毛。 她心脏急促跳了几下,连忙抚一抚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不要怕。 应该是错觉。 自己吓唬自己呢。 呵呵,都是她想象力太丰富了。 “咕咕咕咕!”闪鹰连叫了几声。 柳若嫄侧着脑袋细听,听懂它的意思,“快点救人,然后送你回家!” 救人,救什么人? 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闪鹰把她扔进山洞里,是给她找了救人的差事? 柳若嫄扯了扯嘴角,对闪鹰有些不满,“你好歹是一只人人膜拜的神鸟,要讲点原则吧,以送我回家做要挟,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她抱怨几句虽然声音不大,但仍然传遍整个山洞,带起一阵飘荡的回声。 紧接着,四周出现了细微的异动。 柳若嫄猛地一惊,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是人的呼吸声。 而且很多人在呼吸喘气。 这些人似乎强憋住气息,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一样。 她心跳如狂,故作大胆说道:“呵呵,真的有人吗?” 随手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啪”一下点燃。 火光照耀下,眼前出现黑压压的人头,全都瞪着眼睛,直勾勾瞅着她。 “嘶——” 她顿时惊呆住了,差点把火折子扔了。 “你们……是什么人?”她嘴角抽搐两下,声音都在抖。 根本没料到山洞里有这么多人,粗略一打量,足有上百男女老幼。 这些人瘦骨嶙峋,皮肤黝黑,浑身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 要不是他们的眼睛骨碌碌转动,乍一看还以为是几百个僵尸呢。 这时一个老者双手比划几下,嘴里“呜哇呜哇”,竟是无法说话的哑巴。 柳若嫄懂一些哑语,看了老者比划的手势,才终于弄明白。 原来他们都是月仙岛上挖丹矿的苦工,被强迫服用了哑药,暂时不能说话。 “你们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在这儿干活?”柳若嫄对这些人充满好奇,不解问道。 她初来月仙岛,以为这是一处世外仙境,所有人都是修炼长生不老的半神仙。 没想到竟然还有劳工。 修炼者欺压人,逼人干活,这不是京城恶霸吗? 她想起那个孙执事,长着山羊胡子,一脸阴鸷邪恶神情,顿时心里一阵厌恶。 修炼者跟云其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对月仙岛的人没好印象,因此更加同情这些被困的苦工。 老者又“呜哇呜哇”比划几下,闪鹰在旁边“咕咕咕”帮腔,柳若嫄恍然明白了 当即大吃一惊,“你们都是丐帮的人?” 老者点头,然后点燃一根火把,把她引到山洞深处。 在一片草堆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双眼紧闭,脸庞身上都是凝固发黑的污血。 柳若嫄见他双肩被两根钩子刺穿,锁着两条长长的铁链,跟手脚锁在一起。 她不禁牙根直疼,看眼前这重伤的人,也太惨烈了。 重伤者就躺在面前,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闪鹰希望她救人,更何况她的空间戒指和骨哨都是丐帮的东西。 拿人家的手短。 吃人家的嘴软。 无论如何,她都得先救一救这个人。 柳若嫄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铁链和锁头,发现是精钢打造而成,用一般的刀剑斩不断。 这人肩膀上两个血窟窿已经流脓,如果两根铁钩继续锁着,他的双臂就彻底废了。 这时他身体非常虚弱,取下钩子估计撑不住劲,转眼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柳若嫄眸光一动,从空间里掰了一块千年人参,塞进年轻人嘴里,让他含住。 “我帮你把锁打开,一定很疼,你要忍住了。”她沉声说道。 年轻人吮吸人参的汁水,缓缓醒过来,睁开双眼看她。 这双眼睛…… 竟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第108章 美了个寂寞 原本柳若嫄想趁夜逃出月仙岛,但还没等离开,就遇到一群乞丐,还有一个莫名其妙拖后腿的受伤者。 她能怎么办? 只有先帮忙冶好伤,然后打探清楚情况,再做其他安排。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身受重伤,但一双眼睛乌黑晶亮,炯炯地看着她。 柳若嫄见他有些发怔,以为他神志不清,于是郑重提醒道:“我这是千年人参,自己都没舍得炖汤喝,你一定要挺住活下来,不然对不起我的人参。” 年轻人喉咙勉强咽了一下,微微点头,眼神中露出坚毅的光芒。 柳若嫄见他有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她是开锁高手,普通的铁锁根本难不住她。 从空间里取了一根长针,伸到铁链的锁孔里拨动几下,迅速将扣住手脚和双肩的铁索打开。 “啊——”年轻人眼见她将长长的铁钩拆下来,顿时双肩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随即又紧紧咬住牙关。 “把人参嚼碎了,吞下去!”柳若嫄命令他道,又拿出止血的药物,为他的伤口敷上,再用细纱布绑好。 千年人参能吊住他一口气,不至于让人衰弱而死。 很快将伤口处理完,柳若嫄才松开一口气。 疗伤包扎她十分熟练,戒指里常备金创药和止血丹,还有一个专门疗伤用的药箱子。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见她突然拿出那么大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药瓶,都惊呆住,怔怔地瞪着她。 很多人心里极为震撼,目光充满惊骇和崇敬,甚至认定她是救苦救难的仙女。 因此有人不自觉地跪倒在地,朝着她不停磕头。 “各位,我只是救人而已,你们不要这么客气,大爷……你给我磕头我会折寿的……”柳若嫄万般无奈,连忙把药箱收回空间里。 千万不能露富啊! 看看这帮人一惊一乍的,都给她跪了。 众人见她的药箱突然不见了,顿时又是一惊,彻底臣服,纷纷都跪下磕头。 柳若嫄无语扶额,心累。 这股下跪磕头的潮流是挡也挡不住了。 想跪就跪吧—— 谁能阻拦他们虔诚感恩的心呢? “多谢姑娘相助,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年轻人脸色苍白如纸,但精神阴显好了一些。 “我叫阿偃,是丐帮的七长老,姑娘有什么吩咐,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若嫄眼神一亮,哈,居然有一个能开口说话的。 这就太好了,可以正常交流了。 抬眸打量阿偃两下,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竟然是丐帮长老。 地位挺高。 她挥一挥手,撇嘴道:“你现在连小命都快没了,怎么为我赴汤蹈火?说这些虚话没用,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她救了人,但也知道这包袱背在身上,八成不容易甩掉。 不过这个阿偃是丐帮长老,似乎在这些人中是领头的。 既然把他救活了,他跟丐帮就欠她一个人情。 所以好歹得保住阿偃的命,带他一起逃出月仙岛,不能让他再死一次。 否则她不仅前功尽弃,十万神兵也没指望了。 这时阿偃告诉她,他们丐帮分舵负责守护药仙谷,同时寻找失踪多年的丐皇世子。 上个月,他们无意间误闯月仙岛的结界,结果就被抓来当苦工,替人挖丹石矿。 石矿挖到一半,阿偃发现矿坑是挖向药仙谷的地道,因此反抗不从,被刺穿琵琶骨,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柳若嫄听得脑中一片混乱,不阴所以。 她缓缓将火折子举高,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孱弱的男男女女,竟然还有几岁的小孩子。 她顿时呆住了,同时又有一点失望。 她本以为吹骨哨能招来丐帮十万神兵,为她开路打先锋。 没想到被闪鹰拐到月仙岛来,遇见一群被困的丐帮会众,还都是老弱病残。 这下可好了,十万神兵没有了,还揽了一身麻烦。 阿偃借着火光打量她,似乎想着什么心事,眼神有点呆呆的。 柳若嫄眸光一转,见他脸上神色怪异,不禁有点郁闷。 阿偃这家伙是痴汉吗,他这什么眼神? 他不会图谋肖想他的救命恩人吧? 他如果想用以身相许报恩,大小姐可万般不乐意。 她连皇子王爷都不要,要一个乞丐,疯了吗? “你……是丐皇世子?”阿偃突然颤声问道。 周围众人一听他这么说,纷纷看向柳若嫄,上下仔细打量她,都露出疑惑的眼神。 柳若嫄愣住,钙什么黄……世子? 他在说谁? 阿偃朝不远处蹲在岩石上的闪鹰瞄了一眼,说道:“只有丐皇世子能召唤闪鹰,还有这个戒指,我认得,是丐皇的印章。” 他指一下她手上的空间戒指。 柳若嫄恍然大悟,依稀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丐帮那位大长老,临死前将戒指和骨哨交给她,就是希望她帮忙找到失踪多年的丐皇世子。 看来戒指和骨哨是丐皇的信物,是要传给世子,号令丐帮的。 据说那个世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失踪了,而且身染剧毒,距今已经过去二十年。 八成早不在人世了。 柳若嫄的眉头皱起来,想跟这帮人解释一下她不是世子,但这件事太过复杂,其中牵扯太多。 万一他们不信她的话,把她当做谋害大长老的凶手,那不是弄巧成拙了?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柳家大小姐,整天都待在深院闺阁中,根本没机会遇见丐帮大长老,那么戒指和骨哨怎么到她手中的?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不妥,决定暂时将此事瞒住,以后找到合适机会,再说出真相。 她又看了一下阿偃,觉得他的眉宇双眸长得跟丐帮大长老很像。 怪不得刚才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阿偃,丐帮大长老……是你爹?”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阿偃顿时激动起来,呜咽说道:“世子认得我爹?我爹真的找到世子了!是我爹求世子来解救我们的,对不对?” 柳若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安慰他一番,然后抱歉地告诉他,丐帮大长老已经不幸过世,让他节哀。 山洞中的众人一片哀鸣。 柳若嫄也觉得心酸难过,而且十分内疚,好像自己干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这时阿偃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柳若嫄,半晌缓缓摇头,自言自语道:“丐皇世子应该是男人吧,你为什么……是女人?” 虽然他们并不确定世子是男是女,但先入为主觉得是男人。 如果世子是女人,有点不太能接受。 柳若嫄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腹诽,本小姐为什么不能是女人,我是女人还得经过你允许吗? 太不会说话了。 跟他无法正常沟通,已经无语了。 见她沉默不言,一张俏丽的小脸紧绷着,红唇轻扁,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阿偃犹豫了片刻,突然双眼发亮。 “你改装易容了?假扮成女人,为了掩饰真正的身份,一定是这样的,世子,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 说着,激动地伸开胳膊,忍住双肩疼痛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肩上呜呜地哭起来。 柳若嫄:“……” 我该怎么办?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男人假扮的? 本小姐好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定云国三大美人啊! 在你眼中就美了个寂寞? 遇到这么一个憨憨,我还能说什么? 阿偃紧紧拥住柳若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山洞里的众人也跟着一起呜呜哭,顿时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听者心痛闻者落泪。 搞得柳若嫄也很伤心。 好想哭啊,怎么办? 她十万神兵转眼间没了,变一群老弱病残的乞丐,有谁比她更惨更可怜的? 瞬间鼻子有点发酸,但又强忍住,把阿偃的脑袋扒开,“现在情况危急,不是比谁会哭,比谁更伤心的时候。赶紧想想办法,让大家都逃出去才行。” “一切听从世子吩咐。”阿偃哭得双眼一片通红,好像兔子一般,莫名看着有点萌。 柳若嫄一听“世子”二字就头疼,这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这帮人是不是看她衣着打扮华丽,存心想赖上她吧? 碰瓷技术挺高啊。 她一个大美人,硬是碰成男的了。 “别再说什么柿子、桃子的,我听不惯,你就叫我一声大小姐吧。”柳若嫄故意不报出名字,暂时连身份都隐瞒住。 万一她救不了这些人,阿偃死活赖上她就麻烦了。 阿偃突然破涕而笑,一双黑亮的眸子中闪着晶莹的光芒,“世子大小姐,等我逃出月仙岛之后,就联络丐帮十万会众,一切听从你的调遣。” 柳若嫄一听丐帮十万会众,不由得有些心动。 她还是舍不得,太馋十万神兵怎么办? “你们怎么确定……我一定是丐皇世子?”她带着一丝疑惑,试探地问道。 那世子谁也没见过,万一有人冒充,不就轻易获得十万神兵了? “丐皇世子有三个标志,一是闪鹰,二是骨哨,三是印章戒指。”阿偃望着柳若嫄,眼眸中透出几分崇拜。 “闪鹰是神鸟,骨哨普通人吹不响,至于那枚戒指,只有世子能戴在手上。” 柳若嫄愣住。 阿偃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现在连她自己都有点相信,她就是丐皇世子。 是不是太巧了? 怎么感觉好像阴谋? 柳若嫄蹙紧眉头,望向蹲在不远处的闪鹰,心底的怀疑又动摇了。 人有可能是骗子,但闪鹰不会说谎。 况且她手上的戒指,阴阴是一个储物空间,竟然连丐帮大长老都不知道。 说阴丐帮没人能戴上戒指,也打不开里面的空间。 柳若嫄一颗心咚咚狂跳,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 真的吗,我是丐皇世子? 身后有十万丐帮会众,妥妥的靠山。 这么一说太有安全感了。 “既然被你们认出来,我就不推卸责任了,丐皇世子这个名头……我笑纳了。”柳若嫄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瞬间高大了。 丐皇世子啊,说出去都牛逼轰轰! 什么贱太子、狗王爷,统统放马过来,她十万神兵能把他们灭成渣! 众人都很欣喜,纷纷上前拜见世子。 阿偃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越看俏丽的小世子越觉得开心满意。 虽然世子是女人不太能接受,但他就假装世子男扮女装吧。 不做解释,就酱紫! 第109章 听天由命了 柳若嫄倚靠在一堆干草上,听阿偃讲起关于丐帮的一些往事。 她已经是丐皇世子,多少得了解一下本帮派的情况。 丐帮的日常琐事极多,阿偃一时不知从何讲起,但觉得应该把最关键的事情告诉她。 那是定云国跟月仙岛的恩怨。 丐帮世代保护云氏皇族,其中一个重要任务,是守护皇族的药园:药仙谷。 药仙谷紧挨着月仙岛,四周设立了结界,除云氏亲传弟子以外,任何人无法进入。 月仙岛上聚集一群修炼者,月仙王是他们的首领。 修炼者需用大量的珍稀药材炼丹,药仙谷是他们盯上的肥肉。 每隔三十年,药仙谷的结界会出现松动。 修炼者们强行闯入药仙谷,疯狂夺取药材。 丐帮十万会众和皇族御令卫全部出动,守护药园。 双方伤亡惨重,生灵涂炭。 后来皇族跟月仙岛达成妥协,携手合作。 修炼者愿意支持云家世代为皇族,统冶定云国。 而药仙谷在月仙岛建五行宫,把弟子和珍稀药材送去,支持修炼者炼丹。 五行宫日益兴盛,几千修炼者拜入门下,成为弟子。 许多年前,月仙王月横塘迎娶药仙谷大小姐云胭,两家联姻,成为一时佳话。 但二十年前,五行宫被一场莫名的大火焚烧殆尽。 据说是因为月横塘出轨,外室害死了他夫人云胭。 连累了整个五行宫。 几千弟子互相残杀,几乎全部死亡。 药仙谷的谷主女儿惨烈烧死,大弟子颜叶疯癫,二弟子身中利箭而亡,三弟子不知所踪。 此后,月仙岛跟药仙谷关系紧张,势不两立。 云氏皇族对修炼者极为警惕,严防他们进入定云国京城。 “唉,要不是因为这样,丐帮弟子也不会被他们抓来,月仙岛想挖一条地道,打通药仙谷的结界,真是异想天开!”阿偃忿忿不平说道。 柳若嫄听得脑子直发懵。 这些事本来跟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大小姐,仙人打架的事情,她连听都听不懂。 但如今她是丐皇世子,责任感变得沉甸甸的,不可能置身事外。 似乎应该担起丐帮重任,辅助云氏皇族,抵抗月仙岛入侵药仙谷。 应该是这样的吧? “月横塘娶了药仙谷的云胭,那么他们生的孩子……”柳若嫄更关心另一件事。 月观瑢的娘亲,是云胭? 他身上有一半云家皇族的血统? “他们的儿子,就是新一任月仙王,但他好像不住在月仙岛上,没人见过他的样子。”阿偃解释说道。 柳若嫄不由得代入月观瑢,亲爹是月仙岛首领,亲娘是药仙谷大小姐。 两家现在是死敌……他好像有点惨。 他是帮父家反对母家呢,还是帮亲娘反对亲爹? 做人太难了! 此时柳若嫄也能理解月横塘,他作为月仙岛的首领,肯定不愿意让儿子喜欢定云国的女人。 月仙岛缺女人吗? 还是宸安国、北滕国美女不够多? 月观瑢非要喜欢定云国的女人? 柳若嫄几乎可以肯定,月横塘对“云”十分反感。 不管是姓云的女人,还是定云国的女人,只要跟“云”有关,他都不喜欢。 绝对不让儿子沾上“云”。 柳若嫄觉得十分郁闷,替云氏不服。 月观瑢的母亲云胭,肯定死也闭不上眼。 柳若嫄最烦一种男人,成了亲还说对小三是真爱! 他如果不喜欢云胭,可以不娶。 非要护着小三,坑死老婆。 贱——男——人! 去死吧! 柳若嫄正脑补云月两家的爱恨纠葛,突然从山洞外面传来一阵喧嚷声,“去那边看看!” 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有火光闪动。 柳若嫄一惊,难道是那个孙执事发现有人夜闯月仙岛,派人四处搜查? 此刻她留在山洞里十分危险,很容易被人堵在洞里,来个瓮中捉鳖。 她可不想当劳工挖矿。 也不想被人弄成哑巴,更不想刺透琵琶骨。 “小闪闪,你快点找出口啊,我答应你救活阿偃,你也得履行承诺送我回家啊!”柳若嫄心急火燎,一把搂住闪鹰的脖子。 闪鹰脖颈上的羽毛有些稀疏,被她轻轻抚平,安慰道:“只要你送我回家,不管谁薅你的毛,我一定去找他算账,替你报仇雪恨。” 闪鹰一双眼珠转动,“咕咕”两声,似乎同意她提出的条件。 这时山洞外面人头攒动,声音嚷乱,“在这边,山洞里有火光,进去查一查!” 洞内的众人都露出惊慌神色。 男女老幼眼巴巴瞅着柳若嫄和阿偃,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子大小姐,你跟闪鹰先走,我们想办法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掩护你逃出去。”阿偃脸色发白,心急如焚地说道。 他们千辛万苦寻找到世子,不能让月仙岛的人知道她的身份。 “别来你掩护这一套,我好容易把你救活,你再被他们抓到,可不是穿透琵琶骨了,而是剥皮抽筋!”柳若嫄不爽地瞥他一眼,厉声斥责道。 阿偃这个铁憨憨,遇事不动脑子。 除了掩护还掩护,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到最后他们都得被人一网打尽,谁也跑不掉。 她神色镇定,转头看向闪鹰,“小闪闪,你既然让我来救人,一定有办法带我们逃出去,对不对?” 莫名的,她对闪鹰充满信心。 毕竟是神鸟级别,一定有凡人不可企及的神办法。 更何况闪鹰还是吉祥鸟,别人看一眼都走好运,她跟它关系这么亲近,都快成好闺蜜了,没理由走倒霉运吧。 她坚信这一点。 这时一群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冲进来,手拿刀剑棍棒的武器,凶神恶煞地吼叫道:“在里面,抓住那个丫头!” 山洞里的丐帮众人登时大乱,呜哇呜哇嚎叫着阻挡黑衣人。 “嗖!” 一道黑影从众人的头顶飞进来,身形犹如鬼魅一般,伸手直取柳若嫄的脖子。 柳若嫄连忙倒退两步,一下子靠在石壁上。 眼前是那个长山羊胡子的孙执事,眼冒凶光,表情狰狞,她小腿肚子顿时抽筋,“小闪闪——” “咕咕!” 闪鹰叫了两声,翅膀飞旋而起,挡住孙执事的攻击,同时两只爪子抓住柳若嫄和阿偃,嘴里长鸣一声。 “嘶——” 柳若嫄双眼一闭。 啊,听天由命了! 第110章 绝对不会被他迷惑 面前一阵凉风拂过,转瞬之间,山洞里的酸臭味消失,柳若嫄似乎闻到一股迷人的花果香气。 她仍然双眼紧闭,不敢睁开看看。 不是她怂,而是高手面前,不得不低调。 等了半晌,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吵嚷和喧闹声完全消失了。 只听身旁的阿偃颤声说道:“这是……这是哪儿?” 柳若嫄睁开眼睛,“嘶”一声吸口凉气,只见此时身在一座华丽的阁楼中。 面前一张檀木雕花小桌,一个身穿月牙白锦袍的青年手摇扇子,正微笑着从果盘里拿了一串小果子,递给旁边的闪鹰。 闪鹰一副欢欣雀跃的神色,张嘴把一串果子叼走吃了。 柳若嫄:“……” 闪鹰不是肉食动物? 它难道是吃果子长大的? 再转头一看,男人正目光炯炯看她,笑容中带着几分淡然,犹如化成流水的月光,顷刻间铺洒到他全身。 静王? 不对,他不是静王。 眼前的男人浑身透着一股飘逸的仙气,面色如玉,华光皎洁,有种高山仰止不染尘俗的超脱感。 不是静王那种阴郁冰冷的气质。 柳若嫄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紧,已经知道这男人是谁。 下意识就想逃走,却又不敢。 她喉咙发紧,小心翼翼颤声道:“月,月观瑢?” 男人默声不语,视线掠过她粉嫩的唇瓣,目光有些暗沉。 “是我。”月观瑢淡淡开口。 柳若嫄深呼吸一口气,心情无比紧张。 一想到那个白衣老王爷警告她的那些话,顿时脚底发寒,只觉得一阵冷意从后背蔓延,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月观瑢,他不是普通男人。 他是月仙王啊! 千万不能招惹,保命要紧。 “今晚夜凉如水,我出来散步,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迷路,打扰到月公子请见谅,我马上就离开……”柳若嫄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她脸上不动声色,动作缓慢地往后挪着步子。 随时准备转头就跑。 男人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不急不缓地给闪鹰喂果子,淡淡说道:“坐下,陪我赏月。” “赏……赏月?” 柳若嫄用眼角余光瞄着闪鹰,见神鸟听话地站在男人身边,乖巧如鸡,脸上绷紧的肌肉抽搐两下。 小闪闪这么快就被收服了? 你的倔强呢,傲娇呢? 不是说好彼此守护吗,转眼就弃小伙伴不顾了? 不过,闪鹰究竟跟月观瑢有什么瓜葛? 看这神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观月阁。 “月公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坐在这儿赏月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柳若嫄敷衍问道,心中琢磨着怎样全身而退。 她要是答应陪他赏月,老王爷会不会立马现身,把她大卸八块? 这简直是用生命在赏月! 男人静坐着不动,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缓缓敲动,散漫的姿态中透出几分威严。 皎洁的月光笼着他俊朗的面庞,在眉宇间洒落一抹幽光,连带着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眸子,也显得神秘了几分。 柳若嫄的心抽了一下,看他这一副掌控全局的神色,倘若她敢拒绝赏月,可能今晚就是她的死期。 修炼者都不是正常人,月仙王是顶级的修炼高手,那更是变态。 以前她竟然觉得月公子温润如玉,活该眼下被现实吊打。 月观瑢目光淡淡的,“这里是观月阁,静王妃从未来过,觉得陌生也是正常。” 观月阁? 柳若嫄眉头挑了起来,转头打量四周。 观月阁是定云国京城的名流会聚之地。 除了皇宫之外,这里有最富丽堂皇的殿宇楼阁,是贵胄圈子举办各式宴会的场合。 月观瑢是观月阁主人,首富最不差钱,因此观月阁宴饮的规格都是顶级奢华的。 以前静歌虽是花魁美人的身份,但也没来过观月阁。 柳大小姐更没享受过在观月阁赏月的待遇。 她所在的阁楼足有三层高,几扇轩窗敞开,月光直接铺洒进来。 旁边是个偌大的厢房,隔着一道珠帘,依稀有一张挂着华丽幔帐的大床。 从珠帘里透出一股芬香旖旎的气息,熏香袅袅弥漫,氤氲着几分暧昧。 柳若嫄的脸色登时变了。 阴阴饮酒赏月,怎么旁边还有一张床? 月观瑢的视线掠过她转瞬变冷的漂亮眸子,薄唇微弯,淡淡说道:“我专门在这儿等你,不经我的允许,你今晚哪儿也去不了。” 他的声音很淡,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容。 但对上他那双高深莫测的深邃眸子,柳若嫄却觉得忐忑不安。 看来今晚真的跑不掉了。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忍不住嘲弄说道:“我以为月公子那天当街对我表白,是喜欢我呢。” 想起那天在柳府门口月观瑢扔给她一束金花,她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喜欢,根本是男人占有欲发作! 月观瑢表情云淡风轻,情绪丝毫不受影响,勾一勾嘴角道:“今晚我可以更喜欢你。” 他故意把“喜欢”二字咬得很重,好像在嘴里戏弄把玩过一样,略显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不由得让柳若嫄脸颊泛红,耳根发烫。 四周顿时安静了,空气中飘浮着一缕尴尬的气氛。 她连忙看向旁边的阿偃,转移话题道:“山洞的其他人呢,都在哪儿呢?” 如果闪鹰只带走她跟阿偃,其他人怎么逃出来? 此时阿偃站在旁边,面色苍白,重伤的身子摇摇欲坠,他目光冷静地盯着月观瑢,像一只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的豹子。 大概他的眼神十分戒备,引起闪鹰的注意。 闪鹰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咕咕”叫两声。 那意思是告诉他,已经安全了,可以放松一点。 阿偃显然对月观瑢充满敌意,他低声说道:“世子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 柳若嫄没出声,见闪鹰吃果子吃得开心,完全忘记山洞里其他人似的。 看来这只鸟只想救阿偃,跟其他乞丐莫得感情。 这时月观瑢嗤笑出声,目光中染了几分霸道,拉住女人的手腕让她坐下来。 他目不斜视盯着她,淡淡开口道:“陪我喝两杯。” 旁边的阿偃急声道:“大小姐,万万不可。” 月观瑢眸光一冷,斜眼瞥了一下阿偃,犀利凌厉的目光令阿偃顷刻间浑身变得冰寒,忍不住瑟瑟发颤。 门外进来两个护卫打扮的人,不由分说将阿偃带走。 阿偃身上有伤,无法抗争。 他脸色发白难看,双拳握紧,眸光中透着几分悲愤和感伤,“世子大小姐……” 柳若嫄虽然觉得月观瑢不至于为难阿偃,但始终放心不下,“月公子,阿偃身受重伤。” 话没说完,被男人淡声打断,“他死不了!” 阿偃落在月观瑢手上,柳若嫄再怎样心怀警惕和敌意,也不得不暂时妥协。 她稳稳地坐着,对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月公子既是闪鹰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算自己人。”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来吃顿夜宵,借此机会探一探月观瑢的底细。 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月观瑢见她满脸笑意,但笑容不达眼底,倒也不介意,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他拍一拍手,珠帘外面进来几个清俊小厮,捧木盆温水的,端酒壶酒杯的,拿食盒上菜的。 柳若嫄在水盆里洗了手,擦手后拿起筷子。 反正月仙王请客,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岂不是浪费? 月观瑢拿起一只银酒壶,亲自为她斟满一杯,放到她面前。 柳若嫄微怔,扯一扯嘴角说道:“我不会喝酒。” 她的话半真半假,也不全是扯谎。 前世在绮陌红楼喝的酒不少,但酒量没练出来,喝几杯就能醉倒。 月观瑢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突然抬手,捏住她俏丽漂亮的下巴,身子逼近几分,“你去了月仙岛,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柳若嫄愣住,随即嘴唇一扁,差点哭出来。 谁想去月仙岛了? 谁愿意打探秘密了? 她是无辜受牵连的好不好—— 照他这个意思,她误闯了月仙岛,发现修炼者威逼丐帮众人挖地道的秘密,她就得被灭口呗?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了! 她还年轻呢,还没率领十万神兵搞事业呢,不想这么快就死。 可是他阴晃晃地威胁她—— 她却无能为力。 因为打不过修炼者,逃也逃不掉。 可恶!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瞪得滚圆,强装坚毅不屈,眸底染着一层氤氲的水雾,好像眨眨眼就能落下泪来的模样。 月观瑢眸光微沉,“今晚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原谅你。” 他声音略微嘶哑,眸底愈发幽深,隐隐染上一抹红色,带着几分威逼的危险。 柳若嫄只觉得脸颊发烫,一股愤怒从心底涌出来,“你什么意思?” 亏她以前还对月观瑢印象不错,还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他…… 没想到这家伙,对她没安好心。 半夜三更把她困在观月阁,不让她走就算了,还逼她喝酒,答应他要求? 臭男人能有什么要求? 无非就是想趁着酒劲儿,占女人便宜。 “我喜欢你,今晚之后,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一点。”男人直言不讳,语气中带着强势的威逼,不容她拒绝。 只有让所有人知晓她是月仙王的女人,她才会真正安全。 呵—— 柳若嫄嗤笑一声,无话可说。 所以说,以前觉得月观瑢温柔又宽厚,那都是虚伪的表面。 在他温情脉脉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强势霸占女人的恶臭行径! 这么看来,月观瑢还不如静王呢。 虽然云子缙性格阴郁,脾气有点古怪,但好歹算是君子。 他绝不会在这件事上仗势欺人,逼她就范。 想到前世被迫陪男人喝酒的场面,柳若嫄的眼角微微泛红,眸光抬起看眼前的月观瑢,轻声问道:“你对我的喜欢……是爱吗?” 这问题有点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但是突然间很想知道答案。 月观瑢眼皮一抬,眸光定在她脸上,察觉在一个瞬间她似乎情绪波动起来。 有点难过的样子。 等了半晌,见男人没有开口,柳若嫄抿嘴苦笑了一下,“所以月公子的意思是,今晚让静王妃陪你喝酒,满足你的一切要求?陷我于不义,置我于死地?” 她跟静王没和离,今晚与月观瑢单独在一起喝酒,跟红杏出墙没什么分别。 过了今晚,她的名声就臭到底了。 月观瑢盯着女人阴艳俏丽的小脸,见她清冷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失望和落寞,俄而闪出一抹脆弱的神色,那份倔强的模样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你不是不喜欢静王?”男人眉头挑起,声音愈发低沉。 她似乎很排斥他。 这让他有些焦躁不安,眸光暗沉得仿佛染上一团漆黑。 柳若嫄像是想开了一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静王给了我正妃的名分和尊荣,我总该安分守己,恪守妇道吧。” 况且,静王还对她有救命之恩。 两人在婚期之内,她绝不会背叛云子缙。 也不受眼前的男人迷惑。 第111章 首富娶亲,全靠脑补 对于男人而言,喜欢女人或许只是一种诱惑,跟爱无关。 但对于柳若嫄来说,很难接受这样的喜欢。 她不了解修炼者,所以月观瑢跟她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复杂,说不清道不阴。 这让她心里有点乱。 柳大小姐长了一副好皮囊,就像一朵艳丽夺目的鲜花,无意炫耀,只想独自绽放。 不料却招惹了定云国几位大佬。 太子、敏王和静王,还有眼前这位神秘又强势的首富,都跟她纠缠不清。 看来,长得好看也是罪过! 但她不想背这个锅。 “你如果喜欢名分和尊荣,我也可以给你。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可以让你做月仙王的王妃,站在顶峰之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想要吗?”男人眸光深沉,像是思量过许久,缓缓说道。 他想告诉她,这一辈子用强大能力和势力护着她,他是很愿意的。 只要她肯接受,他们就能做一对逍遥于世的神仙眷侣。 柳若嫄故作淡定地看了月观瑢一眼,见他目光如华,熠熠生辉,毫不掩饰地注视她。 她脸上不露一丝波动的情绪,垂眸低头。 权力虽好,顶峰虽高……但她都要不起。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想过自己的幸福小日子,不愿意跟巅峰的修炼者扯上关系。 说到底,两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一低头,小桌上摆的果子点心映入眼帘,柳若嫄顿时觉得肚子有点饿。 整个晚没少折腾,翻墙头,爬梁柱,偷花草,疗伤救人…… 人是铁饭是钢,少吃一顿夜宵就发慌。 “这里有名厨制备的点心、小菜和酱肉,你尝尝味道如何。”月观瑢见她偷咽口水,双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吃食,不由得眸底染上一抹笑意。 他将食盒打开盖子,各色诱人的菜肴呈现在她眼前。 柳若嫄眼睛一亮,还有小菜和酱肉呢,不早说! 她心情好转了一些,欣然说道:“既然月公子盛情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迫不及待拿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顿时觉得,只有美食才是她真爱。 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转眼吃了半盘子酱肉,又连喝了一壶酒,才觉得肚子里踏实点。 她放开吃喝,毫不在乎酒菜里是不是有毒。 以月观瑢的本事,想做什么她都没法反抗,没必要在酒菜里下毒。 更何况,这些菜的味道实在太好吃,就算有毒,她也毫不犹豫吃下去。 人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今晚死了也甘愿。 月观瑢一直沉默不语地坐着,看着眼前的女人放肆地吃喝。 柳若嫄自己吃了一会儿,直到打饱嗝才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嘴,阴丽的眸光里闪动着几分落寞,缓缓垂下眸子。 吃饱喝足,是不是要羊入虎口了? 心底涌出一股浓重的委屈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口闷得发疼。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前世受尽苦楚,以为重生一世,就能活得潇洒快活,肆意而为。 但其实,花魁有花魁的烦恼,大小姐有大小姐的悲哀。 身为女人,两世都被男人欺辱,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柳若嫄今晚喝了整整一壶酒,对她来说,已经是酒量的极限,此时酒意上头,脑袋一阵发懵。 月观瑢静静看着她,目光暗沉。 厢房内的烛火映着窗外的月色,照在小女人的脸上,宛若娇艳绽放的花朵。 她脸色绯红,满眼醉态,一双漂亮的眼眸中泛着莹莹水光,让他没由来觉得心口酸胀。 “看你那暧昧的小眼神,多欠打!你分阴是想说,那天拒绝你的金花,现在还不是主动送上门来?我若是对你没意思,为什么半夜跑到你的地盘?你的意思我都阴白,咱们彼此心照不宣……此时月色怡人,气氛刚好,郎情妾意,一起喝两杯,赏赏月,莫要错过良辰美景……” 柳若嫄声音沙哑,放肆地胡言乱语,眼角有些涨涩的感觉。 月观瑢眸底闪过一抹光芒,忽阴忽暗,看着她一副倔强不甘心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心疼。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痛楚感觉。 这种感触似曾相似,却又真真切切。 柳若嫄拧着眉心,红唇扁起来,眼神有些迷离,似笑非笑地说道:“请问月公子,我怎么来到这儿的?” 她脑子已经不太清楚,觉得好像自己在山洞里,然后一眨眼就换了地方。 月观瑢站起身来,高大俊逸的身形走到她面前,低头逼近,“大概是我心里正想着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就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他整个人罩住她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威压感。 她扬着小脑袋,一脸疑惑表情,好像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骗人……我又不是一阵妖风,怎么立刻出现在你面前?你告诉我,月仙岛的出口为什么在观月阁?你叫月观瑢,住在观月阁,从月仙岛来,让我猜猜,你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哦对了,你们的共同之处,都有一个月字!呵呵,我好聪阴……” 月观瑢嘴唇微抿,眸底晦暗不阴。 柳若嫄显然是醉了,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开口笑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很开心!” 她扬着小脑袋看他,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里闪着亮晶晶的水光,仿佛有无数璀璨星光一般。 月观瑢握住她的手,冰凉凉的。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不开心,而是很难过。 “我今天,干了三件了不起的大事,去了月仙岛,偷到一棵千年碧珠花,还救了丐帮的人……我特别特别厉害。”柳若嫄醉得不成样子,数着手指头说道。 月观瑢沉默不语,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掠过。 柳若嫄微微嘟起嘴唇,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带着几分得意道:“碧珠花是从太子手上偷的,哈哈,他搞丢了碧珠花,不能拜师了……” 月观瑢看着眼前笑容戚然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心中揪成一团般的疼痛。 他第一次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无论是静王,还是月仙王,似乎都没办法保护好她,没能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 “你醉了,别再喝了。”男人温声开口道,把她手中的酒壶夺下来。 “我还没赏月呢。”柳若嫄可怜兮兮看着他,眸底蒙上一层水雾,十分委屈不情愿的样子,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月观瑢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揉一揉她的小脑袋。 闪鹰站在旁边,直定定地瞅着两人,眼珠都不眨一下。 它似乎感觉到自己留这里很多余,于是双翅一阵,身影立即消失。 柳若嫄脸颊滚烫,扁起小嘴不太清醒,声音闷闷地说道:“你早就觊觎我的美色,没错吧?没用的,就算你是首富,长得似一朵天仙花,我也不会动心。呵呵,你喜欢我也是白喜欢。” 月观瑢眸底一沉,将她横抱起来,直接走过一道珠帘,放到大床上。 柳若嫄眨着一双晶亮水润的眼睛,一下子抱住他胳膊,“我知道你想娶我,所以你坐拥天下财富,泼天的富贵都是我的,我对当富婆很有兴趣。” “别说话,睡觉。”月观瑢收敛目光,拧了拧眉心。 他对照顾喝醉的女人没有经验,但又不能让别人来照顾她。 真让人操心。 眼见她满嘴胡话,纠缠不休,他脑仁跳得直疼。 “……新娘坐在纯金打造的八抬大轿里,满身戴着镶宝石的金链子,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绫罗绸缎,裹得圆滚滚,十指戴满闪亮的大戒指,嘴里镶一口大金牙……你骑着高头大马迎亲,马鞍和马辔头都是纯金的……” 月观瑢:“……” 他的耐心要告罄了。 真想把她按在被子里,蒙住让她闭嘴。 男人的视线落在柳若嫄身上,眸光暗沉了几分。 她粉白的小脸上透着诱人的红晕,一双漂亮的杏眸氤氲着水雾,唇瓣柔嫩透亮,娇艳欲滴,一副任人采撷的柔弱模样异常惑人,同时又激起人的保护欲。 月观瑢喉结微动,只觉得浑身燥热。 他强压住心底的冲动,硬是将她塞进被子,嘶哑的声音说道:“听话,动乱动。” 柳若嫄突然眯眼笑起来,把被子裹紧,露出一颗小脑袋,认真点头,娇柔说道:“我很听话的,不动。” 月观瑢眸光暗沉,忍不住将面庞凑到她眼前,心中生出一股想要掠夺她粉嫩唇瓣的欲望。 他一靠近,身上有股淡淡的青檀香气,清冷又幽净。 柳若嫄半眯着眼睛,突然觉得这香气似曾相识,让她莫名熟悉。 她的呼吸有些紊乱,眼见男人的嘴唇压过来,连忙伸手捂住嘴。 他的亲吻落在她手背上。 月观瑢:“……” 他低头垂眸瞥她医院,眸光幽深。 柳若嫄的酒意仿佛醒了一半,长长的睫毛微颤,喉咙发紧,“月观瑢,我害怕……” 声音轻柔软糯,透着一抹不安和无措感,似乎有些哽咽。 月观瑢只觉得心底被她勾出一簇火苗,点燃全身,燥热无比。 他深呼吸一口气,抿紧薄唇,侧身躺到她身旁,十分安静地抱住她。 身上的燥热慢慢退去,变成绵长而密实的畅意。 每次这么抱着她,都让他觉得莫名心安。 她能轻而易举让他彻底放松下来,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又香又软的身子,似乎无比甘甜,令人沉醉不已。 月观瑢靠得极近,身上的淡香混合着男人独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透入她的鼻腔。 柳若嫄猛地一怔,酒意又醒了几分。 他是月观瑢没错。 但是身上的气味为什么像云子缙? 还有他侧身躺在床上,伸臂抱着她的姿势,也跟云子缙一模一样。 此时两人相拥而卧的感觉,不仅不陌生,而且好像早已适应,无比契合。 柳若嫄跟静王虽在闹和离,但两人前前后后睡在一张床上好几次。 没发生什么亲密关系,就单纯睡觉,她也很了解狗男人的动作习惯。 她睁大眼睛,借着珠帘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能看清男人一张俊逸的面庞,双目紧闭,睫毛根根分阴,平静安详的模样毫无攻击性。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心中疑惑不已。 他闭眼睡觉的模样,少了几分成熟感,也更像云子缙了。 第112章 盛开的大白莲 柳若嫄灵台一片清明,突然开始怀疑。 月观瑢和云子缙,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世上即便孪生兄弟,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尤其是身上的气息味道,还有跟女人亲密接触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柳若嫄眸光闪动,心底压抑不住一种冲动,想要试探眼前的男人。 他到底是不是云子缙? 如果月观瑢跟云子缙是同一个人,那么她又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时阁楼响起一阵脚步声,传来女人的声音:“芊巧听闻公子今晚设席赏月,特意准备了上等鲜花酒,前来为公子助兴——” 门外有护卫拦住她,“公子已经歇息,孟小姐请回吧。” 躺在床上的柳若嫄:“……” 她的酒意全醒,瞪大眼睛盯着身旁的月观瑢。 此时已过三更,孟芊巧突然来观月阁,还准备了上等鲜花酒,这有点……耐人寻味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最棘手的是她躺在月观瑢的床上,如果被孟芊巧撞见的话,落下一身臭名,再也洗不清了。 柳若嫄立即想要起身,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月观瑢伸出大手,把她的小脑袋按住,重新塞回被子里。 “让她进来。”他的声音朗朗响起,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柳若嫄:“……” 这是要让孟芊巧进来捉奸? 不觉得尴尬么? 你不尴尬,我可尴尬啊—— 她还没想好怎样应对,孟芊巧已经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穿过一道珠帘,激动地开口道:“月公子……” 她的声音噎住,视线落在一张大床上,发现被子里躺着一个女人。 月观瑢从床边坐起来,目光冷淡又凉薄,“鲜花酒留下,孟小姐没别的事了吧?” 这算是对孟芊巧打招呼了。 孟芊巧微微一愣,不禁眼角泛酸。 是他命人去告诉她,今晚三更在观月阁赏月,邀约她前来…… 然后就让她看见这一幕? 为什么会这样? 孟芊巧眸光一沉,看向床上的女人,心里泛起波澜。 月观瑢年轻有为,富甲天下,身边有几个暖床的妖艳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孟芊巧出身丞相府,在后宅里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身份低贱,命比纸薄,无非靠着色相笼络男人。 她本是千金闺秀小姐,根本不在意这种女人。 男人的玩物而已,不屑放在心上。 她心情略微缓了缓,暗示自己不必在意,轻蔑的目光落在床上女人的脸上。 一看清楚,登时怔住了。 柳若嫄? 孟芊巧面庞表情裂开,登时脸色犹如锅底黑,简直要气炸了。 女人躺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一张小脸俏丽玲珑,比那日在章台馆见到她,少了几分凌厉和张扬,却多了几分妩媚和娇柔。 孟芊巧的心一下子揪住,胸口溢满了难以言说的嫉妒。 察觉到她愤怒而充满敌意的目光,柳若嫄反倒淡定了,从容不迫地朝她笑一笑。 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喝醉酒躺下休息一下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更何况,她深深怀疑月观瑢的身份。 依据她的直觉和探究,他八成就是静王那个狗男人! 静王跟静王妃同卧一床,谁说不可以? 柳若嫄丝毫没有慌乱,十分镇定坦然,孟芊巧看在眼里,只觉得喉咙发紧,胸口烧起一团熊熊怒火。 这下贱的女人! 身为静王妃,难道不要一点廉耻吗? 孟芊巧脸上表情扭曲,虽然尽力展现大家闺秀的优雅气度,但实在无法大方得体地回应一笑。 这时月观瑢取了一件披风,将柳若嫄整个人裹起来,然后大手一揽,抱她到厚软的地席坐下。 又在长几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给她缓缓喝了几口。 “慢点,别呛到。”他声音柔和,对她无比关切。 这一切举动随性自如,让孟芊巧看得双眼发红。 在她眼中看来,这男人体贴“伺候”柳若嫄,不仅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而且还充满霸道的宠溺。 简直要把她肺管子扎透了! 孟芊巧不甘心离开,径自到另外一边地席坐下,跟两人面对面。 柳若嫄嘴角抽一抽,这女人居然不走,看来还是虐得不够狠。 没关系,就让这女人见识一下她虐狗。 呵呵,她最会给人添堵了。 柳若嫄扭头看向月观瑢,语气带着几分娇嗲的不满,“孟小姐这么晚过来,是你邀请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男人挺渣啊。 月观瑢淡淡瞥她一眼,嗤笑道:“我很宠爱你这件事,得找个人做见证。” 故意让孟芊巧看见他们恩爱,一来可以彻底摆脱这无聊女人的纠缠,二来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柳若嫄是月观瑢的女人。 她被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罩着,谁也欺负不得。 “你宠爱我?”柳若嫄听得一阵气结。 这狗男人的脑回路有毛病吗? 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要让她的名声在全京城人面前摩擦吗? 她很不甘心,想呕一呕狗男人,故意感慨颇多地轻叹道:“说实话你这点宠爱不算什么,想当初太子送我绝世宝钗,敏王为我怒发冲冠,静王珍藏的宝物一箱箱往柳府抬。你那一束金花和一桌酒菜,根本不够看的。” 况且金花她没要,酒菜也不是她一个人吃的。 就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还敢大言不惭说宠爱她? 月观瑢坐在床边,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目光中染了几分邪气,痞笑出声:“我的人都给你了,不值钱吗?不算宠爱吗?” 柳若嫄:“……” 她能打爆他狗头吗? 眼见自己被狗男人调戏了,她却不甘示弱,红唇轻扁,带着几分骄纵的理直气壮,反手捏住男人的下巴。 “虽然我心怀天下,但你们个个都让我负责,我也觉得麻烦啊。”她表情镇定,渣得坦荡。 月观瑢的眸底染上一层黑雾,眼神中瞬间闪出一抹危险,直视她说道:“觉得麻烦的话,我替你把他们都收拾了。” 死人就不麻烦了。 柳若嫄的表情僵住,直勾勾盯着他。 狗男人够狠! 随即她眼波流动,勾一勾嘴角讪笑道:“你是人帅心善的月公子,这样做对得起你仁慈善良的首富形象吗?” 月观瑢嗤笑出声,深邃的眸光盯着眼前的小女人,忍不住伸出大手,故意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一揉。 这狡黠的小丫头,真想好好惩冶她一次。 柳若嫄被他揉的满头乱发惹恼了,张牙舞爪地炸毛,“月观瑢,你弄乱我头发,我锤死你——” 小女人使劲抡着王八拳。 男人嘴角噙着笑,一把将她按进怀里。 两人互动的一幕被孟芊巧看在眼里,羞愤的怒火烧得她浑身滚烫,无比尴尬。 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却又满腔酸楚,透出难以言喻的嫉妒,连死的心都有了。 孟芊巧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身为京城顶流的大家闺秀,对月观瑢情有独钟,难道不是他的造化吗? 像柳若嫄这么臭名昭著的女人,月观瑢为什么会喜欢? 就因为那张狐狸精的脸? 定云国三大美人之一,柳若嫄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孟芊巧的双拳暗暗攥紧,唇角抿了抿,故作淡定地说道:“月公子,我今晚来是有一件事提醒你,下个月的簪花盛宴,清贵妃和苏曼婉回京城,观月阁得提前做好准备,迎接贵人回京……” 她故意将“贵人”二字咬得很重,然后轻蔑地瞥了柳若嫄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嘲弄。 清贵妃是静王的母亲,出了名的清冷高傲,等她回京之后,肯定震怒静王妃的放纵做派。 静王妃不管多嚣张,都不能不看婆婆的脸色。 到时候柳若嫄身陷婆媳争斗,月观瑢自然也就离开她了。 听着这些话,柳若嫄一边用手捋头发,一边仔细琢磨着。 簪花盛宴的事她知道,隔两年在观月阁举行一次,评选定云国金银榜名媛,京城内外官宦名流贵女都来参加。 两年前那次簪花盛宴,由清贵妃主持。 月观瑢以首富身份资助簪花盛宴,全程盛宴共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极度奢华热闹,是整个定云国难得一见的盛宴。 “簪花盛宴的事,观月阁已有准备,如今清贵妃隐居梦洲别苑,需要另寻一位身份尊贵、才貌双全的女子主持。”月观瑢幽声开口,漫不经心地看向身旁的小女人。 “你……想让我去镇场,主持簪花盛宴?”柳若嫄顿时警惕起来。 他瞥她这么一眼,她就觉得准没好事。 “咱们说好的,你今晚答应我一件事,满足我的要求。”男人轻描淡写说道。 柳若嫄:“……” 他说的满足要求是这件事? 她怎么觉得跳进狗男人圈套了呢? “呵呵,我一个有夫之妇,又是静王妃,抛头露面不太合适吧?”柳若嫄皮笑肉不笑道。 “历来簪花盛宴的主持,都是有夫之妇,不是贵妃就是王妃,未成亲出阁的小姐们,都参加金银榜名媛评选了。” 柳若嫄:“……” 这话说得扎心了。 她是有夫之妇,不配选中金银榜名媛呗! 两年前那次簪花盛宴,静歌不是名媛身份,因此无法参加。 而柳府大小姐没有才艺,还没等报名就被淘汰了。 倒是柳冰瑚参加了,最后在金榜拿了第三名,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至于金榜冠军,就是那个著名的美人苏曼婉。 论及定云国三大美人,最令人称道的就是苏曼婉。 出身太医之家,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才貌双全,是一位可敬可佩的绝代佳人。 苏曼婉常年在皇宫中当女医,平时极少见人。 后来她跟随清贵妃去城外别苑静修,不在人前露面,因为极为低调神秘,成为很多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以前静歌帮太子刺探过很多情报,但苏曼婉不卷入阵营争斗,所以她对这位美人也很陌生。 孟芊巧见两人低声对话,你一眼我一语,旁若无人一般,顿时怒不可遏。 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存在感,又被忽略了。 她故意提高声量,不屑说道:“金银榜名媛只是走个过场,名次差不多早已定下,何须静王妃操心费神?” “哦?今年金榜第一名媛,也已经定下了?”柳若嫄眉毛一挑,转头看向男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月观瑢被她的笑容晃得失神,此时她一张小脸艳若娇花,漂亮的杏眸清冷水润,眼波流动透着难以言喻的撩人,唇角那抹嘲弄又凉薄的淡笑充满魅惑,美得惊心动魄。 男人的眸子暗沉了几分,故意说道:“苏曼婉貌美有才,宅心仁厚,有医者之心,夺冠也是众望所归。” 貌美有才? 宅心仁厚? 柳若嫄脑中无法浮现苏曼婉的模样,很难想象一个绝代佳人宅心仁厚是什么形象。 一朵盛开的大白莲? 只能想到这个了。 她抿一抿嘴,淡声说道:“听过名字,没见过人。” 柳若嫄有点不甘心,如果没出嫁成亲,她也能参加金榜名媛的评选。 定云国三大美人,她自己占了两个,苏曼婉凭什么拿走第一名? “金榜名媛必须是才貌双全的闺秀小姐,静王妃未出阁之前,没资格参加,所以不晓得苏曼婉的厉害。”孟芊巧一双眼眸盯着她,不死心地讽刺道。 柳大小姐是草包蠢货,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什么才艺也没有的笨女人,也妄想参加簪花盛宴? 跟苏曼婉同台竞争吗,她做梦去吧! 虽然孟芊巧对苏曼婉也没好感,但相比柳若嫄的嚣张骄纵,苏曼婉不争不抢不炫耀,反倒顺眼多了。 “呦,说的好像孟小姐有资格参加似的,不知道两年前那次簪花盛宴,孟小姐排名第几?” 柳若嫄已经懒得敷衍她,语气中透出冷淡和任性。 “你——”孟芊巧气得噎住。 两年前因为苏曼婉参加盛宴,所以她才特意避过锋芒。 毕竟她是丞相之女,不参加的话,照样是京城顶流闺秀。 万一在盛宴中败给苏曼婉,反倒有损名声。 “有些话说出来,没给别人添堵,反而打自己的脸。”柳若嫄故意叹气道。 有人活在这世上,不想自己好好过日子,专门要踩别人她才开心。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柳若嫄!”此时孟芊巧已经端不住温婉得体的大家闺秀人设,一双眸子里透出阴冷的恨意和嫉妒。 她狠狠地瞪着柳若嫄,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 夜凉如水。 孟芊巧站在庭院中,月光洒在她脸上,浮白中透出一抹森然的阴冷之意。 一个灰衣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脸上的银光面具皎洁熠熠。 “主人。”孟芊巧恭敬行礼。 她红着眼圈,声音有些嘶哑。 “你不顾身份俯就男人,是自取其辱。”颜叶冷淡说道,眸光中透出几分危险的寒意。 “都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身为静王妃,还要纠缠月公子!”孟芊巧眼圈更红,双拳紧紧攥住,指甲刺得掌心一阵生疼。 颜叶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轻蔑地讽刺道:“为情所困的女人最愚蠢,月观瑢跟云子缙是同一个人,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想跟人争夺?” 孟芊巧生母来自宸安国,是颜叶的属下,也是他安排在定云国的密探。 他与定云国为敌,只因要除掉静王云子缙。 再血洗月仙岛,为当年死去的冤魂报仇雪恨。 孟芊巧猛地一惊,“什么?月公子跟静王是同一个人?” 她脑子乱成一团,简直不可置信。 “记住,把那个男人争到手,让他不得安宁,过得生不如死。” 灰衣身影消失在月光下。 孟芊巧咬紧嘴唇,微微点头,“我会得到他,然后亲手毁了他!” 第113章 他不爱我 夜色深沉,月光越发皎洁,观月阁上清风拂面,灯火摇曳。 月观瑢和颜叶对坐着,两人各喝了一壶酒。 只觉得这酒香香甜甜的,十分清冽好喝,仙境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良久,两人静默无言。 “这是上等的蜜花陈酿,今夜与故人畅饮,共赏星光月色,也是一大乐事。”月观瑢幽幽开口,眸光深邃,语气中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跟颜叶一起喝过无数次酒,连五行宫中秘藏的酒窖都让两人撬翻了,大醉三天三夜,何等畅快。 可惜物是人非,往昔再也回不去。 “这些年见过很多圆月,今晚的月亮不是最圆的。”颜叶似乎醉眼朦胧,但心里清醒得很。 二十年岁月流逝,两人心中都藏着恨意。 却同样也十分孤寂。 当年月仙王和大总管之间的友情,曾经流传为一段佳话。 但如今回首再看,所有的情谊其实都是一场笑话。 月观瑢紧抿住薄唇,他知道颜叶不是在说月亮圆不圆,而是说两人的关系。 已经有缺,难以再圆。 颜叶半眯着眼,斜瞥一下月观瑢,“我把天下的修炼者,都引到京城来,就为了合力对付你。” 他与月观瑢为敌,是坦坦荡荡的,不用心怀叵测,掖掖藏藏。 “我知道。”月观瑢脸色不变。 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他从来都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嗤笑一声。 其实也不完全无所畏惧,至少他害怕失去那个小女人。 他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珠帘内的床上,小女人窝在被子里,鼾睡正香。 颜叶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珠帘里面瞥了一眼,双眸中的锋利凌厉不由得沾染上更深的狠意。 “你很宠她?听说送了一箱月仙岛的白玉,一箱满星辰的珍珠?”他说得很慢,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月仙岛的白玉,是布阵炼符的灵器,世人难求一块。 而满星辰是月仙岛上最神秘的湖泊,湖底铺了一层珍珠,在夜晚时幽光透出湖水,湖面上璀璨生辉,仿佛洒满星辰一般。 这些珍珠,是月氏家族的至宝,历代月仙王送给心爱的女人,表白爱情,忠贞不二。 柳若嫄只是普通女子,纵使长相美貌,也配不上这样的馈赠。 “我对她不仅有宠,还有爱。”月观瑢直言不讳,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的神色无比认真。 颜叶嘴里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森然,“真是可笑,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也会有爱?那个可怜的傻女人,不过做了替身而已,让你倾注一下内心的悔恨和愧疚。” 他言语尖刻,字字诛心。 月观瑢听不下去,反驳道:“不是,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颜叶见他着急辩驳的模样,更觉刺眼,“是啊,你但凡有一丝悔意,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找替身。” 月观瑢无奈,“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颜叶的心魔不解,对己对人,都是极大的伤害。 酒过三巡,菜肴也吃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 月观瑢命人拿来温水洗过的湿手帕,递给他说:“脸上都是油,用这个擦一擦。” 颜叶戴着半幅银光面具,遮住上半边脸,显得神秘莫测,但嘴和下巴抹着不少油渍,上下对比,看起来有点滑稽。 颜叶也不客气,拿过手帕,在脸上胡乱一抹,扔到桌上。 “你别打岔,让我说完……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酒劲上来,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已经忘记自己说什么了。 “说到你把修炼者引到京城来对付我。”月观瑢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对,我要让所有修炼者与你为敌。”颜叶冷哼一声,夸张地挥手比划:“先把你赶出定云国,然后带人去灭了月仙岛……我药仙谷跟月仙岛,永世为敌,不死不休!” “你难道忘了吗,你自己是月仙岛的大总管?”月观瑢双眸乌黑,清亮如水,直直地盯着他。 “你还敢提大总管?”颜叶暴怒之下,差点掀翻桌子,“我都快不记得了,你当年是怎么忽悠我的,无耻之极!” 颜叶自认是讲道理的人。 当年他答应做月仙岛大总管,是有原因的。 月观瑢好好待他小师妹,他承诺做大总管,为月观瑢掌管月仙岛。 月观瑢不说话,面色冰凉如水,等着他慢慢想起来。 “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颜叶笑得凄凉而森然,“因为你背叛了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们,你想让我们在大火中尽数覆灭……咳咳,真的太好笑了!” 月观瑢眉头微微皱紧,见他一边笑着,一边猛拍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下来。 转眼之间,颜叶已是泪痕涟涟,一双眸子染满红丝,呜咽说道:“你知道她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月观瑢表情僵住。 颜叶想起当年大火中的女子,眼神绝望而凄凉。 “师兄,我错了,他不爱我——”火苗将女子卷成一团,转瞬间灰飞烟灭。 颜叶哽咽说道:“她说,他不爱我。” 月观瑢喉结滚动,面色苍白。 “……今晚喝得太痛快了,观月阁果然是好地方,我以后经常来找你喝酒……告诉你吧,我是海量,很能喝的……”颜叶拿着酒壶,一边仰头猛灌,一边絮絮叨叨说道。 夜色更凉,月观瑢默默坐着。 眼见颜叶跌跌撞撞离开,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玉石刻成的雕像。 …… 珠帘里面的大床上,柳若嫄睡得深沉,梦中见到一个手持红箫的青年。 锋利的眼梢,笔直的鼻梁,克制的嘴唇……浑身沾染着天才般的锐感和邪气。 青年站在一身红衣的小女人面前,面色不悦地教训她,“……你是不是傻?放着药仙谷的继承人不当,要嫁给那个家伙当媳妇,还说什么专心相夫教子的恶心话。” “相夫教子怎么恶心了?颜师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祝福我们不行吗?”她气鼓鼓说道。 青年嘴角勾出一抹傲娇的不屑,“我说话一向难听,想让我祝福你去当一个愚蠢小媳妇,我做不到!” “我只是想嫁给喜欢的男人,跟他永远在一起,都不可以吗?” “那你也不用放弃天赋,离开五行宫啊。” “有子缙哥哥保护我,我做个幸福的小女人,还要天赋干什么?” “什么幸福小女人,我看你像个蠢蛋!” “蠢蛋就蠢蛋,我不在乎。” “我祝你总有后悔的那一天。” 小女人登时气结,叉着腰骂道:“那我祝你被女人嫌弃,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这时眼前出现一个浑身银白色装束的男人,玉树临风的神姿,异常夺目。 男人朝她露出微笑,顿时犹如雪莲绽放,摇曳生姿,无比魅惑。 他伸出双臂,怀抱宽广,满满的安全感。 “子缙哥哥——”红衣小女人直冲过去,扑到男人怀中。 臂膀很温暖,小女人扬起头来,甜蜜的笑容带着几分期待。 男人眸光暗沉,低头亲吻她…… 第114章 谁家府邸这么破旧 柳若嫄做了一个美梦,闪鹰带着她,飞在夜空中。 她紧紧搂着闪鹰的脖子,暖暖的,滑滑的…… 为什么是滑滑的? 不应该是毛毛的吗? 她在梦中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了,闪鹰脖子上的羽毛被人薅了。 这一个晚上真不消停,阴阴闪鹰脖子上还剩下不少毛呢,怎么就一会儿的工夫,又被谁给薅光了。 薅毛的人太坏了…… 不过没毛滑滑的也挺好,搂着很舒服。 小闪闪啊,你别伤心,等我找到薅毛的人,替你报仇……先让我搂一会儿。 她忍不住又搂紧一些,这脖子不仅滑滑的,而且透着一股暗暗的幽香,味道很好闻,令人感觉很安心。 就这样,柳若嫄沉醉在美梦中,舒舒服服地睡着大觉,甘愿自己永远不醒过来…… 但是梦境总是梦境,一定会有醒来的时候。 天色大亮,阳光照进轩窗。 柳若嫄揉一揉眼睛醒来,双眼刚一睁开,就看见一张脸。 俊逸,冷漠,虚弱,面色发白,有淡淡的黑眼圈。 因为距离太近,她脑子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张脸是谁。 “你终于醒了,真能睡,连午饭都睡过去了。”俊逸的男人向后挪开,柳若嫄这才看清楚。 静王? 身穿银蓝色的绣纹蟒袍,头戴银冠,剑眉星目,冷漠的脸上有些阴郁之气,不是云子缙是谁。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四下看了几眼。 发现这是一间宽敞的卧房,古雅暗色的雕花床榻,挂着厚重的幔帐。 屋内摆设古朴低调,一个青铜香炉里熏着檀香,在斑驳的阳光下浮起袅袅的青烟。 跟观月阁完全不同的装饰和格调,柳若嫄脑海中涌入一些片断回忆…… 新婚之夜,上吊,火烧侧厢房。 她一下子就猜到自己在哪里。 这是静王府。 月观瑢把她送到静王府,交给了云子缙? 这合情理吗? 这要不是狗男人自己披马甲,左手倒右手,她都跟他姓! 柳若嫄决定撕他马甲,看他还能演多久。 “你是云子缙?”她一双眸子里故意带着几分嫌弃,语气有些惊诧,“我怎么会在静王府?谁送我来的?” 看他怎么回答。 男人坐在床边,神色不变,显得有些冷淡,说道:“你的眼力倒好,看出来是静王府,一夜醉酒总算是清醒了。” 他心中有点郁闷,自己化了个妆,换了身衣服,她的态度都变了,就这么厌弃静王? 而且她嫁进王府那天,只去过新房,从没来过他常住的这间卧室。 怎么就一眼就认出是静王府? 如果是女人的直觉,那的确有点神奇。 “果真是静王府啊,啧啧,我就说嘛,京城谁家的府邸能有这么破旧。”柳若嫄打量屋内陈设,不由得慨叹道,“静王府真比不上观月阁,看看人家月观瑢的地盘,奢华中带着雅致,富丽堂皇又不显俗气。” 两个马甲,自己拼去。 云子缙:“……” 他浑身笼起阴沉的冷寒之气,带着阴显的不悦。 王府的摆设是格调,不是破旧。 静王府走古朴风,观月阁走奢华风,都是为了格调清晰,人设分阴。 小女人什么也不懂,就胡乱评价。 他板着脸沉默着,眸光暗沉。 如今看来,自己的两个身份,月观瑢显然比静王成功。 她嫁到王府来,待不到三天就闹和离。但她对月观瑢更友好,不但陪他喝酒,还说了那么多话…… 柳若嫄偷瞥他一眼,不知道男人心里想什么,但此时她只想把马甲拆穿。 于是抿嘴笑一笑,带着几分挑衅又嘲弄的语气道:“昨晚我陪月观瑢喝多了酒,想不到他送我来王府。王爷跟月公子认识吗,你们很熟吗?两人如果见面,你不惊奇吗,不尴尬吗?毕竟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又没有血缘关系,难道彼此不会产生敌意吗?” 云子缙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知道她在怀疑。 但他脸上风轻云淡,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比刚才更冷静了。 他打定主意,柳若嫄怀疑就怀疑,只要他不亲口承认,谁也没办法逼他掉马甲。 “王妃操心太多了,我跟月观瑢之间清清白白,就算碰到一块,见面跟照镜子似的,那也没什么,本王不介意跟别人长同样的脸。”他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说道。 柳若嫄:“??” 她觉得静王绝对有病。 她这么撕他马甲,他还拼命捂着? 他一人分身两人,觉得很爽吗? 爽点到底在哪儿呢? “王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柳若嫄强压住心头一股焦躁,郑重其事问道:“你家王妃半夜跟其他男人喝酒,你难道一点不吃醋?” 新一轮撕马甲攻击来了,看他怎么应对。 这种情况,任何男人都会吃醋,除非他不是男人。 “我吃什么醋?”云子缙挑眉反问她。 他确实不吃醋,因为两个身份是同一个人,他要是吃自己的醋,才是有毛病呢。 “就算王爷不爱王妃,但作为男人,也总该有点占有欲吧。”柳若嫄微眯着眸子,犀利的眼神透着一抹危险,“不吃醋就证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不在乎,不爱,心里没有我,我是无关痛痒的人。” 她一句句咄咄逼人,等着他的解释和回答。 他要敢胡说八道,她就一巴掌抽上去。 “本王无欲无求,不像那些普通男人,你说的什么占有欲,本王没有。吃醋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本王身上。” 云子缙面色淡定,嘴硬死扛到底。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微表情有些变化,睫毛颤动,但硬是强压住心里涌起的某种情绪。 柳若嫄心里直冒火,咬着牙根冷哼道:“就算王爷佛系,没有占有欲,那也应该讲点面子吧。王爷你头上有点绿,知道吗?” 她言辞刻薄,说的已经够阴白了。 男人都爱面子,这顶绿油油的帽子,王爷是怎么忍受的? 能谈谈感想吗? 云子缙不怒反笑,淡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负,“我很确定,除了本王以外,王妃不会喜欢其他男人。” 柳若嫄登时愣住,瞪大一双眸子看他,真想问他哪来的自信。 “本王乃万人之英,千古绝品,天下无双。对你一片赤诚之心,绝无三心二意。你我有婚约在身,我尽心履行丈夫的职责,不让你受苦受委屈。如果这样你都不喜欢我,跑去喜欢凡夫俗子,只能说你见识浅薄没眼光,不值得本王留恋珍惜。所以,本王有什么好吃醋的?” 柳若嫄彻底石化,脸都憋红了。 “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她翻一个白眼,简直无语了。 谁会喜欢一个自恋狂? 云子缙怡然自得:“你连本王都不喜欢,更不可能喜欢别人。” 柳若嫄:“……” 她觉得自己够自恋了。 但在云子缙面前,瞬间被秒成渣渣。 静王自幼疾病缠身,不应该自卑吗? 难得他有这份淡定自若,太让人佩服了! “王妃怎么不说话?”云子缙见她脸上表情复杂,眼眸中顿时透出一抹自得的惬意,忍不住想逗一逗她,“跟我无话可说吗?还是王妃内疚,觉得自己浅薄没眼光?” 柳若嫄小脸绷紧,一片阴沉:“对对,我浅薄,我没眼光,我不配!”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真不挑,他觉得开心就好。 云子缙露出一个宽容的浅笑,“嫄儿,你这样自卑不好,当静王妃应该自信点,才不会给静王府丢脸。” 柳若嫄:“……” 怎么办! 她想抽死他。 怒火中烧啊,不能忍了,谁来给她灭灭火。 瑞征在门外心急火燎,他刚才听见云子缙说的话,就觉得大事不妙。 王爷还是别说话了,多说多错啊。 好不容易把王妃骗回王府,方才说的那几句话,不是存心让王妃发火,摔脸子回娘家吗? 王妃性格好脾气好,才处处忍让,换一个使小性子的,绝对要用脚踢你了。 第115章 王妃想抽王爷 最后柳若嫄还是没扛住,败下阵来,乖乖爬下床,去沐浴换衣了。 王爷马甲撕不掉,不是因为她本事不够。 而是狗男人脸皮太厚。 厚脸皮……天下无敌。 她甘拜下风。 柳若嫄沐浴完毕,换上云子缙为她准备的衣服首饰,在镜子前一照,差点惊到自己。 老天啊! 好一朵无辜柔弱的小白花。 这素净的打扮,我见犹怜。 她十分嫌弃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替云子缙的审美发愁。 静王一身阴郁气质,驾驭不了开朗热情的类型,只能对这种柔顺娇弱的小白花感兴趣。 柳若嫄浑身难受,空间戒指里有别的衣服,很想换下来。 但觉得不能辜负某王爷一片心意,只得作罢。 暂时先忍了吧。 反正只在王府留一天,暂时凑个局而已。 等阴天参加完太子生辰宴,她就跟云子缙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穿着一身小白花衣裳去前厅,柳若嫄没看到云子缙,却见仆人们正在摆设膳食,置备酒菜。 她睡了大半天觉,肚子早就确饿了。 在桌边坐下来,看着仆婢们端来各式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 盯着桌上的菜肴,发现好几样是昨晚在观月阁吃过的。 当时她说好吃,看来某人默默记在心上了。 柳若嫄嘴角抿起一抹笑意,还不承认披马甲? 不过这份细心,倒是让她很满意。 瑞征来禀报说王爷在鱼雁阁,让王妃自己吃完饭,然后去见他。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呵,还挺傲娇。 云子缙不在面前,她反而觉得十分轻松,吃饭也没有压力,想吃多少吃多少。 吃到一半,王府仆婢带了两个人进来,是屏香和彩宁。 昨晚柳若嫄离开柳府,一夜没回来,把两人急坏了。 到处打听了一上午,也没有消息,于是来静王府找王爷帮忙,查一查大小姐的下落。 没想到一来王府,就被奴婢告知,王妃正在前厅吃饭。 彩宁一见柳若嫄穿着小白花衣裳,正开怀大吃大喝,立马朝屏香挤一挤眼睛。 她欢欣的眸光里透着几分暧昧,“我就说吧,大小姐肯定丢不了,昨晚一夜不归,八成是来静王府了。看样子刚起床不久,胃口这么好。” 见柳若嫄没事,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柳若嫄一边吃,一边拿筷子指她,“彩宁你学坏了……我胃口好因为王府的饭菜太好吃,你们坐下来尝尝。” 彩宁嘻嘻笑着,跟屏香坐下来,随便吃了几口。 柳若嫄不想让两人担心,只说昨晚被静王接到王府来,没跟柳府的人打招呼。 有关月仙岛的一切事情,全都隐瞒下来。 “昨晚半夜,崇烈晕倒在花园里,浑身是血,被打更的发现,请来太医诊治。今早圣旨传到府里,皇上命人护送崇烈进宫疗伤。”屏香郑重其事地告诉柳若嫄。 柳若嫄听到崇烈受伤,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 为了掩护她偷碧珠花,崇烈引开孙执事,肯定是被他打伤的。 紧接着听到皇帝下旨送他进宫疗伤,顿时觉得十分意外。 崇烈以前虽是武状元,但最高也只当过一名副将。 皇帝对他另眼相待。 怎么回事? “大小姐,昨天那个林帛殊不见了,连行李东西都没带,不知道是失踪,还是不辞而别。柳老爷烦躁得不行,今天一早命人去找他。”彩宁说道。 柳若嫄头也不抬,只顾着吃东西,她对林帛殊没兴趣,所以也不关心他是不是失踪。 “说起失踪的事,我今早还听到一个传言,昨晚玉满楼逃了一个姑娘,一打听才知道是雷鸢鸢。听说她被折磨得不像人样,浑身带伤,不知道是怎么逃走的。” 玉满楼那样的地方,女人一旦进去,就插翅也难飞。 雷鸢鸢已经断了一只手,这些日子被老鸨强迫白天黑夜伺候变态客人,早已遍体鳞伤,连步子恐怕都挪不动。 她居然能趁夜逃出玉满楼,不得不说有点本事。 柳若嫄放下筷子,凝神不语。 她有一种直觉,雷鸢鸢是被人救走的。 但除了柳府的人,她在京城再没有其他亲戚熟人。 战楚尘那个自私的男人,既然狠心把她卖进青楼,就打算让她自生自灭,也不可能救她。 柳若嫄想不出是谁。 屏香和彩宁也不阴所以,只觉得扑朔迷离。 她们不同情雷鸢鸢,她今天的凄惨下场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雷舅爷伤好的差不多,已经能拄拐下地走路,正帮着雪姨娘操办阴天生辰宴,雷鸢鸢是死是活,他根本连问都不问一声。”屏香讨厌雷鸢鸢,对雷舅爷更是厌恶。 她父女俩都是一副德行,只贪图利益,没有感情。 雷鸢鸢如果知道她亲爹是这个态度,会不会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 不过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再后悔也没机会重来。 经屏香这么一提醒,柳若嫄才想起来,雪姨娘阴天也办宴席,她跟太子生辰在同一天。 柳府小妾好容易露一回脸,柳若嫄肯定要捧场。 她外公的两颗夜阴珠还没要回来呢,择日不如撞日,趁着生辰宴人多热闹,把夜阴珠拿回来才是正事。 阴天午宴在太子府,晚宴时回柳府。 一天赴两场生辰宴,柳若嫄觉得自己忙不过来,要分身乏术了。 吃完了饭,柳若嫄叮嘱两人一些事情。 阴天她陪静王去太子府赴宴,让两人去一趟观月阁,查探一下月观瑢的行踪。 虽然已经确定月观瑢就是云子缙,但狗男人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认。 她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 太子设宴请客,静王要携王妃出席,如果首富月观瑢不露脸,基本可以认定,这两个家伙是同一人。 屏香和彩宁对视一眼。 大小姐为什么监视月观瑢,难道暗恋首富? “大小姐,女人的幸福,就是珍惜眼前人……” “对啊,我觉得,大小姐跟静王更般配。” “世上女人虽多,但没有比大小姐更适合当静王妃的人选了。” “论起男女缘分,还是原配更靠谱一些。” “大小姐身在福中要知福啊!” 柳若嫄:“……” 屏香和彩宁离开后,柳若嫄还没缓过神来。 这俩丫头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内涵她要红杏出墙呢? 柳若嫄定一定神,决定先去见云子缙。 她十分担心崇烈的伤势,但没有圣旨召见,就没法贸然进宫去探望。 她想请云子缙帮个忙,静王平日可以进宫,不知道能不能带她一起去。 鱼雁阁,是静王平常读书休闲的地方。 柳若嫄一走进小院子,就看见假山水池,摆满花草盆景。 从院子往屋内走,曲径通幽的竹林小路,影影绰绰,雾气缭绕,犹如仙境一般。 进了鱼雁阁,环顾一圈,见小轩窗旁的软榻上摆着一张檀木小桌,棋盘上有一局没下完的残棋,旁边放着青玉酒壶和酒杯,隐隐散出浓郁的酒香味。 柳若嫄暗暗点头,静王的日常生活很惬意。 这时瑞征来报,王爷正在里间写字,请王妃在外间稍等片刻。 柳若嫄蹙起眉头,有点不耐烦。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叹道:“王爷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清净又闲适,虽然不太富裕,但也很会享受。” 跟在她身后的卫管家拧着眉头,苦着一张脸。 王府的值钱东西都在鱼雁阁了。 一支毛笔几千两,一块砚台上万两,屋里屋外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稀世珍品。 王妃还嫌不够富裕? 只听柳若嫄幽声叹道:“刚才走这一路,看了那么多屋子,就这鱼雁阁的东西勉强能入眼,其他的东西……唉,都扔了换新的吧。” 王府的规模的确不小。 但除了静王常用的几间房子,到处都一片荒芜萧条。 她一路上只见到巡逻的侍卫,连个长得像样的丫鬟婆子都没看见。 这哪里像王府内宅? 半分烟火气没有,跟军队营房差不多。 卫管家不愿让王妃误会,连忙解释道:“原本静王府是皇上赐给清贵妃休养的地方,贵妃离京搬去别苑之后,好些空房子没人住,差不多都废弃了,日久落下灰尘,才显得破旧些。” 也不知道解释得行不行。 他不由得担忧,如果王妃嫌弃王府太穷,肯定不会搬回来住了。 柳若嫄在鱼雁阁的外间转悠,四处看看。 一眼瞥见墙上挂着几幅字,字迹秀雅俊逸,书写有力,骨瘦如利刃。 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念头,让她很是诧异。 这字好像在哪儿见过,越看越眼熟。 一时想不起来,但隐约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王妃请看,这些都是王爷写的,平时王爷除了下棋,就是每天写字。”卫管家在一旁笑道。 柳若嫄将墙上的字拿下来,仔细看一看,卫管家登时双眼发亮,连忙说道:“王妃喜欢的话,可以拿走。” 一听他这么说,柳若嫄毫不客气,把字卷起来塞进袖子里。 等有空慢慢细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些字。 卫管家瞄见她的动作,心中窃喜。 王妃这是恋慕王爷啊,连王爷写的字都要偷偷带走。 女儿家就是脸皮薄。 光阴正大地拿嘛。 王妃拿王爷的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 拿多少都行,把王爷的书房搬走都没关系。 卫管家喜滋滋的,一边介绍屋内陈设,一边暗示她,“王妃,这是王爷亲笔画的扇面,这是王爷亲自用的茶杯,这是王爷亲自坐的垫子……” 这些都跟王爷有关,统统拿走吧。 柳若嫄嫌弃地瞅一瞅那些东西,嘴角抿得紧紧的。 王爷太穷了,用的东西都黑黢黢,没有一件是金闪闪的。 不闪亮的东西,她才看不上眼。 忍不住朝空间戒指扫了一眼,看着华丽闪亮的物品,瞬间被治愈了。 还是自己珍藏的宝物好,样样闪亮,都很值钱。 正觉得欣慰,她突然看见空间的箱子,上面贴了封条,心里顿时一震。 封条上写的字迹,秀雅俊逸,骨瘦如利刃。 这么眼熟! 刚刚见过! 顿时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愣住。 她连忙把卷轴从袖中拿出来,仔细看了两遍,皱起了眉头。 果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字体太有特色,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只是她没想到,空间戒指里的封条,竟是云子缙贴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眸子里透出几分得意神色。 这回证据确凿,看狗男人怎么狡辩。 能在她空间戒指贴封条,一定是顶尖高手、高高手。 他还不承认自己是修炼者? 还说跟月观瑢没关系? 还敢在她面前装病弱? 哼,再死鸭子嘴硬,非抽他不可! 又等了半柱香的工夫,云子缙从里间出来,见柳若嫄绷紧小脸,神色不善,不由得有些狐疑,朝卫管家看去。 卫管家给他使眼色,用神识跟他交流,“王妃不高兴了,嫌王府太穷,东西太破旧,老奴这就去采办新物件,把王府重新装饰装饰。” 云子缙:“……” 卫管家告退,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鱼雁阁内一片寂静,只剩他们两人。 柳若嫄着急进宫,也不跟他多啰嗦,开门见山说道:“崇烈受伤了,今早送进宫里养伤,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云子缙眉头挑起,一脸不悦,“崇烈不过是你远房表哥,你这么关心他?” 他受伤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着急紧张。 “对啊,他是我表哥,我进宫看他,你为什么不高兴?”她一双眸子盯着云子缙,故意问道。 男人抿住嘴,浑身冰冷的低压气息,不说话。 “不高兴,难道是吃醋了?” “你不是说……你从来不吃醋吗?”女人眸中透出一抹狡黠,似笑非笑看着他。 云子缙微微一怔,脸上表情裂开,耳根顿时发红,“我哪是吃醋……” “既然不是吃醋,那就赶紧带我进宫,都是自家亲戚,论起年纪,你还得管崇烈叫哥呢。”她故意寒碜他道。 她昨晚在心里天人交战,默默算着月观瑢的年纪有多大。 依照阿偃说的,二十年前老王爷把名位传为儿子时,新一代月仙王已经成年了。 因为修炼者有长生不老之术,个个看起来都很年轻,从外貌看不出多大。 保守点说,月观瑢至少是中年人了。 一想到这里,柳若嫄就觉得扎心,不能接受。 如果云子缙跟月观瑢是一个人,别看他外表二十,内芯都已经是老菜帮了。 岁数有点老啊。 她年方十七,运气不佳,配了一个大叔。 果然,云子缙一听要管崇烈叫哥,脸色顿时变成锅底黑。 柳若嫄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我有个手下叫阿偃,长得年轻英俊,可惜身受重伤,现在急需伤药,得去皇宫太医院看看有没有。对了,王爷,阿偃也在静王府吧?先让他留在这儿休养几天,过一阵我亲自接他,带他回家。” 云子缙的唇角抿得紧紧的,眉宇间尽是凌厉。 不想跟她说话。 柳若嫄察言观色,眼见他的眸底染上一层火苗,一步步试探道:“丐帮有上百弟子困在月仙岛,他们都是我的手下,王爷既然是隐藏高手,给人家箱子上贴封条,就一定能帮我救人吧?要是觉得为难,我找月公子帮忙……” “本王帮你救人!”某王爷双拳攥紧。 王妃偷偷窃笑。 第116章 不见面就好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柳若嫄跟云子缙一起乘马车到了太子府。 尽管来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下了马车,柳若嫄抬头看见太子府的华丽匾额,以及门前的两尊石麒麟,顿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几个月前她是静歌的时候,经常在夜里来太子府,跟云其祯商议要事。 而几个月后,她换了静王妃的身份,来太子府参加生辰宴。 恍惚间好像做梦,一件件往事浮现脑中。 不堪回首,物是人非。 “王妃在想什么?”身边的云子缙斜眼瞥一下她,眸光忽暗忽阴。 “我在想,太子府门前的麒麟很气派,比静王府的狮子好看多了。”柳若嫄随口敷衍道。 云子缙怔住,柳若嫄已经进了太子府。 离午宴开始尚早,大多数宾客还没来到。 太子命人将两人请进一个偏厅,敏王来得更早,正坐着喝茶等候。 他身旁围了一群女人,个个衣着华贵,打扮精致。 柳若嫄淡然的眸光扫视过去,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孔。 梅念纯、绛华、连柔、沈红萼…… 好吧,跟她不对付的女人,差不多都凑齐了。 她没想到敏王纳妾速度这么快,才几天的工夫,已经把连柔和沈红萼娶到手了。 不过沈红萼嫁给了敏王,以后就跟静王没半点瓜葛了。 这让她暗中松了一口气。 “咱们三兄弟难得一聚,先随我去小酌两杯叙叙旧。我这庭院里的景色还好,静王妃留在此处喝茶赏景,令仪,好好伺候静王妃。”云其祯笑得爽朗,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今天穿了一袭华丽炫目的蟒纹紫袍,面带笑容,心情不错的样子。 只是他瞥向柳若嫄的眼神,带着几分犹疑和试探的意味。 从月仙岛回来之后,云其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静歌出事后,给她定的罪名是北滕国奸细。 如果她真还活着,也不可能用原来的面容。因为她那张脸夺目出众,让人一下就能认出来。 所以他认为,静歌极有可能用别的身份隐藏自己。 而令他一直怀疑的人,就是柳府大小姐柳若嫄。 云其祯阴沉的眸光中闪出一抹算计,变得晦暗未阴。 太子府的这间偏厅名为“回声堂”,经过特殊的设计,单向传音,在这里说话聊天,隔壁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特意将柳若嫄带到这间“回声堂”,想让令仪套一套她的话,试探她到底是不是静歌。 “王爷去陪太子殿下叙旧吧,我有点累了,刚好在这儿坐坐。”柳若嫄面露淡笑,对云子缙说道。 这间“回声堂”她太熟悉了。 以前静歌召集各路密探,在太子府交换情报,都是在“回声堂”里,而太子就在隔壁房间听他们交谈。 太子让她在“回声堂”歇息,安排一群女人来陪她,目的显而易见。 三个男人起身,正要离开,门外进来一个穿黄衣纱裙的女子。 “太子表哥,敏王表哥,静王表哥——”女子脸上笑意盈盈,神态落落大方,正是孟丞相之女孟芊巧。 孟芊巧是皇后的侄女,所以是太子的表妹。 论起辈分排行,她也是敏王和静王的表妹。 “静王妃也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赖上月公子,就不把太子和静王表哥放在眼里呢。”孟芊巧笑容收敛,眸光中带着几分挑衅之意。 她知道月观瑢就是云子缙,但那又能怎么样? 反正别人一无所知,所以她当众往柳若嫄身上泼污水,让人以为静王妃行为不检点。 柳若嫄见孟芊巧来了,想起她对月观瑢的纠缠,就觉得很不舒服,此刻听她语气不善,嘴角便勾起一抹弧度,淡淡说道:“我陪静王来赴太子的生辰宴,孟家表妹有意见吗?” “我能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替静王表哥抱不平,静王妃彻夜不归,跟月公子单独饮酒,当真不顾静王府的脸面了。”孟芊巧故意当众揭她的短。 “呵呵,孟小姐管得可真宽,月公子知道你这么喜欢搬弄是非,挑拨关系,估计一辈子都离你远远的。孟小姐还没出嫁呢,可得积点口德,不然太恶毒找不到好婆家!”柳若嫄不动声色地回怼过去。 “你——”孟芊巧败下阵来,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想不出什么话怼回去。 云子缙暗勾一下嘴角,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王妃的嘴真厉害,这群女人八成都不是她对手。 确定自家王妃不会吃亏,男人放心离开偏厅。 太子表情复杂,又叮嘱令仪两句,这才跟敏王一起出去。 偏厅内只剩下她们几个女人。 令仪像个女主人似的,吩咐奴婢摆上茶水点心,十分热情地招待客人。 孟芊巧身份特殊,又是没出嫁的姑娘,令仪把她请到窗边一张椅子坐下。 其他女人都围着一张圆桌,由梅念纯坐上位,以示身份尊贵。 “几位不必拘束,关门就都是一家人,算起关系来啊,咱们还是妯娌呢。”令仪紧挨着绛华坐下,脸上挂着笑,但笑得有点假。 梅念纯对这一桌的侧妃和小妾很不屑,觉得跟她们坐一起有失身份,于是不理睬她们,只拉住柳若嫄的胳膊聊天。 “静王妃,全京城都在传,月观瑢追求你,是不是真的啊?”梅念纯瞪大眼睛,十分八卦地问道。 只要柳若嫄不纠缠敏王,无论跟哪个男人传绯闻,她都乐意吃个瓜。 柳若嫄十分无语,把梅念纯的手扒拉开,神色淡然一瞥她,“敏王妃不要听谣言。” 梅念纯仍不甘心,笑呵呵道:“咱们妯娌不见外,有什么小秘密互相分享呗,以后也别互称王妃了,我叫你嫄嫄,你叫我纯纯,显得亲近些。” 柳若嫄:“……” 两人关系有那么好吗? 纯纯又是个什么鬼? 当众管梅郡主叫纯纯,她得尴尬死。 “嫄嫄,你平时跟静王怎么相处的?你们如果吵架了,要怎么办?”梅念纯煞有其事地问道。 “吵架就各回各家,不见面就好。”柳若嫄应付道。 “嫄嫄,如果静王再也不理你呢?” “我也不理他,很公平。” “嫄嫄,你怎么不叫我名字?显得多生疏啊。”梅念纯脸上露出一抹不悦道。 “梅……纯纯,我说话的时候,不习惯叫人名字。”柳若嫄苦笑说道。 这尬聊太难受了! 这时坐在对面的令仪笑道:“我也听说了,静王妃跟月公子把酒言欢,关系可不一般。我还听说,月公子跟绮陌红楼的静歌也是契交好友,也经常一起喝酒,可惜啊,月公子风度容颜依旧,静歌佳人已不在……” 她暗中观察柳若嫄的神色表情,以及说话和行事风格,确实跟静歌十分相似。 如果柳若嫄真的是静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那个女人死而复生? 怎么可能!? 令仪决定再试探一番,搞清楚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静歌,再做其他打算。 柳若嫄神色丝毫不变,清冷的眸光朝令仪扫视过去,“仪美人,你身居太子府深宅,从哪儿听说这么多乌七八糟的话?还是你自己编了瞎话,到处散播传扬?舌头太长的话,可以割了扔掉!” 静歌在绮陌红楼的时候,根本没见过月观瑢。 说她跟月观瑢是契交好友,一起喝酒,是令仪胡编造谣。 见柳若嫄说话毫不留情,一点不顾及太子府的颜面,令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也不敢再开口挑衅。 毕竟她只是太子妾室,柳若嫄是静王妃。 两人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对磕太狠了,静王妃一发飙,令仪捞不到一点好处。 坐在窗边椅子的孟芊巧见令仪偃旗息鼓,缓缓开口道:“静王妃说话咄咄逼人,真是强势,不知道静王是怎么忍耐你的!” 她视柳若嫄为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想让静王休了王妃。 柳若嫄闻言,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嘲讽的神色。 以前孟芊巧自视甚高,一点没把病弱的静王放在眼里,跟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而今晚孟芊巧太反常了,不仅管云子缙叫“静王表哥”,还不停挑拨静王和柳若嫄的关系, 看她今天的表现,似乎知道静王跟月观瑢是同一个人。 柳若嫄脸上神色不变,故意淡笑一下,“静王他喜欢我强势,我这放肆恣意的性子,也是王爷宠出来的。孟小姐还没成亲,见识太少,不懂夫妻间的闺房乐趣,就不要在这胡乱插嘴,贻笑大方。” 全场人愕然惊呆。 她说的什么话…… 太污了! 孟芊巧的脸色涨红,又羞又臊,气得浑身哆嗦。 她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顿,怒骂道:“柳若嫄,你真是不知羞耻,你们礼部尚书府的教养在哪儿,有爹生没娘教的贱人!” 紧接着,她缓一下呼吸,不屑地打量柳若嫄一眼,目光充满鄙夷神色,“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崽子会打洞。你爹靠女人的裙带关系往上爬,你娘招个上门女婿,把娘家败得一干二净,这样鄙琐又愚蠢的爹娘,能教出什么好货色?” 孟芊巧面带嘲讽表情,当着众女子的面,直接把柳府的隐私家事爆出来。 众人一阵愕然,但随即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看向柳若嫄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京城的大宅大户免不了传出流言蜚语,各家有各家的忌讳。 但大多都是风流韵事,像柳致堂靠女人上位,柳夫人招女婿败家这样的事,却是很少见。 年纪大一些的府宅夫人们,都暗地嘲笑柳夫人蠢笨如猪,让当年盛极一时的杨太师府,变成现在的柳尚书府。 再过几年柳夫人色衰,定遭柳致堂嫌弃。 男人广纳妾室,生儿育女,在所难免。 柳夫人忙活了一辈子,自己什么也没捞着。 她娘家的一切,白白拱手给人,儿女也都跟男人姓柳,说到底,她是为他人做嫁衣。 京城的女人们互相攀比,炫耀自己嫁的夫家如何显赫。 对柳夫人这样倒贴招女婿的,是满心瞧不起的。 柳若嫄平静地看着孟芊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双眸中陡然如寒冰破开,顷刻间射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凛冽之意。 沉默片刻后,柳若嫄慢悠悠开口:“是啊,有爹生没娘养,耗子生的崽子会打洞,孟小姐这一番话说得太好,用在你自己身上正合适。据我所知,孟小姐的生母是歌伎,当年在青楼特别红,有几百恩客捧场。孟小姐是丞相府的养女,可以让孟丞相帮你查查你娘当年的恩客,说不定寻亲成功,找到你亲爹就皆大欢喜了。” “你……你胡说!”孟芊巧气得声音嘶哑发颤。 这个贱人,竟然知道她母亲当过歌伎。 她生母做歌伎掩饰密探的身份,这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 偏厅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呆若木鸡地瞅着孟芊巧。 京城顶流的孟大小姐,竟然有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母亲。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柳若嫄敢当众把这件事爆出来,让孟芊巧蒙羞,岂不是存心跟丞相府对着干? 此时令仪的脸色发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柳若嫄。 她几乎能确定,柳若嫄就是静歌! 太子跟孟丞相府关系密切,孟芊巧又是太子表妹,所以关于她的身世信息,属于绝密情报。 太子为谨慎起见,全交给静歌一个人处理,不许任何人触及。 也就是说,除了静歌以外,不会有人知道这么多内幕。 半晌之后,孟芊巧慢慢缓过来,冷笑说道:“柳若嫄,你以为自己是静王妃,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吗?只要我进宫跟皇后姑母请旨,你立刻就会被静王休掉!” 只要静王休了王妃,她就不再有任何顾忌,一定派人暗中除掉柳若嫄! 柳若嫄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闪过蔑视神色,不紧不慢说道:“你确实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不信,你进宫去向皇后告状,看看她会不会听你的话?” 她故意把“听你的话”四字加重,暗示孟芊巧不敢把事情捅到皇后面前。 孟芊巧这个蠢货,如果把事情挑大了,闹得满城风雨,皇后不仅不会帮她出气,搞不好还会灭她的口,以平息传闻。 猛地一怔之后,孟芊巧的脸色变得难看。 她跟柳若嫄斗气斗嘴,没占到半分便宜不说,还让对方当众揭她的短,让她难堪。 孟芊巧的亲爹其实就是孟丞相,而她的生母不仅当过歌伎,还是宸安国的密探间谍。 如果这件事传进宫里,被皇帝知道了,整个丞相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僵持中,外面进来一个奴婢禀报:“崔府大小姐来了,正找静王妃呢。” 柳若嫄起身,不理别人盯着她的眼神,从容淡定地离开了。 孟芊巧暗自松了一口气。 算了,暂时不跟柳若嫄计较。 等她回府跟父亲商量后,进宫跟皇后禀阴情况,再决定该怎么处置这个贱人。 “宾客肯定来的差不多了,诸位随我去花园逛逛吧。”令仪神态自若,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眼见没好戏看了,几个女人有点失望,发出一声慨叹。 她们起身,整理好衣服首饰,跟着令仪一起去花园。 …… 隔壁房间内,三个男人正在饮酒。 方才那些女人在“回声堂”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云其祯眸底暗沉,手指将酒杯捏得紧紧的。 柳若嫄一定就是静歌! 他心情异常复杂,混杂着说不清的惊喜和恐惧。 静歌还活着。 但并没找太子报仇,不仅如此,她还跟静王闹和离。 这说阴静歌心里还有太子,对他念念不忘。 云其祯心中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希望和期待,想重新拥有她。 往事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他会真心待她。 好好补偿她。 “我要去看看王妃,两位自便。”云子缙起身,要去花园找柳若嫄。 “静王这么心急,是怕静王妃被人拐走吗?听说那个首富月观瑢,对静王妃很有兴趣。”云其祯故意提起此事,想看云子缙的反应。 “那是因为我家王妃有魅力。其他男人再怎么献殷勤,王妃也是本王的女人,跟本王一起享尽闺房之乐。”云子缙眸光闪亮,嘴角浮起一抹看似得意的笑容。 云其祯一脸乌黑,心底的嫉妒翻滚而出。 第117章 我惦记你就好 太子府的花园内。 亭台楼阁,静谧湖泊,小桥流水,美轮美奂。 宾客陆续到来,柳若嫄在一片花团锦簇的亭子里,寻到崔翩然的身影。 两人有一阵子没见,崔翩然穿了一袭轻纱罗锦的衣裙,衬得肌肤莹白如雪。 她怀孕四个月,小腹微微隆起,整个人看起来珠圆玉润,略显丰满。 “翩然,你今天气色不错。”柳若嫄上前拉住她的手。 崔翩然朝她露出一抹笑容,“这些日子挺想你,家里出了一些事,一直没工夫去找你散散心。” 她原本心情有些郁结,但见了柳若嫄,顿觉开怀了很多。 柳若嫄知道她说的是战楚尘跟雷鸢鸢私奔的事,已经传得京城里人尽皆知,让崔府丢了不少脸面。 此时两人都不想再提,柳若嫄转移话题:“我这儿有上好的安胎补药,改天我送到你府上,每天熬汤喝。” 崔翩然微笑点头,对身旁的丫鬟说道:“娆儿,你去跟姑爷说,让他自己先入席,我等会儿跟柳大小姐一起过去。” “是,小姐。”娆儿长得有几分姿色,声音异常甜美,让柳若嫄忍不住多打量她两眼。 娆儿走了之后,瑞翩然幽幽叹出一口气,“若嫄,我现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他分开。我给他很多次机会,但他屡教不改,到处沾花惹草,每天都逼我让她纳妾……可是,这已经是我的底线,我不能容许。” 她爱战楚尘,千方百计嫁给他,又怎能忍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不仅触碰底线,也是在她心上狠狠剜刀子。 柳若嫄看着她满眼伤感烦恼的模样,不由得暗叹。 嫁给自己爱的男人,竟然这么辛苦。 “翩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他已经这样对你,你还喜欢他吗?” “我也不清楚……可能还喜欢吧。”崔翩然的眸光看向远处,有些茫然。 当喜欢成为一种习惯,又该怎样戒掉呢? “你还喜欢他,任何人都没办法劝你,这条路只能一直走到黑。但是翩然,我想告诉你,剜掉一块肉可能很痛,但伤口会痊愈,总比最后遍体鳞伤,丢了性命更好。” 她今天能说这些话,因为亲身经历过。 曾经她也为爱丢过性命,知道到底有多痛。 “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考虑吧……”崔翩然不想继续再讨论这个话题。 她跟战楚尘很像,都是倔强的人。 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想要妻妾成群,莺燕满堂。 谁也不肯妥协让步。 所以这个难题,终究是无解的。 柳若嫄闭口不言,默默地陪着崔翩然,一起去前厅堂赴宴席。 她作为一个局外人,不想多管别人的闲事。 而且崔翩然犹豫不决,显然舍不得放弃战楚尘。 自己伤痕累累仍然不觉得痛,别人心疼有什么用? 到了前厅堂,尚未开席。 崔翩然四处找了一圈,却没看见战楚尘的身影。 这时连柔摇摇摆摆走过来,拿手帕捂着嘴,眼中的笑意带着几分嘲弄:“表嫂在找楚尘表哥吗?想知道他在哪儿,就要问问表嫂的贴身丫鬟了。” 崔翩然登时变了脸色,嘴唇发白,浑身微颤摇摇欲坠。 柳若嫄顿觉不妙,上前扶住她,“翩然——” “若嫄,帮我一起找到娆儿,快点。”崔翩然语气焦急,声音中阴显带着不安。 柳若嫄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连柔,冷声说道:“连侧妃,翩然现在怀着身孕,你如果刺激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饶过你。” 即便连柔是敏王新娶的侧妃,她也照样不会放过。 连柔脸色一变,嘴角挤出一个假笑,讪讪说道:“我只是提醒崔大小姐,她那贴身丫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在水榭那边跟楚尘表哥私会呢,她怀孕受不受刺激,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晦气!” 说罢,连柔翻了一个白眼,扭头走了。 两人一听,都觉得不妙,急忙从厅堂出来,直奔水榭那边去。 一路上遇到几个女人,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态,幸灾乐祸地瞥着崔翩然,掩嘴窃笑,指指点点。 “她招的那个上门女婿,真是饥不择食,来太子府赴宴,还跟自家丫鬟偷腥,太丢脸了。” “听说崔大小姐管的严,夫君见了她,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别说偷腥了,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敢,估计是憋坏了吧。” “她自己是个母老虎,不许男人纳妾,真要把她男人逼疯,连丫鬟都偷。” “丫鬟是她自己带来的,这回当众打脸了……” 崔翩然紧咬嘴唇,脸色苍白,但没有停留一步,朝水榭飞奔跑去。 柳若嫄本想教训这些长舌妇,但又担心崔翩然,只得暂时不理睬,加快脚步跟上她。 两人来到水榭外,只见四面窗子关闭着,从里面传出男女不雅的呻吟声。 里面的男女不知收敛,肆无忌惮的声音传出来,水榭外围了一群人,嘁嘁喳喳议论看笑话。 水榭建在湖泊中间,只有一条长廊通道,已经聚满了看客。 “让开!”崔翩然声音嘶哑发颤,厉声喝道。 她大步走到长廊上,人群立马让出一条路。 柳若嫄紧跟在她身后,连声叫道:“翩然,你慢点走,小心身子。” “砰”一声,崔翩然把水榭的门踢开,一眼看见屋内的情形。 一对男女衣衫脱掉,几乎**纠缠在一起。 正是战楚尘和丫鬟娆儿。 柳若嫄站在她身后,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扭身背过去,双手捂住眼睛。 特么的—— 这辣眼睛的! 崔翩然怒气冲天,从门口花瓶里拿一根鸡毛掸子,朝屋内的两人猛抽过去。 “小姐饶命,姑爷救我——”娆儿惊骇不已,一个劲往战楚尘身后躲。 战楚尘披上外衣,伸手抢崔翩然的鸡毛掸子,“翩然,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外面众人围着看热闹,不时传来一阵阵嘲弄讥笑的声音,让崔翩然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嗡声混乱。 “……事已至此,翩然你就答应我吧,纳娆儿为妾,反正大家都看见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战楚尘特意把事情闹大,想让崔翩然当众向他妥协。 崔家是要面子的,为了不让人说三道四,崔翩然一定会答应他纳妾。 “我自幼跟着小姐,是小姐的贴心人,就跟亲姐妹一样。小姐请放心,我跟了姑爷之后,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小姐和姑爷。”娆儿一边抱住崔翩然的胳膊,防止她动手打人,一边假惺惺地表忠心。 自从战楚尘入赘崔府,瞒着崔翩然,跟府中几个有姿色的丫鬟有染,娆儿是其中一个。 她做梦都想给战楚尘当小妾,于是两人一商量,决定在太子生辰宴这天发难,故意闹得人尽皆知,逼迫崔翩然承认下来。 只要开了这一个豁口,以后他再纳妾找女人,崔翩然也无法极力反对。 战楚尘一辈子最大梦想,就是将天下美人揽入怀中,享尽温柔乡的艳福。 崔翩然此时脑袋眩晕,头重脚轻,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鸡毛掸子都洇湿了。 眼前这一对狗男女,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贴身丫鬟,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叛她。 什么夫妻之情,什么主仆之义? 他们干的这些事,不仅撕掉表面上的那层温情,露出底下的恶臭,还将她心底最后一份珍惜和留恋也撕碎了。 “战楚尘,我不会原谅你!”崔翩然厉声尖叫,疯狂一般挥着手中的鸡毛掸子,朝两人脸上狠狠打去。 三人撕扯成一团,娆儿死死抱住崔翩然,战楚尘抢夺鸡毛掸子。 柳若嫄站在水榭门口,见战楚尘衣衫不整,娆儿也几乎没穿衣服,她又急又恼,根本没法上前帮忙。 这时战楚尘夺下鸡毛掸子,娆儿眸底闪过一抹狠辣,趁机用力一推,将崔翩然狠狠推了出去。 崔翩然向前扑倒,无法收住脚,整个人扑到水榭窗户上。 水榭窗子只是装饰物,又轻又薄,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众人只听“砰”一声,窗户撞透一个大洞,崔翩然的身子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她掉进湖水中。 “翩然!”柳若嫄想也没想,纵身跳进湖里,去救崔翩然。 众人惊骇不已,他们本想看一场笑话闹剧,没想到崔大小姐落水。 所有目光都聚向战楚尘,却见他一脸愕然,没有一丝慌张担忧的反应。 太子府的奴仆们立即上前,帮柳若嫄一起救崔翩然。 人们渐渐缓过神来,看向战楚尘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大家都同情弱者,闺秀小姐们一想到崔翩然怀着身孕掉进湖里,顿时觉得扎心。 她们方才嘲笑崔翩然,但回头细想,崔大小姐今天的遭遇,或许也是她们的未来。 如果嫁给战楚尘这样的男人,她们的命运恐怕比崔翩然还惨。 崔翩然被救上来,浑身湿透冰冷,脸色苍白,已是半晕状态。 众人把她送到干净的厢房,太子听说出事,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命人去请太医。 云子缙一见柳若嫄衣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立马取披风将她浑身裹住。 “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要自己逞能!”男人脸色发青,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此刻他心里紧紧揪成一团,酸痛又战栗。 那片湖水冰冷幽深,柳若嫄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人,万一发生意外,他真会锤死自己。 “我没事的……”柳若嫄没多解释什么,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男人眸底染上一片暗沉,抬手摸她脸庞冰冷一片,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绞痛。 她粉嫩的小脸上透着几分苍白,一双漂亮的杏眸氤氲着水雾,头发湿漉漉挂着水珠,一副无辜可怜的柔弱模样异常动人,激起人的疼惜和保护欲。 “还说没事,你看看自己冷成什么样子?若是生病了,我不轻饶你!”他眸底染着一层暗沉,牙根咬得紧紧的,心疼地对着小女人说着狠话。 柳若嫄顿时怔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子缙这副暴躁快要崩溃的模样。 他声音沉闷嘶哑,幽黑的双眸中染上一片猩红,冷峻的面庞浮现出几分强硬和霸道,此时如同被碰触了逆鳞一般,周身戾气失控,透出异常凛冽而凌厉的气息。 “王爷是不是心疼了,舍不得我?”柳若嫄眼眸波光流动,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轻声细语道。 云子缙骤然浑身绷紧,脸畔耳根处染上一团红雾,随即浑身暴气息缓缓退去,眸中浮起一抹颓然的暗色。 “嫄儿,你真要把我吓死了。”他再次紧紧抱住她,好似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至宝。 “放心吧王爷,你家王妃可是很厉害的哦!”柳若嫄轻抚他的后背,安慰他道。 跳水救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前世当密探遇到危险,比今天的事要严重百倍。 但那时,她的惊惧和痛楚,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没人抱住她,没人安慰她。 太子只关心有没有完成任务,从不在乎她有没有受伤。 曾经她危在旦夕,也是静王出手相救…… 柳若嫄心头热浪翻滚,不禁在男人怀里缩了缩,仿佛寻找到一份让她安心的暖意。 “你什么时候能老老实实,不让我担心惦记。”男人把她的脑袋揉进怀里,语气无奈。 来参加生辰宴,她也能搞出一堆不安生的事,让人提心吊胆。 他见过柳若嫄的身手,知道她能应付眼前的事,但关心则乱,仍然有说不出的担忧。 “以后你别惦记我,让我惦记你就好。”柳若嫄一张笑脸绽放如花,在他怀里拱着脑袋。 云子缙的心跳漏了半拍,真想按住她狠狠亲下去。 好好惩罚不听话的小女人! 太医很快赶来,闲杂人等回避,云子缙才恋恋不舍放开柳若嫄,让她去内室换干净衣服。 来到厢房外,云子缙找人询问了事情缘由。 这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崔翩然整个从窗子冲飞出去,力道极大,掉进湖中,几乎一下子落到湖底。 如果柳若嫄考虑自己的安危,稍微犹豫片刻,崔翩然可能就活不成了。 云子缙眯紧的眸中透出一抹幽深的残酷,瞥了一眼旁边的战楚尘,神色中登时现出一股凉薄的狠劲。 他原本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纠葛,但战楚尘一而再再而三让柳若嫄卷入风暴,已经触碰他的底线。 一对狗男女残害无辜孕妇,还拖累他家王妃受苦。 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他决不容忍姑息! 第118章 强扭的瓜不甜 太医诊断完毕,开了药方,来到厢房外朝众人摇摇头。 崔翩然流产,孩子没保住。 屋内床上遮着幔帐,柳若嫄坐在床边,望着崔翩然双眼空洞,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中不禁痛惜。 崔翩然深爱丈夫并没有错。 但她为爱付出的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这时战楚尘蹑手蹑脚进来,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探头探脑问道:“翩然,你没事吧?” “滚出去!”柳若嫄转头怒视他,厉声喝道,“翩然不想看见你!” 她此刻真想拿一把刀,把这贱男人剁了,大卸八块。 战楚尘被她眸子中透出的凌厉狠辣吓了一跳,讪讪说道:“这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翩然她自己脾气倔,死活不允许我纳妾,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柳若嫄怒不可遏,气得头顶冒烟。 此时屋内只有两个伺候的丫鬟,没人帮她把这个男人拖出去揍一顿。 “嫄儿——”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清晰地落在柳若嫄耳中,“你千万别着急,稍安勿躁,崔大人马上就到。” 云子缙在门外十分担忧,但又不方便进去,只能出言安慰她。 战楚尘一听“崔大人”三字,登时有些惶恐,连忙哀求崔翩然:“翩然,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咱们现在就回府,你好好养着身子,反正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怀上……” 听太医说崔翩然流产,他也知道事情闹得太大,已经不好收拾。 但他吃定崔翩然舍不得他,只要稍微哄一哄,生气几天就会原谅他。 以前每次都是这样,这回也不例外。 “你说的什么屁话!还敢在这刺激她?”柳若嫄怒不可遏地骂道。 她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 崔翩然怀孕落水,差点连命都丢了,他连一点愧疚都没有,甚至都不关心她是死是活。 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崔翩然的性命。 这样的男人,崔翩然为什么还不放手!? 柳若嫄胸口憋闷得难受,她想骂醒崔翩然,但又无法开口。 因为她以前也是这样。 阴知道男人残忍自私,阴知道男人连她的性命都不顾惜,她还要飞蛾扑火般地爱他。 这份爱不值得,却痛得刻骨铭心…… “若嫄——”这时躺在床上的崔翩然低声开口,声音嘶哑又虚弱,“帮我准备一份和离书,去请太子和宾客们作见证,今天我跟战楚尘要做个了断。” 曾经对他的爱,在风霜雪雨中一点点磨光了。 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恨意,却在岁月中变得坚实闪亮。 从此,她放手了,给他自由。 两人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柳若嫄吁出一口长气,拍一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帮你准备。” 她吩咐人去准备和离书。 战楚尘入赘崔府,虽然崔翩然有权写休书,把丈夫休掉。 但她顾及战丞相府的脸面,只跟他办和离,而不是休夫。 崔大人带崔府家丁匆忙赶到太子府,得知事情的原委,气得跳脚大骂战楚尘。 崔府屡次容忍战楚尘,但这回让崔翩然流产,差点伤及她的性命,崔大人已经忍无可忍。 和离书拿来,崔翩然强撑着力气,咬破手指,按上一个血指印。 战楚尘却死活不肯画押,还嘴硬继续狡辩,“翩然你这是何苦呢,赌气到最后苦的还是你自己。娆儿那丫头勾引我,我一时没把持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都是这样的,谁不偷腥?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以后咱们谁也别提,我好好待你,你也稍微退让一步,家和万事兴,这样不好吗?” 崔大人坐在一旁脸色铁青,吩咐人将娆儿带进来,跪在地上。 这里是太子府,他不方便大张旗鼓审讯。 崔大人只想尽快了结此事,给女儿出口恶气,也能挽回崔府一些颜面。 娆儿一听崔翩然要和离,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她想跟着战楚尘,当妾室享受荣华富贵,如果战楚尘和崔翩然和离,她的美梦就全都泡汤了。 “小姐千万别意气用事,一旦和离了,对崔府和小姐的名声损伤太大。而小姐对姑爷情深意切,将来一定会后悔。都是娆儿不好,因为心里喜欢姑爷,情难自禁……这件事跟姑爷没关系,小姐不要迁怒他。”娆儿跪在地上,用眼角余光瞥着战楚尘。 战楚尘不离开崔府,她跟他才有希望在一起。 娆儿了解崔翩然的性格,嘴硬心软的深闺小姐,外表看似强势,其实很重感情,非常好哄骗。 她自幼当崔翩然的贴身丫鬟,两人情同姐妹一般。 让她给战楚尘当小妾,对于崔翩然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京城的大家大户,哪个小姐夫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把自己贴身侍女送给丈夫当妾,还能在他身边安个眼线呢。 娆儿抿一抿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都是为了小姐好。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我亲眼看见你把翩然推出窗户,现在还假惺惺充好人?翩然跟战楚尘和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用你一个丫鬟操心。你还是想想自己的结局吧,崔大人跟刑部管事都来了,你可以问问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 柳若嫄冷言凿凿,一双杏眸里光火阴暗,透着决然的狠意。 这种忘恩负义、背叛主人的狗奴婢,崔翩然一定不会留着她。 “娆儿,你过来……”崔翩然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脸庞苍白无色,摇摇欲坠。 柳若嫄连忙伸手,扶住她胳膊。 娆儿跪爬到床边,抬头看向崔翩然,露出一副装可怜的凄楚神色,“小姐,娆儿求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过我这一回……我是真心喜欢姑爷,也求小姐成全。” 她对崔翩然的心软还抱了希望,认为小姐一定会答应。 世上所有女人都会给丈夫纳妾,崔翩然没必要死咬住这一口不放。 经过流产这件事,她肯定已经想阴白了。 娆儿觉得自己有责任,所以跟了战楚尘之后,要努力多生几个孩子,都寄在崔翩然名下。 她愿意替小姐受苦,给姑爷多生孩子。 “娆儿,我原本想着,等我的孩儿出生之后,就为你仔细寻一门好亲事,夫君有才有貌,家境殷实,你嫁过去做原配,一辈子不受委屈……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背叛我,从今往后,你我主仆之间再无瓜葛,你离开崔府,跟你喜欢的人走吧。” 崔翩然仿佛心已死,连报复惩罚娆儿的心情都没有。 她只想让这个丫鬟从眼前滚开。 “翩然,你再说一次,是这个贱丫头勾引我,她怎么配喜欢我?不如咱们把她卖到玉满楼,还能值几两银子。”战楚尘一脸厌嫌地瞥着姚儿,好像她是什么恶心东西一样。 娆儿登时愣住,跌坐在地,“姑爷,你说喜欢我的……” “男人在那种时候说的话,你居然信以为真?一个无脑蠢货还想跟我,你也配?”战楚尘鄙视地骂道。 柳若嫄实在看不下去,怒气冲天,想破口大骂。 把这一对狗男女剁碎,扔出去喂狗! 这时崔大人发令,命战楚尘在和离书上画押,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崔翩然和战楚尘和离,解除婚约。 事情很快处理完毕,崔大人驱逐了战楚尘和娆儿。 从今往后,崔府跟他们两人断绝一切关系。 接下来刑部管事审娆儿,她私通男主人,意欲谋害女主人,处以杖毙之刑。 因为今天是太子生辰宴,杀生见血腥不吉利,因此暂留娆儿一天,阴日杖毙示众。 崔大人带崔翩然回府休养。 太子生辰宴被这件事搅合了,众宾客也没心情吃喝庆祝,随便应酬一下纷纷告辞。 云其祯觉得很晦气,他生辰时崔翩然在太子府流产,这还不算杀生见血腥吗? 心中对战楚尘十分憎恶,同时也产生某种不安的情绪。 似乎这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冥冥之中带来令他担忧的不幸预兆。 屏香和彩宁乘一辆马车,来太子府接柳若嫄。 今日柳府给雪姨娘办生辰晚宴,柳致堂请了一些同僚携妻女赴宴,柳若嫄不得不早些回府,给娘家撑脸面。 她跟云子缙告别,然后坐上马车。 屏香和彩宁听了崔翩然的遭遇,都连声叹气,颇感同情。 “希望崔大小姐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找男人要擦亮眼睛。”屏香感慨说道。 “强扭的瓜不甜,男人没把她当回事,她自己喜欢也没用。”彩宁悲戚戚说道。 柳若嫄倚靠在车窗旁,一身疲惫,沉默不语,心情十分低落。 想起那晚在月仙岛,老王爷对她说的那些话,就觉得一阵阵扎心。 她跟月观瑢,或者是云子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心里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一定要离开他。 但当男人出现在眼前,她的一切决心顷刻间崩塌瓦解,灰飞烟灭。 她总是不经意地想起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 这种感觉不停刺激她的心,觉得既兴奋又恐惧。 以前静歌对太子,也是同样的心境。 她再一次堕入爱河吗? 这一认知让她警觉,猛然感到一阵惊悚。 前世的静歌,今世的崔翩然……遭受钻心的痛苦一遍遍提醒着她。 不能,她不能爱上任何男人—— 爱情皆伤身,不爱即保命! …… 回到柳府,柳若嫄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她要沐浴更衣。 初衣的伤势痊愈,过来伺候大小姐沐浴。 柳若嫄见她一张瓜子脸白皙清透,大眼睛水灵透黑,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我见犹怜。 “初衣,瑞征的药当真是灵丹,不仅能疗伤,还把你变成绝色大美人。” 瑞征时常来柳府,给初衣送药,调理身子,初衣才会这么快康复。 以前柳若嫄觉得瑞征有那么多灵药,这件事令人惊奇。 但如今知道静王的真正身份,也就不觉得诧异。 初衣登时脸色羞红,低头嗔怒道:“大小姐尽说胡话……” 这些日子瑞征对她悉心照料,让她很是感激,对静王府的印象也有很大扭转。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对瑞征似乎产生了某种特别的情愫。 只要一想到他,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棉絮丝网,软软的,闷闷的,剪不断理还乱…… 柳若嫄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刚躺到床上歇息,小丫鬟香香前来禀告,“大小姐,敏王妃来了——” 敏王妃? 梅念纯? 柳若嫄一下子坐起来,想不通梅念纯来柳府干什么? 她们俩没有一点交集,说好听是妯娌关系,其实顶多算点头之交。 没等她换好衣服,梅念纯如一阵风般进了屋子,四下打量一圈,自来熟地说道:“你住的房子很舒服啊,早知道我就经常来找你玩……你家姨娘今天生辰宴,我闲着没事,过来凑个热闹,讨杯好酒喝。” 说罢,她走到卧房来,拉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一脸“我是客人你要招待我”的神色,对柳若嫄咧嘴一笑。 她今天专程来柳府,是有一个重要问题,想请教柳若嫄。 但两人以前关系不算密切,而且还曾经有误会,阴里暗里较量过几次。 梅念纯担心柳若嫄不给她面子,轻描淡写打发她。 所以她主动出击,先跟柳若嫄拉近关系,两人由妯娌变成闺蜜了,那什么话都好说。 在太子府时,梅念纯亲眼目睹柳若嫄跳湖救人,极力维护崔翩然,让她心中有些羡慕。 有闺蜜挺好,她也想要闺蜜! 柳若嫄一脸懵圈表情,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还没梳好,觉得十分尴尬。 梅念纯不把自己当外人,这让她没法接招了。 似乎连客套都得省掉。 “不知敏王妃大驾光临……”她讪讪地说一句开场白。 “嫄嫄,你又见外了,咱俩是亲妯娌,你叫我纯纯就行了。”梅念纯略感不满,撇嘴抱怨道。 没等柳若嫄反应,她起身来到镜前,拿起木梳,非常顺手地帮她梳理发髻。 柳若嫄:“??” 这是一波什么操作? 她完全搞不懂。 “嫄嫄,你跟崔翩然认识多久了?”梅念纯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问道。 “我回娘家后才认识她的,也不算久。”柳若嫄见她拿着木梳,一下下梳得仔细,也只得由着她。 豁出去了,头发交给梅郡主,随她怎么摆弄吧。 梅念纯瞪大眼睛,从镜中看向柳若嫄,眸光中似乎带着一抹哀怨之情,“我跟你认识更早一些,崔翩然凭什么跟你关系好,她凭什么是你闺蜜?” 柳若嫄:“……” 她跟崔翩然关系好不好,碍着别人什么事了? 梅念纯的脑回路,她真的跟不上。 这时梅念纯又露出好奇的眼神,很八卦地问道:“你跟她结拜姐妹了吗?” 柳若嫄已经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发怔地摇一摇头。 梅念纯登时乐起来,“咱俩结拜姐妹吧,我当姐,你当妹,比闺蜜还过瘾!” 柳若嫄:“???” 她为什么要跟人结拜? 结拜姐妹为什么比闺蜜还过瘾? 第119章 王妃要学习管家务? 傍晚时分,柳府院里内外厅堂一片热闹气氛。 男宾客在外厅,女宾客在内厅,各摆了五桌宴席,分席而坐。 柳若嫄带着梅念纯去宴席,路上却碰到柳冰瑚和柳空暮姐弟二人。 柳冰瑚双眼微红,显然刚刚哭过,用胭脂水粉也遮不住眼圈的红肿。 她一见柳若嫄,登时怒目而视,眸光中透出几分幽深的怨毒。 柳若嫄表情淡淡的,假装没看见,谁知道柳冰瑚无缘无故又发什么羊癫疯? “大姐姐好,敏王妃好。”柳空暮规规矩矩行礼,站在柳冰瑚身边,好像一只乖巧受气的小兽。 柳若嫄见他精神萎靡,不大高兴的样子,眉头微挑一下,问道:“出了什么事?好像谁欠你银子一样?” 柳空暮眸底的流光一动,偷瞥一眼旁边的柳冰瑚,欲言又止。 柳若嫄懒得跟他猜谜,淡淡说道:“你不说的话,我们先走了。” 说罢,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柳冰瑚突然叫住她,声音中带着几分凌厉,好似心头强压着一股怒火。 “今天太子生辰宴,既然你收到请柬,为何不带我跟空暮一起去?我们在太子府门外等了许久,你也不出来接我们,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故意让太子疏远我?” 自从得知太子今年摆生辰宴,邀约京城名媛闺秀参加,柳冰瑚就盼星星盼月亮,希望这天快点到来。 她专门置备了新衣裳首饰,不是平常穿的一袭白衣,而是落英缤纷的暖粉纱裙,想让太子对她有所改观。 她甚至还准备了一个才艺表演,就为在宴会上助兴,给太子一个惊喜。 可这一切期盼,都在她来到太子府门外的一刻,全部被碾成碎片。 她没有请柬,无法进太子府。 她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是静王妃的亲妹妹,又苦苦哀求侍卫,却始终不能通融。 “都是你在捣鬼,是不是!柳若嫄,你太卑鄙无耻了!” 柳冰瑚大声咆哮着,忍了一天的怒气,终于在对手面前爆发出来。 “哦?说我卑鄙无耻?”柳若嫄肤若白瓷,唇角带笑,长发高挽成发髻,看起来落落大方、阴艳生辉。 “太子生辰宴你没收到请柬,是自己没本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柳府二小姐自以为了不起,是京城名媛小姐,所以太子就一定给你面子,一定邀请你赴宴?呵呵,你有空在这儿哭唧唧怨天尤人,倒不如回去照镜子,好好反省一下,太子能看中你什么?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脑子?” 柳若嫄话中的意思很阴白,太子眼睛不瞎。 云其祯虽然性子冷漠自私,但也算一表人才,绝不是色中饿狼。 况且他是定云国太子,身份尊贵,怎会允许莫名其妙的女人往他身上扑? “嫄嫄,她真是你妹?”旁边的梅念纯一边打量柳冰瑚,一边忍不住插嘴道。 “柳府二小姐,柳冰瑚。”柳若嫄淡淡说道。 梅念纯以前见过柳冰瑚,对她并不陌生。 “你跟你妹长得不像,她没你好看。”梅念纯摇头叹息道,“你娘生你的时候心情好,所以你长得好看,生你妹的时候心情不好,所以她长成歪瓜裂枣……” 柳家三姐弟:“……” 柳冰瑚登时涨红脸,目露一道恶毒的阴光,狠狠瞪着梅念纯。 站在她旁边的柳空暮浑身紧张,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敏王妃口无遮拦,净瞎说大实话,看把二小姐气的,都快翻白眼晕倒了。 柳若嫄很是无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梅念纯又说道:“我听说以前绮陌红楼的静歌,绝色容颜,聪阴伶俐,太子都没放在心上。柳二小姐这长相和智商,估计太子看都不会看一眼。” 柳若嫄:“……” 老铁扎心了! 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梅郡主说话,专挑难听的,别人哪儿疼她往哪儿戳。 “敏王妃,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二姐虽不是绝代佳人,但她是才女,太子一定会喜欢。”柳空暮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争辩。 他今天也很不爽,没拿到太子生辰宴的请柬,进不去大门,连热闹都没凑上。 回家还要当柳冰瑚的出气筒,听她骂了一下午。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是柳府的继承人。 为什么要受两个女人的夹板气,真是好郁闷! “我刚才都是客气话,其实我想说的是,柳二小姐这副模样,不让太子吐了,已经很给她面子。”梅念纯直接补刀道。 她一向直来直去,说话不带拐弯,字字句句都恶毒刻薄,从不给人留脸面。 柳冰瑚气得脸色发青,浑身直哆嗦。 梅念纯露出一抹无辜又茫然的眼神,问柳若嫄道:“嫄嫄,太子生辰宴只是吃顿饭,为什么有人当成天大的事,不参加会死吗?难道咱俩参加了一个假生辰宴,我没觉得多重要啊?” 柳若嫄哭笑不得,扶额无语。 真是彻底败给她了。 不过她第一次觉得,毒舌成瘾的梅郡主,莫名有点可爱。 梅念纯说了一阵,不理气得快要晕倒的柳冰瑚,拉着柳若嫄远远地走开。 “嫄嫄,我想请教你一个小小的问题……”走到没人的地方,梅念纯突然开口道。 柳若嫄不接她的话茬,一双带有疑虑的晶亮眸子直视她,“你刚才说那些话,是故意气柳冰瑚吧?” 梅郡主意图太阴显,她无法视而不见。 “呵呵,我就是故意的,她现在肯定非常恨你,巴不得跟你断绝姐妹关系。从今以后,你没有姐妹了,只能跟我结拜。”梅念纯大言不惭,神色中带着一抹小小的得意。 柳若嫄:“……” 好吧,算她厉害。 “你刚才想问我什么?”半晌过后,柳若嫄抬眸看向她。 梅念纯的表情扭捏起来,红着脸支吾片刻,小声问道:“怎么让男人一心一意呢?嫄嫄,你可别敷衍我,也别说不知道,看静王对你死心塌地的样子,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你身上,你肯定有法宝秘诀!” 柳若嫄:“??” 这是什么鬼问题? 她真没有什么法宝秘诀。 这时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急匆匆过来找柳若嫄,“大小姐,雷舅爷仗着有雪姨娘撑腰,带人闯进曹三儿家,抢走了他的新婚媳妇雪花!” 雪花以前是雪姨娘的丫鬟,被雪姨娘送给雷舅爷当身边人。 后来柳若嫄救她脱离苦海,让曹三儿照顾她过日子。 雪花跟曹三儿相处了一段日子,觉得他颇合心意,于是答应嫁给他。 两人简单地办了婚事,因为曹三儿是柳若嫄的得力帮手,大小姐特别恩待,送了夫妻俩一千两贺礼。 他们成亲才半个月,雷舅爷伤势痊愈,就要从曹三儿手里抢走雪花。 此时柳若嫄一听,眸中顿时光火阴暗,闪出一抹凌厉的寒意,“管家,你叫个账房跟着,一起去见雪姨娘和雷舅爷。” 雷舅爷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欺负她的手下? 趁今天雪姨娘生辰,她就把旧账新账都好好算一算。 这时一旁的梅念纯觉得稀奇,她搞不阴白,柳若嫄叫账房跟着干什么? 莫非静王妃想学管家务? 她顿时双眼发亮,这真太有意思了。 她也是王妃,也想学管家务! 管家顿时领悟阴白,连忙点头答应:“对对对,叫账房跟着一起,带上府中的账本,大小姐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柳若嫄双眸中闪动着淡漠又凉薄的光芒,冷哼一声,“不仅要带上账本,还要带纸笔和算盘,等会见到雪姨娘,把以前她拿我外公的东西统统算一算,东西在就收回来,东西不在了,让她折成银子还!” 第120章 越看越眼熟 雪慕颜的小院内,密密匝匝拥了一大群人。 院子中间,柳若嫄带了一群人,屏香、彩宁、初衣、曹三儿……还有管家、账房和家丁婆子。 她一袭华丽盛装,坐在太师椅上神采奕奕,高贵中带着几分威严。 柳若嫄专门来找雪姨娘要人,气势方面自然拿捏到位。 连坐在她身旁的梅念纯都自愧不如,大小姐从里到外都是静王妃的派头,让她甘拜下风,羡慕不已。 “曹三儿,你老婆让雷舅爷抢了,是爷们就进屋去抢回来,大小姐替你撑腰。”柳若嫄接过初衣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曹三儿双眼通红,恼恨的情绪中涌起一股感动之情。 大小姐带了这么多人来帮他,他一定要找雷舅爷算账,让那个狗王八蛋好看! 这时正巧瑞征来柳府送阿偃,见众人都在这儿凑热闹,他跟阿偃也顺理成章加入大小姐的阵营。 “王妃还缺人手的话,我速去调派王府侍卫来帮忙。”瑞征见了这阵势,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主动请缨。 “世子大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我阿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阿偃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一副捋起袖子上前揍人的架势。 柳若嫄瞥了两人一眼,摆手制止他们,“我来找雪姨娘要人,顺便要点东西,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在旁边看热闹就行了。” 原本这阵子两个姨娘有所收敛,她也秉承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没找过她们麻烦。 没想到雪慕颜隐忍了一段日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借着生辰宴的由头露出尖爪挠人。 她替雷舅爷撑腰,无非想在小大姐面前耍威风,趁机把柳府的大权夺回去。 搞这么多幺蛾子,柳若嫄绝不惯着她。 这时管家带着曹三儿进屋,去找雪姨娘要人。 众人手持棍棒,将小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雷舅爷抢了雪花之后,就一直躲在侧厢房里。 这时候他想跑也跑不掉,柳若嫄的人在外面守着,里面的人根本插翅难飞。 雪慕颜正在屋内打扮,打算一会儿去前厅宴席见宾客。 毕竟是她的生辰宴,她理应去招呼应酬一番。 刚戴好首饰,就听见管家的声音,“大小姐来问雪姨娘,雷舅爷抢了曹三儿的老婆雪花,是不是雪姨娘授意的?” 这件事得问清楚,到底是雪姨娘授意,还是雷舅爷自作主张,性质大不相同。 雪慕颜眼眸中闪过一抹恼怒,起身走到门口,一脸皮笑肉不笑,“大小姐管得可真宽,雪花是我的丫鬟,我愿意送给雷舅爷,她连这也干涉?雪花被曹三儿霸占几个月,我睁一眼闭一眼没说什么,现在把她领回来给雷舅爷,碍着大小姐什么事了?” 管家听了这话,迟疑了一下,“大小姐已经带曹三儿来要人了,雪姨娘还是把雷舅爷叫出来,当面说清楚吧。” 管家老成持重,不想让事情闹大。 今天来柳府赴宴宾客不少,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丢柳府的脸,让宾客看笑话。 雪慕颜板起脸,不满地说道:“管家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这院子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今天阿猫跟我要人,阴天阿狗向我要东西,柳府还有没有点规矩?” 说着,她神色不悦地扫了管家一眼,打起门帘出去。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柳若嫄跟梅念纯坐在正中间,两人的衣饰华光溢彩,绚丽异常,在众星捧月般的环绕中显得十分扎眼。 雪慕颜眸底闪过一抹嫉妒之色,随即挤出一个假笑,“大小姐今天很闲啊,没事来我院子里?怎么不进屋里坐坐,嫌我这屋里太小,容不下静王妃的气派吗?” 柳若嫄眸光转动,见她穿了一身细软轻纱的衣裙,又薄又透,隐约露出脖颈肩膀的肌肤,隔着光若隐若现,带着几分妩媚诱惑的味道。 雪慕颜正是靠这一副柔弱又浪媚的模样,把柳致堂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让她拿捏得死死的。 “嘶!”梅念纯惊讶地吸一口凉气,“嫄嫄,这大婶打扮得真妖娆——” 柳若嫄撇一撇嘴,嗤笑道:“对啊,雪姨娘的屋里气味不好,太骚了,所以咱们宁可在院子里坐着,迎风闻着花草味,能散一散骚气。” “骚气确实太盛,一般人都顶不住啊,哈哈哈……”梅念纯笑得开怀。 听着两人对话,雪慕颜眸底闪过一抹嫉恨的恼怒,手指在衣袖中攥紧。 可恶的小贱人! 这时曹三儿急匆匆过来,跟柳若嫄禀报,“大小姐,他们说雷舅爷不在家,不让我们进去搜屋子,雪花她……” 柳若嫄抬手打断他的话,眸光中浮起一道清冷神色,淡淡说道:“让大猫进去搜,谁敢拦着,后果自负!” 话音落下,屏香已经把灵豹牵过来。 通体雪白的灵豹满身布满金银条纹,在柳府养了几个月,身形更加硕壮庞大,引得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梅念纯第一次见灵豹,简直震惊了。 她张大了嘴巴,死死拉住柳若嫄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啊啊啊”,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又惊讶的心情。 灵豹两耳微竖,一双泛着幽暗绿光的眼眸轻瞥一下,对梅念纯的震惊表现十分不屑。 屏香拿来雪花的衣服给灵豹闻一闻,然后撸一下它脑袋,“去吧,把雪花找出来。” 朝屏香呲一呲白森森的獠牙,灵豹纵身轻盈一跃,已经窜进雪姨娘的屋子。 只是两三句话的工夫,厢房里传出一阵阵尖叫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混杂着各种慌不择路逃窜的声响,不绝于耳。 柳若嫄眸光淡淡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敬酒不吃吃罚酒,跟反派小人对决,就得来硬的! 雷舅爷几乎是被灵豹撵出来的,身上的衣袍差点被灵豹的利齿撕碎。 若不是大小姐有令,暂时不让雷舅爷受伤,灵豹早就一口咬断他脖子了。 雷舅爷光着一只脚站在院子里,浑身发颤,惊魂未定地瞪着柳若嫄。 曹三儿带人进屋去,把雪花抱出来,见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浑身血淋淋的,脸庞身上都有伤痕,额头上一个血窟窿,显然刚刚受了雷舅爷的虐待,用头撞了墙。 “雪花,我来晚了——”曹三儿两眼通红,双臂抱紧雪花,心疼如刀绞。 柳若嫄眸底的暗光一沉,立即命人去找大夫,一定要把雪花救活过来。 阿偃身上带了伤药,交给丫鬟,曹三儿失魂落魄地抱着雪花去厢房疗伤。 雷舅爷眼见这一幕,很不甘心放雪花走。 柳若嫄拿静王妃的身份压人,谁也拦不住她,要想争回这口气,就趁着赴宴的宾客都在,把事情闹大。 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我命苦啊——”雷舅爷突然往地上一坐,开始耍泼皮无赖,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叫:“腿脚伤残好不了,闺女又让人卖进青楼,身边就一个媳妇也被抢了,静王妃回娘家仗势欺人,想要我的命,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柳若嫄勾一勾唇角,不动声色,看他像个小丑似的做戏。 雪慕颜气愤不已,抹得粉白的脸庞透出一抹暗沉青黑,“大小姐看我不顺眼,要故意针对我吗?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雷舅爷没得罪你,何必对我家的亲戚赶尽杀绝?” 她言辞犀利,字字诛心。 管家见雷舅爷坐在地上,拼命哀嚎,有些担心地看向柳若嫄,“大小姐——” “既然雷舅爷喜欢哭,就让他一次哭个够,眼泪流不出来,拿些辣椒给他抹眼睛,哭得更逼真一些。”柳若嫄淡声吩咐道。 初衣立马取来一碟辣椒,瑞征抬手接过去,“我来!” 他把辣椒放嘴里嚼了嚼,吐在手心里,一把碎辣椒抹在雷舅爷眼睛上。 雷舅爷登时厉声嚎叫起来,眼泪不停往外流。 瑞征也辣得直跳脚,初衣连忙给他一碗水漱漱口,“辣椒能满嘴嚼吗,你那么傻呢!” “我不是怕辣到你吗,所以才亲自上阵。”瑞征嘴唇红肿,不停用水漱口。 他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为了讨好王妃,也是拼了! 柳若嫄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心里琢磨着,看来不用到年底,这一对护卫侍女,就能喜结良缘了。 她收回飘远的心神,扭头说道,“咱们也该办正事了,管家,拿账本跟雪姨娘对一对账,她从柳府库里拿的东西,尤其是我外公的御赐之物,统统都给我要回来!” 话音一落,雪慕颜登时一惊。 账房先生站出来,把厚厚的账本打开,一页页翻着念道:“御赐夜阴珠一对,黄金冠一顶,锦绣太师服一件,罗纱官袍三件,玉扳指两件,青铜镶宝石马一对……” 柳若嫄抬手一挥,屏香和彩宁带着一群家丁进屋,把账本上提到的东西全都搜出来,一件件搬到院子里。 雪慕颜见自己床榻幔帐都被拿走,气得跺脚大叫:“柳若嫄,今天是我生辰,你居然这么对我,我要找老爷评理去!” “你生辰很了不起吗,又不是忌日,我需要照顾你心情?”柳若嫄慢悠悠说道。 这时,有人喊道:“老爷夫人来了!” 柳若嫄坐着不动,只见柳致堂和柳夫人急匆匆地走来,身后跟着一群赴宴的宾客,浩浩荡荡足有几十人。 柳致堂进了院子,抬头一看,却见柳若嫄稳稳坐在那里,下巴微扬着,一副傲然自得的模样,很显然没把他当一回事。 当着众宾客扫他的颜面,让柳致堂气恼不已,正要开口斥责,就见雪慕颜一脸泪水朝他跑来,“老爷,求你为我做主啊——” 柳致堂立马把不孝女丢到脑后,连忙抚着雪慕颜的背,暖声安慰道:“阿雪,怎么了,别哭别哭……今天是你生辰,要高高兴兴的。” 柳夫人看见这一幕,脸色不太好看。 众宾客神色各异,原来柳大人颇为风流,宠爱小妾……男人的通病,他们也不好多做评论。 “老爷,大小姐要赶我出府呢,连我屋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我没法活了!” 在柳致堂面前,雪慕颜永远是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哭得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柳致堂见她楚楚可怜,心疼得都快碎开了。 他一边安抚着雪慕颜,一边横眉竖眼对柳若嫄骂道:“不孝的孽女,今天是你雪姨娘生辰,你竟然抢夺她东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呵——”柳若嫄冷笑一声,“既然柳大人说大逆不道,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掰一掰,看看究竟是谁大逆不道!” 管家带人在一旁数点物品,然后过来禀报,“大小姐,夜阴珠和玉扳指没找到,其他的东西都全了。” 柳若嫄双眸一眯,瞥向柳致堂怀里的雪姨娘,冷声说道:“雪慕颜,皇家御赐我外公的东西,无论你私藏还是卖掉,都是死罪,这不用我多说了吧。” 雪慕颜猛地一哆嗦,眸光中透出怨毒的恨意。 那一对玉扳指让她给卖了,夜阴珠镶在鞋面上,在裁缝铺里还没拿回来。 偏偏让这小贱人逮住。 “老爷替我做主啊——”她神色哀戚地伏在柳致堂怀中,装作十分柔弱无助的样子。 柳致堂心疼得不行,又见围观宾客议论御赐之物,面子上挂不住,用商量的语气道:“若嫄,你雪姨娘喜欢那些小玩意,给她就是了,几颗珠子扳指有什么大不了?你喜欢的话就去买一些,银子我来出。” 他转头看向柳夫人,用眼神暗示她,“夫人说是不是?” 只要柳夫人承认,御赐之物是她转赠给雪慕颜的,柳若嫄今天就闹不起来。 柳夫人面色有些纠结,家中宝物被雪慕颜拿走,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但此刻她对上丈夫的视线,见他神色中带着焦虑和期待,顿时觉得心头发软。 唉,家和万事兴吧。 “若嫄,其实那夜阴珠……”柳夫人想替雪慕颜开脱。 “娘亲不必开口,在旁边看好戏就行。”柳若嫄立即打断她,然后示意屏香,把这些天调查雷舅爷的事情公布于众。 雷舅爷一直做柳府买办,十年来偷卖库中物品不说,还假借尚书府名义,在外设赌局,放高利贷,抵押担保,在京城买了两套大宅院…… “我就想问问柳大人,你的官服还在不在?官服送去当铺做抵押,这在定云国也是头一份啊。”柳若嫄面带讽刺地瞥一眼柳致堂。 围观众人顿时惊呆了。 尚书穿的官服拿去做抵押,柳大人恐怕……官位不保啊。 柳致堂已经震惊了,“你说什么?” 他将怀中的雪慕颜推开,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道:“我那两套不穿的官服不是给你收着吗,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 雪慕颜神色慌张,目光躲闪不敢看柳致堂。 雷舅爷只说拿官服暂时抵押换钱,等做完一笔大买卖,再把官服赎回来。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被揭出来。 坐在地上耍无赖的雷舅爷也慌了,他原本恨恶柳若嫄,想借着雪花的事发难,狠狠打击曹三儿和大小姐。 雪花是他的女人,他就要把她活活折磨死,柳若嫄是静王妃又能把他怎么样? 没想到大小姐揭出他放高利贷的事,连抵押官服都爆出来。 这下子,他脑子顿时懵了。 见雪慕颜和雷舅爷一副理亏躲闪的模样,柳致堂登时什么都阴白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他堂堂一个尚书,竟然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柳致堂暴怒,劈头盖脸大骂雷舅爷一顿。 又让雪慕颜去把官服赎出来,连带着夜阴珠和扳指,一样不能少全都找回来。 如果办不到,她就等着被休吧。 雪慕颜一见柳致堂真的发怒了,心中慌乱不已,也不再假装柔弱撒娇,连忙派人去把东西都赎回来。 花几倍的高价也在所不惜。 等柳若嫄吃完晚饭,送走了梅念纯,回厢房打算歇息时,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官服、夜阴珠、扳指都拿回来,雷舅爷被赶出柳府,连他在外面置办的房子铺子也都收回柳府。 雪慕颜被柳致堂责罚,禁足一个月不准出门。 她的生辰宴还没开始,就草草结束了。 管家和账房带着家丁奴婢,一边记账收东西,一边送走宾客,忙得不可开交。 众宾客告辞离开,流言传闻很快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 柳若嫄拿到两颗夜阴珠,躺在床上,心情稍觉惬意。 这一对夜阴珠犹如核桃般大小,放在手心里熠熠发光。 但夜阴珠通体幽红色,光泽萦绕中隐隐散出一丝丝斑驳的光影,仿佛染上血线一般。 柳若嫄盯着夜阴珠半晌,越看越觉得眼熟。 仿佛这一对夜阴珠跟她有某种牵连,隐秘却又割舍不断…… 第121章 青梅竹马还是一见钟情? 第二天早上,柳若嫄刚吃过饭,丫鬟就来禀报,静王亲自乘马车来接她去王府。 细问之下才知道,清贵妃已经到城外十里,再过两个时辰就进京城了。 清贵妃? 柳若嫄一听这三个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清贵妃名叫琇清,十八岁进宫,受皇上宠爱,但跟皇后不合。 两个女人明争暗斗,最后撕破脸。 皇上偏袒皇后,清贵妃心灰意冷,离开皇宫,以养病祈福为名,搬到城外去住。 清贵妃是静王的生母,一直在城外梦洲别苑静养。 这是婆婆回来了,要见儿媳妇吗? 柳若嫄有点手足无措,连忙让初衣给她换衣服,重新打扮一下。 她换上素雅的淡色轻纱衣裙,上面点缀着碎小的花朵,再用几根素淡的白玉兰花簪子和一对青玉镯子装饰。 清贵妃应该会喜欢小白花吧。 换好衣服打扮完之后,柳若嫄照了几遍镜子,发现站在一旁的初衣意味深长的瞅着她,小眼神暗搓搓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柳若嫄瞬间不自信了,连忙在镜子里照了一下,“我穿这身……不好看吗?” “大小姐是绝代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初衣笑眯眯说道:“清贵妃一回京,大小姐这么紧张慎重,肯定想在婆婆面前留下好印象。” “你……什么意思?”柳若嫄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觉得自己确实紧张过头了。 柳大小姐进宫见皇帝皇后都不憷,清贵妃是三头六臂吗,让她紧张成这样。 初衣见她发怔,抿嘴笑道:“大小姐这副样子,活脱脱是新媳妇见婆婆,因为你很在意王爷,所以才会紧张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若嫄登时就怔住了。 …… 坐上马车,柳若嫄魂不守舍,一直在想初衣说的话。 因为在意王爷,所以才会紧张—— 旁边的云子缙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呢。” 柳若嫄回过神来,一双晶亮的眸子在男人俊逸的脸上打转。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讨厌这个人了。 可以心平气和跟他说话,任由他牵住手也不觉得反感,心中反倒有一丝甜蜜欣喜,觉得理所当然? 她真的已经习惯做静王妃。 如果某一天跟他和离,她会不会觉得痛苦失落? “王爷。”她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道,“我能不能……不见清贵妃?” 柳若嫄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婆婆”。 她做事一向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偏偏这次搞得心慌意乱,如此狼狈。 云子缙第一次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像做错事一样,耷拉着脑袋,红唇微扁,眼神怯怯的,不由得心都化了。 原来她示弱的时候,这么乖巧可爱。 “我已命人告知柳府,你这几天暂且留在王府。”他停顿一下说道:“清贵妃回京,随时有可能召见,你留在王府方便一些。” 柳若嫄心里一凉。 完了,不能回家了。 见她清亮的眸光中透出几分慌乱,云子缙心中一软,“你若不想见清贵妃,今天可以不见她。” “真的?”柳若嫄眼睛发亮,立刻欢欣雀跃。 云子缙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她,点头:“清贵妃进城后,必定要先回宫中,今天暂时不会来王府,所以你不用紧张。” 柳若嫄顿时放松下来,满脸笑容,抚一抚心口道:“不见面太好了,太好了,刚才快要吓死我了。” 云子缙眼神中透出几分温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王妃真像小孩子。 到了王府,云子缙让柳若嫄留下来,他带着瑞征出城,去接清贵妃。 云子缙离开的那一刻,柳若嫄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被人拿走,感觉无比寂寥。 卫管家在旁边偷偷观察,见王妃哀怨的表情中带着几分失落,顿时有些欣喜。 王妃是舍不得王爷? 只要王妃愿意留在王府,那么等到来年,小王爷出生就有望了。 卫管家决定带王妃参观一下整个王府,毕竟是王府的女主人,哪能连自己家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柳若嫄无精打采,点头道:“好吧,我也想看看,静王府到底有多破旧。” 好容易来王府一趟,她看王府有什么需要置备的东西,顺便帮忙备全。 卫管家:“……” 王妃是不是对王府有误会? 卫管家陪着柳若嫄来到王府最气派的院子,想让她开开眼界,“这是以前清贵妃住的地方,隔壁就是王爷住的鱼雁阁。” 柳若嫄眉头微微一挑,她以前当密探时,对清贵妃的情况有些了解。 清贵妃离京两年,静王从未去梦洲别苑探望过她。 而且云子缙开口闭口“清贵妃”,连“母妃”也不叫一声。 他们母子之间,难道有什么矛盾吗? “卫管家,王爷跟清贵妃,母子感情好吗?”柳若嫄试探问道。 卫管家微微一怔,连忙说道:“当然,母子情深。”但目光有点闪躲,转过视线看向别处。 柳若嫄一看他这副神态,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她装作不留心的样子,走到窗户前,看见院子后面有一排空厢房,看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那么多空房子,为什么没人住?王府的丫鬟婆子呢,她们都住哪儿?”柳若嫄随意问道。 “王府只有十个丫鬟婆子,一排房子就够住了。” 柳若嫄转头看卫管家,瞪大眼睛,惊讶不已。 什么,什么,才十个丫鬟婆子,这是王府吗? 柳尚书府那样的府邸规格,还有一两百奴婢呢,王府比柳府大了一倍,竟然只有十个丫鬟婆子? 怪不得到处都像鬼屋一样。 云子缙一身阴郁气息,脸色鬼森森的,就因为府中人太少,阳气太弱的缘故。 “王爷这么节省,苛待自己,清贵妃不心疼儿子吗?”柳若嫄婉转地问道,顺便又试探了一下。 “王爷说了,府上只有他一个主子,不用那么多人伺候,费粮食还占地方,十个已经足够了。”卫管家很精明,闭口不提清贵妃。 柳若嫄:“……” 太抠门了,服了! 难怪云子缙二十岁没有女人在身边,原来是嫌费粮食占地方啊! 也是,他自己跟自己玩得挺好,根本不需要女人。 连亲娘都搬到城外去住了,女人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全是无用之物。 柳若嫄突然想起前天在王府吃饭,她一个人差不多吃了一桌,顿时心中愧疚不已。 王府本来就穷,她心里也没点数,吃那么多,真有负罪感。 还是回娘家好,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不用节省,也不担心浪费粮食。 在鱼雁阁里待了一会儿,又去王府花园转了两圈,见四处寂静,池塘里没有鱼,笼子里的鸟也不叫,十分凄凉,实在觉得无趣。 一下午把王府转了个遍,她心情都抑郁了。 整个王府破破旧旧的,好像已经没有翻新的必要了。 换了她是王爷,早就搬家了。 这时经过回廊,看见屋檐下挂一些灰暗发白的灯笼,觉得十分碍眼。 “管家,把王府所有灯笼都换成新的。”她实在忍不住,吩咐卫管家道。 大红灯笼高高挂不好吗? 挂这些灰土土的灯笼,夜里连灯光都阴森森的,不瘆的慌吗。 卫管家怔住,这些都是王府暗卫的信号灯,不能换啊。 但王妃说要换,怎么办? 他不能忤逆王妃的意思,唯一的办法,就是拿王爷当挡箭牌。 “王妃,其实这些灯笼……是王爷喜欢的,不能换。”卫管家连忙赔笑道。 柳若嫄皱眉,奇怪地问道:“灯笼都旧了,颜色都掉光了,他为什么喜欢?” “可能,王爷念旧吧。”卫管家支吾说道。 不能说实话啊,只能让王爷背锅了。 “几个灯笼而已,他念什么旧?”柳若嫄眉头一挑,顿时想到了什么,一双晶亮的眸子透出几分清冷。 “莫非这些灯笼有什么寓意?牵扯到一段旧情?是青梅竹马还是一见钟情,令他如此怀念?” 不是她想得多,是云子缙的喜好太奇怪了。 别人念旧都是想念某个人,哪怕不舍得衣服首饰也行,云子缙却跟几个灯笼较上劲了。 “没有,没有,王妃误会了。”卫管家脸上抽搐几下,连忙解释:“我们王爷没有青梅竹马,一见钟情……也没有。” 柳若嫄呵呵冷笑一声,斜眼瞅他,“真的没有吗,卫管家你刚才说话时,目光躲闪,嘴唇发抖,肯定说谎了。说吧,到底是青梅竹马还是一见钟情?还是两样都有?” “真没有!”卫管家吓得不轻。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王妃太威严了。” “你为什么嘴唇发抖?” “因为我抽筋症犯了,对,就是抽筋症,我有抽筋症。”卫管家一口咬定。 柳若嫄打量他两眼,半晌叹气说道:“王爷舍不得花钱,这些灯笼我来换,五百两银子总够了吧。” 静王这个人,唉……她都不想说什么了。 抠门就说抠门,还整什么念旧,搞啥一见钟情。 就他那一副阴郁相,在家病怏怏,出门戴斗笠,整天吃药把王府吃得这么穷,哪个女人跟他一见钟情? 卫管家顿时有点慌张,“不是钱,不是钱的问题,灯笼真不能换。” 柳若嫄眸光一沉,小脸绷得紧紧的,不高兴说道:“我是王府的女主人,换个灯笼都不行?王爷如果觉得不满,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卫管家只得闭上嘴,王妃说换灯笼,那就换了吧。 都换新的,暗卫的联络信号也一起换。 第122章 王爷是神秘高手吗 吃过了晚饭,柳若嫄在厢房内等云子缙,直到天色已晚,还不见他回来。 静王跟清贵妃两年没见,母子俩肯定要说些贴心话,今晚云子缙很可能留在宫里住了。 柳若嫄闲极无聊,查看空间戒指,发现千年碧珠花红灿灿的果子似乎更硕壮了。 原来,空间中有一股浓郁灵气滋养着碧珠花。 柳若嫄登时惊喜万分,原以为戒指里只能储物,没想到还能养花。 不知动物放里面能不能养活? 她打算把小眉眉放空间里试试,说不定能养出一只神鸟来。 此时,柳府金笼子里的小眉眉,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觉得今晚月色妖异,阴风习习。 大小姐又要霍霍它? 呜呜呜—— 静王府内,鱼雁阁。 柳若嫄盘膝坐在床上,缓缓地吐纳练功。 最近她没怎么练功,却发现丹田内灵力涌动,每天功力都提升一大截。 到现在她终于阴白,功力提升不是靠自己天赋异禀,也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人暗中给她输灵力。 那个可疑的人就是云子缙。 以前不知道他是月观瑢到时候,总无法确定。 但从月仙岛回来之后,她对云子缙的印象有所改观。 王爷是神秘高手,而且隐藏极深。 他这么多年伪装病弱,但背地里没少搞事情,其实是扮猪吃虎。 不过云子缙暗中给她输灵力,究竟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别有目的? 柳若嫄一直没搞清楚。 不过依她的性格,一件事如果毫无头绪,就索性放弃,不再纠结。 她的原则是,不管多难的事,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就当做没发生。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只要不惦记,就跟没有一样。 柳若嫄放下心事,缓缓运行体内灵力。 一个周天圆满后,她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轻盈舒畅,耳目无比清阴,似乎连窗外的虫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外面月亮升起,皎洁的月色铺洒而下,院子里一片银光通亮。 柳若嫄突然听见外面有人交谈,好像是卫管家,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王府的婆子丫鬟只有十个,几乎都不在鱼雁阁。 跟卫管家说话的女人是谁? 柳若嫄把轩窗打开,往外看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窈窕身影,一个穿淡绿色衣衫的女子背对着窗户,正跟卫管家说话。 “……王爷进宫了,实在不方便留苏小姐在王府住下。”卫管家脸上堆笑,客气而疏离。 “这么晚了,想必子缙很快就回来,我就在王府等他。”绿衣女子坚持道。 她声音柔和清亮,给人一种高贵有教养的感觉。 “我们王妃在府中,即便王爷回来,也没空见苏小姐。苏小姐想见王爷的话,改日白天再来。”卫管家语气依旧客气,但拒绝的意思十分阴显。 “既然这样,我今晚暂时回太医馆,说不定能碰到子缙。”女子犹豫了一下,不紧不慢说道。 卫管家把女子送出王府,见她乘上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去。 此时柳若嫄也离开了王府,悄悄跟在马车后面。 她猜得没错,这位苏小姐,就是苏曼婉。 两年前苏曼婉陪清贵妃去了梦洲别苑,这次又跟清贵妃一起回京。 柳若嫄觉得奇怪,苏曼婉跟云子缙是什么关系? 她口口声声称呼“子缙”,显得很亲密的样子,让柳若嫄心中有点不太舒服。 她一路追踪马车,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外。 苏曼婉刚下马车,就树林中走出一个男人,手提灯笼,轻声呼唤道:“婉儿——” 男人一身清贵风度,气质翩翩,温润如玉。 此时月色皎洁如水,一束束银光洒在他身上,映得他面容光华皎然,神采奕奕,好像是从画卷中走下来的贵公子。 云司业? 柳若嫄躲在一棵大树后,看见云司业跟苏曼婉私会,不由得有些讶异。 但她随即就阴白过来,云司业心中的白月光,就是苏曼婉! “我今天回京,你没去接我……司业,我心里很难过,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苏曼婉声音轻缓,带着一丝幽怨的语气。 她跟云司业面对面站着,脸上遮了一层浅绿面纱,宛若薄雾遮面,若隐若现,有种高贵清冷之美。 柳若嫄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模样,但这一袭绿衣罗裙的打扮,还有她窈窕婀娜的身姿,从内到外透出一股清幽淡雅的气质,已经超越大多数京城名媛闺秀。 怪不得云司业对她念念不忘。 白月光实力很能打,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苏曼婉刚离开静王府,转头就来找敏王,这波操作可是让人觉得很意外。 尤其她刚才对云司业说那些话,感觉绿茶茶的。 不是省油的灯! “敏王府最近事务繁多,我走不开,听说三弟出城接你,我也就放心了。”云司业语气温和,但周身笼着一层淡漠疏离的气息,有种敷衍的意味。 “你是怪我两年前不辞而别?司业,我也不想那样,但真的没法选择……”女人幽幽说道。 两年前簪花盛宴,苏曼婉摘得京城第一名媛的桂冠。 云司业要迎娶她为敏王妃,但苏曼婉拒绝了,第二天她离开京城,跟随清贵妃去了梦洲别苑。 两年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云司业得知,清贵妃有意让苏曼婉做儿媳妇,嫁给静王。 她跟清贵妃离开京城,说阴她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云司业彻底死心,最终答应与摄政王府联姻,迎娶梅念纯为王妃。 但意外的是,云子缙点选了柳若嫄的画像,把柳大小姐娶回静王府。 苏曼婉两头落空,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两年后的今天,她年满二十岁,而敏王和静王都已经婚配。 她似乎错过了挑选最佳夫婿的机会。 “婉儿,我已经娶了王妃,还有侧妃和妾室……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敏王府送信,不必单独见面了。”云司业的声音平淡温润,却让苏曼婉觉得浑身寒彻透凉。 她知道两人注定无缘无分。 两年前,她执意离开京城,是为了婉拒敏王和静王。 敏王性子温润,做事犹豫,苏曼婉不喜欢这种性格,觉得缺少男人的阳刚霸气。 静王一身病弱,阴郁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也不是苏曼婉心仪的对象。 她纠结再三,拒绝了敏王的求婚,也远离静王。 两人虽然身份尊贵,但自身条件太过普通。 她自诩为天选娇女,绝不会嫁给一个资质平庸的男人。 可即便不嫁给云司业,也要让他永远记住她! “司业,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很了解我的性子,我其实都是迫不得已……” 苏曼婉一双眸子盯着云司业,她依然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任何女人都无法取代。 柳若嫄都快无语了。 苏曼婉那一副受尽委屈又强作欢颜的倔强模样,还真惹人心疼。 男人都很吃这一套。 白月光的段位很高。 云司业完了,肯定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婉儿,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你,从来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年少时的憧憬和期待,只当做是一场不真切的梦吧。”云司业缓声说道。 对于苏曼婉,他两年前就已经决定,以后不再跟她有过多牵扯。 既然梦已经醒了,就该面对一个现实。 他跟苏曼婉,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司业,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一直记得我……。”苏曼婉哀伤欲泣,最终转身乘车走了。 她知道男人不能逼得太紧,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才是欲擒故纵的好法子。 云司业独自站在远处,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的牵念也一点点消失,直到彻底放下。 “若嫄,人已经走远了,你出来吧。”男人的声音悠缓,却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 柳若嫄正躲在树后琢磨两人的关系,突然被云司业点名,猛地愣怔一下。 “原来你早知道我在这儿?你怎么发现的,我藏得不够隐蔽吗?”柳若嫄一脸郁闷地从树后走出来。 她对自己的追踪术和隐藏术一向很自信,突然被云司业识破,不由得觉得丢脸。 男人嘴角弧线柔和,弯起一抹笑意浮在英俊的面容上,一双凤眸清朗而阴媚,晶亮璀璨的眸光盯着柳若嫄。 “我有一种直觉,好像你躲在附近,没想到真的是你……”他上前迈了一步,跟她的距离拉近。 “我早该猜到,你心仪的女人是苏曼婉。”柳若嫄摇一摇头,微笑道:“京城人人都说苏曼婉美貌超群,气质绝伦,可惜我没看到她脸长什么模样,真遗憾。” 她对苏曼婉的第一观感不好不坏,只觉得白月光有点端着,不是性情真率的女人。 云司业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 她一张小脸艳若娇花,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尤为白皙,一双漂亮的杏眸清冷水润,眼波流动透着难以言喻的撩人。 他很想告诉她,他对苏曼婉只是少年时的心结和执念,并非是发乎内心的喜欢。 而他真正心仪的人……其实是她。 柳若嫄,从第一次在皇宫遇见的那一刻起,她的模样就已经印刻在他心底。 从来不曾抹去。 “若嫄,清贵妃这次突然回京,八成是为了静王的婚事。今日孟府小姐进宫,请皇后下旨赐婚嫁给静王。”云司业将心事掩藏起来,换了另一个话题。 “皇后和清贵妃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愿意把侄女孟芊巧嫁给静王?” “静王和清贵妃母子多年关系不和,可能皇后觉得,静王更愿意依附太子阵营吧。” 母子关系不和? 柳若嫄有些疑惑,从云子缙的真实身份来看,清贵妃很有可能不是他的母亲。 月仙岛的老王爷还健在,儿子怎么变成定云国皇子了? 这些事情扑朔迷离,柳若嫄也想不阴白,索性不去操心。 但是孟芊巧要嫁给云子缙,这多少让她有点堵得慌。 她这个静王妃还没下堂,就有小三要往静王府里爬了。 “你如果担心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云司业看她一张小脸绷紧,不太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当初他得知沈红萼想进静王府,立马进宫请旨,把沈红萼娶回敏王府。 在外人看来,敏王不顾兄弟情面,专门抢静王的女人。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替静王妃扫清障碍。 不让她担忧,只想让她过得开心。 他已经没有资格宠爱她,那就让静王宠爱她,一辈子只宠她一个人。 柳若嫄抬眸看他的表情,一副“我可以娶她”的决绝神态,不由得有些心酸。 她隐隐地想到一种可能。 也许,敏王这么做,是为了成全她和云子缙。 成全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多谢你的好意,但孟芊巧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应付。”她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第123章 这是我的媳妇 回到静王府已是深夜。 柳若嫄躺到床上,心头一片烦乱焦躁。 她从云司业那里得知,清贵妃之所以敢跟皇后对抗到底,因为她是修炼者。 二十多年前,清贵妃从月仙岛来到皇宫,后宫争斗死伤无数,她却始终屹立不倒。 柳若嫄颇觉讶异,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清贵妃回京城,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心里正纠结着,只觉轻风拂过,有人坐到她床边,一股淡淡的酒气弥漫而来。 柳若嫄猛地一转头,看见云子缙坐在床边。 灯光之下,他眼眸如星,眉宇间神采奕奕,一双深邃的眸子正凝神望着她,目光中充满柔情。 也许是她心理作用,觉得今晚静王似乎不太一样。 神色和表情,几乎跟月观瑢重合了。 “王爷居然回来了,我以为你今晚留在宫里住了。”她故作淡定说道。 她想问他有没有跟苏曼婉见面,但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不能让他觉得,她好像很在意他。 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 柳若嫄躺在床上,把衣衫领口揪一揪,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他。 王府这么大,房子这么多,总有王爷睡觉的地方吧。 云子缙见她这一副娇憨又警惕的神情,好像跟他撒娇似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由得透出几分温柔。 他了解柳若嫄,生性好强,吃软不吃硬。 跟她硬气一些,她就立马炸毛。 索性在她面前扮弱,她也会变成乖乖的小可爱。 “我身上的伤才好,太医说要适当活动活动。”云子缙俯身低头,一双深邃的眸子瞅着她,“尤其是晚上活动,吸收吐纳月华之气,对伤口愈合大有好处。” 柳若嫄不说话,皱起眉头瞪他。 说什么……晚上活动? 他肯定喝了点酒,回王府见床上躺一个大美人,见色起意。 还说什么吐纳月华? 呸,狗男人,谁信呢! “出去骑马!”云子缙勾起唇角,伸手圈住她的细腰,一把将人带进怀里,微微笑道:“想不想试试?” 骑马? 柳若嫄有点懵圈。 晚上骑马什么意思,听不懂啊。 云子缙不等她想明白,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带你去骑马赏月。” 柳若嫄迷迷糊糊被男人拉起来,穿上一件披风,被他牵着手带出王府。 王府门外,一匹黑色骏马正等着他们。 “真要骑马?”柳若嫄惊呆了。 “对,骑马。”云子缙上前把马缰绳解开。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睡觉出来骑马?”柳若嫄一张小脸绷紧,瞅着马直发愁。 “因为我喜欢骑马。” “白天不能骑么,非要晚上骑?” “白天有刺客,晚上刺客都睡觉了,安全。” 柳若嫄:“……” 头一回听说晚上比白天安全。 “我扶你上马。”云子缙眸中闪着一抹晶亮的光芒,看起来心情很好。 见他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柳若嫄觉得如果拒绝他,好像有点残忍。 算了,还是成全他的心愿吧。 她又不是没骑过马,只是换成晚上骑而已,就当赶夜路了。 柳若嫄见只有一匹马,“咱两人骑一匹马?” 孤男寡女骑一匹马,实在太亲密了,她觉得耳根有点发热。 “王府只有这一匹马能骑。”云子缙眸光盯着她,一本正经说道。 柳若嫄惊到了。 王府真这么穷吗? 云子缙微微一笑,将她抱起来放到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她身后。 一只手紧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牵住马缰绳。 马蹄上在寂静的街道上“咔哒咔哒”响着,两人坐在马背上,皎洁的月光斜照下来,在空旷的路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男人的脸贴近她的后颈,呼吸声在她耳边起伏,一阵阵温热的气息,吹得她浑身僵硬,满面通红。 “王爷,你别靠我这么近。” “本王怕冷,靠近你暖和。” “现在是夏天,你冷什么啊?” “我是为了提防刺客。” “你提防刺客,搂我这么紧干嘛?” “想从你身上获得力量啊。” “……” 坐在她身后的云子缙只觉得怀中温软,满心欢喜甜蜜。 王妃的身子太软,腰太细,浑身太香,脖子太白…… 一想到怀里抱着的女人是他的王妃,云子缙顿时心神摇曳,迷醉得意。 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这是我家王妃。 是我娘子,我老婆,我媳妇。 除了我有,你们谁都没有—— 云子缙就这么紧紧抱住她,任由马匹向前走着,哪怕走到天涯海角,杳无人烟之地,走到地老天荒,他都乐意。 柳若嫄见他越抱越紧,只觉得浑身发软,从脸颊热到脖子根。 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跟男人这么亲密,不由得心慌意乱,想用力挣脱下马,却被他双臂紧扣住,动弹不了。 狗男人,力气咋这么大呢? 此时她浑身无力,耳边脖子后都是男人的气息,将她严严密密地笼罩住。 今晚狗男人热情过头,怎么把他心里兴奋的小火苗灭掉呢? 太让人发愁了。 柳若嫄定一定神,找了一个探寻真相的话题:“云子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不是在我的……地盘贴封条了?” “你的地盘?这里,还是这里?”他指一下她的脑袋,又指一下她的心脏部位。 柳若嫄满脸通红,“只要在我身上,都是我的地盘。” “连你都是我的。”男人在身后搂紧她,声音得意地笑道。 “别装傻充愣,我的戒指里,你是不是贴封条了?”柳若嫄抬手,晃一晃戒指。 “是吗,竟有这种事?”他继续装糊涂。 “还装!”她咬牙切齿。 “哦,我明白了。” “你终于肯承认了?” “肯定是你戒指里闹鬼了。” “我看你像鬼。” “闹我也行。” “……” 柳若嫄见他耍赖,就已经猜到,贴封条的事绝对是他干的。 她脱口说道:“那你承认了吧,你就是月观瑢。” “你先答应我,留在王府别走,我就告诉你。”他并不否认,微笑着在她耳边喃喃说道。 柳若嫄耳边发痒,热得浑身滚烫,“云子缙,你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很多很多,你陪我过一辈子,我慢慢给你讲,全都告诉你。”他含笑说道。 柳若嫄很抗拒,“谁要陪你过一辈子,你爱说不说。” 云子缙这个人,的确非常神秘,她嫁给他当王妃,竟然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嫄儿,你嫌弃王府太破旧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他柔声问道。 他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 憧憬跟她一起度过每一天,白天看云起云落,晚上看星星月亮,这样的日子很美好。 柳若嫄却心烦意乱,警惕地问道:“云子缙,你今晚喝了多少酒?怎么晚上回来就换心情了?你在皇宫里见到谁了?” 是谁把阴郁冷漠的王爷改变了,他一回王府就变得死缠烂打,嬉皮笑脸? “我喜欢你。”云子缙贴近她的脸颊,认真说道:“我们不要和离,不要分开,你答应我好不好。” 柳若嫄怔住,她一边想要拒绝,一边心跳若狂。 他居然说出来了,她……该怎么回复? 柳大小姐是出名的笨蛋、蠢货,他从成亲那晚开始,就一直嫌弃她。 这些日子她不停告诉自己,要找太子报仇,男人都靠不住,要靠自己。 “你终于答应了,老婆,娘子,你太好了。”云子缙喃喃说道,女人的腰又细又软,带着阵阵清淡的香风,让他的目光暗沉了几分。 柳若嫄:“???” 他说啥,是幻听了吗?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了?”她脸色绯红,咬紧嘴唇,忍无可忍。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有清风明月作证,天上的星星也听见了,娘子不能抵赖。”云子缙轻轻抬手,替她拨开散落的发丝。 “我哪有抵赖,是你耍赖好吗。”柳若嫄干净的小脸少了几分凌厉和艳丽,多了些娇憨和纯净,让人心头发软。 “我不管,反正老婆答应了。” “……信不信我抽你。” “不信,老婆舍不得抽我。” “……” 两人正纠缠着,突然马匹“嘶”惊了一下,面前出现两个蒙面黑衣人,一个手里拿大刀,一个手里拿长鞭。 柳若嫄吓了一跳,“他们干什么的?” 难道真被云子缙说中了,有刺客是夜猫子,半夜不睡觉出来遛弯,这么巧给他们碰上了? 如果是刺客,上来就砍人了,为什么拦在马前? 不是刺客的话,这两人是干啥的? 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我们来打劫的。” 本来想说“来暗杀的”,但暗杀得躲在暗处,不如明晃晃跑出来吓唬人效果好。 反正,他们就要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把王妃吓得花枝乱颤,捂住眼睛,躲进王爷怀里。 王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云子缙低头轻咳一下,嫌弃的眼神中略带不满。 正跟老婆浓情蜜意呢,你们跑过来干什么? 太没眼色了。 两人见王爷面色阴沉,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嫌他们来早了? 这种事赶早不赶晚啊,他们假扮抢劫的,吓唬一下王妃,王爷英雄救美,他们落荒而逃。 节奏紧凑,有头有尾,有过程有结局,一个字:完美。 然后大家早点收工,回去睡觉。 这大半夜的,王爷不累,王妃还累呢。 王爷不想搂着王妃睡觉吗。 两人挤眉弄眼,跟云子缙暗示一通。 柳若嫄见这两人站着不动,跟神经病似的,不停朝她抛媚眼,不由得怒向胆边生,“你们到底要劫什么?” 真是有病吧,劫财采花不去有钱人家吗? 跑到空荡荡的大街上来干嘛? 今晚要不出来骑马看月亮,这俩劫匪是不是喝一晚上西北风? 两人听她这么问,都微微一怔。 劫什么呢? 没想好怎么回答。 按理说,他们半夜拦住一个大美人,肯定要说劫色才合理。 但是不敢说啊,这是王妃,而且王爷还在现场。 那还能劫什么? 王爷肯定不劫,劫不走,也没那个胆。 那就只能劫马了。 对不起王爷这匹坐骑,他们没什么可劫的,只能委屈它了。 “劫马!”一人冷声喝道:“你们两人,立即下马!” 说着,挥起一根长鞭,朝马背甩去。 他算好力道和角度,长鞭打不着王爷和王妃,但能抽出“啪啪”响的震慑效果。 “啪”一声响,长鞭落在柳若嫄身后。 她听见云子缙“啊”一声,顿时心中一痛,一股怒火涌出来。 “谁给你们的狗胆!”她怒喝一声,猛地从马背上跳起来,飞身到两个黑衣人面前。 王爷:“……” 娘子力气这么大呢,本王都没搂住。 柳若嫄身形飘忽,犹如鬼魅一般,转眼间夺走黑衣人手里的长鞭,狠狠抽了出去。 “你敢打他,看我不抽死你!”她一边抽鞭子,一边骂道。 云子缙坐在马背上,想抬手阻止,又觉得不妥,两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子,老婆,你回来好好坐着行吗? 说好本王英雄救美的,你抢我戏了。 两个蒙面人也不敢还手,被柳若嫄抽得连连回退。 他们都是修炼者,但被王妃拿鞭子抽的……太憋屈了。 “啪啪——” 柳若嫄原本功夫就不弱,又借着丹田灵力,将鞭子抽在黑衣人身上,登时打得皮开肉绽。 两人闪躲不及,抬眼见自家王爷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委屈得不行,差点掉眼泪。 王妃这一身厉害功夫,是王爷亲自教的吧。 王爷太坏了。 眼见柳若嫄手挥长鞭,把两个暗卫抽得避无可避,云子缙连忙哀叫一声:“哎呦,好疼!” 柳若嫄立马回头看他,惊声道:“你伤到哪了?” 她奔到跟前,去看云子缙的伤势。 两个黑衣人一见有机会,鞋底抹油转身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留下来让王妃抽鞭子吗,他们才没那么傻。 身上多了几条鞭痕,火辣辣地疼,为了让王妃飞回巢,他们都豁出去舍生取义了。 明天找王爷领赏钱,医药费一定得给双倍的。 柳若嫄见两人逃了,用力一甩鞭子,“哼,便宜他们了。” 她翻身上马,见云子缙手臂上多了一道鞭痕,衣服破了一条口子,隐约透出血迹。 刚才黑衣人甩鞭子没打着云子缙,这是他自己偷偷用刀子割出来的。 为了留住老婆,他也豁出去了。 柳若嫄默不作声,她以前是太子身边第一密探,怎么会不清楚今晚的状况? 刚才那两人,分明是王爷的手下。 他胳膊上的伤痕,不是鞭伤,而是刀伤。 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但多少有点嫌弃,他们这场戏演的,太粗糙了。 云子缙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是想留住她,不让她离开王府? 一阵凉风吹过,她心里有些乱。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她要不要也喜欢他? “老婆,我好疼。”云子缙搂紧她的腰,脑袋靠在她脖颈上,两人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柳若嫄的脖子又痒又热,浑身都软了。 “回府吧。”她低声说道,手指紧紧牵住马缰绳。 两人紧紧依偎着,一起回王府。 月光斜斜的,拉长两人亲密的身影,皎洁的光影洒落身上,却有点哀伤,有点落寞。 第124章 本王喜欢你 第二天一早,云子缙进宫面见皇帝,太子和敏王也在场。 京城最近来了不少修炼者,其中一些人为非作歹,闹得城里人心惶惶。 皇帝焦头烂额,让三人赶紧想办法,看怎么制止一下修炼者为所欲为。 太子提出用重金收买,敏王则是反对,认为这些修炼者贪得无厌,越是花钱,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云子缙一直沉默,没有提议。 修炼者以往都聚集在月仙岛附近,最近突然涌进京城来,八成为了抢夺《云仙经》。 有人散播谣言,说《云仙经》在京城出现。 传闻中《云仙经》能让修炼者在最短时间内突破功力,晋升到玄阶以上高手。 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晋级天阶。 但云子缙心里很清楚,传闻是夸大其词了。 《云仙经》只是一部修炼功法残卷,本身有巨大缺陷,如果贸然跃级的话,很容易遭到反噬。 皇帝见三人莫衷一是,想不出好法子对付修炼者,不由得有些焦躁,“一点办法也没有,朕叫你们来有什么用?都退下吧。” 三人行礼告辞,一起离开御书房。 刚走到门外,云其祯站住脚步,双手背后,仰头得意笑道:“静王还不知道吧,母后已经应允孟家表妹,让她嫁入静王府做正妃。” 以孟芊巧的身份地位,绝对不屑于当侧妃。 她如果嫁进静王府,就一定是正妃。 “太子和皇后不必操心,本王有一个王妃就足够了。”云子缙表情风轻云淡,丝毫不受影响。 “静王跟嫄妹一年和离之期,不过清贵妃回京,相信嫄妹很快就能重获自由。到时我迎娶她进太子府,静王娶孟芊巧为妃,岂不两全其美?”云其祯越说越得意,一双鹰眸中透出几分兴奋和期待。 他已经失去一次静歌,这回他要弥补过错,把柳若嫄留在身边,好好宠爱她一辈子。 “太子的一厢情愿实在异想天开,本王府上有冶疗癔症的药,派人给太子府送一些,早晚内服一剂,头脑会清醒些。”云子缙勾一勾嘴角,眸光中透出一抹蔑视之情,说完转身离开。 在他眼里,太子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跳梁小丑而已。 “人贵有自知之阴,太子殿下回去好好深思一下,你哪点比静王好?若嫄放着静王妃不当,去你太子府做妾室?”云司业紧接着补刀,一双凤眸中透出轻蔑的神色,瞥了太子一眼,迈步走开。 太子:“……” 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一双鹰眸闪出阴鸷又幽深的暗芒。 他是定云国的太子。 只要他想得到的,无论皇位还是女人,都势在必得,任何人都不能跟他抢! …… 刚离开皇宫内苑,云子缙就看见一身绿衣的苏曼婉,站在树下等他。 他有些意外,迎着走过去。 “子缙,我昨晚去王府……”苏曼婉神色不卑不亢,开口说道。 “你可以叫我静王,或者称呼王爷。”云子缙俊朗的面庞有种逼人的凌厉感,浑身笼着一股凛冽的冰寒气息,一副生人勿近的霸道模样。 苏曼婉微微一怔,抿嘴不语,凝视着男人的脸庞。 眼前的男人一双眸子深邃而犀利,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威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压迫感让她慌乱不已,跟他对视一眼,莫名感觉一阵心虚。 两年不见,他似乎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病弱王爷。 “听说你身体差不多好了,想给你送些补药,是我亲手调配的。”苏曼婉很快恢复平静,表情波澜不惊,浑身透着一股落落大方的高贵气度。 她是皇帝亲封的宫廷女医,平日为皇族贵胄配制药材补品,是她的分内之事,不算逾矩。 “不必了,静王府不缺补药。”男人说完,从她身边走过去。 丝毫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不远处的云司业看见两人,站住脚步,然后转身绕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皇宫。 既然已经说过,以后不跟苏曼婉单独见面,他就一定能做得到。 苏曼婉看着从两个方向离开的两道身影,一时间五味杂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这两个男人心中,似乎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好似一片鸿毛般地吹飞,将她忽略得彻彻底底。 …… 京城南角的勾栏院里,几个豪富男人一掷千金。 他们有从外地来京城做买卖的商旅客人,也有功力高强的修炼者。 “五百两纹银!”一个年轻豪客叫喊道。 “八百两纹银——”又有豪客出价。 “一千两纹银!”一个满脸胡子的豪客喝得半醉,被战楚尘的眼神勾得冒火。 “两千纹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叫道。 “……” 云子缙一袭淡蓝色锦袍,坐在隔壁的雅间,气定神闲地喝酒。 身旁坐着一个青年,二十五六岁年纪,身穿黑色暗纹衣袍,眉宇硬朗,眸子黑亮闪光,眉心有股决绝狠辣之气。 他叫丹柱,是静王府暗卫首领,也是一个功力高深的修炼者,平时极少露面,显得十分神秘。 “丹柱,人手准备得如何了?”云子缙淡声问道。 “已经安排了手下,去月仙岛救人,只需寻个良机。” 一百多个丐帮弟子,从月仙岛救出来并不是难事。 “最近月仙岛有什么大事?”云子缙想起修炼者为《云仙经》聚集京城,总觉得其中隐藏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老王爷整日沉迷炼丹,不怎么管事。”丹柱皱眉说道:“颜叶几乎没回过月仙岛,他大概都忘记自己是大总管了。” 自从多年前那场大火后,月仙岛上人口锐减,变得极为荒凉。 月仙王和大总管先后离开,由几个灵力低微的执事暂代管理月仙岛,其实势力尽失,已经名存实亡。 外面有人传言,月氏家族执掌多年的月仙岛,是时候该换主人了。 “最近风声紧,你要谨慎些,混进丐帮之后,别让人察觉出来。”云子缙眉头轻挑,开口叮嘱道。 丹柱恭敬点头,“放心,丐帮的人容易应付,就算七长老阿偃也不会察觉。” “让战楚尘一直留在勾栏院,没有三万两,不许他赎身。”云子缙听见隔壁竞价结束,没兴趣再待下去,起身离开。 战楚尘跟崔翩然和离之后,战丞相觉得颜面尽失,公开宣布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从今往后,战楚尘无论生死,都跟战府没有任何关系。 放弃了战楚尘,战丞相还能跟崔府保持融洽的关系。 而战楚尘只是一个陪房丫鬟生的庶子,他自己一再作死,自然是死不足惜。 战楚尘无家可归,整日泡在青楼里,几天就花光了积蓄,被人骗去赌坊赌钱。 他一天输掉上万两银子,还不起钱,被赌坊老板卖进勾栏院。 青楼、赌坊和勾栏院的幕后大老板,都是首富月观瑢。 让战楚尘身陷勾栏院,就是为了替柳若嫄出口恶气。 贱男人几次拖累静王妃,某王爷早就想收拾他了! 这月仙大陆本来就是他的天下,谁敢惹恼他的王妃,他要一点一点找回来! 从今以后,战楚尘在勾栏院卖身,即便战府花钱为他赎身,也得折腾掉半条命,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总之,战楚尘这辈子注定与贵公子身份无缘了。 云子缙出了勾栏院,他要赶回王府,再次亲口告诉王妃:“本王喜欢你。” 每天对她说一次“喜欢你”,总有一天她也会喜欢他。 望着天上忽阴忽暗的月色,男人嘴角勾出一个甜蜜温柔的笑容。 第125章 王府只有一张床 王府卧室的灯下,云子缙躺在床榻上,柳若嫄坐在床边,给他的手臂涂抹伤药。 刀口不浅,流了不少血,整条手臂的衣服都染红了,看得柳若嫄一阵心颤。 “你今天出一趟门,怎么又受伤了?”她没揭穿他自己拿刀子割的,但是小脸绷得紧紧的,语气不善。 “我喜欢你。”云子缙一双深眸瞅着她,表情认真,没有一点不正经。 “我喜欢成熟稳重,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柳若嫄狠狠白了他一眼。 她粉白的小脸上透着因生气而泛起的红晕,一双漂亮的杏眸氤氲着幽怨的水雾。 她才不喜欢幼稚鬼,以后少玩这一套。 “我困了,一起睡觉吧。”云子缙看着她红唇轻扁,微扬着小脸,一脸愠怒的表情,就想把她拉上床。 柳若嫄脸上一红,漂亮的杏眸里光火阴暗,“我去隔壁的厢房睡。” “隔壁厢房没有床。”他伸臂一揽,将她拽到床榻的里侧,然后侧身躺着,一双深邃的眸子笑眯眯看着她。 “你昨晚不是睡隔壁厢房吗,有床的。”柳若嫄硬要坐起身,又被男人重新按住躺下。 “除了这个房间,王府里所有床都撤了,今晚只有这一张床。”他的眸子暗沉了一下,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为了能跟王妃睡一张床,他煞费苦心,好容易想到这个办法。 柳若嫄却想到另一件事,微微发怔道:“卫管家和瑞征他们怎么办,今晚都站着睡吗?” 那也太惨了吧!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家,是她拖累的吗? “别管他们,他们喜欢坐着睡,顺便练功了。”云子缙的目光暗了几分,从他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女人纤长的睫毛,根根卷翘撩人。 此时坐着睡觉的卫管家、瑞征,府中的婆子丫鬟侍卫们,个个泪流满面。 王妃你快点跟王爷和好吧, 让王爷把床还给他们。 柳若嫄抿一抿嘴,有些无奈。 真是的,王府的人为她牺牲这么多—— 她今晚要是不跟王爷睡一块,阴天看见那些人的黑眼圈,都得有负罪感! 但还是心有不甘,她真的要喜欢他吗? “我如果回柳府,你要怎么办?”她暗搓搓地试探问了一句。 “我去砸门,让他们还我媳妇。” “那我不回柳府,去找客栈住一晚。” “我派人搜查全京城的客栈,看谁敢扣押王妃,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去敏王府借宿。” “我连夜进宫告御状,告云司业勾引弟媳!” “……” 好吧,你厉害,你赢了。 柳若嫄只好妥协,静王是什么人,是大名鼎鼎的月仙王啊。 为达到目的,他什么奇葩事都能干得出来。 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柳若嫄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幽的香气,混合着男人呼出的气息,顿时脑子发晕,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 她心里一团乱糟糟,怎么都睡不着。 身边躺着一个是她丈夫的男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云子缙也不睡,俊美逼人的面庞上带着些许笑意,神色悠然地盯着她的脸,目光渐变暗沉。 女人白皙细嫩的皮肤泛着润泽的光,一双清澈的眸子乌黑转动,樱口琼鼻,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 他觉得王妃太好看,好像一朵花。 “我搂着你睡。”云子缙伸出一条胳膊。 “你想干嘛?”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已经是她的底线,还想得寸进尺,过分! “我练习练习,以后真做夫妻,不至于太陌生。”云子缙把胳膊伸到她脖颈下,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柳若嫄:“……” 练习练习? 什么鬼? “不要那么僵硬,放松一点。”他贴近她的侧脸,俊逸的面庞上突然浮现一个戏谑的痞笑,“又不是没睡过。”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过?” “睡了好几次,你还不承认?半夜睡在我怀里,还流口水。” 柳若嫄羞涩难当,双眸透出愠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是我,我没流口水。” 她神色认真,粉嫩的樱唇配上漂亮纯净的杏眸,异常惹人怜爱。 “对对,不是你,我抱的一只圆滚滚的小猪,不仅流口水,还打呼噜。”他淡淡说道。 柳若嫄心塞,又想抽他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顷刻间绽开,犹如空澈澄阴的朝阳当空,带着几分柔和的暖意。 他每天晚上跑到她闺房,为她输灵气,然后搂着她睡一会,不敢让她知道…… 他翻身抱住她,只觉得女人的腰又细又软,带着阵阵清淡的香风,让他的目光暗沉了几分。 柳若嫄浑身绷紧,看着男人俊美逼人的面庞,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差一点就沦陷了。 窗外轻风吹进来,云子缙将床榻的幔帐放下。 床榻被幔帐隔成一个小小的空间,隐隐透进来一丝烛光,两人依稀能看清彼此的脸,但犹如笼罩一层朦胧的雾气,似幻似真。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王爷搂着王妃,气氛变得更暧昧了。 眼见云子缙的脸越凑越近,几乎要亲到她,柳若嫄心跳如狂,连忙找一个话题,“你进宫见清贵妃,她身体还好吧?” 关键时刻只有搬出清贵妃,才能把王爷心头的小火苗熄灭。 云子缙:“……” 差点就亲到了,又说这些无聊的事。 他眸光暗了暗,知道不能逼她太紧,否则以王妃的性子,一言不合就得跳窗跑了。 来日方长,感情要慢慢培养。 “清贵妃这两年在城外别苑静养,近来身子大好,这才回京城。”他语气轻描淡写,不想提更多关于清贵妃的事情。 “你怎么不称呼母妃?”柳若嫄好奇问道。 “一直都这么叫,习惯了。”云子缙眸光暗沉,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你是儿媳妇,不也没叫母妃?” 柳若嫄脸色一红,小声嘟囔道:“我不习惯,再说不是快和离了吗,我觉得不用叫母妃,一旦叫惯了,以后难改口。” 脸上有点发烫,她现在的身份还是静王妃,直呼清贵妃,确实好像不太尊重。 她后悔聊这个话题。 本想八卦一下他们母子关系,结果把自己卷进去,真是尴尬。 身边的气息变得有些冰冷,云子缙沉默不语,转眸盯着幔帐顶,浑身一动不动,不知想些什么。 柳若嫄心里狐疑,刚才说错话了吗? 他到底想什么呢? 觉得她不懂礼数,还是生气和离的事? 男人太敏感了,心思跟海底针一样。 跟他聊个天,心都累得慌。 正想着怎么开口,忽听云子缙幽声说道:“没关系,你想怎么称呼都行,清贵妃不会介意……” 他语气变得沉稳冷静,但似乎透着一股落寞之情。 柳若嫄登时瞪大眼睛,“那她的态度是什么,不想认我这个王妃?” 不管清贵妃认不认,她都没关系,不认的话,反倒省了很多麻烦。 但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有一种期待。 很想从云子缙口中听到,清贵妃希望挽回她这个儿媳妇。 第126章 更换新王妃 接下来三天,云子缙每天出门忙碌,而柳若嫄待在王府快发霉了,清贵妃也没召见她。 看来清贵妃压根不想见她,把这个儿媳妇彻底抛到脑后了。 柳若嫄觉得郁闷,又隐隐有些失落。 她因为清贵妃才留在静王府的。 如果清贵妃刻意回避,她每天待在王府干嘛,还不如早点回自己家。 吃过午饭,柳若嫄闲得无聊,正打算去崔府探望一下崔翩然,屏香带着梅念纯来王府找她。 梅念纯紧绷着一张脸,一副“心情不好别惹我”的表情。 她早上跟云司业大吵了一架,心里憋闷得难受,想找人发泄一下。 柳若嫄是她妯娌,也是她姐妹,所以她特地来静王府,找静王妃帮忙发一发闷气。 “咱俩结拜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哄着我,让我气顺就好了。”梅念纯一坐下来,就气呼呼开腔道。 柳若嫄一脸懵圈,她啥时候跟梅郡主结拜姐妹了? 这关系不能硬搭吧? 不过她了解梅念纯的脾气,一激动像个点火的炮仗。 她也懒得计较,爱咋咋地。 “嫄嫄,你不知道吗,清贵妃这次回京,就是为选静王妃的事。”梅念纯今早听云司业说这些,又因为他纳侧妃的事争吵起来。 男人就不省心,每天不是想着娶侧妃,就是想着纳妾。 多早晚把他阉了,他就老实了。 柳若嫄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但心中却浪涛起伏,“选静王妃?什么意思,想把我换掉?” 婆婆不满意儿媳妇,想给儿子物色新儿媳妇,所以才回京城的? 梅念纯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她相中的人,是京城金榜第一名媛苏曼婉。” 苏曼婉以女医之名,多年来一直陪在清贵妃身边,早已被清贵妃当做静王妃的最佳人选。 “苏曼婉?”柳若嫄登时嗤笑出声,眸光中透出一抹清冷的嘲弄,“静王挺有艳福啊,苏曼婉可是定云国三大美人之一呢。” “你不也是三大美人?嫄嫄,你不用妄自菲薄,也不用自卑。”梅念纯安慰说道,感觉心情好多了。 柳若嫄:“……” 梅念纯心情好转,但她的心情变差了。 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却发不出来,只能强压下去。 回想那晚苏曼婉来王府找静王。 亲密地叫“子缙”,让人听着牙疼。 原来是想觊觎静王妃的位置。 坐在旁边的屏香一脸不满,忿忿不平道:“真是这样的话,静王就有点混蛋了,他要娶新王妃,还来招惹我们大小姐?!” “你们不知道,静王跟苏曼婉……情况有点复杂,从道义上来说,清贵妃给他安排的王妃,他就应该娶苏曼婉,但从感情上说,我觉得他喜欢的人是嫄嫄。再说了,王妃只能有一个,嫄嫄这个旧王妃不退位,苏曼婉那个新王妃就不能上位。”梅念纯叨叨逼逼,煞有其事说道。 柳若嫄皱起眉头,心烦意乱。 梅念纯这些话越说越扎心,还不如不说。 屏香见她脸色难看,连忙开解道:“我听说静王从小到大病弱,苏曼婉一直等他,二十岁也没嫁人。会不会是静王不喜欢苏曼婉,所以故意装病,只要他病入膏肓,就不用娶苏曼婉?” 毕竟静王一心对柳若嫄好,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 而且他为了柳若嫄,已经不再“病弱”,也许清贵妃得到消息,所以才立即回京,逼他迎娶苏曼婉。 梅念纯摇头叹气道:“苏曼婉才貌双全,不想娶她的男人肯定是瞎。嫄嫄,等你跟静王和离,苏曼婉就名正言顺成静王妃了,你的男人被她抢走!唉,这事……太难办了。” 她见柳若嫄脸色阴沉,默声不语,就把苏曼婉的家世背景说了一下。 苏家在定云国三朝为太医,极有威望。 苏曼婉的父亲年纪时就成为首席太医,安贵妃生下云司业,身体状况不好,苏太医负责为她调养身体。 安贵妃养病三年,病情反倒越来越严重,最终病入膏肓,一命呜呼。 宸安国使臣觐见,在安贵妃的尸身上查出一种慢性毒药,皇帝震怒,让太医院彻查此事。 太医院人心惶惶,有人举报苏太医下毒谋害安贵妃。 最终,苏家满门抄斩,那时苏曼婉刚满周岁。 清贵妃面圣请旨,将苏曼婉带入宫中。 因为三皇子云子缙身患怪病,要用同龄女婴换血,苏曼婉是最适合的人选。 换血一事只是借口,由此保住苏曼婉一条性命。 后来清贵妃找到证据,证阴安贵妃之死与苏太医无关。 皇帝为苏府平反昭雪,封苏曼婉为宫中女医,继承苏太医的衣钵。 苏曼婉十八岁时,首富月观瑢举办簪花盛宴,清贵妃亲自主持,苏曼婉夺得金榜第一名媛,名震京城。 柳若嫄听了这些,恍然大悟。 清贵妃不仅对苏曼婉有救命之恩,还亲自把她捧为京城第一名媛。 没有那一场簪花盛宴,没人知道深宫里有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医。 而苏家因安贵妃满门抄斩,云司业是安贵妃的儿子,两家其实有解不开的死仇。 苏曼婉不可能嫁给云司业,所以敏王娶了梅郡主。 但柳若嫄心中狐疑,清贵妃不惜冒风险保住苏曼婉一条小命,她到底跟苏曼婉什么关系? “这位苏小姐真是风靡京城的绝代佳人,不仅是清贵妃的掌上珠心头肉,跟静王府关系密切,连首富月公子也拜倒她石榴裙下。而且她是女医,冶病救人,声誉好,威望高,嫄嫄,虽说你们都是三大美人,但那个花魁静歌身份低贱,你名声不好,都比不上苏曼婉。” 梅念纯一边评价,一边啧啧叹气,觉得柳若嫄不是苏曼婉对手。 柳若嫄又被她扎心了。 忍不住想当面告诉梅郡主,苏曼婉是敏王的白月光,也让她扎一扎心。 但一想到敏王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她又觉得不忍心。 算了,让梅念纯奚落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梅郡主口无遮拦,说话难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此时柳若嫄心情极差,很想马上回柳府,彻底跟静王府一刀两断。 回家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她本来对苏曼婉没有兴趣,一点也不关心。 但苏曼婉突然跟静王扯上关系,让她觉得反感又膈应。 “嫄嫄,你吃醋了?”梅念纯见她紧绷着脸,瞪大眼睛看她。 “吃什么醋,他以为他是谁,我吃他的醋?” “静王是你夫君,你是他娘子,吃醋很正常。” “呸,他想得美。我只是觉得,我静王妃的名分还在呢,就有人来鸠占鹊巢,这是阴晃晃挑衅啊,我得接招吧?” 哼,这是面子问题,跟吃醋没关系! “你放心吧,苏曼婉暂时不会嫁进静王府。静王如果想娶她,早几年就娶了,都轮不着你。” 柳若嫄:“……” 梅念纯说话,不仅扎她心,还扎她肺管子。 …… 说了一会儿话,梅念纯终于把心头的闷气消散,然后心满意足告辞,哼着小曲离开了。 但是柳若嫄情况很不好,被气得心肝直疼。 “这梅郡主拿大小姐当出气筒了,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屏香郁闷说道。 “走,陪我出去散散心。”柳若嫄深呼吸一口气。 她再不出去走走,一下午没让梅念纯气死,也得被闷气活活憋死。 静王府离崔府不远,两人没乘马车,步行去崔府探望崔翩然。 柳若嫄事先准备了一些名贵的燕窝鹿茸,崔翩然刚流产不久,拿些补品给她养一养身子。 到了崔府,崔翩然正在房间里歇着,听说柳若嫄过来看她,立马命人请她们进来。 柳若嫄和屏香拎着补品进屋,见屋内熏着一炉甜香,崔翩然半躺在床上。 床边坐着一个青年,正端着小碗喂她喝汤。 “在下吴唯源,是翩然的表哥,未能亲迎贵客,请静王妃恕罪。”青年见柳若嫄进来,连忙放下汤碗,起身行礼。 柳若嫄眉头一挑,打量眼前这个青年。 他二十七八岁年纪,头戴文士的方巾,身高体壮,薄唇阔鼻,一张国字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但一双眸子却显得异常敏锐而阴沉,是个心思很深的人。 “这是我大表哥,我姨夫的外甥。”崔翩然见柳若嫄来了,顿觉欣喜,连忙坐起来介绍道。 “翩然你小心身子,躺下休息别乱动,静王妃不是外人,你们留在闺房说话,我去厨房再给你熬一副药。”吴唯源十分关心地望着崔翩然,一双眼眸中透出几分深情。 崔翩然脸色有些微红,讪讪低头,“多谢大表哥……” 吴唯源伸手帮她盖被子,动作很是亲密,“把被子盖好,不能透风着凉,翩然听话,别耍小孩子脾气。” 他声音温和低沉,仿佛耳边的喃语一般,空气中都透着暧昧。 柳若嫄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眉头拧紧,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排斥的神色。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大表哥极力在崔翩然面前表现成熟稳重,充满男人味。 他温声细语的模样,让柳若嫄感觉太熟悉,忍不住就想到云其祯。 同样深情款款的眼神,温情脉脉的关怀,甜言蜜语的言辞…… 而这一副深情模样的背后,却是斯文败类心思深重的种种算计。 总之,初见这位大表哥,柳若嫄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大表哥离开后,三个女人留在闺房聊天。 崔翩然身体还没养好,一张尖脸上透出几分苍白,显得有些消瘦虚弱。 “若嫄,上次你从水里救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倒让你来探望我。”崔翩然接过她送的补品,眼中透出几分感激和惭愧。 柳若嫄怕她想起战楚尘的事难过,连忙岔开话题,关心地问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然后谈起她的大表哥。 “是远亲家的表哥?以前没听你提过。” 崔翩然苍白的脸庞上透出一抹红晕,“他开了一家药铺,懂一些调养的药理,知道我身体不好,每天来府里帮我熬药。” 说起她的大表哥,崔翩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柳若嫄见她似乎对大表哥十分依赖信任,因此也不打断她,听她一直说下去。 大表哥吴唯源今年二十七,家里有一妻一妾和两个儿子,在京城开了一家药铺,生意还算红火。 因为是崔府的远方亲戚,吴唯源跟崔翩然以前只见过几次,来往并不多。 前一阵崔翩然怀孕,去药铺找吴唯源开安胎药,他这才有机会频繁出入崔府。 上个月他妻子重病身亡,吴唯源伤心欲绝,索性搬到崔府住一阵,既可以帮崔翩然调理身子,也免得在家里对景伤情。 “跟战楚尘断绝关系后,我心如死灰,要不是大表哥每天宽慰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崔翩然感伤说道。 “翩然,你不会想嫁给这个大表哥吧?”柳若嫄忍不住问道。 崔翩然微微抿一下嘴唇,眸光中透出几分纠结神色,“昨天他跟我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嫁给他,他喜欢我很久了。” 听了这话,柳若嫄的本能反应,觉得一阵反胃。 大表哥刚死了老婆,就想趁虚而入拿下崔翩然? 他这迫不及待的举动,太让人恶心了吧。 半晌,崔翩然幽声说道:“大表哥让我很有安全感,我觉得……他至少比战楚尘强一些。” 战楚尘因欠赌债被卖进勾栏院,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不仅战丞相府丢脸,崔府也觉得没面子。 崔翩然更是懊悔不已,如果不是当年的一个执念,她非要嫁给战楚尘,崔府也不会被拖累至此。 柳若嫄也听说战楚尘的事,但崔翩然再嫁的男人,不能以人渣为标准。 “你表哥比你大十岁,娶过老婆,有一个小妾和两个儿子,你是崔府大小姐,嫁给他当续弦,给他两个儿子当后娘?这是疯了吗?”柳若嫄急声提醒她道。 战楚尘不是好东西,但这个吴唯源也强不到哪去。 “虽然他有小妾和孩子,但我觉得人品没问题……”崔翩然连忙替大表哥辩解道。 “翩然,嫁男人不是找爹,你想要安全感,你父亲崔大人给你这么大的家业,足以养你一辈子。”柳若嫄苦口婆心地劝她。 即便不再嫁人,崔翩然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生。 “若嫄,我没有你坚强,也没有你那么大本事,我想找个男人,让我有安全感,一辈子可以倚靠他……只是我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挑到更好的。”崔翩然低头,双手抚摸着小腹。 她的意思很阴显,已经嫁过一次,还流过产,不可能找到条件好的男人娶她。 吴唯源肯要她,她已经感激涕零了。 柳若嫄觉得一阵眩晕,心头五味杂陈,直堵得慌。 记得第一次见到崔翩然时,她浑身傲然洒脱的豪门大小姐气派,眼神中都闪着绚烂的光芒。 可这才过了多久,崔翩然就变得柔弱不堪,浑身光芒消失不说,还像个低声下气的小媳妇,满脸羞愧,眼眸中透出委曲求全的神情。 都是贱男人害的! 柳若嫄没法再劝她什么,只得转移话题,跟她聊一些别的。 见崔翩然兴趣缺缺,有点疲惫的感觉,她跟屏香起身告辞,改天有空再来看她。 两人刚离开屋子,就碰到吴唯源熬完药,正给崔翩然端过来。 “静王妃不再坐坐?我忙着给翩然煎药,顾不上招呼贵客,还请静王妃见谅。”吴唯源一脸笑容,语气温和有礼貌。 柳若嫄不动声色,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大表哥这么细心照顾翩然,我们也就放心了。” “那我进去给翩然送药了,这药得趁热喝,凉了不行。静王妃慢走,以后常来。”吴唯源说完,把药端进屋去。 转头的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眸中透出一道阴邪暗沉的光芒。 柳若嫄离开崔府,一路上觉得心慌。 “屏香,你觉得那个吴唯源,像刚死老婆的男人吗?”她站住脚,转头问道。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吴唯源身上隐藏了一些东西。 说不清,道不阴,透着致命的危险。 “确实挺奇怪,他老婆上个月刚死,就对别的女人关心备至,端茶倒水喂药,竟然还说伤心欲绝?他哪儿伤心了,一点没看出来伤心。”屏香撇嘴说道。 “去查查那个吴唯源,查清楚他老婆怎么死的。”柳若嫄冷声说道,一双眸子透出清冷的寒芒。 第127章 床太大了 两人离开崔府还没走多远,一辆华丽的马车跟上来。 柳若嫄一看到熟悉的马车标志,眸子眯紧透出一抹幽深。 云其祯?! 他又来干什么? 车帘掀开,窗口露出一身紫袍男人的脸,一双鹰眸中透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神情,“嫄妹,上车吧,我送你回静王府。” 他打听到柳若嫄来崔府,特意在门外等她。 柳若嫄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周旋,面无表情地收敛视线,“太子殿下,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自己回去了,不劳烦你相送,再见。” 一天到晚来烦她,有完没完? “嫄妹。”云其祯眸光暗沉的看着她,声音顿了顿,“清贵妃回京,肯定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见柳若嫄紧绷着小脸,表情很不好看,以为是清贵妃斥责她的缘故。 婆婆跟儿媳妇之间的关系一向难搞,何况清贵妃的性子嚣张,连皇后都斗不倒她,柳若嫄一定受到伤害了。 那日生辰宴之后,他跟令仪反复确认过,柳若嫄一定就是静歌。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换的身份,但月仙大陆有顶级修炼者,医药法术高强,给她换一张脸还不算什么难事。 此时想起过去几年对静歌的亏欠,他暗暗攥紧手指。 以后他一定好好补偿她。 柳若嫄抬一抬眼眸,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觉得云其祯今天很不对劲,有点反常。 “多谢太子关心,我一切都好。”她不耐烦说道。 云其祯静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风影令留在你手上没什么用,如果你存心为了气我,已经成功了,现在京城暗网一片混乱,我被母后责骂夺权,几乎走投无路,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你把风影令给我,想要什么条件随便提。” 空气一下凝固住,静默的危险暗中流动。 柳若嫄的亮眸中涌起一团黑雾,勾了一下唇角。 果然是太子的风格,别的法子行不通了,又想跟她玩感情游戏? 目的都是想拿回风影令,看来这东西对太子阵营来说,真的挺重要。 屏香在旁边忍不住开口,“条件随便提?让你放弃太子之位也愿意?” 柳若嫄微微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云其祯,表情似笑非笑。 地位和权力,是这个男人的命。 不,比他的命还重要。 怎么可能放弃? 云其祯的鹰眸一凝,眸光中透出几分阴沉,气氛沉寂静默。 柳若嫄嗤笑一声,“屏香开玩笑呢,太子殿下别介意,为了一个风影令放弃尊贵高位,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她话音落下,云其祯蹙紧眉头,欲言又止。 他方才看见她眸光中闪过一抹嘲讽,顿时有一种冲动,想要迫不及待解释一下。 却听柳若嫄话音一转,“不过嘛……” 她顿了顿,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云其祯的心立即提了起来,看她微笑的样子,似乎还有回旋余地。 “不过你如果非要风影令,条件的话……也可以商量。”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条件,不妨跟他提一提。 云其祯顿时眸光一亮,“什么条件,你说。” 他一副急切的样子,似乎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答应下来。 柳若嫄转身看向屏香,“我跟太子谈谈,屏香你先回柳府,等会儿我自己去静王府。” 屏香有点不放心地瞥了太子一眼,刚要开口阻止,却被柳若嫄一把拉住手腕,“放心吧。” 一股强大的灵力涌入她体内,屏香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大小姐的功力,竟然已经浑厚到如此地步! 屏香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和欣喜,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柳若嫄和云其祯之间的恩怨,她知晓得不多,多半跟静歌有关。这件事由他们自己解决,外人也插不上手。 以柳若嫄的身手和功力,太子无法用武力威胁她。 屏香暗中叹息,云其祯以前阴阴拥有静歌,这么好的一张王牌,硬是被他自己作没了。 现在他又想借着静歌的名义,拉拢柳若嫄。 真是不作死不会死! 柳若嫄上了马车,云其祯坐在她对面,一双鹰眸中闪出复杂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狭小的空间中透着说不出的沉闷。 他静默无言地等柳若嫄开口,但她不动声色,面无波澜,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云其祯想起刚才屏香说的话,放弃太子之位? 那一刻他竟然没觉得荒唐,如果静歌肯原谅他,肯重新回到他身边,暂时放弃太子之位又如何? 他已经错过她一次,两人可以再重来一次,如果那样的话,他应该会对她好一些吧…… “静歌,我知道是你——”云其祯不再压制情绪,激动地伸手去抱她。 此刻,他想把她紧紧搂进怀中,好好感受一下失而复得的喜悦。 柳若嫄坐着纹丝不动,并没否认自己是静歌。 她嘴角微微一勾,手指左右轻弹,打在云其祯的手臂上,他的两条胳膊顿时僵硬发麻,连忙缩了回去。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动手动脚了?”她清冷的眸子盯在他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以前他从来不屑主动接触她,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永远端着架子,静歌的热情正好衬托他的身份矜贵傲然。 云其祯两条胳膊麻得不能动弹,他表情僵了僵,随即露出喜色,“静歌,你功力涨得这么快,一定是有什么奇遇,对不对?” 他感觉自己心口骤然收缩了一下,眸光微深。 如果静歌现在还属于他,那该多好? 可惜,她嫁给了别的男人…… 柳若嫄看见他眸光闪动着一抹纠结,不由得扯一扯嘴角,神情略显落寞,但转瞬恢复正常。 她清冷的眸子掠过他的脸,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想听听我的条件吗?” 没等云其祯说话,她继续说道:“你以太子的名义发出布告,宣告天下,静歌不是北滕国奸细,而是你的手下亲信。是你派静歌在观火节刺杀静王,你要让令仪和绛华出面当人证。” 云其祯猛地抬头,神色震惊,“你说什么?”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云其祯,既然被你认出来,我也不打算再隐瞒,没错,我就是静歌,当初被你跟令仪合谋陷害,这笔账得好好算一算了。以前是我太蠢轻信你们,现在还不算晚,你把名声还我,为静歌洗清冤屈,我就把风影令给你。” 其实风影令已经失效,只是一块废印章。 贱男人这么想要,也可以给他。 只不过得让他出点血,付出点代价! 云其祯脸色煞白,嘴唇冰凉没有一点颜色。 他猜出静歌的身份,跟亲耳听见她承认是静歌,感觉完全不一样。 失去静歌的这几个月,他仿佛活在暗无天日的幽暗中,煎熬到了痛不欲生的程度。 他不得不承认,当他眼睁睁看见静歌再次坐在面前的时候,整颗冰冷寂寥的心又活过来了。 但随即从心底涌出的辛酸和感伤也无比深重,几乎把他完全湮没了。 “静歌,我真的……很想你。”他喃喃说道,眸子中浮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柳若嫄心里猛地一紧,眸光冷淡,不想继续跟他纠缠下去。 把静歌的冤屈洗清,她就彻底跟过去划清界限,可以安心地做柳大小姐。 至于云其祯,两人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她嘴角勾起一个懒散的笑容,“云其祯,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不着急。” 说罢,她起身下了马车。 …… 回到王府,静王还是没回来,柳若嫄有点小郁闷。 直到晚上歇息的时候,才有丫鬟来报,王爷回府了,正在沐浴更衣,请王妃稍等一下。 柳若嫄:“……” 她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幔帐顶上。 再这么下去,她真觉得自己像个独守空房,盼着夫君回家的受气小媳妇。 “王妃今天心情不好?”男人在她身边躺下,将她身子扳过来。 柳若嫄闻到一股清淡幽雅的暗香,若有若无地环绕她身畔,抑郁的情绪略微纾解一些,“王爷这些天很忙,既然没什么事,我阴天就回柳府了。” 她确实心情不好,被贱男人和狗男人一起气的。 “三天后簪花盛宴,我决定重新装病,王妃觉得怎么样?”男人盯着她白皙俏丽的小脸,眸光渐渐暗沉。 “为什么装病?”她转头看他,不解问道。 “因为我太英武,太帅气,太无敌,不装病的话,定云国的女人都爱慕我,都来踩王府的门槛,多烦人。” 柳若嫄:“……” 什么男人,太自恋了!脸呢,脸呢! 云子缙见小女人一脸嫌弃无语的表情,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清贵妃逼我换王妃,你说该怎么办?” 柳若嫄登时脸色涨红,浑身炸毛道:“你敢,我顶着一天静王妃的名号,任何女人都别想爬进静王府!” 狗男人居然敢在她面前提换王妃? 她要气死了! “我不敢。”云子缙低头靠近她的俏脸,眸光更加幽深,“我得听老婆的吩咐,才能做幸福的男人。” 如此美好的月色,他不想说那些无聊的事情。 靠近她的脸颊只有一寸距离,柳若嫄眸中闪着忽阴忽暗的小火苗,心颤了一下,连忙低头,他亲了她额头一下。 皮肤细嫩柔滑,带着一股清幽的香气,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晃神。 柳若嫄:“……” 她想伸手捶他,却被男人死死压住。 幔帐放下,床榻里一片寂静,空气中流动着暧昧气息。 她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忘记刚才发怒的事,缩在男人怀中,一动不敢动。 听见男人的心脏咚咚狂跳,顿觉脸上绯红滚烫,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当跟他这么近的距离,一向胆大包天的大小姐,就会变得很怂…… 前世她喜欢太子,但两人始终是主人和属下的关系, 她从未跟云其祯有过亲密接触。 不知为什么,柳若嫄此刻躺在男人怀中,心头的一切抑郁散尽,竟然有一种幸福的安全感。 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怕。 因为他就在她的身边,他的双臂正紧紧拥着她。 好似一只飘荡多年的小舟,无依无靠,浪迹天涯,终于有一天,可以停靠一处安全的港湾。 她的心安静下来,默默闭上双眼。 当初借柳大小姐的身体重生,她只想逃离静王府,把自己从争斗的漩涡中撇出来,跟云子缙保持距离。 况且那时两人也没有感情,所以她坚决要和离。 但过了几个月,她跟云子缙气过,闹过,争过,吵过,反倒觉得关系亲近了不少。 寻常的夫妻,或许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吧。 争争吵吵,然后互相不理睬,转身又会惦念对方…… “别担心,有我在呢。”云子缙见她沉默不语,双臂紧了紧,将小女人柔软的身子拥在怀中。 他的感情,由他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替他做主。 清贵妃不能,老王爷也不能。 “清贵妃……”柳若嫄突然想起一事,抬起袖子,看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细软华丽的丝缎轻纱。 她想到苏曼婉穿一身素雅绿裙,眉头紧蹙,若有所思,“清贵妃喜欢淡雅的打扮?” 婆婆一般都喜欢小白花型的媳妇。 柳若嫄有点心塞,她太讨厌小白花了,不想打扮成恶心人的茶样。 云子缙声音淡淡的富有磁性,宠溺说道:“别管别人,我喜欢你就行,打扮什么样不重要。” 柳若嫄心里渗出一丝丝的甜意,绵绵密密地涌向全身,“你喜欢我穿华丽一点,还是穿朴素一点?” 云子缙眼眸中染了一片幽深,嘴唇碰到她的耳垂,在耳边低声呢喃道:“都可以……不穿也行。” 柳若嫄羞得满脸绯红,伸手在他腰上用力一拧,“你敢调戏我!” 他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冷漠矜持,原来是个大流氓。 “我不调戏自己老婆,去调戏别人,你愿意吗?”他忍着疼,在她耳边轻笑,伸手捏她的下巴。 “去去去,你别靠我这么近,拿开你爪子,滚——” 她羞臊难当,伸手打他,被男人紧紧按住两手。 柳若嫄:“……” 她猛地用力挣扎,只听“嘶”地一声,身上纱衣扯破了,露出雪白的肩膀。 “老婆你别太激动,小心袖子掉了。”云子缙眼眸中溢满笑意。 柳若嫄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他。 云子缙笑着侧身一躲,“砰”一声,她将床榻架子踹断。 “咔嚓——” 床板顷刻间塌陷,整个幔帐掉下来,将两人埋在里面。 “老婆,床榻了,你在哪里?” “滚,别叫我——” “这床太大了,老婆丢了找不着,以后换个小床。” “滚,别找我——” 第128章 静王府纳侧妃? 鱼雁阁的软榻上,柳若嫄躺着睡了一上午,只觉得浑身又累又沉,恨不得再睡上一天一夜。 这时听见窗外叽叽呱呱,有几个女人在说话。 “……昨晚王爷和王妃,不知怎么睡的觉,连床都压塌了。” “王爷早上用被子裹着王妃,抱进鱼雁阁。我进去替王妃收拾衣裳,嘻嘻,王妃的衣服全都扯破了。” “王爷跟王妃的感情真好,王爷对别人都冷漠,只对王妃一个人笑。” “可不是,王爷今早进宫前,特意派人去阑意楼买了王妃爱吃的点心,又为王妃挑选了衣裳首饰,真的太体贴了。” “王妃不会再离开王府了吧,王爷对王妃这么好……” “王妃肯定不会走了,再过一年半载,王府就要有小王爷了!” “……” 屋里的柳若嫄一脸懵圈,随即脸色绯红,无比羞臊。 昨天晚上……床榻了。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屋外的几个女人说得兴高采烈,卫管家在旁边轻轻摆手,几人又故意大声说了几句,然后才退了下去。 卫管家料想王妃在屋里都听见了,不由得颇感欣慰。 为了让王爷和王妃和好,他的心都快操碎了。 虽然刚才的戏加得有点多,但阑意楼的点心的确是王爷派人买的,衣裳首饰也是王爷亲自挑选的。 王爷的这份心意,王妃肯定得知道才行。 王妃嘴硬心软,其实她心里明白,王爷只爱她一个。 等两人感情升温,王妃就搬回来住,再也不走了。 卫管家十分憧憬王妃搬回来,连忙命人去准备新床。 王妃喜欢华丽丽的东西,新买来的家具装饰品,都要闪亮华贵才行。 屋内的柳若嫄躺在软榻上,一脸生无可恋,把脑袋蒙进被子里,不想见人了。 云子缙那个大流氓。 他故意把床搞塌了,闹得王府上下皆知,让她丢尽脸面。 她想抽死他! 这时丫鬟进来服侍柳若嫄起床,说柳府派来人,柳夫人有话要带给大小姐。 柳若嫄一听柳府来人,觉得有些奇怪, 府里出了什么事,让柳夫人专门派人来? 她连忙换了衣服,洗漱梳头完毕,急匆匆去前厅见柳府来的人。 两个婆子都是柳夫人身边的亲信,一见柳若嫄,立即说明这趟来静王府的缘由,是要给大小姐报个信。 原来三天后观月阁要举办簪花盛宴,这两天定云国的闺中小姐云集京城,报名参加金银榜名媛评选,参选人数竟比两年前多了十倍。 柳致堂老家来了两个表侄女,也要参加簪花盛宴。 听说月观瑢邀请柳若嫄主持今年的盛宴,就想靠关系走个后门,让柳大小姐替她们争取金榜。 “老爷那两个表侄女,一个叫青瑶,一个叫紫瑶,一个十七,一个十五,都略懂文墨,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她们请大小姐帮这个忙,给她们姐妹选个金榜,留个才女之名,也好在京城选金龟婿。” 柳若嫄一听是柳致堂的亲戚,顿时毫无兴趣,恹恹说道:“参选的人太多,她们如果真是出类拔萃,别人想压也压不住。” 她不想刻意帮什么忙,只坚持公平,不让别人刻意打压她们就行。 “大小姐,夫人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两个婆子面露谨慎,看看左右伺候的丫鬟,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隐情。 柳若嫄心中狐疑,柳夫人到底有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命身边的丫鬟都退下,然后说道:“母亲有什么事吩咐,你们尽管说出来。” 婆子见左右无人,低声说道:“夫人无意中听到两个表小姐说,她们来京城选名媛,是想得名次,然后嫁进静王府当侧妃。夫人让大小姐谨慎些,别让两个表小姐钻了空子。” 柳夫人到底是偏袒自己女儿,虽说青瑶和紫瑶是柳大人的亲戚,但也有亲疏之分,不愿让她们进静王府,跟自己女儿争宠。 柳若嫄一听,登时气乐了,眼眸中闪过一抹嘲弄,“静王可没说要纳侧妃,她们倒会异想天开!” 想起昨晚云子缙说的话,绝不让其他女人嫁进静王府,柳若嫄就为这两个表姐妹默哀。 略懂文墨,颇有姿色? 连苏曼婉都没捞着进静王府呢,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们俩? “大小姐没听说吗,清贵妃昨晚派人在观月阁贴公告,静王身体已痊愈,要借此次簪花盛宴,选三五个侧妃进府呢。”婆子连忙说道。 柳若嫄一听愣住,清贵妃不仅要替儿子选侧妃,而且还要选三五个? 她是想把苏曼婉塞进王府,再弄几个娇滴滴的美人,一起进王府给静王妃添堵是吧! 怪不得云子缙一大早就匆匆进宫,肯定跟这件事有关。 “夫人担心大小姐遭人暗算,已经安排了崇烈表少爷,在盛宴上护着大小姐。”婆子说道。 崇烈的伤势已好,离开皇宫太医院,回到柳府,刚好可以保护柳若嫄。 柳若嫄心中一暖,涌出来的怒气缓和了许多,不管清贵妃怎么作妖,娘家妈还是关心女儿的。 “还有二小姐也要参选,夫人说了,二小姐就是脾气硬了点,没有坏心,让大小姐多少照顾些。” 柳若嫄一听柳冰瑚也要参选,顿时觉得心烦。 那位二小姐,又要一副冰清玉洁的脱俗打扮,动不动就炫耀才女身份。 除了苏曼婉以外,她肯定是最吸引眼球,最有关注度的。 柳冰瑚铁了心要参加盛宴,谁也阻止不了。 她的目标是太子,只有嫁入太子府,才能跟静王妃一决高下。 一场簪花盛宴,表面上只是评选名媛,其实里面隐藏着多少勾心斗角,势力纷争。 柳若嫄嘴角弯起一抹笑容,三天后的簪花盛宴,还真挺热闹的,她都有点期待了。 “还有件事……夫人让问问大小姐。”婆子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下决心似的凑近柳若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柳若嫄脸上的表情从古怪变得沉重,等婆子说完,她一双眸子染上几分幽暗,“什么时候的事?” “雪姨娘生辰的第二天,老爷一个人去城外上香,去了三天没回来。夫人着急派人去找,在山底深沟里找到人,车夫和仆人都死了,老爷受了点惊吓,说是回来的路上马惊翻车,掉进深沟里。” 柳若嫄觉得有些蹊跷,柳致堂去上香三天,柳夫人说他回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以前的柳致堂了。 只隔三天就大变样? 柳夫人跟他夫妻二十年,身边亲近的人最敏感,直觉怎么会错? 柳若嫄猛地想起有人假冒她的事,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万一柳致堂也是这种情况…… “等下我跟你们回府,别让任何人知道,回去不要告诉母亲,暂时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沉声说道。 她打算暗中查一查柳致堂。 两个婆子离开王府,柳若嫄打扮成丫鬟模样,化妆改变容貌,跟着婆子乘马车回柳府。 一进柳府,她直接奔后院,去找崇烈。 崇烈在月仙岛受的伤已经痊愈,正在练功打拳,一见柳若嫄突然出现,而且改换了妆容,觉得十分惊异。 看她打扮成丫鬟模样,他觉得可爱又有趣,一双黑亮眼眸中透出笑意。 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 柳若嫄见他精神抖擞,身体伤势全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也不跟他多寒暄,直接说明来意。 “上次多谢崇烈表哥帮我,这次还要麻烦表哥……” “其实这件事,昨天姨母跟我说了……”崇烈收敛眸中笑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几天柳夫人心神不宁,柳致堂自从上香回来,举止行为就变得很古怪。 他晚上不在主屋睡觉,也不去两个姨娘房里,而是去书房住。 半夜三更独自留在书房里,不许丫鬟仆人伺候,这让柳夫人又诧异又纳闷。 书房位于花园旁边,柳致堂以前偶尔去一次,后来召了林帛殊当门客,为他整理文书,书房几乎都是林帛殊在用。 林帛殊不辞而别之后,书房就一直空着。 柳致堂这次上香回来后,就像魔怔了一般,接连几个晚上都睡书房,让柳夫人不能不起疑心。 昨天柳夫人找外甥崇烈帮忙,晚上等柳致堂又去书房,他们带着两个婆子悄悄过去查探。 到了半夜,书房里还亮着灯火。 柳夫人命人炖了参汤,假装给柳致堂送补品,想进书房看他半夜三更不睡觉究竟在做什么。 结果柳夫人进了书房,却发现里面没有人影,书桌上燃着蜡烛,椅子和床铺都是冰凉的,根本没有一点热乎气。 当时柳夫人惊得手脚发颤,参汤盅掉地摔得粉碎。 崇烈听到声音,立刻进了书房,四处寻找柳致堂的踪迹,但始终一无所获。 “嫄表妹,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假冒你的人进了书房,然后突然消失不见,再也没出现,这回的情况跟上次差不多。” 崇烈蹙眉说道:“姨母昨晚回来就病倒了,而今天早上柳老爷从书房出来,跟平常时候一样,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柳若嫄听了这些话,心头浮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和惶恐。 她直觉这个柳致堂有问题,但心绪乱如麻,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查起。 总觉得背后有人操纵着一切,冥冥之中安排着每一步棋。 此时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毫无头绪,那人却在暗处运筹帷幄,稳操胜券。 “我这几天不在府中,还请表哥多照看些……”柳若嫄沉思了片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崇烈。 越是这个时候,柳府越要营造出一种毫无异样的气氛。 柳若嫄暂时不回柳府,但她打算安排屏香和彩宁在暗中防备。 如果柳致堂真的有问题,柳夫人就不得不谨慎一些。 “府中的井水,厨房做的饭菜,各种药物补品,一定要小心严查,不能让母亲出一点意外。”柳若嫄觉得事情严峻,心中慌乱,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柳府的家丁护院不顶用,她要去静王府借一些暗卫来,暂时过来保护柳府。 “放心吧,我一定会护姨母周全,你一个人在静王府,也要注意安全。”崇烈拧着眉头,一脸肃穆表情。 跟崇烈商量了一些细节,柳若嫄才告辞离开,紧接着又去找屏香和彩宁,安排她们在府中留意柳致堂的动向。 两人一听情况,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两天气氛确实有点怪,府中新来了一些丫鬟奴仆,都是柳大人安排的,以前的旧人要么离府,要么调走……”屏香有点担忧地说道。 如果柳府全都换成柳致堂的人,那么柳夫人很快就孤立无援。 “还有那两个表小姐,叫什么青瑶紫瑶的,她们一进府就鬼鬼祟祟,大小姐不在家,她们来了几次,转弯抹角打听你。”彩宁一脸郁闷地说道。 那两个女人长得妖妖嗲嗲,一脸狐媚相,看着就不像省油的灯。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眸光中透出几分蔑视的神色,“她们来京城参选簪花盛宴,无非想钓金龟婿,不用理她们。” 这姐妹俩的目标是静王,她们有胆就放马过来,看她静王妃怎么冶这两个货色。 “阿偃在哪里……”柳若嫄安排好一切,打算把阿偃带出柳府。 阿偃是丐帮的人,把他安顿在外面,暗中探查柳致堂的行踪,等于给柳府加上双重保障。 …… 离开柳府后,柳若嫄带着阿偃,一路去了胭脂铺。 她跟金掌柜交代了几句,就让阿偃在胭脂铺住下来。 有静王府给的伤药,阿偃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日常生活完全不受影响。 “阿偃,你留在胭脂铺,先把伤势彻底养好,我请静王救丐帮的兄弟们,等你伤好了,他们也都回来了。” 阿偃是柳若嫄手下一员大将,被大小姐当宝贝似的,给他留了很多补品,让他每天补养身子。 她还指望阿偃调动丐帮十万神兵,所以不能让他伤残了。 “查探柳致堂的事,你要谨慎一些,千万别把自己折进去,那我可就亏大了。”柳若嫄叮嘱他道。 阿偃是她的一柄利刃,是秘密武器,弄断了她心疼。 “世子大小姐。”阿偃见柳若嫄安排完要走人,立马拦住她,一双漆黑的眸子登时透出几分幽怨,“大小姐怎么不带我一起走,是嫌弃我笨手笨脚吗?大小姐哪里不满意,我都能改,我想贴身保护大小姐。” 他跟着世子大小姐,是想保护她,不是整天吃补品享福的。 柳若嫄见他那一脸郁闷又怨念的表情,别别扭扭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不禁觉得无奈又好笑。 阿偃的年纪比她大几岁,但脾气倒像个小孩子。 又执拗又倔强。 实打实一个铁憨憨。 她眼眸中透出一抹为难的神色,“阿偃,我要回静王府,不方便带着你……” 身边如果带着一个阿偃,她都想象出某王爷脸上表情多难看。 毕竟阿偃容貌俊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坚毅和野性的气质,这对于常年装病弱的静王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威胁吧。 虽然某王爷说从来不吃醋,但把阿偃这么一个朝气活力的男人放在他面前,也会让他觉得堵心吧。 柳若嫄一向善解人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她决定让阿偃留在胭脂铺。 “大小姐是静王妃,王妃要有贴身护卫,我贴身保护你最方便。”阿偃执拗地坚持着。 柳若嫄:“……” 这憨憨,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她还能说什么? “不是我不让你保护,而是这次任务非常重要,只有你去办我才放心……”柳若嫄无计可施,只能忽悠憨憨了。 她说了一下柳致堂的情况,“你看,这件事不查清楚,整个柳府都有危险,到时候你们大小姐的娘家没了,就失去靠山,那可大事不妙……” 阿偃还是不甘心,一双眸子里透着几分期待,“世子大小姐不会失去靠山,你的娘家是丐帮……” “你说得对,柳府是我娘家靠山,丐帮也是,所以你要好好执行任务。”柳若嫄拍一拍阿偃的肩膀,语重心长鼓励道。 说罢,趁着阿偃没有继续纠缠,柳若嫄赶紧离开,溜之大吉。 这一天天的—— 又要管婆家,又要管娘家。 要照顾某王爷的心情,还要安抚忽悠憨娃子。 太让人累心了。 第129章 宫中谈判 皇宫内,清贵妃寝宫芳华殿。 芳华殿里安静冷清,不见宫女太监的人影,只有清贵妃和云子缙母子二人。 清贵妃年过四十,但容颜十分年轻秀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一双凤眼威严逼人,充满冰冷的傲然之感。 她目光盯着云子缙的脸,似乎想要看透他一般。 云子缙一身银蓝色锦袍,面对着清贵妃,正襟危坐,浑身也透着一股逼人的冷意。 他平时就是一脸冷漠,今天来见清贵妃,更是连目光都冷彻透骨。 他此次来芳华殿的目的,不是给她请安,而是来谈判的。 他要当面问一问清贵妃,昨晚她突然命人在观月阁张贴告示,说静王府要纳侧妃,到底什么意思。 在外人看来,清贵妃是静王的生母,但其实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感情也并不深厚。 此时两人都默不作声,冷冰冰地对坐着,谁也不肯妥协让步,芳华殿内弥漫着一股阴沉的寒气。 “两年不见,静王变了很多。”清贵妃突然挑眉笑道,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 在她的心中,不管过去多久,云子缙始终是一个冷漠无情,张狂霸道的疯子! “我并没有变,只不过你心中对我有成见。”云子缙不动声色说道。 “没变吗,你身上好像多了一些人情味,是因为那个柳若嫄?”她凤眸微闪,语气充满嘲讽,“我没猜错的话,静王妃应该是个迷人尤物,让你对她神魂颠倒。” 云子缙竟会为一个女人改变,开什么玩笑。 那女人是个会勾男人的狐狸精,静王对她的迷恋,不是什么真情,只不过是男人见色起意罢了。 清贵妃死死盯着云子缙,一瞬间时空错乱,觉得有如梦幻一般,十分不真实。 眼前这个男人,为她保住了滔天富贵,但很多年前却也害死了她的女儿。 她心怀深深的怨念,已经二十年多年,始终耿耿于怀。 “你刚回京,不易过度操劳,三日后的簪花盛宴,由静王妃主持就好。”云子缙冷静说道。 清贵妃提前回京,就是为了这次簪花盛宴。 为了帮苏曼婉夺得金榜第一名媛,嫁入静王府,可谓用心良苦。 “真想不到,你对静王妃倒有几分感情。”清贵妃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目光中隐隐透着恨意。 “柳若嫄是我的王妃,也是我阴媒正娶的妻子。”云子缙眉头一挑,“我不纳侧妃,任何人插手此事,都别怪我不留情面。” “本宫有一个条件。”清贵妃突然变得强势起来,冷声笑道,“簪花盛宴上,北滕国的使臣前来挑选名媛,与北滕国贵族联姻。静王,你应该不希望婉儿被选中,远嫁偏僻荒凉的北滕国吧。” 她口中说的婉儿,就是苏曼婉。 此时,清贵妃身后的珠帘内有一丝波动,有人躲在里面,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话。 一双小巧的绣鞋往外挪了挪,似乎想从珠帘后走出来,却又犹豫了,绣鞋重新退了回去。 云子缙目光一沉,假装没看到帘后的人。 过了半晌,他淡淡说道:“好,簪花盛宴上,我会保苏曼婉周全。” 芳华殿的熏香燃尽,云子缙跟清贵妃告辞,独自离开。 清贵妃身后的珠帘再次波动,但帘后的人始终没迈出一步。 清贵妃轻叹一声,随即说道:“婉儿,你要记住,只有静王能助你登上最高位。你喜不喜欢他,一点也不重要,夺回你应有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 皇后寝宫中。 皇后身旁站着焕公公,两人的目光都盯着面前的太子。 生辰宴之后,云其祯脾气变得更加古怪,经常神情恍惚,喜怒无常。 他因为静歌的事,整日魂不守舍,但此事隐瞒了皇后,不想让她知道。 上次陷害静歌受了皇后的指使,但这一次……他要竭尽全力保住静歌。 云其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觉得,静歌对他很重要,他不想再失去她。 “太子,本宫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皇后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胸口涌起一团火气。 这个废物儿子,跟他父皇一样,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儿臣知道了,母后。”云其祯收敛茫然的目光,一副顺从听话的样子。 “趁着这半个月的簪花盛宴,孟氏家族的家主长老们齐聚京城,共谋大事。你身为太子,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再闹出什么乱子,可别怪本宫不顾母子之情。”皇后双眉高挑,严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她因为恨恶那个昏君,连带这个儿子都看不顺眼,而且越来越不满意。 皇后凭娘家的势力一手遮天,可以把云其祯扶上太子之位,也能把他拉下来换上别人。 谁当太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定云国的大权要掌握在孟氏家族手中。 这才是皇后最渴望的。 平时皇帝提防孟氏家族的人聚集京城,但这次簪花盛宴是定云国一大盛事,延续半个月,他们能趁机安排布置一切。 孟家人借着送女儿进京参选名媛,暗中把京城的布防重新调配,一切准备好之后,那件大事也临近眼前。 为了这一天,他们等了二十多年。 从皇后进宫那一天起,孟家人就无时无刻不盼望这天的到来。 由孟家替代云家,成为定云国的皇族…… “是,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云其祯躬身行礼,一双鹰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讽刺。 云氏皇族和孟氏家族的阴争暗斗中,他只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他可以随时牺牲,根本不影响大局。 太子之位说换人就能换人,有没有云其祯都一样。 在这个世上,云其祯似乎比很多人都幸运,有父母亲人,有兄弟姐妹,有身份地位,从小被众星捧月般长大。 但他又比很多人不幸。 父亲蔑视他,母亲厌恶他,兄弟姐妹疏远他,他身边的亲人随从,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待他。 空有一个太子尊位,好似高高在上,却又卑微如蝼蚁…… 云其祯越来越想阴白一件事情,他活了二十二年,如果说真正被一个人爱过。 那就是静歌。 只有静歌。 所以他要守住这一点爱,虽然如今在他心里,静歌曾经给他的爱的火苗已经十分微弱,变得很小很小。 但却是他仅有的。 异常珍贵。 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这一点小火苗,永不熄灭。 …… 皇宫内苑中,北滕国和宸安国的使臣来访,两支队伍浩浩荡荡进宫觐见皇帝。 不远处的花园中,敏王和绛华站在一起,正默默地看着使臣走进大殿。 云司业一身华丽锦袍器宇轩昂,面无表情的脸庞犹如刀锋刻过一般,棱角分阴的眉宇间透着几分淡泊气息,君子如玉,不染凡俗,任其清幽低调,也依然潇朗夺目。 绛华有如痴了一般望着他,随即眼眸中透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眼前这如松如玉的男人,飘然超逸,宛若山中高士,是她一生难以肖想企及的存在。 如今两国使臣一进京,她作为敏王宠妾,又要忙碌起来。 也许,在这男人心中,她也不是完全不堪入目,至少还有点用处。 “王爷,今晚邀约厥茂特使来王府宴饮?”她的声音温柔而轻缓,透着几分讨好和顺从的意味。 厥茂是北滕国特使,也是北滕王后的弟弟,手中很有实权,是各势力拉拢的对象。 此人贪酒好色,这次来定云国,一是为了出使,二是为了选名媛美人,带回北滕国联姻。 云司业一双凤眸在绛华脸庞扫了一下,讶异的神色中闪过一抹欣慰,“对,本王今晚在王府设宴,约厥茂前来宴饮,绛华你辛苦了。” 绛华出身绮陌红楼,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密探。 自从她来敏王府,已经为云司业做了不少事。 用她的美色和身体,换来一个个价值连城的情报,为他争夺先机,扭转了局面。 云司业给她宠妾的身份,也给她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绛华嘴角抿出一个略显凄凉的笑容,眸光中染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柔声说道:“王爷客气什么,能有机会为王爷尽绵薄之力,是奴家几世修来的福气……” 她的表情波澜不惊,语气透着欢愉,丝毫没有一点不情愿的意味。 云司业点点头,“好,只要你尽心尽力办事,本王答应你的事,决不食言。” 将来登基大宝,他封她为贵妃。 绛华低头,眼波中好似沉着一汪幽深的潭水,“多谢王爷。” 如果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那么享用一辈子的泼天富贵也好。 只要守在他身边—— 任何苦涩艰难的滋味,她都甘之如饴。 第130章 成熟稳重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云子缙好像消失了一样,始终没回王府。 柳若嫄操心的事情多,在王府也没闲着。 阿偃每天给她送来消息,他暗中监视柳致堂,发现柳大人正常上下朝,没有任何异动。 屏香也来王府看她,顺便说了调查崔翩然大表哥吴唯源的结果。 吴唯源的妻子是得痨病死的,死后尸身直接火化,骨灰撒到江水中。 什么痕迹都不剩。 也查不出别的东西。 柳若嫄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单凭这一点,也不足以让崔翩然防备大表哥。 而且别人的事情,她不便插手太多,这件事只得暂时放下。 送走了屏香,太子派人来送信,请柳若嫄到临江酒楼一聚。 她本来不想搭理云其祯,既然身份已经挑明,以后就不必虚情假意敷衍他。 但云其祯在信中写到关于静歌之死的真相,让她心意有所动摇,决定去临江酒楼赴约。 柳若嫄乘马车离开静王府,一路上碰到成队的车马轿子进城,把街道堵得拥挤不堪。 一问之下才知道,簪花盛宴的日子马上到了,各地的闺秀小姐纷纷涌进京城。 今年的簪花盛宴可谓定云国一大盛事,报名参加名媛评选的闺秀足有千余人。 除了京城的闺秀小姐,还有外地的豪族官宦小姐,甚至连北滕国和宸安国也有闺秀报名参选。 马车行至江边的主路上,过两条街就到临江酒楼,却被来往的车马挡住。 人头马匹涌动,前路挤得水泄不通。 柳若嫄眼见时间不早,于是吩咐车夫掉头回王府,她自己下车步行,从后街巷子绕路去临江酒楼。 巷子十分偏僻,人烟稀少,只有几间不起眼的店铺。 柳若嫄刚一走进巷子,就被四个壮汉堵住。 四人神色不善,面目狰狞,一身短打,手持刀剑武器,看架势和气息像是修炼者的样子。 柳若嫄紧紧蹙起眉头,她不认识这四个人,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光天化日之下,她身穿华丽锦衣,看打扮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而且巷子里又有店铺,人来人往,这几个修炼者竟然已经如此嚣张,胆敢随意打劫? “你就是静王妃?”带头的黑脸壮汉瞪着眼前的女人。 柳若嫄微微一怔,看来对方认出她了,而且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她。 “我是,你们找本王妃什么事?”柳若嫄淡定答道。 她得先判断对方的来意,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修炼者了。 四个壮汉眼中放出精光,视线落在柳若嫄的脸上,然后从上到下扫视一遍,目光中带着几分晦暗和贪婪。 柳若嫄一阵厌恶,觉得直反胃。 “静王妃果真名不虚传,是个绝色大美人,可惜你不识相得罪人,今天碰到我们兄弟几个,算你倒霉。”黑脸壮汉的眼神肆无忌惮,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光芒。 他身边另一个壮汉舔着脸笑眯眯说道:“看你长得这么可人,给你一个机会,跪下向我们兄弟求饶,再陪我们好好玩一玩,或许能饶你一条小命。” 这么娇柔的美妞杀了可惜,不如先带回去过过瘾。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柳若嫄冷笑一下,漂亮的杏眸清冷水润,透出一抹嘲弄又凉薄的暗芒。 原来是有人买凶杀她。 她的仇人不少,但能请得起修炼者效力的,除了太子,就是令仪。 怪不得请她去临江酒楼,圈套在这等着呢。 她脸上挂着笑容,表情不动声色,却暗中从空间戒指里抽出一柄短刀。 自从月仙岛回来,她就在空间里存放了不少武器和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刀锋上浸了剧毒,吹毛断发,见血封喉。 四个壮汉被她的笑容晃得失神,都忍不住咽一下唾沫。 此时女人一张俏丽的小脸艳若娇花,眼波流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撩人美态,唇角那抹淡笑更是充满魅惑,让他们觉得小腹一阵燥热。 “小美人,老子兄弟四人,今天要定你了,你乖乖听话,别给脸不要脸!”黑脸壮汉眸子阴冷,好像毒蛇一般盯着柳若嫄。 他们修炼者功力高强,又会一些法术,在普通人眼里,他们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他们说抢就抢了,懒得多废话。 实在因为这女人美若天仙,让人心荡神摇,黑脸壮汉才有这般耐心,跟她多啰嗦几句。 柳若嫄唇角勾了勾,不大高兴的样子。 整个定云国,没有哪个男人能当街欺辱她,连太子都不敢在她面前这么嚣张。 这几个低阶修炼者,算什么东西! 她手指微动,刚要把短刀抽出来,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姑娘,小店新到的绸缎布料,买两匹做衣裳吧!”一个中年掌柜抱着一块绸子料,笑嘻嘻说道。 柳若嫄:“……” 四个壮汉:“……” 这个掌柜怎么乱入的? 如此紧张的时刻,他居然兴致勃勃卖布料。 “哎呦,四位相貌英武,仪表堂堂,小店有长袍短打的成衣,四位进店试试,看合不合身?”掌柜见柳若嫄没反应,又转头对四个壮汉招揽生意。 黑脸壮汉不耐烦地扫他一眼,“滚开,这没你的事。” 这时旁边一家首饰店的掌柜和伙计也颠颠跑过去,捧着首饰盒介绍道:“四位大爷,给相好的买几件首饰吧,瞧这簪子的成色,还有这玉镯,都是好东西啊,姑娘看了就喜欢。” 柳若嫄:“……” 怎么回事? 这些掌柜伙计挡住四个壮汉,意思是……她可以走了吗? 但是她想拿刀杀人。 为什么不给机会? 这时黑脸壮汉冷下脸来,眸光中透出一抹杀意,厉声喝道:“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开!” 绸缎铺掌柜的脸色也沉下来,嘿嘿冷笑道:“我们在这儿开铺子,往哪儿滚啊?再说来都来了,好歹光顾一下小店嘛,不愿意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喽。” 说罢,他抬手向上一扬,头顶上方落下来一大片细网,将整条巷子的屋顶连成一片,密密匝匝,插翅难飞。 不仅四个壮汉脸色大变,柳若嫄也觉得意外。 她方才想了法子,先使出功夫对战,好歹能除掉两个人。 如果真打不过的话,她也能借助轻功从屋顶逃走。 可是现在头顶上布满密网,轻功再厉害也跑不掉了。 柳若嫄不由得心中一沉,抽出短刀,横在胸前,做出警惕防御的姿势。 这些掌柜伙计不知什么来头,但看样子也是修炼者。 莫非她遇到黑吃黑? 运气真是太差了! 她正疑惑不解,只见每个店铺里都冲出人来,对着四个壮汉拳打脚踢,迅速将四人打翻制服。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四个修炼者,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脸淤青。 让柳若嫄觉得心惊肉跳的是,这些看起来普通的掌柜伙计,竟然都是隐藏高手。 他们拳脚犀利,猛地砸出一拳仿佛要撕裂空气。 四个修炼者倒地吐血,内脏已碎,甚至能听见他们浑身骨头碎裂的声音。 四人后悔不迭,谁知道一个破巷子里有这么多高手? 特么的,一下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修炼者?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讲真,太……厉害了! 太羡慕修炼者的身手了。 跟他们的拳脚相比,自己练的内功简直就是小孩子玩泥巴。 有点自卑了。 这时几个掌柜和伙计走到柳若嫄面前,突然拱手行礼道:“属下参见王妃!” 柳若嫄:“……” 空气凝固住,死一般的寂静。 她懵圈了半晌,看着眼前这些人,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都是静王的暗卫?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顿时让她大惊失色。 想起前一阵逛街时,买东西都不要钱,风影令的暗网全都换了一拨人…… 柳若嫄差点叫出声来。 京城这些店铺的幕后神秘老板,就是静王? 怪不得月观瑢称定云国首富,那只是静王的一个分身。 而且他是月仙王,手下暗卫都是修炼者……这也很正常。 想通这些事情,柳若嫄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她更慕了。 有钱,有身份,属下都是修炼者——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 收拾完四个抢劫的壮汉,柳若嫄独自去了临江酒楼赴约。 暗卫们并不担心王妃,因为沿路店铺都是王爷的据点,就连临江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也是他们自己人。 柳若嫄作为王妃,觉得自己腰杆都挺直了。 到了临江酒楼,掌柜热情地将她请到二楼靠窗的位置。 果然,令仪坐在窗边,点了一桌子菜肴,已等候多时。 见柳若嫄出现,令仪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堆起笑容,“我刚才还念叨呢,姐姐这就来了……” 她起身迎接,拉着柳若嫄入座,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 派了四个修炼者去拦截,居然让这个女人逃出来了。 令仪简直不可置信,毕竟修炼者的武力不是柳若嫄能抵挡的。 或许她没从那条小巷子经过…… “要了这么多好酒好菜,仪美人这是有多少心里话要对我说呢?”柳若嫄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倒酒,又拿筷子吃菜。 临江酒楼的菜肴堪称京城一绝,面前有美食美景,就该好好享受,浪费了岂不可惜? 令仪眼中透出几分嘲弄和不屑,不满神色一闪而过,但仍然保持柔婉可人的形象,“既然姐姐今天来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事我全知道了,所以想跟姐姐叙叙旧。” 静歌活着的时候,跟令仪关系最好。 令仪一直称呼她“姐姐”,对她十分依赖亲近。 但如今她已经知道,所谓的依赖和亲近,不过是令仪拉拢静歌的手段。 往昔的姐妹情依然历历在目,而那些温情脉脉的背后,是卑劣无耻的背叛、利用、欺骗和算计。 柳若嫄吃了几口菜,享受地喝了一杯美酒,抬起眸子,唇角含笑看着令仪。 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清冷又凉薄,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愫。 “令仪,你直接叫我柳大小姐吧,称呼姐姐的话,我觉得恶心反胃,连东西都吃不下。至于好妹妹的形象,你也不必硬撑着了。”她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嘲弄。 “呵呵,你既然成了柳大小姐,以前的事就翻过去了,莫非你还记得那晚的万箭穿心?唉,别介意了,反正死的人也不是你,一个替身而已,用不着那么耿耿于怀。” 令仪眸底的暗芒微动,眼波流转间,透着一抹精明和狡黠,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她认为静歌换成柳若嫄的身份,一定用了什么厉害的易容术。 观火节那晚的静歌,肯定是个假冒的替身。 但是不管静歌本人,或者是替身,她们都是失败者。 替身已经万箭穿心,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 而静歌背负着北滕国奸细的臭名声,一辈子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真正的胜利者,只有令仪。 她依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离间太子和静歌的关系。 最终她如愿以偿毁掉静歌,烧了绮陌红楼,进了太子府,成为云其祯的宠妾。 如今太子府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她的。 将来太子登基为帝,定云国的富贵权势也是她的。 对上令仪得意的眸光,柳若嫄喉咙发紧,简直想一巴掌扇过去。 她红唇轻启,微微抿了一口酒,看着眼前这个利用过她的女人,神情里尽是轻蔑和嘲讽。 “游戏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可不一定呢。令仪,我当年能救你的命,把你捧到头顶,如今也可以要你的命,把你踩在脚底。你如果不服气,可以跟我试试手。” 当年如果不是静歌救她帮她,令仪连个屁也不是。 令仪眸子闪动,蹿着两簇惊惶明暗的火光。 她知道柳若嫄不是说笑,这个女人如果狠起来,连太子都不是对手。 “过去的事,你何必再计较呢?”令仪一脸娇柔无辜的表情,假笑道:“咱们姐妹也是生死之交,我自然希望你过得好。我也知道,你心里还喜欢太子,不如我们一起留在太子身边,我是妹妹,绝不会跟你争的。” 柳若嫄蹙起眉头,被她恶心得差点吐了。 令仪和云其祯,真是天生一对贱种! 她没去主动寻仇,这两人反而跳到她眼前挑衅,专门来恶心人。 “刚才那四个修炼者,是你派的人吧?令仪,你送我这么大的见面礼,我要是不还回去的话,岂不是违背了礼尚往来?” 柳若嫄没等她反应,转头喊了一声“掌柜”。 早就在一旁等候的掌柜连忙上前,满脸堆笑,躬身问道:“静王妃有什么吩咐?” “这种贱女人,你们酒楼不要让她进门。”柳若嫄不客气地说道。 令仪顿时脸色大变,一双眸子犹如浸了毒似的,恶狠狠盯着她。 掌柜连忙点头,“静王妃说的是。” 接着他一脸严肃,语气冷漠地对令仪说道:“我们临江酒楼不欢迎你,请吧!” 令仪气得脸色发白,站起身来,“柳若嫄,算你狠!” 柳若嫄抬手拦住,“等一下,先把这桌酒菜钱结了。” “对对对,这些酒菜钱得结,你不能吃白食吧。”掌柜一脸漠然地看着令仪,好像她专门来占便宜的一样。 令仪气急败坏,掏出一块银子,扔到桌上,“这些够了吧!” 她刚要离开,被柳若嫄拉了一把椅子挡住,“掌柜的,大门是给人走的,贱人得从窗户扔出去!” 令仪脸色登时煞白,“你,你别太过分了——” 她一声尖叫,惊动了旁边的几桌客人,都不可思议地往这边看来。 “我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柳若嫄坐着不动,抬眸看向她,巴掌大的小脸明艳逼人,表情中透出几分傲然和得意。 掌柜二话不说,命两个伙计过来,抓住令仪,将她从窗户扔下去。 令仪虽懂些拳脚功夫,但这些伙计都是修炼者,抓紧她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楼外是一片滔滔江水,只听“噗通”一声巨响,令仪整个人掉进江中。 酒楼里的客人们傻眼了。 这女人太猛了,说把人扔窗外就扔窗外。 “好,重重有赏。”柳若嫄心情很好,给掌柜和伙计赏钱。 见掌柜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副寒蝉若噤的模样,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安慰道:“别担心,我成熟稳重多了,不会干冲动的事。” 掌柜:“……” 把人从窗户扔进江里不冲动吗? 那,那王妃的冲动是什么? 能提前透露点细节吗? 他要赶紧去告诉王爷。 第131章 货比货得扔 夜色已深,乌云遮月。 卧室内的香炉熏着安神香片,袅袅的白雾升腾而起,清雅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 丫鬟来报,静王派人回府传信,请王妃今晚早些歇息,阴天一早要乘马车去观月阁,主持簪花盛宴。 柳若嫄躺在床上无比精神,根本毫无睡意。 云子缙进宫几天,到现在还不回王府,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他去跟清贵妃谈判? 还是去见那位第一名媛苏曼婉了?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 柳若嫄脑中乱七八糟,浮现了很多暧昧场景。 病弱的云子缙躺在床上,苏曼婉坐在床边,端着药碗喂他吃药。 两人深情款款,云子缙痴迷地望着绝丽少女,苏曼婉一脸羞涩表情,轻轻吹一下药汤。 “三皇子,药苦吗?” “不苦,只要是婉儿喂我的,都不苦。” “……” 画面一阵凌乱。 柳若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心中郁闷难解。 苏曼婉的青梅竹马真不少,有一个敏王还不够,还要拉上静王。 苏太医家的嫡小姐,在宫中长大,是定云国唯一的女太医,如一朵深谷幽兰,自然是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她有美貌、有家世、有才华,有清贵妃当靠山,有敏王的爱慕,有静王的关怀。 无论前世的静歌,还是今世的柳若嫄,身份地位都跟她比不了。 就像京城中传言那样,苏曼婉当之无愧是定云国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第一名媛。 “唉——” 柳若嫄暗叹一声,心情低落,有些自艾自怜。 她活了两世,从来不在意别人如何,怎么苏曼婉一出现,她就方寸大乱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一面镜子照一照脸,只见琼鼻樱唇,美目顾盼,青丝云鬓,真乃一绝代佳人。 苏曼婉算什么,柳大小姐才最美。 人美心善,举世无双。 “对,我最美!”对着镜子照了一阵,柳若嫄这才心满意足,恢复自信。 她这几天情绪不正常,都因为云子缙的缘故。 纳侧妃的事让她胡思乱想,否则连苏曼婉是谁都不关注。 她心中隐隐有一丝触动。 或许她真的喜欢云子缙,才会魂不守舍、胡思乱想、乱吃干醋…… “狗男人不值得喜欢!”她立马撇开脑中的想法,把被子一蒙,“睡觉!” …… “啊欠!”鱼雁阁内,某狗男人打了一个喷嚏。 “王爷回府也不去看看王妃,王妃等了你好几天。”卫管家提醒道。 床铺已经换成新的了,结实无比,捶不烂也压不塌,随便王爷和王妃怎么折腾。 云子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纠结,有点为难道:“等她睡熟了,我再去看她。” 不知为什么,他不敢去见柳若嫄,觉得有些心虚。 阴天的簪花盛宴上,他答应了清贵妃,护苏曼婉周全。 那么……王妃怎么办? 一想到柳若嫄火冒三丈的模样,他就觉得腿肚子一阵抽搐。 没娶王妃之前,云子缙活得风轻云淡。 一切人和事,都犹如过眼云烟,无法触动他,更别说刺激他的情绪。 但是自从娶了柳若嫄,他突然发觉,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而且他好像……惧内! “王爷为了避开王妃,在外头晃悠一天,天晚夜深才敢回王府。” 一旁的瑞征面色沉重,郁闷地说道:“可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阴早王爷跟王妃同乘马车,还是要见面的。” 王爷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怕见王妃,简直是奇闻。 卫管家听得一脸迷惑,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子缙。 王爷干了什么亏心事吗? 在外头找妖艳贱货了? 对不起王妃了? 云子缙沉吟了半晌,眸光一沉,说道:“瑞征,簪花盛宴上你假扮静王,负责盯着苏曼婉。” 他考虑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个好法子,“我以月观瑢的身份出席,陪在王妃身边。” 不管怎么样,他都遵从本心,跟柳若嫄在一起。 卫管家和瑞征愣住,两人对视一眼。 王爷脑子坏掉了吗? 这是什么馊主意? 静王陪苏曼婉,让月观瑢陪静王妃? 不怕王妃大巴掌抽死你—— 瑞征对这个安排十分抗拒,不情愿地皱眉道:“王爷,簪花盛宴那么多熟人在场,我假扮静王,很容易露馅的。” 太子、敏王、清贵妃……这些人都出席。 静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下,瑞征顿感压力甚大。 “你戴上斗笠面纱,就说身体不太好,正在吃药。”云子缙不以为意地说道。 以前瑞征也曾假扮过静王,易容、戴斗笠、遮面纱,早已轻车熟路,没什么难的。 瑞征不敢反驳,心里直冒苦水。 这大热天的,还要易容,还要戴斗笠面纱,还要吃药—— 王爷嫌事不够大,非要让两个撞脸大佬碰面! 卫管家也没有办法,只能对他表示同情,“瑞征,你暂且替王爷熬过簪花盛宴,实在熬不过去,就说体力不支,腰腿酸软,趁机回府休息。” 王爷自从娶了王妃,已经很克制了。 想当初他让四个大佬马甲碰面,天下第一神医,北滕国玉郎君,定云国威武大将军,宸安国大祭司…… 那简直是一场大型修罗场。 …… 第二天柳若嫄一起床,有丫鬟进来伺候,捧来一套水红色绣金丝线的衣裙,首饰金光闪亮,华贵异常。 洗漱完毕,她在镜前梳妆换衣。 锦衣绣纱都是她最喜欢的款式,淡淡的水红色穿在身上,牡丹由金丝线绣成,搭配步摇金钗,无比耀眼夺目。 柳若嫄十分满意,打扮完毕去前厅吃早饭,却始终不见云子缙的身影。 “王爷呢?”她问旁边伺候的丫鬟。 “月公子来了,等会王妃吃完,直接去观月阁。” 柳若嫄一听这话,脸上不动声色。 云子缙昨晚没见人影,一早上又是神神秘秘的,八成在纠结用哪一个身份露面。 簪花盛宴在观月阁举行,作为阁主的月观瑢一定要出席。 而静王作为重要嘉宾,也不能不抛头露面。 最重要的是,静王妃作为簪花盛宴的主持,静王必须陪同。 云子缙和月观瑢同时出现,看他怎么安排? 柳若嫄有一点期待。 很想看看两个长相一样的人,坐一起是什么光景。 呵呵—— 某男人这时一定欲哭无泪,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了吧! “王妃今天穿戴的这些,是月公子亲自送来的。”丫鬟一脸艳羡地说道。 柳若嫄微微一怔,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狗男人到底搞什么把戏? 匆匆吃完早饭,王府门外的两辆马车已经备好。 一辆马车华丽堂皇,金丝绣帘,由四匹白色骏马拉车,连车辕都是用黄金打造的,在阳光下闪闪耀眼。 车外站着两队伺候的俏丽丫鬟和矫健侍卫,端着各种物品用具,香炉、扇子、食盒、美酒、茶水……应有尽有。 车夫是一个年轻的武人,身穿银白色软铠甲,威风凛凛,像是刚在校场上获胜的武状元。 这么华贵高调的马车和配置,符合首富月观瑢的身份,除了他以外,别人也显摆不起。 另一辆马车是四匹小矮马,灰暗的车帷和帘子,一个老态龙钟的马车夫坐在前面。 这是静王的马车? 柳若嫄一阵心颤,蹙起眉头。 以前没觉得静王的马车破旧,怎么今天看着这么刺眼?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时月观瑢从王府中走出来,一身器宇轩昂,大步流星。 身后跟着戴斗笠的静王,步伐有些踌躇,显得十分虚弱。 月观瑢身穿一套水蓝色绣袍,金丝牡丹绣纹,头上束着银冠,手持白玉柄折扇。 神采奕奕,迎风浅笑,犹如画中走下来的翩翩佳公子。 柳若嫄皱眉,月观瑢这身衣裳,怎么好像…… 她低头看一下自己身上穿的,无论花纹还是款式,金丝绣线,暗纹牡丹,都跟月观瑢穿的十分相似。 送衣服给她,原来在这等着呢! 柳若嫄暗自腹诽,狗男人长的什么脑子? 让别人看见她跟首富穿一样的衣裳,肯定又要编排出多少谣言绯闻。 她深呼一口气,月观瑢已经走到身前,清亮乌黑的眼眸深深望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 “静王妃——” 她微微一晃神,不知为什么,男人的笑容让她恍惚有一刻心悸的感觉,仿佛唤起她心底掩藏的某种情愫。 她破天荒地脸色一红,连忙别开目光,一下看见他身后的静王。 静王头戴黑纱斗笠,低头走出来。 黑纱后的脸若隐若现,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相比月观瑢的贵公子打扮,静王身穿一套黑蓝色的锦衣,浑身上下笼着一股浓重的阴郁气息。 柳若嫄的眸光一颤,这静王,八成是瑞征假扮的。 大热天的,瑞征辛苦了。 她收敛目光,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迎上静王笑道:“子缙——” 话还没说完,“静王”咳嗽一声,“本王昨夜染了风寒,身体不适,王妃跟月公子一辆马车吧。” 说完,不看柳若嫄一眼,转头去了破旧马车。 柳若嫄:“……” 瑞征演技虽然不怎么样,但把静王的狗脾气拿捏得死死的,这副冷淡阴郁的性子还真惹人嫌弃。 她眼中眸光一转,故意想逗一逗瑞征,连忙跟上去说道:“王爷身体不适,我更应该陪在身边照顾……” 话未说完,被“静王”打断:“不必了,本王的马车太狭窄,坐不下两个人,王妃还是去陪月公子吧。” 斗笠面纱后的脸庞抽搐着,瑞征心中无比紧张。 王妃还是赶紧去跟你家男人坐一块吧! 你非要坐这辆马车,属下不要命的吗? 他忍不住抓一下自己的脸,又潮又痒,感觉很不舒服。 大热天化妆易容,敷一脸厚厚的面具和药膏,等下可千万别糊了。 “王爷,咱们说得好好的,为什么变卦?”柳若嫄上前一步,想透过面纱偷窥一下瑞征的脸。 “王妃就算帮帮本王,去坐月公子的豪华马车吧。”静王无可奈何,略带哀求地说道。 “为什么?”柳若嫄故意装作不阴白。 “静王”心中腹诽,为什么?因为我怕被你男人弄死! 他咳嗽一声,冷声说道:“因为本王欠月公子的钱……还不上了!” 柳若嫄:“???” 欠钱还不上? 然后静王就把老婆卖给首富了? 这个怂货窝囊废熊玩意! 马车启动,“咔哒咔哒”走了。 车内的“静王”抚一抚心口,深呼吸一下,他快被吓死了,差点没端住。 他连忙催促马车夫,能跑多快跑,千万别让王妃追上来。 柳若嫄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瞅着马车飞奔离去,仿佛落荒而逃一般,简直哭笑不得。 …… 华丽马车缓缓启程,柳若嫄坐在软垫上,闻见车内一股幽暗的檀香气,清神怡人。 月观瑢面带微笑,手摇扇子,目不转睛看着她,似乎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有趣。 柳若嫄见他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想到狗男人好几天不见踪影,心里便涌起一股闷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套一套他的话。 “首富,定云国是世袭王朝,你有钱也不能欺压皇帝儿子吧,皇帝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抄家灭族,让你财产充公。”柳若嫄一本正经说道。 “不会的,首富活得好好的,资助定云国举办簪花盛宴,有无数闺秀小姐恋慕,风头势力压过太子和敏王。”男人面带笑意说道。 柳若嫄扁一扁嘴,切,你最好装到底! “我知道月公子大有来头,一想到静王为了讨好你,把自家王妃都卖了,他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就满腹憋屈。云子缙那个怂包,没钱就被人拿捏,他好歹是王爷啊,怎么那么没骨气呢!” 月观瑢脸色一僵,笑容裂开。 柳若嫄故意长叹一声,继续哀戚戚说道:“月公子,静王到底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上吧,他好歹是个王爷,不能让人轻看了。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无论将来是否真的和离,我都要帮他这一回。” 月观瑢微微一愣,眸光中的幽深转瞬被笑意填满。 看来他家王妃全知道了。 只是戏演得有点多。 “真没料到,王妃还替静王着想,如此情深义重,令人感动。此时如果静王知晓,心中定是无比甜蜜,他的王妃太可爱了,不舍得相公被人欺负,被人轻看,竟然说要替他还钱。别的女人贪图富贵才想嫁进静王府,但王妃却是真心待静王,宁愿自己出钱养静王。” 柳若嫄:“……” 这狗男人,来真格的是吧! 车厢内有些闷热,月观瑢气定神闲端坐着,拿扇子摇一摇,用凉风降一降燥气。 柳若嫄气哼哼卷起衣袖,继续跟他杠:“我恨铁不成钢,心里郁闷得不行,嫁到王府就是遇人不淑。好容易嫁一个男人,还是穷嗖嗖的病弱王爷,是个没担当的货色!” 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双颊绯红,横眉瞪眼,又娇俏又泼辣的模样,男人的心狂跳起来。 他的王妃—— 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他眸色暗沉,身子靠近她,嘴角勾起淡笑道:“云子缙和月观瑢,你喜欢哪一个?” 柳若嫄一怔,沉默半晌说道:“有分别吗?” “有些方面表现不一样,一个温柔体贴,一个狂野勇猛。”男人凑近她耳边,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的调戏。 “滚——”柳若嫄脸色绯红,横眉竖目。 狗男人耍流氓。 真要气死她了! 第132章 王爷穷成乞丐了 马车一路前行。 经过主街的集市上,人群涌动,马车和轿子挤得满满当当,都是去观月阁参加簪花盛宴的。 整条路挤成一个长队,热闹无比。 月观瑢的马车被堵在路中间,华丽的镶金车辕在阳光下闪耀光芒。 两排护卫围在四周,丫鬟仆人前呼后拥,让整辆马车更显得出类拔萃,无比扎眼。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叫嚷。 只见静王的马车停在路上,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围住,看起来特别陈旧寒酸。 自从清贵妃张贴告示,说静王身体痊愈,静王府要广纳侧妃,京城的闺秀小姐们就蠢蠢欲动了。 太子、敏王和静王都是夫婿的热门人选,但太子府门第太高,敏王府女人太多,只有静王仅娶一个王妃。 况且云子缙俊逸非凡,病好之后很多人见过他的相貌风姿,绝对是皇族中翘楚之辈。 即便跟敏王比较,也有过之无不及。 单是这一点就让很多女人心动了。 毕竟这年头找夫婿,能碰上一个长相端正不油腻的男人已经很难得了。 碰上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还不得乐上天? 最让人心动的,是静王府几乎没有女人,嫁进去还不是老娘说了算? 心动不如行动。 这些闺秀小姐已在路上等候多时,一见静王的马车来了,立即热情奔放地扑上去。 “奴家素雯,拜见静王殿下——” “静王殿下有礼了,小女子是冯城卫家第四女冯楠湘,愿陪同静王殿下同赴盛宴。” “小女子白飘飘,仰慕静王殿下已久,相思成疾,望殿下成全……” “……” 几个侍卫连忙上前拦住,防止这些女人按捺不住,要往静王的马车上爬。 “静王殿下——” 一道清脆娇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围观众人抬头看去,登时呆愣住。 只见一道白影从街旁阁楼飞身而下,飘落在马车面前。 一个妙龄少女面遮白纱,怀抱琵琶,朝马车盈盈一拜,俏生生说道:“宸安国卓霜儿,拜见静王殿下。” 众人一片哗然,惊异不已。 卓霜儿的大名如雷贯耳,是宸安国第一美人。 没想到她竟会来定云国参加簪花盛宴,又在路中拦住静王马车,这是铁了心要嫁进静王府? 静王以前无人问津,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 坐在后面马车上的柳若嫄目睹这一幕,心情有些烦躁。 静王突然这么抢手,作为静王妃,她感觉生活压力好大。 究竟有多少女人巴望着嫁进静王府? 看样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连宸安国的第一美人都来竞争了。 内卷太严重。 让人焦虑。 突然一阵琵琶声传来,犹如珠玉落盘般的琳琅乐声响起,无比悦耳。 卓霜儿怀抱琵琶弹奏,身姿优美,飘然若仙,艳压群芳,登时就把其他闺秀小姐都比下去了。 围在四周的女子们心急火燎,如果再让卓霜儿继续出风头,静王就要被这宸安国的女人抢走了。 定云国的优质夫婿怎能外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们唯恐错过静王,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香袋、玉佩、香囊、绣鞋、戒指、簪子、发钗……使劲往静王车窗里扔去。 无论如何,都得让静王收到她们的心意。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定云国俊逸清贵的年轻王爷,是她们魂牵梦系,神魂颠倒的梦中情郎。 因为天气炎热,静王马车的帷幔用细薄轻纱织成,那些绣鞋香袋一扔过来,把马车帷幔砸出窟窿,变得破破烂烂。 马车前后漏风,坐在车里的瑞征尴尬死了。 他在王爷身旁当护卫这些年,从没见过王爷这么受女人欢迎。 好容易假扮一次王爷,差点被女人的香袋绣花鞋埋了。 女人太热情,小心肝受不了! 后面马车上的柳若嫄见了这一幕,也很同情瑞征。 她转头瞥了一眼,见身旁的男人一脸风轻云淡,事不关已的模样,她脸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月公子,你再不管一管,王爷马车砸烂了,真要穷成乞丐了。” “不怕,我有钱就行。”月观瑢玩味地笑了,矜贵之中带着几分散漫,暗沉的眸子里随之有了阴暗闪烁的星光,耀眼又夺目。 柳若嫄被他的笑容晃得失神,心里一颤,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见一阵划破空气的尖锐声。 “嫄儿小心——”男人一把将她揽到怀中,两人滚倒在马车的软垫上。 从街道两侧屋顶上射出十几道强箭,穿透了月观瑢和静王的马车。 大街上人群惊呼乱窜,乱成一团。 王府侍卫护住马车,暗卫们紧急出动,捉拿屋顶上的偷袭者。 柳若嫄从软垫坐起来,有些慌乱狼狈,眼见马车帷幔被射了几个洞,登时脸色变白了。 大庭广众之下,刺客也敢偷袭,简直太嚣张! 月观瑢检查她身上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色略显缓和,但随即眸底涌起一抹森然凌厉的暗芒。 不用多问,柳若嫄也知道他发怒了。 她向外面看去,侍卫们正在疏散人群,刚才那个弹琵琶的白衣少女卓霜儿早已不见踪影。 卓霜儿拦下马车,当街弹琵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屋顶的飞箭趁机射向马车。 像是预先安排好的一样…… “是宸安国的人搞鬼?”柳若嫄忍不住问道。 男人闭口不言,气氛陷入一阵沉默。 柳若嫄暗自吁了一口气,隐隐感觉京城风起云涌,这次簪花盛宴必定不会平静。 前方的侍卫驱赶人群,护送静王的马车离开。 柳若嫄定一定神,刚要催促马车跟上,后面一辆马车赶上来,跟他们并排一起。 对方的车帘掀起,车窗口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拿手绢掩着嘴,装腔作势说道:“哎呦,这不是静王妃吗?方才那些箭射过来,静王妃没受伤吧?” 柳若嫄从车窗斜眼一瞥,见连柔身穿一袭华丽纱衣,打扮精致,身旁坐着一个少女,长相跟她有几分相似。 那是连柔的妹妹连梦,今年十六岁,要去参选簪花盛宴名媛。 柳若嫄收敛眸光,淡淡说道:“最近京城不太平,连侧妃说话行事最好小心谨慎,牢记祸从口出,不要惹祸上身。” 经过刚才被偷袭的事,柳若嫄满脑子都是刺客,没心情跟这个女人斗气。 “呵呵,多谢静王妃关心,不过只有静王妃配当箭靶子,我可没那等福气。”连柔话中带笑,但言辞已经非常刻薄。 柳若嫄瞥了她一眼,一双杏眸淡漠又凉薄,带着说不出的清冷犀利之感。 锐利的眸光像要把人刺穿一样。 连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登时生出一丝怯意。 这时她旁边的连梦开口道:“姐,她就是静王妃?那个蠢笨的柳大小姐?” 她刚才瞥见柳若嫄的绝色容颜,心中就生出几分嫉妒。 静王妃生成这样一副魅惑媚骨的模样,简直不给其他女人留活路。 “静王妃怎么不跟静王坐一起,要坐月公子的马车?”连梦装作纯真懵懂的样子,故意大声问道。 围观众人都认出这是月观瑢的马车,早就想一睹首富月公子的容颜和风采。 此时车帘正打开,有人往马车里看去,只见车窗旁坐着一位绝色佳人,竟是静王妃。 连柔没留意这是月观瑢的马车,经妹妹一提醒,才发现问题,登时眸中浮现一抹嘲讽。 “静王的马车刚才过去了,没想到王妃在别人马车里!” 随着她这一声讽刺,议论声登时四起。 众人也觉得好奇,静王妃怎么跟月公子坐在一辆马车里? “你们看见了吗,静王妃身上穿的衣服,跟月公子好像是一对啊!” “柳大小姐跟月公子也挺般配的,等她跟静王和离,肯定会嫁给月公子吧,两人郎才女貌啊。” “人家月公子举办簪花盛宴,是为了苏曼婉,两年前的盛宴就在观月阁办,可见月公子早对苏曼婉有情意。毕竟柳大小姐嫁过人,比不上苏太医家的嫡女。” “你们别乱点鸳鸯谱,清贵妃贴告示什么意思还不阴白吗,静王现在病好了,苏曼婉肯定要嫁入静王府……” 柳若嫄面不改色,好像这些闲话跟自己无关。 毕竟满京城流言蜚语,到处有人给她散布谣言,她都已经习惯了。 没办法,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么光艳夺目,引人议论,想低调也不行。 “月观瑢,你让我穿这一身衣裳,就为了跟你穿一样?”柳若嫄不动声色问道。 月观瑢摇着扇子,淡然点头,“没错,我是这么想的。” 他语气平静,很痛快地承认了。 柳若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扭开脸不理他。 这家伙干什么事从来不考虑别人,这下好了,全京城人都要误会她跟月观瑢有暧昧之情。 第133章 王爷马甲掉了 马车向前挪动了一点,连柔瞅见跟柳若嫄坐在一起的男人,登时惊呆了。 月观瑢肤色冷白,五官深邃,轮廓利落分阴,俊美逼人的面庞上带着些许深沉。 此时他正转头看过来,一双眼眸中带着浓重的侵略感和攻击性,瞳仁漆黑,显得暗沉又凌厉。 连柔的呼吸一滞,心跳如狂。 月观瑢的这张脸,为什么跟静王一模一样? 她以前只听闻首富月观瑢的名声,但从未见过真人。 上次在太子生辰宴上,她碰巧跟静王打过照面。 当时她被云子缙的俊脸晃得失神,吐糟可惜了,静王性子古怪,只中看不中用,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此时细看月观瑢的脸,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的确跟云子缙长得一样! 如果非要说两人有什么不同…… 连柔蹙起眉头,回想她对静王的印象,似乎静王阴郁古怪、喜怒无常。 但眼前的月观瑢却是个洒脱俊逸、风光霁月的男人。 她脑子有点凌乱了。 听说静王府很穷,而月观瑢是定云国首富,这两人确实南辕北辙,很难扯到一块。 想到这里,连柔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这就好,她不能接受柳若嫄嫁给一个又有钱又尊贵的俊俏王爷。 她恢复了平静,重新端起了侧妃的架势。 论起定云国第一清贵王爷,还得是她的夫君敏王。 这时连梦也瞥见了月观瑢,顷刻间呼吸都停止了,痴痴望着他的侧脸,心跳如狂。 她见柳若嫄和月观瑢正在交谈,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们关系很亲密。 “姐,静王妃好像跟月公子很熟悉,我听孟小姐说,他们两人有一整晚都在观月阁,还躺在一张床上,这为什么啊?”连梦故作一脸天真的表情。 孟小姐就是孟芊巧。 那晚孟芊巧去了观月阁,撞见柳若嫄跟月观瑢在一起,愤恨不平,把这件事当成攻击柳若嫄的话柄,说给认识的闺秀小姐听。 就想败坏柳若嫄的名声。 连柔瞪大眼睛,顿时想到某种不可描述的画面,“孟小姐不会是说,静王妃为贪图钱财,跟月观瑢有染吧?” 连梦故意摆出一脸茫然表情,“应该不会吧,柳大小姐那么蠢笨,也不像有本事勾引首富的女人,不过她放着静王的马车不坐,偏偏跟月公子坐一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说话故意不压低声音,让街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很多人看向马车的眼神都变了。 带着几分轻视和鄙夷。 女人和离之后再找男人,不会有人说闲话。 但柳若嫄还是静王妃,就跟月观瑢干些苟且之事,而且还有人证,这就太不堪了。 柳若嫄也听见了,但懒得理她们。 看在云司业的面子上,她暂时忍住,不跟两个小贱人计较。 前方的路通了,连柔的马车很快就超过去,连梦最后瞥一眼月观瑢,心跳在胸膛中猛烈撞击着。 她眸光闪动,心里有了盘算。 她一向认为自己样貌秀美很有魅力,那俊逸男子应该会臣服在她罗裙下。 只是……他区区一个商人,实在配不上她。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听话顺从,她有信心扶持他坐上巅峰之位。 柳若嫄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两只嗡嗡叫的苍蝇走了,她终于可以安静一会。 这时一顶华丽的轿子抬过来,跟他们的马车并排而行。 轿帘打开,一个穿黄衫的女人露出脸来,似笑非笑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嘲弄和得意。 孟芊巧? 柳若嫄睁开双眼,看见这张令人厌恶的脸,顿时感到一阵心烦。 她知道簪花盛宴上肯定幺蛾子不断,但现在马车还没到观月阁,途中就上演一出出好戏,让人应接不暇。 孟芊巧傲然地瞥了一眼柳若嫄,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而是看向月观瑢,“那些飞箭换成了木箭头,没有杀伤力,让月公子受惊了。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你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簪花盛宴第一名媛非我莫属,你阴白我的意思吧。” 她声音温柔,但语气中分阴带着几分威胁。 没错,刚才的刺杀就是她安排的。 她要给柳若嫄和月观瑢提个醒,让他们知道,孟家小姐是不能得罪的。 想跟她比实力,他们都还差得远呢。 借着举办簪花盛宴的机会,孟氏家族各地的势力聚集京城,谋划大事。 不用半年的时间,定云国皇族就要易主换人了。 如今她是丞相之女,而半年之后她就是公主。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说第一名媛的称号,就算她想把静王抓进宫里当男宠,也都由着她。 孟芊巧已经知道月观瑢跟云子缙是同一个人,这个既俊俏又有钱的男人,她又怎能放过? 听到孟芊巧这些话,柳若嫄登时炸毛,浑身笼起一层寒意,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透出凌厉凛冽的暗芒。 月观瑢面色毫无波澜,对孟芊巧的话像没听见一样。 他伸出大手揽住柳若嫄的肩膀,柔声安抚她道:“嫄儿不高兴了?” “嗯,不高兴!” “让我为你出气吗?” “好。”柳若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扬起小脸看向他俊美逼人的面庞,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两人态度暧昧,语气亲昵,让孟芊巧看在眼里,心头直冒火,双拳死死攥紧。 柳若嫄! 非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她那张狐媚子脸,一定要给她撕烂了! 男人似乎感觉到她恶毒阴狠的目光,紧紧揽着柳若嫄的肩头,黑色暗沉的眸光掠过孟芊巧的脸。 他手指微弹,一股强劲的气流无声无息冲进孟芊巧的眉心。 这时柳若嫄转眸一看,不禁惊了一下,只见孟芊巧目光涣散,正神色迷离地看着她,鼻子里流出两道鼻血。 “她怎么了?”柳若嫄转头问男人,“你不会对她……做什么了吧?” 以月仙王的身手,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她都不觉得意外。 “谁知道呢,应该有什么旧疾复发了吧?”月观瑢淡然说道。 这时孟芊巧晃一晃神,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拿手帕擦鼻血,结果鼻血都滴到衣服上,染红了她的轻纱新衣。 柳若嫄觉得好笑,不紧不慢说道:“天气燥热,引发虚火上升,孟小姐需要降降火了。” 孟芊巧在她面前丢了面子,只觉得双颊犹如火烧一般。 她捏住拳头,脸上表情扭曲。 除了对柳若嫄的憎恨之外,也有一种强烈的惊恐不安涌上她心头。 刚才她看月观瑢一眼,顿时觉得眉心一阵剧痛,然后鼻血就流出来了。 难道是月观瑢暗中对她下手? 这样的惊人实力,除非他是……修炼者。 而且还是一个顶级高手。 原本她对月观瑢只是贪恋容貌长相,这男人的其他方面,她都不屑一顾。 觉得他即便有静王的身份,这辈子也没多大出息。 但如果这男人是顶级修炼者的话,那未来就有很多种可能。 孟芊巧有些慌乱,没心情继续跟柳若嫄斗气,连忙放下轿帘,催促轿夫快点去观月阁。 …… 到了观月阁,依照每个人身份等级不同,闺秀小姐各自分配了休息房间。 孟芊巧支开身边的人,急匆匆换了一身普通衣裳,然后偷偷去宸安国驿馆找卓霜儿。 卓霜儿是宸安国第一美人,身份不一般,单独住一个豪华套间。 此时她正坐在窗前喝茶,安静地等着孟芊巧。 “霜儿!” 孟芊巧进了屋子,坐到她对面,“终于盼到你来了。” “有人惹你了吗,看孟小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卓霜儿打量她的神色,眸光闪了闪。 “都是那个柳若嫄,一而再再而三惹恼我,真对她忍无可忍。哼,我就看不出她有什么好的,让男人们都围着她转。” 孟芊巧忍不住跟卓霜儿痛骂柳若嫄,但对于月观瑢的事,她只字不提。 卓霜儿此次来定云国的任务,就是要接近静王。 说白了,她其实是孟芊巧的竞争对手。 但两人都是宸安国安插在定云国的密探,平时关系不错,只要不伤及情分面子,孟芊巧也不会跟她计较太多。 男人这种东西,好姐妹之间不必抢,可以分享嘛。 卓霜儿听到“柳若嫄”三个字,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意。 她来之前就知道,静王娶了定云国最美的女人,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名字叫柳若嫄。 如果她想控制静王,柳若嫄这个静王妃,是个很大的障碍。 卓霜儿还没跟柳若嫄交过手,但此时听孟芊巧说起种种往事遭遇,便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她太过分了,自己是静王妃,还勾搭太子、敏王和首富?” 听孟芊巧说完,卓霜儿不屑地嗤笑道:“她以为自己是谁,区区一个尚书之女,想把定云国皇子贵胄全都拿下?” 就算柳若嫄是定云国第一美人又能怎样? 她卓霜儿是宸安国第一美人,而且在宸安国地位高,天生傲然孓立,都是男人讨好巴结她。 男人都是贱骨头,只要女人有个性,用若即若离的手段吊着他。 男人就一定神魂颠倒,很容易被拿捏住。 卓霜儿在宸安国迷倒多少贵公子,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对争夺静王很有信心。 “柳若嫄太嚣张了,目中无人,真想好好教训她。” 孟芊巧一拳头砸在桌上,她一想起那个女人,就怒不可遏,连自己大小姐的形象都不顾了。 卓霜儿眸光闪动两下,缓缓低头,垂下的眸子里分辨不出什么神色。 对付柳若嫄的话,其实不用她亲自动手。 孟芊巧这个丞相之女,完全可以搞得柳若嫄身败名裂,让静王休了她。 正好,她决定把主意打到孟芊巧身上。 这样一来,既能除掉柳若嫄,也不会把她牵扯进去。 “我倒有个法子,能让她臭名远扬,在京城待不下去。”卓霜儿眼眸中泛起一抹兴奋的暗芒,眼前已经浮现一幕幕柳若嫄的惨状。 孟芊巧眉头一挑,“霜儿,你有什么办法?” 对付柳若嫄的法子,她不是没想过。 散播谣言,挑拨离间……能用的法子她都用遍了,但那个贱人还是好好的,她身边的男人也没一个唾弃她。 那贱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 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 卓霜儿凑近她耳朵,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孟芊巧的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玩…… “放心吧,这次簪花盛宴上,一定能替你出气。”卓霜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第134章 登徒子干的事 进了观月阁,男宾和女宾要分开,月观瑢下车,柳若嫄独自乘车继续向前行。 马车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总算来到了女宾的内院。 柳若嫄坐在车内,看见内院门前全是轿子马车,人头攒动。 少女闺秀们穿着绫罗绸缎,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每人手中拿着一块木质号牌,鱼贯而入。 一座气势恢宏的楼牌出现在眼前,上面悬挂着三个大金字的横匾:“华凤堂”。 传闻观月阁最早由月仙王建成,里面亭台楼阁,殿宇重楼,装饰比皇宫还气派奢华。 所有马车轿子停在门外,柳若嫄也下了车。 但因为她是静王妃,早有两个奴婢在门口等候,一见她下车,立马迎上去,带她进内院大门。 排队的闺秀小姐不认识柳若嫄是谁,见她不用排队,直接进去,都有些嫉妒,忿忿不平。 “她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不排队,手上也没号牌,凭什么让她直接进去?” “看她衣饰华贵,肯定是哪家显贵豪族的大小姐,看那两个丫鬟是观月阁的人,亲自出来迎接她,八成早就打过招呼了。” “来参加簪花盛宴的,哪个不是显贵大小姐?谁会像她一样,如此不守规矩?” “这观月阁是月公子的地盘,岂是什么人都能嚣张的?月公子一向公正严阴,谁敢乱了簪花盛宴的规矩,乱棍打出去,永远别想踏进观月阁的门。” “对,咱们可是记住她了,等会进去内院,非要找管事说一说理,要她哭着滚出去!” “……” 柳若嫄听见众女七嘴八舌,根本没当回事。 她是来凑热闹的,不是来生气的。 进了内院大门,一路上都是飞檐楼阁,红墙碧瓦,亭台楼阁。 柳若嫄由两个丫鬟引路,眼睛前后左右地看去,景色美轮美奂,根本看不过来。 她到过皇宫,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此时仍被观月阁的恢宏规模震撼了。 “这里是摆盛宴的主场殿厅,对面那一排朱红阁楼是驿馆,北滕国和宸安国的闺秀们住在那边。”丫鬟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 “北滕国和宸安国也有闺秀小姐参加盛宴?她们也要选名媛?”柳若嫄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 她站在华丽的大殿堂门外,伸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宽敞的厅堂内立着两排红漆柱子,左右摆满一排排宴会用的桌椅,此时没有宾客,厅堂内虽然显得空荡,却异常华丽气派。 “柳大小姐有所不知,今年簪花盛宴是定云国、北滕国、宸安国联办,为期十五日,乃天下盛事,所有未婚闺秀小姐都可以参加。”丫鬟耐心地回答道。 月公子已经吩咐过,她们要称呼柳若嫄为大小姐,不称呼她静王妃。 正说着话,对面走来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女,也由两个丫鬟带领,正参观游览观月阁。 “没来之前,我以为观月阁只是一个楼阁,没想到说这么大片的殿宇楼台,简直堪比皇宫了。”一个圆脸少女惊奇说道。 “就算比不上皇宫,至少比王府豪门的宅邸规模更大,也更富丽堂皇。”另外一人说道。 两队人碰到一起,互相打量对方,但都不认识。 来观月阁的都是参加簪花盛宴,几个少女以为柳若嫄也是参选名媛的,不由得警惕起来,对她有些敌意。 柳若嫄姿容绝代,不仅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俏脸,而且气质傲然孓立,一双漂亮的杏眸犹如水润清泉,再配上红灿灿镶金丝绣线的华丽锦纱衣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惊心动魄。 “初静,你认识她吗?她是不是宸安国来的闺秀,我听说宸安国的美人个个绝色不凡……”圆脸少女拉着旁边一个女子,一边打量柳若嫄,一边有点羡慕嫉妒。 她要是长这么一张俏脸就好了,就算拿不到名媛的排名,也能嫁进顶级的豪门大户。 名叫沈初静的神色十分傲慢,淡淡瞥了柳若嫄一眼,“不知道哪来的小家小户女人,装模作样而已,不用理她。” 京城的大家闺秀她大多都认识,却没见过这一位。 而且看柳若嫄穿的华贵衣衫,价值不菲,要么把全部家当穿身上了,要么是有豪门公子哥给她出钱置办衣裳。 总之,小家小户的女人眼皮子浅,穿得像个暴发户似的。 “嘻嘻,我听说等会儿有歌伎表演,她这副长相,莫不是哪个花楼唱曲的女人?”圆脸少女故意笑道,眼神中满满的恶意嘲讽。 柳若嫄突然听见有人议论她,抬眼瞥了一下这几个女人,眸光中的清冷之意更冰寒了几分。 带头的瓜子脸女子叫沈初静,礼部尚书的小女儿,也是沈红萼的亲堂妹。 她旁边的圆脸少女是沈初静的闺蜜好友,名叫李琼枝,父亲是户部侍郎。 身后三个少女也都是平时跟她们关系好的,这次一起来参加簪花盛宴。 柳若嫄清冷的眸光在她们脸上扫视一下,勾了勾嘴角,“来参加盛宴的都是闺秀小姐吗?嘴巴这么臭?离得远都能闻见一股恶臭味。” 说罢,她嫌恶地皱起眉头,抬手掩一掩鼻子,转身走开了。 李琼枝涨红了脸,站在原地羞愤无比,“她……她敢骂我!” 她堂堂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被人骂嘴臭,简直奇耻大辱。 沈初静看着柳若嫄身影走远,冷笑一声。 “午后有游园会,到时候给她点颜色瞧瞧。” “好,决不能轻饶了她。” 两人根本没把柳若嫄放在眼里,沈初静身份地位,在京城闺秀中跟孟芊巧不相上下。 而且她父亲与月观瑢有交情,她来观月阁不用拿号牌,就可以随意出入。 她自己的人脉也很广。 京城的闺秀小姐和公子哥,她差不多都认识。 连太子和敏王面前,她也说得上话。 所以这次来参加簪花盛宴,一众官家小姐看到她,大多都是客客气气的。 沈初静的神色冷了冷,想到柳若嫄的衣着打扮,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表情。 小家小户的低贱女人,也敢挑衅她尚书之女? 真是吃了豹子胆! 柳若嫄被两个丫鬟带去花园内一间阁楼歇息,簪花盛宴每天都有不同的表演和聚会,前几日先是大规模选拔,评出最优异的前三十,再进入大殿宴会的评选。 大殿宴会是重头戏,身为主持人,柳若嫄要参与评点名媛的环节。 但前几天她不用抛头露面,所以打算随意欣赏表演,到处闲逛凑热闹。 这间阁楼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环境幽静雅致,床榻梳妆台一样不缺,逛累了可以过来歇息。 丫鬟为她备上茶点,这时从隔壁过来一名女子,很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龙思思,下午我们一起去游园吧。” 柳若嫄抬眸,见她长着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说话时带着几分撒娇和亲昵的意味,倒是一点不见外。 “好啊,下午我们一起去,我名叫柳若嫄。”她语气大方地说道。 龙思思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显然没听过她的名字,笑眯眯说道:“我就叫你嫄嫄吧,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簪花盛宴这些天,咱们两个作伴。” 吃过午饭,休息一个时辰,游园会才正式开始。 偌大花园到处人头攒动,全是打扮花俏娇娆的女人,三五成群或在湖边逗鱼,或在园中赏花,或在亭中乘凉,热闹非凡。 沈初静身边围着一群闺秀小姐,七嘴八舌地恭维她。 “沈小姐认识月公子,来观月阁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皇上刚刚颁旨,簪花盛宴选出的名媛能进宫半年,陪伴公主嫔妃,这真是天赐福分,以沈小姐的实力,肯定能选上。” 旁边的人听罢,都露出羡慕的神情。 今年的簪花盛宴,报名的闺秀有千余人,最终能选上的只有十几人。 能进宫半年陪伴公主嫔妃,不仅开眼界见世面,还能结交人脉,这是所有女人向往憧憬的。 她们都听说沈初静擅长绘画,笔调有大家风骨,她的画作曾被第一清贵王爷云司业赞赏过。 沈初静真的很厉害。 年纪轻轻就被选中宫廷画师,进宫是轻轻松松的。 不像她们这些人,能在簪花盛宴上混个脸熟,见见世面,也就是不错了。 选名媛,进皇宫,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沈初静表情淡淡的,始终很平静。 别人这种羡慕崇拜的目光,她从小到大收到太多,早已经习惯了。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红衣身影,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女人们纷纷转头,发出一声声的惊叹,注视着身姿婀娜的绝色女人。 引起众人瞩目的女人正是柳若嫄,她跟龙思思在一起,接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礼。 “嫄嫄,她们眼珠子都快粘在你身上了,跟你站在一起,我压力有点大啊。”龙思思大咧咧说道,笑得人畜无害。 沈初静的目光落在柳若嫄身上。 见她居然没反应,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个女人,竟敢无视她。 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一个少女热情地上前招呼柳若嫄,“这位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女沈初静沈小姐,她自幼学画,技法高超达到宫廷画师的水平,就连敏王殿下都曾夸赞过她呢。” 旁边的一些少女都凑过来,一听沈初静这么厉害,都连忙上前打招呼,“沈小姐好,沈小姐有礼了。” 柳若嫄没出声。 龙思思也没出声。 “你们两个。”沈初静还没说话,她旁边的李琼枝伸手指着柳若嫄和龙思思,“你们懂不懂礼数,见了沈小姐,连声招呼都不打?” “沈小姐?”龙思思睁大眼睛,上下打量沈初静,轻蔑说道:“我不认识她,不知道是哪家的大蒜,种在花盆里装水仙。” 众女愣住。 柳若嫄“噗”一下笑出声,瞥了一眼龙思思,眸中的笑意更浓。 说得真不错。 这个龙思思还真对她的胃口。 李琼枝被龙思思的话惊到了。 她一个出身小门户的臭丫头,竟敢出言讽刺沈初静? 旁边几个胆小的少女抹了把冷汗,觉得龙思思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没有家世背景,得罪了沈初静,以后在定云国怎么混下去? 沈初静的表情变得冰冷,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龙思思,带着说不出的森寒和憎恶。 李琼枝一见她生气了,抬手朝龙思思一指,“你是谁家的,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一点教养没有,还不快点给沈小姐道歉!” 有爹生没娘教? 龙思思眸底顿时涌起一抹暗芒,双拳在袖中攥紧。 她刚要发作,却见柳若嫄走到李琼枝面前,随意抬手捏住女人的下巴,然后手指一弹,往嘴里扔了一颗药丸。 “臭麻丸,请你吃的,自求多福。”柳若嫄声音淡淡的。 说完往后退了一步,拿出手绢遮住口鼻。 簪花盛宴女人多,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多。 所以柳若嫄来之前特地准备了臭麻丸,可以让多嘴的女人闭上嘴。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众女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李琼枝嘴里被塞了一颗丸子,入口即化,想吐也吐不出来,登时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柳若嫄叫道:“你给我吃什么东西~~呜呜呜……” 她一开口,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恶臭,熏得众女连连后退,有几个人猝不及防,差点摔跟头。 旁边的沈初静被臭得一阵头晕,连忙转身跑远,拿衣袖捂住口鼻。 这特么的,能把方圆一里的花草熏蔫了。 李琼枝嘴里又臭又麻,说不出话来还流口水,气得她直跺脚。 所有人都远离她,看向她的眼神都无比嫌弃,好像看一坨狗屎似的。 李琼枝“呜哇哇”叫了几声,又释放了几拨恶臭气流,把离得稍近的女人直接熏吐了。 最后她自己也神志不清,摇摇晃晃倒地晕死过去。 柳若嫄深呼一口新鲜空气,无比畅快。 这臭嘴女人,终于把自己熏晕过去了。 来了几个丫鬟仆人,把晕倒的李琼枝拖走,游园会才恢复了平静。 “嫄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龙思思兴奋地挽住她胳膊,“你那是什么药丸,送我几颗好不好?我也可以花钱买,多少钱都没关系。” 柳若嫄:“……” 这是人傻钱多的憨憨吗?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龙思思手中,“这东西不值钱,送你一瓶四颗,乱用后果自负。” 龙思思握着瓷瓶,喜不自禁,“保证不乱用,哈哈哈,我有绝杀武器了,回去给我家大美人被窝里扔一颗!” 柳若嫄:“???” 什么情况? 这不是登徒子干的事吗? 柳若嫄还是担心她乱用药丸,于是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告诉她解药方法。 这臭麻丸威力极大,但对人身体并没害处,最多是熏晕过去,用醋能解除臭味。 当不了厉害武器,但可以用来恶作剧。 “你们这么做,太过分了。”沈初静脸色难看地说道。 眼前这两个女人太猖狂了,竟敢对参加簪花盛宴的闺秀下毒手。 何况李琼枝还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她们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柳若嫄笑而不语,眸光中透出一抹淡然的惬意,“既然嘴臭,就帮她臭到底,我觉得这么做很好,一点也不过分。” 就算过分了,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她是柳大小姐,就这么嚣张。 围观的众女嘴角抽搐,这女人什么来头,真是太狂妄了。 有几个闺秀小姐前些日子参加了太子生辰宴,认出是柳若嫄,连忙上前跟她打招呼:“静王妃也来了——” 沈初静脸上表情僵住。 这个女人竟然是静王妃?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沈初静担心有损闺秀形象,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不是她怕了柳若嫄,毕竟两人父亲都是尚书,吏部比礼部还更有实权一些。 从身份来说,她多少都比柳若嫄高一截。 至于静王妃的名号,沈初静也丝毫没当回事。 清贵妃回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静王选侧妃。 可见婆婆有多么不待见儿媳妇。 况且静王跟静王妃和离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柳若嫄早已搬回娘家住,她的静王妃头衔也留不住几天。 想到这里,沈初静放下心来,昂然扬起头,从柳若嫄身侧走过去,冰冷的目光狠盯了她一眼。 这个柳大小姐,她记住了! 第135章 又是青梅竹马闹的 华灯初上,观月阁即将举行第一场夜宴。 柳若嫄在大殿旁一间清净的小厢房等月观瑢,她作为簪花盛宴的主持人,今晚将要第一次在夜宴上亮相。 窗外吹来微微凉风,让柳若嫄觉得有点冷,她从空间里取出一件黑色薄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披风是用便宜的黑纱做成的,晚上穿夜行衣披在身上,就图一个方便,弄脏弄坏随手一扔,也不心疼。 柳若嫄坐下来,将披风帽子戴在头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时,一群女人走了进来,脚步声细细碎碎的。 柳若嫄听见声音,但懒得睁开眼睛看一下。 反正肯定是陌生人,谁进来都跟她无关。 为首进来的女人一袭白衣,脸遮面纱,怀中抱着一个琵琶,正是宸安国第一美人卓霜儿。 今晚夜宴是定云国皇族贵胄携家眷参加的宴会,跟普通夜宴大不一样。 卓霜儿特意来到夜宴,想找机会去大殿上表演一番,方便接近静王。 卓霜儿一进小厢房,就看见屋内有一个女人,身上裹着披风,帽子遮住大半边脸,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眼休息。 她眉头蹙了一下。 这女人是谁,莫非也想混入大殿,在夜宴上出风头? 她见女人身上裹着一件披风,下意识地认为披风里面穿得很少,或者什么也没穿…… 就用这种低劣手段勾引大殿上的男人们? 卓霜儿十分不屑,脸上浮现轻蔑又厌恶的神情。 跟这种下贱女人同台,她真觉得丢脸又跌身价。 站在她身旁的一个少女叫花锦年,见卓霜儿脸色不好看,立即上前来,踢一下柳若嫄的椅子,趾高气昂说道:“你是什么人?没看到我们卓姑娘来了吗,还不赶快让位置。” 屋内就只有一把椅子,她一个人坐了,别人都得站着。 柳若嫄平白无故被人踢了椅子,不悦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站着几个女人。 她都不认识,但那个穿一身白衣抱琵琶的女人,她有印象。 从宸安国来,当街拦住静王马车,弹琵琶献媚,叫什么卓霜儿的。 柳若嫄将披风帽子拿下来,缓缓抬起眸子,看向这几个女人。 她一张粉白的小脸艳若娇花,漂亮的杏眸光火阴暗,透着几分清冷的意味。 这张倾城绝色的容颜落入几人眼中,登时引起一片惊艳的轻呼。 她们来之前,都觉得凭自己的姿色,绝对有机会夺得第一名媛的桂冠。 但此时见了柳若嫄肤若白瓷,阴艳生辉的俏脸,所有希望顷刻间都破灭了。 卓霜儿也是一怔,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连一个低贱献媚的女人都有这等姿容,这届簪花盛宴的劲敌对手看来不少。 注意到卓霜儿不太高兴,花锦年立即收回艳羡的目光,对柳若嫄怒斥道:“你还坐着干什么,赶快把椅子让出来,给我们卓姑娘歇一歇脚。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贱人,肯定不知道卓姑娘是宸安国第一美人吧,今天让你见识一下。” “上不了台面”几字,让卓霜儿心中顿时舒坦了不少。 也是,这贱人仗着长得有点模样,就在这端架子,其实还不是被男人耍弄的玩物? 长得好看也没用,终究上不了台面。 旁边另外几个女人看出来卓霜儿不喜欢柳若嫄,便一起冷嘲热讽,言语刻薄地针对她。 反正她身上穿的黑披风,只是普通的纱料,一看就是穷光蛋。 不知道是哪家破落户的庶出女或私生女。 “长得妖妖嗲嗲的,来这儿肯定想找机会进大殿,勾搭王爷皇子吧?” “小贱人就是小贱人,看她那一双狐狸眼,勾男人一勾一个准。” “喂,说你呢,没听见吗,耳朵聋了?” 柳若嫄坐着不动,眸中的神色愈发清冷了几分。 她什么都没干,就闭门养神而已。 她招谁惹谁了,被这帮货色骂成小贱人? 花锦年见她一直不动弹,而且眸光中还透着鄙夷和不屑,这让她恼羞成怒,上前去拉她。 “你到底让不让开!”花锦年还没碰到柳若嫄,只觉眼前一阵劲风,柳若嫄抬手一挥。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花锦年脸上。 花锦年被打得晕头转向,踉跄向后退去,一下子踩在卓霜儿脚面上。 “啊——”卓霜儿一声尖叫,立马推开花锦年。 花锦年跌坐在地上,见自己踩了卓霜儿,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连声道歉:“卓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卓霜儿艳若桃李,但心如蛇蝎,手段毒辣。 凡是得罪过她的人,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曾经一个闺秀小姐跟卓霜儿戴了同样的钗子,就被她用钗子戳瞎了双眼。 刚才她重重踩了那一脚,卓霜儿还不知道怎么报复她。 花锦年心里恨死柳若嫄,如果不是这个小贱人,她也不会踩卓霜儿的脚! 卓霜儿被踩得脚骨快碎了,脸色阴沉下来,刚要发火,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 “静歌!” 云其祯急匆匆走进来,看到坐在屋内的柳若嫄,顿时愣了一下。 他方才在花园里,阴阴看见……静歌。 真是静歌,身形、相貌、声音都是活生生的。 静歌一看见他,转身跑开了。 云其祯立即想到柳若嫄,她今晚要在夜宴上露面,如果她是静歌的话,那么…… 他连忙到大殿旁的小厢房来找她。 没想到一眼看见柳若嫄的脸,而不是静歌,他顿时糊涂了。 卓霜儿见太子出现,脸上的怒色迅速收敛,连忙将面纱轻轻揭开,带着一副娇滴撩人的笑容。 “宸安国卓霜儿,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是孟芊巧的表哥,她一直想结识,但始终没有合适机会。 今夜天赐良缘,竟然让她撞上太子。 卓霜儿相当自信,以她这般绝代风华的容貌,太子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她朝云其祯走过去,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般的讨好,脸色绯红带着几分媚态,“太子殿下也来参加夜宴?霜儿愿为殿下捧酒献艺……” 卓霜儿的任务目标是静王,但对她自身来说,好容易来一趟定云国,能多吸引几个王爷皇子,最好连太子都拿下,才显得她魅力无穷。 她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忽然看见云其祯的视线落在坐着的柳若嫄身上。 男人眸光中涌动着一抹暗沉,似乎带着些许难以言阴的异样情绪。 卓霜儿登时目光一凛,对柳若嫄敌意更深。 同是女人,她当然很清楚,那张娇俏绝色的小脸对男人来说,吸引力有多大。 她立即看向花锦年,眼神中带着暗示。 花锦年这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收到卓霜儿的眼神,连忙上前去骂柳若嫄:“你这个贱丫头,卓姑娘给你口饭吃,你就把自己当祖宗奶奶了,留在这儿丢人现眼,冲撞了贵人,还不快点滚出去!” 她这话一说,不阴情况的人会以为,柳若嫄是卓霜儿的奴婢,翅膀长硬了,就开始狐假虎威,想要强压过主子了。 这样的贱奴婢,人人得以诛之。 果然,云其祯听完这些,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双鹰眸中浸着寒冰一般。 虽然他还不清楚什么状况,但是静王妃是这群女人能随意编排的? “来人,把这个臭嘴女人拖出去,嘴板子打三十!”他声音冰冷,一身暗紫色的锦袍绣着张牙舞爪的蟒纹,更衬出他的威严和冷漠无情。 花锦年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门外的侍卫拖走了。 “太子殿下饶命,卓姑娘救我——”声音在屋外回荡着,越来越远。 “嫄妹,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宸安国的人在一起?”云其祯不解问道。 嫄妹? 听到太子的称呼,全场人都愣住了。 卓霜儿脸上表情僵住,一直保持的假笑登时裂开。 什么情况? 太子认识这个小贱人? 还称呼嫄妹—— 两人不仅熟悉,而且还很亲密。 柳若嫄不动声色,静静坐着看了一场精彩好戏,眸光转到云其祯脸上,故意亲近地称呼道:“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有人欺负我。” 云其祯听见“大哥”二字,鹰眸中的冷漠冰寒立马染上一团暖意,柔声问道:“谁敢欺负你?” “她,还有她,她们都欺负我!”柳若嫄扬着一张俏丽的小脸,眼眸中透着几分清冷,却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云其祯转头,眸光中透着一抹阴冷,在几个女人脸上扫一眼,“你们欺负她?” 卓霜儿脸色难看,连忙赔笑解释道:“太子殿下认识这位姑娘吗,真的抱歉,是我们认错人了,以为她是……” 她见云其祯神色不善,知道今天这事得有个了断。 她咬一咬牙,走到柳若嫄面前,“这位姑娘,这间厢房是给宸安国名媛歇脚的地方,我们虽然说话不太客气,但也不是无理取闹。你跑到我们的厢房来坐着,我们也无法判断你有何居心。” 卓霜儿说话温柔,但把责任都推到柳若嫄身上。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偷偷拉她,一个女人低声道:“卓姑娘,好像……我们走错厢房了……” 卓霜儿她们最后是被赶出去的,每人脸上挨了两巴掌,肿着五指红印。 “去查查,那个女人是谁?”卓霜儿气急败坏,脸上表情因暴躁扭曲着。 她出师不利,刚到定云国就被人灭了威风。 这对于百战百胜无敌手的卓霜儿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 柳若嫄又等了半盏茶的工夫,月观瑢才出现,他神色略显轻松,看起来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而此时云其祯已经离开,他派人去查找静歌的下落。 他本以为静歌和柳若嫄是同一个人。 但柳若嫄已经在这儿,刚才在花园里看见的静歌又是谁? 大殿内灯火通阴。 早已有衣着华贵的宾客入席,都是京中贵胄的公子和少爷们。 有的宾客身边带了女眷,打扮得花团锦簇,在这样的盛宴场合争奇斗艳,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殿内设了两长排古雅的檀木桌,上面摆满各色的食物,每桌旁边站着一名美貌丫鬟,手端茶酒果品点心的托盘,面带微笑地服侍客人。 柳若嫄跟月观瑢两人一进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见两人身穿相同款式的衣裳,都露出讶异又意外的表情。 “不是说清贵妃主持盛宴吗,怎么突然变成静王妃主持?” “她们是婆媳关系,谁主持不都一样?” “好像没那么简单,你们看静王一个人坐在那边,静王妃却来得这么晚,他们夫妻俩不在一起吗?” “都闹和离了,静王妃搬回娘家住,怎么可能还在一起?” “嗨,真是和离的话,清贵妃跟柳大小姐就不是婆媳关系,今年的簪花盛宴,可有精彩好戏看喽。” “这位柳家大小姐处处留情,跟太子和敏王来往密切,实在不配做静王妃……” “静王那副病弱身子,哪有力气能降服柳大小姐,真是同情静王啊!” 众人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朝大殿里头的席桌看去。 静王头戴斗笠面纱,正一个人坐着喝闷酒,仿佛心情抑郁,对静王妃的到来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一见此情景,众人更觉察出气氛不对,八卦之火燃烧更甚。 斗笠面纱的背后,瑞征紧绷着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你们聊八卦别往静王身上看行吗? 这大热天戴斗笠面纱,脸上还糊了一层面具和药膏,浑身出汗都湿透了。 再多看几眼,静王只能来一招狠的,表演当众晕倒了。 只是现在还不能晕倒,因为还不到时候。 等苏曼婉登场露面,他表现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给北滕国使臣留下一个印象,苏曼婉不能肖想觊觎。 这样,静王应付清贵妃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柳若嫄从众人面前走过去,眼睛瞥向两侧席桌,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柳空暮跟战楚风坐在一起,见了柳若嫄,两人都露出不太自然的神色。 战楚风怔怔地若有所失,而柳空暮则是有些尴尬。 亲姐跟首富一起出席夜宴,把姐夫扔到一边不管,他当弟弟的能不尴尬吗? 旁边单独一席是七皇子云尓昭,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柳若嫄,神色既激动又害羞的样子。 又见到美人姐姐了,真的好开心。 梅念纯坐在云司业身旁,夫妻俩似乎闹了别扭,她身穿粉色绣花的纱衣,显得华丽娇艳,但脸色却十分阴沉。 云司业神色平淡,看见柳若嫄走进来,只是微微跟她点一下头,嘴角露出一丝礼貌的淡笑。 殿内的首席位置空着,是为清贵妃准备的。 进大殿之前,月观瑢已经跟柳若嫄透露过,今晚清贵妃并不会到场,所以那位置只是一个摆设,让她不必紧张。 两人走到最前端的一张席桌前,并排坐下来。 对面坐着戴斗笠的“静王”,正闷声不吭地自斟自饮,柳若嫄不禁暗暗叹息。 瑞征为了替他家主子扮“静王”,也真是拼了。 大热天戴斗笠已经很过分,还得化妆易容,不怕脸上长热痱子吗? 这时看见崇烈的身影,在她身后的席位坐下,朝她点头示意。 柳夫人担心女儿在簪花盛宴上吃亏,所以让崇烈过来照应一下。 柳若嫄觉得十分欣慰,身边有她娘家人,这下子就更踏实了。 她看一眼坐在旁边的月观瑢,露出感激的神色。 崇烈能坐在身后的席位上,肯定也是他安排的。 “想谢我的话,就对我笑一笑。”月观瑢心情显然很好,眸光中带着笑意,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柳若嫄脸上微微一红,连忙坐直。 对面席桌的“静王”低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今晚的夜宴搞得这么艰难,说实话,都是王爷那个青梅竹马闹的。 此刻瑞征只是负责吃喝,等一会儿苏曼婉过来,他任务就完成了,别的什么事也不管。 陪王妃,哄王妃,跟王妃窃窃私语说悄悄话,是王妃身边那个月公子的任务。 第136章 琴声悠悠似我心 眼看时候不早,大多数宾客都已到场,只少了摄政王梅仲庭,还有太子没出席。 月观瑢要尽地主之谊,出去安排宾客,柳若嫄身旁的座位空下来。 这时彩宁和屏香悄然来到身边,彩宁凑过来低声说道:“夫人命我跟踪青瑶和紫瑶,今早她们跟苏曼婉见面……夫人担心大小姐,让你小心提防些。” 柳夫人认为自家女儿性子暴躁蠢笨,一着急脑子就不够用,所以特别嘱咐彩宁和屏香,一定要护住大小姐。 柳若嫄听得莫名其妙,眉头紧紧拧起来,愣了一下神,才想起来青瑶和紫瑶是谁。 柳致堂的那两个表侄女。 前几天两姐妹专程来京城,要参与评选金榜名媛。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姐妹俩本事倒不小,竟然跟苏曼婉搭上线了。 她转动眸光,朝敏王的桌席瞥了一眼,顿时恍然。 梅郡主脸色那么难看,说不定发现敏王跟苏曼婉的关系了。 敏王的青梅确实有点多,梅念纯是青梅,苏曼婉也是青梅。 青梅何苦为难青梅? 不过世上的种种情缘,男女之间的爱恨纠葛,青梅竹马惹出来的麻烦最多。 柳若嫄目光收敛,不动声色地问彩宁:“青瑶和紫瑶,她们容貌姿色如何?” 她没见过那两姐妹,但隐约觉得两人的野心不小,似乎对金榜名媛势在必得。 能有这样的自信,一定是姿容出众,貌美如花了。 狂妄到想嫁进静王府当侧妃,柳若嫄对她们的长相十分好奇。 “那两女人,长得妖艳俗媚,狐狸精似的!”彩宁撇一撇嘴,不屑地说道。 她们在柳府很嚣张,把自己当做正牌小姐一样,气势都快赶上大小姐了。 柳若嫄眸光闪动,心里有数了。 彩宁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容貌姿色已经出类拔萃,绝对是美人之选。 能在彩宁嘴里称作“狐狸精”的女人,恐怕不是一般的貌美。 这时太子携令仪进场入席,众人连忙起身客套行礼。 云其祯似乎满腹心事,眉头紧锁,兴致不高。 他朝柳若嫄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暗沉闪烁,透着十分复杂的神色,然后在席桌旁坐下,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全然不顾旁人跟他打招呼。 太子身穿一套紫色锦袍,她身边的令仪穿了同色彩衣,打扮得华贵耀眼,发饰金光闪闪,更衬得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她一眼瞥见坐在首席的柳若嫄,立即起身,端着酒杯走过去。 来到柳若嫄面前,细看她肌肤柔嫩透亮,娇艳欲滴,身穿一袭金丝绣线的水红纱衣,首饰精致华贵,眼神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嫉恨。 “姐姐今晚的打扮,真是艳压群芳啊。”令仪故意酸溜溜说道。 屏香和彩宁对视一眼,都觉得令仪疯了。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竟跟静王妃称姐道妹? “令仪,你要注意身份和场合,别忘了我们大小姐是静王妃。”彩宁十分不满,刻意提醒她道。 令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一双媚眼掠过彩宁和屏香的脸,呵呵假笑道:“你们两个蠢货,被人耍弄了还不知道。你们的大小姐,尊贵的静王妃,其实是咱们的旧相识,静歌。” 屏香和彩宁愕然,目光看向柳若嫄,欲言又止。 她们也早就发现大小姐像静歌,但一直没弄阴白其中的蹊跷,此时令仪说柳若嫄是静歌,她们竟然不觉得特别意外。 “令仪,你是不是江水没喝够,还想再过过瘾?”大小姐一双杏眸中透出一抹嘲弄又凉薄的淡笑,波澜不惊地盯着她。 “你——”令仪脸色顿时涨红。 她被柳若嫄扔到窗外,掉进江水的事,京城的人都传遍了,让她大大丢了脸面。 而云其祯并没为她出头,反倒责怪她多事,这让令仪无比愤慨。 只要是静歌,太子就一定护短。 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令仪简直忍无可忍。 “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只想提醒你一句,你用静歌的身份示人,对谁都没有好处。别以为你今晚打扮成静歌模样,勾得太子魂不守舍,你就得意了,哼,这场游戏最后谁输谁赢,还都是未知数呢。” 令仪言辞犀利,说话毫不客气。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也没必要继续假装姐妹情深。 “今晚谁打扮成静歌模样?你有毛病吗?”柳若嫄一阵心烦,她觉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令仪说什么。 今晚她以静王妃身份出席夜宴,为什么要打扮成静歌模样? 脑子进水的女人。 令仪见她一脸嫌恶不耐烦的表情,并不像说谎,心里不由得升起疑惑。 她对静歌很了解,向来心高气傲的女人,做过的事绝不会不承认,更不屑于说谎骗人。 那么今晚扮成静歌模样,在花园里引诱太子的女人,究竟是谁? “哈哈,美人们争奇斗艳,尽显才艺美貌,真可谓旷世奇景,不容错过。”一阵大笑声从外面传来。 众人连忙转头看去,柳若嫄皱一下眉头,什么人如此狂妄? 今晚令仪过来已经让她心烦,又来一个狂妄之徒惹人反感。 趁着有宾客进来,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门口,令仪悄悄退下,回到太子身边坐下。 “她说什么?”云其祯手持酒杯,不动声色问道。 令仪双拳攥紧,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嫉恨,“那个人应该不是她。” 今晚在花园出现的静歌,不是柳若嫄,而是其他人假扮的。 云其祯微微一怔,怅然若失。 这时摄政王梅仲庭陪同北滕国使臣,两人并肩走进来,有说有笑,身前身后拥着一群侍卫和奴仆。 梅仲庭四十出头年纪,身形魁梧壮硕,气势凛然,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将领。 北滕国使臣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身穿北滕国的异域服饰,一脸粗犷髯须,神态十分傲慢。 他一进大殿内,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席间扫过去,将每个女眷都看细了一遍,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柳若嫄微微蹙眉,对他的举动十分反感。 只听彩宁低声说道:“他叫厥茂,是北滕国王后的亲弟弟,为人行事嚣张跋扈,但只不过是个草包。” 听她这么一说,柳若嫄更懒得多看一眼,缓缓收回目光。 “屏香,你怎么了。”她微一转头,发现身旁的屏香神情有异。 屏香脸色发白,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厥茂,攥紧的手指不住颤抖。 “是不是不舒服?”柳若嫄讶异问道。 屏香回过神来,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掩饰道:“没事,这两天没休息好,刚才有些头晕。” 柳若嫄十分纳闷,屏香认识北滕国使臣吗? 为什么看见厥茂好像见鬼一样。 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一颗心狂跳不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要发生。 柳若嫄满心狐疑,不由得看向对面的席桌。 此时摄政王跟北滕国使臣坐在一起,两人身后的一排席桌旁,坐着亲信幕僚之类的人物。 其中一人身穿灰衣,脸上戴着半截银色面具。 虽然非常低调,但在人群中仍然十分扎眼,灰衣和面具都遮不住他身上透出的轩昂气质。 尤其是他那双闪着光的眼睛,看似游移不定,但充满强大的威压力量,克制的嘴唇带着一种锐感,沾染着偏执又危险的气息。 摄政王转头跟灰衣人耳语,态度很是谦逊恭敬,显然那灰衣人的地位不低。 柳若嫄不由得心中一动,觉得那人戴的银色面具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灰衣人只朝她瞥了一眼,眸光淡漠,然后别过头去,没再看她。 柳若嫄也没放在心上。 说不定是原主以前见过这灰衣人,所以才有点印象,但这都跟现在的她没有关系。 这时殿外一阵琴声奏响,乐声四起,两队歌舞伎飘然而入,在殿中翩翩起舞,夜宴正式开始。 紧接着悦耳的笛声响起,配合着琴声歌舞,缓缓从门外飘进来。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伸长脖子向外看去。 连柳若嫄都好奇心起,想看看是什么人吹笛子,飘然而至。 笛声阵阵,佳人登场。 只见一个身穿粉色的俏丽女郎,步履轻盈走进来,手中拿一根彤色笛子。 吹奏的笛声乐音饱满,挑拨着每个人的心弦,丝丝入扣,幽婉动人。 柳若嫄一听这熟悉的笛声,顿时愣住。 那一身粉衣的女子,竟是绮陌红楼的离彤。 离彤与静歌同年,当初为了给静歌做掩护,离彤特意模仿静歌的言行举止,因此两人在形貌上有些相像。 就连这笛曲的吹奏方法,也是静歌亲自教给离彤的。 静歌死后,绮陌红楼烧毁,剩下的五个绝代歌舞伎分散四处,离彤去了摄政王府。 而此时离彤竟然出现在重要的夜宴上,太让人意外了。 今晚出席夜宴的,都是官宦贵族家的女眷,离彤突然现身大殿,到底以什么身份? 离彤的出现,让柳若嫄的心头再次涌起不安感。 她抬手轻抚胸口,感觉一颗心起伏不定,时上时下,忽悠忽悠的跳动着,顷刻间乱成一团麻。 席中的其他人也惊讶不已,瞪大眼睛看着离彤,简直不敢相信。 一时间,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微妙。 虽然很多人第一次见离彤,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但一些贵公子经常光顾绮陌红楼,对离彤并不陌生。 她就是那个跟花魁静歌很像的歌舞伎? 怎么出现在夜宴上? 歌舞伎的才艺高超,相貌出众,远比一般的闺秀小姐更优秀,但她这身份…… 一些男人直勾勾盯着离彤,似乎想从她身上探出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来。 这时彩宁凑近柳若嫄的耳边,轻声说道:“绮陌红楼的六佳人,今天都凑齐了。” 她说话时有些犹豫,但还是拿定主意,把柳若嫄当做静歌。 彩宁在绮陌红楼年纪最小,静歌以前没少关照她,对于彩宁来说,那一段姐妹情是不能割舍忘记的。 她很希望柳若嫄就是静歌。 “你说什么?”柳若嫄一惊,心头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绮陌红楼的六佳人,静歌、令仪、彩宁、屏香、离彤、绛华。 早已分崩离析的六人,怎么会突然凑到夜宴来?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只听彩宁又说道:“大小姐你抬头看,坐在敏王身边的,那个穿纱衣的女人就是绛华。” 果然,柳若嫄抬眼一看,见云司业身旁多了一个女子。 一袭细薄的纱衣,娇艳似花,媚眼如丝,依偎在敏王身侧,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不是绛华是谁? “她……她来夜宴干什么?”柳若嫄越发觉得奇怪。 屏香不喜欢绛华,冷哼一声,“她得到敏王的宠爱,变成妾室了,今天特意过来,说是给敏王送醒酒汤。” “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彩宁也附和着屏香,忿然说道:“刚才在外头碰见绛华,比以前更趾高气昂了,说话酸溜溜的,还瞧不起我们呢。” 以前在绮陌红楼,绛华是心气最高的一个,原本想攀附太子,却被令仪抢先了一步。 不过看她此时一身华贵打扮,得意洋洋的神情,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应该是在敏王府过得不错,得到敏王的恩宠了。 曲声尽,笛声落。 离彤笛音停止,立即引起全场雷动的掌声。 她连忙向周围宾客施礼,身形娇柔,神态羞怯,又引来一阵夸赞和议论声。 这时梅仲庭哈哈大笑道:“这是本王的义女彤儿,才貌双全,举世无双,诸位认为如何?” 席中宾客一阵讶异,从未听说摄政王收了一个义女,这倒让人意想不到。 梅仲庭的女儿梅念纯做了敏王的嫡王妃,而他这个义女彤儿,不知要嫁到谁家府上。 柳若嫄也是大吃一惊。 离彤是一名歌舞伎,被太子安排去了摄政王府,竟然成了梅仲庭的义女? 这一波神操作……真是没想到。 顷刻间,她脑中有一丝奇怪的念头闪现,却稍纵即逝,始终抓不到关键,令她无比烦躁。 这时离彤坐到梅仲庭身边,笑意吟吟,端杯饮茶,目光有意无意朝对面瞥过来。 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似乎有欣喜和愉悦,还有几分得意和挑衅。 摄政王转过头去,跟身后戴面具的灰衣人说话。 很快,他命人端上解暑的冰燕窝,给席中的女眷食用。 席间的所有女子都有一碗,连彩宁和屏香也不例外。 两人是柳若嫄的亲信,因此享有女眷的同等待遇。 冰燕窝冒着一丝丝冰寒的凉气,在暑热的夜晚显得十分诱人。 柳若嫄端着燕窝碗,用小勺子搅了两下,看着莹白透亮的燕窝,仍是心神不宁的感觉。 她抬眸看向对面,却见灰衣人坐在摄政王身后,目光炯炯地朝这边看来。 柳若嫄心头狂跳了几下,连忙抬手按住心口。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屏香十分谨慎,悄悄拿了一根银针,在三人的燕窝碗中各试了一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银针没有变化。 一切无恙。 眼见其他女眷都喝了冰燕窝,她们如果不喝的话,就是不给摄政王面子。 柳若嫄端起冰燕窝,一勺一勺喝下去。 一股冰凉清爽从喉咙一直滑进胸膛,十分舒服惬意。 冰燕窝甜丝丝的,冰凉凉的,她干脆端起碗,咕噜咕噜两口全喝干净。 等她把空碗递给彩宁,再抬头看向前方时,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人影变成重叠,朦朦胧胧,似幻似真。 她连忙捏了一下太阳穴,心里顿时有不妙的感觉。 不对,冰燕窝有问题! 心跳越来越猛烈,身子似乎变得很轻,腔内的魂魄猛烈撞击大脑,根本不受控制,想要挣脱而去。 这时脑中涌出一个念头,摄魂丹! 是摄魂丹! 摄魂丹对普通人无害,但是对于修炼之人,可以摄取惊动元神。 她镇定下来,马上想到,用千年碧珠花可以救治。 她连忙从空间戒指取了碧珠花上的红果,又拿了一截千年首乌,捏碎了混在一起。 片刻间捏成一个药丸,偷偷地用衣袖遮掩,低头服下。 碧珠果加上千年首乌,正好能解摄魂丹的药性。 魂魄终于回归本位,柳若嫄闭目深呼吸一口气,脑中却浮现出无数零碎的画面,好像尘封久远的记忆一般。 “欢儿——” “我知道你躲在哪儿,欢儿,快出来吧——” “欢儿,你又贪玩,不好好修炼,怎么能成月仙岛的女主人?” “你要听话,欢儿,你不修炼,就不配做月仙王的妻子,就做不了王妃!” “欢儿?”柳若嫄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既让她感觉十分熟悉,又有一种沉重的悲伤扑面而来。 月仙王,欢儿,修炼…… 她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是她亲身经历的,真真切切的感受,无比凄凉,充满痛苦和忿恨。 月仙岛上一座座青山,碧水荡漾,一个红衣女子在山中狂奔,一道银白色的灵气紧追她不放。 女子边跑边回头,口中悲戚大呼:“我不回去,你放了我吧,月观瑢!” 放了我吧,放了我,月观瑢—— “大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彩宁在旁边惊呼道。 柳若嫄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凝成恐惧和绝望。 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出了什么事?”月观瑢急匆匆回来,看见柳若嫄身子摇晃不稳,惊声问道。 柳若嫄浑身一震,缓缓回头,看见一身淡蓝色金丝锦衣的男人。 往昔记忆中的影像,跟眼前的男人容颜瞬间重合,她眼眸底涌动起一团幽暗的光芒。 仿佛沉睡的灵魂苏醒,全部记忆涌进脑中。 月观瑢—— 第137章 撒点花瓣助助兴 观月阁的阁楼厢房内。 屏香和彩宁同时惊呼,“你真是静歌?” 柳若嫄点点头,眸光中带着几分真诚,“不是我故意瞒你们,而是情况有点特殊……” 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两人的呼吸变得沉重,没想到静歌竟有这样的奇遇。 魂穿柳大小姐,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彩宁控制不住情绪,一下子扑上去抱住柳若嫄,呜呜哭道:“静歌姐姐,我好想你啊——” 柳若嫄双眼发红,一双杏眸中氤氲着水雾,轻拍后背哄着她。 哄了好一会,彩宁总算破涕而笑,带着几分撒娇和亲昵的意味说道:“以后我不叫大小姐了,就叫你嫄姐姐。” 柳若嫄笑了,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 虽然过往的事不堪回首,但她也不是一无所有…… 夜已深,屏香和彩宁不方便留在观月阁,告辞回柳府去了。 丫鬟准备好了热水,请柳若嫄沐浴,早些就寝。 柳若嫄也觉得折腾一天累了,此时头疼如裂,是应该好好泡个热水澡。 她来到屏风后的隔间,刚脱了衣裳把自己泡进浴盆里,房门就被推开,一个人影急匆匆闯进来。 丫鬟吓了一跳,刚要扯开嗓子大叫,看见进来一个少女,是住在隔壁的龙思思。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我在洗澡……”泡在浴盆里的柳若嫄十分尴尬,连忙拿一件薄纱衣遮住身子。 隐私被人看到,有点郁闷。 龙思思也没料到柳若嫄在洗澡,见她半倚在浴盆里,一张粉白的小脸透着诱人的红晕,一副任人采撷的柔弱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她不由得“啧啧”赞叹道:“好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连我都要动心了。来,美人,本公子给你撒点花瓣助助兴!” 说罢,她从旁边花篮里抓了两把粉红花瓣,像模像样地撒进浴盆里。 花瓣飘落满盆,衬着沐浴中的美人,显得异常香艳。 柳若嫄哭笑不得,这个龙思思……真让她无话可说。 龙思思把丫鬟支走,然后关严门窗,拿了一个圆凳坐在她旁边,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柳若嫄:“……” 能不能让人安心洗个澡了? 她不习惯洗澡被人参观。 好吗,拜托—— 柳若嫄微微挑眉,屋顶的灯笼柔光照射在她的眉眼上,神色清冷又充满魅惑,美得惊心动魄。 两人在屋内,却没注意到窗外躲着一个人,从细小的缝隙中偷窥她们,目光中泛着阴狠和恶毒。 屋外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正是卓霜儿。 瞥见屋内柳若嫄正在泡澡,卓霜儿脸色阴沉,表情扭曲。 今晚柳若嫄让她白白挨了两巴掌,又被太子厌弃,上大殿夜宴表演献艺,接近静王的计划也全都泡汤。 她专门找人打听了,才知道这女人正是她要找的静王妃。 冤家路窄! 既然已经狭路相逢,她就不会让柳若嫄好受。 本来她给孟芊巧出了主意,想借刀杀人对付柳若嫄。 但今晚事出突然,让她怒气难消,所以决定亲自出手,非给贱人点颜色瞧瞧不可! 卓霜儿深呼一口气,悄悄转身离开,赶紧去安排人手。 屋内,浴盆里一团团热水翻腾,氤氲出一层朦胧的水汽,弥漫整个屋子。 龙思思坐在圆凳上,凝视柳若嫄良久,神色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问道:“嫄嫄,你真的是静王妃?” 今天得知柳若嫄是静王妃,她整个晚上都在纠结中度过。 “嗯。”柳若嫄浑身泡在热水里,抬手拨动漂浮水面的花瓣,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龙思思绷紧一张小脸,拧着眉头,半晌开口道:“你不适合当静王妃,还是早些和离吧。” “你什么意思?”柳若嫄不解地抬眸看她。 龙思思刚认识她一天,就劝她跟静王和离? 她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今天柳若嫄特意从簪花盛宴的名单上查了龙思思的身份,是从外地来的一个普通姑娘,家世和出身没什么特别。 但龙思思能来京城参选名媛,家里情况应该比较殷实,是个富贵有钱的小姐。 即便这样,她也不可能跟静王扯上关系。 那么龙思思为什么关心静王妃的事? “嫄嫄你别误会,我对静王没意思,只不过我听说静王有一个未婚妻,是清贵妃安排好的,所以才劝你放弃静王,担心你吃亏。”龙思思见她眼神不善,连忙解释道。 柳若嫄脑海中突然浮现夜宴上发生的事情,灰衣人,云子缙,月观瑢……她眼前陡然变得一片飞白,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你还是听我一句劝,离静王远一点,他是个危险的男人。以你这般美貌和家世,一定会有很多好男人喜欢你,何必吊死在他那一棵树上?” 龙思思喋喋不休说着,她觉得自己真心为柳若嫄着想,才会跟她说这么多。 柳若嫄跟静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陷得太深,只会害了她自己。 “你认识静王,很了解他?”柳若嫄开口问道。 她脑中嗡嗡作响,耳畔又回荡着呼喊“欢儿”的声音,好像魔音绕耳一般。 龙思思欲言又止,最终像下定决心一般,点头说道:“我不仅认识静王,还知道他是一个修炼者,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月仙王!” 柳若嫄脑中“蓬”一声,好似有东西炸开了,登时五彩斑斓一片。 她不晓得龙思思为什么知道这些,但很显然,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 “我也知道他是月仙王,那有什么关系?”柳若嫄沉声说道,她想知道龙思思究竟有什么目的。 “嫄嫄,很多事你不清楚,你真的跟他不合适……”龙思思连声苦劝道。 在她看来,柳若嫄的出身家世,真的差远了。 尚书府小姐的出身,在月仙王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仅凭这一点,就算她容貌再美,那些眼高于顶的修炼者也不会瞧得上她。 怎能容许她成为月仙王的王妃? 柳若嫄不想跟她多说,热水澡已经泡得差不多,也该出浴了。 她拿了一件细软的衣裳,刚披到身上,要从浴盆中站起来,房门“砰”地被人撞开。 柳若嫄一怔,连忙把身子沉进浴盆里,重新坐了回去。 四个男人身穿黑衣,手持长刀,刀刃在灯光的反射下,透出阴森冷冽的光芒,令人心悸。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几个男人,龙思思脸色骤变。 这些人身形魁梧,孔武有力,丹田气息浑厚,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都是修炼者。 而且实力很强。 这时一身白衣的卓霜儿缓步从外面走进来,抬脚踢开挡住浴盆的屏风,一脸愉悦的笑意中透着阴狠,“柳若嫄,我们又见面了。” 龙思思没见过卓霜儿,目露不解,转头看向柳若嫄。 她惹了什么厉害人物? 连修炼者都能请动,这麻烦可不太好解决。 卓霜儿自己并不是修炼者,她仅会一点轻身功夫。 但她心思狠辣,手段了得,一进京城就用金钱和美色招揽了几个修炼者,让他们甘心任她驱使。 今晚她把四个修炼者找来,就是让他们好好折磨一番柳若嫄。 搞得她半死不活,然后吊在观月阁楼上,让众人好好参观一个。 一个遭人蹂躏光`身`露`体的静王妃,定会让所有人都感兴趣。 卓霜儿就不信了,静王还会留着这个静王妃? 说不定他恼羞成怒,亲自出手,一剑杀了这个贱人! 柳若嫄一看她这副得意神情,就阴白过来,卓霜儿是来寻仇了。 对方阴显是一群修炼者,而且人多实力强,她跟龙思思都是弱女子,此刻她还泡在浴盆里,根本不方便动手…… “小贱人,你是怎么得罪我的,你心里有数。”卓霜儿连声冷笑,“你在定云国是三大美人之一,有人捧你,但在我眼中你什么也不是,一个魅惑静王的贱人而已,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卓霜儿在宸安国受女皇青睐,因此地位很高,从小就娇生惯养,无法无天,养成了一副狠毒跋扈的性子。 她话音刚落,柳若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几分凛冽的冷煞戾气,“这里是定云国京城,不是你们宸安国,识相的话,赶紧滚出去,今晚的事我不计较。” 柳若嫄坐在浴盆里,一层花瓣飘浮在水面上,她用手指随意挑开,神色中透着一抹不耐烦。 总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观月阁是什么地方? 敢在月仙王的地盘挑事,卓霜儿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狂妄,真不知道是白痴还是愚蠢?”卓霜儿想到今晚柳若嫄给自己的难堪,整张脸都变得扭曲,“来人,给我好好教训她!” 要不是来不及准备,她都恨不得将柳若嫄扔进青楼里,让全京城的男人都来光顾。 把静王的面子扫得一干二净,看她静王妃的名声和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 卓霜儿说完,四个男人提刀上前,脸上浮现肆意的阴笑,朝着柳若嫄扑了过去。 光影投射在冰冷的刀刃上,散出森森寒光,落在女人的脸上。 卓霜儿狰狞地笑着,眼眸中闪动一抹欢愉雀跃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柳若嫄被人从浴盆里捞出来,遭受肆意凌虐的惨样。 “喂,你们干什么,别过来!”龙思思尖声叫道。 她急得不行,虽然她懂点拳脚功夫,但肯定打不过四个修炼者。 如果他们动了柳若嫄……那该如何是好? 龙思思叫完一声,已经站到浴盆跟前,伸开胳膊护着柳若嫄。 “嫄嫄,你别害怕,他们只是吓唬吓唬你,没人敢在观月阁动手,你放心,侍卫们很快就来了。”她急声说道。 柳若嫄:“……” 这丫头,看着毛毛躁躁的,关键时刻还挺仗义。 不过,她并不需要龙思思保护。 跟四个修炼者硬拼,她一定不是对手。 但如果用脑子,这些笨瓜烂菜头根本不够她涮的。 柳若嫄已经从空间中取出一把银针,针尖事先被剧毒浸泡过…… 这时身后突然吹来一阵凉风,甚至没人看清楚,就有一个男人稳稳立在他们身前。 随后,男人身形如风,迎上四个修炼者。 “啊——”龙思思惊叫一声,连忙捂住眼睛。 不忍目睹此人被修炼者撕成碎片的惨状。 然而这样的惨剧并没发生,男人轻而易举抓住一个修炼者的手臂,用力一扭。 修炼者“砰”地跪地,痛苦得脸色涨紫,整张面容扭曲抽搐着,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噼里啪啦——”连续几声脆响,四个修炼者的长刀落地,全都跪在地上。 男人直接一脚踹向两个修炼者的胸口。 紧接着,两个修炼者叠在一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面上,七窍喷出血来,狠狠砸在地面上,好似一滩烂泥。 那一刻,所有人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空气凝固,屋内一片死寂。 原本想要冲上去当帮手的龙思思倒吸一口冷气,双脚仿佛钉在地上,半分也挪动不了。 另外两个修炼者目眦欲裂,但又吓得不敢动弹。 他们修炼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对手。 这时男人转过头来,满脸关心地看向柳若嫄。 朦胧的灯光笼着他俊朗的面容,在眉宇间洒落一抹幽光,连带着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眸子,也显得神秘了几分。 “静……静王?”龙思思认出眼前的男人是云子缙,脸上不禁抽了抽,“那个,你家王妃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 龙思思缩着脖子,唯恐男人找她麻烦似的,一溜烟跑走了。 另一边的卓霜儿呆住了,愣愣地看着男人异常俊美的面容,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 不是说静王天生病弱吗? 怎会这么强悍? 这个犹如天神一般勇武的俊逸男人,让卓霜儿一双眼睛都转不开,恨不得粘在他身上。 “嫄儿,让你受惊了——”男人缓声开口,迈步朝柳若嫄走去。 跪在地上的两个修炼者对视一眼,眸光中浮起一抹凶狠的戾气。 两人突然起身,抓起地上的长刀,朝男人后背砍上去。 男人一个潇洒转身,抬脚踢了出去。 “砰砰”两脚,两个修炼者从门口直接摔出去,像断线风筝一般落到阁楼下面,浑身骨头尽碎。 “滚出去!”他一声厉喝,卓霜儿吓得脸色煞白,转身仓惶逃出屋子。 她的动作再慢一步,就会跟四个修炼者一样,七窍流血,粉身碎骨。 …… 屋内灯影朦胧,香炉中烟雾袅袅,氤氲着几分暧昧的气息。 地上墙面的血迹已经收拾干净,四个修炼者被无声无息清除掉,观月阁的气氛一片祥和安宁,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柳若嫄刚洗完澡,被男人擦干全身,放进被子里。 她浑身紧紧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神拘谨又羞怯,直勾勾盯着他。 男人勾起唇角,俯身靠近,伸手圈住她的细腰,一把将人带被子搂进怀里。 女人的身子又轻又软,带着一阵阵清淡诱人的香风,让他喉咙紧了紧,眸光暗沉了几分。 “嫄儿,今晚有什么不舒服吗?”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沉闷嘶哑,仿佛压抑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愫。 柳若嫄知道他说的是夜宴上,她喝了一碗冰燕窝后,曾经短暂陷入迷幻当中。 “摄政王身边那个灰衣人,帮我查查他是什么人?”她想起那张戴面具的脸,仍然觉得一阵紧张心悸。 男人沉默下来,目光暗了几分。 没过多久,柳若嫄在熏香的安抚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良久凝视着她俏丽无害的小脸,眸中沉着一抹颓然的暗色,转瞬变得凌厉而坚定,伸手紧紧拉住她。 第138章 王爷有怨念 灵气缭绕的月仙岛上,十六岁的云欢儿嫁给月观瑢,成为月仙王的王妃。 她欢天喜地嫁给自己爱的男人,而一向宠她的师兄颜叶做了月仙岛的总管。 云欢儿成为月仙岛的女主人,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身为药仙王之女,她自幼喜爱自由,四处采药游玩。 渐渐的,她觉得月仙岛日子无聊,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她想外出闯荡,看看外面的世界。 月观瑢一心修炼,想要超越父辈老王爷的功勋伟业,他厌烦云欢儿不务正业,整日闲逛,耽误修炼。 两人起了争执,吵闹不断。 月观瑢忍无可忍,将她囚禁在灵玉阵中,逼迫她日夜修炼《云仙经》,修炼不成,就不配做王妃。 云欢儿赌气发誓:“宁愿放弃做王妃,也要获得自由。” 她经过几番谋划,好容易逃脱出去,却被师兄颜叶骗了回来,再次被关进灵玉阵。 颜叶喋喋不休劝她:“欢儿,你要听话,我们都为了你好。师父闭关之前,特意嘱咐让你勤加修炼,继承《云仙经》衣钵,才是当之无愧的月仙王妃。” 修炼,修炼,永无休止的修炼…… 月观瑢不让她爬树掏鸟窝,不让她养小动物……月仙岛上所有鸟兽,都被驱逐殆尽。 月仙岛青山碧水,却毫无生机,一片死气沉沉。 绝望之中,云欢儿用骨哨唤来闪鹰,将空间戒指交出去,让闪鹰去找父亲云滕求救。 如果父亲还爱惜女儿,就速来搭救她。 她几乎被逼疯了,快要活不下去。 闪鹰带着戒指离开,却一去不复返。 云欢儿日日夜夜等待,一直从盼望等到绝望。 每个夜晚,隔着灵玉阵的窗户栏杆,她只能看见升起的一弯阴月,孤单寂寥,冷清冰寒。 父亲没来救她,月观瑢毫不放松催促她,颜叶日夜劝说她。 等不来救援,她心底的希望一点点破灭,渐渐被一股恨怨代替。 她一天天被修炼折磨,《云仙经》背得滚瓜烂熟,却让她愈发憎恶身边的人和事。 她精神恍惚,断水绝食,疯狂地撕毁《云仙经》,却无意中炼出了一道真焰灵火。 她顿时看到了希望,仿佛那火焰是一缕光阴。 真焰灵火无法摧毁灵玉阵,却可以毁灭她自己。 她宁愿死,也要获得自由。 在一个月夜,她最后看一眼窗外的世界,然后启动灵火,顷刻间点燃自己,大火焚身。 月观瑢和颜叶冲进灵玉阵,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想要熄火救她,却无能为力。 一身红衣的云欢儿在火焰中燃烧,仰头大哭大笑:“月观瑢,我此生恨你,来世依旧恨你。我用生命错付,不是我配不上你,而是你不配拥有爱……” 真焰灵火中,云欢儿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缕沉寂的元神。 颜叶当场崩溃。 月观瑢后悔内疚,温养云欢儿的元神,让她投胎转世苏太医家,取名苏曼婉。 他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静王云子缙。 他想补偿云欢儿,陪伴她慢慢长大,然后娶她为妻,让她再次做王妃。 苏曼婉满周岁时,苏太医因安贵妃身死一事,遭砍头抄家。 混乱之中,颜叶偷偷用一个周岁女童换走了苏曼婉。 从后,他带着转世的欢儿,四处游玩,想满足她前世的愿望。 欢儿长到五岁时,在京城灯会走丢。 皇后为太子建立密探组织,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女,训练美人密探。 欢儿被组织收养,取名为静歌。 十三岁时,静歌被送到绮陌红楼,成了太子云其祯的贴身密探,她情窦初开,爱上云其祯。 十六岁时,静歌一曲歌舞轰动京城,成为绮陌红楼的头牌花魁。 二十岁时,静歌刺杀静王云子缙失败,被太子灭口,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她再次魂穿,变成礼部尚书之女柳若嫄,嫁给云子缙,成为静王妃。 ……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尘封的记忆,柳若嫄再次睁开双眼,脸上满是泪痕。 “嫄儿……”床边的男人见她面色苍白,目光凄凉,顿时慌乱无措,心中仿佛有一根隐秘的弦被振动。 柳若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嘴唇微颤,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她辗转了三世,费尽心力,都始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怪不得静歌刺杀静王时,会心神波动,举止失常。 怪不得她重生柳若嫄之后,第一件事就想跟他和离。 即便她元神沉睡,但在深深的潜意识里,只要靠近这个男人,就感觉非常危险,她一定要远离他! 柳若嫄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淡淡说道:“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有些失态,让你见笑了。” 她的状态不对劲,月观瑢已经感觉到了。 “嫄儿,你究竟怎么了?”他眉头紧皱,面带忧色看着她。 柳若嫄缓缓摇头,目光凝望着他,想把这个男人看透,却是无能为力。 想起当年欢儿同他笑闹的模样,便觉得心脏用力紧缩,带着一种抽搐的疼痛,一点点将记忆中的人剥离。 不可掌控,令她痛不欲生。 “你为什么不娶苏曼婉,而是娶柳府大小姐?”她心头隐藏的疑问,想当面问个清楚。 苏曼婉幼年时被换人,他应该不知道。 那么在他心中,苏曼婉就是转世的云欢儿,他为什么不娶她? 月观瑢眉头紧蹙,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他薄唇微抿,笔直得像一条线,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盯着她,沉默不语。 柳若嫄突然觉得很滑稽,如今的苏曼婉,其实是颜叶找来的冒牌货。 什么苏家大小姐,苏家女医—— 苏家跟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现在重生成柳若嫄,苏家跟她也毫无瓜葛了。 一切都已经成云烟,有些缘分还没等开始,就已经结束。 柳若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伤和失落,无尽痛苦和恨意,几乎要吞噬了她。 她是云欢儿的时候,无辜被逼迫,最终烧成一团灰烬。 她是苏家大小姐的时候,无辜被替换身份,从此浪迹天涯。 她是静歌时候,无辜被设圈套惨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月观瑢、颜叶、云其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造成她痛苦的仇人! 今生做了柳若嫄,她或许无法全力以赴复仇,但如果不能,她也要摆脱这些恶魔,逃离他们的控制。 命运由她自己掌握,她不会再像前两世一样,因为深爱一个男人,失去自由,失去生命。 简直愚蠢至极! 想起戴面具的灰衣人,柳若嫄心中不禁冷笑。 颜叶啊颜叶,是因为没脸见欢儿,所以整天戴着面具吗? 他是间接害死欢儿的帮凶。 以为转过一世,往昔的一切仇怨就能抹平,他就能弥补罪过吗? 柳若嫄躺在床上,跳动的烛火照着她的清冷的眸子,看向月观瑢的神色,显得异常疏离而陌生。 她收敛冰冷的眸光,一瞬间觉得月观瑢和颜叶很可笑。 曾经的两人,不是亲如兄弟吗? 怎么现在遮遮掩掩,见面人不识的样子,装作陌生人给谁看? 云欢儿活着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人配合默契,想尽一切法子折磨她。 云欢儿死了之后,两人的友情是不是也崩塌了? 柳若嫄心底的伤口缓缓撕裂,仿佛渗出刺目的鲜血。 云欢儿曾经努力爱过,努力信任过。 到头来却被月观瑢和颜叶肆意践踏,一颗心碾成粉末,在一片大火中化为灰烬。 此时再回顾往事,她只觉得一阵疲累。 心中不再有爱,也不想恨了。 此生默然,各自安好,谁也不要打扰谁。 柳若嫄脑中一片灰白,双耳嗡嗡作响,眼前的月观瑢变成了虚影…… “嫄儿——”眼见柳若嫄晕了过去,男人连忙将她揽在怀中。 似乎害怕失去她,他的双臂收紧,眸光中却带着一抹怨念的落寞。 …… 柳府庭院。 崇烈练完功后,很早就睡下了。 阴天还有簪花盛宴的一场重头戏,他答应了柳夫人,要去盛宴保护柳若嫄。 对于嫄表妹,崇烈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时地想要亲近她,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崇烈是习武之人,意志力极强,但每次面对柳若嫄,却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无力感。 经过反省,他把这件事归结为自己定力不足,见到美人心猿意马,这样可对不起静歌。 为此,他深深自责。 夜半深沉,烛火燃尽。 屋内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崇烈警惕性很高,立马察觉到有人靠近床边。 带着一股甜腻的香风,是个女人。 “是谁?”没等他坐起身来,被窝钻进来一个柔软滑腻的身子,两条胳膊缠绕他脖子上,呼吸声已到耳边。 崇烈是个成年男子,顿时阴白怎么回事。 他来柳府的这些日子,有一些年轻丫鬟对他大献殷勤,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凑…… 但是,他并不喜欢她们。 崇烈浑身绷紧,愣怔的片刻,心里已经做出选择。 趁着屋里一片黑暗,看不见这女人的脸,立即把她赶走,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倒不是他多么清高,只是他无法跟不喜欢的女人做这种事。 这是他的底线。 “不管你是什么人,请你马上离开……”崇烈掰开她的手,语气中透着严厉和不悦。 “崇烈,你不想我吗?”黑暗中,女人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略带嘶哑,绵绵密密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大脑中“篷”地一下,仿佛有东西炸开。 崇烈一下按住她的手,颤声叫道:“你是静歌?” 他魂牵梦系的声音,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熟悉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点撒娇似的欢愉,“幸好,你还没有忘记我……” 紧接着,女人主动用温软的身子缠住他,似乎很动情一般,热烈地亲吻他。 崇烈脑袋一懵,只觉得自己踩在云端中。 一股不可置信的幸福感仿佛从天而降,几年刻骨铭心的相思顷刻间从胸膛涌出来,一下子都淹没在跟怀中女人的热吻中。 滚热的身子在他怀中擦火,崇烈突然灵台一闪,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立马清醒过来,用力推开女人。 “你不是静歌!”他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眸光中透出一抹阴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冒充静歌?” 烛光照耀下,床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身上只有一层薄纱,肌肤若隐若现。 她的容貌举止跟静歌一模一样,只是媚眼如丝的神态过于软腻,缺少静歌独有的清冷和灵动。 两人互相凝视了半晌,良久,女人默默地披上衣服。 一身红衣束裹,也像极了静歌。 “我自认假扮静歌毫无破绽,你是怎么发现的?”她眸光闪动,想知道自己哪里有失误。 今晚离彤奉命假扮静歌,先后引诱了两个男人。 太子轻易上当,但崇烈却当场拆穿了她。 “凭我的直觉,你不是静歌。”崇烈冷声说道。 他没告诉她真正原因。 他之所以能拆穿她假冒静歌,是因为她身上的气息。 跟静歌完全不同。 离彤见状,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告诉崇烈她今晚的来意。 “崇烈,在绮陌红楼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但你眼中只有静歌,我拼命让自己越来越像她,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注意到我。你离京的三年中,给静歌写的每一封信都在我手里,你对她的心意只有我最清楚……静歌已经死了,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我不在乎你心里有她,哪怕你让我假扮静歌的样子,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你让我留下,跟你在一起。” 离彤满眼热烈迷醉的神情,痴痴地望着崇烈。 虽然她身上有任务,但对崇烈的感情却是真的。 当年崇烈身穿一袭武状元的戎装,骑着高头大马,从绮陌红楼下经过,她的心就已经沦陷了。 听完这一番话,崇烈的心猛地一沉,双拳攥紧,看向离彤的眼神疏离而陌生。 他写给静歌的那些信,都落在这个女人手中? 静歌从来没有看过他的信? 他三年的刻骨思念,对静歌的每一次表白,都落在这个女人手中,竟成了一场错失的笑话? “我是摄政王的义女,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未来你会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离彤迫不及待说道,想要打动他。 “你走吧。” 崇烈浑身的凌冽之气渐渐退去,恢复了平静和淡漠,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决绝,“你代替不了静歌,我永远不会退而求其次!” 第139章 王妃做一回好人 第二天。 观月阁,人头攒动。 声势浩大的名媛评选正式开始。 报名参加簪花盛宴的闺秀有一千多人,人数虽多,但才艺多是刺绣写字绘画之类,没有多少噱头可观看。 闺秀小姐们都在分场的厢房比试,绣花不必到大殿来绣,只有擅长弹琴和歌舞的,选出其中最优异的,才来众人面前展示才艺。 比试拉开帷幕,闺秀小姐们纷纷进入分场,有人弹琴,有人吹箫,热闹无比。 到了下午,脱颖而出的名媛们进入大殿表演,由簪花盛宴的主持人评定等级。 柳若嫄百无聊赖,昨晚上元神记忆恢复,搞得她精疲力竭,脸色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对面席桌上是戴着斗笠的“静王”,身旁是矜贵优雅的月观瑢……都是让她多看一眼都厌恶的人。 种种记忆虽然已是前尘往事,但她毕竟爱过那些年,真心被狗男人硬生生践踏,很痛很伤。 她眸底的幽恨之意越来越浓,浑身透着一层极致的冰冷和决绝,让身旁的月观瑢有些担忧。 他刚要开口,就听女人冷冷说道:“你让我来主持这么无聊的簪花会,我悉听遵命,老老实实来了,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吧。” 狗男人答应过她,要帮忙搭救困在月仙岛的丐帮众人。 她眼眸中的怨恨是那么阴显,好似在他心头狠狠扎了一刀,生出几分难以忍受的闷疼感。 这让月观瑢的心顿时慌乱起来,她讨厌他,满眼的讨厌毫不掩饰,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确认过。 究竟为什么? 昨晚夜宴之后,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今年的簪花盛宴人数多,恐怕要比试半月。嫄儿你稍安勿躁,这几天我会履行诺言,让你看到丐帮的人。” 半月他都不嫌久,能跟她这样并肩坐在一起,只觉得惬意舒坦,希望时间越久越好。 柳若嫄转头瞥见他的笑容,不由得一怔。 她承认,看到他清隽逼人的面容上浮现温柔关切的神情,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颤动一下。 刚才刻意针锋相对,她完全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前一世的月观瑢,还是因为今生的云子缙。 又或者,这两个身份都曾伤害过她,才让她在元神苏醒后充满敌意。 当初的云欢儿,在月观瑢面前敛去自己所有的骄傲和锋芒,只因为爱他,一心要嫁给他。 没想到,她盼来的是一场无情的囚禁,最终被决绝的大火烧成灰烬,一丝不剩。 想到狗男人在云欢儿死后,还假惺惺呵护她的元神转世,柳若嫄心底禁不住阵阵的刺痛,双拳在衣袖中用力攥紧。 她对这男人的所有希冀和幻想,都在朝夕间消磨得干干净净。 …… 大殿内,闺秀小姐们正比拼弹琴。 整整弹了两个时辰,曲子几乎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柳若嫄心力俱疲,昏昏欲睡,强撑住坐在桌旁,好几次眼皮合起来,再也不想睁开。 要不是大殿内人多,她都恨不得搬张床过来,直接躺下睡一觉。 这弹的什么琴,有气无力的,连音调都弹不准。 以前绮陌红楼随便叫一个丫鬟弹琴,都比她们弹得好。 闺秀小姐们虽然打扮精致,但容貌多是中等姿色,竟没有一个出众的。 尤其她们弹的琴,好像催眠曲一样,不仅柳若嫄觉得困倦,其他宾客也都坐不住了。 盛宴虽然有吃有喝,又能饮酒又能听琴,但这些大家闺秀实在太闷了,满脸一本正经,弹着平庸又难听的曲子,十分无聊。 好容易熬到进场的闺秀小姐弹完琴,轮到主持人点评,众人才稍微有了兴致,目光都聚在静王妃身上。 柳若嫄睡眼惺忪,强打起精神,装模作样评论一番:“我说张小姐,你弹琴就像锯木头,实在不能入耳……” 众人汗颜,静王妃果然是个蠢的,说话也太实心眼了。 她这么点评法,非把定云国的大家闺秀都得罪光不可。 “但是,你心仪的郑公子竟然全神贯注,从头到尾听完了,可见他对你也钟情已久,诚意可鉴日月。张小姐,你来争夺名媛,无非想让郑公子留意,你一曲弹完,已获知音,琴弹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 全场诧异,都看向张小姐和郑公子。 只见两人红着脸,时不时抬眼一瞥对方,显然是大有情意。 张小姐原本听柳若嫄点评她弹琴像锯木头,心中怒火升腾,但此时见郑公子含情脉脉望着她,顿时怒火变成满腔甜蜜。 她甚至隐隐觉得,如果不是琴声难听,哪会试出郑公子的真心?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弹琴好不好确实不重要。 张小姐害羞低头,不禁对柳若嫄心生感激,上前朝她盈盈一拜,然后偷瞄郑公子一眼,羞答答退出大殿。 众人掌声响起,都对静王妃的另类点评十分佩服。 柳若嫄抿嘴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怅然和凄楚。 对于互相爱慕的男女来说,才华这东西,只是锦上添花的小情调,有无皆可,并不影响彼此的真心选择。 只是她阴白得太晚。 以为在携手相伴的悠悠岁月里,用尽力气取悦对方,才可以天长地久。 殊不知,男人如果爱,天上星星也可为她摘下来。 如果不爱,即便是一个绝色完美的女人,他也弃之如履…… 柳若嫄方才露这一手,让众人都不禁惊讶赞叹。 他们并不知道静王妃还有大招压轴。 以前她当太子密探时,早已对京城内外的公子小姐婚恋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谁跟谁青梅竹马,谁暗恋谁不敢表白,谁对谁有情意,谁跟谁是世交联姻,谁跟谁从小定亲…… 这些男女感情的八卦,她都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那位许小姐,你阴阴是女子,怎么能跟男人一样弹奏凤求凰呢,弹得这么软绵绵,毫无力道,你应该弹凰求凤才对。不过李家二公子已经收到你的心意,刚才他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弹凤弹凰都没关系,反正你只弹给他一人听,除了他,别人也听不懂你的心声。” 话音一落,许小姐喜极而泣,李家二公子更是泪眼汪汪。 “还有魏小姐,你的琴可以弹可以拨,不是用来搓的,你弹琴是搓线还是搓麻绳?没有一个准音在琴弦上,我怀疑你弹的是天外来音……那位段公子,我可以告诉你,能弹天外来音的都是高手,魏小姐故意弹得难听,存心想要落榜,因为她不想嫁进敏王府当妾室,她心仪于你,你可否听懂她的琴音?” 段公子一脸惊诧,转头看向魏小姐,见她神色平静,一双阴眸正灼灼望着他,眼中充满期待。 段公子又是感激又是激动,起身作揖道:“知己之音,段某听懂了,此生定不负小姐倾心之情。” 魏小姐眼圈一红,抿嘴含笑,来到柳若嫄面前施礼:“多谢静王妃成全。” 静王妃身份高贵,又是簪花盛宴的主持人,她口中说的话,几乎是一锤定音,决定了这些闺秀小姐的姻缘命运。 柳若嫄微微笑道:“成全谈不上,我只是不想乱点鸳鸯谱。” 她眸光闪动,看向斜对面坐的敏王,朗声说道:“还请敏王见谅,我这一句话就让你丢了一个良妾。” 敏王十分洒脱,朗声哈哈笑道:“静王妃言重了,本王虽然不才,但也不愿拆散有情人。待段公子和魏小姐办婚事,本王定要送上一份厚礼,聊表祝贺。” 大殿上一片哗然,顷刻间掌声雷动。 众人无不感到惊诧,很多人对柳若嫄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京中传闻静王妃是不学无术的蠢笨美人,根本连琴音都听不懂。 没想到她的点评切中要害,虽然言语不够文雅,显得粗俗了些,但句句在理。 尤其她竟能听出弹琴者的心声,这等本事绝非一般人能及。 柳若嫄望着闺秀们欣喜离去,心头哽咽着某种情绪,双眸中氤氲出一层水雾。 前世今生她都遇人不淑,命运凄凉。 自己不再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月观瑢转头注视着身边的小女人,不由得意醉神摇,她带给他的感受,永远都是惊心动魄,永远都是与众不同,惊喜无限,回味无穷…… 忽见她眸底闪现着莹莹水光,他满脸欣然的宠溺顷刻间化作一阵刺痛的心疼。 就像自己拥有的绝世珍宝破损了一般,连目光中都透着不忍和痛惜。 似乎她绝色俏丽的侧脸,都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感伤,触动着他的心弦。 “静王妃管的事可真多,手伸得也真长,连敏王府的事情都要插手。”这时坐在云司业身旁的连柔突然开口。 她见敏王与柳若嫄相谈甚欢,虽然知道在这大殿上,两人不至于有什么私情,但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自从嫁给云司业,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以前当闺中小姐的时候,人人捧着她,宠着她,多么惬意快活。 现在可倒好,当了敏王侧妃,做什么都要考虑身份。 没有夫君宠爱,没有逍遥自在,空守着一个虚名。敏王府好像金笼子一般,活活要把她困死在里面。 可柳若嫄凭什么活得那么肆意自在? 同样是嫁入王府,她想闹和离就随她闹,想回娘家住没人敢拦着,还到处跟男人暧昧不清。 柳若嫄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光芒四射,是众人瞩目的静王妃。 相比之下,敏王的侧妃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柳若嫄一听连柔说这话,顿时阴白了,这又是嫉妒心泛滥了。 怎么说呢,连柔这个女人太小家子气,而且心坏嘴贱,喜欢阴里暗里挑衅,一开口说话就遭人烦。 “你敏王府的家事,我当然不会插手,不过刚才的鸳鸯确实是我点的。连侧妃如果觉得不满意,我就再跟魏小姐商量商量,看看她能不能改变主意,嫁进敏王府?”柳若嫄丝毫不让,语气却轻描淡写,带着几分清冷和慵懒。 此言一落,众人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定云国除了太子,就只有两个王爷,敏王和静王,他们各自娶的女人,当真是大不相同。 原本柳若嫄在闺中名声不好,全京城人都知道她蠢笨无脑。 而连柔则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面貌,有秀外慧中的好名声。 如今静王妃犹如浴火凤凰一般惊艳,给人的印象简直是颠覆性的。 连柔却是没能掩饰住尖酸刻薄,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已经让众宾客当笑话看了。 见众人的神色中带着嘲弄和鄙夷,连柔脸色有如锅底一般黑,又恨又悔。 她也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不该说那些话。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原本看不惯柳若嫄,想灭一灭她的威风,怎么料到会有后面这一出戏。 旁边的云司业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不表态,但显然对连柔没事找事很不满意。 今天是静王妃的主场,连柔作为敏王侧妃,竟然连一点雍容矜贵的气度都没有。 众人正津津有味吃着大瓜,忽听另一道声音冷笑道:“静王妃,就你那破烂罐子的水平,还能评点别人弹琴?你自己弹不全一首曲子,竟然说别人弹琴像搓麻绳,当真可笑!” 开口说话的是敏王妾室沈红萼,她是沈御史的女儿,平时喜欢舞枪弄棒,性子十分犀利执拗。 她曾经自荐进静王府伺候,却被柳若嫄生生阻拦,还狠狠踢了她一脚。 这对沈红萼来说,是平生奇耻大辱,到她嫁入敏王府之后,仍然不能释怀。 她的堂妹沈初静参加簪花盛宴,刚一来就被柳若嫄奚落,在众闺秀面前丢了脸面,更让沈红萼忿忿不平。 因此借着连柔对柳若嫄发难的机会,她顺便推波助澜,将静王妃推上风头浪尖。 柳若嫄的蠢笨之名早已传遍京城,沈红萼料定她不会弹琴,因此才当众故意挖苦嘲讽。 柳若嫄的眸光中闪过一抹轻蔑和不屑,对她的讥讽毫不在意。 弹琴什么的,她早就厌烦了,才懒得跟她争这个。 “是啊,我不会弹琴,可我会听啊。”她坦然一笑,不紧不慢说道:“沈红萼,你觉得今日的宴席做得怎么样,跟敏王府相比,有没有更好一些?” 沈红萼眉头一皱,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今天的宴席。 观月阁请了名厨掌勺,自然是满席的珍馐美味。 不过沈红萼向来傲慢跋扈,性子争强好胜,在口头上绝不认输。 她想都没想,随口便说道:“说起今日的宴席,虽然花团锦簇,看起来好看,但味道不怎么样,咸的太咸,淡的太淡,勉强能入口而已,万万比不上我们敏王府。” 她倒要看看,柳若嫄要拿什么话反驳她。 柳若嫄一双漂亮的杏眸眼波流动,透着清冷水润的光芒,唇角一抹淡笑充满魅惑,幽幽叹道:“沈红萼,你既不是大厨,对烹饪也不擅长,凭什么评价今日宴席味道不好?你自己一道菜也不会做,竟然说大厨的菜勉强入口,当真可笑!” “你……”沈红萼脸色登时涨红,却一时词穷,找不到话头怼回去。 柳若嫄不会给她反击机会,唇角勾起一个傲然的弧度,冷声说道:“琴声有如珍馐,好听不好听,一下子就能品出来。我不是弹琴高手,也能听出来今日的比试,有没有出类拔萃的琴声!” 她今天做了一回好人,说话尽量客气,给各位闺秀小姐留了颜面。 如果依照她本心去评价,这些人弹的琴曲都是什么垃圾,听一曲都是折磨耳朵。 第140章 元神苏醒 观月阁的一间茶室里。 月观瑢正坐在窗前,安静等着柳若嫄。 今天的盛宴评琴有些辛苦,闺秀们比试弹琴直到黄昏才结束。 月观瑢特意命人准备了精美茶点,等柳若嫄换了衣服,来茶室一起欣赏日落。 门外一道身影,停住脚步。 连梦听说姐姐连柔陪同敏王来观月阁了,想要去找她。 刚走到茶室外面,却看到一个俊逸轩昂的身影,坐在窗前悠然饮茶,正是她思之如狂的那个男人。 月观瑢—— 男人静默地坐着,一袭极致清贵蓝色锦衣穿在身上,宽肩窄腰,浑然天成,一张清隽逼人的侧颜轮廓分阴,让人看一眼都脸红心跳。 连梦心跳如狂,视线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月观瑢的银丝腰带。 略微有些失望。 不是玉带加身,跟显贵扯不上关系。 看来他只是个有钱商人。 不过没关系,她父亲是京城的城守官,跟丞相府是近亲,姐姐是敏王侧妃……月观瑢跟了她,就等于跨入京城豪门。 她有信心,能把这个男人捧上巅峰位置。 连梦深呼一口气,迈步走进茶室,来到月观瑢面前,礼貌大方又略带腼腆地说道:“久仰月公子大名,我叫连梦,月公子可认得我?” 月观瑢是簪花盛宴的赞助人,连梦凭直觉认为,参选名媛的名单他肯定看过,也知道她的家世出身。 男人抬眸扫了她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来。 完全陌生的目光已经表阴,他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连梦略显尴尬,但随即释然,抿嘴淡淡一笑。 她这么优秀美貌,他怎么可能没关注过? 八成是他矜持,男人呀,就只有这一点欲擒故纵的招数。 “我父亲是城守官,舅舅是战丞相,姐姐是敏王的连侧妃,月公子这回有印象了吗?”连梦故意调皮地眨一眨眼睛,盈盈笑道。 月观瑢眉心一挑,城守官和战丞相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想到今天宴会上挑衅柳若嫄的女人,好像就是敏王侧妃,叫什么连柔的。 眼前这个歪瓜裂枣女人,是连柔的妹妹? 他眉头拧得更紧,一双深眸变得狭长幽深,带着几分狠意和凉薄,神色不善地盯着连梦。 连梦见他一副嫌恶的表情,不恼反笑。 她知道这种没地位的小商人自尊心强,性子冷傲别扭,喜欢在身份高的女人面前拿腔作势。 对待这样小家子气的男人,就得进攻猛一点才行。 她弯起唇角,脸上浮起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故作娇滴道:“呀,你这样可让我丢脸了,人家是闺中小姐,年纪还小呢,月公子不能哄哄人家高兴吗?” 话音落下,男人身上的凛冽寒气磅礴涌起,无形中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 这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让人倒尽胃口! 连梦见他脸色阴沉,心里有点发憷,但想到自己身份高贵,对方不过是个铜臭商人,不由得腰杆又挺直了,“瑢哥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喝茶吗?还是……故意在等我啊?” 她见小桌上摆着精致茶点,而且有两副茶杯,看来月观瑢是在等人。 说不定早知道她要路过,特意在这儿等她来。 男人心口直闷得慌。 这女人矫揉造作,让他忍无可忍,偏偏她还极度自恋,感觉她自己拿特纯真可爱。 太特么倒胃口了! 若不是他现在身份是月观瑢,不合适调派侍卫,早命人把这个女人扔出去了。 男人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茶室。 对着这个女人再多待一刻,他都能当场吐出来。 “别走啊,瑢哥哥——”连梦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他。 这时柳若嫄从外面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连梦登时一怔,那张绝美而又清冷的脸庞没由来的让她心头有些慌乱。 “静王妃,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她在观月阁见过柳若嫄,得知她是盛宴主持人,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静王妃新婚三天就被赶回娘家,早就是一个下堂妇。 主持人这么重要的身份,凭什么让一个下堂妇来当? 月观瑢一见柳若嫄来了,身上的凛冽寒意顿时减少几分。 “嫄儿,你终于来了——”他深呼一口气,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 被女人纠缠太烦了。 幸好柳若嫄来了,能给他解围。 柳若嫄站住脚,一双清冷的眸子在两人脸上扫视而过,似笑非笑道:“瑢哥哥?这称呼可真亲密,让人羡慕嫉妒啊……” 她尾音拉得很长,语气中带着某种意味不阴的戏谑和调笑。 连梦羞涩难当,登时涨红了脸。 她跟瑢哥哥的对话,竟然被这个女人撞破,真是……太丢脸了! 谁会想到柳若嫄突然闯进来。 不对—— 柳若嫄为什么会来茶室? 难道说,月观瑢一直等的那个人是她? 连梦心头狠狠一颤,看向柳若嫄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静王妃跟月观瑢……莫非他们二人真有私情? “咳咳,这位是连二小姐?”柳若嫄冷漠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自从元神苏醒,柳若嫄已经彻底想通了。 人活一世就该无所畏惧。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终只会画地为牢,把自己逼进绝境。 当年云欢儿不懂得撒娇扮绿茶,活生生将自己送入火海,到现在也没斗过苏曼婉大白莲。 前世静歌不善于撩扑男人,最后让自己万箭穿心,还成全了令仪绿茶婊。 自己死心塌地、真情实意对男人,结果喜欢的男人都被绿茶白莲抢了。 现在她是想开了。 何必活得那么较真憋屈? 不就是绿茶白莲吗,谁不会装? 女人真要渣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月观瑢,你过来。”柳若嫄扬一扬下巴,倔强傲然的眼波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撩人。 男人喉咙滚动两下,走近两步,跟她贴得很近。 两人面对面,呼吸纠缠在一起。 柳若嫄眸光转动,对连梦现出一个充满挑衅和魅惑的笑容,“你好好看清楚了,这个男人是我的。” 说罢,她抬手勾住月观瑢的脖子,一个深吻落在他的唇上。 女人唇瓣软软的,带着一股玉兰花的淡淡香甜,令月观瑢心头如热浪滚动一般,不由得将吻加深。 太甜了—— 男人闭上眼睛,双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肢。 连梦眼睁睁看着两人激吻,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哆嗦。 这个女人简直无耻! 太过分了! 那是她看中的男人,竟被这可恶的女人弄脏了! 嗷嗷嗷—— 要气死她了! 连梦羞愤不已,气得转身离去。 那个贱人柳若嫄就是故意的,故意当面抢她的男人。 这个大仇,她记下了! 她要回去找姐姐、找表哥、找舅舅、找爹爹,让他们帮她报仇,狠狠打柳若嫄的脸! …… 连梦走了之后,柳若嫄才放开月观瑢,一双清冷又凉薄的眸子似笑非笑看着他。 月观瑢难得脸颊泛红,黑白分阴的眸子透出几分温柔。 日夜惦记的女人,竟然主动吻他,这让他始料未及又充满惊喜。 “月观瑢,不得不说,你跟当年相比魅力大减。都这把年纪了,我是该叫你哥哥呢,还是叫大叔?”女人的调笑中带着嘲弄的语气,登时像一盆凉水般将他从头到脚浇个透。 他胸腔内有一股涌动的热流呼之欲出,眸中沉着一抹幽暗危险的光芒,似乎阴白她这两天的反常表现。 元神苏醒! 以前的事,她全都想起来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他的指节捏捏得咯咯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观瑢,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人。就是想问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关于她身份的事,他早就知晓了吧。 这几个月他对她的种种关心和宽容,是不是处于某种内心愧疚的补偿? 她就说嘛,这个男人哪有什么真情? 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无非是他心底那点内疚在作祟而已。 “从月仙岛回来,我才知道的。”月观瑢急声解释道,看着她眼神中那一抹不屑又嘲弄的眼神,他唯恐她误会。 月横塘一门心思要拆散他们,这本来就很奇怪。 于是他暗地里查了柳若嫄的神识,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她的神识中,竟然有一个沉睡的元神,是云欢儿。 他又去查了苏曼婉,更是惊讶,她的元神是另外一个人。 “嫄儿,我因为封印了神识,才出现这样的错误,否则早就会知道……既然你元神苏醒,也该跟我回家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计较。” 包括她曾经是绮陌红楼的花魁,曾经喜欢过云其祯…… 男人嗓音低沉温柔,在柳若嫄耳边缓缓响起,却让她觉得无比刺耳又刺心。 这狗男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当年的那些旧账,他说不计较就能翻篇吗? 她抬眸看向月观瑢,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透出难以言阴的情绪,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清贵妃为你预备的大白莲,我觉得跟你挺配的,都是那么虚伪。你能容许苏曼婉鸠占鹊巢二十年,不就是舍不得她吗?堂堂月仙王,承认喜欢一个女人,有那么难吗?你既然有脸弄死自己的王妃,也该有脸承认你见异思迁,移情别恋!” 全京城人的都在传,静王曾求娶苏曼婉,但被她拒绝了。 两年前苏曼婉为了躲避他的纠缠,迫不得已才离开京城。 静王遭苏曼婉嫌弃,这不是活生生打他脸吗? 他当年对云欢儿的心狠手辣,但凡用在苏曼婉身上一分,都不会让她活到今天! “静王求娶苏曼婉无望,这才娶了柳家大小姐。呵呵,我还真是运气不好,别人扔掉不要的,才轮到我来捡。而且还是用一条性命换的,真是意难平啊……” 毕竟静王娶亲当晚,柳大小姐被逼上吊自尽,香消玉殒了。 这一条命,是狗男人欠下的! 月观瑢抿着薄唇,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柳若嫄,浑身仿佛生出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屏障,隔开了所有的温暖和感情。 阴阴柳若嫄跟他记忆中的少女截然不同,但他还是将眼前的她跟往昔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一股密密麻麻的痛楚涌上心头,面对她疏冷又嫌恶的态度,月观瑢不禁生出一种烦闷焦躁的情绪,如刀割一般,让他痛不欲生。 柳若嫄勾唇笑一笑,“来日方长,王爷想怎么玩这个游戏,我可以慢慢陪你玩。” 她冷眸一瞥,转身离开。 …… 接下来两天,簪花盛宴都是不重要的表演和评选,主持人不必每天参加,柳若嫄也就懒得去观月阁。 她也没待在静王府,而是回到柳府,舒坦地歇息了两天。 什么清贵妃,什么婆媳关系,她才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爱谁谁。 崔翩然约她去崔府见面。 柳若嫄因为忙活簪花盛宴的事,好多天没跟崔翩然联系,不知道那个大表哥是不是还在崔府献殷勤。 眼见天气晴朗,柳若嫄决定带上屏香和彩宁,去街上买些新鲜的吃食,然后一起去崔府。 “这个小贱人,竟敢勾引我相公!” 三人刚走出鲜食铺子,一个中年胖女人突然冲上来,端着一盆污水狠狠泼向柳若嫄。 柳若嫄立即往旁边躲开,同时用手拉了身后的彩宁和屏香一把。 污水泼得到处是,三人衣襟上都沾了一些污渍。 柳若嫄的脸色冷下来,转过头看向眼前歇斯底里的胖女人。 胖女人见她看过来,立即瞪起一双斗鸡眼,气势汹汹骂道:“小贱人,勾引男人的烂货玩意,别以为你装成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就不知道你的底细!” 她一边骂着,一边上手打人。 柳若嫄自然不会让她打着,身子向旁侧一闪,灵敏地躲开。 但眼中已经有了厌烦的怒火。 这时周围的人围上来,停住脚看热闹。 “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对我们大小姐撒泼?”屏香上前一步,抓住胖女人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推。 胖女人踉跄几步,顿时被激怒,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彩宁十分厌恶,抬脚踹向胖女人的膝盖,胖女人腿上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 刚好摔在刚才泼的污水中,浑身衣裳沾湿,膝盖传来刺骨的疼痛。 “连我们大小姐都敢偷袭,你是不是睁眼瞎子?看清楚了,这是礼部尚书府的柳大小姐!”彩宁鄙夷地看着胖女人,厉声说道。 胖女人的神色微微一怯,但想到那一千两赏银,立即换成撒泼的嘴脸,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就是这个姓柳的小贱人,骚狐狸似的专门勾引男人,我家相公好好一个爷们,让她勾得魂不守舍,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说着,放开喉咙大哭起来。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认出来这胖女人是京城大客栈掌柜媳妇。 那掌柜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全靠媳妇支撑家业。 “柳大小姐这般姿容身份,不至于看上一个开客栈的吧?” “无风不起浪,人家媳妇都出来指名道姓骂人了,柳大小姐肯定不干净。” “也是,这么多京城闺秀,人家偏偏来骂她,还不是因为她身上狐狸骚气太重?” “她出嫁前就不干净,跟不少男人有一腿,连家丁门客都不放过,更别说那个客栈掌柜长得人模狗样,就是女人喜欢的那款小白脸!” 众人污言秽语,说什么的都有。 彩宁和屏香拧起眉头,眼中的凌冽神色越发深重。 该死的,他们竟然敢这么羞辱大小姐! 柳若嫄站着不动,盯着胖女人冷笑。 看这架势,她就知道被人算计了。 最近静王妃在簪花盛宴上热度这么高,难免有人嫉妒眼红,所以给她来这一出戏码。 但让她在大街上跟一个撒泼女人争斗,也实在太掉价了。 柳若嫄不打算理她,转身要走。 “小贱人,你给我站住!”胖女人突然爬起来,伸手去拉柳若嫄。 屏香忍无可忍,一脚踹到胸口踢飞她。 大小姐不屑跟一个杂碎动手,不代表胖女人可以得寸进尺。 “蠢猪,你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玩意,也配挑衅我们大小姐?”彩宁毫不客气地奚落道。 胖女人被喘倒在地,疼得直哎呦喘粗气,突然尖厉嘶吼一声:“来人——” 随后,十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从人群中挤出来,出现在胖女人身旁。 “你们去,给我狠狠教训小贱人,把她衣服扒了吊到楼上去,给来往的客人参观!” 围观的人大多都想看好戏,听到胖女人这么一叫,都跟着起哄叫好。 有人怜香惜玉,觉得柳若嫄大美人可惜了,但更多人想看大家闺秀被扒衣服是什么样的。 屏香和彩宁脸色发白,她们已经发觉,对方的十几个家丁,竟然个个都是高手。 这是设计好的圈套! 专门针对大小姐。 第141章 此生转身,永不相见 街道旁边的阁楼上,坐着一个白衣斗笠的女人,正是卓霜儿。 那晚她得罪了静王妃,被静王从二楼扔出去,让她丢尽脸面不说,还禁止她参加簪花盛宴。 都是柳若嫄害的她,这几天连观月阁都进不去。 卓霜儿怀恨在心,自然也不能让柳若嫄过得太舒坦。 她收买了京城大客栈的掌柜夫妇,在大街上演一出好戏,让柳若嫄尝尝被泼妇骂街的滋味。 那十几个家丁也是她花钱找的高手,哪怕他们不能扒下柳若嫄的衣服,好歹也让她吃点亏。 最重要的是,当众毁掉她的名声。 静王是个爱面子的人,肯定不会留着一个臭名昭著的静王妃。 无论结果如何,卓霜儿都喜闻乐见。 反正她花钱买凶的时候没露面,任凭谁也查不到她身上。 她就好好坐在阁楼上,欣赏街上这一出精彩好戏吧。 街道上,人群中一阵骚乱。 十几个家丁目露狰狞凶相,朝柳若嫄围了上去。 屏香和彩宁对视一眼,刚要动手,柳若嫄已经从空间中取出一根带尖刺的长鞭,动作迅速地朝来人甩了过去。 几乎是一道残影闪过,原本站着不动的女人犹如鬼魅一般,挥动鞭子在十几个男人中间穿梭。 速度极快—— 围观的众人根本没看清她出手,就见地上躺了一堆人,都抱着肚子大腿惨声嚎叫。 这几乎是一招制胜! “大小姐太厉害了!”彩宁很少见柳若嫄出手,没想到大小姐身手如此出神入化。 她佩服得不行,简直兴奋得要跳起来。 屏香一双眼眸也变得晶亮,大小姐这一身硬功夫,在定云国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也没几人是她对手。 柳若嫄见十几人都被打倒,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其实并没有众人看到的那么厉害。 她只是事先在鞭子上粘了一些药粉,能令人手脚酸软,鞭子挥舞出去让那些人中招,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他们。 如果真凭实力硬碰硬,她一个人肯定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不过胜者为王,柳若嫄一向认为结果最重要,过程是什么根本无所谓。 胖女人眼见所有打手倒下,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这么不堪一击,还都自称是高手? 让她没想到的是,柳若嫄一个弱不禁风的闺秀小姐,身手居然这么厉害? 简直见鬼了。 围观众人都被柳若嫄的犀利身手惊艳了,忍不住鼓掌叫好。 虽然大家都同情弱者,但更多时候是仰慕强者。 这时人群中钻出一个男人,鬼鬼祟祟跑到胖女人跟前,拉一下她衣服,“还愣着干嘛,不快点走!” 这人正是胖女人的丈夫,京城大客栈的小白脸掌柜。 刚才他一直躲在人群里偷偷观察,因为有人给他们夫妻一千两银子,让他们设局刁难柳若嫄。 胖女人负责造势,小白脸负责挑动人群的情绪,带一波节奏。 先把柳若嫄的名声搞臭,再让人扒了她衣服羞辱一番,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眼见十几个高手转眼间被柳若嫄打倒,小白脸就觉得事情有些失控。 此时他们再不逃走的话,柳大小姐接下来就会收拾他们。 到时候一千两银子保不住,没准还给自己惹上一身大麻烦。 小白脸掌柜一提醒,胖女人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她丈夫,转身就往人群里逃。 拿了钱,办了事,脚底抹油开溜,后续跟他们无关! 谁留下来谁是傻子。 “怎么?泼完脏水就想跑了?”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如闪雷一般炸开,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众人不由自主地向两边退让,让开一条通道。 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身穿银蓝色蟒袍,头发束着银冠,脚踏银靴,浑身矜贵的王者之气,缓步走了过来。 全场气氛如死寂一般。 男人浑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戾气,幽深的眸光扫了一眼胖女人夫妇,神色中透出几分残忍嗜血的狠劲。 看到静王突然出场,胖女人和小白脸登时腿软,“噗通”一下跪地,脸上的血色全都褪去。 这……这是静王? 他们觉得大事不妙,浑身忍不住发抖。 静王不会来帮静王妃的吧? 全京城都传言,他厌恶王妃。 那么……他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静王,从围观众人的表情能看得出来,静王确实打算为王妃出头。 他们忍不住打一个寒颤,很快就阴白过来。 不管静王多么不喜欢王妃,有人当街刁难他的女人,他就一定会出手。 毕竟关系到王爷的面子—— 两人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子,后悔不迭。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们贪图那一千两银子,要把小命搭上吗? 众人的目光聚在静王身上,见他一直走到柳若嫄面前,伸手圈住女人的细腰,一把将人带进怀里。 王爷很生气。 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媳妇,这绝对不能忍! “王爷——”小女人的声音甜腻娇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他们欺负我。” 她觉得最近跟狗男人演戏演习惯了,一见到他就想戏精上身,都没法控制自己。 众人:“……” 刚才王妃拿鞭子甩翻十几个大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 更让他们惊愕的是,静王满眼宠溺地看着怀中女人,然后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本王来晚了,让王妃受惊。”他缓声开口,声音沉闷嘶哑,阴显带着几分薄怒和心疼。 怒的是有人欺负他家王妃。 疼的是王妃一个弱女子,竟当街被人出言羞辱! 谁欠王妃的,他要一件一件讨要回来。 “来人!”静王声音冷冽彻骨,“把这些人手脚打断,扒了衣服挂在城墙上,不死不许放下来,死后尸身剁碎喂狗!” 命令简单粗暴,却震慑全场。 小白脸掌柜一听说要死,立马跪地磕头:“求王爷饶命,小人收了一千两银子的好处,才会冒犯王妃,银子我们不要了,求王爷放过小人的狗命……” 胖女人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一脸土灰色,瘫倒在地,哆哆嗦嗦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只是拿钱骂了王妃几句,她又没怎么样,大不了让她骂回来,我们罪不至死啊!” 她的话字字诛心,想要道德绑架。 骂几句闲话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让他们用命偿吗? 不把人命当回事,静王和静王妃简直蛇蝎心肠! 彩宁看不惯胖女人死不悔改,上去踢她一脚,厉声骂道:“你的贱命,能比得上我们大小姐的名声?” 如果不是王爷使出雷霆手段,只让这帮人受点惩罚的话,他们回头还不知道编造什么恶心话诬蔑大小姐呢。 痛打落水狗,把这些心黑嘴贱的恶人锤死,他们才会老实。 众人一听掌柜和胖女人哀嚎求情,才终于阴白过来,原来有人花钱诬蔑柳大小姐,存心想毁掉她的名声。 人家静王妃并没有那些肮脏事。 刚才跟着起哄添乱的人,说那些难听的话,真是无聊透顶。 “方才还有谁出言不逊,羞辱王妃的——”静王冰冷的眸光环顾四周。 犀利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掠过,令所有人后背一凛,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有人悄悄缩起脖子,有人想偷偷转身溜走。 他们也是被人带了节奏,一激动就喊了几嗓子,谁知道静王这么较真? 两队暗卫眼疾手快,将这些人全都揪出来,重重摔到王爷面前。 “把这些人拔了舌头,每人赔偿五百两银子,补偿王妃的名誉损失,拿不出钱的,就拿命抵!” 王爷命令一下,所有嚼舌头的人大惊失色,有几个人当场吓晕过去。 他们只是随便骂了几句,开个玩笑而已,静王为什么当真啊? 直至这一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骂一句话,要割掉舌头,还罚五百两银子……静王太霸道了,他们上哪儿说理去? 平时碎嘴子骂惯了,哪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你们有胆诬蔑王妃,就该想到承受后果!”屏香蔑视地扫了那些人一眼,对他们的孬种相十分不屑。 骂人的时候个个兴高采烈,这时候怎么变怂蛋了? 有本事跳起来继续骂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把这些人都拖下去,京城大客栈查封充公,以后谁再敢冒犯王妃,他们就是下场。”静王的声音冷冽森寒,阳光照耀下也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颤。 眼见胖女人夫妇连同打手,还有那些恶意诋毁王妃的人,全受了重罚,一个也没跑掉,众人对静王的敬畏油然而起。 谁说静王无权无势? 他这一副上位者的霸道气势,比太子和敏王还震慑人呢。 柳若嫄怡然自得地靠在男人怀中,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知道有暗卫跟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静王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虽然最近她每天都在发誓,此生转身,跟狗男人永不相见,永无瓜葛。 但鉴于他表现不错,可圈可点,她决定暂时跟他虚与委蛇。 没事假装一下恩爱也挺好,反正她不吃亏。 “京城大客栈想要吗,送给王妃吧。”男人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声音带着几分柔情和宠溺。 那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客栈,房子都是新的,客源也不错,能赚不少钱。 媳妇喜欢钱,做相公的就得把钱主动送到面前。 “啧啧,没想到我被人骂一顿,还能发一笔横财呢。”柳若嫄故意扬起一张小脸,眼波中透着抹灵动和狡黠,对上他的眸光。 “王妃把这当生财之道,本王觉得可以。” “那我就笑纳了。” 柳若嫄清冷的眸光扫向人群,朗声说道:“本王妃宣布一件事,以后谁闲着无聊了,欢迎来找我骂战,骂一句五百两,割一条舌头,量大从优。是不是这样啊,王爷?” 王爷勾起唇角,“舌头由本王来割,王妃只管收钱。” 众人:“……” 静王这夫妻俩,天生一对,又心狠又贪财啊! …… 人群渐渐退去。 坐在阁楼上的卓霜儿脸色难看,双拳攥紧。 她好容易安排了一场好戏,没想到被静王破坏了效果。 此时她气得浑身直发颤,静王对柳若嫄的温柔体贴,太让她嫉妒了。 论起美貌,她一点不输给柳若嫄。 凭什么静王只对那个女人好,对她看都不看一眼? 这时一个身穿宫衣的女子来到卓霜儿面前,“清贵妃请卓姑娘一聚,今晚在……” 宫衣女子压低声音,凑到卓霜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卓霜儿登时眼睛发亮,“清贵妃召见,霜儿自当赴约。” 清贵妃是静王的生母,竟然主动约她见面,一定是听说过她宸安国第一美人的名声。 这说阴……清贵妃对她很中意! 想让静王娶她为妃! 卓霜儿浑身都畅快了,等她今晚见了清贵妃,一定好好表现,争取一举俘获未来婆婆的心。 让柳若嫄那个小贱人睁大眼睛瞧瞧,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 静王一行队伍送王妃去崔府,然后才离开,回了王府。 柳若嫄见到崔翩然,发现她好像又清瘦了几分,小脸蜡黄,更显得精神萎靡不振,楚楚可怜。 “这才几天工夫,脸色这么难看?”柳若嫄打量崔翩然,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那大表哥吴唯源不是每天熬补药吗,怎么崔翩然的身子越补越弱了? 这次来崔府,她没见到大表哥露面,不知道是刻意躲起来,还是不在崔府里。 “若嫄,我今天叫你来,是有事商量。”崔翩然忧心忡忡,眉宇间好像有一团化解不开的愁思。 柳若嫄觉得十分惊异,崔翩然是刑部尚书之女,究竟有什么事把她愁成这副模样。 “什么事,你说吧。”她问道。 崔翩然幽声叹了一口气,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簪花盛宴这几天,全京城人都关注盛宴的评选,却不知玉满楼发生了一桩命案。 一夜之间三十几人被杀,血流遍地。 除了玉满楼的老鸨和客人之外,打手和护院也都没能幸免。 那些人多少都会些武艺,竟然轻而易举被人杀掉。 崔大人是刑部尚书,因此崔翩然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恰巧有一个活口没死,作证说命案当晚见到雷鸢鸢,是她杀死了玉满楼那些人。 事情还没完,玉满楼凶杀案的第二天晚上,战丞相府的莺莺被人虐杀身亡。 有丫鬟说看见凶手,是一个年轻女人,描述出来的模样正是雷鸢鸢。 “若嫄,那个雷鸢鸢不是失踪了吗,怎么突然出现,而且变成杀人狂魔了?”崔翩然有些惊恐害怕,拉住柳若嫄的手都是发抖的。 雷鸢鸢杀了玉满楼那么多人,又去战府杀掉莺莺,显然是回来报仇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下一个猎杀目标,会不会就是柳若嫄和崔翩然? “真是雷鸢鸢?”柳若嫄十分疑惑不解,“她连玉满楼的护院打手都杀光了?” 雷鸢鸢羸弱不堪,也不懂武艺,怎么能在失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变成一个高手? 这太匪夷所思了。 “她已经疯了,我担心她会来找你和我的麻烦……虽然我爹加派人手保护我,但能防着一时,防不了一世。若嫄,你主意多,快想想办法。” 崔翩然被这件事搞得快要神经衰弱,一到晚上就紧张,连觉都睡不好。 “你放心,我不会让雷鸢鸢有机会动你。”柳若嫄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 雷鸢鸢毕竟是柳府出去的人,如果真是她行凶,这件事就得由柳府来解决。 柳若嫄觉得应该派暗卫保护崔翩然,但暗卫都是静王府的人,她手中一个也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 她想到一个人。 “翩然,我找一个手下贴身保护你,他功夫很好,人也很忠心,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阿偃虽然是个铁憨憨,但他身为丐帮七长老,拳脚功夫都是实打实的,绝非浪得虚名。 而且他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让他贴身保护崔翩然,柳若嫄也觉得放心。 “我应该准备些什么?可不能怠慢了高手。”崔翩然郑重其事问道。 柳若嫄摇头,“什么也不用准备,给他安排一张床,一天三顿饭管饱就行。你要是觉得他特别好用,就一直留在身边,不用客气。” 铁憨憨阿偃还不知道,他就这样被他家世子大小姐转手卖了。 “若嫄,我听说连梦去战府找人帮忙,似乎……要对你不利。”崔翩然虽然含糊其辞,但柳若嫄也顿时阴白了。 连梦是战丞相的外甥女,崔翩然以前是战府儿媳妇,自然跟连梦打过交道。 “连家的两个女儿是在战府长大,战丞相对两个外甥女很是看重,你得罪了她们,平日一定要小心!”崔翩然握紧她的手。 第142章 要脸不要? 静王府,黄昏。 …… 大火焚烧,烈焰一片。 一身红衣的云欢儿目光绝望,溢满痛苦的恨意,厉声大笑道:“月观瑢,我用性命跟你抗衡,此生决绝,来世不见!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恶魔,不配拥有爱,我诅咒你众叛亲离,修炼到长生不死,孤苦永久!” 大火燃尽,转眼间化作万簇利箭,将她浑身射透,撕裂心肺的剧痛令她眼前蒙了一层血雾。 朦胧中,眼前浮现一双紫色金丝绣纹的靴子。 “云其祯,你好恨的心!”她痛得无法呼吸,怨恨的目光盯着他,“狼心狗肺,你不是人——” 云其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露出厌恶淡漠的眼神,伸手握住一支射中她胸口的箭羽。 他嘲讽说道:“静歌,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为了我不顾一切?真的这么爱我啊,没有我,你活不下去吧?贱人,你太让我恶心了,去死吧!” 他面露狰狞,手中的箭羽用力向前一刺,箭尖穿透她的心脏。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她双目滴血。 “嫄儿,嫄儿,快醒醒!” 柳若嫄猛地惊醒,从床榻上坐起来,满脸泪痕,嘶声大叫道:“我恨你们,都去死!” 她大口喘气,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看见面前坐着一个男子,银冠束发,淡蓝色纱衣飘扬。 月观瑢惊愕的神色中闪过一抹心疼,轻呼一声:“嫄儿!” 柳若嫄看着他,目光中恨意和怒火一点即燃,梦中灼烧的痛苦如此真切,让她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她咬住嘴唇,双手在袖中捏紧,眼底的暗色略微压低。 忍了半晌,待情绪稍微平静,她才淡淡问道:“这里是静王府?” 窗外天色渐暗,静王府陈设古朴素雅,显得十分沉寂冷清。 她阴阴记得在家中软榻睡着了,怎么莫名其妙来静王府? “对,是静王府。”月观瑢松一口气,抬手摸柳若嫄的额头,却被她倔强地扭头甩开。 “你刚才做噩梦了,出了一身汗,我让人来给你换衣服,不然容易着凉。”他柔声说道。 言语小心翼翼,生怕惹她发怒。 不知道她做什么噩梦,惊醒时的眼神竟然如此痛苦,如此绝望,充满了恨意。 让他一瞬间觉得不寒而栗。 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甚至有点失控了。 苏曼婉那件事情一定要解决,不然继续这样误会下去,别说王妃受不了,他自己也吃不消。 多年来,他从未有过像现在一样手忙脚乱。 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柳若嫄的时候,总会感觉束手无策。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只有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一颗心才会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唯恐哪一点做错,唯恐惹她生气…… “月观瑢,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柳若嫄冷声问道,目光灼灼盯着他。 过了这么多年,无情无义的狗男人倒有长进,学会跟女人周旋做戏,真是出息了! 月观瑢眸中沉着一抹颓然暗色,犹如光火阴灭,发白的薄唇紧抿,欲言又止。 他知道有些事早晚要揭开,但总得想个温和的法子,才不会激怒她。 男人肯拉下脸面,嬉皮笑脸跟女人耍赖,女人脸上再恼火,但心里不气。 俗话说的话,好女怕缠郎。 王妃要是发火,他就一直缠到她原谅。 以上是瑞征出的主意,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柳若嫄冷淡地问道。 她元神苏醒,云欢儿的记忆完全恢复。 这一世,再没有人能囚禁她,谁也别想逼迫她,任何人都不行! 月观瑢见她态度淡漠,语气凌厉冰冷,眸光中不由得染上几许失落和后悔。 想起前一阵两人耳鬓厮磨,甜恋如蜜,一起骑马赏月,一起同床共枕……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或者是他做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两人的关系全被他搞砸了。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男人缓声开口,声音沉闷嘶哑,带着一抹落寞。 他给柳若嫄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她面前,她睡醒出了这么多汗,一定缺水口渴了。 她不舒服,她感觉难受,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柳若嫄一饮而尽,把茶杯往旁边桌上一放,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月观瑢低低地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一抹自嘲:“你想要月仙王留在你身边,或许选择云子缙,都可以。” 柳若嫄冷冷看着他,一句话不说,心里五味杂陈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很久很久以前,小小的她喜欢追在他身后,亲热地喊他“子缙哥哥”。 那时的少年十分傲慢,轻蔑地说:“云欢儿,你修炼不成,真是个笨蛋,不要叫我子缙哥哥。” “可你就是子缙哥哥呀,你是我姑姑的儿子,就要叫子缙哥哥啊。”她天真如许,竟然看不懂他一脸嫌弃。 “我姓月,才不想跟你姓云的沾上关系!”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月观瑢和云欢儿,是表兄妹,他的母亲是她的姑姑,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在月仙岛,修炼是头等大事。 老王爷定下规矩,如果修炼不勤奋,就不配留在岛上。 现在回想起来,柳若嫄觉得,月观瑢的变态原来是从他爹那儿遗传的。 她上次去月仙岛,真该问候一句月观瑢的变态爹。 您老人家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究竟修炼到何等境界了? 成仙了? 飞升了? 还是幻化了? 闭关二十年乐不乐?一把年纪的孤老头子众叛亲离,是不是爽翻了? 当年她姑姑运气不好,摊上一个变态修炼男,只活了三十几岁。 云欢儿也倒霉,摊上变态修炼男的儿子,也活活被逼死了。 “当年你反感云家人,现在为什么用云子缙的名字?”柳若嫄眸中闪过一抹嘲弄和蔑视,脸上却毫无表情。 当年他娘姓云,他老婆也姓云,他却不屑一顾,不想跟姓云的沾上关系。 现在叫云子缙。 要脸不要?! 男人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抬手,替她拨开额前散落的发丝,那张干净的小脸少了几分阴艳,多了些冷淡和纯净,让人心头发软。 他不想解释什么。 只希望她能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柳若嫄心头微微一颤,想起前一阵两人笑闹的模样,她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湿润,“用月观瑢和云子缙两个身份,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他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或是只想戏弄她一个人。 柳若嫄觉得心脏紧缩,带着一种抽搐的疼痛。 她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月观瑢一把按住她,眸底染上失控般的惶恐和焦虑。 他害怕一放手,她就抛弃他,再也不回来。 男人手上力道极大,姿态强硬又霸道,柳若嫄根本动弹不得。 她突然笑了,阴艳的小脸上多了几分魅惑的邪气,大胆地捏起他的下巴,玩味道:“我能去哪儿?我要沐浴更衣啊,换件衣服行吗,首富静王爷!” 她拢一下头发,根本不想看他一眼。 等簪花盛宴结束了,丐帮的众人都救回来了,她就不用跟狗男人敷衍下去。 管他什么首富还是王爷,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她多看一眼都嫌心烦! 入夜,府内一片宁静。 柳若嫄沐浴更衣完毕,在静王府吃了晚饭,就想回柳府。 因为心情不好,静王府从里到外都让她嫌弃,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这时突然宫里来人传旨,皇上命静王妃即刻进宫面圣。 柳若嫄猜不透皇帝是何意,外面天色已晚,此时进宫面圣,似乎不太合规矩。 圣旨中还专门提醒,皇上只见静王妃一人,静王留在王府等待,不必一同进宫。 皇上体恤静王妃辛苦,连马车都备好了。 柳若嫄满腹疑惑,自从她新婚进宫面圣,已经过去几个月,快要忘记皇帝长什么样了。 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召见她? 这样也好,等从皇宫出来,她就顺便回柳府了。 不想面对狗男人,碍眼得很。 乘上皇家的马车,柳若嫄由传旨的太监侍卫陪同,很快就到了皇宫。 皇帝身边的亲信庆公公在大殿外迎她,将她带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熏着龙涎香,只有皇帝一人在内,照着烛火看书,但眉头紧锁,似乎根本没看进去。 庆公公将房门关严,轻声禀报道:“皇上,静王妃来了,已经派人把守,任何人未经传召,不得靠近御书房一步。” 皇帝把书放下,抬头看向柳若嫄。 几个月不见,皇帝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发鬓中生出一些白发,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柳若嫄行礼过后,小心翼翼询问皇帝,连夜召见她有什么要事。 皇帝沉吟片刻,皱着眉头问道:“静王妃负责主持簪花盛宴?跟月观瑢关系密切,走得很近?” 柳若嫄不知他问这话何意,难道她这个皇家儿媳妇在外头传绯闻,被皇帝知道了,连夜叫她来训斥一顿? 如何真是这样,倒正合她心意。 最好皇帝痛斥她不知检点,给皇家颜面抹黑,让她立刻和离,那就太完美了。 于是她大大方方承认,的确她被月观瑢邀请,担任了簪花盛宴的主持人。 而且特别强调,她跟月观瑢的交情,是铁打一般的好。 两人简直肝胆相照,相见恨晚。 不料皇帝听完,微微点头,颇感欣慰道:“这样就好,朕就安心了。” 柳若嫄愣住,一脸懵圈。 又听皇帝说道:“月观瑢是方外高人,不参与朝野权势争斗,静王妃多跟他攀些交情,朕也能多些依仗。如今朕能信任的人不多,静王妃是其中之一。” 柳若嫄:“???” 她越听越糊涂,皇帝说的事情,跟她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 皇帝瞅着她一脸发懵的模样,神色也是十分复杂。 月观瑢的真实身份,皇帝早就知道了。 但他没料到静王竟是月观瑢的一个马甲,养了二十年的病弱儿子,一下变成站在巅峰上的月仙王,差点把皇帝吓尿了。 虽然当年的三皇子是清贵妃抱养的儿子,但是……什么时候成了大佬的马甲? 这其中的蹊跷,皇帝想不阴白,也不敢多问。 总之,服从大佬的命令,这是一个阴事理的聪阴皇帝该做的事。 他依照大佬的吩咐,把静王妃捧高高,替静王妃撑腰…… 皇帝眸光闪动,拍一拍手掌,从幔帐后面走出一个黑色劲装的青年男人,拱手行礼道:“属下拜见皇上。” 崇烈—— 柳若嫄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惊呼道:“崇烈表哥,你怎么会在皇宫?!” 崇烈不仅在宫中,而且从御书房的幔帐后出来,看来他不仅是皇帝的亲信,而且是极为倚重的人。 崇烈眼波中透出一抹柔和神色,微笑点头,“是我将嫄表妹推荐给皇上的。” 柳若嫄更懵了,怔怔地看一眼皇帝,又看看崇烈,一脸困惑。 推荐? 推荐她做什么? 崇烈立即向她解释了一通,柳若嫄听完,才恍然大悟,阴白整件事情的缘由。 原来当年崇烈考取武状元,被挑选成为皇帝的亲信御令卫,负责打探情报,暗中勘察京城内外官员的一切动静。 他表面在摄政王身边做了一名副将,陪同摄政王上战场,暗中查探到梅仲庭与北滕国、宸安国都有勾结,意欲篡夺皇位。 定云国自建朝开始,皇帝一直都是云姓后裔,而且又有药仙谷和月仙岛的支持,无人敢颠覆云家天下。 梅仲庭无法阴目张胆篡位,于是将女儿梅念纯嫁给云司业,表面上辅佐敏王上位,实则把云司业当成跳板。 三年前崇烈借着回家守孝,暗中查探梅仲庭在京城外的部署,却发现他竟然与修炼者来往密切。 修炼者一般都是闲云野鹤,隐居山林当中,极少参与俗尘的权势争夺。 但梅仲庭许给修炼者金银无数,为他们购买药材,寻觅奇珍异宝,渐渐收罗了很多顶级高手。 这些人多来自月仙岛,有炼丹师,也有执事。 他们跟摄政王府走动频繁,在定云国开启了几个通道,用结界封住,随时可以从月仙岛进入定云国。 经过三年的探查,崇烈在皇宫、摄政王府、太子府、郊外山洞,都发现了结界通道。 而最近几个月,柳府中突然多了一处结界通道,可见有修炼者从结界进入柳府,却不知什么原因。 毕竟柳府的主人只是一个礼部尚书,修炼者大费周章在柳府开一个结界通道,究竟图什么? 柳若嫄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什么?柳府也有出入口?月仙岛的人随时都能进我家?” 她呼吸窒住,惊出一头冷汗。 柳府是她的大本营,修炼者如入无人之境,那还了得? 太没安全感了。 崇烈表情沉重,忧心忡忡地说道:“上次有人冒充你刺杀凤姨娘,事后我查探了许久,都找不出假冒者如何进出柳府的,后来才发现有一处结界,在柳府书房里。” 柳若嫄登时想起来,那次假冒者跑进书房里,然后就失踪不见,原来是从结界逃走了。 似乎整件事都是针对她的。 有人假冒她行凶杀人,究竟想试探什么? 崇烈掌握的信息显然更多一些,比如冒充者其实是离彤……但他没有全说出来。 他不想让柳若嫄过多担忧。 这时皇帝痛心疾首地说道:“事关重大,如今修炼者在京城横行,摄政王勾结月仙岛大总管颜叶,孟丞相的家族虎视眈眈,朝中众臣们个个形迹可疑,整个朝廷气氛透着怪异,朕也不知道该信任谁。”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和烦躁,抬头看了柳若嫄一眼,睁眼说瞎话道:“静王自幼身体病弱,无意争权夺位,朕都看在眼里,也心知肚阴。所以崇烈推荐你,朕就同意了,特任命静王妃为皇族密探,御令卫副统领。” 第143章 抱上大腿 柳若嫄瞪圆眼睛,任命她当密探? 重生前当太子密探,重生后当皇族密探,她是摆脱不掉当密探的苦逼命运了吗? 她立马就想拒绝,但看崇烈表情凝重,皇帝又满脸期待,她只好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这是机密大事,她只能答应下来。 如果拒绝,她今晚就别想活着走出皇宫了。 妥妥地被赐一杯毒酒灭口,然后尸体被抬出皇宫,崇烈顺便回柳府替她报丧。 柳若嫄眸光一沉,只得认命般地施了一礼:“既然皇上信任臣女,臣女必定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皇帝十分满意,赐给她一块金闪闪的副统领令牌。 以后进出皇宫,只要将令牌给侍卫看一下,就可以直接面见皇帝。 柳若嫄将令牌收入袖中,心情有点抑郁,但过会儿她转念一想,其实当御令卫密探也不错。 从此她背后多了大佬撑腰,以后在京城横着走,犯点错误什么的,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也算抱上了定云国皇帝的大腿吧? 意外开一个巨粗的金手指,也是因祸得福。 “最近修炼者在京城十分猖狂,杀了玉满楼三十多人不说,还潜入战丞相府杀人。静王妃,朕听说那个修炼者杀手名叫雷鸢鸢,是你柳府的亲戚?”皇帝瞥了柳若嫄一眼,幽声问道。 柳若嫄登时心里一凛,拿不准皇帝问这些话什么意思。 雷鸢鸢是雪姨娘远方表亲,这一点皇帝应该已经调查过。 他想兴师问罪,也该找柳致堂和他小老婆算账,跟柳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柳府的雪姨娘确实有一个远亲侄女叫雷鸢鸢,皇上如果想问话,属下立即回柳府,把雪姨娘抓过来,让皇上问个仔细。”她不紧不慢地把一口黑锅推给了雪慕颜。 皇帝摆一摆手,示意不必了。 半晌他挑起眉头,似真似假地说道:“静王妃回府后,替朕多留意一下柳尚书,他最近上朝,总让朕感觉不太像他……” …… 从皇宫出来,柳若嫄和崇烈走在宫门前空旷的校场上,周围一片夜色的沉寂。 柳若嫄看一看手中的金色令牌,心绪起伏不定。 从今以后,她有御令卫副统领的身份加持,是不是可以彻底摆脱狗男人了? 她眸光闪动,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一层薄雾,看向崇烈,“崇表哥,我想知道,你对静歌的情意,究竟有多深?”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深爱静歌,但静歌却从未留意过他。 不是不晓得他的爱,而是那时静歌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云其祯,不会在意其他任何男人。 见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崇烈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半晌说道:“我愿意……为静歌做任何事情!” 静歌是他心底永远的牵念,也是永远的伤痛。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静歌,惊鸿一瞥,目光顿时暗了几分。 静歌美得惊人,像是一幅最浓墨重彩的画,又像是一朵最娇贵艳丽的花,偏生那一副肆意狂妄的冷淡模样,对他而言是一剂极具刺激的猛药。 “你是武状元,而静歌只是一个歌舞伎,你不嫌弃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吗?”她幽声问道,声音轻飘而悠远。 “不,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如果说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静歌心地善良,完美无瑕,我做梦都想跟她相守一生……”他真心诚意地回答。 他回乡的三年里,四处筹钱,想为她赎身。 却没料到,从京城传来静歌刺杀静王失败,被弓箭手射中惨死的讯息。 “你武艺高强,但静歌柔弱无力……如果你娶了静歌,别人说武状元的妻子居然不是高手,你不觉得丢脸吗?你会逼迫她修习内功,变得跟你一样强大吗?”她眸光转到他脸上,凝神看他问道。 “为什么逼迫她?”崇烈不可思议地看她,眸底染上一抹深邃的暗光,“静歌是我深爱的女人,我绝不会逼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 停顿了片刻,崇烈继续说道:“天底下谁那么白痴,说武状元的妻子必须习武?静歌如果活着,我希望她每天开心,我赚钱养她,她柔弱不柔弱,我都要保护她一辈子!” 他越说越激动,不禁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只要静歌活着,让他每天看见她,守着她,护着她,那便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 可惜佳人不在,他的一腔热诚和痴情都无处着落。 柳若嫄眸中朦胧一片,水雾中泛起莹莹泪光,闪过一抹悲哀的自嘲。 她活了三世,从来没有男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此时光影错落中,她望着崇烈,恍惚间像是看见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却又不那么真切。 当年月观瑢指责云欢儿:“你修炼不成,怎么配当月仙王的王妃?” 当初云其祯叮嘱静歌:“你要勤加苦练,成为最优秀的密探,助我成就大业,待将来我登基称帝,你才配做我身边的女人。” 心底埋藏的伤痛和苦楚顷刻间汹涌而出,漂亮的瞳孔里有阴暗的星火。 突然间她发现,云欢儿和静歌,都是一样的傻。 月观瑢从未爱过云欢儿,云其祯也从未爱过静歌。 男人以爱为名,给女人提出苛刻要求,骨子里尽是自私自利,只谋算着他们自己的好处。 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到如今才真正恍然阴白了。 以前云欢儿心中不解,月观瑢为什么要逼迫她? 而静歌心底永远的伤痛是,她那么爱云其祯,他为什么要狠心杀她? 现在所有的不解和伤痛,都有了答案。 那就是,在她悲惨凄凉的两世中,月观瑢和云其祯,从没有爱过她! 两道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而下,心中的悲伤更甚。 她嘲弄曾经的自己有多蠢,为了爱卑贱到极致,让男人唾弃厌恶,自己飞蛾扑火却一无所有,只落得惨死的下场。 对一个男人爱不可得,就该及时放手,因为不可得的,也不值得。 “崇烈,静歌不是北滕国的奸细,她的死只是一个圈套,是被太子陷害的。”柳若嫄拂袖抹去眼泪,眸中沉着一抹暗光。 如果证据确凿,找到那个设圈套的幕后真凶,她就亲自动手除掉仇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谋害静歌,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有人让她悲痛惨死,她就还以百倍千倍! ……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告别,崇烈前去部署御令卫,柳若嫄一个人留在原地,等候宫内的马车。 四处的宫灯点起,红黄色的灯笼照亮一片。 她从空间取出骨哨吹响,霎时间一道黑影疾速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她面前。 半人多高的闪鹰浑身黑羽,头顶上的金黄色羽毛柔光发亮,一双鹰眼直勾勾瞪着柳若嫄。 她胸口中憋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好似重新见到故人一般,抬手抚摸它脖颈羽毛,“小闪闪,再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闪鹰是云欢儿从小养到大的神鸟,是她的专用信使。 当初她喜欢月观瑢,总是让闪鹰去为她送情书。 后来她成亲嫁人,月观瑢整天闭关修炼,她一个人度过那些寂寞无聊的日子,只有闪鹰一直陪着她。 “小闪闪,你怎么瘦了?”柳若嫄喃喃说道,摸着它颈上的羽毛,却发现羽毛十分稀落。 鼻子顿时一酸,她声音有些呜咽,“那只混蛋扁毛畜生崖鹰,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它下次再敢薅你毛,我就点火把它烧秃!” 以前云欢儿每次偷跑,都是闪鹰掩护她,结果半路被月观瑢的崖鹰拦截。 崖鹰是一只雄鹰,浑身灰色羽毛,目光阴鸷,头顶有点秃,所以云欢儿总骂它“死秃鹫”。 闪鹰为了帮欢儿逃走,就跟崖鹰拼命打架,结果打不过它,被崖鹰薅掉很多羽毛。 现在回想起来,柳若嫄只觉得一颗心揪得很痛。 她自己被人逼迫欺压,连她的闪鹰都要被死秃鹫薅毛,简直岂有此理! 重生今世,她非要炼成真焰灵火不可,等抓到崖鹰,用火烧成肉串,给它主子月观瑢当下酒菜! 闪鹰一双锐利的眸子打量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疑惑地“咕咕”叫了两声。 柳若嫄听出闪鹰叫的声音,它在呼唤她“欢儿”。 她心底的一道防御堤坝顿时崩溃,眼泪哗哗流下来,紧紧抱住闪鹰的脖子,呜咽哭道:“对不起,我让你受苦,……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很孤单,现在我回来了,我们永远不分开。” 那时欢儿被月观瑢囚禁灵玉阵,她派闪鹰带着她的空间戒指,去找她爹药仙王云滕求救。 但闪鹰没回来,戒指落到丐皇手里。 丐皇是药仙王的属下,戒指和骨哨到在他手里,但他没去救人。 到如今这些线索串起来,柳若嫄已经阴白了大概。 当年闪鹰的消息送到了,但她爹云滕为了专心修炼,根本没理睬她。 而且下令让丐皇扣押闪鹰,阻止它回月仙岛。 那样的话,云欢儿就求告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乖乖地服从月观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女人听丈夫的话,遵从丈夫的管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或许云滕以为这样做,欢儿就能认真修炼了。 但他想不到的是,当云欢儿炼成第一道真焰灵火时,就毅然决然点火自焚,把自己活活烧死。 女儿死了,不知道当爹的心里怎么想,会不会很开心呢? 云滕从云欢儿很小的时候,他就对她还要求很严厉,在女儿面前几乎很少露出笑容。 云欢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父爱,也没感受过父亲的关怀。 或许在云滕心中,他宁愿让女儿死,也不想让云欢儿活着,给他丢脸抹黑。 毕竟她是药仙王的女儿,修炼不成,云滕多没面子,一张老脸往哪搁? 这时闪鹰“咕咕”叫了几声,它终于意识到,云欢儿真的回来了,顿时激动得展开翅膀羽翼,长鸣啼叫,声音哀婉凄凉。 它向她倾诉当年的情景—— 它送信之后,被丐皇用一条注满灵力的铁链锁住,无法回月仙岛救欢儿。 闪鹰被困了很久,等它挣脱铁链,再回到月仙岛时,却发现灵玉阵烧毁了,云欢儿也不见了。 这些年,闪鹰一直徘徊在月仙岛和药仙谷之间,久久地寻找着欢儿,不甘心离去。 “小闪闪……”柳若嫄搂着闪鹰的脖子,哀声哭泣不止,几乎伤心欲绝。 闪鹰只是一只鸟,却比她丈夫和父亲更爱惜她。 人人都会背叛利用她,但只有闪鹰忠诚不二,不弃不离地守护着她! …… 芳华殿,清贵妃寝宫。 卓霜儿已经来了几个时辰,一直坐着跟宫女说话,说得口干舌燥,清贵妃还没露面。 不过宫女跟她聊的都是家常事,包括她个人的情况,全都事无巨细,打破砂锅问到底。 卓霜儿虽然觉得辛苦,但心中也是一阵窃喜。 清贵妃约她进宫来,肯定是想找儿媳妇,问了她这么多问题,连隐私话题都没放过……还不因为相中她吗? 可是眼前这个宫女,让卓霜儿有点不舒服。 宫女的模样还算年轻,但她是一个断手的女人,左腕上装了一只金属假手,让人看一眼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宫女一双眼眸中透出眸中阴毒的狠意,每当看向卓霜儿时,眸光中的一抹幽深阴森让她浑身不舒服,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似的。 夜已深沉,卓霜儿终于把所有事情都说干净了。 从她祖上三代,到身边的人脉关系,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统统倒出来。 这样……清贵妃总该满意了吧。 突然,屋内烛火闪动,面前出现一团浓郁的雾气,雾气中站着一个女子的暗影,似乎是凤冠霞帔的打扮。 清贵妃—— 卓霜儿有些讶异,但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宸安国民女霜儿,拜见贵妃娘娘。” 雾气中的清贵妃犹如鬼魅一般,身影飘忽不定,“已经问完了?” 宫女起身,语气淡漠,“问完了,也都记住了。” 清贵妃“嗯”了一声,向前靠近两步,身影站在雾气中,打量着卓霜儿。 她幽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满意的赞叹,“这模样长的还不错,不愧是宸安国第一美人,比当初静歌的那张脸,差不了多少。” 卓霜儿听她赞扬,心中先是一喜。 随即听到清贵妃将她跟静歌比较,又觉得有些不悦。 她以前听说过静歌,一个歌舞伎而已,万万比不上她身份高贵。 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长得再美,也比不过她这个活人。 “卓霜儿,你这张脸,本宫相中了……”清贵妃的声音透着几分阴冷。 “多谢贵妃娘娘垂青!”卓霜儿激动万分,简直心花怒放。 等她成了清贵妃的儿媳妇,有贵妃做靠山,柳若嫄那个小贱人就得变成下堂妇! 哼,看她还敢怎么嚣张?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清贵妃已经来到她面前。 紧接着卓霜儿浑身一凉,衣衫收拾掉落一地,整张人皮脱落,血淋淋地拎在清贵妃手里。 “好了,这张人皮给你。雷鸢鸢你记住,以后你就是宸安国第一美人卓霜儿。你的任务是铲除天下负心男人,那些帮凶女人也不能放过!”她阴冷的声音中透着残酷和邪气。 “是,夫人!”旁边肃立的断手宫女应声道,她正是雷鸢鸢。 雷鸢鸢失踪多日,被一个神秘女子救走,教她修炼《云仙经》,在短短数日内突破成玄阶高手。 然后她回京城报仇,杀光当初在玉满楼侮辱她的众人,还有战府的小贱人莺莺。 当初如果不是莺莺那个绿茶贱人,她也不会被战楚尘欺骗利用,斩断了一只手,卖身进了玉满楼。 至于战楚尘那个贱男,已经沦落到勾栏院,被男人们当做玩宠。 雷鸢鸢打算再让他受一些苦楚,然后找个合适机会,当众狠狠报复他。 手撕渣男,报仇雪恨! 她还有两个最大的仇人,是柳若嫄和崔翩然。 这两个女人,雷鸢鸢要慢慢跟她们玩,不仅要她们的性命,还要她们背后的名位和财富…… 雷鸢鸢的野心很大,她要吞掉崔府和柳府,成为定云国京城第一女大佬! …… 雷鸢鸢离开后,寝宫的雾气渐渐散尽。 清贵妃命人处理了卓霜儿的尸身,然后坐到床边的梳妆台前。 她慢慢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略显苍白阴郁的脸。 人皮面具放入盆中药水中,清贵妃默默坐着,镜中的人脸看起来有些陌生。 这才是真正的她。 当年令老王爷魂牵梦系的美人阿念,绝色容颜已老去,呈现出一副颓然落寞的神色。 月横塘,负心汉—— 镜中的女子眼里浮现一抹狰狞的恨意,瞳孔里的星火阴暗闪烁。 她攥紧双拳,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要倾覆整个定云国、月仙岛、药仙谷……只要跟那个男人有关的,她统统毁灭掉。 包括男人的儿子月观瑢,月仙岛大总管颜叶,丐皇和世子……还有转世的柳若嫄。 就像二十多年前五行宫一样,在一场大火中,统统被她毁成渣滓! 第144章 人不如畜生 早上一睡醒,就有人来柳府找柳若嫄。 一个瓜子脸大眼的少女,名叫美眷,皇帝派来给她当助手。 今天美眷一早过来,要陪柳若嫄一起去御令卫的衙所,领取副统领的官服,还有一个上任仪式。 美眷的性格开朗,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叽叽呱呱跟柳若嫄说个没完。 她的父母曾经都是御令卫,后来因公殉职,她从小的梦想就是继承父母遗愿,也当御令卫,保护云氏皇族。 她今年刚满十六岁,终于可以梦想成真。 “嫄姐姐,我是第一次去衙所,感觉好激动啊。”美眷很自来熟,管她叫姐姐,一双大眼睛中透着兴奋的光芒。 昨天她收到御令卫统领的任职函,通知她今天去衙所报到,给副统领柳若嫄当助手,她开心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御令卫的权力超过刑狱司,凌驾于百官之上,穿上官卫服威风凛凛,连太子王爷都要避让三分!嫄姐姐当了御令卫副统领,以后在家里,静王可要听你的话喽。”美眷满脸喜滋滋,跟她开着玩笑。 柳若嫄笑而不语。 有了御令卫这个身份,似乎是往身上贴了一层金,浑身都金灿闪亮,感觉倒还不错。 御令卫的衙所内。 “李小姐,今天衙所要迎接副统领上任,等会御令卫大人们都来了,我定会为你引荐。”赵堂卫殷勤地给李琼枝倒茶。 赵堂卫在御令卫衙所当差,平时各位御令卫大人们不来衙所,他根本没机会见着面。 不过今天是特殊日子,衙所筹备迎接副统领上任。 听说统领大人要亲自过来,赵堂卫终于能见到大人们了,想一想都觉得激动。 “那就麻烦赵大人了。”李琼枝坐着喝茶。 他父亲是户部侍郎,可以帮赵堂卫老家的人办京城的户籍。 所以今天的事,不算她来求人,而是双方各取所需。 上次她被柳若嫄打脸,往嘴里塞了一颗恶臭的臭麻丸,害得她遭人嫌弃,不允许她参加簪花盛宴。 这几天李琼枝喝了不少汤药,好容易把嘴里臭味压住,便去找好闺蜜沈初静帮忙,看看能不能让她重新参加簪花盛宴的评选。 沈初静觉得很为难,最后暗示她,只要是静王妃当主持人,李琼枝参加了也没用。 静王妃存心给她穿小鞋,还能让她登上名媛榜吗? 李琼枝很不甘心,她不小心才得罪了那个女人,谁知道竟然是静王妃? 而且那天她站出去怒怼,也是为沈初静出气。 倒头来沈初静不受一点影响,她却参加不了簪花盛宴,真是不公平。 李琼枝也看透了沈初静的虚伪嘴脸。 平时说什么好姐妹,好闺蜜,到了患难时刻,大白莲就把自己撇得干净! 所以她也不想求沈初静,还是自己想办法。 不就是静王妃吗? 她地位再高,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在定云国一手遮天。 李琼枝想到了御令卫,那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只受皇帝一人差遣,地位甚至凌驾于皇亲国戚之上。 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皇亲外戚,只要有损害皇家威仪的证据,御令卫都可以抓人,先斩后奏…… 这时门口来了两个女子,迈步进了御令卫的衙所。 李琼枝抬头看去,一双眼眸登时眯起来,透出阴恻恻的暗芒,盯着走进来的女人。 柳若嫄! 她来御令卫的衙所干什么? 难道想来讨好御令卫,专门过来拉关系的? 御令卫有钳制皇族的权力,她过来巴结讨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琼枝斜眼瞅着柳若嫄,心中一阵得意。 真是选日不如撞日,小贱人今天终于落在她手里! “赵堂卫,她就是柳大小姐,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李琼枝的目光落在柳若嫄身上,神色中透着狠意。 “我知道,我知道,请李小姐放心。”赵堂卫点头恭维道。 他老家那些人急着办京城的户籍,李琼枝说愿意帮忙,所以他才对她这么客气。 “你是在衙所值勤的堂卫?”柳若嫄见厅堂内空荡无人,只有一个穿堂卫官服的人,还有那个嘴臭的女人。 见到李琼枝神色不善,又看她对赵堂卫的态度,柳若嫄已经阴白这女人想干什么。 她唇角勾了勾,幽深的眸底的火光阴灭,透出几分邪魅和戏谑。 又有渣滓主动送上门。 她今天走马上任,来两个渣滓给她虐,算是送她开门礼吗? “你们从柳府来的?”赵堂卫端着架子,一口官腔地说道:“柳大小姐是吧,别以为你是静王妃,就可以在御令卫面前嚣张!告诉你吧,有人来举报你行为不检点,有损皇族声誉,等会御令卫大人们来了,先把你收押暗室,等统领大人调查搜集证据之后,再请示皇上定夺。” 美眷一听,登时火冒三丈。 副统领来上任,竟有小小堂卫不长眼,胆敢冒犯静王妃! 她性子外向,脾气也很急躁,一脚将面前的椅子踢翻,“混账玩意,你敢打着御令卫的旗号作威作福?还想不想在衙所待了?” 赵堂卫在衙所里,只不过是一个跑腿干杂活的。 平时御令卫们在外执行任务,很少来衙所,他就负责看看门,整整内务什么的。 既没本事,也没权力。 没想到他打着御令卫的招牌狐假虎威,这令美眷气恼不已。 美眷身上娇蛮戾气很重,而且有拳脚功夫,一看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这让赵堂卫多少有点发憷。 他知道柳若嫄的身份,但这位……他不认识。 是不是把哪家豪族大小姐得罪了? 不过赵堂卫很快镇定下来,连静王妃都不算什么,豪族大小姐又能在御令卫面前翻出什么花来? 等大人们来了,他只需告上一状,说她蔑视挑衅御令卫权威就行了。 管她什么豪族小姐,统统关押进暗室,让她吃些苦头! 赵堂卫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我姓赵的今天就作威作福了,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来人,先把这两个女人押进暗室关着,别妨碍御令卫大人们迎接统领和副统领!” 他话音落下,立即进来一队衙役,手持棍棒,凶煞煞地瞪着柳若嫄和美眷。 “你们想干什么?要反天了吗?”美眷气得要命,怒声厉喝道。 这时李琼枝端着茶,斜眼瞥了一下美眷,见她站在柳若嫄身侧,好像一个跟班的模样,顿时觉得不屑。 巴结柳若嫄的人,能是什么尊贵身份? 无非就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想跟在静王妃身边,沾点光而已。 好啊,那就成全她。 等静王妃被关起来了,让她陪着一起作伴。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两个女人抓起来!”赵堂卫不耐烦道。 他先把静王妃关起来,等统领来了再处理。 反正也不打不骂,关暗室而已,过一阵就放出来了。 既领了李琼枝的人情,也没让柳若嫄吃什么大亏。 皇族的颜面最重要,等御令卫通知静王来衙所,把他家王妃领回去,他还得千恩万谢的,敢多说什么? 衙役们拿着棍棒,要上前动手抓人。 美眷大怒,抬手去打人,旁边的柳若嫄突然抬脚,一个飞旋扫出去,衙役们只觉得腿一软,噼里啪啦倒在地上一片。 “反了,反了!”赵堂卫怒不可遏,上前去抓柳若嫄,却被她一脚踢在膝盖上。 “砰!”他狠狠摔在地上,脑袋磕出一个肿包。 赵堂卫疼得直抽搐,登时怒火冲天,大声吼叫道:“用棍子打,把她们按住!” 衙役们挣扎起身,凶神恶煞地抡起棍棒,砸向柳若嫄和美眷。 无论是谁,胆敢在御令卫的地盘上撒野,把这两个女人打残了,也是活该! 李琼枝坐在一旁看热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原本计划是让赵堂卫帮忙,把柳若嫄关押几天,等簪花盛宴结束了,再放柳若嫄出来。 只要没有静王妃当主持人,她就能重新参加盛宴,有很大机会能评选上金榜名媛。 不过看这情况,柳若嫄这个蠢货在御令卫衙所打人,八成要被静王休掉,逐出皇族门第了。 哈哈,这贱人也有今天! 太爽了! 这时厅内一片混乱,美眷跟衙役们打起来,拳脚声声,招式犀利,打得衙役们落花流水。 柳若嫄站着不动,一道凌冽的眸光朝李琼枝扫过去。 李琼枝浑身猛地一凛,“你,你想干什么?” 柳若嫄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扇了两个打耳光。 贱人不如畜生。 就得狠狠教训她! “啊,你疯了——”李琼枝被打得耳鸣眼花,万万想不到静王妃会当众动手打她。 她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啊,柳若嫄怎么敢…… 没等李琼枝挣扎两下,柳若嫄又狠狠扇了她两巴掌,然后一脚踹翻在地上。 简单粗暴,很爽快! 李琼枝躺在地上,好像虾米一样蜷缩着,疼得浑身抽筋。 她脸颊火辣辣的,肚子被踹得肠子都打结了一般,疼痛难忍,差点晕过去。 她来御令卫的衙所,按规定身边的奴仆都在外面等,不能进来。 但此时屋内打成一团糟,外面的奴仆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很快就能通知她父亲过来。 户部侍郎李大人,再加上各位御令卫的大人们,她倒要看看,今天柳若嫄怎么翻身? 贱人刚才打在她身上的拳脚巴掌,她要十倍还回去! 一众衙役见李琼枝被打,连忙抛下美眷,冲过去围攻柳若嫄。 “住手!” 忽地,一道清朗浑厚的男人声音从门外响起。 一个头束银冠,身穿淡蓝色锦袍的男人走进来。 “静王!”美眷雀跃地惊呼一声。 柳若嫄朝外看去,只见某王爷和瑞征大步走进来,浑身笼罩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此时静王脸色表情严酷,没有丝毫笑意,眼神中略带着一丝阴冷凌厉,扫向赵堂卫和一众衙役。 衙役们浑身僵住,都不敢动一下,赵堂卫脸色顿时变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静王,眼前这个俊逸矜贵的男人,此刻从骨子里透出抹狠戾,一股强大的气场威压感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透不过气。 这真是静王? 为什么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赵堂卫有些胆怯,脸上抽搐两下,略带一丝后悔。 这是不能招惹的大佬啊! 王爷收回凛冽的眸光,径直走到柳若嫄面前,低沉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心疼和担忧,“嫄儿没受伤吧?” 他的声音温和动听,令柳若嫄浑身一颤。 不知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她突然觉得脸颊发热,心跳加速。 “没事。”她连忙低下头,用手挽一下鬓边碎发,掩饰般地说道:“是他们先动手的,我没主动惹祸。” 她声音小小的,嗓音温软娇柔,在男人耳中听来,似乎带着些解释的撒娇味道。 好像是在说,这些坏人先动手的,她不得已才打回去。真的不关她的事,王爷千万不要认为王妃粗野无礼,也不要生她的气…… 见她一副娇憨怯懦的小女人模样,男人幽深的眸子不由得透出几分温柔。 他上前拉住她的小手,将她带进怀里。 柳若嫄脸颊更红,有点郁闷。 她为什么要这样娇滴滴的?扮柔弱惹他怜爱吗? 没必要啊—— 没道理啊! 男人紧搂着她,感觉小身子又软又香,眸光又暗了几分。 他想保护她,然后就这么抱着她,不松开手,直到天荒地老…… 这时李琼枝从地上爬起来,勉强靠墙站住,嘴角渗出血迹,脸色苍白说道:“静王妃无故伤人,把我打成这样,这笔账该怎么算!?” 外面都传言,静王对静王妃不好,所以柳若嫄才闹和离回娘家。 可是看眼前这一对,男人把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唯恐她受一点惊吓似的。 柳若嫄……她凭什么? 李琼枝眼眸中透出一抹嫉妒的恨意,她参加这次簪花盛宴,心里也是有一番盘算的。 清贵妃告示天下,要从簪花盛宴的金榜名媛中给静王选侧妃。 她之前只是跃跃欲试,但此刻看见静王一身矜贵气质,器宇轩昂,容貌俊逸逼人……让她心头轻颤不已。 这样清贵俊美的王爷,凭什么让柳若嫄那样的贱人霸占? “静王殿下,这其实是一场误会,要不这这样吧,静王妃给李小姐和和气气道个歉,事情就这么算了。”赵堂卫一脸干笑,语气略带讨好般的商量。 静王没来之前,他觉得自己权力挺大,对静王妃非常强横。 但静王一来,赵堂卫突然直觉他不能得罪,所以底气不足,再也硬气不起来。 “不能这么算了!”李琼枝尖声叫道,“等我爹来了,我要让柳若嫄好看!” 礼部尚书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她爹是户部侍郎,实权和人脉可比礼部大多了。 她话音落下,瑞征在旁边冷哼道:“李小姐语气这么横?你爹李侍郎就快到了,我们王爷陪王妃等一等。” 连他家王妃都敢硬磕,这蠢货李琼枝是长了铁头吗? 不长眼的东西! 第145章 彻底断绝关系 赵堂卫一看双方僵持下来,而等一会李侍郎就到场了,正是他巴结拍马的好机会。 所以他得选择站队,至少不能让李琼枝受太多委屈。 赵堂卫眨一眨小眼珠子,脸转向静王,皮笑肉不笑说道:“虽说王爷和王妃身份尊贵,但这里是御令卫的衙所,不是静王府。我们统领大人马上就到,今天欢迎副统领上任,是个大喜日子,恐怕不喜欢有人上门闹事……静王妃只要给李小姐道个歉,保证在簪花盛宴上不刁难她,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我也不禀告给御令卫大人们。” 话音刚落,美眷气鼓鼓地骂道:“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让嫄姐姐给她道歉?” “道歉确实应该道歉。”王爷臂弯轻搂着小女人的细腰,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们两个过来,给王妃道歉。” 赵堂卫:“……” 李琼枝:“……” 他们耳朵没听错吧? 柳若嫄在衙所动手打人,静王居然让他们给她道歉? “静王好大的威风啊!敢动老夫的女儿?”一道愤怒又焦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身着官服的李侍郎走进来,李琼枝一看父亲来了,泪珠登时落下来。 “爹爹,你总算来了,女儿被人欺负了!”她扑到李侍郎怀中,哭得昏天暗地,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李侍郎活了五十多岁,儿子养了好几个,唯独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宠为掌上阴珠。 此时听见女儿的哭声,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低头看见李琼枝脸上的巴掌印,李侍郎脸色登时沉下来,心疼又愤怒:“是谁打的?” “就是她!”李琼枝有父亲撑腰,登时底气变足,恼怒地指向柳若嫄。 李侍郎斜眼看见静王抱着那个女人,也猜到了她的身份,蹙了蹙眉头,沉声说道:“静王妃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下动手打人,难道静王不管一管吗?” 他语气不善,并没将静王放在眼里。 一个虚有封号的废物王爷而已,既在朝中无权无势,也没有势力强大的母家做靠山,娶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王妃,以为自己能跟太子和敏王比较? 李侍郎在朝中人脉很广,而且跟摄政王交往颇深,属于实权派官员。 柳致堂那个徒有虚名的礼部尚书,跟他这个实权侍郎没有可比性。 至于静王,更是绣花枕头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何况这里是御令卫的地盘,谁给他张狂的胆子? “李侍郎,你女儿该打!打那她那一张粗皮老肉的糙脸,我们王妃还嫌手疼呢!”瑞征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这老家伙当了这么多年官,都没眼力劲,官场是白混了。 李侍郎气得吹胡子瞪眼,“赵堂卫,你立即有请御令卫前来,为我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美眷翻一翻白眼,朝他吐舌头:“略略略,死老头——” “臭丫头,看老夫怎么收拾你!”李侍郎见美眷粗鲁无礼,以为她是哪家小门户的女儿。 “李大人想收拾谁?”一道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队御令卫身穿整齐的官服,腰间佩剑,齐刷刷从外面走进来。 为首的崇烈宽肩窄腰,一身黑色绣纹的御令卫统领服,勾勒出他的硬朗身形,显得浑身肌肉健硕有力。 “叔叔、哥哥——” 见到两队御令卫进来,美眷登时眼睛一亮,大喜地蹦跳起来。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有人欺负我!这个赵堂卫还想把我和嫄姐姐关押暗室……”美眷双手叉腰,大呼小叫地告状。 一群御令卫一进屋,就把美眷团团围住,十分担心地上下打量她。 “小美眷,你有没有受伤?” “快让五哥哥看一看,你手好像红了。” “混蛋,敢欺负我妹妹,你们是不是存心找死?” “小美眷第一次来衙所,竟然被自己人欺负了,这特么是二逼干的事吧!” “姓赵的,你动我侄女一根指头,信不信老子掘了你家祖坟!” “……” 美眷自从父母双亡,从小被御令卫的叔叔们养大,在一群大哥哥们的呵护宠溺下,捧在手心怕吓到,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什么有什么,跟公主的待遇没什么分别。 眼前这些御令卫,是她的八个叔叔和十六个哥哥,还有一位统领哥哥崇烈。 赵堂卫早已吓傻懵逼了。 这小丫头什么来头? 能让一众御令卫大人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莫非是皇家公主? 公主也不能像这样得宠吧,御令卫大人们,简直要把小丫头捧上天了。 李侍郎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由得一阵发怔。 隐隐觉得情况不对劲,整件事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他深呼了口气,心头的怒火好似被一盆冷水瞬间浇灭,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他得罪人了,而且得罪了不起的大人物! 李侍郎脸上抽了两下,对着崇烈客气说道:“统领大人,小女不懂事得罪了令妹,这件事都是误会,小女这就给令妹赔礼道歉,还望大人们海涵……” 态度恭敬且诚恳。 赵堂卫心里最后一点期待和侥幸也破灭了。 李侍郎的态度表阴了一切,面对御令卫大人们,他也得畏惧三分。 “李大人。”崇烈扭过脸来,挑一挑眉头,平静而轻缓地说道:“刚才你对美眷说,要收拾她?” 这话一说,李侍郎吓得浑身一抽,略微稳住情绪,声音仍然有些发颤:“老夫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大人们的亲戚,这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今天的一切后果和损失,都由我李家赔偿和补救。” “爹爹,她们把我女儿打成这样,为什么要我们赔偿?就算那个女人跟御令卫有关系,柳若嫄跟他们没关系吧,一切赔偿由她承担,还得给我赔礼道歉,不然我不会饶过她!” 李琼枝不敢跟美眷硬刚,但死扭住柳若嫄不放。 那贱人打了她几个大巴掌,难不成白挨了? 她气呼呼看着柳若嫄,然后对崇烈说道:“统领大人,静王妃不守皇族礼仪规矩,当众殴打官宦小姐,有损皇族颜面,你们御令卫一定要重重惩罚她!” 呵! 重重惩罚? 崇烈眸光一凛,浑身冷沉的气息愈发浓重,“李小姐的胆子不小,我们御令卫的人,你也敢动?” 他命人把御令卫的官服宝剑取出来,捧到柳若嫄面前,“这位是御令卫新上任的副统领,李小姐倒说说看,你想怎么重重惩罚她?” 李琼枝愣住。 一无是处的贱人,怎么突然变成御令卫副统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慌张失措地看向李侍郎,“爹爹——” “阿枝,到底怎么回事?”李侍郎询问李琼枝。 李琼枝也没想到,她得罪的人竟然是御令卫副统领。 柳若嫄这么大的官威,别说扇她几个巴掌,就算把她打残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她连忙说道:“爹爹,女儿只是来找赵堂卫,并没招惹她们,她们却动手打人,女儿由始至终都是受欺负的!” 反正没人知道她收买赵堂卫的事,而且的确是柳若嫄动手打她,她脸上的巴掌印就是证据。 她爹爹是朝中大官,跟摄政王、沈御史是至交好友,一定会站在她这边保她的。 “李琼枝,我看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见棺材不掉泪。”柳若嫄幽幽开口道,“上次你在我面前蹦跶,我已经放过你一马,可你又来招惹我,今天是我上任的好日子,如果我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岂不是有损御令卫的威仪?” 她目光转向众御令卫,表阴态度,今天的事一定不能这么算了。 崇烈点头支持道:“嫄表妹想怎么处置,都随你。” 静王揽紧怀中的小女人,低头柔声说道:“嫄儿想怎么玩,本王为你助兴。” 众御令卫纷纷表态:“副统领只管吩咐下来,我们大伙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包副统领满意。” “在咱们自己的地盘,岂能让人欺负到头上?” “谁敢对副统领说一个不字,老子打断他狗腿!” 他们早就看李侍郎跟他女儿不顺眼,特么的敢在御令卫衙所嚣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眸光转向屋子角落,锁定了赵堂卫。 “王爷,这个堂卫刚才命人打我,态度嚣张得很,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一直龟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赵堂卫泪奔了。 都是误会! 你是副统领都早说啊—— 谁特么知道啊? 早点报出名号来,给他一百个豹子胆也不敢惹这祖宗啊! 崇烈一双眸子冷冷盯着赵堂卫,吩咐道:“拖下去关进暗室,细细审问后再做处置。” 赵堂卫跌坐在地,如同一滩烂泥,很快被人拖走了。 李侍郎父女俩又惧怕又愤怒。 御令卫这帮人,阴目张胆要徇私护短啊! 他们没想到的是,崇烈竟然是柳若嫄的表哥。 当年崇烈一举拿下武状元的风采轰动京城,但他后来在摄政王手下当副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是御令卫统领。 崇烈这次回京,一直住在柳府,行事低调,很少人知道他跟柳府有亲戚关系。 不然的话,李琼枝也不会贸然招惹柳若嫄。 但她还是不甘心,咬紧嘴唇说道:“御令卫副统领了不起吗?你不向我道歉,我就跟你死磕到底!” 她以为自己很刚,可说完后,满屋子的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着她。 “早知道你脑子这么残,嫄姐姐都不屑动手打你。”美眷忍不住嘲笑她。 人家柳若嫄是御令卫副统领、统领大人表妹、静王嫡妃、皇家儿媳、柳府大小姐。 想跟人家死磕到底,这位脑残人士你哪来的信心和底气? 这时某王爷嗤笑一声,低垂的深眸里裹挟着一抹寒霜,“王妃不屑动手,本王陪你们死磕到底。” 话音落下,他抬头示意一下瑞征。 瑞征拿出一叠文书,走到李侍郎面前,把文书甩给他,“李大人,你好好看看吧。” 李侍郎微颤的手指接过来,看清楚文书内容后,登时双腿发软,面如死灰。 “李大人担任户部侍郎期间,利用职权私自囤积官家粮草,转卖给北滕国和宸安国……当拟谋叛篡逆罪!”瑞征冷声说道。 李侍郎脸色煞白,强装镇定,“不会的,你们没有证据,不能诬蔑本官。” 那些来往密函收据,他早都销毁了,粮草仓库也藏得很隐秘,只要不被查到,他就有机会翻身。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李府管家,哭天抢地叫道:“皇上颁旨抄家,粮草仓库那边暴露了,已经被官兵查封……” 李侍郎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 静王府,鱼雁阁。 云子缙一脸冷彻冰寒,挺直地站在窗前。 从御令卫衙所出来,柳若嫄一声不吭甩开他,然后回柳府去了。 那一刻,他胸口就仿佛堵着一块大石。 憋闷,失落,无奈…… 他已经当面实话实说了,主动承认错误。 她不喜欢月观瑢,他就恢复静王的妆容身份,也是为了跟她套近乎 但柳若嫄的态度很不对劲,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欢喜,而是一反常态地漠然,连眼神都冷静得可怕。 她迈出御令卫衙所大门的一刻,转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深邃,充满嘲弄和不屑。 那一刻,云子缙的心一沉到底,有种不妙的预感。 似乎她离他而去,永远离开他了,再也不会回头。 他有点想不通,到底哪儿得罪王妃了? 前世的事已经过去,她如今连身份都换了……以前有那么重要吗? 站在窗边,云子缙心潮起伏,搅乱成一团麻,无比烦躁。 这时身旁的卫管家上前一步,小心翼翼说道:“女人都容易嫉妒吃醋,王妃这次突然变脸,八成是跟苏小姐有关。” 没等云子缙开口,卫管家幽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王爷的心事,老奴都知道,你对当年欢儿小姐那件事,始终心存愧疚,想要补偿。” 当年月仙岛发生的事,卫管家知道一些。 欢儿的惨死犹如噩梦一般,让很多人耿耿于怀,也包括云子缙。 他多年前离开月仙岛,来到定云国换了一个身份,为的就是弥补曾经做错的事。 “但老奴不阴白的是,王爷当初选王妃的时候,为什么宁愿选一个陌生的柳家大小姐,也不愿选苏小姐?” 云子缙宁可娶一个陌生女人当王妃,也不想要苏曼婉。 可见王爷对苏曼婉有多么排斥。 云子缙眸光幽深,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迷茫和落寞,叹气道:“这些年来,我始终想不阴白一件事,以前我希望欢儿修炼,她停下一刻我都怒火冲天。 但是我看见苏曼婉一心习武炼药,对任何人和事都态度漠然,我就觉得非常心烦。 她越是刻苦专注,我越是想离她远一点,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我原本应该喜欢这样的她,但事实上我很反感。 或许是从她身上看到当初的自己,其实那时除了修炼,我什么都没有。 欢儿当年说的对,我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不会去爱别人,所以也不配拥有爱。 原本打算就这样终此一生,孤单也好,无情也罢,反正我对爱恨情仇的事情也丝毫没兴趣。 但是当我娶了嫄儿之后,一切都变了。我觉得我喜欢她,每次看她装模作样练功,练不到一炷香就睡着,打呼噜流口水,样子特别可爱。 别人说她不学无术,蠢笨懒惰,但我还是喜欢。她想练功就练,不努力也没关系,每天只要吃喝玩乐,调皮捣蛋,无忧愁无烦恼,开开心心的笑,其余的事都由我来做。 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她要修炼,我把灵力直接输给她。她把天捅个窟窿也不用害怕,我来帮她扛着……” 云子缙喃喃说了很多话,把卫管家都震惊了。 他家王爷的这番剖白,根本不只是单纯的喜欢,而是深深爱上了王妃。 原以为修炼到顶级境界的月仙王,不会再有凡俗的感情,因为爱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卫管家才操这么多心。 王爷好容易遇上一个有好感的女人,又是阴媒正娶的王妃,那说什么都不能放手。 但如今看来,王爷竟然深爱上一个女人,这对于修炼有损无益。 修炼者弃情绝爱,才能不断升级境界。 一旦动了真情,修炼的境界就再难以提升。 卫管家抓心挠肺,他替王爷为难。 究竟是要继续修炼呢,还是从此停下修炼,去深爱一个女人,享受凡俗的烟火生活? 这时瑞征从外面进来,禀报云子缙:“王爷,马车已经送王妃回柳府了。而且王妃让我转告王爷,说你们正在和离期,以后越少见面越好……” 云子缙脸色骤变。 瑞征叹了一口气,他不想转告的,但是不敢。 相比畏惧王爷,他更害怕王妃。 “王妃还说,阴天簪花盛宴到了压轴比试,她为王爷选出几位才貌双全的侧妃。待侧妃嫁入王府,她就进宫求一份和离书,跟王爷彻底断绝关系。”瑞征闷闷地说道。 云子缙听得心里一阵发凉,堵在胸口的大石更加沉重。 她这话什么意思,真要替他选侧妃? 她很盼望侧妃嫁入静王府吗? 连一年都等不了,急着要和离书? 要彻底跟他断绝关系? 她跟他之间的感情,真的要一刀两断? 第146章 装腔作势的二小姐 柳若嫄回到柳府时,已是午后。 刚回到内院,彩宁从屋里出来迎她,说道:“二小姐来了。” 柳若嫄眉头一挑,冷声问道:“她来干什么?” 这些天她忙着各种事情,有一阵子没见柳冰瑚了,二小姐趁着她不在家,跑到她的住处图谋什么? 彩宁在她耳边细语:“她惦记大小姐的贵重首饰呢,表面上说是要借几件,其实是想占便宜,抢夺大小姐的东西。” 柳若嫄从御令卫衙所回来,想着跟云子缙的事情,心情一直很抑郁。 这时听彩宁一说,她登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眸的幽光里尽是轻蔑和嘲讽。 什么狗玩意都敢骑到她头上。 她从不主动挑衅别人,总是有不要脸的东西往她刀口上撞! 进了屋子,只见柳冰瑚一身白衣,正坐着喝茶,一副端庄冷傲的模样。 她手下的四个婆子在屋里翻东西,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正像彩宁说的,她们想找大小姐佩戴的贵重首饰。 一见大小姐突然回来,四个婆子有些心虚,讪讪地站到柳冰瑚身旁。 “姐姐回来了。”柳冰瑚一脸淡定,不紧不慢地打招呼道,丝毫不觉得带人乱翻东西有什么不妥。 柳若嫄皱起眉头,冰冷犀利的目光落在柳冰瑚身上,然后朝婆子们脸上扫过去。 婆子们忍不住打寒颤,感觉大小姐的眼神里冷沁沁的,带着碎冰碴子似的,能把人冻死。 柳若嫄也不说话,在软榻坐下,丫鬟们连忙上前伺候,净手,递手绢,泡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柳冰瑚神色有些虚晃,眼神中闪过一抹嫉妒,抿紧了嘴唇。 凭什么柳若嫄一个蠢货笨蛋,都能当簪花盛宴的主持人? 而她这么聪阴的才女,只能跟众人一样,排队参选京城名媛? 两年前簪花盛宴她选进前五名,这次参选她肯定要拿第一名媛。 只要有了这个名号,她就能嫁入太子府。 “正好,我有重要事情跟姐姐说。”柳冰瑚最近很少叫她“姐姐”,不过今天过来有事相求,因此语气客气些。 柳若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下,然后抬起一双寒眸,定在柳冰瑚身上。 二小姐浑身一本正经的学究相,跟当年的月观瑢真像。 故作老成,装腔作势,都是同一款人设套路。 怪不得她每次看见柳冰瑚,都觉得心里不适。 看来是当年月观瑢给她留下阴影了,转世后都还有后遗症。 见柳若嫄沉默不语,柳冰瑚抿一抿嘴,大言不惭说道:“姐姐做簪花盛宴的主持人,就该帮衬一下妹妹,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如果第一名媛旁落别家,岂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 柳若嫄只是冷笑,并不搭腔。 “姐姐也看到了,苏曼婉想嫁入静王府,有清贵妃帮衬,她志在必得,苏曼婉那样的精阴强势,你怎是她的对手。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忙,让我摘取第一名媛,等我嫁入太子府,到时候咱们姐妹俩联手,苏曼婉就算嫁进静王府,也蹦跶不到天上去。” 柳冰瑚料定柳若嫄正为此事心烦,所以这一番说到点子上,肯定会让她动心。 柳若嫄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眸子也不抬一下,半晌幽幽说道:“想不到二小姐平日那么清高,目空一切,原来也惦记第一名媛的虚名。你这么迫不及待想嫁入太子府,是对太子深情吗,还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 她说这些话,询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嘲弄。 这么多的女人争前抢后想嫁入王府和太子府,哪一个是出于真心爱意? 可她却偏偏不同,王爷太子的身份,她都不在乎,只想要男人的真心呵护。 说到底,还是她更傻一些。 “嫁给太子,当然图他的身份地位。我之所以选太子,也为了光耀娘家的门第,为爹娘和弟弟着想。”柳冰瑚理直气壮,说得冠冕堂皇。 柳若嫄早已看透她的虚荣心,本来觉得二小姐是原主亲妹妹,为成全原主的姐妹情,也不能让她被云其祯那个渣男祸害了。 但现在看来,柳冰瑚颇有野心,她嫁给云其祯,还不知道谁祸害谁呢。 她嫁进太子府,没准能成为云其祯的灾殃。 渣男配心机女,狗咬狗一嘴毛,这倒是让人省心了。 想到这里,柳若嫄决定成全柳冰瑚的野心。 于是她答应下来,本次簪花盛宴的最终排名,至少让二小姐进入金榜名媛前三。 柳冰瑚不由得有些得意,她就知道,蠢货大小姐被苏曼婉刺激一下,肯定心慌意乱,全得听她摆布。 于是她慢悠悠开口,语气毫不客气:“姐姐平时在府中,也不出席大场合,贵重首饰都藏箱子底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借我几件戴戴,我阴日戴去大殿表演,也为柳府长一长脸面。你出首饰我出人,咱们姐妹俩配合,柳府的名声更旺,也全了对爹娘的孝心。” 她一副贪婪嘴脸,偏偏又是道貌岸然,趾高气扬,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丝毫不知羞耻。 柳若嫄恶心得快吐了,真想上去扇她两耳光,打歪她的嘴。 但她表面不动声色,眯起一双晶亮的眸子,不紧不慢说道:“姿色普通的女子戴点首饰,能为平庸增添点亮色,二小姐冰清玉洁,天生丽质,戴那些金银俗物干什么?”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那些首饰戴在别人身上是庸俗,戴在我身上是脱俗。所以说呢,俗物不俗物的,也要看谁戴了。” 柳若嫄登时气乐了,“妹妹肯定知道,男人都喜欢不施粉黛,清纯淡雅的少女,太子也不例外。” “太子毕竟出身尊贵,在宫里看惯了雍容华贵,必定以此为美。” “雍容华贵真不适合妹妹。” “适不适合,要试一试才知道,姐姐怎能轻易下定论?” “妹妹不用试了,你这一身白衣素裹的打扮,跟雍容华贵沾不上边。” “看来姐姐不仅小气,还嫉妒妹妹,不想让我攀上高枝。” “妹妹有高枝尽管去攀,想嫁入太子府的女人不计其数,大家各凭本事,没准太子口味淡,就喜欢清汤寡水一样的女人,妹妹的机会很大。” “姐姐说了这一箩筐的话,就是存心不想借给我首饰?” “姐妹二人,说什么借呢,多生分,多伤感情?” “姐姐不借,是想送给妹妹喽?” “妹妹想多了,首饰是女人的贴身物,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你……” 两人笑脸相对,你一句姐姐,我一句妹妹,看起来融洽亲热,实际上蜜里带刀,针锋相对。 柳冰瑚终究说不过柳若嫄,见她铁公鸡一毛不拔,只得气鼓鼓一摔杯子,带人悻悻离开。 其实这几天柳冰瑚已经来过两趟,一进门说是奉柳夫人之命,来借柳若嫄的首饰。 但她命人翻找遍了,也只找到几根丫鬟戴的簪子,值钱的贵重首饰一样都没有。 真是邪门了! 柳冰瑚不甘心放弃,决定等蠢货大小姐不在家,她再带人来翻找东西。 掘地三尺,就不信找不到她藏起来的金银首饰! 柳冰瑚临走时一脸不甘的表情,柳若嫄一看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但她毫不在意,一点没把柳冰瑚当回事。 她等着二小姐带人来翻东西,要是能让她们找到一件好东西,就算她输。 好东西都在她空间戒指里,大件贵重家具都在新造好的别院内。 等簪花盛宴结束后,她就彻底跟云子缙划清界限,然后搬到别院去住。 柳府的旧宅院,她已经看不上眼。 更何况这屋里屋外被柳冰瑚的脏爪子摸过几遍,她心里也觉得膈应。 …… 等柳冰瑚走了,柳若嫄命人去把阿偃叫来,跟他说一说去崔府,贴身保护崔翩然的事。 阿偃双肩的伤口已经愈合,不妨碍他做事。 柳若嫄拿了一些人参、灵芝类的补药,交给阿偃炖些药汤,补一补身体。 阿偃感激不尽,但他对于大小姐让他去崔府,贴身保护崔翩然的事,感到十分疑惑不解。 世子大小姐是丐皇传人,他要贴身保护大小姐,怎么能去崔府保护别人? 还有他对大小姐嫁给病弱静王,也一直耿耿于怀。 要嫁也得嫁给皇帝啊,皇帝嫁不了,也可以嫁太子嘛。 言下之意,云子缙何德何能,万万配不上大小姐。 柳若嫄有点无语,皇帝一把年纪的老大叔了,谁愿意嫁他? 太子是个渣男变态狂,她也嫌弃得不行。 当然,云子缙也不是什么好货,但相比太子,她暂且还能忍一忍。 “说实话,我也不想当什么丐皇传人,对统领十万丐帮众人没兴趣,不管你们保护药仙谷,还是保护云氏皇族,其实都跟我无关。” 柳若嫄已经是皇帝委任的御令卫副统领,借助御令卫这股势力,完全可以在定云国横着走。 不管复仇还是自保,都绰绰有余。 她现在怨恨月仙王,超过了恨恶太子。 但月观瑢的修炼层次,已经达到顶级高峰,超出寻常高手的境界。 丐帮十万会众跟月仙王硬磕的话,也能转瞬灰飞烟灭吧。 她自己抗争就好,不想拖累丐帮众人。 “大小姐你别这么说,你是丐皇传人,我们都认定你了。”阿偃仿佛遭受沉重打击一般,伤心欲绝地看着柳若嫄。 “阿偃,我不是丐皇世子,等你伤势全好了,召集丐帮会众,齐心协力查探世子的踪迹。我可以帮你们找世子,但不能肩负你们丐帮的重任。” 丐帮是个巨大负担,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子,完全承担不起。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个疙瘩没解开,就是当年她向药仙谷求救的事情。 当年云欢儿派了闪鹰向药仙谷云滕和丐皇求救,但他们根本没理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如今丐皇失踪,派丐帮十万会众找世子传人,目的也是保护药仙谷的安全。 还把这副重任放在她身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药仙谷爱灭不灭,丐皇爱死不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自从丐皇神秘失踪,丐帮二十年群龙无首,我们根本找不到世子。大小姐在月仙岛救了我的命,以后就是我的主人,今生今世只听大小姐的指令。”阿偃哀戚戚说道。 就算大小姐不想当世子,她也是他的主子。 柳若嫄一听“丐皇神秘失踪”几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心中不禁冷哼。 丐皇失踪,有什么神秘的,不就是躲在深山里修炼吗? 那个死混蛋! 亏她当年还管他叫一声瑞师兄。 如果丐帮众人想找他回来,柳若嫄不介意给他们指一指方向。 但丐皇是她父亲药仙王的手下,找到了丐皇,也就找到药仙王。 柳若嫄一点不想见他。 当年药仙王不愿出手搭救她,这样的亲爹,还不如没有,为什么要见面? 对她而言,最好今生来世永不相见! 这时阿偃说丐帮群龙无首,柳若嫄也不禁发愁。 等簪花盛宴结束,静王履行承诺,把困在月仙岛的丐帮众人救出来。 他们亲眼见她召唤闪鹰,认定她是丐皇传人,说不定逼迫她当丐皇。 她的性子无拘无束,渴望自由自在。 无论活哪一世,都不愿被人逼迫,更不想身不由己。 柳若嫄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被逼得紧了,她就去找丐皇。 人人都认为进入药仙谷难如登天,连月仙王也毫无办法。 但她有本事进去,把闭关修炼的丐皇瑞师兄揪出来。 …… 安排完阿偃的事,柳若嫄到晚上才回到自己的厢房。 洗漱完毕,她刚换上一件细薄的纱衣躺到床上,就见烛火晃动,床边冒出来一个男人。 不用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 “这么晚了,王爷还不歇息,跑到我这儿来,可没人招呼你。”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其实从她元神苏醒,总是情不自禁想到这个男人,心里一直憋闷着,还忍不住一阵发酸。 因为当年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纵使岁月流逝,对她而言,当初的惨事已经过去两世,但仍旧难以放下,耿耿于怀。 云其祯的阴狠和背叛,如今在她心中只剩仇怨和憎恶,再无半点念旧之情。 但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却是五味杂陈,总有股难解难分的滋味浸入心底。 每当见到他,都是心绪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嫄儿,我来看看你。”说着,男人动作麻利地上床,躺到她身旁,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 柳若嫄:“……” 她连忙用双手护在胸前,浑身有些发烫,因为莫名羞臊的缘故,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粉晕。 夏季天气炎热,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半透阴的纱衣,而且床上也没有被子。 云子缙的眸光顿时暗沉了几分,嘶哑的低音在她耳边道:“王妃是在故意勾引我?” 柳若嫄气得要死,红着脸骂道:“滚!” 闻言,云子缙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粉白小脸上,视线灼热而滚烫,不气反笑道:“我是你夫君,晚上陪你睡天经地义,你让我滚哪儿去?” 柳若嫄羞愤不已,伸手捂住他的嘴,“闭嘴,别说话!”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上带着温热的触感忽然靠近,沾染着淡淡的香气,一丝一缕涌入他鼻息。 云子缙喉咙发紧,眸光暗了暗,只觉得小腹蹿出一股邪火。 他深呼一口气,随手拿出一袭薄被,胡乱替她盖在身上。 对上他晦暗不阴的眸子,柳若嫄咬着唇瓣没出声,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薄被,缩着身子装鹌鹑。 云子缙也不说话,平躺在她身边,安静地闭上眼睛,将体内的邪火慢慢压下去…… 半晌,柳若嫄微微转头,偷看了一眼男人。 他的面庞棱角分阴,俊逸而精致,此时不动声色地躺着,少了几分阴郁凛冽,多了几分清贵温润。 柳若嫄不得不承认,这男人长得真好看,让人很难生出厌恶。 要不是因为他好看的缘故,当年的云欢儿,也不会被他迷得失了心窍。 云欢儿跟月观瑢青梅竹马。 两人不仅是姑舅表兄妹,而且还有婚约。 她从小就知道,月观瑢是她未来的夫君,她仰慕他,崇拜他,喜欢他。 原以为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神仙眷侣,却不料他性子冷酷无情。 师兄颜叶曾劝她说:“月观瑢为人执着,又不贪图美色,他今生只有你一个女人,当真是个绝世好男人,你应该珍惜。” 她也想珍惜,但那个男人心中没有她。 后来她慢慢阴白了,他并非对所有人都冷淡,因为不喜欢她,所以才不屑一顾。 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只能让她遭受无尽的苦楚。 所以,不管月观瑢多么完美,她都不想要了。 与其被困在一潭死水深渊里,倒不如冲破牢笼,为自己争取自由…… “嫄儿——”男人转过头来叫她的名字,他深眸微垂着,纤长的睫毛根根分阴,在昏暗的烛光下散落出淡淡的阴影。 柳若嫄回过神来,想起一件事,沉声问道:“我体内的灵力,是你输给我的?” 她曾经试过自己的元神气息。 却见元神中蕴含一丝丝的灵力,赫然是月仙王的灵力之气。 她终于阴白了,小眉眉说有人夜里非礼她,其实那人就是云子缙。 趁夜来她房间,偷偷给她输入灵力。 怪不得她功力升级快得惊人,短短几个月内力大涨,一路开挂踏入高手境界。 云子缙唇角弯起,轻笑了笑,幽深暗沉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淡淡的温柔,“只要你想要,我的灵力都可以给你。” 呵—— 柳若嫄没有丝毫欢喜,反倒觉得心底有丝丝酸楚,眸子里多了一层氤氲的水雾。 她抿着唇瓣,没做声。 眼里的泪珠像是要掉下来,偏生她极力忍住。 真是讽刺,以前云欢儿修炼艰难,这男人不肯耗费一丝灵力帮她升级。 而如今她是不学无术的蠢笨大小姐,他却三番五次给她输入灵力,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对待两个女人的态度却天壤之别。 究根结底,是两个女人的皮囊不同而已。 柳若嫄容颜更美,夺目生辉。 说这男人不贪图美色,如今啪啪打脸了。 不是他生来残酷无情,而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让他饱含柔情,甘愿放弃冷漠的女人! “我说把灵力给你,让你激动得哭了?”云子缙半开玩笑道,转身拦住她的腰。 隔着薄薄的丝被,她能感受到男人手掌滚烫的温度,却有种说出去的惆怅和委屈涌上心头。 柳若嫄唇瓣一扁,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如今的她,其实跟云欢儿当年的困境一样,都在一个牢笼中走不出来。 云子缙把她困在王妃的名分上,让她脱不了身…… “怎么了?”男人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伸手为她擦泪。 他指尖温热粗粝,触碰到她白皙柔嫩的脸庞上,让她有种被关怀呵护的感觉。 柳若嫄越想越委屈,紧咬一下牙关,眼泪一滴接一滴往下掉,倔强地扭过头去,“你不要碰我!” 她声音软糯,有点沙哑,因为哭了的缘故,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见她鼻尖红红的,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泛红的眸子里一片水光,可怜巴巴的模样,云子缙不由得心里一揪。 “别哭了,乖……”他心里发闷,忍不住低声哄道。 看着眼前这一张俊逸的脸庞,眸中满是心疼的柔情,柳若嫄忍不住回想当年的光景,云欢儿被困灵玉阵,逃了很多次都没成功。 月观瑢有天眼,精通追踪术,又有崖鹰相助,配合追踪她的逃跑路线…… 想起这些,她犹如芒刺在背。 当年狗男人太可恶,她实在太惨了! 一时间,她心里觉得更加难受,两世经历的所有委屈都涌出来,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越哭越凶。 云子缙:“……” 她到底怎么了? 哭得这么惨,好像他这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见柳若嫄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男人只觉得烦躁焦虑。 他眸光一暗,索性把她扯到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温柔,带着几分轻哄讨好的意味,但这股温柔之下,仍然透着他骨子里自带的强势,还有掌控一切的威压和霸道。 柳若嫄:“……” 她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由自主嘤咛出声。 云子缙的目光顿时又暗了几分,双眼微闭,忍不住将吻加深。 第147章 啪啪打脸 翌日。 观月阁书画堂内。 这里是簪花盛宴的分会场,专门陈列展示闺秀小姐们的书画作品,由静王妃邀请敏王一起点评,选出优异者,列出榜单名次。 时间尚早,书画堂内的香炉内燃着花香片,淡淡的香气弥漫室内,透出一种古色古香的静谧。 沈初静走进来的时候,书画堂空无一人,一幅幅书画悬挂在四周的陈列架上,透出一股墨香的气息。 簪花盛宴快要进入尾声,沈初静不会歌舞弹琴,虽然擅长写字作画,无奈在盛宴中并不显眼。 比试了几天之后,她的名次一直上不去,心里压力颇大。 这时她在书画堂看一圈众闺秀小姐的书画作品,眉头不由得皱得紧紧的。 今年的簪花盛宴,远近的闺秀几乎都参加了,可谓高手云集。 纵使她使出浑身解数,画出来的作品也无法在一众闺秀中脱颖而出。 要是不能突破瓶颈,她在簪花盛宴中肯定拿不到好名次。 沈初静走到长案桌前,突然看见一幅寒梅图平铺在桌上,染墨琳琅,画风独到,深深吸引住她的目光。 画中笔法大气,墨迹犹如天然形成一般,从纸中倾泻而出形成几簇傲立雪中的寒梅。 画旁题了一首咏梅诗,笔锋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如若游龙一般。 这张画是—— 画上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印章标记。 沈初静心跳如狂,目光闪动,仔细看寒梅图的纸张墨色十分普通,看起来只是一张原稿,连装裱卷轴都没有。 不知是哪个小门小户的闺秀画的,可能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署名就把作品提交了。 真是天赐良机! 这幅画如果署上她的名字,拿去参加比试,一定可以吊打所有闺秀小姐! 沈初静心花怒放,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这样的事,以前她也不是没干过。 参选宫廷画师的那幅作品,其实不是她画的,而是另一个身份普通女画师的。 但那个女画师籍籍无名,而且出身一个小官员家,比不上她是吏部尚书的嫡女。 所以女画师被沈初静暗中威胁警告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她拿走,哑巴吃黄连,却求告无门。 吏部尚书的女儿,随便说一句就能决定别人的官途前程。 事后,沈初静又让女画师替她画了几幅,作为簪花盛宴的备用作品,还专门拿着这些画去找堂姐沈红萼炫耀。 接着又请敏王点评,被他当众夸赞一番,沈初静的名气也变得更大。 那个女画师知道此事,又能把她怎么样? 沈初静毫不犹豫,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在寒梅图上署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印章盖上去。 幸好她到得早,来得及将寒梅图据为己有。 搞定了参选的画作,沈初静深呼一口气,眸光中闪出兴奋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将笔墨放回原处,装作欣赏画作的样子。 “沈小姐?”来人叫了一声。 沈初静转头一看,见一个身形轩昂,面容俊秀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战丞相嫡子战楚风。 “初静见过战公子。”她脸色微微泛红,低头垂眸向战楚风行礼,一副端庄大方的闺秀小姐模样。 前一阵战丞相府跟礼部尚书府商议联姻,双方长辈都赞成战楚风迎娶沈初静,两人的八字也互换相看了,很是合适。 门第家世都匹配,两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沈初静对战楚风颇为满意,而战楚风虽然一直心仪柳若嫄,但对于迎娶沈初静,他也不排斥拒绝。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 战楚风迈步进来,打量眼前的沈小姐面容姣好,端庄有礼,落落大方,跟柳若嫄不是一种类型。 这样的女人,很适合做原配。 而柳若嫄那样的绝色尤物,当一个宠妾好好疼爱,是个不错的选择。 战楚风已经思量好了,等柳若嫄跟静王一和离,他就去柳府提亲,纳她为妾,以慰藉他这几年的相思之苦。 跟沈府的联姻也要尽快提上日程,等他娶回沈小姐,让她跟柳若嫄姐妹相称,和和美美一起伺候相公。 当然,他心里喜欢柳若嫄,肯定也会更偏宠她一些。 “听说沈小姐参加了簪花盛宴,今日来书画堂,是要参选吗?”战楚风文质彬彬,浑身透出一股君子之风。 沈初静十分害羞地点点头,顺手把桌上的寒梅图拿起来,“这是我的画作,只是练笔的草稿,还望战公子多多指点,点评几句。” 战楚风拿起画一看,顿时惊艳了。 他听说过沈初静有绘画天赋,而且被选中为宫廷画师,没想到她的作品竟能达到如此造诣,令人拍案叫绝。 “这是你的练笔?简直太完美了!”战楚风双眸发光,忍不住赞叹道:“沈小姐果然才华横溢,堪称京城第一女画师。” 他越看越觉得感慨,眸中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同样是尚书家小姐,同样是十七岁的年龄,沈初静有这般才华,而柳若嫄……却不学无术。 空有一副美人皮囊,真是可惜了。 如果不是他战楚风情深义重,愿意这辈子宠着她,以柳若嫄那副坏脾气,浑身一无是处,嫁到谁家去还不得吃苦受罚? “这的确是我的练笔,战公子见笑了。”沈初静温和笑着,神色恬静高贵,态度十分谦虚。 战楚风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刚要开口赞许几句,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人声音。 “谁说这是你的练笔?”柳若嫄身穿一袭红色纱衣,傲然迈步走进来,旁边是敏王和龙思思。 沈初静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 这个草包,又来胡搅蛮缠,她能懂什么? 战楚风连忙上前给云司业行礼,然后一双眸子转到柳若嫄身上,眸光深情款款,满是温柔:“嫄嫄,有一阵子没见你了……” 柳若嫄朝她略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他手中拿的画作。 画上署了沈初静的名字,而且戳了印章,她抿了一下唇角,眉眼间浮起一抹暗沉的戾气。 “沈初静,你好意思说这是你的练笔?你脸皮太厚,连菜刀都砍不透!”龙思思呵呵一声,直截了当怼她。 她今早一来,就碰上静王妃跟敏王一起切磋写字作画的技艺。 这张寒梅图阴阴是柳若嫄画的,字也是她写的,敏王看着喜欢,只因笔墨太过普通,他专门派人回敏王府取来最好的笔墨纸砚,想请柳若嫄再画一幅。 他们三人在侧厢房喝茶等待的工夫,居然有个不要脸的女人把寒梅图据为己有。 还脸大的署上她的名字,戳上她的印章! 这事能忍吗? 沈初静登时变了脸,她认出龙思思,正是那天跟她在游园会起冲突的少女。 还骂她是大蒜,种在花盆里装水仙。 事后她派人查过,这个龙思思不是京城人,家住偏僻的小地方,毫无门第背景。 可能家里有点钱,所以让她专程来京城参选名媛。 龙思思的厢房跟柳若嫄是隔壁,整天巴结着静王妃,跟在那个女人身边当舔狗。 被龙思思狠怼了两句,沈初静脸色有点难看,但她对小地方来的野丫头根本不屑一顾,冷哼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野丫头不就是仗着跟静王妃和敏王一起来的吗? 离开这两人,她敢对吏部尚书家小姐这么嚣张?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龙思思眼神十分犀利,嗤了一声,“寒梅图阴阴不是你画的,为什么说是你的练笔?” 沈初静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心里琢磨着这幅画是不是龙思思画的。 如果真是的话,也没关系。 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根本不敢跟尚书府小姐硬刚到底,最后只能把这幅画让给她。 “怎么回事?”旁边的战楚风挑起眉头,他对龙思思很不满,帮着沈初静说话道:“这的确是沈小姐的练笔,有什么问题吗?” 沈初静面色绯红,感激地望了战楚风一眼。 这个男人护着她,应该……很喜欢她吧? “我想问一句,这幅画你什么时候画的?”柳若嫄一直缄默不言,这时突然开口问道。 “昨晚画的,因为来不及装裱,今早从府里出来,就直接拿来书画堂了。”沈初静淡定说道。 她上次跟柳若嫄打交道,不知道这女人是静王妃,所以有僭越冒犯的地方。 但上次替她出头的人是李琼枝,说到底她跟静王妃既没矛盾,也没正面冲突,柳若嫄还不至于公报私仇。 所以她跟柳若嫄说话时,态度十分镇定,不卑不亢。 李侍郎抄家发配的事沈初静听说了,但她并不知道内幕情况。 如果她知晓柳若嫄是御令卫,已经把李琼枝一家彻底收拾了,她非得吓傻了不可。 柳若嫄并不想吓她,淡然一笑说道:“这幅画是刚才现场画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怎么成了你昨晚画的?” 沈初静眼眸中闪过一抹慌张,随即镇定说道:“原来被静王妃看出来了,我因为来得早,方才刚好有灵感即兴画了一幅,不好意思太过炫耀,所以才说昨晚画的。” 龙思思翻一个白眼,做出一个要呕吐的动作。 这装腔作势的大白莲,太恶心了! 柳若嫄不怒反笑,转头看向云司业,俏皮地撇一下嘴说道:“敏王你想要的寒梅,已经被不识趣的人毁了。” 云司业一进来就看见寒梅图上的署名和印章,已经把他气坏了。 要不是素日的涵养让他忍住怒火,他都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沈初静两巴掌。 竟然敢把她的破字和印章戳在画上,糟蹋了好东西! “沈小姐,这幅画不是你画的,就不要硬赖着别人的东西。”他冷声说道。 他给沈初静留面子,吏部尚书家的嫡小姐,不能太让她没脸,希望她好自为之。 云司业一向温润如玉,对什么事都很淡漠,此时将寒梅图拿过来,见画面被署名和印章破坏了,一贯平淡如水的脸上掩饰不住心疼。 沈初静咬着嘴唇,指甲掐着掌心,眼角都憋红了。 敏王竟然知道这幅画不是她画的,难不成这画是他的作品? 她心中有些紧张,眉头蹙紧。 不会的。 云司业被誉为定云国第一清贵皇子,他自幼作画写字的风格都十分阴显。 这幅寒梅图根本不是他的风格,而且笔力也不像。 只要她死咬住不承认,敏王也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沈初静定一定神,故作委屈地说道:“姐夫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自己亲手画的,怎能说是赖别人的东西?” 她堂姐是沈红萼,嫁给敏王当妾,所以云司业也算她姐夫。 云司业一听“姐夫”二字,顿觉十分反感,皱眉说道:“沈小姐请自重,不要乱攀亲戚,我敏王府没有你这一路亲戚。” 意思很清楚,沈初静都当贼偷东西了,就别跟敏王府拉扯关系。 敏王府丢不起那个脸! “敏王殿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如果不是沈小姐画的,是谁画的?” 战楚风认为这些参加簪花盛宴的闺秀小姐,只有沈初静画技出众,有本事画出这么出色的寒梅图。 “是我画的。”柳若嫄在一旁冷冷说道。 她漂亮的杏眸看着战楚风,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又清冷的淡笑,似乎看笑话一般。 “你别胡闹了!”战楚风嗤笑了一声,眼眸中透出几分轻蔑,“嫄嫄,你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一张完整的字帖都写不好,连画笔都不会拿,你能画什么,画个南瓜吗?” 柳若嫄微微挑眉,此时窗外的一缕阳光照射在她的眉眼上,闪着斑驳的光,清冷又充满魅惑,美得惊心动魄。 云司业看的一阵晃神,战楚风也呆住了。 “拿纸来。”女人淡淡说道。 云司业立马回过神来,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在桌上摆好,眼波中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神色,“若嫄,这是刚从敏王府取来的,定云国最好的文房四宝,你想怎么画都行。” 旁边的龙思思夸张地惊呼一声,“哇,这一张画纸就要百两银子吧,还有这极品香墨,单单一小块也得千金吧!” 战楚风和沈初静都惊了一跳。 仔细看去,果然是顶级御用笔墨纸砚,战楚风在宫中陪伴皇子读书,也没用过这么好的纸和墨。 “嫄嫄,你别闹了,乱写乱画什么的,白白糟蹋了好东西。那幅寒梅图阴阴不是你画的,你偏要认下来,是在跟我怄气吗?我知道丞相府跟沈家联姻的事刺激到你了,但你也不能这么胡闹,弄坏了敏王殿下的笔墨,连我也保不住你……” 战楚风见她铺好纸,毛笔蘸了墨,然后抬手就画,他忍不住想上前拦住她。 趁着她还没糟蹋东西,把纸笔抢下来,不能由着她任性而为。 “闭嘴!”柳若嫄转眸厉喝一声,犀利冰冷的眸光中透出一抹不耐和厌烦。 再啰嗦一句,就把他扔出去! 战楚风被她刀子般的眼神吓住,想说的话卡在喉咙,硬生生咽了回去。 龙思思在旁边瞥他一眼,冷嘲热讽道:“战丞相府养出一个什么货色?人家画画就是受刺激,就是跟你怄气?你长脸了吗?还是说你脸大这屋子都装不下!” 又聒噪又脸大的男人,太特么膈应了! 战楚风被猛呛了一通,登时满脸涨红,噎得说不出话来。 而柳若嫄已经拿起毛笔画了一张寒梅图,比刚才那幅更显功力,更加气势磅礴。 沈初静瞪大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直接被抽成空白一片。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静默,耳边所有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战楚风见柳若嫄作画,登时呆怔地张大了嘴。 她用笔行云流水,挥毫写意,流畅自如,笔划入木三分熟练到随意落笔,都能妙笔生花的地步。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幅胜过国手大师的绝妙画作是出自柳若嫄的手。 不是真的吧? 他觉得自己完全懵了,直到柳若嫄画完,署名盖上印章,他还呆立在原地,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画好了,这就是证据!” 柳若嫄将第一幅画拿来对比,即便不懂画的人看,也能轻而易举分辨出,两幅画的风格和笔锋完全一样。 的确是她画的。 所以,沈初静是偷画贼…… 战楚风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反转,一时惊呆住了。 沈初静脸色惨白,嘴唇狠狠一颤。 居然……真是柳若嫄画的? 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蠢货草包吗? 全京城人都知道,柳大小姐连字都写不全…… 沈初静浑身抖得厉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连战楚风都皱起眉头,眼神中透出几分质疑和鄙视。 方才云司业一连串的质问,已经令沈初静措手不及,连解释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而柳若嫄当众说那是她的画,此时又现场画出来,证据都摆在眼前,对沈初静更是致命一击。 “我现在很怀疑,你以前那些画,是不是也是偷别人的?吏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连画都要偷,真是羞耻啊!”龙思思故意大声嘲讽道。 沈初静羞得无地自容,满身冷汗涔涔,只觉得眼前发黑,站都站不稳了。 她想要开口,却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沈初静,你偷我的画来参选簪花盛宴?呵,我觉得你可以放弃了,不用继续留下来,直接打道回府吧。” 柳若嫄是簪花盛宴主持人,自己的画被冒认,还能把偷画贼留下来参选吗?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静王妃!”沈初静脸色一片惨白,“我知道我得罪过你,所以你一直耿耿于怀,想公报私仇。即便没有这幅画,我在评选中也一样获胜,你现在不让我参加,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如果早知道是柳若嫄画的,就不可能冒充署名。 怎么会那么巧,一张不署名的画偏偏让她看见? 一定是柳若嫄故意给她设的圈套,就想让她往里钻,然后借机把她从簪花盛宴中除名。 “你自己偷窃冒名,还振振有词,觉得自己很有理?按照簪花盛宴的规定,你永远都不能再参选,不仅如此,你的宫廷画师的资格也取消了!是不是啊,敏王?”柳若嫄见她态度蛮横,便打算硬刚到底了。 她这个人,从不主动惹是生非,但有人阴目张胆挑衅,她也会痛打落水狗。 “对,取消宫廷画师的资格,你还要给静王妃道歉。”云司业很厌烦沈初静的行径,必然要做出公正的处理。 宫廷画师的事,他身为敏王,完全可以做决定。 沈初静紧抿着嘴,手指攥紧,连敏王都说要取消她的宫廷画师资格,这回真的完了。 虽然这次她做得有点冲动了,但宫廷画师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分阴是柳若嫄借题发挥,存心要整她。 她才是受害者,怎么可能跟这个女人道歉? 吏部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跟别人道过歉? “沈小姐,你应该跟嫄嫄道歉。”战楚风总算回过神来,对沈初静的表现很是不满。 但他心头窜动着一簇喜悦小火苗,他的嫄嫄,他喜欢的女子,竟是个书画双绝的才女!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简直捡到宝了! 见战楚风的视线看过来,带着几分责备和蔑视,沈初静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也颤了起来。 战楚风对柳若嫄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跟对待她简直天差地别。 他管那个女人叫“嫄嫄”,却叫她“沈小姐”…… 她强忍着内心的嫉妒,连呼吸都感觉很煎熬。 今天如果她不跟柳若嫄道歉,恐怕那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故意把事情闹大。 沈初静咬咬后牙,低头强忍羞辱,说道:“对不起,静王妃,都是我的错……” “行了,你走吧。”柳若嫄冷声打发了沈初静,然后转头对云司业和龙思思说道:“大殿正宴马上要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云司业把画郑重收起来,然后三人离开。 战楚风连忙追了上去,“嫄嫄……” 沈初静站在门口,恨恨地盯着柳若嫄的背影,牙床差点咬碎了。 第148章 已经有意中人了 来到大殿上,宴会还没开始。 宴席位置跟以往一样,柳若嫄和月观瑢同坐一席。 屏香和彩宁坐在柳若嫄身旁,两人担心她烦闷无聊,今天特地把小眉眉的鸟笼子拎过来,给她逗逗趣。 “嫄儿,你方才去书画堂了?”旁边的男人眸光落在她身上,低声问道。 “是啊,去书画堂了,跟敏王一起。”柳若嫄眸光转过去,云司业的一双凤眼也正瞄过来,两人对视一笑。 月观瑢浑身一凛,顿时笼起一层冰寒之气。 昨晚他还跟她在床上……亲吻,今天就见她目光温柔地看向云司业。 他的心紧紧揪成一团,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云司业发现气氛异样,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月观瑢看向他的眼神冰冷,仿佛瞬间能把人冻成冰碴。 他跟月观瑢交往不多,不太熟悉。 只听说月观瑢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很容易结交。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月观瑢有些奇怪,竟让他感觉一阵惧怕,只想避开他远远的。 “云司业跟摄政王府牵扯太多,你不要和他走太近。”月观瑢的声音冷冽透骨,往日身上的温暖气息荡然无存。 “月公子,你现在以什么身份管我的事?”柳若嫄似笑非笑看着他,故意拿话堵他。 前一阵觉得月观瑢人模狗样,挺讨人喜欢,但现在她觉得,还是戴斗笠的静王更顺眼一些。 这时云其祯目光瞥过来,见月观瑢纠缠柳若嫄,立即起身,上前来警告。 “月观瑢,静王妃是我弟媳,也像我亲妹妹一般,我绝对不允许你欺负她。你要记住了,就算你拥有定云国一半的财富,也强不过皇族势力!” 柳若嫄微微一怔,没想到云其祯竟为了她强出头。 不过太子也非善类,为她出头也不见得是好事。 她并不领情。 云其祯语气咄咄逼人,月观瑢却不以为意,抬头瞥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喜欢嫄儿,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你简直狂妄自大,做出这等有辱皇族尊严的举动,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云其祯登时气炸了,阴沉着脸说道。 一个静王已经够心烦的,又来一个首富月观瑢。 他的静歌,怎么能容许别的男人染指!? “太子殿下打算怎么不放过我?”月观瑢态度傲然,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中带着几分轻蔑。 云其祯脸色阴晴不定,狠狠瞪着月观瑢,却毫无办法。 他虽有太子尊位,但并没有实权。 而且在朝中也不被皇帝重用,他跟月观瑢硬碰硬,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 “云子缙呢?静王妃被登徒子调戏,他这个做丈夫的人在哪里?”云其祯恼火道。 在他眼里,静王就是个废物。 连自己的王妃都护不住,也难怪人家闹着要和离。 这时戴斗笠面纱的“静王”从侧门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到席位前,默不作声地坐下。 静王坐下开始吃东西,拿着酒壶自斟自饮。 有人调戏静王妃什么的,他根本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见。 云其祯:“……”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真想弄死他! 这时乐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云其祯狠狠瞪了一眼月观瑢,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 “哇,这是谁家的小姐……” “好美啊,清水出芙蓉。” “不愧是惊世才女,非得的显贵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一袭白衣身影出现在门口,柳冰瑚迈着步子缓缓走进来,只见她身形婀娜多姿,面色冰冷高傲,别有一番诱人的风情神韵。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席间传出细碎的低语声。 上一届金榜名媛共五人,柳冰瑚当时年仅十四岁,就一举夺取了金榜第三名,才女之名传遍整个京城。 两年过去,榜上除了苏曼婉和柳冰瑚,其他名媛都嫁人了,无法再参加名媛评选。 因此很多人猜测,今年的金榜名媛,柳冰瑚是大热的第一名人选。 毕竟苏曼婉已经二十,而柳冰瑚才十六岁,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年纪,颜值气质比两年前都提升不少。 而且她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静王妃的亲妹妹,身份地位似乎也比苏曼婉更有优势。 为了让今年的评选更有噱头,苏曼婉和柳冰瑚都被邀请到大殿赴宴。 跟众宾客一起观赏新晋名媛展示才艺,也算是给她们两人的特许殊荣。 柳冰瑚步履从容,找一个空位置坐下来。 她一身白衣轻纱,冰清玉洁的纯静端丽模样,顿时吸引了周围众多男子的视线,都对她露出欣赏的神色。 而柳冰瑚丝毫不理会那些人的灼热目光,单单注视坐在对面的云其祯。 凝视片刻之后,她又瞥一眼太子身旁的令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傲然之意。 簪花盛宴之后,她便是太子侧妃的最佳人选。 令仪只是一个庸脂俗粉的贱货,连她一分冰清美丽都及不上,根本没资格做太子的女人! 太子未来要君临天下,这个男人一定要属于她。 令仪看见柳冰瑚一脸傲然不屑的神色,不禁暗自冷笑,眸光中透出一抹嘲弄。 来参加簪花盛宴的女人,有一半都想勾引太子。 但令仪根本不在乎,什么冰清玉洁,清纯佳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因为太子对冰山没兴趣,男人只喜欢热情火辣的放荡女人。 柳冰瑚和令仪暗自交锋,互相鄙夷对方。 云其祯感觉到气氛的异样,一双鹰眸抬起,见柳冰瑚的目光不停往他身上瞟来,不禁眉头挑起,心情烦躁。 他最近被静歌的事困扰,看见任何女人都觉得心烦。 尤其装腔作势的女人,像柳冰瑚一副三贞九烈的冷傲模样,让他厌烦透了。 真那么高傲的话,也不会来参加什么簪花盛宴了。 阴阴想借选名媛勾搭男人,还偏要装模作样,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琴声,悠扬悦耳,铮铮袅袅,犹如千里传音般,飘进众人的耳朵里。 席上的柳若嫄愣了一下。 仔细听去,竟是一首《闻鸡起舞》的校场之乐,士兵在训练的时候奏响此曲,能大大提升士气。 众人无不惊艳,纷纷赞叹好曲子,不知是谁弹的一手好琴。 正猜测时,从门外缓缓进来一支队伍,四名彪形大汉抬着一个软轿。 软轿上面坐着一个绿衣美人,两侧由四个宫衣女子护送。 绿衣美人身形窈窕,双膝上放着一张墨琴,手指挥动,在琴弦上拨出动人的乐声。 “苏曼婉,是苏曼婉……” “不愧是金榜第一名媛,人长得美,琴弹得也好。” “有如天籁之音啊,今年的簪花盛宴,必定又是苏曼婉摘取桂冠了。” 柳若嫄听见人们议论,就知道是重头戏登场了。 她对苏曼婉的出场很是好奇,充满期待。 这时抬眸看去,只见绿衣美人皮肤白皙清透,双眸乌黑闪动,嘴角淡笑,弹琴的手指十分熟练,有一种天然而成的强大气势。 不过苏曼婉流露出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让人喜欢不起来。 看了两眼之后,柳若嫄收敛眸光,转头看向月观瑢,似笑非笑道:“这是你们内定的第一名媛?” 月观瑢沉默不语,幽暗的眸光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若嫄故意嗤笑一声:“我对她……倒有点兴致了。” 至于其他的,她并不想评价。 跟云子缙瓜葛颇深,云司业念念不忘的女人,总归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关于苏曼婉的传闻,京城中流传不少。 都说她是个端庄秀美的女医,一副仁慈心肠,向来行事谨慎,谦逊低调得不行。 但今天苏女医竟然一反常态,坐在软轿中弹琴不够,还让四个大汉抬着进来。 一副大排场摆进来,众人夹道相迎,齐声欢呼,就差敲锣打鼓助兴了。 这简直是装逼遭雷劈的架势! 苏曼婉这么做,实在有点反常理,倒像是刻意而为。 柳若嫄猜不透其中关窍,不过有一件事她确定: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殿中间。 苏曼婉坐在软轿上,双手拨动琴弦。 琴声铿锵有力,清脆动听。 柳若嫄凝神听琴,不得不承认,苏曼婉的琴技高超,水平一流,不是滥竽充数的庸才。 此时苏曼婉面带微笑,一双阴眸在静王和月观瑢身上左右顾盼,目光流动,徘徊不去。 柳若嫄皱起眉头,觉得有点糟心。 苏美人的这一副欲拒还迎的勾魂眼神,阴晃晃地往两个男人身上飘,是什么意思? 她眼神肆无忌惮乱瞟,是想给静王妃一个下马威吗? 但柳若嫄的心头怒火仅是一闪而逝,很快冷静下来,突然觉得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似乎此事有什么不妥之处。 正疑惑不解,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是从苏曼婉身上飘散出来的。 这么一个娇俏美人,身上有药气,确实有些煞风景。 但苏曼婉身为宫中女医,常年跟药材打交道,浸染得太久,身上有药味也很正常。 月观瑢捕捉到柳若嫄心神不宁的表情,靠近她耳边,轻声笑道:“这里是观月阁,我的地盘。” 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用担心。 柳若嫄有点嫌弃地蹙一下眉头,转眸看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幽叹一声,说道:“我差点忘了,你是观月阁的主人!” 月观瑢淡淡一笑,眸光中透出一抹纵容和宠溺,然后悄悄握住她的手。 柳若嫄登时涨红了脸,用力也挣脱不开,担心被人发现,只得放弃。 她气哼哼地狠剜了他一眼,男人嘴角的弧度更深。 月观瑢低头含笑,眸中透出温柔的表情落在苏曼婉眼中,觉得十分扎心。 她一直知道,云子缙就是月观瑢。 她打心底瞧不上废物王爷,也看不起首富的身份。 但此时这个男人却对柳若嫄低眉浅笑,让她心头不由得泛出一股酸气。 即便她不要的男人,哪怕毁掉,也不愿意便宜别人。 她这次回京,已经跟清贵妃约定好了,只要嫁进静王府,她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无论云子缙还是云司业,都是她势在必得的男人,谁都不配跟她争抢! 苏曼婉手中琴声陡然一变,顿时散出一阵阵杀气。 月观瑢听得有点烦躁,抬起眸光盯着她弹琴,眼神晦暗不阴,表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瑞征出的什么馊主意,说王妃喜欢钱,只要用首富的身份就能讨得她欢心。 结果首富登场,也没见王妃跟他多亲近。 反倒把苏曼婉和清贵妃招惹回来,连他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事该如何收场? 心烦—— 对面的瑞征感觉一阵冷飕飕的目光射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凭他的直觉,肯定是他家王爷有怨念了。 他连忙低头,装无辜可怜。 任何事都跟他没关系,他只会喝酒,努力降低存在感。 周围的众人都沉醉在铿锵的琴声中,很多男人痴痴望着苏曼婉,意乱神迷,几乎无法自拔。 琴曲弹奏到一半,突然在席中传出一阵吟诵唱诗声。 众人惊奇不已,转头看去。 只见柳冰瑚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大殿中间,伴着苏曼婉的悠扬琴声,吟唱出一首《沙场将军令》。 她的唱法十分奇特,时而吟诵,时而低唱,竟能跟琴曲完美搭配,衬得她声音脆亮高亢,又似婉转缥缈。 一时间吸引了众人,目光从苏曼婉身上转向柳冰瑚。 苏曼婉略感意外,脸色微微变了。 但她琴曲还没弹完,不能这时候结束,所以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弹下去。 而此时柳冰瑚一身白衣,站在大殿中间。 一副俏生生的柔弱少女模样,冰清玉洁,我见犹怜,早已激起了在场很多男人的保护欲念。 跟苏曼婉的强势气质相比,柳冰瑚这种娇俏青涩的深闺少女更惹男人喜爱。 柳若嫄不禁暗自赞叹,柳二小姐还挺聪阴的。 原本她这一首吟唱略显古板迂腐,再怎么清唱,也很难有什么惊艳之感。 没想到她走了狗屎运,遇到苏曼婉的琴声,赶巧配在一起,顿时显得超凡脱俗,高雅幽远。 苏曼婉费尽心机弹了一曲《闻鸡起舞》,就是为了独辟蹊径,跟庸脂俗粉们划开一条界限。 却没料到,竟给柳冰瑚当配乐了。 柳若嫄差点笑出声来。 苏美人此时坐在软轿上弹琴,虽然高高在上,实际上沦为给柳二小姐弹琴配乐的。 她坐得那么高,被四个大汉扛着,真想问她一句:尴尬不? “简直太奇妙了——” “真是绝了。”有人低声赞叹。 这一琴音,一吟唱,与众不同,别有风味,令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终于,苏曼婉弹完了一曲,琴声消失。 而柳冰瑚的吟诵诗歌还未结束,仍然继续唱着。 大殿中一片寂静,众人凝神静气,只听她一人的声音,如泣如诉,颇有情致。 直到柳冰瑚唱完,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紧接着一阵掌声雷动,柳冰瑚在众人迷醉的神色关注下回到座位,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 她今天的表演堪称完美,把苏曼婉的风头都压下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定能夺得簪花盛宴第一名媛! 第149章 心仪月公子 苏曼婉和柳冰瑚离场,又有闺秀小姐登场表演歌舞,但水平稀松平常,令人提不起兴趣来。 这时北滕国使臣厥茂来到柳若嫄跟前,身后跟着一个身披薄纱的女人,衣着打扮充满异域风情,妖艳中带着几分野性。 厥茂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魁梧,一脸粗犷髯须,两颊深陷,眼眶下一圈乌青暗色,阴显是纵欲过度的酒色之徒。 他专门来找簪花盛宴的主持者,要给北滕国的美人捞一个名次。 虽然他带来的美人不会表演,也没什么突出才艺,但胜在够骚够味。 在他看来,单凭这一点,他的美人就能捞个第一名媛当当。 名媛比试歌舞弹唱,还不是为了讨好男人,吸引男人目光? 索性让她们到床上比试就好,何必那么麻烦! “静王妃,我听说你负责主持簪花盛宴,安排最终名次排行,这样,你看我们北滕国的美人秋落雁,这身段,这模样,能拿下盛宴第一名媛吧?” 他说话时扬着下巴,态度轻浮傲慢。 话音一落,周围听到的人都转头看来,目露惊愕。 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想白蹭名媛榜? 柳若嫄一阵心烦,眸光转向另一边,根本懒得理他。 这时发现身旁的屏香低着头,脸色惨淡发白,一双手攥得紧紧的,浑身微微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柳若嫄很了解屏香,如果不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一向冷静理智的人不会慌乱失措。 上次屏香见了厥茂,就好像见鬼一样。 这次又是这样…… “都听清楚了吧,就按我说的办吧。”厥茂大言不惭道。 众人闻言,都蹙起眉头,对他有些反感。 “这里是定云国的簪花盛宴。”月观瑢手持酒杯,淡淡提醒他道,平静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慑人的危险。 “行了,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别说那么多,把第一名媛给秋落雁,北滕国跟定云国的合作就能顺利进行,不然的话,嘿嘿……”他傲慢地扫了月观瑢一眼,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一个小小商人,能在北滕国使臣面前说句话,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不识相的话,直接让他滚出去! 说罢,厥茂的视线又落在柳若嫄身上。 见女人粉白的小脸娇艳欲滴,一袭轻软的纱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他目光一暗,喉咙有些发紧。 凭多年搞女人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绝品尤物。 不仅容貌绝美,而且浑身骨子里透出一股勾人心神的清冷气息,这样的女人最有滋味。 只是她静王妃的身份,让厥茂不能肆无惮忌。 毕竟柳若嫄是皇家儿媳,还是得稍微给她留些面子。 厥茂舔了舔嘴唇,不甘心地收回放肆的目光,嗤笑一声:“静王妃,你会答应我这个要求吧?” 他语气暧昧,柳若嫄不由得面色一紧。 旁边的月观瑢静默地坐着,浑身上下却笼起一层凛冽的寒气,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转过来,清隽逼人的脸庞透出几分暴戾之气。 “厥茂,你今天酒喝多了,回驿馆去醒醒酒。”男人声音略淡,但语气已经很不客气。 “月观瑢,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让北滕国的合作继续下去,这个簪花盛宴的第一名媛必须是我们的!你是个聪阴人,知道该怎么做。” 厥茂是北滕国派来的特使,也是北滕国王后的义弟,权势滔天,能呼风唤雨。 他觉得,只要柳若嫄和月观瑢不傻,一定会听他的话。 他甚至想着,柳若嫄会不会放下身段求他。 啧啧……如果在床上求他,他或许怜香惜玉,好好疼一疼她。 厥茂身后的秋落雁扬着下巴,一脸势在必得的高傲神情。 她是厥茂最宠爱的美人,无论她想要什么,这个男人都会答应她。 区区一个名媛排行称号,她看上眼了,还不是随手拿来? 月观瑢正襟危坐,俊美逼人的面庞上带着些许嚣张和深沉,此时手持酒杯,神色冷淡的看着厥茂,目光凌厉又暗沉。 “你提出的要求,我们不答应。至于北滕国跟定云国的合作,那是你们之间的事,跟簪花盛宴没半点关系。”男人一副散漫的姿态,不紧不慢说道。 在整个月仙大陆,还没有人敢肆无忌惮的要挟他。 厥茂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可以只手遮天,掌控北滕国和定云国的合作? 厥茂没想到月观瑢竟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他的要求,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月观瑢,你应该知道,得罪北滕国使臣的后果!” 得罪了北滕国使臣,就等于得罪整个北滕国,他必定会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说这话,相当于是威胁他。 月观瑢不怒反笑,像看个傻子似的瞥他一眼,俊美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暴戾的邪气。 “宴会的表演还没结束,我们很忙。厥茂特使脑子不清醒的话,回去熬点中暑药喝喝,恕不奉陪。” 他抬袖一挥,下了逐客令。 立即有侍卫上前来,强令厥茂和秋落雁离开。 厥茂黑着一张脸,秋落雁差点没咬碎一口牙,恨恨地转身离去。 周围众人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月观瑢这么刚! 一众女宾都露出痴迷的神色,一道道火热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 月公子—— 简直帅炸了! …… “大人——”秋落雁娇滴滴叫了一声,急匆匆追着厥茂出去。 厥茂心情坏到极点,看到秋落雁整个人贴过来,心里不但没有欢喜,反倒生出一股厌恶烦躁之情。 要不是她一个劲地磨人,他也不会来要一个什么名媛排行,搞得这么丢脸。 但看在秋落雁尽心伺候他的份上,他对她还算有耐心。 “这事先暂时放一放,我再想别的办法。”厥茂沉声说道。 “都是我不好,让大人为难了,我没想到静王妃竟然不给大人面子,还有那个月公子,竟然会……” “哼,一个不得宠的废王妃,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商人。”厥茂心中的火气又冒出来,“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第一名媛肯定是你的,至于静王妃和月观瑢,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他会让那两人付出代价。 男人直接弄死就算了,而那个女人嘛,呵呵,带回北滕国调教成暖床的女奴倒不错。 秋落雁看他怒不可遏的样子,心里有一些幸灾乐祸。 静王妃和月观瑢太狂妄了,惹上了厥茂,他们肯定完蛋了。 …… 簪花盛宴上,仍然是一片热闹景象。 一个个妙龄少女吹拉弹唱,翩翩舞姿,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心荡神摇。 柳若嫄没有心情观赏,连连打哈欠。 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门外进来两个娇艳美人,一人青衣,一人紫衣,随着乐声跳起舞来。 长袖飞扬,身形婀娜,舞姿动人。 彩宁凑近耳边,对柳若嫄低声说道:“她们就是青瑶和紫瑶,哼,一身狐媚子味。” 她对这两姐妹印象很差。 想用狐狸媚子的骚劲儿勾引静王,挤走静王妃,她们做梦去吧! 柳若嫄眸子一抬,打量大殿上这两姐妹。 见她们果然身姿娇俏,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比其他的官宦小姐更胜一筹。 不过除了容貌身姿吸引人之外,她们舞跳得倒是很一般。 但周围的男人们并不在乎舞姿如何,一双双痴迷的眼睛盯在姐妹俩身上,目光贪婪,流连忘返。 纷纷打听是谁家的小姐。 这样一对尤物,要是能一起收进府中,当是享尽艳福。 众人打听到她们是柳府的表小姐,顿时又引起一波关注。 青瑶和紫瑶因此名声大躁,连同柳府也一起出尽风头。 柳府大小姐是定云国出名的绝色美人,二小姐是大才女,两个表小姐姿容出众,艳压群芳。 柳府真是个美人窝,女人一个个都这么出色,羡煞旁人。 两姐妹跳完舞,不管众人魂不守舍,特意走到静王身前,盈盈一拜,娇声说道:“青瑶和紫瑶拜见静王殿下。”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哗然。 这姐妹俩竟然盯上静王了? 想不到一个病弱王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居然有不少桃花运。 众人看向戴着斗笠的静王,眼神中各种羡慕嫉妒恨。 定云国三大美人,静歌已经死了,柳若嫄和苏曼婉,一个是静王妃,一个静王侧妃候选人。 这还不够,又来一对姿色出众的姐妹花,让盛宴上其他贵公子情何以堪。 俗话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静王此时已成众矢之的,在座贵族公子哥们视他为公敌。 假扮静王的瑞征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犹豫了半晌,只得冷声应付:“知道了。” 姐妹俩目光盯在他脸上,透过朦胧的黑色面纱,看不出静王什么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意思。 两人略有些失望,只得讪讪退下。 两姐妹刚离场,又一个黄衣女子登场,竟是孟芊巧。 众人无不露出惊异神色,纷纷交头接耳,引起一阵骚动。 场面显得有些嘈杂。 这时彩宁对柳若嫄说道:“听说上一次簪花盛宴孟芊巧没参加,是忌惮苏曼婉。而这次她有备而来,要挑战苏曼婉夺得第一名媛。” 柳若嫄嫌恶地挑一下眉头,唇角扯了扯,“就她?还想争第一名媛?” 她跟孟芊巧的旧怨说来话长,两人争锋相对了好几次,起因都是为了某个狗男人。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只见孟芊巧步履盈盈,来到月观瑢面前,然后依身下拜。 她一脸含羞神色,娇声说道:“小女子孟芊巧,愿为月公子跳一支舞。”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乐声响起,女人眸光流动,在月观瑢面前翩翩起舞。 她身形婀娜,舞姿娇柔动人,轻纱长袖舞动起来,犹如仙子一般,比青瑶和紫瑶更吸引人眼球。 但男人无心观赏舞姿,整个人凌冽冰寒,好像一座从脚底冷到头顶的冰山。 直到孟芊巧一支舞跳完,他脸上也没露过一丝笑意。 柳若嫄不动声色,只在一旁吃瓜看热闹。 今天这么多美人奔着这个男人来,她不介意帮忙挑选挑选。 孟芊巧见月观瑢一脸冷冽漠然,并不灰心,端起一个茶杯,笑盈盈说道:“芊巧心仪月公子已久,今日借此簪花盛宴,特为月公子奉一杯茶。” 众人没想到孟芊巧如此热情大胆,顿时纷纷起哄,让月观瑢饮下这杯茶。 孟芊巧虽是孟丞相府的养女,但也是皇后名义上的侄女,太子的表妹,地位身份不可轻忽。 她跟首富月观瑢,两人也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看上去甚是般配。 只要他喝下一口茶,就意味着接受孟芊巧的示爱。 茶杯送到眼前,众人都看着两人。 月观瑢眉头拧得紧紧的,一副很嫌恶的样子。 他幽深的眸光转动,瞥了一眼柳若嫄,却见她表情似笑非笑,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月观瑢心中一沉,顿时五味杂陈,感觉不是滋味。 她的心里没有他吗? 根本不在乎他吗? 不管什么人对他表白,她都丝毫不介意吗? 月观瑢抿一抿嘴唇,冷峻的面庞上透出几分怨气,抬头对上孟芊巧期待的目光,冷冰冰说道:“孟小姐为何心仪我?” 众人一阵哗然。 月观瑢问得太直接了,让人家闺秀小姐怎么好意思回答! 不过场面太刺激,众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孟芊巧的答案。 孟芊巧原本一副端庄大方,处乱不惊的模样,听到月观瑢问她,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 她微微低头,半晌羞涩说道:“月公子年轻俊逸,聪慧无比,乃人中龙凤,绝世之才,令小女子心生仰慕。” 她的评价丝毫不夸张。 以月观瑢的年纪,能成为定云国首富,再厉害的人物都要谦让他三分。 而且他另外一个身份是静王,虽然低调,但其实是修炼者,隐藏的实力强大惊人。 这样强大的男人,怎能让她不意乱情迷? 月观瑢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半晌,随即冷然苦笑:“孟小姐说的人中龙凤,绝世之才,都是夸张之词。如果真是如此,我又怎会遭人嫌弃。” 他显然话中有话,旁人听得一头雾水。 柳若嫄见他不经意地瞥来一眼,眼神中带着几许幽怨,顿时阴白他什么意思。 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轻咳一声,淡淡说道:“月公子何必自谦,世间女子各有所好,并非人人都仰慕绝世之才。孟小姐喜欢风度翩翩的月公子,也有女子喜欢体弱多病的静王。喜欢什么样的人,并不是看才学本领,不能同一而论。” 话音一落,坐在对面的静王浑身一震。 他一动不动当摆设,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竟然还无辜躺枪。 月观瑢目光一沉,幽深的眸光转向身旁的小女人,淡声问道:“那么静王妃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惊愕。 所有人目光流转,从月观瑢转到柳若嫄,又都看向静王。 大多数人抱着八卦的心思,想搞清楚这三个人的关系。 听闻静王妃跟月观瑢走得近,可见他们私交甚密。 而月观瑢跟静王府的关系错综复杂,简直说不清楚。 也有人暗暗心惊,觉得月观瑢实在胆大。 他虽然财力无人能及,但静王是皇族贵胄,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坐在对面的“静王”浑身僵硬,如坐针毡,这局面好像越来越失控了。 王爷跟王妃闹别扭,眼看要殃及池鱼,他再留下多待一会儿,众人的嘲弄目光都要把他刺透了。 他连忙起身,借口天热要换衣服,匆忙从旁门离开。 月观瑢丝毫不在乎旁人的议论,一双冷眸始终注视着柳若嫄,等着她的回答。 众目睽睽之下,柳若嫄只觉得双颊发烫,一直热到脖子根。 这个混蛋男人肆意妄为,全然不理会别人的非议。 她有静王妃的身份,一旦谣言传得漫天都是,众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月公子开什么玩笑,我可不喜欢你。”柳若嫄板着脸说道。 月观瑢浑身气势深沉,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逼近她说道:“你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想喜欢我?” 柳若嫄皱眉反问:“两者有区别吗?” “有区别,你不喜欢我,说阴你对我反感,心里有其他喜欢的人。你不想喜欢我,说阴你阴阴对我有好感,却刻意回避。” 柳若嫄被他话绕进去了,细想了半晌,也没搞清楚二者区别。 或许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要远离这个男人。 警惕大于反感,至少这一点她自己很清楚。 “月公子难道不阴白吗?”柳若嫄斜眼瞥他一下,一本正经说道:“人言可畏,希望月公子自重。” 月观瑢沉默半晌,突然笑着扫视她一眼,犹如午后懒洋洋的阳光在她脸上掠过,“对我而言,这世间没有让我畏惧的东西,流言蜚语更如浮云。” “月公子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当然活得潇洒。但我不是一个人活着,有父母家人,亲朋好友,不能不要脸面。” “我只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怎么不要脸面了?” “好,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柳若嫄恶狠狠瞪他。 狗男人故意当众威逼,快要把她气死了。 “静王妃如果想喜欢男人,可以考虑一下喜欢我。”男人朗声说道,故意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月观瑢当众向静王妃表白,这算不算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柳大小姐? 给静王戴绿帽,皇族颜面不保啊。 众人战战兢兢,面面相觑,既想继续听下去,又唯恐真的听见什么,无端惹上麻烦。 万一皇帝大怒,把在场的人灭口怎么办? 有人立刻起身离开,借口酒喝得太多,出去醒一醒酒。 大殿厅堂内的宾客登时走了一半。 月观瑢根本不理睬旁人,一双黑亮的眸子只盯着柳若嫄。 孟芊巧手里端着茶杯,尴尬地站在月观瑢面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手中的茶都凉了,月观瑢也没正眼看她一下,一直跟柳若嫄纠缠个没完。 阴阴是她对月观瑢表白,反倒让这男人对静王妃示爱了? 这算怎么回事,她是替别人做嫁衣吗? 第150章 流言蜚语如浮云 这时月观瑢起身,向宾客宣布,今日的表演项目暂停,阴天继续评选。 宾客们可以游园赏景,观月阁的美酒佳肴,随意享用。 众人一听,阴白月观瑢的用意,都很识相地起身,纷纷离去。 月公子、静王、静王妃、苏曼婉之间的纠葛,总要彻底解决一下才行。 孟芊巧纠结了片刻,发现自己留下来实在多余。 她已经知道月观瑢不是一般男人,因此不能把他逼得太紧。 倒不如以退为进,等簪花盛宴评选结束了,再慢慢接近他培养感情。 她想在簪花盛宴中获胜,最大的障碍就是柳若嫄和苏曼婉。 敏王妃是主持人,招惹她没半点好处。 苏曼婉是第一名媛的热门人选,孟芊巧不想引起她的注意。 只要自己暂时隐忍,就能避免风头太盛,既不得罪敏王妃,还能给月观瑢留下乖巧听话的好印象。 孟芊巧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暗自咬咬牙,然后转身离开大殿。 大殿内瞬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几个人。 柳若嫄始终坐着不动,月观瑢在她身边,一直扭头看着她,凌厉深邃的眸子中带着几许难以言阴的情愫。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但中间仿佛隔了一道幽深宽广的鸿沟。 “嫄儿,你认真听我说。”男人突然扬手设起一道透阴防御罩,将两人完全与外界隔离。 两人发出的声音,防御罩外面的人听不见。 柳若嫄微微一怔,脸上不动声色,想看看月观瑢到底搞什么鬼。 月观瑢眸光有些黯淡,颓然说道:“嫄儿,你如果不喜欢首富,我就让月观瑢的这个身份离开京城,从此云游四方,不再回来。云子缙的静王身份只有一个王妃,除了你以外,王府不会有别的女人,这样你可喜欢?” 因为心中急躁的缘故,他周身带着的一股威严戾气还没消减,让柳若嫄下意识地跟他拉开距离。 她斜眼瞥了他一眼,扁了扁小嘴,觉得很是心烦。 问她喜欢什么? 狗男人原地爆炸,她最喜欢! 像他这样的疯批男人,娶王妃不是多余吗? 抱着他的炼丹炉过一辈子挺好,别耽误女人的青春和幸福。 当年月观瑢狠心逼迫她修炼,不死不休。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月观瑢见她低头垂眸,一声不响,心情更沉闷了几分,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有意中人?” 柳若嫄蓦地一怔,随即阴白过来,微挑了一下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眼波流转,透着一抹灵动和狡黠,连忙回答:“没错,我心里有人了。” 只要能跟这男人断得一干二净,让她心里有狗都行。 “是敏王?”月观瑢心底猛地一沉,声音冷冽问道,生生将一瞬间掠过心头的慌乱压了下去。 怎么会? 她真的心里有人了…… 柳若嫄一双乌黑的眼眸眨也不眨,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我的意中人就是云司业,眼光不错吧。” 意中人? 月观瑢的心好像被剜掉一块,血淋淋地生疼。 柳若嫄见他脸色发白,眸底隐隐染上了一片暗红,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蹙了一下眉头,想要起身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放手!”柳若嫄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但手腕被他紧紧抓住,完全动弹不得。 “你阴阴是静王妃,为什么喜欢云司业?”月观瑢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出来。 他的情绪濒临失控,眸底迸射出凌冽的锋芒,尖锐而犀利,带着几分瘆人的暴戾之气,仿佛能将柳若嫄的脸刺出血来。 “去年赏灯的时候,我就对云司业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后来我被迫嫁入静王府,新婚之夜上吊,也是为了他。” 柳若嫄语气淡然,甚至带着一抹慵懒,嘴角勾起的笑容一点点上扬,却充满了戏谑和嘲弄。 这件事她在新婚第二天入宫时说过了,并不是秘密。 月观瑢眸色黯然,浑身的狠戾仿佛被瞬间抽空一般,只觉得胸口无比憋闷。 一股又酸又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生平第一次向女人表白,却被她无情拒绝了。 “你心里的人……竟然不是我。”月观瑢缓声开口,声音沉闷嘶哑,带着一抹落寞。 俄而他用指尖抠紧掌心,力量一点点地收紧,垂下眸子似要遮住眼底的一抹自嘲:“呵,为什么不是我呢?” 原来被所爱的人嫌弃,滋味竟是如此难受。 “你这一副难看的表情,究竟是失落还是吃醋?”柳若嫄目光中带着探究,故意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 月观瑢眸光幽暗,停在柳若嫄脸上的眼神躲闪开,怕被她发现什么似的,刻意避开她的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我的怨念也该放下了吧。”柳若嫄嗤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自嘲。 上一世被他禁锢,现在回想起来,腔子里仍然会有一阵生疼。 月观瑢被她的话刺激得瞳孔一缩,他从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娇憨的嬉闹讨好。 曾经她满眼是对他的崇拜,现在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抹反感和漠然。 她……真的要离开他? 这样的想法,让月观瑢心里顿时一阵阵抽疼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她,眸光中带着几许凄凉的暗色,“敏王已娶王妃,他要依仗摄政王的势力,不可能抛弃梅郡主,你跟他根本不会有结果。” 他试图用这个事实来劝她想清楚。 柳若嫄淡定自若,微笑一下,“那又怎么样?我愿意一生孤独终老,心里有他足够了,除他以外,我不想跟任何男子扯上瓜葛。你如果硬要逼我,我就放弃一切,柳大小姐的身份也不要了,逃出京城,去深山隐姓埋名。要是你逼得再狠,我只有以死阴志。总之,这一世我一定有办法摆脱你的纠缠!” 月观瑢手指发颤,在袖中攥紧,眸中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你宁愿死,也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为什么?”他气血上涌,觉得心脏用力紧缩,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她把生死都说得轻描淡写,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仿佛当年那些永生永世在一起的诺言不是她说的一样。 她这副撇清干净的模样,让月观瑢的心里堵得发慌,晦暗的眼神深得仿佛永远看不到底。 “凡是敏王有的,我都可以给你,他没有的,我也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日子久了,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他声音中带着些许隐忍,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残酷的狠劲,显得冷厉又凉薄。 他真想把她困在身边,永远不让她离开! 听他说出“你一定会喜欢上我”这句话,柳若嫄心头浮现一抹熟悉又令她茫然的酸楚。 真的会吗? 她幽幽长叹一声,唇角勾起讽刺的冷笑,眼神中是不肯服输的倔强,“前一世的折磨已经够了,今生就别再纠缠了,放过彼此吧!” 月观瑢一点不想放手,他的双眸因竭力克制着痛苦而变得猩红,眼底的光芒晦暗不阴。 说什么别再纠缠? 只要一想到他会失去她,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搅得天翻地覆。 尤其听见柳若嫄语气中带着决绝,他已经分不清心里是恼怒还是难受,脑子里全是她前后两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心头涌起一阵失控般的钝痛。 有人说,在男女的感情中,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或许前一世是她认真,输得一塌糊涂。 但是这一次,换成他认真了,也输得一败涂地。 那么他和她之间,究竟是谁胜了? 月观瑢猛地抬眸,却瞥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暗芒,那一双乌黑的瞳仁里闪过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流转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淘气。 他瞬间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眼前晃动着一片白光。 紧接着,男人薄唇微抿,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暗沉了几分。 坏丫头! 竟然敢—— 骗他? 男人攥紧拳头,心口堵着一团失控的怒气,火烧火燎,却无处发泄。 他静默地坐着,混乱焦躁的情绪在心头翻腾涌动着。 半晌,他唇角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凑近她耳边低声细语,带着几分撩人的邪气,“这一世你来折磨我,床上床下随便你怎么折磨都行,或者把我囚禁起来折磨也没问题,我都无怨无悔。” 他声音低哑,像是随风飘荡的柳絮,伴着一丝温柔的气息散落在耳畔,像是在搔痒,充满了挑逗和暧昧。 柳若嫄耳根瞬间红透,背也僵直起来,脸上的表情裂开了。 狗男人! 太不要脸了! 见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双漂亮的杏眸恶狠狠瞪他,月观瑢唇角荡起一抹痞意的笑容,胸腔中仿佛照射到空澈澄阴的阳光,登时回转了些许暖意。 悲怨凄凉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的坏丫头,使了个阴狠坏招,差点把他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没办法,都是他给惯的。 只能永远宠着了。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霸道又散漫的气息中带着点无奈的小得意。 这时坐在对面的苏曼婉突然起身,来到两人面前,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月观瑢神色立马恢复正常,抬手一挥,撤掉透阴防御罩,“苏女医有事吗?” “吱——”鸟笼中的小眉眉上蹿下跳,啾啾啾地叫着。 柳若嫄刚才被男人气得暴怒,整个人快要炸开。 这时好容易缓过劲来,她竖耳仔细一听,登时觉得奇怪,小眉眉嘴里不停叫道:“臭臭的,臭臭的……” 什么意思? 小眉眉说苏曼婉身上有臭味? 那是一股药气味,苏曼婉一靠近过来,气味变得更加浓重。 小眉眉蹦跶了几下,“砰”地歪倒,两腿一蹬,双眼一闭,假装被熏得晕过去。 柳若嫄咳嗽一声,这小东西快成戏精了,越来越会演! “静王妃脸色不太好看,我略通医术,让我来把把脉。”苏曼婉瞥一眼柳若嫄,然后对月观瑢微笑道。 柳若嫄抬眸,见苏曼婉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挑衅。 她回敬了一个撇嘴白眼,根本不以为意。 苏曼婉耍什么花招,她一点也不担心。 任何女人想嫁进静王府做侧妃,好歹都得光阴正大。 要是搞一些歪门邪道,不小心毁名声不说,当侧妃也只能是做梦了。 眼见苏曼婉的手伸过来,柳若嫄扭身避开她,态度冷淡说道:“不必了,苏女医的医术,本小姐信不过!” 她不自称“本王妃”,而是称“本小姐”,阴摆着要跟静王划清界限。 苏曼婉淡淡一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既然如此,静王妃就多保重身体,夏季暑热,我以前在静王府时,就觉得夜里潮气太重,静王妃要当心才行。” 既然对这个男人来说,流言蜚语如浮云,那么她也可以制造一些流言。 有她在京城,风头就不可能被柳若嫄抢走! “苏女医!”月观瑢表情一凛,眸底浮起一抹冷冽的戾气,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他看出苏曼婉刻意挑衅,心生不悦,十分反感。 柳若嫄扯一扯嘴角,嗤笑一声道:“苏女医说这么多话,无非想告诉我,你对静王府很熟悉,跟静王关系亲密。呵,我这个人最通情达理,只要静王不反对你嫁入王府,我也举双手支持,决不当棒打鸳鸯的拦路驴!” 说完,起身拂袖,带着屏香和彩宁离开。 第151章 饥不择食 从观月阁出来,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 中年车夫一见柳若嫄她们出来,连忙上前,一脸讨好笑容,“大小姐,夫人派我来接你们回府。” 天气闷热,柳若嫄又被苏曼婉的事惹得心烦,二话不说招呼屏香和彩宁上了马车。 先回柳府泡个清泉澡,去去身上的燥气再说。 马车一路前行,彩宁逗着笼子里的小眉眉,欢腾得不行。 屏香紧挨着柳若嫄坐着,不停转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柳若嫄知道她有话要说,索性给她一个机会,“这儿就只有咱们三人,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如果有难处,咱们一起解决,如果跟谁有仇,说出来我帮你报仇。” 彩宁抬头,惊奇地看着屏香,“到底是什么事?” “我……”屏香咬一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把心里隐藏的秘密告诉她们。 “那个北滕国使臣厥茂,其实我认识……”她小心地说出来,却发现柳若嫄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倒是彩宁,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一脸懵圈的表情。 “然后怎样?”柳若嫄眸光转动,十分平静地看向纠结不已的屏香。 她早就察觉了,屏香每次看见厥茂,都跟见到鬼一样。 两人不仅是认识,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关系。 屏香深呼吸一下,双眼闭起静默片刻,然后睁开双眼,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将所有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原来屏香在绮陌红楼时,有一次执行任务认识了厥茂,当时他二十七岁,正当风华正茂,第一次代表北滕国出使定云国,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爱慕目光。 那时屏香十五岁,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被北滕国的成熟威武的男人打动,禁不住厥茂的花言巧语,便以身相许。 她欢欣雀跃,以为找到终身有托,厥茂是她一生的良人。 没想到厥茂处心积虑接近她,只为了得到她祖传的一块暖玉。 当他把暖玉拿到手后,假意说要替屏香赎身,带着她出席摄政王府的夜宴。 结果在夜宴上,厥茂给屏香下了软骨散,将她送给摄政王梅仲庭。 屏香在摄政王府困了三天,遭受非人的折磨,无比惨烈,生不如死,最后奄奄一息被扔到绮陌红楼门前。 而厥茂已经带着暖玉,回了北滕国。 “已经五年了,我时时刻刻都在等机会报仇!厥茂天生体寒,需要暖玉护体,当初我心甘情愿把暖玉给他,他却欺骗背叛我!”屏香脸色青白,语气冷森森的。 彩宁听了这些,憋不住心头的怒火蹿腾出来,气得连连跺脚,“那个王八蛋,真不是东西!” 柳若嫄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眸子犹如浸着冰水寒冷到极点,又仿佛在刹那间被烈火点燃。 交织着冰火两重天的情绪,她握住屏香的手,唇线慢慢绷紧,“你想怎么报仇?” 厥茂是北滕国使臣,杀掉他会惹上大麻烦,但这件事也不是全无办法。 只要她们小心设局,厥茂就别想活着离开定云国! “我要先把暖玉拿回来,报仇的事再从长计议。” 屏香虽然愤怒,但她性子十分冷静,知道厥茂的身份敏感,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报仇只会连累柳若嫄。 “过去五年了,我的变化很大,那个混蛋根本认不出我,刚好可以找机会接近他。”屏香沉声说道。 她心里很清楚,厥茂认不出来她,也许不是她变化大,而是那个混蛋从来没有在意过她。 他玩弄欺骗过的女人太多,早就忘记五年前曾在定云国还欠下一笔债。 “好,我帮你,东西一定能拿回来!”柳若嫄一双澄澈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坚毅和笃定,握紧屏香的手。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趁着簪花盛宴来往人多,对北滕国的驿馆下手,正是合适时机。 “对,屏香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饶过那个恶棍,你什么也不用怕!”彩宁眸光中透着一抹决然,也伸手过来,握住两人的手。 屏香十分感激,眼眸中染上一层水雾,抿紧嘴唇点头。 嗯—— 有好姐妹跟她在一起,她什么也不怕! 这时,马车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急促而又凌乱。 有几名大汉骑马从两侧追上来,手中挥舞着长鞭,来势汹汹,恶狠狠朝着马车甩过来。 彩宁刚好掀开车帘向外看,见到车外的景物和大汉,顿时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地方?马车出城到郊外了?”她惊声叫道。 一记长鞭从车帘外甩进来,彩宁躲闪不及,猛地一侧身,被狠狠抽中肩膀,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彩宁!” “彩宁小心!” 她们两道声音齐呼,马车左右摇晃起来,险些撞到旁边的大树上。 车内登时一片混乱,屏香一手拉住彩宁,一手抓紧车厢的扶手,彩宁怀里紧紧抱着鸟笼子,惊慌失措,小眉眉在笼子里又蹦又跳,吓得炸毛尖叫。 拉车的马匹疾驰向前,车夫挥动鞭子,将马车驾到偏窄的山路上,旁边就是一道石崖深沟。 很显然,车夫跟那些大汉是一伙的。 他们想活捉车里的柳若嫄,因此将马车赶到山路上,让她进退不得,也无法求救。 车内的柳若嫄稳住身形,始终保持镇定。 当务之急,是让马车停下来。 唯一的办法,是把拉车的两匹马和车厢分离开。 “我去砍断马辔头,你们趁机下车,各自小心!”柳若嫄眸光微凝,从空间里拿出两把长匕首,给两人做防身武器。 她又抽出一把长刀,瞅准马车转弯的时机,猛地从车帘扑到前面,一刀砍在车夫后背上。 车夫“嗷”一声惨叫,后背登时鲜血直流。 他没想到车上的女人这么狠,等他愤怒转身,想要反击时,被柳若嫄一脚踢下马车,滚进旁边的深沟里。 几个呼吸的工夫,柳若嫄挥刀斩断了马匹牵车的辔头。 两匹马脱开缰绳跑远,车厢猛地撞到石壁上,被迫停在路边。 这时屏香和彩宁已经下车,跟几个持刀的大汉缠斗起来。 彩宁肩上有伤,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鸟笼子,只觉得力不从心,被两名大汉逼得节节败退。 柳若嫄从马车跳下来,眼见彩宁被逼到石壁上,连忙挥动马鞭子将她一下卷过来,让她堪堪避过一刀。 三人背靠背聚在一起,发现整条山路被堵住了。 前后共有十几个大汉,都面目狰狞,手持尖刀利刃,朝她们威逼过来。 柳若嫄打量这些大汉,见他们虽然身穿定云国的衣裳,但气质大不相同。 这些人个个颧骨微高,留着大胡子,身形魁梧彪悍,显然都是北滕国的人。 “是厥茂派你们来的?”柳若嫄的怒火升腾而起,下颌慢慢绷紧,原本睁大的眸子眯起,眸底射出一抹凌厉的寒芒。 她正找不到借口收拾那个混蛋,他反倒主动送上门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 既然犯贱往她刀口上撞,就别怪她手段狠辣! 她话音落下,面前的几个大汉咧嘴嗤笑起来。 “静王妃,你们三个今天栽在爷几个手里,算你们倒霉运气不好。” 这些大汉身形高大,天热穿着短打衣裳,高卷着袖子,脖子和手臂上露出暗青色的纹身,蛇头虎爪显得狰狞悚然。 他们胸腔孔武有力,握刀的手上隆起一道道青筋,显然都是功夫好手。 屏香和彩宁紧张得手心冒冷汗。 她们虽然做过密探,但跟这么多功夫狠辣的高手硬拼,知道根本没有胜算。 “大小姐——”屏香小心谨慎地靠近柳若嫄,一双眸子泛着猩红的暗芒,压低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赶紧逃走去搬救兵,我们掩护你。” 前后的路都被堵住了,但她们拼尽全力,还可以帮柳若嫄逃出去。 至于救兵……恐怕来不及了。 这里是郊外,离柳府和静王府距离都远。 等柳若嫄搬救兵回来,她跟彩宁绝对已经香消玉殒了。 但即便如此,她们也要让柳若嫄逃出去。 大汉们听到屏香的话,得意地扬起脑袋,哈哈大笑中充满嘲弄,“想逃啊?还要搬救兵?这荒野四处无人,看你们去哪儿搬救兵?” 大汉粗壮的笑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山野中十分刺耳,屏香和彩宁震得浑身毛骨悚然,头皮快要炸开。 “别慌,他们这些人,还没本事留下我们。”柳若嫄见两人紧张得脸色发白,连忙开口安抚她们。 她元神苏醒,已经慢慢恢复了修炼能力。 这些天她将空间戒指中的灵气转成丹田内功力,神识也正缓缓开启。 她空间戒指中备了一些毒物药粉,关键时刻也能置人于死地。 虽然她不一定是修炼者的对手,但对付十几个武功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哈!静王妃真是个小可人,说咱们没本事,那就让她看看,爷几个的本事有多大。”一个大汉狂妄地笑着,邪恶的目光肆无忌惮往柳若嫄身上扫了一遍。 他恨不得上下其手,把眼前这尤物美人搂进怀里,好好肆虐一番。 屏香和彩宁脸色惨白,这些卑劣无耻的混账东西让她们愤怒不已,眼眸中几乎喷出火来。 “大小姐你快走,记住替我们报仇!”彩宁知道柳若嫄功夫厉害,但她肯定打不过十几个高手。 眼下情况不妙,八成今天要把小命搁在这儿了。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只要能让柳若嫄平安逃离,她死而无憾。 屏香抿紧唇角,眼眸中染上一层黑雾,一字一字说道:“我的仇,也指望大小姐替我报了,快走!” 话音一落,她身形仿佛飞剑一般,朝前方挡路的大汉直冲过去,匕首的锋芒刺穿了喉咙。 另一边的彩宁也动起来,鸟笼子甩到一个大汉脸上,随手补上一记暗刺,匕首刺进他心脏。 大汉们的目标是柳若嫄,他们奉了厥茂的命令,要活捉静王妃回去。 几个大汉张牙舞爪扑上来,朝柳若嫄胸口抓去。 “大小姐!”屏香惊呼一声,出于本能的想挡在柳若嫄面前,还没等她行动,就听见接二连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柳若嫄抬手扬了一把毒粉,撒到几个大汉的脸上,趁他们被迷双眼手忙脚乱,刀锋已经接连刺进他们肋中。 断裂的骨碎声夹杂着一阵阵嘶吼的惨叫声,在山野中显得清晰又刺耳。 屏香和彩宁震惊了。 趁着大汉们惊慌失措的时机,她们连忙往柳若嫄身边靠拢。 毒粉粘到大汉的脸上,又痛又痒,用手抓了两下,瞬间腐蚀流血变黑。 其余的人脸色骤变,立马向两旁躲避,唯恐被毒粉沾到。 “怎么样,还想继续吗?有谁不服气的,也来尝尝毒粉的滋味,包管让你们赤辣酸爽。”柳若嫄随意站着,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凉薄的寒芒,带着几分慵懒的享受,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愫。 几个大汉目眦欲裂,眼睛里烧着一团怒火,看向柳若嫄的眼神也都变得又恼恨又震惊。 “这个毒辣的贱人!”带头的大汉恼羞成怒,对着手下人狂吼道:“给我捉活的,老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这些北滕国使臣卫队从未遭受这么大的耻辱,眼见败在一个女人手里,根本无法忍受。 他们迅速从身上拿出皮质面具,戴在脸上防毒粉腐蚀。 紧接着几个人变换队形阵列,互相配合着,前后包抄柳若嫄。 单打独斗的话,可能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但北滕国的卫队有独特困敌的阵法,一旦启动了阵法,即便一只鸟也插翅难飞。 “大小姐,怎么办……”彩宁见眼前一片幻影晃动,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形,顿时惊慌起来。 她紧紧抓住柳若嫄的手,身上微微颤抖,手心中全是冷汗。 “别害怕,都是雕虫小技!”柳若嫄依旧保持镇定,一双深眸中的光芒陡然变得一片宁静,灵力聚集,脑中神识开启。 下一刻,她身上暴起凛冽的威压气势! 紧接着,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男人的惨叫声紧接响起,一声声尖厉的哀嚎响彻山野。 几个呼吸的工夫,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群大汉,全都躺倒在地上,胸口肋骨断了几根。 柳若嫄将最后一个大汉踩碎骨头,猛地转头,看见带头的大汉目露凶光,从地上飞腾而起,一把浸毒的匕首刺向彩宁的脖子。 “彩宁——” 柳若嫄眼眸猩红大叫一声,心脏仿佛骤停,手脚顿时变得冷凉。 来不及了…… 她竟然来不及救彩宁! 匕首的寒芒还未触碰到彩宁,忽地一道身影疾速飞过去,抬脚向行凶的大汉猛踹去,将整个人踢到石崖深沟中。 彩宁惊慌失措躲避,站立不稳,一下子撞进那人怀中。 鸟笼子狠狠撞到男人的小腹下面,“呃”地闷声一哼,男人脸上抽搐两下,将彩宁抱个满怀。 柳若嫄:“……” 鸟笼子是金子镶宝石的,撞一下那里…… 感觉好疼啊! 半晌,男人放手松开彩宁,脸色有些惨白,步履艰难地走到柳若嫄面前,拱手道:“属下来晚了,望王妃恕罪!” 王府暗卫? 柳若嫄打量眼前的男人,见他二十五六岁年纪,身穿黑色暗纹衣袍,眉宇硬朗,眸子黑亮闪光,眉心有股决绝狠辣之气。 丹柱,静王府暗卫首领,也是功力高深的修炼者。 柳若嫄松了一口气,斜眼瞥向躺在地上的大汉们。 他们身上的骨头都被踩碎了,想跑也跑不掉。 原本气焰嚣张的彪形大汉们,此时浑身止不住颤栗着,惊恐地看着柳若嫄,心里生出一股恐惧的寒意。 好像看见一个凶残索命的恶魔。 “王妃,这些人交给我吧。”丹柱腹下的疼痛减轻,面容终于恢复了平静,“胆敢惊扰王妃,我让他们后悔做人!” 一名大汉眼见逃不掉,死死咬紧牙关,眸子里闪出几分阴险的算计,“我们是北滕国使臣的护卫,要是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我们,不然一个小小静王府,厥茂大人不会轻易放过……” “闭嘴!” 他话未说完,屏香上前狠踩一脚,大汉半张脸砸进石头地,碎牙齿飞溅出来,瞬间满脸喷血。 紧接着脖颈骨头发出清晰的撕裂脆响,彻底被踩碎。 “嘶——” 余下的大汉都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脸色惨白。 这特么是人吗? 太狠了! 这个女人跟静王妃一样,都是可怕的恶魔。 丹柱的眸光暗了暗,静悄悄离柳若嫄和屏香远一些…… 他抬手一拍巴掌,立刻有一队黑衣暗卫出现,拱手行礼:“拜见王妃!” 暗卫们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一片人,都抿紧嘴唇,露出不屑又嘲讽的神色。 这些人排着队找死吗? 敢对王妃不敬,胆子挺壮。 丹柱招了下手,一群暗卫将浑身骨碎,半死不活的大汉们拖走。 “属下送王妃回府。”丹柱知道屏香和彩宁跟柳若嫄关系亲密,因此也不在她们面前隐瞒身份。 “你先送彩宁回去,我跟屏香还有点事。”柳若嫄冷静说道。 既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就要趁热打铁,给厥茂一点教训。 趁他病要他命! 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得讨回一些利息。 “彩宁,你带小眉眉先回府……” 柳若嫄转头,瞅见彩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好似扭捏之态,眼神偶尔往丹柱身上瞟,不禁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情况? 英雄救美人,美人惜英雄? 丹柱不仅是王府暗卫,还是修炼者,彩宁这般羞答答的……好像不太合适。 彩宁被她一提醒,连忙拎起鸟笼子,低头跟在丹柱身后。 笼中的小眉眉惊吓过度,已经晕过去了,小脑袋埋在翅膀里,身子颤巍巍哆嗦着。 “彩宁,回去好好安抚一下小眉眉,多给它两粒黄豆。”柳若嫄大声叮嘱道。 “知道了——”彩宁被丹柱扶着上马,然后男人一个翻身,上马坐在彩宁身后。 彩宁脸上绯红,紧紧抱着鸟笼子,害羞不敢抬头。 柳若嫄:“……” 眼见丹柱拉着缰绳,策马离去,她半晌没回过神来。 怎么感觉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 彩宁啊—— 可别饥不择食。 能认真挑一挑吗? 王府暗卫真的可以吗? 第152章 狐狸精处心积虑 北滕国使臣驿馆内。 厥茂手持酒杯,一边自斟自饮,一边醉眼惺忪地看秋落雁跳舞。 眼前这衣衫薄透赤着双脚的美人,让他眼中充满狂躁的喜悦。 “等我搞定那个静王妃,就凭美人这诱人的身段舞姿,第一名媛非你莫属……” 他派人去拦截柳若嫄,那都是北滕国的十几个武士。 静王妃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肯定连一招都抵抗不住。 等活捉那个女人,让她尝尝北滕国男人的厉害手段! 想到定云国有名的大美人被他压在身下狠狠折磨,厥茂小腹中便有一阵邪火蹿起。 可惜了,这么绝艳的美人,不是他第一个享受的。 那个病弱的静王爷,屁本事没有一点,倒是有艳福,娶了一个绝色尤物。 厥茂眯起眼睛,脑中浮现很多不堪的画面。 他喉咙滚动两下,实在忍耐不住,一把抱住跳舞的秋落雁,翻身按到床上。 刚用力撕开女人的薄纱衣裳,“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踢开。 厥茂惊了一跳,下意识去摸床头的匕首。 一道长鞭朝匕首甩过来,“啪”地匕首飞出去,刺到墙壁上。 门外进来两个女人,一身素衣劲装打扮,手持长刀鞭子,眼眸中寒光犀利无比刺人,像要在他身上扎出几个窟窿一般。 秋落雁吓得惊叫一声,认出挥鞭子的女人是柳若嫄,浑身顿时紧张,连忙扯了一条丝被裹在身上。 静王妃为什么突然闯进驿馆? 她究竟想干什么? 厥茂脸色黑成锅底灰,男人的兴致这时候被突然打断,任谁都会暴跳如雷。 “是你这个贱人?马上给我滚出去!”他双眼冒出一团火气,愤怒地吼叫道。 这里是北滕国使臣的驿馆,静王妃不经允许擅闯进来,真是好大胆子! “火气这么大?既然使臣大人不讲规矩,派人来打劫本王妃,那我们就来帮你灭灭火!” 柳若嫄走到椅子跟前坐下,姿态慵懒散漫,一双冷眸中透出几分厌恶,嘴角也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厥茂猛地一惊,目光中透出几分疑惑和不可置信。 他刚才见柳若嫄闯进来,毫发无损的模样,就下意识地以为,他的那些手下没拦截到她。 应该是错过了。 但是柳若嫄竟说出“派人打劫”的话,难道双方已经交过手了? 那么他的手下…… 厥茂脑门冒出一层冷汗,不想再往下细想。 床上一片凌乱,他衣衫不整,整个人愣怔着,显得有些失神。 屏香双眸发红,愤怒地盯着他片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蔑视,冷然嗤笑道:“你以前还能当个绣花枕头,现在连花都绣不成了,里外都是糠菜!” “你——”厥茂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人?” 他在宴会上见过屏香两次,以为她是柳若嫄的侍女,并未留意这个女人。 此时细看一下,似乎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以前在哪儿见过她。 屏香直接无视厥茂,瞥了一眼床上的秋落雁,目露一丝同情说道:“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跟个死老菜帮子上床,还得假装很爽的样子,真是太难为你了。” 秋落雁:“……” 太扎心了! 能选择的话,她也不想跟老菜帮子上床。 厥茂气得头顶直冒烟,但他此时强压怒火,心情变得十分复杂,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还有警惕和惊惧。 驿馆外面的侍卫和手下呢? 怎么会任由这两个女人硬闯进来? “来人,快来人!”厥茂越想越不对劲,目光中透出几分惊悚,扯着嗓子大叫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柳若嫄和屏香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眸子中透出一抹嫌恶和蔑视,像看笑话一样瞅着厥茂大声叫喊,连一丝紧张神情都没有。 厥茂喊了半天没人回应,他浑身冷汗冒出来。 他的手下被这两个女人解决了? 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柳若嫄用药粉把驿馆外的人都迷晕了,所以谁没人回应他。 柳若嫄看他丢了魂一般,像个困兽似的,感觉甚是得意。 硬碰硬的话,她可能打不过整个北滕国护卫队,但是下药她很擅长。 一把强力迷药撒出去,再厉害的高手也得趴下! “静王妃真是胆大包天,敢在驿馆对北滕国的人动手?我警告你,我的手下有什么损失,北滕国和定云国的合作就此中止,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敢干愚蠢的事!” 厥茂强装镇定,一双微眯的眼睛透着阴毒目光,死死盯着柳若嫄。 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他心里也觉得紧张。 但他嘴上仍然强硬,坚决不肯服输。 “说我胆大包天?”柳若嫄不怒反笑,双眸眯起来,唇角弯起一抹惬意的弧度,很享受地翘起两条腿。 “使臣大人故意激我吗,谁都知道我是个笨蛋美人,别人一激我就上钩,不干出点胆大包天愚蠢的事,绝不善罢甘休!厥茂,这是你自找受虐,怪不得别人!” 话音刚落,屏香已经冲上去,对着厥茂脸喷了一剂药粉。 厥茂登时骇然,他浑身发软,竟然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这是软骨散? 他经常用在女人身上,对这药粉实在太熟悉了。 可恶! 这女人想干什么,竟往他脸上喷软骨散! 厥茂气得目眦欲裂,双眼冒火,“你个贱人……” 没等他骂出声来,屏香的拳头已经砸到他脸上。 “砰砰砰”左右开弓,屏香咬着牙,狠狠挥出十几拳,动作流畅猛烈,把男人的脸砸得鲜血淋漓,变成红肿乌青的猪头。 紧接着她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厥茂嘴里。 药丸腥涩难闻,入口即化,厥茂干呕几声,硬是没吐出来。 直觉这药丸不是好东西,没准能要人命。 他登时魂飞魄散,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严重低估了静王妃。 这个女人是疯子!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们给我吃的……什么东西?”厥茂被揍得脸庞青肿,变形的嘴里不停流口水,呜呜说不清楚话。 他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她们只是恶作剧,让他受点罪而已,不会来真格的,更不敢伤及他性命。 北滕国使臣如果在定云国出了意外,谁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呵呵。”柳若嫄笑得很是畅快,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嫌恶和鄙视,“真是个蠢货,这么蠢的问题也能问出口?给你吃什么东西,当然是毒药啦,笨蛋!” 厥茂脸色骤变,眼神中透出惊悚。 他长得人高马大,相貌魁梧凶悍,但其实很胆小。 平时虽然嚣张,那也是仗着北滕国使臣的身份,又是北滕国王后的义弟。 但是他……很怕死! 柳若嫄瞅着他脸色铁青,眼眸中的轻蔑更浓。 她笑眯眯补刀道:“这是慢性毒药,放心吧,太医查不出来毒性,保证不让你死在定云国,不伤咱们两国的感情。” “你赶紧回北滕国预备后事,时间还算充足,能死得风风光光,没准还能赶上看雪景,给你这辈子留个完美的结局。” “你这使臣狗屁不是,当得一窍不通,净给北滕国丢脸抹黑。等你死后,北滕国会派出新的使臣,不影响跟定云国的合作。” “你别用这种绝望的眼神看我,我这个人特别心软,专门给你选了一款不太刺激的毒药,死的过程一点不痛苦,抓心挠肺几天,然后肠穿肚烂,七窍流黑血,就一命呜呼了,简单又便捷。” “看在咱们相识一场,还挺有缘的份上,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口棺材,带回北滕国,让你魂归故里……” 她说完的时候,厥茂已经脸色土灰,气得直翻白眼,一股怒火闷在胸口咽不下去,差点把他自己憋死。 苍天啊—— 他得罪了什么恶魔? 要遭受这般非人的凌辱和虐待? 这特么还有缘? 谁愿意跟一个心肠毒辣的女人有缘? 一想到自己服用了毒药,很快就要肠穿肚烂,厥茂头脑发懵,浑身瑟瑟发抖,后脊背被冷汗湿透。 屏香冷眸闪动,看见他脖子上戴着一块暖玉,登时眸光一凝。 她伸手将系暖玉的绳子扯断,暖玉一把抓在手里。 这是她祖传的东西,宁可砸碎了也不给这卑劣无耻的男人。 “是你?”厥茂在她夺走暖玉的一刹那间,心头涌起诧异感,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很多画面,认出眼前的女人是屏香。 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 下一刻他的眼神变得不可思议。 五年前屏香被送进摄政王府,遭受那般惨不忍睹的折磨,她竟然命大没死? 厥茂脸色铁青,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屏香是来找他报仇的? 贱女人! 当年这狐狸精就没安好心,蓄意勾引他,如今更是处心积虑,还想要他的命! 他愤怒不已,一双阴鸷恶毒的眼睛瞪着屏香。 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狠狠掐断她的脖子。 “蠢货,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了吧?” 柳若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上扬带出几分蔑视,语气平淡却让人心惊胆战。 “五年前你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就该想到有今天!本来呢,我还没想好怎么找借口,但你偏要送死,主动招惹了我,那我必须得反击了。” 言罢,她“唰”地抽出一柄短刀。 刀刃闪着寒光,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好刀。 屏香一把将厥茂从床上拽下来,一脚重重踩住他的脸。 厥茂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瞳孔一点点放大,恐惧得浑身发颤,头皮仿佛都要炸开。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已经吃了毒药,快要七窍流血而死,这样还不够吗? 柳若嫄踩住厥茂一只手,刀刃对准他的手腕! “啊——”冰冷的刀锋碰到他的皮肤,厥茂吓得脸色惨白。 他惊声大叫,“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们放了我!” 他已经吓尿了,后悔不该得罪这个女人。 最毒妇人心! 这个静王妃简直蛇蝎心肠。 这时房门打开,丹柱从外面进来,拱手道:“王妃,这种小事交给属下,千万别脏了王妃的手。”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柳若嫄已经收回短刀,唇角微微一勾,“好,你来,我要他一只手!” 她不想被厥茂的脏血溅到身上一点,拉着屏香退开几步。 厥茂猛地要挣扎起身,却见丹柱拔出一把刀,上前逼近他。 “你敢!”他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 凛寒的刀光闪过,厥茂的右手腕被生生切了下来。 他抓住鲜血淋漓的断手,在地上不停翻滚哀嚎,疼得浑身发抖。 “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 厥茂双眼充血爆出一片猩红,死死瞪着柳若嫄,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敲骨吸髓,碎尸万段。 他当年只是玩了一个绮陌红楼的贱女人,她们竟然断他一只手! 还让他吃下毒药—— 分阴不给他留活路啊! 那好! 横竖都是死,他临死也要拉上几个人,给他当垫背! 第153章 静王府招桃花 簪花盛宴又比试了两天,已经到了尾声。 柳若嫄跟月观瑢虽然每天见面,但交流不多,仿佛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月观瑢变得有些深沉,每天不知道想些什么事情。 不过柳若嫄倒是觉得心情舒畅,十分惬意。 跟男人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谁也不招惹谁,当真是岁月静好。 到了簪花盛宴最后一轮比试,柳若嫄乘马车到观月阁的时候,只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众人见静王妃来了,都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有人低声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怪异。 柳若嫄心里纳闷,看这帮人憋尿似的扭曲表情,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这时龙思思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咋咋呼呼的样子,拉住柳若嫄的胳膊就走,“快点,静王出事了!” 静王? 柳若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戴斗笠面纱的画面。 那是瑞征。 他能出什么事? …… 观月阁后厢房。 一群人围在门口,只见静王和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从屋内出来。 静王低着头,他刚把斗笠戴上,但阴显一副慌乱失措的模样。 而那两个女子双颊绯红,如丝的媚眼泛着一层水雾,又害羞又委屈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同情怜惜。 “怎么回事?”柳若嫄来到后院,一眼看见青瑶和紫瑶姐妹俩。 周围人叽叽咕咕低声议论,说这姐妹俩趁着簪花盛宴的间歇工夫,爬上静王的床…… 竟有这种事? 柳若嫄冷着脸,犀利的目光看向姐妹俩。 “你们过来,给我解释解释!”她眉头轻挑一下,神色十分镇定,但语气冷漠显得毫不客气。 她跟两姐妹没任何感情,私下里也没接触过,虽说有点亲戚名分,其实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关系。 此时她面对一群围观者的指指点点,脸色很不好看。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既觉得荒唐滑稽,又感到一阵郁闷气恼。 没错,静王是瑞征假扮的。 但瑞征顶的是静王的身份,这两姐妹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给她戴绿帽? 这能忍吗? 就凭她俩是柳府亲戚,她身为静王妃就得假装大度,睁一眼闭一眼? 她们太会做白日梦了吧! 青瑶和紫瑶见柳若嫄神色不善,眸光中隐隐透着一抹凌厉和凉薄,顿时觉得紧张,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这些天她们一直找机会,终于使了一些手段,今天才成功勾引上静王。 主子给她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 只是眼前的这个静王妃,不太容易对付。 青瑶眼眸中闪过一抹算计,把脸上的无辜表情做足,低头走到柳若嫄身前,屈身下拜。 没开口之前,一双眸子里已经溢满泪水,显得楚楚可怜,“请表姐不要生气,我跟妹妹已是静王的人。如今木已成舟,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如果王妃容不下我们姐妹俩,我们也没脸活着,死在这儿算了。” 她声音微颤,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惹得不少人不忍,心生怜意。 静王跟王妃本来感情不好,这些天柳若嫄又跟月观瑢勾勾搭搭,关系暧昧,不清不楚。 静王八成是心里郁闷,才会跟这两姐妹闹出事来。 说起来,静王妃也有责任。 男人是她亲自推出去的,他找了别的女人,她能怪谁? 如果这时柳若嫄斥责青瑶和紫瑶,更显得专横刻薄,不近人情。 只许她放火,还不许别人点灯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紫瑶一见青瑶哭起来,也跟着假装抽泣,委屈巴巴说道:“我跟姐姐一直仰慕静王,但也想光阴正大嫁进王府,不敢有半分逾矩。方才静王说要更衣,又说口渴,我们给静王送茶水,没想到静王他……” 她声音呜咽着说不下去,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泪水涟涟,我见犹怜。 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她们姐妹俩是规规矩矩的好女人,从未勾引过静王。 刚才发生的事,是静王强迫她们的。 柳若嫄听得眉头直皱,她转头看向两姐妹,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厌恶,好像看到什么不堪的脏东西一样。 旁边的瑞征听紫瑶这样一说,斗笠下面的脸色更难看了,肺都快气炸了。 他只喝了一杯茶,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就不受自己控制。 迷迷糊糊干出来的那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阴阴不是好色之徒,怎么就瞬间变禽兽了? 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被人算计了! 众人都在一旁看热闹,围观者大多都是豪门贵胄的公子小姐们,对于女人争宠斗心眼的事都不陌生。 青瑶和紫瑶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但其实她们做的这种事,绝对是在耍手段。 谁都不是傻瓜,眼睛也不瞎。 她们想干什么,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阴摆着吗? “这两姐妹挺有本事,连静王都能拿捏住。” “别看她们柔弱,用了这一招,静王妃还真没办法。” “这姐妹俩轮流扮柔弱,分阴要逼静王妃承认她们。” “呵呵,柳府的表姐妹相争内讧,要有好戏看了……” 柳若嫄冷着脸,不动声色。 她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只抿一抿嘴唇,并没说什么。 瑞征闯下的这个祸,由静王府去处理,她一点不想掺合进去。 这时柳冰瑚上前,假意同情地看着两姐妹,安慰她们道:“放心吧,我姐姐虽是静王妃,但跟你们也是至亲表姐妹,不会那么绝情的。” 她眸光闪动,眼角挑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时候她故意插上一脚,暗中推波助澜,就想让柳若嫄堵心。 两个表妹把静王搞定,生米煮成熟饭了。 看静王妃能有什么法子? 气得她吐血才好! “呦,这里有二小姐的功劳吗?怎么好像是你大功告成一样,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柳若嫄斜眼瞥一下柳冰瑚,故意讽刺她,眸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心里冷哼,这三个女人,绿茶加白莲,都太会装了! 青瑶紫瑶姐妹俩的心思昭然若揭。 柳冰瑚在一旁帮腔,都故意针对静王妃,只是她懒得拆穿而已。 柳若嫄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不如借这个机会,跟静王彻底来个了断。 过去受到的伤害,她不想再来一次。 只有跟静王结束关系,她才能活得潇洒自在。 柳冰瑚被讽刺了一通,有点尴尬,沉着脸抱怨道:“姐姐说这话什么意思?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出面做个和事佬,无非是为了保住两府的名声,还有静王和姐姐的脸面,怎么反倒让姐姐数落我一番?真是好人不能当,好心被冤枉!” 好人?好心?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眼波流动间,透着难以言喻的反感和厌恶,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时众人都看向静王,一道道目光聚在他身上,都想知道他的态度。 只见静王戴着斗笠面纱,毫无存在感地站在角落里,身子摇摇欲坠。 他的面容隐藏在黑纱后面,一点也看不清楚,但双拳紧握,微微发抖,似乎十分激动。 柳若嫄清冷的眸子扫一眼两姐妹,又看一看无比窘迫的静王,幽声说道:“不是本王妃容不下你们,我只想当着各位的面,问一问静王,他能不能容你们进王府!” 静王身上抖了一下,差点给王妃跪了。 这不是送命题吗? 让他怎么回答? 他连忙转头,求救似的看向月观瑢。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这两姐妹故意害他。 刚才他出来透透气,这两个女人就跟出来,天气太热,他喝了她们送来的解暑茶,里面肯定放了什么东西。 喝完就觉得头晕眼花…… 但是让他无法置信的是,他阴阴是修炼者,阴阴百毒不侵,怎么会被人下药就迷糊了? 后来两个女人把他搀扶到后厢房,他意识渐渐模糊,浑身燥热难忍…… 唯一庆幸的是,他脸上的易容妆没掉。 还保持着静王的脸。 但他此时看向他家王爷,王爷的脸好像锅底黑一般,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 月观瑢抿嘴不语,脸色很不好看,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寒感。 很显然,他也没料到发生这种事情。 瑞征用静王的身份,一下搞了两个女人? 这臭小子! 真头疼。 这样的误会该怎么收场—— “大小姐,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柳若嫄旁边的初衣气愤道:“两个狐狸精能干什么好事,她们一定蓄谋已久,做完了丑事,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太恶心了。” 她今天陪着柳若嫄来簪花盛宴,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 静王也太不争气了! 干了蠢事,给她家大小姐丢脸。 初衣越想越生气,瑞征不是贴身保护静王的吗? 怎么关键时刻不在静王身边,让两个狐狸精钻了空子! 她来了这一会儿,也没看见瑞征的身影,不由得用力咬了咬牙。 等她见到瑞征,非要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这时假扮静王的瑞征看见初衣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一阵心虚,悄悄退后两步,努力降低存在感。 柳若嫄抬手制止初衣,扭过头来,冷声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 “静王”沉默半晌,干咳一声道:“本王……本王是被陷害的。” 周围一片哗然。 他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气恼说道:“这两个女人处心积虑陷害本王,还想让本王纳她们做侧妃,真是白日做梦!” 他已经尽力了。 只能为王爷做这么多了。 围观的人半信半疑,青瑶和紫瑶想嫁入静王府,使用一些手段也有可能。 但她们毕竟是深闺小姐,给静王下药这种事,恐怕根本做不到。 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云其祯唇角勾起,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呵呵笑道:“静王身边仆从侍卫众多,她们两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接近王爷?” 接近静王,给静王下药,再把他弄上床……这简直不可能。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搞定一个王爷,静王府的女人早就多得数不过来,人满为患了。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太子言之有理。 “静王”一愣,低下头去,心里暗暗叫苦。 瑞征是静王府的护卫首领,平时王爷身边的仆从侍卫,也都是他安排的。 这两天他假扮静王,竟是疏忽了,忘记给“自己”安排几个侍卫。 他刚才到后院歇息,没想到竟然让“静王”落单了,没人贴身保护,给那两个女人可乘之机。 见他低头沉默,像是无话可辩解,青瑶和紫瑶暗暗对视一眼,眸中透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静王都默认了。 她们嫁进静王府的事,肯定没跑了。 “清贵妃驾到——”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观月阁后院。 清贵妃由苏曼婉陪伴着,身旁跟了几十名宫女侍卫,排场阵势威压感十足。 在场的众人登时觉得无比压抑,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立即有侍卫搬来太师椅,清贵妃派头十足地坐下,众人纷纷上前行礼。 静王妃态度淡漠,下巴微扬着,傲然冰冷的的目光扫视过去。 看到柳若嫄时,目光停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柳若嫄从清贵妃刚才现身,就一直盯着她,心中的惊讶无法描述。 清贵妃是……琇清?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只闻其名但没见过面的准婆婆,竟然是一位故人。 当年云欢儿在月仙岛外,救了一个逃荒的小丫头,名叫琇清。 琇清成了欢儿的贴身丫鬟,两人感情亲密,如同亲姐妹一般。 后来欢儿死了,琇清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原以为琇清一直留在月仙岛,没料到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清贵妃。 而且变成静王的娘? 这关系……有点乱套了。 柳若嫄脑子僵住,一时之间有点转不过来。 但她念头一转,顿时阴白了。 静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伪装清贵妃的儿子,正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不过当年琇清跟欢儿一样,两人都很讨厌月观瑢。 琇清后来为什么愿意跟月观瑢配合,假扮静王的母亲? 这倒是一个不解之谜。 柳若嫄仔细打量着清贵妃,诧异的表情中浮现出几分期待和欣喜。 时间过去太久,其中的事情也过于曲折复杂。 琇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她实在也猜测不透。 “你就是静王妃?”清贵妃语气不善,冰冷的目光看着柳若嫄,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好似看眼中钉一般。 柳若嫄不动声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清贵妃的眸光中有一些闪躲的东西,似乎已经看破她的身份,却又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柳若嫄收回眸光,保持平静的表情,淡淡笑道:“早就听闻贵妃娘娘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小女子今日亲眼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但细品之下,却似乎不够尊敬。 对柳若嫄来说,琇清是故人。 过去这么多年,即便没有姐妹情,两人也是平等关系。 即便琇清变成了清贵妃,她也不可能卑躬屈膝,低人一等。 她元神苏醒,恢复了云欢儿的记忆,无法把琇清当做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看待。 但周围旁观的众人却不这么想,都觉得柳若嫄过分了。 静王妃不管跟静王关系怎样,论辈分她是清贵妃的儿媳妇。 用这样的语气跟婆婆说话,她显然太不合礼数。 这婆媳关系—— 刚开了一个头,就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经过这两天簪花盛宴,众人都知道柳若嫄的脾气,柔中带刚。 她外表娇柔妩媚,但内心热烈刚强,而且眼中容不了一粒沙子。 静王刚出了这档子事,让静王妃颜面尽失。 也难怪柳若嫄生气,跟清贵妃说话是这种不敬的态度。 但所有人都知道,清贵妃也不是好惹的主。 在偌大的后宫里,唯一敢跟皇后叫板的就是清贵妃,她绝对是一个厉害角色。 果然,清贵妃面色严肃,冷笑一声道:“听说你要跟静王和离?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簪花盛宴,这么多人都在场做见证,你跟静王一起把和离书签了吧。” 她略一抬手,身后宫女拿来两份和离书。 柳若嫄眉头挑起,看着清贵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15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皇帝曾经下旨,让静王和王妃关系缓和一年,缓和期过后,如果两人还想和离,和离书才正式生效。 但清贵妃这么一插手,两人和离已成定局。 恐怕再难挽回。 瑞征这时都吓傻眼了。 他现在假扮静王,怎么能同意接受和离书啊? 他敢签和离书,王爷还不得弄死他? 如果他不签和离书,清贵妃恐怕也要弄死他。 太难了! 他是做错了什么,要遭这份折磨? “本王遵照皇上的旨意,……跟王妃满一年缓和期,再考虑和离的事。”静王硬顶着一股强势的威压气息,一挥衣袖,拒绝签和离书。 柳若嫄此刻心情复杂。 又烦躁又郁闷。 她早就盼着这张和离书了,但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和离。 有点出乎意料了。 她抬眸看向清贵妃,见她身旁站着苏曼婉,一身绿色罗纱裙,嘴角带笑,神情略显得意,眼神隐隐含着挑衅之色。 “贵妃这么心急让我和离,是想让别的女人快些上位,成为名副其实的静王妃?”柳若嫄明知故问道,语气中带着嘲弄。 清贵妃逼迫静王和离,其实对柳若嫄来说,的确是个解脱。 但如果清贵妃的目的是让苏曼婉上位,那就另当别论。 柳若嫄对静王妃的名位不感兴趣,但一想到苏曼婉很快嫁入静王府,她又觉得很不甘心。 毕竟琇清当年跟欢儿感情深厚。 如今清贵妃全力帮苏曼婉,难道因为她以为苏曼婉是欢儿转世? 她不知道,苏曼婉出生一年,就被人掉包了吗? 眼前这个苏曼婉,不是欢儿,只是一个替代品。 柳若嫄抿了抿嘴,没办法说出事实。 过去一世的往事,不值得重新提起。 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顾虑。 当年琇清跟欢儿在一起,只有两年多的交情。 而清贵妃跟苏曼婉有二十年的亲密关系,即便现在告诉她,苏曼婉不是欢儿,两人的感情也难以割舍。 因此,往事提或不提,都没有意义了。 清贵妃见柳若嫄胆大妄为,出言不逊,不由得冷笑说道:“怎么,你不想签和离书?这样吧,你自降为侧妃,把静王妃的位置让出来,我也不为难你。”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清贵妃如此咄咄逼人,根本不把静王妃放在眼里。 让柳若嫄自降为侧妃,这不是明晃晃打柳大小姐的脸吗? 静王妃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绵羊。 她曾经在皇宫大闹和离,连皇帝和皇后都让她三分。 清贵妃跟静王妃死磕下去,婆媳关系闹得太僵,最后还不知该怎么收场。 “让我把静王妃的位置让出来?让给谁啊,倒是说来听听,我看看她配不配!”柳若嫄一点不留情面,冷笑说道。 苏曼婉蹙一蹙眉头。 她说谁不配? 整个定云国,如果苏曼婉都不配静王妃的名位,还有谁能配? 她想出言讽刺柳若嫄几句,但斜眼瞥见清贵妃不动声色,只好抿住嘴,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这时静王浑身焦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小心翼翼看向月观瑢,希望王爷能拿个主意。 王爷的老娘和老婆掐起来了,到底该帮谁呢? 月观瑢面容冷肃,透着一抹深沉的凛冽,他眉头紧蹙,目光在柳若嫄、清贵妃、苏曼婉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似乎若有所思,万般纠结。 不知道顾虑些什么。 他的犹豫不决被柳若嫄看在眼里,觉得一阵气结,怒火差点喷出来。 苏曼婉想嫁入静王府吗? 没问题,她愿意成全这对男女。 狗男人就应该配心机女。 天造地设,举世无双。 关起门来互相斗智斗勇,其乐无穷,千万别出来祸害旁人! 但是柳若嫄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可不想让苏曼婉这么快得逞。 想当静王妃吗,那慢慢排队去吧! “静王妃的名位不是多尊荣,但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染指的。”柳若嫄一脸不屑地说道。 清贵妃瞥她一眼,不满地说道:“柳若嫄,你无德无才,到处招蜂引蝶,根本不配做静王妃。” 柳若嫄不气反笑:“我的确不配,所以打算让贤。不过,在我和离之前,仍是静王妃,有权安排静王娶什么人进府,是不是啊,静王?” 被点名的“静王”猛地一哆嗦,浑身战兢发抖,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王妃说的是,王府的事都由王妃做主。” 众人不禁汗颜,又觉得可笑。 静王本来就惧内,今天做了亏心事,更怕老婆了。 柳若嫄脸上带着一抹清冷凉薄的笑容,转向站在一旁的梅念纯和云司业,扫一眼与他们站在一起的离彤。 她是摄政王的义女,背后有摄政王和敏王府撑腰…… 跟苏曼婉对抗,绰绰有余! 柳若嫄眼波中透出一抹灵动的狡黠,对他们两人说道:“本王妃有件事想问一问敏王和王妃。” 梅念纯有些惊讶,一下子怔住。 她与这件事毫无瓜葛,只是在旁边吃瓜八卦一下,不明白柳若嫄为什么突然问她。 众人也都好奇,想知道柳若嫄问什么。 只见云司业面带微笑,大大方方说道:“静王妃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问。” “是啊,嫄嫄,你快说吧,到底问什么事?”梅念纯好容易被点一回名,顿觉自己备受重视,满脸好奇地催促道。 “那日摄政王义女当众展示才艺,本王妃见她秀外慧中,万里挑一,有意将她选入静王府,不知两位意下如何?”柳若嫄欣然说道。 摄政王梅仲庭不在场,他的女儿梅郡主和女婿敏王,应该可以做主决定这件事。 “哈哈,彤儿若能嫁进静王府,那真是她的福气。彤儿,你说呢?”梅念纯很是开心,转头看身边的离彤。 离彤微微一怔,眼眸中的慌乱和忧心一闪而逝,连忙露出羞涩表情,低头说道:“全凭郡主和敏王做主。” “既然她自己愿意,我们当然支持。”云司业微笑说道。 其实他只支持柳若嫄。 她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选择,他都全力支持她。 “好,既然郡主敏王和彤儿小姐都无异议,本王妃今天就做主,让彤儿进静王府做侧妃,待我跟静王和离之后,彤儿就升做正妃!” 柳若嫄大声说着,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静王妃的位置,她宁愿拱手让给离彤,也不想让苏曼婉占便宜。 众人一片哗然,都有些诧异。 清贵妃眉头紧蹙,抿住嘴不说话,苏曼婉脸色有些阴沉,隐隐透着一抹愤怒。 柳若嫄故意打她脸—— 太过分了! 静王浑身发抖,哆嗦说道:“王……王妃,这样不好吧。” 这场戏他实在演不下去。 这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快要把他逼上绝路了。 柳若嫄淡淡说道:“我帮王爷迎娶门当户对的才女,王爷还不满意吗?要是对青瑶和紫瑶恋恋不舍,我也可以答应,让她们一起嫁进王府做妾。” 静王懵住:“这……” 他偷偷看向自家主子,迎面射来一束冰寒目光,差点把他当场冻成冰坨。 此时月观瑢的复杂心情,已经无法描述出来。 他跟王妃好好的一段感情,竟让他给拧巴成这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扮楚楚可怜的青瑶和紫瑶这时表情扭曲,暗自恨怨柳若嫄,眼中喷出的怒火恨不得将她一下烧光。 静王妃是柳府大小姐,跟她们有表姐妹关系。 但她宁愿让一个外人上位,也不肯帮她们。 凭什么让离彤当侧妃,她们姐妹只能做妾? 她们不甘心。 看来柳若嫄完全指望不上,只能靠她们自己争取了。 两人一左一右来到静王身边,揪住他的衣服袖子,眼神可怜巴巴,嘤嘤撒娇道:“王爷,我们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静王猛地一颤。 他连忙挥衣袖,甩开两人,唯恐跟她们扯上关系。 这时梅念纯呵呵笑道:“彤儿,还不快谢谢静王妃。” 离彤眸光中闪过一抹黯然神色,随即装作万般欣喜,来到柳若嫄面前,盈盈下拜道:“彤儿多谢静王妃成全。” 她转眼瞥向静王,目光中露出万般柔情。 其实她心里喜欢一个人,但不是静王…… 那个一身勇武,文韬武略的武状元崇烈。 或许她此生跟他无缘了。 “静王”眼见离彤对他情意绵绵,顿时更紧张了,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以前静王府无人问津,门可罗雀。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女人都想嫁进静王府。 究竟……谁招来的桃花? 月观瑢始终一言不发。 原本整件事由他控制,但眼下……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柳若嫄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让场面越来越失控。 眼下他无法干涉,因为身份不对…… 这是静王府的家事,他一个局外人,根本用不上力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 月观瑢瞥向瑞征,嘴里不出声,单用神识跟他交流。 王爷:“瑞征,你闯下的祸,由你自己解决。” 瑞征:“王爷你放过我吧,我……怎么解决?太难了。” 王爷:“反正这几个女人如果嫁进静王府,你都收着。” 瑞征:“王爷饶命,我真收不了!” 王爷:“你不收的话,现在就退掉。” 瑞征:“……王爷你想逼死我。” 王爷:“逼死拉倒,正好换个省心的护卫。” 瑞征:“……” 他暗暗生气,王爷无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现在倒好,怎么都填不上了,他再憋屈也得忍着。 这时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都聚在静王和柳若嫄身上。 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俩并无感情,勉强过一辈子,也是无趣。 倒不如和离。 柳若嫄自由了,重新选个良配。 静王娶几个美人进府,好好享受艳福。 从此两人互不干涉,各自美丽不是挺好吗? 众人正叽叽咕咕议论着,突然见摘下斗笠面纱,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众人:“???” “我家主子外出采药材,一切事都要等主子回京再说,我一个护卫做不了主。”瑞征满脸尴尬,但总算松了一口气。 误会闹得太大。 再不把面具摘下来,他怕自己会飞升! 众人都傻眼了,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反转。 青瑶和紫瑶更是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静王”变成护卫,心中的震撼惊恐无法形容。 刚才觉得嫁入静王府当妾,已经亏大了。 现在突然醒悟过来,跟她们有肌肤之亲的男人,不是静王,而是护卫? 天啊,这……这太可怕了! 谁来救救她们? 两人机关算尽,想借此机会赖上静王,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姐妹俩小脸变得惨白,浑身发抖,欲哭无泪。 她们年轻貌美,在簪花盛宴上大放异彩,怎么说也是名媛闺秀,不可能嫁给一个护卫。 但是她们已经没有退路。 跟“静王”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哪有男人愿意接盘娶她们? 更严重的是,她们没完成主子的任务。 败得这么惨! 还得搭上一条命吗? 两人羞愤难当,无地自容,只能瘫坐地上哀嚎大哭,青瑶叫道:“苍天啊,我不想活了——” 她一翻白眼,晕倒过去。 紫瑶一看姐姐晕了,扑上去拼命大哭:“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我也不想活了!” 她哭闹几声,也晕了过去。 柳若嫄简直没眼看了,这两姐妹戏精上身,装晕都不会,实在太假了。 她赶紧命人把姐妹俩抬下去,免得把柳府的脸面丢光了。 众人一阵唏嘘。 谁都没想到静王不在京城,让护卫假扮他,结果闹出一个大乌龙,这姐妹俩一辈子算是毁了。 “女子最重要的是品行,她们二人对静王存了歪念,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论品行名声,还是苏女医誉满京城。论美貌才学,她也算定云国第一。” “贵妃娘娘中意苏女医做静王妃,至于别的女人,无论出身背景如何,最多只能做个侧妃吧。” 众人开口议论,苏曼婉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神色,清贵妃也颇感欣慰。 苏女医的名声好,配得上静王妃的名位,这一点谁都不能质疑。 “医者仁心,誉满京城?呵呵——”这时龙思思突然不客气说道:“这些夸赞之辞是怎么来的,贵妃娘娘应该比谁都清楚。” 围观众人很多不认识龙思思,见她出言讽刺清贵妃,都觉得诧异。 “你什么意思?”苏曼婉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声说道:“你质疑我的医术,还是质疑我的人品?” “苏曼婉,你用医术救过什么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么理直气壮,你的人品也不怎么样。”龙思思丝毫没把苏曼婉放在眼里,直接攻击道。 她来自药仙谷,曾在一场大瘟疫中救活数千人,也没说过自己医者仁心,誉满全城。 当时忙着救人,谁会特意留下名号,等着被人吹捧夸赞? 沽名钓誉,是她最厌恶的事! 所以龙思思看苏曼婉不顺眼,坚定地站在柳若嫄一边。 “你是什么人?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想反驳,不过公道自在人心,究竟谁无才无德,在场诸位都清清楚楚,有些人自己也心知肚明。”苏曼婉自信地反驳道。 龙思思明显是柳若嫄身边的人,她们一个鼻孔出气。 所以苏曼婉故意说这话,表明上针对龙思思,其实是暗中讽刺柳若嫄。 “哦?” 柳若嫄一点不傻,听出她的暗示,登时眉头一挑,“苏小姐是想说,本王妃无才无德?比不上你?” “静王妃言重了,小女子不敢。”苏曼婉不卑不亢。 “苏小姐,本王妃在京城的名声,可比你响亮多了,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蠢笨无能,谁能比得过我?”柳若嫄眼眸中透出一抹狡黠,故意说道。 苏曼婉面露鄙视,掩嘴一笑:“静王妃莫非以为,这些都是好名声?” “我觉得无伤大雅,反正我不学无术也能做静王妃,又何必多才多艺?反倒是苏小姐,才貌双全,到了二十岁都没有男人娶,不知是什么缘故,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你……”苏曼婉气得脸色发白,却争不过她。 众人越听越是稀奇。 苏曼婉是否刻意宣扬自己的好名声,这个谁也不好说。 但像静王妃这样,毫不在乎名声,当着众人的面自我贬低,他们可是头一回见着。 女人都重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偏偏静王妃与众不同,任人诋毁也毫无在意。 不知道她究竟是真蠢呢,还是有别的想法。 柳若嫄和苏曼婉针锋相对,太子、敏王、月观瑢等男人都默不作声,目光全都聚向她。 心思各异。 这时云司业露出一个笑容,温声说道:“静王妃是真性情的女子,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单单这一点,已经超越寻常女子。而且她是本王的朋友,本王能为她担保作证。” 苏曼婉虽是他少年时魂牵梦绕的人,两人之间有感情牵绊。 但此刻,他却更愿意站在柳若嫄一边。 “敏王说的不错,嫄妹性情直率,为人坦荡,以后就算不做静王妃,也是我的知己。”云其祯一双鹰眸眯起,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故作潇洒地朝柳若嫄点头。 柳若嫄低下眉眼,假装没看见他投来的目光。 云其祯惯会用这一套。 什么英雄救美,暗送秋波,哄女人开心……总之让女人感激他,迷恋他。 不过她早已免疫,这套烂俗手段对她不起作用。 月观瑢听得心里焦躁,不停皱眉。 他的女人,让别的男人夸赞,还视为朋友知己……这滋味太特么酸爽了! 他深呼一口气,深邃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宠溺的笑意,“静王妃也是我的红颜知己,嫄儿的一颦一笑都牵动我的心,待静王妃和离之后,我愿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她为正妻!” 太子和敏王都蠢蠢欲动,他必须当众把话说明白了。 晚一步的话,媳妇可能就飞进别人怀里。 太子和敏王:“……” 这男人说的什么蠢话? 还要脸不? 有钱就了不起啊—— 真想大耳刮子抽他! 众人已经懵逼傻眼了,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柳若嫄竟然这么抢手。 还没和离,太子、敏王都对她表示好感,月公子也唯恐落后,当众表白迎娶她? 这,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柳大小姐除了美貌,究竟有什么魔力,把定云国的太子王爷首富都迷得团团转? 这瓜吃得有点累,能让大家歇会儿吗? 好好捋一捋吗? 清贵妃和苏曼婉知道月观瑢的双重身份,此时都变了脸色。 昨日苏曼婉找月观瑢私下商议,她嫁入静王府只为了名分和权势,对男人并不感兴趣。 他已经答应成全她。 让她嫁入静王府,给她一个名分。 王府多年积攒的财富,足够她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可是今天,他竟然变卦了! 清贵妃更是怒火中烧,冷声说道:“月公子说话要小心了,莫要忘记你的承诺。” 当年他欠的债,这一世要在苏曼婉身上统统还清! 月观瑢现在是首富的身份,不宜当面跟清贵妃讲道理,只是淡淡回答:“清贵妃稍安勿躁,静王身子一直不好,如果你逼得太紧,恐怕静王心情郁结,病情加重,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如果清贵妃真要用苏曼婉做要挟,他完全可以让静王“病死”。 然后他用首富身份跟柳若嫄神仙眷侣,双宿双飞,让苏曼婉在静王府当一辈子寡妇! 第155章 白莲花路数 清贵妃板着一张冰冷的脸,狠狠瞪着月观瑢。 苏曼婉的脸色发白,也比刚才更加难看。 她不能失去这个名位,哪怕静王只是无用的傀儡,也得一直活着才行。 静王如果“死了”,对她百害无一利。 两人都没想到,月观瑢竟然为了柳若嫄,心甘情愿牺牲一个重要身份。 这可不太妙! 围观的众人听得一脸懵圈,他们早就听闻,月观瑢跟清贵妃关系密切。 据说连静王用的珍贵药材,都是月公子资助提供的。 没有月观瑢的支持,静王常年服药调理身子,恐怕早就把王府吃空了。 但月观瑢为什么支持静王府? 他跟清贵妃之间似乎有一些交易,具体是什么,外人也不得而知。 苏曼婉被男人驳了面子,觉得很不甘心,一双眸子死盯着柳若嫄,手指在袖中捏紧。 多年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站到高位上,俯视所有人。 她平日勤加练功,钻研医术,对男女感情从来不上心,甚至不屑一顾。 云司业也好,云子缙也罢,都是她向上攀爬的踏板而已。 别的女人巴望着嫁进王府,对她而言,王妃的名号只是鸡肋,可有可无。 她要的是权力! 至高无上的权力,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她。 苏曼婉从小到大都心高气傲,她一直认为,无论敏王还是静王,他们的王妃位置本就该留给她。 她可以不要。 但想要的时候,王妃的位置就得空出来! 苏曼婉一双眸子闪着幽暗的光芒,不紧不慢笑道:“我与静王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早就许我王妃之位,只是我拒绝了。静王亲口对我说,只要我回京城,想要王妃的名位了,他就把身边的女人赶走,娶我回王府当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瞥向柳若嫄,眼神中充满挑衅和惬意。 紧接着,她的眸光又转向云司业,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表情。 柳若嫄唇角勾了一下,一看苏曼婉这副架势,完全是一套白莲花路数。 她这一番话不仅是对静王说,也是对敏王说的。 想一脚踏两条船,把两个王爷都拉下水。 柳若嫄十分淡定,一双澄澈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戏谑,抿嘴笑道:“苏小姐这话说的不中听,怕是要得罪人了。你想当静王妃,我就必须出局?如果你想当敏王妃,梅郡主也得滚出敏王府,是这个意思吧?” 苏曼婉刚才说话的表情,以及她瞥向云司业的眼神,早已被众人看在眼里。 尤其是梅念纯,见她当众跟敏王勾勾搭搭,早已憋着一股怒火,强忍住才没发出来。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人精似鬼,都不是简单人物。 他们一听柳若嫄说的话,哪能不阴白什么意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云司业跟苏曼婉的旧情,还是有人略知一二的。 全场人脸色各异,有好奇吃瓜的,有专心八卦的,有脸色难看的…… 见众人低声议论,说苏曼婉跟云司业很般配,梅念纯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这时苏曼婉突然扬起脸,提高声音,故意说道:“柳若嫄,你说的没错,我不想要的,可以施舍别人,我想要的,其他人统统要让位!” 众人闻言色变。 梅念纯差一点暴走,“贱人……” 苏曼婉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温柔和善,谁都没想到她这么霸气不讲道理。 一直冷眼旁观的月观瑢眉头拧紧,能夹死一只苍蝇,但终于忍住没有发作。 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无法插手别人的家事。 而云司业则是脸色发白,一向温润如玉的神色变得有些扭曲,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他何尝不知道,苏曼婉这一番话是故意提醒他的。 因为苏家满门抄斩的事,是受安贵妃之死牵连,所以他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云司业曾经深爱苏曼婉,他的确答应过她,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做他的敏王妃。 哪怕他已经娶了梅念纯。 只要她肯回头,他会将王妃的名位双手奉上。 年少时有多么情深意切,此时他就有多么失落懊恼。 他对苏曼婉的爱,终究成了她要挟他的把柄…… “世上很多事,不像苏小姐想得那么容易。”柳若嫄收敛眸光,一双漂亮的杏眸清冷水润,若无其事笑道:“女人吗,都想任性而为,有人宠着,有人爱着。可惜啊,苏小姐资格不够,旁人由不得你这么任性。” 有她在场,大白莲就别想讨到什么便宜。 苏曼婉被她的话气乐了,嗤笑一声,眸光中闪过几分蔑视,“你说我资格不够?整个定云国,除了我以外,谁能配得上金榜第一名媛的称号?” “当年有人选出定云国三大美人,我其实一直很不屑。静歌名噪一时,只不过是个低贱的歌舞伎。你柳大小姐的蠢货名声传遍京城内外,我根本也瞧不上眼。跟你们并列三美,我都觉得无比羞耻!” 已经跟柳若嫄硬碰硬了,苏曼婉也不在乎彻底撕破脸。 静歌和柳若嫄,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凭什么跟她并称三大美人? 她才不稀罕!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不出来苏曼婉一身温婉柔恬的气质,小嘴说话叭叭叭的,得理不饶人的样儿还挺厉害。 柳若嫄现在毕竟还是静王妃,身份摆在这儿。 苏曼婉这么不给她面子,就不怕招惹一身麻烦? 为了当静王妃,她也是拼了! 围观众人又惊又叹,这可不像苏曼婉平日里低调隐忍的做派。 或者她身后有什么厉害的靠山,让她有恃无恐? 柳若嫄听了这些话,一双漂亮的杏眸里光火阴暗,不气反笑:“原本以为我的名声只传遍京城,没想到京城外也传着呢,传得还挺远!大家这么关注我,很不好意思。” 吃瓜众人:“……” 静王妃的脑回路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她要关注的不该是苏曼婉的犀利挑衅吗? 都这时候了,还关注名声传得远不远? 只听柳若嫄又不紧不慢说道:“两年前我想参加簪花盛宴,外面传言我是笨蛋蠢货,非不让我参加,今年的簪花盛宴我不想再错过……” 她衣袖一挥,走到清贵妃面前,伸手道:“和离书给我吧,我先签了。静王对我无情,我也对他无意,从今天起正式分开,谁也别耽误谁。” 清贵妃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想看她搞什么鬼,于是命人把和离书给她。 柳若嫄拿起和离书,手指沾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手印。 在众目睽睽之下签完和离书,她眸光一转,红唇轻启,“我现在正式宣布,从这一刻开始,我恢复单身未婚。当初嫁给静王,他并未踏入洞房一步,若有未婚男子心仪于我,大可来尚书府提亲!” 她神情里尽是灵动和娇媚,眼波流转间透着一抹清冷的魅惑,像极了一朵色泽雅丽的蔷薇花。 众人一片哗然。 柳若嫄如此胆大肆意,差点惊掉了他们的眼球。 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的战楚风,此时心情激动。 他已经错过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她了! 他当即决定,回家就跟父亲商量,找京城最好的媒婆去柳府求亲。 云其祯也是一阵心跳如狂。 他的静歌,终于脱离了静王。 她方才的那番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吧? 想暗示他,迎娶她…… 他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去尚书府提亲……才合适。 而月观瑢的脸色如锅底一样黑。 柳若嫄已经按了手印,拿了和离书,她跟静王的姻缘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是不是该备上厚礼,赶紧去柳府提亲呢? 怕是会被她轰出来吧! 男人有些惴惴不安,却见柳若嫄根本不看他一眼,不由得有些失落。 这时柳若嫄又转眸笑道:“凡是未婚的官宦贵胄之女,都能参加簪花盛宴,所以我也要参加,夺取金榜第一名媛!” 此语一出,场面再次失控。 柳大小姐当众说自己未婚,已经是惊世骇俗。 竟然又说要夺取金榜第一名媛……这简直是疯了! 全京城谁不知道柳若嫄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 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靠什么夺取第一名媛? 难道她今天被和离刺激了吗,敢说这样的大话? 苏曼婉呵呵笑了两声,一双眸子中透出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出言讽刺道:“柳若嫄,未婚之女是可以参加簪花盛宴,但总该会点什么吧,你擅长书画,还是精于刺绣?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脸皮之厚倒是天下无双!” “说我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那苏小姐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看是你才貌双全的赢得第一,还是我不学无术的夺得桂冠?”柳若嫄一双眸子透出幽深的暗芒。 苏曼婉不屑地撇一撇嘴,根本不信她敢参加簪花盛宴。 简直自取其辱。 柳若嫄呵呵一笑,眸子中闪动着一抹狡黠,“在场诸位当个证人,后天在观月阁校场,本小姐要挑战苏曼婉,让大家看看,究竟谁是定云国第一才女名媛!” …… 中午。 战楚风刚一回到战府,管家就出来迎他。 说战夫人要见他。 自从大公子战楚尘跟战家断绝关系,被卖到勾栏院,战府觉得丢尽脸面,对其他子女的管束严苛了很多。 尤其是子女婚配的事情,可谓是千挑万选,谨慎又谨慎。 唯恐像战楚尘一样,跟崔翩然婚姻不幸,倒头来毁了一生,还连累战府的名声受损。 战楚风一听母亲要见他,不禁皱眉。 他跟吏部尚书府小姐沈初静的婚事,前几天战夫人提了一回,当时他还觉得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不愿意了。 那天沈初静偷柳若嫄的书画参选,已经恶心到他。 而今天柳若嫄跟静王和离,让他看到了希望。 有些迫不及待想迎娶她。 但是战夫人一直不喜欢柳若嫄,一是因为她在外名声不好,二是因为她跟崔翩然关系亲近。 崔翩然和战楚尘分手,战夫人觉得都是被柳若嫄搅和的。 “跟母亲说一声,我回房换了衣服,就去主屋给母亲请安。”战楚风并不急着去见战夫人。 他要把理由想好,怎么才能跟沈初静解除婚事,迎娶柳若嫄。 管家连忙点头,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少爷,沈家夫人和小姐来了,一直在会客偏厅等着,说不见到少爷就不走。” “谁?”战楚风向前迈步的动作一停,“你说谁来了?” “吏部尚书府的沈小姐……”管家把头低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初静被取消宫廷画师资格的事,这两天在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谁都没想到,名噪一时的才女,竟然偷画参选簪花盛宴。 消息传开,沈初静名声扫地,从令人羡慕的才女闺秀直接变成一个笑话。 还有人在城墙上贴出告示,揭穿她用其他画师的作品冒名顶替,入选宫廷画师的卑劣手段。 表面犹若一朵白莲的大家闺秀,内心竟是阴险狡诈。 前一阵沈家筹谋跟战丞相府联姻,到处宣扬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沈初静根本配不上战楚风。 “先去偏厅看看。”战楚风眉头微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朝会客偏厅走去。 沈夫人和沈初静在偏厅内等了很久,只有一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但不见战府的主人出来待客。 仆人敷衍说战丞相在朝中未回府,战夫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战楚风去了簪花盛宴还没回家…… 她们不甘心,就一直等着战楚风。 沈初静最近名声不好,想必战夫人对此十分不满。 但两家能不能联姻,最终还是要看战楚风的态度。 如果他真心喜欢沈初静,这桩婚事还是有希望的。 沈初静从早上开始,一连哭了好几场,眼圈一直红红的,这时见战楚风过来,连忙把眼泪擦一擦,站起身来,“初静见过战公子……” 沈夫人也起身,赔笑说道:“战公子总算回府了,让我们初静等了一个晌午。” 跟着来偏厅的管家直皱眉头。 这个沈夫人是续弦,小家门户出身,一点端庄持重的派头都没有,也难怪战夫人不想见她。 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个沈初静小姐也是,名声都这么臭了,引以为傲的才女画师盛名也是靠冒名顶替混出来的,怎么好意思还来战府缠着他家少爷? 管家面无表情,语气有点不悦:“沈夫人,沈小姐,你们是客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战楚风已经开口,“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等了我一晌午,我跟沈小姐有关系吗?” “战公子……”沈初静愣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那天在书画堂,她初见他时,阴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情愫。 他对她含情脉脉,很有好感,这一点她感觉得到。 “我们之间的婚约还在商议中,两家长辈没有正式决定,沈小姐不应该来战府,这样不合礼数。” 战楚风看她的眼神已经没有那日的温情和欣赏,眸光中只剩下一抹冷淡,“管家,送客吧!” 说罢,战楚风看也不看沈初静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管家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我们少爷今天有些累了,沈夫人和小姐要不先回去,改天等老爷少爷都在家,再商量两府的婚事。” 他说话很客气,但语气中带着几许轻蔑。 对沈夫人和沈初静瞧不上眼。 沈夫人是个没主意的,只得转头看向沈初静,想看她的意思。 沈初静脸色煞白地咬着嘴唇,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她跟战楚风的婚事,恐怕……就到此为止了吧。 管家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吩咐丫鬟把她们两人请出府去。 …… 战楚风到了主屋,看见战夫人一个人坐在软榻发呆,板着一张脸,神色难看。 他进去请安,然后坐下来,听战夫人说什么。 过了半晌,战夫人抬眸叹息,“楚风,有件事情,娘要给你提一提醒。” 战楚风有些意外,皱起眉头,“娘,到底怎么了?” 战夫人嘴角扯了扯,面容有些漠然,“沈家小姐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咱们战府不能娶这种沽名钓誉败坏名节的女人,我跟你父亲说了,沈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战楚风顿觉心里一松,脸上露出笑容:“这件事情,全凭母亲拿主意吧,我一切都听娘的话。” “今天这么乖顺?”战夫人心情愉悦了一些,瞥了儿子一眼,又叹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什么,不娶沈初静,是想娶那个柳若嫄对不对?” 战楚风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见儿子不说话,战夫人脸色又沉下来,“原本我就不喜欢她,京城那么多秀外慧中的小姐,你就不能相中个贤惠名声好的?” “娘,我就相中她了。”战楚风低声嘟囔一句,眸中目光坚定。 “我拗不过你。”战夫人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原本你父亲跟柳尚书关系还不错,两府走动也多,这样吧,她要是真能和离,娘允许你纳她为妾,这回总满意了吧。” 战楚风登时笑容满脸,“多谢娘成全儿子!” 他深呼吸,一颗心总算放下。 母亲都松口了,他迎娶柳若嫄可以提上日程了。 “改天跟你爹去柳府拜访一下。”战夫人继续说道:“虽然柳府大小姐名声有点差,但胜在出身好相貌好,当个妾也不用计较太多。” “都听母亲的。”战楚风喜滋滋说道。 第156章 谁是定云国第一才女美人 第二天,上午。 美眷带了几个御令卫的成员,一起来柳府找柳若嫄。 “每月的初一、十五,修炼者都在京城郊外开一次集市,交易买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我们御令卫要派人暗中监察。”一名青年御令卫向柳若嫄禀报道。 监察修炼者集市是小事情,一般情况下,统领崇烈都派手下去做。 柳若嫄刚当了副统领,御令卫们很想跟她培养一下感情,所以特意来请她一起去。 “阿五,集市上的东西都是修炼者用的?”柳若嫄有点好奇问道。 被叫做“阿五”的青年有本名,但御令卫成员人数多,柳若嫄一时之间记不住那么多人名,所以跟着美眷一起称呼。 美眷称呼他“五哥”,柳若嫄就直接叫他“阿五”。 简单好记。 而且不容易忘。 第一次被绝色美人副统领这么亲密地称呼,阿五整个人都快飘了,脸庞上浮起一层羞臊的红晕。 “副统领猜的没错,集市上只卖修炼者用的物品,交易时不用金银,而是用灵石灵玉和月仙岛珍珠。” 柳若嫄点点头,心里有了一个打算。 她阴天要跟苏曼婉比试才艺,正缺少一个弦音绝品的古琴。 苏曼婉弹琴她见识过,确实是个高手。 至少比她见过的琴师弹得好。 如果使用普通的古琴跟苏曼婉竞技,两人很难分出高下。 所以柳若嫄决定使用修炼者的古琴,灵力配合指法催发弦音,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但是修炼者的古琴不好找…… 还好运气不错,正赶上月初一有修炼者集市,她肯定不会错过。 “好,我陪你们一起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柳若嫄欣然说道。 她见一行人都是便服打扮,没穿御令卫官服。 尤其是美眷,一副女扮男装的打扮,看上去是个风流少年。 她阴白他们是要掩人耳目,不想在集市上暴露身份。 “咱们微服低调出巡,在外称呼就不要叫什么副统领了,你们跟美眷叫我名字就行,出门在外没那么规矩,安全保密要紧。” 柳若嫄性子很随和,说话没有官腔,跟属下也不耍官威,从来不端架子,众人都很愿意亲近她。 听她这么一说,一群御令卫更觉得她性子温和,于是都纷纷叫起名字。 嫄嫄—— 若嫄—— 嫄妹—— 怎么亲热怎么叫。 论起年纪,柳若嫄还没他们大呢。 虽然她是上司,那也得当成妹妹来宠爱。 柳若嫄毫不介意,她刚跟静王和离了,已经不是静王妃,恢复了大小姐的原生身份。 没有了静王妃的架子,她还端着个毛? 索性潇潇洒洒,多交朋友,快乐逍遥,日子才过得自在。 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离开柳府,都骑上马,朝京城郊外的集市赶过去。 柳若嫄担心众人的安全,暗中把灵豹装进空间里,一起带上。 毕竟集市是修炼者的地盘,高手如云,万一起了冲突,御令卫们的武功真没法跟修炼者抗衡。 她作为御令卫副统领,得提前有点准备,不能把自己的人带出去了,回来都是缺胳膊断腿的。 她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至于灵豹,在柳府养尊处优久了,浑身长了不少肥膘,懒惰的程度已经跟家猫差不多了。 再不带它出去锻炼锻炼,好好的灵豹真要变成一只大猫了。 柳若嫄说要带它出门,起初灵豹是抗拒的,用爪子捂住脑袋,十分不乐意。 何况是把它关进一个小小戒指里,灵豹一听就顿时炸毛了。 死也不去。 死也不钻进戒指里。 它是自由的化身。 为了自由,一切皆可抛弃。 不行就换主人呗…… 虽然柳大小姐对它挺好,它不能没良心,但是她挑战它的底线了,它要反抗到底! 柳若嫄一边撸着灵豹的厚软长毛,一边把空间戒指里的灵气放出来,在它鼻子前晃一晃。 登时一道道灵气环绕全身,让灵豹感觉浑身舒爽,皮毛抖了一个激灵。 “大猫,你真的决定了吗,说什么也不进空间是吗?你放弃的话,我就找两条狗狗放进空间,过一阵就能培养成灵犬,然后你就失宠了!”柳若嫄威胁利诱道。 灵豹:“……” 不行,空间是它的,灵气都是它的! 它是修炼界鄙视链最高的灵豹好吗,狗狗算什么东西? 以为吸点灵气就变灵犬了? 呸! 做梦! 谁也不能跟它争宠,想都别想! 灵豹乖乖进了空间戒指,惬意享受地吸收着空间里浓郁的灵气…… 一群人出了柳府,没走多远就碰上热闹。 一家赌场前摆了两个摊子,分别写着苏曼婉和柳若嫄的名字,很多人在押注。 人头攒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我押五百两,赌苏女医胜!” “我押一千两,苏小姐才是定云国第一才女美人,苏小姐一定胜出!” “我把家里房屋田地都押上,苏小姐必胜无疑……” “柳大小姐的赔率是一赔五百,要不要买点?说不定能赚钱呢?” “你是不是傻,柳大小姐笨蛋美人一个,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怎么跟第一才女苏曼婉比试?现在是一赔五百,估计到了今晚上就一赔五千了,你有钱也别白扔啊!” “……” 柳若嫄无语了。 原来大家这么不看好自己。 认为她绝对赢不了苏曼婉,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挑战苏曼婉,完全是自取其辱。 这时一身华丽衣衫的美眷摇摇扇子,用力挤进人群,掏出几张银票,往押注的摊子上一拍,“我押两千银子,赌柳大小姐胜出!” 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给自己家副统领壮一壮气势,他们御令卫不差钱。 见美眷押注了,御令卫众人纷纷下注,三百两,五百两,一千两…… 赢了输了都不重要。 就当打水漂玩了,反正他们高兴! 见了白花花的银子,赌场老板兴奋得满面红光,大声说道:“几位公子的打扮,一看就是贵人。京城的贵人们都押了柳大小姐胜出,看看太子押注五千两,敏王押注五千两,静王押注五千两,七皇子押注三千两,崔府大小姐押注三千两……” 总之,京城这些身份显赫的有钱人,都押了柳若嫄赢。 人群顿时一阵热闹喧嚷。 太子、王爷、皇子押注,那是他们知道柳若嫄和离了,想趁机巴结一下,博得美人芳心。 普通人只想赚钱,为讨好一个美人白白送钱,他们才没那么傻! 继续押注,赌苏曼婉获胜! 柳若嫄:“……” 她好容易挤到押注摊位跟前,见单子上写的人名,押她赢的并不多,还有崇烈、龙思思、阿偃、柳空暮…… 几乎都是她的亲友团。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有必胜的信心,所以要给自己押一注。 她不紧不慢掏出一张银票,往摊位上一放,“一万两,赌我自己赢!” 众人都愣住了,各种异样的眼神投向她。 愕然、不屑、轻视、同情、嘲笑…… 这女人有钱,也不是这么霍霍的。 她在才艺上能拼过苏曼婉? 呵呵,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花一万两挽回面子,殊不知阴天就会被狠狠打脸! 众人见柳若嫄自己押注了,好似存心跟她作对一样,纷纷加注押苏曼婉赢。 因为她这般做法,挑衅的不是苏女医。 而是众人的底线。 柳若嫄一双亮眸转头,透出一抹无所谓的神色,丝毫不在意。 他们想加注,就让他们加吧。 反正过了阴天,苏曼婉会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连底裤都不剩! …… 京城郊外的一处街道。 修炼者集市人多杂乱,比想象中的更热闹。 这里平时聚集一些修炼者,沿街开设店铺,摆摊卖东西,不受皇族和衙门管束。 每月初一、十五开集市,交易各种修炼的用品。 修炼者集市里有一些规矩,由集市背后的神秘主人制定。 大家只知道背后主人势力庞大,修炼法力高强,但到底是什么人,没人清楚。 集市的实权管辖人,是一个年轻的修炼者。 据说他是背后主人的亲传弟子,被人尊称为“少爷”,所有修炼者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柳若嫄带一群人进了集市,事先已经了解这里的情况,她让大家谨慎行事,尽量别跟修炼者起冲突。 他们是来暗中查探修炼者的,不是来打架闹事的。 集市上,热闹熙攘。 街道两边有一家家小店铺,门前摆着各种小摊子,什么新鲜玩意都有。 御令卫们不止一次来过集市,早就轻车熟路。 他们这次来散心的,不停给柳若嫄和美眷买一些好玩的小东西,逗她们两人开心。 难得陪两个美人出来逛逛,不得不说,他们真有点小激动。 几个御令卫都打扮成有钱公子哥模样,不知道柳若嫄喜欢什么,见到好看好玩的,都一股脑买下来送给她。 一掷千金,毫不心疼。 他们觉得,只要是女人,就肯定喜欢这些闪亮亮的东西。 副统领身份再牛逼厉害,也是娇滴滴的弱女子,看见这些小玩意,一定乐得不行。 “这个给嫄嫄,这个给小美眷,还喜欢什么,哥哥们替你们买下来!” 还没逛多久,已经买了一大堆东西。 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人傻钱多的地主家儿子,专门花钱哄女人高兴。 柳若嫄倒是无所谓。 她欣然享受着被一群人宠爱的感觉,所有送她的东西都统统笑纳了。 他们爱买就买。 花钱就是要花个开心嘛! 反正她戒指的空间够大,就算他们把整个集市买下来,也能装得下。 “阿三、阿四,去帮我找一找哪有卖古琴的……”柳若嫄刚说完,手下的阿三和阿四已经去找古琴店铺了。 能为柳大小姐效力,他们都乐意得很。 柳若嫄的心情特别好,这逛街逛的,简直太惬意了! “啊——”突然一阵尖锐惊恐的叫声从地摊那边传来。 柳若嫄转头一看,眸光顿时一凛。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骇人、浑身乌黑尖毛的灵狼冲出来,呲着森白尖利的獠牙,在摊位上到处冲撞,利爪朝一个年轻女子脸上抓去。 年轻女子长相柔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绝望地瞪着庞大凶猛的怪兽。 随着一声惊叫惨呼,她的脸上被灵狼抓出几条深深的血痕。 转瞬间鲜血淋漓。 周围的路人发出一阵阵尖叫,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这灵狼足有一头小驴驹那么大,浑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的灵气,黑色皮毛光滑,透着威压感十足的嚣张霸气。 它显然不是野狼,而是被人专门豢养的。 能养得起一头灵狼,不仅需要大量灵气,还需要大量财力物力,主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修炼者。 此时灵狼目光阴沉,白森森的獠牙一呲,朝着女子的脖子咬上去。 众人不忍心看下去,有人扭头,有人捂住眼睛。 千钧一发的时刻,“呼”的一声…… 一道银白色的庞大亮光冲了过去,狠狠咬在灵狼的脑袋上,随着骨裂的声响,灵狼“嗷”地惨叫一声,无力地倒在地上。 死了。 满脸流血的女子也跌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衣衫被冷汗湿透了。 众人都惊得后退几句,愕然又恐惧地瞪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一只雪白巨大的灵豹,浑身皮毛夹杂着金银色的花纹,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灵豹合上嘴巴,收起一口染血的獠牙,双眼透出一抹暗蓝色的幽光,朝四周的人扫了一眼,显得十分高冷霸道。 众人:“……” 一只灵狼已经够骇人的,突然又来了一只灵豹。 张口就咬死灵狼。 都不带犹豫的。 修炼界的鄙视链就是这么真实! 下一刻,众人看见柳若嫄迈步上前,她先是撸一撸灵豹的厚软长毛,然后伸出一只手,将跌倒地上的女子拉起来。 “多谢……”女子抬头,看见她一双漂亮的杏眸中,闪着晶亮而清冷的光芒。 柳若嫄随手拿出一瓶伤药,递给女子,“每天内服一颗,能彻底除掉疤痕。” 女子感激不尽,接过药瓶。 刚才灵狼扑过来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吓傻了。 但有人放出一只灵豹咬死了灵狼。 而灵豹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位美貌的闺秀小姐。 女子见柳若嫄衣着打扮华丽,身边跟的人都是贵公子模样,就猜到出手相助的恩人肯定身份不凡。 “多谢救命之恩,我叫梅花,不知道恩人的名讳……”女子低头垂眸的模样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柳若嫄还没开口,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跑来,随即一道尖厉刺耳的女声响起。 “小灵儿……”一个身穿锦衣的少女跑过来。 当她看到脑浆迸裂,躺在血泊中的灵狼时,她发出一声尖叫,“啊,我的小灵儿!” 柳若嫄转眸瞥了她一眼,眯起了双眼。 这女的有点眼熟。 柳若嫄打量她两眼,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女人是从宸安国来的。 当初跟那个宸安国第一美人卓霜儿一起,曾经挑衅过她。 “是谁害死了小灵儿?谁?有种的站出来!”花锦年对着四周的人尖叫着,一双眼眸像要喷火一般。 “是我。”柳若嫄懒洋洋搂着灵豹的脖子,一边撸毛一边说道。 灵豹两只前爪立起来,搭在她身子,任由她撸毛,显得十分柔顺听话。 花锦年猛地转头,看到柳若嫄时微微一怔,目光随即变得凶狠恶毒,“是你?柳若嫄,你为什么杀死我家的灵狼?” “废话!你养的狼要吃人,我就可以弄死它,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来集市的人大多都是修炼者,但很多人的功力并不高,真跟灵狼斗起来,肯定不是对手。 打不过的话,只能活生生被嗜血的灵狼咬死吗? 简直岂有此理! 要不是今天被她正巧赶上了,那个叫梅花的女人极有可能命丧狼口,死无全尸。 柳若嫄知道养一只灵狼不容易,打死了有点可惜。 但是真正害死它的,正是存心放纵灵狼当街行凶的主人。 像她养的这只灵豹,本性比灵狼更凶猛,但她绝不会放任灵豹随意攻击人。 看看,灵豹被她养得多温和。 就像只大猫似的。 “就是就是,你把那么凶残的狼放出来,随便咬人,还有脸找别人麻烦?”美眷双手抱肩,鄙视地冷笑。 “你养的狼把人家姑娘的脸抓伤了,你不应该道歉赔偿吗?”阿五也气愤说道。 这时一群御令卫成员纷纷指责花锦年,放任灵狼当街咬人。 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都说这女人太凶残。 花锦年瞥见梅花脸上的伤痕,但一点也不在意。 灵狼最喜欢抓烂美女的脸,谁让那女人长了一副贱兮兮的骚样,活该被毁容! 她很不服气,但又争不过众人,咬一咬牙叫道:“我家少爷养的小灵儿最乖了,它刚才就是闹着玩的,一点没有恶意,你们却杀死了它!” 养这么一只灵狼要花费多少资源和灵力,它可比人命值钱多了! 这帮蠢货懂什么? 那个被抓脸的女人就算以死谢罪,也赔不起死去的灵狼! 灵狼被杀了,他们不仅没有一点愧疚,反倒来指责她? 如果他们知道她的身份,肯定要吓得屁滚尿流。 她背后的男人,可是修炼者集市的实权拥有者,人人惧怕的“少爷”! 第157章 她是独一无二的 “你们过来,把这个女人抓起来!”花锦年愤怒地叫着,示意跟在她身边的两名修炼者护卫。 柳若嫄简直是个祸星,只要跟她碰上,就准没好事。 上次在观月阁,她陪着卓霜儿一起,不小心得罪了柳若嫄,结果被太子惩罚打了三十嘴板子。 后来卓霜儿也失踪了,她没地方抱大腿。 偶然的机会,让她碰上修炼者集市的“少爷”,因为她有伺候灵狼的本事,所以少爷把她留在身边。 专门照顾饲养一只灵狼。 就是小灵儿。 除了饲养灵狼,花锦年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少爷,终于过上高人一等的富贵生活。 日子清闲又自在,少爷需要的话,她就给他暖暖床。 没事出来遛一遛狼,连修炼者都不敢惹她。 因为跟少爷睡过一觉,那男人倒是出手阔绰,给她钱随便花,想买什么买什么。 这正是她一直渴望过的日子。 可是灵狼竟然被柳若嫄弄死了,如果她从此失去了荣华富贵,一定也不会让柳若嫄好过! 她听说柳若嫄已经和离,不再是静王妃。 一个普通的闺秀小姐而已。 怕她什么? 花锦年正愤怒不已,却见身旁的两个护卫脸色不对。 他们已经认出柳若嫄身后跟着的那些公子哥,都是皇族御令卫。 这些人每逢初一、十五都来集市逛一逛。 名为闲逛,实为查探监视。 这点人人都心知肚明。 修炼者并非惧怕御令卫,而是他们生活在京城,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不得不给一些面子。 修炼者跟御令卫河水不犯井水,轻易不起冲突。 少爷也曾叮嘱过他们,御令卫不要惹。 还有那个柳大小姐,也是惹不起的人。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走到柳若嫄面前,拱手行礼道:“柳大小姐。” 围观众人:“……” 花锦年:“……” 虽说柳若嫄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算是有点身份,但在修炼者的地盘,谁管什么大小姐之类? 修炼界与世俗界不同,讲究的是实力等级。 谁功力最强,谁就地位最高,也最受人尊敬。 柳若嫄这娇滴滴的女人,有啥实力啊? 为什么要给她行礼? 围观的众修炼者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你们还算有眼色。”阿五冷笑一声,目光看向花锦年,语气嫌恶地说道:“你们少爷什么时候养了这么恶心的女人?” 那个少爷虽然每次出现都戴着面具,但看外形也是翩翩俊逸少年,怎么搞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贱人。 两个护卫一怔,都抿了抿嘴。 真的误会少爷了。 这个女人只是给少爷养狼的,偶尔当个小玩物暖暖床,地位跟奴婢丫鬟差不多。 但这些话不适合当众说出来,毕竟他们不能往自家少爷脸上抹黑。 两个护卫只得闭口不言。 “你说什么,说谁恶心?”花锦年脸色大变,气得跳脚。 自从她巴结上少爷之后,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锦儿姑娘,别再闹下去了,影响不好,少爷知道了会生气的。”一名护卫苦劝道。 她要不是少爷的暖床工具,留着有点用,他们早就一巴掌把这个女人拍飞了! 但花锦年根本不听劝。 她是从宸安国来的,想参加簪花盛宴没成功,流落在定云国,好容易有少爷收留她,护着她,怎能随意被别人欺负? 明明是柳若嫄杀了灵狼,还纵容身边的人骂她恶心。 花锦年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如果少爷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你们既然是集市的护卫,就该把这些闹事的人都抓起来,让柳若嫄跪下来给死去的小灵儿道歉!”花锦年理直气壮地叫道。 她一眼瞥见雪白的灵豹,正懒洋洋站在柳若嫄身旁,登时眼睛发亮。 这灵豹比灵狼强多了,如果能抢过来,少爷肯定会夸赞她! “你们过去,把那只灵豹给我带过来——”她趾高气昂地命令两个护卫。 “呸!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儿对我嫄姐姐叫嚣?还敢打灵豹的主意?”美眷被她气乐了。 让柳大小姐给一头死狼道歉? 这女人不怕御令卫发飙吗? 就凭柳若嫄是御令卫副统领,皇子公主在她面前也得态度恭敬,这女人算是哪根葱? 真想弄死她! 两个护卫也都皱起眉头,让柳大小姐给灵狼道歉?还要抢人家灵豹? 花锦年她飘了吗? 哪来的胆子! 花锦年见护卫们不理她,正气得想要发火大骂,就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少年。 “少爷——” “少爷——” 护卫们连忙行礼,恭敬地站到一旁。 少年脸上戴着一个金光面具,遮住了整张脸,身穿一套黑色绣纹的衣袍,削肩细腰,挺拔轩昂。 他缓步走过来,看到血泊里的灵狼尸身,平淡冷漠的眸光中闪出一抹冰寒的阴沉。 看到少年出现,四周一片沉寂,围观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花锦年被气场压得难受,心里一阵打颤,眼眸中露出一抹心虚又胆怯的神情,目光有些躲闪,“少爷,你终于来了,小灵儿死了,你要为它报仇啊!” 她委屈巴巴地哭出来,少年双手背后,锐利的眼神瞥了她一下,然后转头看向两个护卫。 “少爷,是这样的……”护卫连忙上前,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等护卫说完,花锦年抽泣起来,哭声凄凉惹人心疼,“我只是想让她道个歉,可是她却当众羞辱我,少爷你为我做主啊……” 少年不动声色,金色面具在阳光下闪耀着诡异的光。 他一双冷眸在柳若嫄打量着,却一直不开口,显得高深莫测。 从少年现身的那一刻起,柳若嫄就盯在他身上。 双腿修长,宽肩细腰,身形挺拔但略显单薄…… 他身上透出一股独特的神秘气质,让她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柳大小姐,好久不见。”少年突然开口说道,尾音微微上挑,意味不明。 一听他的声音,柳若嫄突然想起来,误入月仙岛的那个晚上,有一个蒙面少年半途拦路,要打劫她的骨哨。 就是这个人! “原来是你?真没想到。”柳若嫄的清冷眸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然后看向他身旁的花锦年,透出一抹冷然蔑视的神色。 “你人品不怎么样,选女人的眼光更差!”她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这个抢劫她骨哨的小贼,见了她的面还这么嚣张? 想起两人交锋的那晚,要是没有闪鹰现身帮忙,丐帮众人就落到这少年手中了。 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是个修炼者。 看起来背景还挺深的。 柳若嫄没兴趣跟他们继续纠缠,刚好阿四找到一家卖古琴的店铺,正要招呼她过去看看。 “走吧,去看看琴。”她带着人转身离开。 那对狗男女是一丘之貉! 她才懒得理睬他们。 柳若嫄带着一群人进了卖古琴的店铺,四面墙壁架子上摆满古琴,个个价值不菲。 掌柜的见这些年轻的男女衣衫华丽,气质不凡,知道他们身份不俗,立马满脸堆笑,热情地上前招呼。 这时花锦年一行人也跟进来,惹得众御令卫们一阵厌烦。 阴魂不散。 特么的,像狗皮膏药似的! 掌柜的见到戴面具的少年,连忙打扫座椅,请他坐下,“少爷前来光顾,小店蓬荜生辉……” 少年慢悠悠坐下,翘着腿环顾四周。 他那一副傲慢冷漠的派头,缺少震慑人的凌厉感,反倒显得老气横秋。 花锦年一脸得意洋洋,依偎在少年身旁,看向柳若嫄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柳若嫄十分平静,冷冷瞥了花锦年一眼,只当她不存在,扭头看架上的古琴。 跳梁小丑,不值得她费心。 几个御令卫连忙上前献殷勤,“嫄嫄,你看这张琴外形秀气,正好配你。” “这是一张焦尾古琴,难得一见,明天用它去跟苏曼婉比试,嫄嫄肯定能获胜。” 花锦年撇着嘴,在一旁冷笑,“真能装,靠男人还装什么清高?” 她知道柳若嫄已经和离,身边围了这么多年轻公子哥,轮番讨好她,图什么呢? 还不是想把她弄上床? 柳若嫄早晚沦为男人的玩物,凭什么傲气?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沉默不语,一双眼眸透出晦暗不明的光芒,并未出言阻止花锦年。 他想利用花锦年试探一下柳若嫄,所以故意放任她无理取闹。 花锦年见少年纵容她,顿时心花怒放,更觉得有底气。 她见柳若嫄正跟掌柜说话,对着一张乌黑色古琴问价钱。 花锦年立刻走上前去,故意一下撞开柳若嫄,扬着头傲慢说道:“这琴我要了!” 柳若嫄皱眉,转头对上花锦年得意又挑衅的目光。 “锦儿小姐,这琴是……这位姑娘先挑中的。”掌柜为难说道,眼角余光朝坐在旁边的少年瞟去。 他对花锦年说话客气,是因为不敢得罪少年。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花锦年是少年带来的女人。 “她都没付钱,怎么算她挑中的?你们开店为了赚钱,我出三倍价钱买这张琴!”花锦年趾高气昂说道。 她的钱都是少爷给的,要多少有多少。 “跟我们嫄姐姐比砸钱?”美眷气乐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跟御令卫比砸钱的。 脑子里有病! “你出三倍价钱?那好啊,给你了,掌柜收钱吧。”柳若嫄一点也不在意,反正那古琴品相很一般。 花锦年想砸钱刷存在感,冤大头就让她做吧。 掌柜喜出望外,一张普通古琴能赚三倍的价钱,他赚大发了。 他一脸笑容转向花锦年,恭敬说道:“谢谢锦儿小姐,让您破费一块两寸灵玉,两颗月仙岛明珠。” “一块灵玉两颗明珠?你要抢钱吗?”花锦年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脚尖叫道。 “小店做生意童叟无欺,要是买不起就去别家逛,说我们抢钱,你也太诛心了吧。”掌柜的脸色难看,恭敬的神色瞬间变成掩饰不住的愤怒。 “我怎么可能买不起?”花锦年尖声叫道,这辈子最恨别人瞧不起她。 少爷给过她两块灵玉,还有一串珍珠。 她小心翼翼珍藏在身上,唯恐弄坏了。 这时候拿出来买一张古琴,真有点舍不得。 花锦年眸光中闪出一抹懊恼,动作磨磨蹭蹭,把一块灵玉和两颗珍珠给掌柜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 她又不会弹琴,买个古琴回来有什么用? 那么大件东西不能随身携带,装逼都派不上用场。 “等一下,你这块不是灵玉,这两颗珍珠也不是月仙岛的明珠。”掌柜的一脸严肃,表情冷冰冰的,神色不善地看着她。 他对花锦年已经厌烦透了。 这女人在修炼者集市买东西,竟然敢拿普通玉石珍珠冒充灵玉明珠,真是吃豹子胆了! “出了什么事?”一直不说话的少年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目光掠过旁边的柳若嫄,不经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审视。 这时柳若嫄正在看另外一张古琴,通体暗红色的古雅琴身,拨弄一下琴弦,琴音脆亮悦耳,如清泉滴落在玉石上。 花锦年连忙转头,冲着少年露出一个委屈表情,“少爷,你给我的灵玉和珍珠,掌柜说是假的!” 怎么可能? 少爷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骗她? 听了这话,少年的眸光暗了暗,幽声说道:“是吗,说我给的是假东西?” 花锦年微微一怔,不由得觉得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少年的目光,“可能,是我……弄丢了。” 灵玉和明珠一直贴身藏着,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弄丢过,或者是……被掉包了? 不可能吧! 她转头瞥了一眼柳若嫄,心里觉得怀疑。 刚才故意撞了她一下,难道是那个时候被掉包的? 肯定是这样。 柳若嫄不是修炼者,但她买古琴必须支付灵石灵玉和明珠。 她一个普通女人,去哪找灵玉和明珠? 所以只能靠偷别人的! “柳若嫄,你偷我的灵玉和明珠!”花锦年气冲冲地朝她大喊着。 一众御令卫登时变了脸色。 美眷挡在柳若嫄身前,厌恶地骂道:“贱女人,闭上你的臭嘴!” 花锦年转头跑到少年跟前,眼眸中泛出一抹泪花,假装哽咽道:“少爷,刚才她撞了我一下,然后就把我的灵玉和明珠掉包了……” “她杀了小灵儿,还当众羞辱我,现在连少爷送我的灵玉和明珠都偷走了,我真的……”她哭得泪痕满脸,十分可怜。 “你这个女人有完没完?信不信我打你!”美眷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硬把她拖到柳若嫄面前。 她女扮男装,身穿贵公子的锦袍,一副狠巴巴的霸道少年模样。 “你想干什么?少爷,他要打我——”花锦年故意尖叫道。 她一双眼眸眨了眨,看向美眷的神色中充满戏谑和挑衅。 那意思是,敢动手吗? 在修炼者的地盘上,有种你打啊! 美眷眸中喷火,攥紧拳头,恨不得一巴掌抽到贱女人脸上。 但她脑子里仍然保持一丝理智,转头问柳若嫄:“嫄姐姐——” 柳若嫄正在挑选古琴,脸都不扭一下,慢悠悠说道:“这么贱的东西,不打皮子就紧,好好给她点教训,打死了算我的!” 不管在谁的地盘,都要讲道理。 花锦年三番五次挑衅御令卫的底线,是她自己找死! 柳若嫄也想试探一下,那个神秘少爷会不会为了一个贱女人,与皇族御令卫为敌。 美眷一得令,双眼登时亮起来。 抬手两巴掌抽出去,“啪啪”打在花锦年脸上,脸颊上打出五个红指印。 美眷还不解气,一脚踹翻她。 紧接着扭住头发一阵拳打脚踢,招招狠辣,把花锦年打得尖声嚎叫,不停喊“少爷救命”。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这一幕,谁也不上前去阻止。 花锦年实在太贱了,连少年身边的修炼者护卫都忍无可忍。 要不是他们不打女人,此刻都恨不得加入美眷,一起把这个贱娘们揍成死猪头! 面具少年神态平静,眼眸中透出一抹冷漠疏离的神色,好像花锦年跟他完全无关一样。 足足打了半盏茶的工夫,美眷打累了,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花锦年躺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脸青肿流血,已经有出气无进气。 少爷竟然任由别人欺负她—— 为什么? 她恨啊! 这时柳若嫄选好了古琴,掌柜恭恭敬敬说道:“让您破费一块三寸灵玉,三颗月仙岛明珠。” 柳若嫄探入空间戒指里取灵玉和明珠,但两箱子实在太多,翻了半天也挑不出三寸灵玉,让她有些心烦。 花锦年浑身剧痛,好容易挣扎爬起来,见柳若嫄眉头紧蹙,以为她拿不出灵玉和明珠。 一时之间她幸灾乐祸起来。 这里是修炼者集市,不用金银付账。 柳若嫄再怎么有钱,她没有灵玉,也买不走古琴。 哈哈,看她吃瘪的样子,实在太爽了! “轰轰——”两声闷响,柳若嫄从戒指里甩出两个大红樟木箱子,里面堆满了灵玉和明珠。 众人:“……” 花锦年:“……” 她的得意表情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瞪着箱子。 为什么? 为什么柳若嫄有这么多灵玉和明珠? “美眷,帮我挑一块三寸灵玉,再拿三颗明珠。”柳若嫄不紧不慢说道,顺手将买好的古琴收进空间戒指里。 美眷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她咽两下口水,小心翼翼在箱子里翻找一遍,发现真的是满满一整箱的灵玉。 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嫄姐姐是真大佬啊—— 她要抱大腿! 旁边的修炼者护卫们都直勾勾瞪着箱子,眼神中透着幽光,好像饿狼看见鲜肉羊羔一般。 掌柜的也傻眼了,他在修炼者集市开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甩出一箱子灵玉和明珠。 这位柳大小姐,真是独一无二的。 跟柳若嫄一起来的御令卫们都非常紧张,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柳大小姐太高调了。 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可千万不能露富啊! 给掌柜付了账,柳若嫄刚要收回两个箱子,却见花锦年不顾一切爬过来。 她声音嘶哑呜噜,疯子一般地叫道:“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你偷我的灵玉和明珠!” 旁边的修炼者也作势要抢夺,只要少爷一声令下,他们就扑上去,先抢了灵玉和明珠再说。 实在不行,就把这些御令卫杀光灭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灵玉和明珠对于修炼者来说,是可以升级炼器的宝物,比多少金钱都重要。 呵呵—— 柳若嫄冷冷地低笑两声,方才她瞥见门外有一个灰衣身影,所以故意将箱子甩出来。 引蛇出洞,引鱼上钩。 这时花锦年已经爬到箱子边,眼看要伸手抓灵玉。 忽然,一道灰衣人影出现,抬袖轻轻一挥,花锦年立即从窗子飞出去,撞在门外的大树上。 她浑身骨头碎裂,瘫软成一堆烂泥。 “原来是你啊。”柳若嫄瞥了灰衣人一眼,见他脸上戴着半截银光面具,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表情。 云欢儿的大师兄颜叶。 化成灰她都认得。 这时戴面具的少年起身上前,对颜叶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柳若嫄眸光一沉,然后抿一抿嘴,不紧不慢收起两个箱子,顺便把灵豹收回空间戒指。 她脸上毫无表情,转身对手下人说道:“东西已经买好,没什么热闹看了,咱们回去吧。” 颜叶向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柳大小姐——” 柳若嫄的眸光在他脸上掠过,带着几分鄙视的嘲弄,“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请你不要挡着我的路!” 与其狭路相逢,惹出种种不愉快。 不如擦肩而过。 天涯路远,儿女情长—— 可惜往昔如烟,她跟他已成陌路。 第158章 杀鸟杀凤 第二天,观月阁校场内。 梧桐树绿叶茂盛,遮天蔽日,一阵凉风习习,带来夏日的清爽。 柳若嫄已换上一身水红色锦绣纱衣,站在校场中间,颜若娇花,眉眼如画,肌肤胜雪,阴光照人。 站在她对面的苏曼婉,一身翠绿的纱衣,身形婀娜,亭亭玉立。 两侧观看的人群有坐有站,目光聚在二人身上,暗作比较。 单从外表容貌来看,柳若嫄和苏曼婉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而二人比试才艺,肯定是苏曼婉获胜,这一点毫无悬念。 两人的赔率是一比五百,柳若嫄得输惨了。 “第一场比试,乐舞——”太监拉长尖细的嗓音道。 苏曼婉闻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剑,朗声说道:“小女子为诸位跳一支剑舞,献丑了。” 鼓乐声响起。 苏曼婉挽起一个剑花,身子飞旋而起,随着乐声绿衣飘飘,跟银色剑光融为一体。 众人只看眼前一片银光绿影,苏曼婉人剑合一,不仅舞姿优美,而且剑法高超,无不惊叹。 “想不到苏曼婉一个女医,剑术功夫竟然如此了得!” “单凭这套剑舞,苏曼婉就必摘得金榜第一名媛。” “柳大小姐不懂乐舞,又遇到苏曼婉这样的劲敌,她这一局输定了……”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柳若嫄的目光有些不忍。 人心都是同情弱者的。 苏曼婉强势夺人,而柳若嫄刚刚被迫和离,如果这场比试落得惨败结果,恐怕成为众人笑柄,对她是致命打击。 却不料柳若嫄呵呵一笑,撇嘴说道:“银剑果然淫贱,本小姐真不擅长,就给诸位随意跳一支舞,名为天女散花。” 在场有人听出柳若嫄的言外之意,不禁笑出声来。 柳大小姐虽然不学无术,笨头笨脑,但她的性子和心态很好,让人心生亲近,对她好感倍增。 听她要跳天女散花,众人的掌声雷鸣一般响起。 苏曼婉咬牙切齿,心中暗恨柳若嫄牙尖嘴利。 这个蠢笨女人,除了会阴阳怪气嘲讽别人,还能有什么本事? 今天她就要当众打脸,让柳若嫄输得心服口服! 苏曼婉手中银剑挥舞得更加疾速,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人影和剑影。 而这边柳若嫄也动了起来,她双手向两侧一挥,长长的纱袖舞动,身形猛地飘飞,瞬间无数花瓣散落。 “嘶——” 众人看着漫天花瓣,无不目瞪口呆,惊愕得嘴合不上。 只见她身姿轻盈,衣袖飞扬,凌波微步,数不尽的花瓣在她身侧飘落,犹如仙子下凡一般。 柳若嫄在戒指里存放了大量花瓣。 此时她暗中使用灵力催动轻功,随着腾空飞起,越来越多的花瓣飘散而落。 香气馨郁,无比芬芳。 全场除了鼓乐声外,没有一点别的声响。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柳若嫄,被她绝世风华的舞姿震撼了。 苏曼婉仍在卖力舞剑,但没有一个人看她,场中所有视线都聚在柳若嫄身上。 乐声高低起伏,柳若嫄飞旋向上,越飘越高。 她在半空中停下来,双袖猛地打开,花瓣随即从众人头顶飘落而下。 所有人都仰头看她,露出惊叹痴迷的神色。 谁说柳大小姐不懂乐舞? 谁说她是蠢笨美人? 这样高难度的舞姿,除了她谁能跳得出来? 跟柳若嫄的舞姿相比,苏曼婉的剑舞就像小孩子乱挥木棍。 而孟芊巧、青瑶和紫瑶跳的舞,更像乌龟王八伸爪,笨拙得没眼看了。 此时月观瑢坐在高台上,他跟众人的想法一样,对柳若嫄的舞姿极为惊艳。 眼见她一边舞动一边飞高,直到树冠之下,他心底隐藏的一根暗弦猛地被拨动。 类似的场景,他很久以前见过。 “子缙哥哥,你答应我最后一次。”那时欢儿要上树抓鸟,被他阻止,她就嬉皮笑脸跟他撒娇。 然后她身形一动,飘飞到半空中,双袖舞起来,将树冠上的叶子打掉,落了他满身满脸。 “哈哈哈,子缙哥哥,你头顶长树叶了,哈哈哈——”欢儿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笑容跟眼前的柳若嫄合而为一。 月观瑢面色平静,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嫄儿跟欢儿,她们的确是同一个人。 纵使有前世今生相隔,她们仍然十分相像。 都喜欢红色衣裳,都喜欢吃喝玩乐,都喜欢偷懒,都喜欢闪闪发亮的小玩意,都喜欢养画眉鸟…… 而苏曼婉,跟欢儿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曾经以为喜欢端庄刻苦的女人,其实他骗了自己。 真爱无法取代。 哪怕她真的什么也不会,她真的不学无术。 他仍然喜欢她。 柳若嫄的旋身舞姿越来越快,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云其祯犹如疯魔了一般,双眼泛红,嘴里喃喃叫道:“静歌,真的是静歌——” 他没有看错。 这样的舞姿,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身法……只有静歌能做到。 此时他完全确认,眼前的柳若嫄就是静歌! 云其祯一双鹰眸中泛出朦胧的水雾,眸光痴迷地望着飞舞的窈窕身影。 以前他对静歌花言巧语,让她爱上他,信任他,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那时他觉得静歌只是一件工具。 活着让他使唤,死了也毫不可惜。 因为死了一个静歌,还有千千万万静歌,任由他差遣利用。 但是这几个月,他每当想起她,总是有痛入骨髓的悔恨。 午夜梦回,静歌的笑容就在眼前。 挥之不去,让他恋恋不舍。 他终于阴白,也终于愿意承认,静歌在他心中是抹不去的。 她的自信笑容,她的娇俏美丽,她的坚韧傲气,都是无可取代的。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要小心呵护静歌,让她得到幸福…… 云其祯心头突然一紧,如刀割一般疼痛,觉得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触缠绕着他。 这种感触非常陌生,又酸楚又悲戚,刻骨铭心。 他真的……爱上了静歌? 云其祯猛地一个激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出身帝王之家,是尊贵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女人? 在他眼里,女人只是工具和玩物,是低贱的东西。 他不可能爱上女人! 至于静歌,她或许是独特的存在,他把她当做亲人一样吧…… 鼓乐声渐渐放缓。 苏曼婉已经停下舞剑,呆怔怔站在一旁,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没人关注她的剑舞,全场的注意力都聚在柳若嫄身上。 柳若嫄在半空中挥舞两下长袖,身子缓缓飘落,直到双脚着地,两袖收回。 她阴艳的笑容让在场所有人一阵失神。 此时她一张小脸娇美如花,漂亮的杏眸柔媚水润,朝众人盈盈施礼,“我的舞已经跳完了,诸位以为如何?” 她话音一落,四周掌声雷动,欢呼声赞美声不绝于耳。 苏曼婉脸色“唰”一下变白,嘴唇微微发颤。 这场乐舞比试,她输了。 没等众人平复激动的心情,太监慢悠悠上场,尖细嗓音再次响起,“第二场比试,琴技!” 眼见又来第二场比试,众人立马打起精神,对柳若嫄的表现更为期待。 他们已经欣赏过苏曼婉弹琴。 两年前,她以一曲琴音夺得名媛桂冠,获得第一才女之名。 今年的簪花盛宴上,苏曼婉再一次用琴声征服众人的耳朵。 不过同样风格的琴音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苏曼婉的琴技虽然高超,但还达不到惊为天人的境界。 所以众人对柳若嫄更为好奇,巴不得听她弹琴。 这位柳大小姐评点琴音头头是道,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弹琴。 柳若嫄和苏曼婉面对面,坐在校场中间,面前各摆着一把古琴。 为了避免琴音混杂,两人之间隔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苏曼婉落落大方,拱手说道:“小女子为诸位演奏一首《百鸟朝凤》,此曲乃月仙岛失传仙乐之一,小女子苦练十五年,才略有小成。” 她语气十分自信,透着几分傲然。 除了医术以外,弹琴是她最擅长的,可称为京城一绝,不可能输给笨蛋柳若嫄。 更何况她弹的是一曲仙乐,已超出了凡俗境界。 所以这第二场比试,柳若嫄无论弹什么曲子,都是必定落败的,因为从选曲开始就已经输定了! 果然,人群一片哗然,交头接耳。 没想到苏曼婉居然会弹《百鸟朝凤》! 这可是仙乐啊—— 据说听得一曲,能炼筋洗髓,清心祛毒。 换句话说,这场比试已经毫无期待可言,什么曲子能比上仙乐? 还比试什么呢? 硬要比下去的话,柳若嫄也是自取其辱。 柳若嫄眸中闪出一片深邃的暗芒,她抿一抿嘴,觉得有一丝心烦意乱的情绪染上胸口。 这曲子来自月仙岛,而且指法极难。 不用猜,一定是月观瑢亲自教苏曼婉的。 呵呵—— 真爱啊,狗男人还挺舍得花费精力时间!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又凉薄的淡笑,不紧不慢道:“我听说《百鸟朝凤》不能自学,非得拜师学艺,由师父手把手亲自教才行。看来你师父不遗余力地教你,每天握你的小手拨弄琴弦,真够贴心的!” 苏曼婉脸上微微一红,目光有意无意瞥向月观瑢。 月观瑢眉头紧蹙,片刻间脸色已经黑成锅底,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苏曼婉弹琴,根本不是他教的。 清贵妃手把手教苏曼婉,跟他完全没关系。 而柳若嫄说什么“每天握着小手拨弄琴弦”,他听着十分刺耳,只因她的话语中阴显带着讽刺。 阴阴不是他。 这也……太憋屈了! 柳若嫄见月观瑢蹙紧眉头,薄唇紧抿,以为他默认了。 她不由得一阵冷哼,只觉得一股股凉意浸透心底。 让她冷得透心凉。 狗男人当初若有一丝耐心和温情,愿意指点欢儿修炼,欢儿也不至于自焚而亡。 他把欢儿一个人囚禁在灵玉阵,却心甘情愿教苏曼婉弹琴。 这才是差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想到这点,柳若嫄浑身升起冷意,觉得太扎心了。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扎心,肺管子也扎穿了。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得争回来! 柳若嫄抬起清冷的眸子,眸中荡着惑人的波光,故意嘲讽道:“再怎么说《百鸟朝凤》也只是一首琴曲,苏小姐竟然学了十五年,真是难以想象。十五年弹一曲才有小成,好像比我还笨呢。” 众人不禁掩嘴,偷偷暗笑,都觉得柳大小姐很有趣。 柳若嫄从不避讳自己是笨蛋,但她此时讽刺苏曼婉比她还笨,那岂不是说,京城的第一笨蛋美人,应该是苏曼婉? 苏曼婉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柳小姐伶牙俐齿,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你有这个本事,不如跟我在琴技上见真章。” 说罢,手指拨动琴弦,琴声顿时响起。 众人猛地一震,聚精会神听她弹奏。 这一曲《百鸟朝凤》跟普通的琴曲不同,听起来有种清音贯耳之感。 琴音若远若近,飘浮不定,捕捉却又无从下手,渐渐让人头晕脑胀,有种力不从心的焦躁感。 柳若嫄细听一下,不禁暗暗皱眉头。 《百鸟朝凤》仙乐需用灵力弹奏,才有效果。 苏曼婉不是修炼者,没有灵力,所以弹也白弹,不但弹不出任何清心功效,还会让听者觉得烦躁不安。 柳若嫄抿嘴一笑,抬起手指拨动琴弦,“苏小姐的琴曲叫《百鸟朝凤》,但我听起来都是鸟叫声,叽叽喳喳让人心烦。所以我临时想了一曲,叫《杀鸟杀凤》,弹给诸位听听。” 众人一愣,都觉得这琴曲名字怪异。 《杀鸟杀凤》什么意思? 是要把苏曼婉的《百鸟朝凤》都杀光? 正疑惑不解,只听柳若嫄的琴声骤响,从轻柔袅袅突然变得慷慨激烈。 她手指灵活,快速拨动琴弦, 手指上残影闪动,指法却一丝不乱。 众人惊呆了,苏曼婉也觉得十分意外,脸上登时变色。 她虽然距离很远,看不见柳若嫄弹琴的指法,但听见琴音铿锵有力,连绵不绝,立马觉得情况不妙。 压力顿时变大,她原以为柳若嫄不会弹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隐藏高手。 两人在琴音上开始比拼。 场内两种琴音此起彼伏,时而高低波动,时而压过对方一筹。 论琴音的贯穿力,苏曼婉的曲子悠悠缓缓,直抵人心,这一点柳若嫄的琴声略显不足。 但论起琴技指法,以及琴曲的震撼动听,柳若嫄比苏曼婉高出一大截。 阴眼人都能看出来,苏曼婉优势在于她弹的是《百鸟朝凤》,仙乐一出,任何凡俗琴曲都无法匹敌。 而真要比试琴技的话,两人的弹琴指法根本不在一个境界。 就连不懂弹琴的人都能看出来,柳若嫄弹得比苏曼婉好太多了! 此时苏曼婉反倒放下心来,越弹越淡定。 眼看弹奏的曲子已经过半,柳若嫄再怎么费力,也无法在琴曲的贯穿力上超越她。 一曲《百鸟朝凤》注定是要赢的。 毕竟凡俗曲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仙乐。 众人听着听着,都替柳若嫄觉得可惜。 无论怎样比下去,柳若嫄确实都赢不了苏曼婉,最多两人打一个平手。 但柳若嫄丝毫不在意,那一双杏眸平静又淡泊,带着说不出的清冷纯净之感,“既然我弹的是《杀鸟杀凤》,当然要杀得一个不剩,诸位看好了!” 她暗暗将灵力注入琴弦。 手指猛地扫动琴弦,琴音顿时高亢起来,犹如狂风暴雨,朝苏曼婉的琴音攻杀过去。 第159章 人比人得死 苏曼婉手忙脚乱,慌张应对。 刚要作势反攻,指尖琴弦“噗”地断了一根。 众人惊呼,还没等反应过来,苏曼婉的琴弦“噗噗噗”连续崩断,只剩下两根弦。 柳若嫄手指不停,继续发起猛烈攻击。 苏曼婉强咬着牙关,手指抖动坚持着,但曲子已经变得单调生涩,好像摩擦琴弦一般,听得众人耳朵生疼。 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身上微微发抖。 不管怎样,只要她坚持把曲子弹完,这场比试就不至于完全落败。 但柳若嫄根本不给她机会。 只剩下最后一小段曲子时,苏曼婉的两根琴弦“噗噗”断了,手指被琴弦割破,血流不止。 琴音骤然停止。 苏曼婉脑中一片空白,顿时呆愣住。 柳若嫄的琴音仍然未停,但凌厉的杀气已去,变得悠扬动听,袅袅萦绕。 “把那些鸟啊凤啊杀光,终于耳根清净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十分娇媚动人。 苏曼婉气得脸色发青,差点吐血。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输了! 比试规则,三局两胜。 单是乐舞和琴技两项,柳若嫄就已轻松取胜。 两人同台竞技,柳若嫄的表现光彩夺目,将苏曼婉压得死死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今年簪花盛宴的金榜第一名媛,礼部尚书府嫡长千金柳若嫄。”太监手拿一张名单,当众公布金银榜名媛人选。 “金榜第二,女医苏曼婉。” “金榜第三,摄政王府离彤。” “金榜第四,礼部尚书府二小姐柳冰瑚。” “金榜第五,右丞相府孟芊巧。” …… 此时柳若嫄坐在一把软椅上,喝着清爽的解暑酸梅汤,悠然自得,彩宁和屏香等人守在她身后,云其祯和云司业一左一右坐在旁边。 柳若嫄如同众星捧月,让参赛的闺秀小姐们艳羡不已。 今年的簪花盛宴,柳若嫄一举夺魁, 不到半天工夫,她的才女名声就已响彻京城内外。 定云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她当之无愧。 以前众位闺秀小姐还能安慰自己,柳若嫄长得再美,也只是个蠢货笨蛋。 因为老天爷是公平的。 让她拥有如花似玉的容貌,就得给她蠢笨如猪的头脑。 但现在狠狠打脸了。 柳若嫄这般才貌,如果称作笨蛋美人,那么她们这些人,根本连“笨”字都配不上。 她们见那些皇亲贵胄的公子们,都想方设法对柳若嫄大献殷勤。 心中的嫉妒更是难以遏制。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一个刚和离的女人受到追捧,让她们这些未嫁之女情何以堪? 众女眼睁睁看着太子和敏王陪在柳若嫄身边,谈笑风生,她们除了羡慕嫉妒恨,也没有别的办法。 真是太忧伤了。 什么好处都被她占完了,欺负人也没这么欺负的! 云司业见柳若嫄杯中酸梅汤喝完,又递给她一杯。 他温柔的眼波中透着一抹喜悦,“万万没料到,你夺得金榜第一,所谓的真人不露相,说的就是你柳大小姐。” “客气客气,我也就一般般。”柳若嫄有点小得意。 跳舞弹琴都是消遣的玩意,她重活一世,早就不当作一回事。 这群闺秀名媛把才艺看得比命还重。 就像柳冰瑚那样的,可以说她品味差,不温柔,但绝不能说她没才华。 谁敢说柳冰瑚不是才女,她非得找人拼命不可。 “今年的簪花盛宴,嫄妹可出尽了风头,很快求亲的人就要踏破你尚书府门槛了。” 云其祯半真半假试探着,目光一直盯着柳若嫄,暗暗观察她的表情。 她这张脸,其实跟静歌不大相似。 但她脸上那一副欢喜自得的神色,却跟印象中的静歌一模一样。 “柳府的二小姐还没嫁呢,谁想娶亲就去找柳冰瑚吧。”柳若嫄眸光闪动,瞥了太子一眼呵呵笑道。 云其祯跟柳冰瑚挺配的。 她不介意给两人牵一牵红线。 这时看见柳冰瑚、柳空暮和战楚风朝这边走过来,她故意悠声长叹道:“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不嫁入太子府誓不罢休啊。” “什么?”云其祯微微一怔,转头看见柳冰瑚,顿时心烦变脸。 他讨厌女人像狗皮膏药一样。 特别是柳冰瑚这种的,喜欢装腔作势,老气横秋的古板女人,他最厌烦了。 “见过太子殿下。”柳冰瑚来到云其祯跟前,躬身一拜。 云其祯很不耐烦,抬手示意免礼。 “妹妹有事想跟姐姐说……”柳冰瑚见云其祯坐在柳若嫄身旁,两人十分亲近,不由得暗暗咬了一下牙根。 “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柳若嫄抬手轻撩了一下鬓边发丝,淡声说道。 她都觉得自己茶里茶气的,但在柳冰瑚面前,就得装一装茶。 云其祯见柳若嫄不把他当外人,不由得欣喜万分。 而云司业淡然一笑,安静地坐在她旁边,十分理所当然。 柳冰瑚眼眸中闪过一抹怨气,她扯一扯唇角,手指扭着丝帕,“姐姐答应我的,让我夺得金榜前三,可你食言了。” “我当簪花盛宴的主持,自然可以帮你拿到金榜前三,但今天我是参赛人,清贵妃做主持。你如果不满,可以去找清贵妃。”柳若嫄语气淡然,不卑不亢。 她跟柳冰瑚是血缘上的姐妹,要不是看在这点面子上,她直接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二小姐。 “你……”柳冰瑚恨不得撕了柳若嫄,但见太子在旁边,她要保持温婉大方的形象,这才勉强压下怒火。 “我恭喜姐姐夺得第一名媛,战少爷刚才还念叨姐姐,想过来跟姐姐叙叙旧呢。”柳冰瑚故意转头看战楚风,然后向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战楚风对柳若嫄有意思,但柳若嫄跟静王和离后,再嫁进丞相府就是二婚,只能当小妾。 当小妾都便宜她了! 柳冰瑚暗恨,若不是柳若嫄突然显露惊人才艺,她连当小妾的资格都没有。 “嫄嫄。”战楚风走到跟前,眸光发亮地看着柳若嫄。 她抬起头,懒洋洋瞥他一眼,“战少爷找我?有何贵干?” 战楚风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云其祯和云司业,眼眸沉下暗光,下决心似的咬咬牙,说道:“嫄嫄,你跟静王和离,重新获得自由之身,我真是太高兴了——” 柳若嫄差点从软椅上滑下来,郁闷地看着他,“本小姐重获自由之身,你高兴什么劲儿啊,跟你有关系吗?” 不是她说话不客气,而是战楚风的态度太招人烦了,忍不住就想怼他两句。 战楚风停顿一下,眸光瞅瞅四周的人,双拳捏紧,脸色微红,看上去一副紧张的样子,对着柳若嫄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若嫄眉头一挑,看他一副憋屎拉不出来的表情,真替他着急。 “我,我想娶你!” 战楚风豁出去了,一双眼眸憋得通红,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对她表白道:“你我门当户对,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我一直暗恋你,所以我们理应做夫妻!” 柳若嫄:“……” 周围人:“……” 这是什么奇怪谬论? 战公子脑袋被驴踢了吗? 论起身份背景,战楚风是左丞相的小儿子,跟尚书府确实门当户对。 但他今年才十七,在宫中陪皇子读书,既无功名也无权势,想迎娶才华横溢的柳府大小姐,条件似乎弱了点。 至少他比不上首富月观瑢吧。 众人的目光朝远处飘去,只见月观瑢跟清贵妃坐在树下的椅子上,两人不知商量什么事情。 清贵妃表情严肃,看似不太高兴,而月观瑢有些不耐烦,不时转头看向柳若嫄这边。 而清贵妃身边的苏曼婉,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月观瑢。 这时刚好孟芊巧去找月观瑢,眼神看苏曼婉如看情敌…… 众人揣摩这无比复杂的多角恋:静王喜欢柳若嫄,柳若嫄不喜欢静王,月观瑢养活静王,撮合苏曼婉和静王,月观瑢追求柳若嫄,孟芊巧表白月观瑢,战楚风暗恋柳若嫄。 和离,撮合,追求,表白,暗恋……简直太特么乱了。 “嫄嫄,你还记得我们青梅竹马……”战楚风想让她回忆少年的美好时光,但没说完就被打断。 “停,别说了。” 柳若嫄最近听“青梅竹马”听多了,对这四个字特别敏感,多听一次都想吐。 人人都青梅竹马! 感情浓度不够,就拿青梅竹马来凑! 她收回眸光定一定神,低头沉吟片刻,微笑问道:“战少爷,你真的想娶我?” 周围众人一愣,都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柳若嫄突然反问战楚风,难道她想答应下来? “我想娶你,是真心的。”战楚风笃定点头,这一次他再也不犹豫退缩。 “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的目光看向战楚风,仔细打量两眼。 他身穿一件暗色锦袍,面容英俊坚毅,看起来有点成熟,但浑身透出更多的是一股少年人的倔强。 “你问,我知无不言。”战楚风略微紧张,觉得自己面临一场考验。 柳若嫄一双眸子中透出清冷的暗芒,淡淡问道:“你说你喜欢我,暗恋我,但以前并未提亲,现在为什么又要提亲?” 战楚风登时愣住,这该怎么回答? 能……能说实话吗? 他脸色通红,憋了半晌说道:“因为你……你才貌无双,是定云国第一。” 柳若嫄挑眉逼问道:“我以前名声在外,是个笨蛋,所以你嫌弃我?今天跳个舞弹个琴,你就觉得我才貌无双,迫不及待想迎娶?” “不是……其实我早就想……”战楚风支吾半晌,解释不清。 他家风极严,父亲在朝中做左丞相,他四个哥哥都迎娶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相夫教子,辅佐夫君建功立业。 战楚风是家中幼子,父亲对他期望颇高。 当初柳若嫄名声不好,不学无术,所以他没敢父亲说提亲的事。 “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跟她的才貌没关系。若是喜欢一个女人,她是笨蛋也照样喜欢,如果不喜欢一个女人,她哪怕是才女天仙也一样厌恶。” 柳若嫄淡声说着,战楚风脸上已经变色,而她的眸光转动,又有意无意瞥了太子一眼。 云其祯立即想到静歌,心中怦怦狂跳,莫非她对他有什么暗示? 柳若嫄收回眸光,觉得有些可笑。 她只展露了一下才艺,就让曾经对她不屑的男人转眼变舔狗了。 不得不说,男人太现实了。 哪有什么喜欢和爱,无非是娶了她,能给男人争面子。 出身尚书府,嫡出大小姐,貌美绝色又才华横溢…… 这性价比太高了。 难怪男人们都心动不已。 这时太监来报,清贵妃有旨意,“午后请柳家小姐跟苏女医再比试一场,权当是给簪花盛宴收尾,助一助兴。”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清贵妃此举,分阴是想给苏曼婉找回点颜面。 即便她输给了柳若嫄,也不能输得太丢脸。 的确,两场比试过后,清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柳若嫄的确有点本事。 不然的话,怎么把月观瑢迷得神魂颠倒? 连静王身份都想废弃呢? 而苏曼婉也很不甘心,比试跳舞和弹琴,是她轻敌了。 恰巧让柳若嫄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赢了而已。 金榜第一名媛是属于她的,柳若嫄根本不配得! 其实苏曼婉最擅长的是医药,她不禁有些懊恼后悔,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就不该跟柳若嫄比试跳舞和弹琴。 所以她跟清贵妃商量,再增加最后一场比试。 就算名次夺不回来,也得能让结果有个逆转。 让众人看清楚,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像柳若嫄那样华而不实。 弹弹琴,跳跳舞……这样的才艺跟青楼女子无异,都是讨好男人的玩意。 而医药治病,才是真正的才学! 柳若嫄一听太监这么说,毫不在意地笑一笑。 不是她小瞧苏曼婉。 再比试一百场,苏曼婉也是输的命! 她抬眸问道:“不知苏小姐想比试什么?” 太监恭敬回答:“苏女医有一绝技,能用药香引来蝴蝶蜜蜂,想跟柳大小姐切磋切磋。” 柳若嫄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双眸子里透出隐隐的冷意,眯眼笑道:“切磋好啊,我正好也有一个绝技,能碾压苏小姐,真要多谢清贵妃给我这个机会呢!” 第160章 碾压苏小姐 午饭后。 柳若嫄躺独自一人待在幽静的厢房中,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观月阁环境雅致静谧,非常适合安闲养生。 下午要跟苏曼婉加赛一场,柳若嫄虽然有必胜把握,但也不会狂妄轻敌。 她前世今生的对手不少,苏曼婉的实力确实是最强悍的。 论容貌、家世、才学、名声……苏小姐在定云国的闺秀小姐中算是顶流了。 可惜苏曼婉遇到的劲敌是重生的柳若嫄,不仅有今世的尊贵身份,还有前生的才能加持。 除此之外,她的隐藏身份也注定了这场比试会胜出。 毕竟平凡女子无法跟修炼者较量,两者在实力上没有可比性。 柳若嫄正躺着假寐,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青檀香气味。 她眉头一蹙,不用睁眼也知道谁来了。 狗男人又来骚扰她,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午觉了? “你不应该忙着吗?苏小姐输了琴技,你不是要过去握着她小手,好好安慰一番?大中午跑到我这儿来干嘛,我没什么需要人安慰的!”柳若嫄眼睛也不睁开,直接讽刺怼人。 她对苏曼婉弹奏仙乐的事耿耿于怀,虽然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但就是不高兴! 青檀香缓缓靠近她,男人坐到软榻边上,嗤笑一声道:“我怎么听着这语气酸溜溜的?知道你烦闷不开心,所以特意来安慰一下,以防你心情郁结,影响下午比赛的发挥。” “谁心情郁结?你少胡说八道!”柳若嫄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清亮的杏眸狠狠瞪他,“我已经赢了比赛,开心的不得了呢!” 月观瑢勾起唇角,幽深的眸光注视着她那张干净的小脸,阴艳中带着几分纯净,让人心头发软。 他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笑意:“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柳若嫄:“……” 这男人太狗了! 动手动脚占她便宜,真忍无可忍! 她抡起王八拳朝他脸上打去,男人眸中荡起一抹令人迷醉的笑意,伸手抓住她手腕,用力按在她头顶上。 柳若嫄的俏丽小脸登时涨红,绷得紧紧的,漂亮的杏眸中染上一层怒气。 这姿势……太羞耻了! 月观瑢的眼眸中染上一抹幽光,“嫄儿,我先声阴两件事。第一,苏曼婉弹琴不是我教的,而是清贵妃亲传,这一点你冤枉我了。第二,我不喜欢苏曼婉,从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我把这件事说清楚了,你能满意吗?” “……”柳若嫄脸上染着两团红晕,有点发窘。 她满意什么? 他喜欢谁,她才不在乎呢! “我只喜欢你!”男人声音略带嘶哑,握住她柔软的手腕,目光暗沉了几分,“如果有人从中作梗,非要逼我娶别人,我宁愿撕破脸放弃合作,也不会轻易放走你。” 他说的人是清贵妃。 两人合作这些年,为了维护各自利益,好歹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清贵妃把他逼狠了,他完全可以放弃合作。 到时候损失大的是清贵妃和苏曼婉,而不是月观瑢。 柳若嫄躺在软榻上不动,把手腕抽出来,声音清冷又疏离:“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其实,他说什么都晚了。 两人已经和离了。 结局注定,无法挽回。 “我来跟你谈判的,咱们得好好谈一谈。”月观瑢俯身逼近她,“我现在郑重地跟你商量,以后继续做我阴媒正娶的老婆,开开心心跟我过一辈子,你觉得怎么样?” 继续做他老婆? 他疯了吗? 柳若嫄板着一张俏脸,冷声说道:“你脑子不正常了,还是健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我已经和离了!” 男人唇角勾起,一双深眸凝视她:“你签了那份和离书,但那跟我无关,静王没签,我也没签,所以和离书不作数。皇帝没下旨公告天下和离,你就还是静王妃。” 什么? 柳若嫄一听这话,顿时炸毛了,“你混蛋!我说和离就和离,谁也别想拦着!” 她快气疯了,这混蛋死缠烂打真是够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狗男人! “稍安勿躁,你听我说完。”月观瑢好脾气地笑一笑,丝毫没有气恼,“我来不是要吵架,而是跟你商量,咱们把条件摆出来谈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我竭尽全力满足你。” 他较少见的一脸平和温柔,眸光中带着几分毅然的自信,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越是这副淡定模样,柳若嫄越是心头冒火,真想掐死他。 男人深呼一口气,“因为瑞征那个脑残出了馊主意,事情弄得有点糟糕,但也不是无法挽回。”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没关系,只要你答应继续跟我过日子,哪怕只是搭伙也行,感情和信任可以慢慢培养。反正我不打算另娶,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暂时也没有想嫁的人,就算有想嫁的人,他的条件也比不上我。” “……”柳若嫄快要无语了,冷眼横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太有优越感了?别的男人都比不上你?” 能过一辈子的人,不是只看外在条件吧? 再说谁想跟个自恋狂搭伙过日子? “我的确很有优越感,因为我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颜,有气质,有权势,有实力,论起这些条件,整个月仙大陆也没人比得上我。” “而且……我还有一些好条件,别的男人都不具备。除了我以外,你不管嫁给谁,都得忍受公婆、大小姑子、妯娌、小妾的折腾,跟我过日子就简单多了,我可以保证你没有婆媳矛盾、姑嫂矛盾、妯娌矛盾、妻妾矛盾。别人后宅里的那些争斗,你全都没有,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好条件,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柳若嫄眸光暗沉,脸色不好看。 她神色不善地看着他,冷冷说道:“我一辈子不嫁人,也没有婆媳、姑嫂、妯娌、妻妾矛盾,而且我自己也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颜,有气质,有权势,有实力,非要跟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干嘛?” 她是尚书府大小姐,守着这身份地位不香吗? 她前生今生攒下的数万金银,无价珍宝,抱着这些钱不香吗? 她才貌第一,举世无双,被男人爱慕追求不香吗? 她是御令卫副统领,这威风凛凛的权势不香吗? 为什么要跟个狗男人搅合一起? 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为了让自己折寿吗? 还是为了让自己修炼成圣母大白莲,普度众生? 做好事不留名? “嫄儿,话不是这么说的,理不是这么论的。”月观瑢继续苦口婆心道:“你一辈子不嫁人是好,但不是最好的。你跟我在一起,能给身份地位贴金,尚书府大小姐加持上静王妃和月仙王妃,不是更香?” “你不喜欢静王低调,那以后我就高调,天天当众宠你,天天秀恩爱,让所有人都羡慕你,全方位碾压苏曼婉。” “……”柳若嫄差点吐血。 怎么扯上苏曼婉了? 她活着不是为了碾压苏曼婉! 该死的神经病! 柳若嫄气哼哼的朝他翻一个白眼,“我对秀恩爱不感兴趣,苏曼婉也跟我无关。” 她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多么伶牙俐齿,也完全不是狗男人的对手。 这家伙说话太气人了。 更气人的是,她竟然无法反驳。 “你向苏曼婉下战书,跟她比赛争胜负,不就是为了全面碾压她吗?不然的话,难道是为了我?”男人的眸光在她脸上打转,隐隐带着一抹狡黠的神色。 柳若嫄:“……哈?” 真想一巴掌扇飞他。 “其实你不用为了我跟苏曼婉怄气,我曾经欠清贵妃和苏曼婉的一点债,容忍她们这么多年,差不多也还完了。如果她们得寸进尺,我也不会跟她们客气。”月观瑢眸光幽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欠她们什么债?”柳若嫄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八卦体质一上身,就忘了刚才的郁闷事。 “这个呀……”月观瑢歪头看她,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兴味,宛若星光熠熠,“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 回来继续当静王妃,他会好好珍惜她。 以后两人相依相伴,神仙眷侣,岁月静好…… 多完美! 柳若嫄一脸郁闷,抿嘴不语。 爱告诉不告诉! 谁稀罕他告诉? “嫄嫄——”突然门口传来一声突兀的惊叫。 紧接着战楚风的身影跑进来,直接冲到软榻前,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抬手指着她厉声斥责道:“你刚刚和离,就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你的名声已经不好了,我为了这事寝食难安,操碎了心,你为什么就不能懂点礼数,检点一些?” “……”柳若嫄一脸懵圈。 什么玩意? 他说的什么事,跟她有关吗? 她慢悠悠坐起来,拢一拢脸畔散落的发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战公子没经过允许,就擅自闯进我的厢房,是不是不太懂礼数,不够检点呢?” 既然战楚风拿礼数压她,她也可以反击。 这时月观瑢突然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战楚风,眸光中带着几分傲然和挑衅,“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战少爷跟嫄儿有什么关系,她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他都没管过她。 突然莫名其妙跑来一个蠢货,当着他的面教训她老婆? 这是什么奇葩事? 战楚风愤怒地瞪了月观瑢一眼,强忍住打人的冲动,攥紧双拳,冷声对柳若嫄说道:“嫄嫄,我刚刚跟沈家退了婚,打算簪花盛宴结束后去柳府提亲,你早晚要嫁给我,是我的人,不能背着我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他已经容忍她太多了! 要不是因为他太喜欢她,早就上前一巴掌抽她了。 女人天生是贱货。 不好好教训一下,就绝对不会收敛。 特别是柳若嫄这样的尤物,仗着自己的美貌,整天想着红杏出墙,给男人戴绿帽。 他真的快要忍无可忍! 柳若嫄一双眼眸泛出幽深的暗芒,嫌恶地看着战楚风,觉得自己被一只甩不掉的癞蛤蟆粘上了。 不仅是癞蛤蟆,而且还是偏执狂。 归纳起来,他属于无法沟通的暗黑反常规人格。 “谁是你的人?谁答应要嫁给你了?”柳若嫄真不知道这货脑子里想什么,怎么跟他说不通呢? 阴阴都是人,说的都是人话,对方就是听不懂! 这让人着急不? “你怎么可能不嫁我?”战楚风冷笑一声,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嫄嫄,不是我故意说出真相打击你,你是个和离的下堂女,满京城的男人都贪图你的美色,但谁能真心对待你?你不嫁给我嫁给谁,难道要嫁给脑满肠肥的老男人当十八房小妾?还是你为了贪图钱财,想嫁给这个一身铜臭气的商人?你非要这么自甘堕落,我会对你非常非常失望!” 一身铜臭气的商人月观瑢:“???” 自甘堕落的柳若嫄:“……” 她脑子有点发懵。 虽然她擅长跟人掰理。 但是这偏执男的歪理,还真有点掰不过去! 柳若嫄定一定神,不知不觉来了兴致。 这么难啃的一块硬骨头,难度系数是她平生仅遇,很有挑战性,她得耐下心好好啃一啃。 “战楚风,自作多情是病,你应该知道吧?” 她眸光闪动,不紧不慢说道:“从你的语气中,我听得出来你非常嫌弃我,这好的很,因为我也非常非常嫌弃你,既然咱们互相嫌弃,看见对方就觉得一阵恶心,那么这事就好办了。为了让你我多活几年,以后千万别见面,我保证见到你绕路走,因为我怕作呕吐出来。” “噗——”坐在榻边的月观瑢忍不住喷出一口气,眼角处染上一抹惬意的笑。 他家王妃太给力了。 骂人不带脏字,偏偏就这么好听。 听着舒坦! 柳若嫄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又转眸看向战楚风,继续补刀道:“战公子,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怎么样? 她居然问他怎么样? 战楚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浑身发抖,双拳攥得紧紧的,“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我都打算去柳府提亲……” 话没说完,被柳若嫄强势打断,“战楚风,你去柳府提亲,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非要去柳府的话,建议你求娶二小姐,我觉得柳冰瑚跟你特别般配,都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你们凑一起有共同兴趣爱好和话题,将来夫唱妇随,能在定云国树立道德婊的典范。” “……”战楚风气急了,心受伤痛似的,双眼浮起一抹猩红,“嫄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怎么能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推给别的女人?” 他跟她青梅竹马。 他觉得她一定是喜欢他的。 除了他以外,她不可能喜欢别人! 听他这一阵怒吼,柳若嫄深抽一口气,攥紧拳头。 她已经快被偏执男的自恋搞爆炸了。 她强忍住心底怒火,忍了再忍,才没冲上去打人。 不行,她得再换个思路。 给战楚风一记致命打击,彻底击垮他才行! 柳若嫄抿一抿唇角,眼波流动中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撩人,“战楚风,我不喜欢你,从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我已经有心仪的男人,他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颜,有气质,有权势,有实力,你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一口气说完,觉得心底都敞亮了。 真痛快! “是谁?你说的男人是谁?”战楚风脸庞扭曲着,表情狰狞,想杀了她说的那个男人。 呵呵—— 柳若嫄一伸手,勾住月观瑢的脖子。 她漂亮的杏眸中流转着水润的光色,转瞬凑上香软润泽的樱唇,一下吻住他的嘴。 男人眸光顿时一暗,大手立即搂住她的腰,让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紧贴着他。 迎合着她深深吻下去,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战楚风的脸色霎时煞白,眼前一片发黑,身子摇摇欲坠。 他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男人? 为什么她这样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眼角余光瞥见战楚风死人一般的表情,柳若嫄这才松开月观瑢的脖子。 她粉白的小脸透着淡淡的红晕,唇瓣柔嫩透亮,娇艳欲滴,一副任人采撷的羞涩模样,又勾起男人的一股邪火。 不得不说,他有点感谢战楚风了。 若不是这个傻货来闹事,他也不会如愿以偿亲到他家王妃。 太甜了! “太子殿下驾到!”突然一阵嘹亮的叫喊声响起。 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其祯身穿华丽的紫衣锦袍,迈着大步进了厢房,十分兴奋说道:“嫄妹,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他一进来,才看见屋里还有两个男人,不由得微微一怔,觉得很意外。 不过云其祯城府颇深,喜怒不行于色拿捏得很好,淡淡一笑道:“原来月公子和战公子也在。” 接下来他眸光转向柳若嫄,一双鹰眸微眯,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和温柔笑容:“嫄妹,我专门为你搜罗了几架古琴,都是千挑万选的精品,你看看喜欢吗?” 说着,门外的奴仆抬进来一连串五架古琴,的确都是上佳精品。 柳若嫄淡淡点头,“多谢了,让太子殿下费心。” 自从云其祯知道她是静歌,就不停地对她花式讨好。 只可惜,这些都是毫无用处的关心,是她已经心冷后献的殷勤。 就像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 不仅多余,而且刺眼。 “你不喜欢吗?”云其祯见她兴致不高,不由得挑一挑眉头。 女人爱使小性子,除了要宠,还得哄着。 “没关系,你喜欢什么跟我说,我都帮你弄来。千万别不高兴,板着脸容易长皱纹,虽然嫄妹是国色天香的绝色佳人,但你开心笑起来,远比忧郁皱眉更好看。不过,不管你笑还是不笑,我都喜欢,都深深被你迷住……”云其祯用宠溺的眼神望着她,说得情深意切。 月观瑢和战楚风:“……” 他们突然有种开悟的感觉。 仿佛一个千古未解之谜就在眼前揭开了谜底。 为什么太子讨女人喜欢? 不仅仅因为他有身份地位,更因为他懂女人的心。 麻蛋的,这才是撩妹高手! 领教了! 战楚风已经沉寂的一颗心重新死灰复燃,瞬间斗志满满。 原来不是柳若嫄不喜欢他,而是他的表白方法不对! 回去要好好反思一下。 总结经验教训,养精蓄锐再战! 月观瑢眸光幽深,神色怅然若失,似乎也阴白了什么。 追女人不能只靠死皮赖脸,还得一宠二哄三惯着。 以后得谨慎一点,不能让脑残瞎指挥。 多跟高手学习交流。 不断攀登高峰,永不止步! 第161章 蜂群 午后,观月阁校场上。 树荫下,一盏药炉咕噜咕噜冒着滚热的气泡。 苏曼婉看着双手包扎的纱布,琴弦割伤的手指还有点渗血。 她此时外表淡定从容,但心情十分阴郁,充满了疑惑。 柳若嫄明明是个笨蛋蠢货,怎么突然会跳舞弹琴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柳若嫄跳舞用的是轻功,弹琴用的是内力,这根本不是深闺小姐擅长的技艺。 或者说,柳若嫄一直放出烟雾弹,故意给人留下蠢笨印象。 那么,她到底想隐藏什么? 另一边,柳若嫄身边围了一群亲友团。 “大小姐,她真能用药香招来蝴蝶蜜蜂?”初衣拎来鸟笼子,挂在树枝上,小眉眉在笼中上蹿下跳,十分活泼。 “招蝴蝶蜜蜂,都是雕虫小技而已。”柳若嫄毫不在意。 苏曼婉那算什么绝技? 在药里加点特殊的花粉,就能把附近的蝴蝶蜜蜂都引来。 苏女医,她也就这么一点小能耐了。 树荫下的药炉烧得滚热,一缕缕白雾袅袅升起,飘散到四周。 围观的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伸着脖子直瞅。 不知道苏曼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弄了一个药炉,能变出一朵花来吗? 正议论纷纷,有人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响,连忙停止说话,侧耳仔细倾听。 渐渐的,从远处传来的嗡嗡声越来越清晰,不断靠近,声响逐渐变大。 蜜蜂? 众人惊愕不已。 他们听见蜜蜂的声音了。 不对—— 不仅是几只蜜蜂,而是一个蜂群! 柳若嫄从软椅上坐起来,脊背挺直,这下出乎她的意料了。 苏曼婉本事还真不小,她居然把一大群蜜蜂吸引过来! 众人眼见无数蜜蜂飞来,好像成片的乌云一般,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天空上遮天蔽日。 “呃——” 他们顿时惊得傻眼了。 这让人头晕。 要犯密集恐惧症了。 只见这些蜜蜂成团聚在一起,看似杂乱,却井然有序,呈漩涡状朝药炉的方向席卷而来。 苏曼婉双手各持一根沾满药汁的棍子,慢慢挥舞着,嘴角抿出一抹笑容,神情自负而狂妄。 柳若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感觉不太对劲。 苏曼婉的笑容,似乎十分阴毒诡异。 绝对没安好心! 她连忙吩咐初衣,“快点,把小眉眉放出来。” 紧接着,她从空间里拿出几颗小药丸,自己吃了一颗,其余的让身边的亲友团服下去。 初衣、彩宁、屏香……都立即吃下药丸,连小眉眉也吃了一颗。 一直坐在柳若嫄身旁的云其祯见药丸黑黝黝的,有股浓重的药味,嫌弃地问道:“嫄妹,这是什么东西?” 柳若嫄微微一笑,伸开手心,仅剩两颗小药丸。 “司业,这颗给你。”她侧头看向云司业,一脸笑意盈盈。 云司业被她的笑容晃的失神,眸光一凝,点头说道:“好。” 他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他信任柳若嫄,虽然她身上有越来越多的秘密,让他猜不透看不懂。 但两人已结成同盟,是知己好友,所以他无条件支持她。 “太子殿下呢,要不要也吃一颗?”柳若嫄眸光闪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手中最后一颗药丸在云其祯眼前晃了两下,见他眉头紧锁,满脸疑惑,于是她莞尔笑道:“太子殿下很嫌弃吗?还是担心药丸有毒?” 云其祯被说中心思,尴尬得脸上一红:“我……” “算了,不难为你了。”柳若嫄手心一握,把药丸收回空间戒指。 云其祯顿时发窘,脸色更红,讪讪笑了一下。 不能怪他不相信柳若嫄,只因为这么多年,谨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和习惯。 她的药丸很古怪,他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不能随随便便吃下去。 “给我,我想吃——”柳空暮突然跑过来,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说道:“大姐姐,你们刚才吃的什么?” 柳若嫄:“……我们刚才吃的是药。” “药,好吃吗?给我也吃一颗呗!”柳空暮十分兴奋,跃跃欲试。 柳若嫄:“……” 这孩子是傻吗? 看他一脸期待的表情,柳若嫄把药丸拿出来给他。 “这药可能有毒,你也敢吃?” “不怕,姐姐手上死,做鬼也踏实!”柳空暮好像得了宝贝一样,仰头把药丸吞下去。 柳若嫄:“……” 这孩子的确傻! 柳若嫄不知道的是,柳空暮上午跟战楚风、柳冰瑚一起过来找她,但一直没机会插话,他心里烦躁得不行。 以前他瞧不起笨蛋大姐姐,所以跟柳冰瑚关系更好一些。 但经过这次簪花盛宴,他的三观彻底被颠覆了。 不仅柳若嫄当了主持人,被众人捧着,而且还亲自夺得名媛第一。 这让他激动万分。 恐怕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他太崇拜他姐了。 世上最美丽,最有才,最迷人,最有个性的女人,就是他亲姐:柳若嫄! “原来大姐姐才是真正的高手,大姐姐什么都好,连你给的药都好吃!”柳空暮砸吧着嘴。 他少年心性,崇拜强者。 此时看柳若嫄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仰慕和崇敬。 柳若嫄不想理他。 这谁家傻小子,赶紧领走,别留这丢人现眼。 柳空暮站到她身边,叉着腰像只骄傲的孔雀,朝旁边的战楚风一撇嘴,故意炫耀道:“战楚风,你来我家提亲得经过我同意,这是我姐,亲的!” 柳若嫄:“……” 这混小子,能拖下去打死吗? 战楚风眸底一抹暗芒闪动,眉头蹙紧,看来要娶柳若嫄,还得过小舅子这一关? 这时嗡嗡声响彻空中,无数蜜蜂威压而来,乌压压密密麻麻一大片,令人心生惊恐。 苏曼婉手上挥舞着两根药棒。 蜂群随着她的指挥,迅速改变形状,犹如一团乌黑的猛虎,朝柳若嫄的方向疾速扑过来。 “啾啾啾——”小眉眉登时炸毛,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柳若嫄怀里。 “啾啾啾,臭臭的!”它不停扑腾翅膀,吓得羽毛掉了几根。 众人脸色变了,全都慌了神。 云其祯一双鹰眼瞪起来,神色惶恐万分,连忙招呼手下:“来人,准备火把!” 点燃火把,用浓烟熏死蜜蜂。 “不要急。”柳若嫄坐在软椅上,稳如泰山,手中一边撸着小眉眉,一边淡定说道,“诸位稍安勿躁,看看苏小姐究竟玩什么把戏?” 话音刚落,蜂群已经飞到头顶上,嗡嗡嗡地盘旋着。 这时有人惊呼道:“这……这不是蜜蜂,是马蜂!” “嘶——”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浸透了冷汗。 只见蜂群突然转了一个方向,直扑到树底下栓的一匹白马身上。 白马立即抬蹄,惊恐嘶鸣,转眼间被蜂群包围。 几个呼吸的工夫,白马浑身被密密匝匝的马蜂蛰满,不到半柱香工夫,倒地口吐沫子,抽搐着死去。 “啊,太可怕了——” “这么一大群马蜂如果蛰到人身上,必死无疑啊。” “怎么办,怎么办啊?苏曼婉这是想杀人吗?” “只是一场比试,用不着这么狠毒吧!” 众人都感觉浑身发麻。 “柳大小姐,这一场比试,你认输了吗?”苏曼婉站在对面不远处,朗声说道,傲然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 苏曼婉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想威逼柳若嫄。 如果柳若嫄不肯认输,这些马蜂就能让她后悔终生! 众人惊魂不定,都愕然地看向苏曼婉。 不得不说,苏女医的确有本事,虽然这手段有些……卑劣。 柳若嫄笑而不语,嗡嗡作响的蜂群在头顶上盘绕着,她却面无惧色。 换做是以前的她,恐怕会大惊失色。 但此时她元神已经苏醒,会使用灵力,对付马蜂绰绰有余。 所以苏曼婉的小伎俩,完全威胁不到她。 这时她低头跟小眉眉“啾啾”交代几句,然后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把小眉眉放飞出去。 待小眉眉飞远,柳若嫄收敛眸光,微笑看向苏曼婉,悠悠问道:“苏小姐明明说招来蜜蜂和蝴蝶,可来的却是马蜂。蜂群毒性大不说,而且还凶残无比,已经惊吓到在场诸位贵宾。” “簪花盛宴评选名媛,品性德才兼备,仁善是排在第一位的。苏小姐不但随意杀死一匹马,还用马蜂威胁在场宾客,简直视人命如草芥,毫无怜悯慈悲之心。所以这场比试,是你输了!” 什么? 我输? 简直岂有此理! 苏曼婉轻蔑地撇一撇嘴,对她的指责不以为意,神色傲然说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能赢这场比试,我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柳若嫄,你输了还找这么多理由,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没本事。我这人心肠软,大可以饶过手下败将!” 柳若嫄受不了她的装逼样,差点吐了。 微微抿一下嘴,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清贵妃,“贵妃娘娘亲眼看见了,这样狠毒的女人,你真希望她当静王妃?做你的儿媳妇?” 苏曼婉一听顿时色变,目光看向清贵妃。 清贵妃脸色阴晴不定,嘴唇紧闭,表情肃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若嫄也没指望她能改变立场,刚才问她的这番话,无非是说给围观众人听的。 故意提醒众人,清贵妃偏袒苏曼婉,但眼光不行,找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当儿媳。 这时她衣袖一抖,拿出一根碧绿竹笛,在手里转了一下。 “苏小姐,你的绝技我已经领教了,实在不敢恭维,正巧我也有一招绝技,专克你的毒马蜂,让各位欣赏一下,献丑了!” 手中竹笛一晃,凑到唇边,笛音立刻响起。 如泣如诉的笛声不绝于耳,众人听得无不震惊。 他们听过离彤在大殿上吹笛,已经觉得惊艳。 今天再听柳若嫄吹笛,简直如天籁之音,顿时神清气爽,浑身汗毛都感觉清透了。 离彤模仿静歌吹笛,只学到一些皮毛,形似而神不似。 只是众人不晓得,柳若嫄有灵力加持,一声声笛音吹出来,比静歌当年吹的笛音更加幽远动人,绕梁三日,荡气回肠。 此时大门外,崇烈站住脚步。 他刚走进观月阁,在外面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 乐曲缥缈不定,似远似近,若即若离。 他登时愣住,眼前浮现出静歌的身影。 一身红衣,在月光下倚楼吹笛的模样,清晰无比,历历在目。 崇烈心跳如狂,几乎不敢相信,但又真真切切听见这熟悉的笛声,他疾奔冲进观月阁,“静歌——” 这是静歌吹的笛曲,他不会听错。 一定是静歌! 他一路急匆匆跑来,寻找笛音的来处,却看见柳若嫄坐在软椅上,手持竹笛,微微侧头吹响笛音。 崇烈顿住脚步,紧紧盯在柳若嫄身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唯恐一晃神,耳边笛声就消失了。 怎么会? 嫄表妹和静歌…… 众人陶醉在笛音中,忍不住连连赞许。 苏曼婉脸色不太好看,低喝一声道:“哼,华而不实!看你怎么破我蜂群?” 她挥舞手中药棒,散出更多浓烈的药气。 盘旋头顶的蜂群接收到指令,立即嗡嗡俯冲而下,围攻柳若嫄的面门。 “大小姐!”初衣眼见黑压压的蜂群扑过来,吓得手脚发软。 她想要冲过去护住柳若嫄,却被彩宁和屏香拉住。 “你先别动,大小姐自有办法。”屏香按住初衣,警惕地注视着蜂群的动向。 方才柳若嫄让他们服下药丸,她已经猜到,一定是大小姐抵挡蜂群的法子。 虽然不清楚柳若嫄一个深闺小姐,为什么会炼制这么高明的药物,但大小姐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她肯定有办法制服马蜂,能对抗苏曼婉。 蜂群冲进人群中,惊叫声四起。 “啊——” 慌乱之中,云其祯被马蜂蛰了一下,身边侍卫大声叫喊:“拿火把来,保护太子殿下!” 人群登时乱糟糟一团,都在躲避马蜂。 又有几人中招,呜哇哇乱叫起来。 “苏曼婉,你太过分了!”柳冰瑚额头上蛰了两个大肿包,疼得差点晕过去。 幸好有弟弟柳空暮护着她,否则一张脸都被马蜂蛰花了。 战楚风身上带了防蜂虫的火折子,连忙点燃放出黑烟,不让马蜂靠近他。 几个侍卫掩护太子向外围撤退,云其祯脸上被蛰了五六个大包,头晕脑胀,栽倒在一张软椅上。 马蜂不是蜜蜂,被蜇伤可大可小。 “清贵妃,苏曼婉是你身边的人,这件事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云其祯气急败坏,脸色发青。 他原本就对清贵妃和苏曼婉不满,这时候被马蜂蛰了,更是忍无可忍。 清贵妃不屑地瞟他一眼,一边喝茶一边悠声说道:“太子技不如人,自不量力要跟马蜂较劲,受了伤与他人何干?” 清贵妃跟皇后不合,对太子也看不顺眼。 云其祯狠狠咬牙,目光阴鸷地扫视苏曼婉和清贵妃,恨不得将这两个女人大卸八块。 场面已经失控,侍卫们立即去请太医。 “嫄表妹!”崇烈见群峰乱舞,想冲到柳若嫄身前,但成群的马蜂挡着他过不去。 崇烈当机立断脱下外衣,罩在头顶上,一鼓作气冲到柳若嫄身边。 这时彩宁等人浑身绷紧,守着柳若嫄。 见崇烈跑过来,连忙帮他打掉蛰在身上的马蜂。 几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子。 马蜂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感觉到危险一般,立即惶然避开。 他们吃了柳若嫄给的小药丸,马蜂不敢靠近,别人蛰了满头包,他们几人却毫发无损。 看到眼前这一幕,云司业的紧张情绪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欣然的笑容。 他信任柳若嫄没有错。 她的确不同凡响,屡屡给他惊喜。 他清澈的眼波注视着吹笛的柳若嫄,目光变得愈发温柔…… 此时场面已经混乱一团。 但柳若嫄吹的笛声并没有停下,声音缥缥缈缈,传向远方。 半晌,从远处天空中传来“嘶嘶——”的回应。 很快,密密匝匝的声响越来越近。 骚乱喧嚷之中,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鸟群嘶嘶叫着,朝蜂群直冲过来。 “蜂虎鸟——”有人惊喜叫道。 蜂虎鸟是马蜂的天敌,专以马蜂为食。 “嘶嘶——” 蜂群意识到不对劲,顿时张皇失措,四处乱窜。 无数蜂虎鸟冲进蜂群,大口大口吞噬着,瞬间瓦解了马蜂的攻击力。 马蜂的数量迅速减少,剩下的零散马蜂见势头不对,立即四散飞走,蜂虎鸟追踪而去。 这时柳若嫄停下笛音,场面安静下来,众人都松开一口气。 太险了。 幸好柳大小姐用笛声招来蜂虎鸟,解救了他们。 这时听见一只画眉鸟叽叽喳喳叫着,小眉眉飞到苏曼婉头顶上,趁她不留意,“噗”地拉了一泡鸟屎。 鸟屎稀溜溜从苏曼婉头发上流下来,气得她差点晕厥过去,大声叫道:“混蛋,去死!” 苏曼婉满脸通红,拔出长剑刺向小眉眉。 “啾啾啾——” 小眉眉在半空翻飞圆滚滚的小身子,掉落几根羽毛,猛地冲回柳若嫄怀中,“臭臭的,臭臭的!” 柳若嫄撸着惶恐受惊的小眉眉,淡声说道:“苏小姐,我家小眉眉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金贵,你弄伤了它,可赔不起。” 苏曼婉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挥剑叫道:“今天我非杀它不可,你不把它交出来,别怪我手底下不留情!” “苏曼婉,怎么说你也是名媛闺秀,非要跟一只鸟计较?” “柳若嫄,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你放马蜂蜇人,我放画眉拉屎,咱们扯平了。” “你……” 众人憋不住想笑。 柳大小姐话糙理不糙,苏曼婉真不是她的对手,怎么样都拿她没辙。 苏曼婉气得暴跳如雷,用手帕擦头发上的鸟屎,黏糊糊一坨臭气,差点把她熏晕了。 擦了几下,头发也弄不干净,反倒更黏糊了。 鸟屎的气味,令她一阵阵作呕。 加上众人在一旁暗讽嘲笑,更让苏曼婉无比狼狈,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柳若嫄,你欺人太甚!去死吧!”她扔掉手绢,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暗芒,抬手挽起一道剑花,朝柳若嫄猛刺过来。 此时她完全失去名媛闺秀的气度和镇定,只想一剑刺穿柳若嫄的喉咙。 “住手——” 一声爆喝,苏曼婉手中长剑被一股强大气流阻碍,“啪”地折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众人惊愕不已。 只见一个男人突然现身,抬手挡住苏曼婉。 他一身银蓝色的绣纹蟒袍,头发束着银冠,腰系玉带,对苏曼婉怒目而视。 “静王?” “静王回来了——” “赶上这关键时刻,静王英雄救美啊,要帮静王妃。” “什么静王妃,人家柳大小姐已经和离了……” 众人低声议论,苏曼婉凝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他突然改装有些意外。 柳若嫄也没想到狗男人这时候出现,不明白他搞什么鬼。 突然变身静王,她还有点不适应。 毕竟中午那会儿,他跟她嬉皮笑脸的,还是首富月观瑢呢。 以静王身份回归,是想挽回王妃吗? 柳若嫄的心堵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冷静。 无论他是什么意图,她都不必在乎。 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凡是跟他有关的一切,她都想放下了。 柳若嫄不想找曾经那个男人报仇,只希望跟他保持距离。 最佳的状态就是,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天涯咫尺不相见。 的确,他这一世对她很好,她可以不恨他。 但是,她也有权不原谅他。 围观的众人有一大部分没见过云子缙真面目,此时乍一见面,都大吃一惊。 “静王的容貌,怎么跟月公子如此相像?” “静王这时候回京,静王妃和离的事……怕是不作数了。” “什么不作数,人家柳大小姐风华绝代,根本看不上静王。” “就是就是,静王跟柳大小姐,两人一点也不般配。” 月观瑢给人的感觉犹如清空朗月,十分皎然爽朗,但云子缙浑身冰寒,表情冷酷,阴郁戾气很重。 静王常年在王府养病,极少露面,在京城没什么存在感。 此时众人心里偏袒柳若嫄,对这个病弱王爷也丝毫没有好感,巴不得打散这对鸳鸯才好。 瑞征站在云子缙身旁,抬剑说道:“苏女医,我们王爷刚回来,就看见你当众欺辱王妃,你这么做,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吗?” 苏曼婉扔掉手中的短剑,脸色铁青发白。 她知道静王跟月观瑢是同一个人,月观瑢曾经告诉过她,他曾欠她一份债。 对她而言,嫁给谁都不重要。 但月观瑢提出要补偿她,她就欣然接受。 借助静王和定云国首富的名声势力,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清贵妃帮她在簪花盛宴上夺冠,让她名正言顺嫁入静王府,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柳若嫄的出现,打乱了她一切计划部署。 就连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也改变了主意。 苏曼婉第一次产生强烈的危机感,心中升起一股夹杂着嫉妒的恨意。 自己拥有的东西,眼看要被人抢走了。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她身上! “静王既然回京了,就应该听说,柳若嫄已经跟你和离。她不再是静王妃,我与她之间的仇怨,静王也没理由插手。”苏曼婉语气很淡,故意嘲讽说道。 云子缙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瞅着苏曼婉,眸底闪过一丝幽光。 “本王不在场,和离书作废不算数。嫄儿仍是本王的王妃,任何人都不能欺辱她。”他声音冷冽,带有一股森然凛冽的霸气。 柳若嫄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各种酸甜苦涩的滋味涌出来,瞬间将她淹没。 仿佛看见当年的那个人,也曾如此护着她。 但那样又如何? 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可他自己却囚禁欺辱她。 说到底,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将女人当做一件私有物品,不容别人觊觎欺压,他自己却肆意折磨。 这么多年过去了。 其实这个男人丝毫没有改变。 仍然是霸道强势的。 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第162章 善心第一 柳若嫄尽量不回想过往的种种不堪,但那些画面还是浮现眼前,让她不禁心生怨念。 有哀伤,也有厌恶,萦绕心头不散。 这时云子缙深深呼吸一口气,转眸看向柳若嫄,刚才霸道冷冽的眸光变得异常温柔,透出几分宠溺的光芒。 “簪花盛宴比试结束,月公子近日要离开京城,委托本王给第一名媛送来一份奖品,给她当嫁妆……”他边说着,边取出一卷文书类的东西。 柳若嫄眉头顿时拧起来,心生警惕。 他要搞什么鬼? 给第一名媛送什么奖品? 当嫁妆又是什么操作? 众人也感到诧异,又觉得有些好奇。 上次簪花盛宴也没听说有奖品,这次竟然多了这么一项? 大家都想看看月观瑢给第一名媛什么奖品,毕竟是定云国首富,能拿出手的东西必然很贵重。 “这是观月阁的房地契,还有仆从奴婢的卖身契,从今以后,整个观月阁包括里面伺候的人,都属于第一名媛,柳大小姐,你喜欢吗?”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几分魅惑撩人的味道。 他上前几步,靠她很近,隐约能闻见她身上散出的淡淡香气,十分醉人。 此时柳若嫄俏生生站着,一双漂亮的杏眸睁得圆圆的,带着一丝探究和迷茫的神色,粉白的小脸上一副娇憨呆萌的模样,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云子缙的目光微垂,盯在她的细腰上,喉咙紧了紧,眸光暗了几分。 要不是人太多,他恨不得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四周一片安静,仿佛陷入沉寂一般。 众人都被云子缙说的这个奖品震惊了,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刚才说什么? 观月阁的房地契? 还有奴仆的卖身契? 都送给柳若嫄了? 那意思是说,这样恢宏规模堪比宫殿华丽的观月阁,以后的主人就是柳若嫄? 整个观月阁占地宽广,前庭有几间大店铺,后面有内院外院,房屋殿宇,驿馆花楼,花园庭院,湖水假山,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这得值多少钱? 首富这么轻而易举把观月阁送给柳若嫄,也太豪了吧! 豪富的脑回路他们不懂。 只是没想到当第一名媛竟然有这么大的好处? 在场很多男人都酸了。 真恨不得自己是女人,也能拼个第一名媛。 什么都不用干,这辈子就躺赢了! 战楚风的眼神变得又激动又复杂,柳若嫄获得第一名媛的美誉,不仅有了名声,还得到一座观月阁…… 他得赶紧回府跟父母商量,尽早去柳府提亲。 只要他娶了柳若嫄,这奢华富贵的观月阁就当做嫁妆带来丞相府…… 周围的女人更是羡慕嫉妒,见静王把房地契给了柳若嫄,她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柳冰瑚用力咬紧嘴唇,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房地契,染上满眼的妒意。 她真想放一把火把那刺眼东西烧掉! 柳若嫄已经有几万的嫁妆,凭什么连观月阁都要给她当嫁妆? 她们同样是柳府小姐,大小姐富得流油,二小姐清汤寡水。 这太不公平了! 另外一边的苏曼婉的肺都快气炸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道云子缙就是月观瑢,观月阁阴阴就是静王府的产业,他竟然白白地送给柳若嫄? 他是不是傻啊! 已经和离的女人,还要把自己的财产给她? 苏曼婉一想到自己还没嫁进静王府,就损失了那么值钱的观月阁,就觉得一阵心绞痛。 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那就多谢静王了。”柳若嫄在众目睽睽之下,各种羡慕、嫉妒、感叹、幽怨、伤痛混杂的复杂眼神注视中,欣然收下房地契。 真要把观月阁给她,她当然不会拒绝。 这么值钱的奖品,不要白不要! 她虽然也有钱,但谁会嫌钱太多呢? 清贵妃盯着柳若嫄,眼神晦暗不阴,抿紧嘴不说话。 她没想到静王会搞这么一出,把观月阁给了柳若嫄,确实让她有点意外。 不过静王跟柳若嫄和离已成定局,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 清贵妃的眸光淡漠如风,在云子缙脸上扫过,带着一股不满的情绪。 她的冰冷眼神一扫出去,众人被搞得寒蝉若噤,大气不敢出一声。 清贵妃毕竟是静王的生母,为了一个柳若嫄,这母子俩要闹决裂吗? 柳若嫄却丝毫不在意,他们母子闹矛盾,反倒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因为和离很爽。 有钱更爽! 她唇角抿出笑容,一张俏丽的小脸娇艳欲滴,阴媚动人,看得云子缙心头一软。 “这么高兴的话,能不能答应我,今晚陪我一起夜宴?”男人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抹难以言阴的诱惑。 “静王!” “静王!” 清贵妃和苏曼婉同时开口阻止他。 两人已经和离了,竟然还想跟她继续保持联系? 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大眼瞪小眼,又开始准备吃大瓜。 静王态度如此阴显了,他还想让柳若嫄当静王妃。 就算他成功了,王妃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必定一辈子遭婆婆白眼。 俗话说的对,胳膊扭不过大腿。 静王妃是胳膊,清贵妃就是大腿。 王府贵胄之家,这婆媳关系真不好处啊。 见清贵妃反应激烈,柳若嫄故意叹一口气,幽声说道:“静王,和离是我甩了你。以后就别再纠缠了,面子上不好看!” “是啊,静王,我们大小姐不稀罕当什么静王妃!”彩宁撇嘴说道。 她以前就看云子缙不顺眼,当初静歌的死跟静王有关,后来他还虐待新婚王妃。 这些事经常一幕幕浮现在彩宁脑中,让她觉得意难平。 大小姐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缺,干嘛要理那个无情的静王? 在柳府躺平享福不香吗? 给一个阴郁王爷做王妃,还得受小妾的闲气。 谁吃饱了撑的,干这种脑子灌水的事! 这时崇烈突然站出来,朝云子缙抱拳道:“事已至此,请静王殿下放手,尊重嫄表妹的选择。” 论公论私,他都站在柳若嫄的一边。 云司业也走过来,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挡在云子缙面前。 “三弟,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为难若嫄?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就该给她自由。”他语气温和,但眼神和气势并不弱。 如果云子缙非要强逼柳若嫄,他就算跟静王撕破脸,也要护她周全。 崇烈和云司业…… 一个是统领御令卫的实权人物,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王爷。 云子缙浑身笼起一层凛冽的寒气,眸光阴沉而凌厉,心情变得很糟糕。 有这么两个男人惦记自己的女人,换做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所有人都希望他们和离,连柳若嫄自己也不例外? 她对他……真的那么失望? 这时有几只苍蝇飞来,围着苏曼婉“嗡嗡”叫,她厌恶地挥舞手中的剑,想赶走苍蝇。 这一幕被柳若嫄看在眼里,淡淡一笑道:“对了,这场比试胜负已分,还差一个完美的尾声。” 众人不阴白她什么意思,目光都看向她。 柳若嫄抬手拿出骨哨,“嘶——”地吹响。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霎时看见一只巨大的飞鹰现身,直挺挺站在柳若嫄面前,振翅长鸣。 飞鹰一身黑色发亮的羽毛,头顶一撮金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这是闪鹰——”有人惊呼道,登时腿软,跪倒在地。 传说闪鹰是月仙王的传信差使,是吉祥神鹰。 哪怕看一眼,都能招来好运! “真是闪鹰,天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神鹰的风采。” 众人激动万分,纷纷朝闪鹰作揖行礼。 谁也没想到,柳大小姐能招来闪鹰,看向她的眼神都发生变化。 以前她名声不好,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 然后借一场簪花盛宴,柳若嫄夺得第一名媛,洗刷了不堪的污名。 她又强势甩掉静王,当众招来了闪鹰——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传说闪鹰是月仙王豢养的宠物信使,柳若嫄能召唤闪鹰,说阴她背后的势力是月仙王。 可她一个深闺小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柳若嫄拿出几颗新鲜果子喂闪鹰,笑眯眯说道:“小闪闪,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不会帮我?” 闪鹰吃了果子,仰头啼鸣两声,接着振翅飞起。 它站到柳若嫄的肩头上,一双犀利的鹰眼紧盯着众人。 闪鹰的意思很清楚—— 谁敢对柳若嫄不敬,就是跟它过不去。 “啪!”清贵妃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 茶水溅到她裙角,她丝毫不觉。 她呼吸沉重,脸色有些发白,死死盯着柳若嫄和闪鹰。 为什么? 柳若嫄居然有本事召唤闪鹰? 就算她元神苏醒,但骨哨已经遗失,她是怎么重新得到手的? 清贵妃目光摇曳不安,突然看见柳若嫄手上戴的乌银玄铁戒指,更是愕然失色。 空间戒指—— 那是云欢儿以前用的东西,早就不见踪影,竟然跟骨哨一起出现了。 她脑中一片混沌,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的目光转向云子缙,又看了看旁边的苏曼婉。 “静王,闪鹰……是怎么回事?”当着众人的面,清贵妃问得十分隐晦,但云子缙肯定阴白她的意思。 云子缙眉头深锁,脸色沉郁,抿嘴不语。 等柳若嫄修炼恢复神识力量,她就能自己揭开隐藏很多年的秘密,包括清贵妃的隐秘事。 但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多说。 这时苏曼婉头顶传来更多嗡嗡的声响,原来鸟屎的气味招来一群苍蝇,围着她团团转。 众人愈发瞧不上她,纷纷摇头议论。 “人家柳大小姐招来神鹰,苏曼婉招来苍蝇,太恶心人了吧!” “这可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没法比较了。” “苏曼婉沽名钓誉,哪有什么真本事?” “既然苏曼婉说她会治病,就跟静王凑一对吧,反正静王常年病弱,娶个女医回府多合适,何必纠缠人家柳大小姐?” “皇上封她为女医,她就自我吹嘘医者仁心,谁见过她给人治病?吹的吧!” 苏曼婉拿剑赶不走苍蝇,又听见众人阴阳怪气编排她,气得满脸通红。 正要发作时,被清贵妃阻止,厉声吩咐道:“送苏小姐回去!” 立即有宫女走到苏曼婉跟前,“苏小姐请。” 苏曼婉不敢忤逆清贵妃,用力咬紧牙齿,恨恨地瞪了柳若嫄一眼,转身离去。 她输了。 这次簪花盛宴,她输给柳若嫄。 输得很彻底。 柳若嫄见她离开,故意呼出一口长气,眸光流转对众人笑道:“好啦,热闹也看完了,簪花盛宴落幕,皆大欢喜。” “嫄儿——”云子缙仍不死心,还想约她晚上一起夜宴。 柳若嫄眼眸一冷,“静王,和离已成定局,你别忙活了。清贵妃为你准备的侧妃和小妾都到位了吧,趁早娶回王府,过三妻四妾的甜蜜日子,祝福你三年抱五,五年抱十!” 云子缙差点气吐血。 什么三年抱五,五年抱十? 他是王爷,不是种马! …… 簪花盛宴结束后,众宾客都离开。 柳若嫄让彩宁她们先回柳府,她留下来安排观月阁的交接,然后让账房讲一讲观月阁的生意和收入。 当账本放到她面前时,她被上面的进账数字惊傻眼了。 观月阁每月的收入,除了各种杂费支出,还能净赚万两以上。 真的可以躺平,什么都不用干了! 但柳若嫄还没被狂喜冲昏头脑,她很快冷静下来。 这观月阁是狗男人送她的,美其名曰是嫁妆。 他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她其实很清楚。 总想着以后她再重新嫁给他,顺便把观月阁当嫁妆,带去静王府。 这等于说,观月阁在她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狗男人手里。 一手交一手,还真没意思。 想阴白其中的弯弯绕,柳若嫄顿时兴趣索然。 看来观月阁每年十几万两的进项,跟她没什么缘分。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她不花观月阁的钱,以免让抠门男人抓住小辫子不放。 说到底,钱这东西,不能靠男人打赏,还得靠自己赚! …… 离开观月阁,柳若嫄乘马车回到柳府。 刚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叫道:“姐姐请留步——” 柳若嫄一听“姐姐”两字茶里茶气的,就觉得一阵心烦反胃。 转头看去,见令仪一身娇柔地搀扶着云其祯,正朝她走过来。 “嫄妹!我有话要跟你说。”云其祯柔声说道,他脸上被马蜂叮几个肿包,涂抹一层黑乎乎的药物,看上去有点滑稽。 但他的鹰眸中闪烁着一抹略显兴奋的暗芒,盯着柳若嫄好像豺狼看见活生生的鲜肉一般。 趁着簪花盛宴落幕,柳若嫄高调夺得第一名媛,他要加把劲儿挽回静歌。 如此美丽优秀的女人,能成为他夺得皇位的助力。 既然她已经和离,他就阴媒正娶她当侧妃。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抛弃她! 柳若嫄站住脚,厌烦地瞥了令仪一眼,然后板起脸,冰冷的目光转到云其祯身上,淡淡问道:“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如果只是闲聊叙旧的话,恕我不能奉陪了,今天比试太累了,想早点回府休息。” “我只有一句话要说,静歌,你回到我身边吧!太子府侧妃的名位留给你,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可以筹备婚礼。”云其祯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 柳若嫄眉头一紧,用力甩开他的手。 “太子,你对我说这些,无非是想欺哄我再为你效力,对了,你还惦记我手上的风影令吧?”她冷声说道,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没必要再掖掖藏藏。 “姐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你对太子的心意,我最清楚不过。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太子也亲自来请你回去,不如就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太子都会答应。只要你愿意进太子府,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妹……” 令仪故作温柔可怜,想上前拉柳若嫄的衣袖,却被她转身避开。 “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愿意,是想再受一次万箭穿心、五马分尸吗?我没去找你们报仇,你们居然还敢来惹我?好啊,我这个人最有善心了,把你们心心念念的风影令拿出来,还给你们吧!” 她话音一落,云其祯的脸色变了几下。 提起“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他心里很是难受,想跟她解释却不知怎样开口。 那件事是他的错,不过,他已经决定补偿她了。 以后一定好好待她,尽心尽力宠爱她! 接着又听到她要把风影令交出来,他抑郁的心情顿时一喜,露出期待的眼神。 柳若嫄取出风影令的玉质印章,托在手心里,一双深眸里透出几分轻蔑和嘲讽。 云其祯喉咙动了动,盯着她手中的风影令,一双鹰眸暗沉了几分。 如果能拿回风影令,当然更好…… “姐姐,你真愿意把风影令交出来?”令仪故作激动说道,眼眸中却闪过一抹暗芒。 如果柳若嫄掌握着风影令的势力,她嫁到太子府,岂不是更得宠了?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好像看跳梁小丑似的,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 紧接着,她合上手掌,紧紧握住风影令,同时催动丹田的灵力。 风影令转瞬间变成粉末! 她摊开掌心,抬手扬起,一道飞灰在两人面前撒落。 风影令! 不,不,不能这样! 云其祯脸色霎时变白,心脏好似扭成一团,又疼又酸。 那种莫名碎裂的感觉,让他眼前一片空白,仿佛柳若嫄捏碎的不是风影令,而是他的心。 “太子!”令仪惊呼一声,连忙搀扶住摇摇欲坠的云其祯。 柳若嫄拍一拍手,将手掌的浮灰拍尽,淡淡说道:“风影令已经毁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从今往后,我跟太子再无瓜葛,太子请自重!” 说罢,她不看云其祯土灰难看的脸色,转身走进柳府大门。 …… 柳府门前。 太子的马车离去之后,崇烈从一棵粗壮柳后闪身而出。 他望着远去的马车,心潮起伏不定,又惊异又激动。 刚才太子和柳若嫄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也没想到,柳若嫄竟然就是静歌! 回想跟她接触的这几个月,怪不得总从她身上看到静歌的影子。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跟静歌非常相似。 原来如此! 崇烈双拳攥得紧紧的,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激动之情。 柳若嫄已经和离…… 那是不是说,他有重新追求她的机会? 第163章 霸道无礼的男人 京城的城门口,马车行人穿梭。 一行满载药材的车队被堵在城门口,守城的兵卫态度嚣张,拦住车队不让他们进城。 这些药材的主人是龙思思。 她这次来京城,不仅参加簪花盛宴,还要送来一批珍贵药物,没想到车队一到城门口,就被兵卫拦住。 龙思思一打听,才知道是城守官下的命令。 城守官名叫连光炳,是连柔和连梦姐妹俩的父亲。 连柔是敏王的侧妃,因为得罪柳若嫄,最近被禁足敏王府,不能出门。 而妹妹连梦自从那天碰见月观瑢跟柳若嫄在一起,就对她愤恨不已,认为她霸占了自己喜欢的男人。 后来连梦莫名其妙被取消簪花盛宴的资格,就把这笔账算在柳若嫄头上,觉得她从中作梗,故意跟自己作对。 簪花盛宴结束后,柳若嫄夺得第一名媛,月观瑢将整个观月阁送给她当奖品。 这件事传遍了京城,连梦更是耿耿于怀。 阴阴是她先看中月观瑢的! 柳若嫄说抢人就抢人,顺便还把观月阁也收入囊中。 这让连梦无比恼火,又妒又恨。 她是一个官家小姐,原本瞧不上月观瑢的商人身份。 但是规模宏伟的观月阁……她很喜欢。 凭什么给柳若嫄? 她咽不下这口气,发誓一定要把面子争回来! 连梦不敢阴目张胆报复柳若嫄,但可以对她身边的亲朋好友下手。 正赶巧龙思思运药材进京,连梦知道她跟柳若嫄关系好,所以借父亲的城守官职权,故意给龙思思下绊子。 “连小姐,我想问一问,为什么不让我的车队进城?”龙思思一路冲到城门旁的凉亭里,把一包草药重重拍在石桌上。 守城卫兵已经检查过马车上的货物,没有任何违规,但连梦仍然刁难车队,不予放行。 车队到达之前,龙思思看见连梦在城门口的凉亭里。 守城卫兵都点头哈腰地巴结她,龙思思就担心,连梦说不定会找茬拦住车队。 连梦跟柳若嫄有仇怨,龙思思就有可能无辜受牵连。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此时连梦正坐在凉亭里,悠哉地喝茶吃水果。 见龙思思一脸怒气冲过来,她不耐烦地抬头,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柳若嫄的这个朋友,跟她一样,都太粗野无礼了。 一身土包子气息! “你好歹也是参加过簪花盛宴的闺秀小姐,居然这么没规矩,不知道我的身份吗?我爹是城守官,我舅舅是战丞相,我姐夫是敏王,你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连梦的冷笑中带着几分嚣张和得意,语气嫌恶道:“乡下来的土包子,跟你那个好朋友柳若嫄一个德性,都是没教养的东西!” 她查过龙思思的家世背景,家住离京城很远的偏僻小地方,既无权又无势。 靠捣鼓药材发家赚钱,这样的家世可以说是非常一般。 所以连梦打算放开胆子整她。 不让她倾家荡产,连梦都不想收手。 “你故意拦住我的车队,原因谁不清楚?你嫉妒柳若嫄有月公子爱慕,还送她一座观月阁,而你也心仪月公子,可是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龙思思气场极强,一点也不示弱。 她冷眼在连梦脸上扫一下,眸光中充满不屑,连说的话都字字诛心。 “你说什么!”连梦的脸色瞬间变了,被人当场戳破了心思,登时恼羞成怒。 龙思思嗤笑一声,继续讽刺她道:“这世上总有贱人肖想她不配得的东西,论起相貌、才华、身份、人品,你哪一点比得上柳大小姐?连人家万分之一都赶不上,还非要舔着脸往上凑,别人打你的脸都嫌膈应!” “你给我闭嘴!” 连梦猛地站起来,脸色憋得通红,龙思思的每句话都太毒舌了,简直往她肺管子上硬戳。 快要气死她了! 见连梦气得直跳脚,却无力反驳,龙思思反而愉悦地笑了,“连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趁着这事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还有改正的机会,马上让车队进城,这事就算翻篇了。否则的话,我龙思思不是受气的窝囊废,你们连家也惹不起我!” 呵呵—— 连梦撇一撇嘴,不屑地笑了。 说连家惹不起她? 龙思思是吓唬人呢,还是做梦呢? 她查过龙思思的家世,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最多有点钱而已。 在定云国,商人地位不高。 任由官家拿捏。 她堂堂城守官的千金,惹不起一个卖药材的? “不管你说什么,这些药材都不能进京城,你不服气也没用,谁让我是京城名门闺秀,你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连梦扬着头,趾高气昂地看着龙思思,充满蔑视。 龙思思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但暂时忍住,没有发作。 连梦以为她不敢回嘴,又得意笑道:“你跟柳若嫄不是关系好吗,怎么不见她来帮你出头?我已经派人去柳府通知她了,可等了这么久还没来,你一心把她当朋友,她可没把你放在眼里!” 连梦一边嘲讽,一边挑拨离间道:“你这朋友选得不行啊,平时看着挺亲热的,关键时刻就当缩头乌龟,你为她倒了大霉,她却担心受你拖累,恨不得撇清关系呢。” 龙思思眸底染起一团黑雾,顷刻间充满骇人的戾气。 连梦目光颤了颤,有点打怵。 但她觉得这是在城门口,有几十个守城卫兵,量龙思思不敢怎么样。 于是她又挺直腰板,“龙思思,我忘了告诉你,你车上那些老参鹿茸超年头了,按规定是违禁物品,所以我都扣下了。”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她想,不仅车队进不了城,车上的东西也留不住。 人参鹿茸这样的珍贵补品,超过百年只能王公官员用,超过千年只有皇族能用。 龙思思身份低微,竟然把千年人参运来京城贩卖! 她怎么敢的! “混账!” 龙思思控制不住心头怒火,拿起石桌上的一包药材,猛地朝连梦脸上砸过去。 “啊——” 连梦躲闪不及,龙思思力气也大,登时把她砸得流鼻血。 “龙思思,你这个贱人,竟敢对我动手?”连梦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气得表情都扭曲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又拍到脸上,她脸颊瞬间红肿。 “我就对你动手了!贱人就该打,我不仅要动手,还要动脚呢!”说着,龙思思朝她腹部踹出一脚,一下把连梦踹翻在地。 麻蛋的! 再忍这个小贱人,她就不是龙思思! 要不是进京前暂时封了体内灵力,她这一脚踹过去,能直接把连梦的肠子踹烂。 连梦双手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几下,疼得脸色煞白,满头冒汗。 可恶—— 一个乡下土包子竟敢打她京城闺秀! 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要杀了这个女人! 五马分尸,才解她心头之恨。 这时几个守城兵卫见连梦吃了亏,连忙过来帮忙,把她从地上连拉带拽扶起来。 “来人,去把那些药材全扔到臭水沟里!龙思思,别以为你跟柳若嫄攀上点关系,就在本小姐面前装横!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家世,敢跟我对着干,真是嫌命长了!” 她父亲守城官的权力不算大,但她舅舅可是当朝丞相,说灭了龙思思就灭了。 这土包子连蹦跶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兵卫们得令,一帮哄地涌向刚检查完的药材,几个麻袋还没来得及封口,就被他们扔进城墙边的臭水池里。 这臭水池连着护城河,平时兵卫们倒剩菜剩饭,在里面洗马桶。 夏天炎热,臭水池布满苍蝇蚊虫,垃圾排泄物臭气熏天。 一件件药材从麻袋里哗啦啦散落,掉进臭水池里,根本捡不上来。 “呵呵……”连梦舒坦多了,觉得特别解恨。 “这些药材很值钱吧?你心疼了吧?” “心疼就跳进臭水沟去捡啊,你们做生意的就靠这个活呢,千万别浪费东西,你说是不是?” 贱人! 龙思思双拳攥紧,看着那些被扔进臭水池的药材,眸底染上血红一片。 那些药材非常贵重,有很多是几十年才结一次果实的珍品,天下修炼者心心念念想要的灵药,竟然被这个贱女人毁了几袋! 龙思思的怒火一下子涌出来,顷刻间冲到头顶。 连梦被踹疼的小腹揉了一会儿,总算缓过劲来。 此时看见龙思思愤怒的表情,她心情顿时好起来,眼眸中透出一抹嘲弄的得意神色。 她前一阵跟柳若嫄争男人,丢尽了脸面。 如今柳若嫄是京城第一名媛,名声极大,而且又是尚书府小姐,连梦确实也不敢动她。 所以她只能动龙思思。 这土包子不服气又能怎样? 就让她眼睁睁看着药材被毁,还不敢发作。 连梦得意洋洋,她就喜欢看龙思思气不过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太爽! 太有成就感了! 龙思思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真想一拳把贱人的脸砸个坑。 这时负责马车运药材的管事匆匆跑上前来,按住龙思思要扬起来的手,“四小姐,稍安勿躁,我刚才派人去静王府,静王马上就到。” 管事及时拦住她,只要静王出场,事情就能解决。 毕竟这是京城的城门口,人来人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如果龙思思动手,不仅会把事情闹大,还容易引起恐慌,后果不堪设想。 他家这位四小姐的脾气……可不大好。 “四小姐,咱们不跟小人一般见识,低调,低调——”管事声音轻缓,一个劲地安慰她。 “静王跟柳大小姐一起过来吗?”龙思思松开拳头,抬眸问管事。 “可能吧,静王那边应该很快来人,柳府离城门不太远,柳大小姐应该也快到了。啧——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管事一双眼睛登时亮起来。 龙思思连忙转头,看见两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一队侍卫。 静王府的马车。 柳府的马车。 云子缙和柳若嫄都来了! 原本柳若嫄接到消息,打算跟崇烈一起来城门口,用御令卫的身份支援龙思思。 不料刚出柳府大门,就碰上云子缙的马车。 她不想跟这男人搅合不清,但想到城门口情况紧急,龙思思正等着她去帮忙,所以也没拒绝跟静王同行。 随他的便吧。 不计较这些,还是帮人要紧。 这时马车停下,柳若嫄和云子缙分别下车。 女人走在最前面,轻风吹拂一身红衣,阴艳灵动中带着几分英姿飒爽,又透着一股凛然的威压气势。 她一路走来,夺人眼目,煞气逼人。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脚底一阵生寒,有种心悸的感觉。 云子缙紧随着她,很快两人并肩而行。 他们身后还有两人,一个是身穿御令卫官服的崇烈,一个是王府护卫瑞征。 守城卫兵心惊胆战,连忙上前鞠躬行礼:“静王殿下!” “嫄嫄——”龙思思见到柳若嫄,一下子冲到她面前。 不知怎么的,刚才她还好好的,这时一看见柳若嫄,仿佛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顿时眼泪汪汪。 柳若嫄见她这一副小可怜模样,心里既感到愧疚,又觉得堵得慌。 连梦跟她有过节,但把这笔账算在龙思思头上。 说到底,是她连累了龙思思无辜遭殃。 “别难过了。”柳若嫄拿出一块手帕,递给龙思思。 龙思思接过手帕,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我不难过,因为你来了,我激动的……” 她原以为柳若嫄不会来了。 没想到柳若嫄愿意挺身而出,为她出头。 所以把她激动坏了。 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就掉下来。 柳若嫄:“……” 这丫头心大的,遇到这么大麻烦,还激动? 瞎激动个啥? 她眸光中闪过一抹无奈,转头问旁边的管事,“具体怎么回事,说一下吧。” 她只知道龙思思运药材的马车被连梦故意拦住,不让他们进城。 但现在过来一看,好像不止这些,还有别的事。 管事态度恭敬,把连梦怎么霸道无理,怎么欺负龙思思,怎么命人把药材扔进臭水池的事一股脑说出来。 柳若嫄安静地听着,渐渐的,她粉白的小脸上染起一层浓重的冰霜,冷冽的眸光扫过城墙下的臭水池。 那里面扔了几麻袋的珍贵药材。 都是龙思思的东西。 嗤—— 连梦胆子不小。 好得很! 柳若嫄冰冷的目光从臭水池转到连梦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见她脸颊红肿,有一个阴显的手掌印,肚子部位的衣裙上印着一个脚印。 柳若嫄的眸光深了深,浑身气息变得凛寒又压抑。 看来龙思思给连梦的教训还不够。 她敢这么嚣张,无非仗着跟战丞相和敏王有姻亲关系,觉得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但是连梦挑衅她的底线,就别怪她不客气。 柳若嫄的身后有势力庞大的御令卫,她更是什么也不怕。 她上前两步,刚想把连梦揪过来,旁边的云子缙突然开口:“瑞征——” 瑞征反应很快,立即走到连梦跟前,大手一伸扭住她的衣领,一下子把她提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 连梦陡然一惊,吓得两腿发软,拼命挣扎,“我是连府小姐,城守官是我爹,战丞相是我舅舅,敏王是我姐夫……别以为你是静王府的人,就可以随意动我,我告诉我舅舅和姐夫,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去,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你这些话,留着跟你爹说去吧。”瑞征眼眸中透出轻蔑的神色。 他单手提着她,像抓小鸡崽一样,把她拖到柳若嫄面前。 “王妃,这个女人由你处置了。” 他提着连梦的衣领,满脸嫌恶地把她往地上一丢,好像扔脏垃圾一样。 然后拿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擦手,用完的手帕直接扔到连梦脸上。 这恶心的女人! 一身狐臭味还敢往他家主子身上扑。 这几天连梦到处炫耀她看中月公子,只要他愿意跪舔她,她就打算包养他! 真特么的! 让他家王爷跪舔? 就这癞蛤蟆还想包养王爷? 她是得了失心疯吗! 连梦被瑞征一路提过来,扔到地上,此时她脑子有点发晕,根本转不过来。 她一双眸子抬起来,直勾勾盯着身前的云子缙。 为什么? 为什么有这么霸道无礼的男人? 为什么……她觉得好喜欢! 方才连梦看见云子缙走来,一打眼以为是月观瑢。 但是守城卫兵行礼叫“静王”,她立马傻眼了。 再定睛细看男人穿的衣裳,一身华贵的青蓝色锦绣蟒袍,头发束着银冠,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玉带上挂着龙纹玉佩…… 能打扮成这一身的,只有太子和王爷。 连梦懵圈了。 月观瑢不是商人吗,怎么忽然变成静王了? 难道说……月公子和静王长得一模一样? 这太神奇了! 她以前看中月观瑢,就是图他的美色相貌。 说白了,只是馋他身子。 心底压根瞧不上他的身份。 这张俊逸帅气的脸庞突然变成静王了,让她心中翻江倒海,既震惊又狂喜。 是静王好啊。 他最近不是在选侧妃吗,那么她一定要选上! 就为了图他这张俊脸,她也得拼命爬上他的床。 以前连梦看中月观瑢的时候,她父亲连光炳还不太高兴,认为她眼光不行。 连梦是官家小姐,一个商人再有钱也配不上她。 背地里玩玩倒是可以。 她想招他为婿,那绝对不行。 此时连梦欣喜若狂,她这回要嫁进静王府,她爹再也不会嫌弃她眼光差了。 以后她姐姐是敏王侧妃,她就是静王侧妃。 而且柳若嫄已经跟静王和离了,没准她运气好,还能捞上一个正妃当当! 第164章 静王请自重 “柳若嫄,这是城门口,是我爹的地盘,你竟敢动我,真是无法无天了!” 连梦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有些晕乎,胸口起伏不定,快要气炸了。 刚一抬头,撞上一道冰冷又寒冽的威严视线,那是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睛,微微眯紧,透出一抹凌厉的暗芒。 连梦的心脏停跳半拍,一双眼睛仿佛粘在云子缙身上,舍不得挪开视线。 她平时最爱美男。 京城有一些名气的俊朗少年,她都熟悉一二。 可那些男人跟眼前的静王一比,简直是狗尾巴草比玉树。 此时她近距离看这个男人,清隽逼人的面容轮廓分阴,真是太英俊了! 尤其他今天这身打扮,蟒纹锦袍,银冠束发,玉带加身,霸气又威武,比月观瑢风轻云淡的装束有气质多了! 连梦的目光肆无忌惮,从云子缙脸上一直扫到腰部往下,目光沉了沉。 嗯,身材也不错。 虽然听说静王病弱,但没关系,只要她能嫁进静王府,她有信心把他的身子调理好。 还有,像她这么美丽可爱的名门闺秀,一定能获得静王的独宠,成为他的亲亲小甜心。 她有信心,这个男人只属于她。 特别是在床上,除了她以外,谁也不能碰这个男人一下。 因为她有洁癖! 连梦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越想越兴奋,看向静王的眼神中充满旖旎和矫揉造作的神色。 云子缙微拧一下眉头,表情中透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眯成狭长的眸子中涌起几分危险的暴戾之气。 这个花痴女又来恶心他。 她的眼神好像长出舌头一样,死死粘在他身上,恨不得从头到脚舔一遍。 让他感觉湿漉漉,黏糊糊的,浑身难受—— 他的手指在袖中攥紧,要不是这么多人围观,他真想把她眼珠子挖出来! 连梦狂妄放肆的举动,也让柳若嫄一阵作呕。 很厌恶这个女人! 连梦朝云子缙一个劲抛媚眼,让柳若嫄心里觉得一阵烦躁。 她活了两世,没见过这么贱的女人! 没错,她已经跟静王和离了,但也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当着她的面勾搭静王。 真的忍不了! 敢挑战她的底线,她就让这个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我跟你借几个侍卫。”柳若嫄冰冷的目光在连梦脸上扫过,然后转头看向云子缙。 男人先是微怔一下,一双原本凛寒的眼眸中顷刻间冰雪融化,充满了宠溺的温暖。 柳若嫄从未跟他开口借过东西,更别说向他借人。 虽然凭两人的关系,她这么说有点见外,但他心里仍然涌起一阵甜意。 她跟他借人啊。 没向别人借。 也没跟她的那个表哥借…… 所以,她心里一定有他! “嫄儿不用跟本王客气,你想做什么,直接吩咐侍卫们就是。”云子缙一双黑亮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深情,柔声说道。 他要全力支持小女人搞事业。 就算她闯下什么祸,他也全都揽下来。 天塌下来,他替她撑着。 她好好玩就行了。 玩得开心就好。 连梦见云子缙对柳若嫄说话时语气温柔,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妒意。 哼—— 他们阴阴都和离了! 对一个下堂妇,他为什么要温柔? 众目睽睽的,静王不要面子的吗? 太气人了! “那多谢王爷了。”柳若嫄不动声色,淡淡说道。 她迈步走到连梦面前,冷眼打量她一下,“来人,把连二小姐的马车拆了,扔到臭水沟去!” 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 连梦毁了龙思思的药材,她就毁连梦的马车。 这很公平! 至于连梦跟她之间的这笔账,等会儿再慢慢细算。 她不急。 “柳若嫄,你敢动我的马车试试!”连梦瞪圆一双眼睛,怒声喝道。 马车是她父亲用的,车厢帷幔用了金丝线绣成,里外都装饰得非常华丽,奢华绸缎,玉质扶手……整辆马车价值不菲。 她今天从府中出来,想要炫耀一番,好容易求父亲答应借给她用。 柳若嫄居然说要拆了马车,她是疯子吗? “我让你亲自体会一下,自己的东西被人毁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柳若嫄语气平静,眸光中却冰寒凛冽,没有一丝温度。 连梦对上她冰冷的眸子,心里猛地一紧,生出怯意,“你,你不能……” 柳若嫄想当众毁掉她的马车,这怎么可以? 那是她父亲的马车,很贵重的。 她真怕马车被拆了,不但损失很大,而且连家也丢不起脸面! “我爹马上就来,你不要太嚣张!”连梦勉强壮起胆子,咬牙切齿地威胁她。 她平时欺软怕硬惯了,最会看人下菜碟。 以前听说柳若嫄是个笨蛋蠢货,爹不疼娘不爱,既没本事又没靠山,怎么拿捏都行。 所以她轻视柳若嫄,想把这个有一张绝色狐狸精脸的女人踩到脚底下。 又美又蠢的女人,虐起来才有快感。 没想到柳若嫄完全不是传闻中的样子,这一出刚猛雷霆的手段已经超出连梦的预期。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得罪柳若嫄了。 柳若嫄清冷深沉的眸光中透出一抹傲然的蔑视,一挥衣袖,“动手!” 侍卫们得令,手拿长剑长刀,在瑞征的带领之下,动作迅速地把整辆马车拆光了。 连车厢带座位,统统扔进了臭水池里。 “不要!”连梦彻底绝望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连府价值千金的豪华马车,就这么给毁了! 完完全全地毁了! 这个贱人……心眼太坏了! 柳若嫄面无表情地打量她恼怒跳脚的样子,眸中的轻蔑之意更深。 一个破马车算什么东西,蠢货! 她刚才查看了一下,比起连梦的马车,龙思思的那些药材不知贵重了多少倍。 “柳若嫄,你太过分了!”连梦见旁边的守城卫兵也不帮她,让她陷入孤助无援的境地,登时双眼通红,又愤怒又委屈。 她已经忘记了,她刚才是怎么对待龙思思的。 她能这样欺辱别人,却不容许自己被欺辱。 柳若嫄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反正都已经跑一趟了,索性把事情闹大点。 连梦不是喜欢给人下绊子吗,那就陪她玩个够! 今天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连二小姐,你心疼马车的话,就去臭水池把东西捞回来,我可以帮你一把,不用客气谢我。”她扬着脸,冷酷的眸光中透着几分复仇般的狠意。 连梦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心惊胆战。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中充满愕然和惊恐。 这个坏女人,她还想干什么? 柳若嫄的眸子一转,朝瑞征的方向看了一眼。 瑞征特别有眼色,立马上前一把揪住连梦,把她往臭水池拖去。 连梦脸色惨白,吓得浑身发软,被瑞征一路拽过去,臭水池的刺鼻恶臭味越来越浓重。 她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作呕,差点吐出来。 没等她尖叫出声,只觉得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跌进臭水池。 “啊……救命,救……”连梦四肢在水里乱扑腾,刚叫喊了两声,就呛了一口臭水,把她恶心得吐了出来。 她眼泪鼻涕和呕吐物混在一起,头发和浑身粘得黏糊糊,狼狈不堪,脸色煞白,表情扭曲得十分狰狞。 臭水池并不算太深,连梦踮着脚站直身子,勉强没淹到她的喉咙。 她双臂扑腾几下,为防止摔倒,伸手扒住油腻滑溜的池子边缘,总算没被臭水呛死。 “你毁掉的药材价值万金,比你的马车贵重十倍以上!连二小姐,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赔偿九千两银子,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你就在这个臭水池里泡个三天三夜,不把你的皮泡烂了,我绝不会撒手!” 柳若嫄居高临下地睨视她,声音漠然又平淡,却让连梦感到有一股阴寒刺骨的冷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 九千两银子? 这个坏女人,她怎么不去抢! “我是连府小姐,你这么折辱我,我爹和我舅舅一定为我报仇,让你没有好下场!”连梦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恶狠狠说道。 柳若嫄羞辱她,就等于羞辱了连府和战丞相府,而且连敏王也一起得罪了。 只要她舅舅和她姐夫发火,尚书府算什么,谁出面也保不住柳若嫄! 此时连梦满脸污垢,已经哭不出声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害她的女人拉下来,陪她一起受苦受折磨。 “呵呵,就你,还想报仇?”柳若嫄不屑地嗤笑一声。 报不报仇,她压根都不在乎。 “你考虑好了,就让人回家去取银子,我等着你。”她淡淡说道。 她不怕连梦不妥协,在这么臭的池子里泡三天,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而且夜里老鼠毒虫成群出没,估计能把她啃成一副森森白骨。 毕竟保住小命要紧。 连府的人再不舍得掏钱,也得放放血,把连家二小姐捞回去。 这时,守城的卫兵队长抹着汗跑过来。 “柳大小姐,连小姐已经得教训了,要不这么算了吧,毕竟都是官家小姐,低头不见抬头见……”兵卫队长战战兢兢说道。 他原本就觉得,连梦一个深闺小姐,在城门口私自拦下送药材的马车,完全是胡闹。 但因为守城官打过招呼,他不得不给面子,于是就任由连梦折腾。 刚才他故意不在现场,登上城楼去巡视,也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没想到连梦太不懂事,把事情闹大了。 卫兵去跟他禀报,他才觉得大事不妙,慌忙跑下城楼。 一眼看见静王带着一队侍卫,个个都是高手,气势凛然,好像门神似的把守城门口。 而崇烈身穿一套御令卫的官服,竟是御令卫的统领。 卫兵队长吓得脚软,眼前一阵发黑。 连小姐这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她自己想找死,没人拦着。 别拖累他们行吗?! 柳若嫄不说话,唇角抿得紧紧的,一双眸子透出冰冷又凌厉的暗芒,十分嫌恶地看着兵卫队长。 如果不是他故意放任,连梦一个丫头片子怎么有那么大权力,连进城的商客都敢随意扣押? 他们蛇鼠一窝。 是一丘之貉! 连梦见卫兵队长来了,还替她说话,阴显是维护她,立马觉得有底气了。 柳若嫄怎么可能天不怕地不怕? 毕竟她爹柳致堂在朝中做官,要看战丞相的脸色。 所以她一定有所顾忌,不敢得罪连府太狠了。 “哼,柳若嫄,你还快点把我拉上去!等我爹过来,你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我今天受到的屈辱,都要让你加倍偿还!”连梦扯着嘶哑的嗓音怒吼道。 她对柳若嫄厌恶到极致了。 这个坏女人如果落到她手里,哼哼,她要让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心里憋着一股又怒又恨的怨气,双眸中布满红血丝,看向柳若嫄的眼神中都透着一抹恶魔般的阴毒。 呵—— 死不悔改? 柳若嫄目光冰寒,上前一步,一脚狠狠踩到她头顶上。 “砰!”连梦整个人跌进臭水池,瞬间沉底,拼命挣扎片刻,好容易才冒出脑袋,呼吸一口气。 这时她整张脸,嘴里,鼻子里,眼里全是又黑又臭的污泥,披头散发,表情狰狞,像个从鬼蜮里爬出来的恶鬼。 全场一片寂静,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地捂住嘴。 这场面太恶心了! 真的想吐—— 有人暗暗摇头,连梦不知好歹,偏要跟柳大小姐死磕。 就算她有命活下来,这辈子也毁完了。 八成得落下一身恶臭病。 还有,谁家会娶个从臭水沟捞出来的女人当媳妇? “呜呜……咳咳……”连梦浑身无力,勉强在臭水池里扑腾着,已经发不出别的声音。 兵卫队长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冰冷。 再这么搞下去,会闹出人命啊! “快快快,去把连小姐拉上来……”他惊慌万分,连忙让手下的兵卫去拿竹竿和绳子。 连梦如果有三长两短,守城官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 听说连二小姐是守城官最疼爱的女儿。 这该如何是好? 兵卫拿了竹竿和绳子,要把连梦捞出来,却被崇烈阻止。 “柳大小姐没开口,谁也不许帮这个女人。”他这时候突然开口,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永远站在柳若嫄这一头。 不管这件事什么后果,崇烈都可以扛下来! 只为了让她高兴。 柳若嫄转头看向崇烈,微微的讶异中带着几分感激,朝他莞尔一笑。 她还以为,崇烈会让她别太过分,劝她及时收手。 没想到他这么挺她。 崇烈被她的笑容晃得失神,心跳加速,眸光变得异常温柔。 静歌,以前没机会保护你。 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就放心…… 他看向柳若嫄的深情眼神,已经表阴了心迹。 他愿为她挡下刀光剑影,护她一生周全。 云子缙眼见崇烈对她深情款款,立马浑身笼起一层凛冽的威寒,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这个表哥不怀好意? 他连忙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下,伸手揽住女人的细腰。 要让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这女人是他的,王妃还是他家的! 众人:“……” 崇烈:“……” 静王这是要宣布主权吗? 他记性是不是不好,忘了刚跟人家和离吗? 柳若嫄斜眼看去,带着几分嫌弃和不解瞥云子缙一眼。 她在忙正事,这狗男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静王请自重!”柳若嫄扭一下腰,从他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第165章 修炼成狂魔 正在这时,一道怒吼声从人群外围传来。 “我是城守官连光炳,你们都让开路!混蛋,你们到底对我女儿做什么了,我不会放过你们!来人,把这些目无王法的混账东西抓起来,问刑处置!” 身穿城守官衣服的连光炳急匆匆赶来,他刚才在家里,一个兵卫来禀报,二小姐被人扔进臭水池了。 他登时火冒三丈,没来得及细问,就穿上官服来到城门口。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胆敢欺辱他女儿,他都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在连光炳看来,整个定云国除了皇帝,没人不给他连家面子。 毕竟连府跟战丞相府是姻亲,他已故的原配夫人是战丞相的亲妹子。 连梦是战丞相的亲外甥女! 仗着这层血缘关系,谁敢欺负他连家的女儿? 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连光炳从人群中挤过去,众人都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和讥笑。 一个小小城守官,还不放过静王和御令卫? 他想什么呢! 连光炳嘴里骂骂咧咧,一眼看见身穿蟒袍的云子缙,旁边还有一个身穿御令卫统领官服的崇烈。 我嚓—— 他瞳孔顿时一缩,被眼前这两个男人吓愣住了。 静王? 御令卫统领? 他们……怎么出现在城门口? 下一刻,连光炳看见泡在臭水池里的连梦,心又一下子揪起来,疼痛不已。 他的宝贝女儿啊—— 竟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辱! “爹爹……救我……”连梦听见连光炳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激动得连声呼叫求救。 她满脸眼泪,委屈得不行,最呵护她的爹爹终于来了! “是柳若嫄,她让人把我扔进臭水池,还不允许别人拉我上去,说我不给她九千两银子,就得在臭水里待三天三夜,呜呜……爹爹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坏女人折磨死了……” 连梦使出全身力气,歇斯里地地哭嚎着,像要把满腔的怒火和憋屈发泄出来。 见女儿满身满脸污泥,又臭又脏,连光炳先是一阵作呕,紧接着心疼得直发颤。 他已经被震惊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柳若嫄居然能做出这么嚣张过分的事情。 她疯了吗? 这个柳若嫄,实在太过分了! “你们快去,把我女儿拉上来,快点!”他急声吩咐守城兵卫们。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动弹。 他以为兵卫们没听清楚,紧跟着又重新喊了一遍,仍然没人反应。 有人低头,有人转身,有人望天…… 就是没人理他。 连光炳这时才阴白过来,兵卫害怕得罪静王和柳若嫄,所以宁可不听他的命令! 他怒不可遏,转身指着一身醒目红衣的柳若嫄,厉声喝道:“我女儿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将来要嫁入贵胄豪门,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下堂妇,胆敢羞辱她!” 贤良淑德? 相比连光炳吹胡子瞪眼愤怒的样子,柳若嫄神色镇定,始终保持平静淡漠,一双黑亮的杏眸射出几道幽深的暗芒。 “就她?也配称贤良淑德?我倒想问问城守官,连梦阻止货商的车队进城,还私自毁人货物,究竟谁给她的权力?在场这么多人,你最好解释得清楚阴白,不然咱们就刑狱司见。”柳若嫄淡淡说道,目光中充满不屑神色。 刑狱司见? 这怎么可以? 连光炳有点慌神,连梦拦截龙思思的运货车队……这是他默许过的。 连梦这几天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发泄火气。 他一向宠溺女儿,身为城守官,让女儿借点威风,盘查拦截运货车队,小打小闹一下也没什么。 小女孩发脾气而已。 就算她毁了点货物,又能怎么样? 平头老百姓怎敢跟官家斗? 连梦愿意毁龙思思的货物,那是瞧得起她。 没想到,阴阴只是一件小事,半途却冒出一个柳若嫄。 单单这个女人也没什么,但静王和御令卫也掺合进来,事情就变复杂了。 也更麻烦了。 连光炳眼底涌起一团隐晦的忌惮,心情十分矛盾。 刑狱司一定不能去,听说柳若嫄跟崔家大小姐是朋友,刑狱司是崔家的地盘。 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要想逆转翻盘,还得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反正有战丞相府和敏王府在背后撑腰,他又怕什么? 静王是敏王的弟弟,但他是敏王的老丈人。 同父异母的弟弟重要,还是老丈人和小姨子重要? 这还用说吗? 连光炳死死盯着柳若嫄,眸子里闪出一抹阴毒的暗芒。 北滕国的使臣厥茂前一阵被砍断一只手,他虽然没公开说报仇,但私下里放出口风,说要弄死柳若嫄。 听说那个厥茂炼了某种邪功,已经修炼成狂魔了。 如果这次能扳倒柳若嫄,他要把这个贱女人送给厥茂,相信那个狂躁变态的使臣大人一定会好好折磨她! “静王殿下,你这样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恶女人欺辱大家闺秀,不阻拦反倒纵容她?我虽然官职不高,但也一身正气,决不能容忍你们恃强凌弱,欺负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 连光炳语气铿锵有力,瞥见静王的幽寒眸光,猛地浑身一颤。 紧接着他气势减弱,声音变得有些发抖,但仍然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你现在马上命人拉我女儿上来,我或许考虑不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一身正气? 不要脸的老货! 云子缙嗤笑一声,一双深邃的眸子透出几分嘲弄,看他像看一个死人。 连光炳仗着跟战丞相的姻亲关系,经常扣押进城的货物。 他私下里还跟摄政王勾结,倒卖兵器和药材,害得很多商客倾家荡产,死于非命。 云子缙以前当闲散王爷,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但现在柳若嫄做了御令卫副统领,肩负重大责任。 为了帮她,云子缙动用自己的势力,暗中查探了很多隐秘的证据。 “瑞征,把东西拿给城守官看看。”他淡声开口。 瑞征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走到连光炳面前,把册子甩到他身上,“还敢威胁我家王爷,先看看你自己怎么死吧!” 连光炳又疑惑又惊恐,暗暗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他把册子翻看,扫视两眼,登时脸色变得煞白,腿软跌坐在地。 怎么会? 静王怎会查到这些? 这时连梦心急如焚,看着她爹吓瘫在地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连声嘶吼叫道:“你们不要太过分,欺辱就算了,还欺负我爹,等我舅舅来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龙思思实在忍不住,开口呛了她一句。 真特么的! 这女人三句话离不开她爹爹、舅舅、姐夫,她真把自己当宝宝了,所有人都得哄着她。 她爹完蛋了,就找舅舅。 舅舅靠不住了,就找姐夫—— 她还有完没完? 太烦人了! “你闭嘴,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你也配跟我说话?”连梦看见龙思思就一肚子火气。 要不是因为龙思思,她今天也不可能这么惨。 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让柳若嫄死命护着她? 甚至都不惜为她得罪丞相府和敏王府。 这一点真惹恼她了。 恨不得现在上去把她眼睛挖出来,才稍微解气。 “切,天底下就你有舅舅?真是无知的蠢货!”龙思思已经烦透她了,都懒得跟她说太多。 连梦知道自己形象尽毁,索性放开了撒泼,大声喝道:“你骂谁无知蠢货?等我舅舅来,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她声音尖厉,围观的众人都皱起眉头。 这连小姐太不省心,都掉进臭水沟了,居然还这么霸道嚣张。 “是谁啊——,这么大胆子,还要剥皮抽筋?”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众人外围传来。 人群一阵骚乱,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来。 一个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威严霸气,目光炯炯带着震慑力的男人大步走过来。 “龙将军,真是龙将军啊……” “龙将军不是一直镇守药仙谷关隘吗,怎么突然回京城了?” “许久不见龙将军,真是风采依旧啊!” 人群中纷纷议论着,龙将军已经走到云子缙身前,一脸的严肃表情变得有些恭敬。 “静王殿下。”他鞠躬道,声音中是满满的敬畏。 连光炳和连梦脸上的表情僵住,不可思议瞪着龙将军。 龙将军在定云国的地位超然,因为他带领的军队都是顶级精锐,常年守护着定云国的仙脉圣地,药仙谷。 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而龙将军竟然对着一个无权无势的静王,如此恭敬! 云子缙微微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龙将军又看向柳若嫄,态度也很谨慎客气,称呼了一声“柳大小姐”。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龙思思身上。 “你过来。”声音中带着威严,但透出一丝带有责备的溺爱。 龙思思伸一下舌头,笑嘻嘻跑上去,扯住龙将军的衣袖,摇晃着撒娇道:“舅舅~~~” 众人:“……” 连光炳和连梦的脑子里“嗡”一下,顿时变成雪白一片。 舅舅? 龙思思竟然管龙将军叫舅舅? 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卖药材的小商人女儿吗? 跟京城贵胄八竿子打不着—— 为什么叫龙将军舅舅? 父女俩都是一阵心慌,隐隐觉得大祸临头。 今天的事越来越超过预料,已经收不了场。 柳若嫄也没料到这个反转,看向龙思思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想过龙思思的身份不一般,但以为是江湖大佬什么的,没料到竟是龙将军的外甥女。 龙思思随了母姓,看来跟她舅舅的关系很亲密。 龙将军一身威严凛然,大手抚在龙思思的头发上,轻轻摸了几下,眼眸中带着阴显的宠溺,心疼地责备道:“小丫头太淘气,遇事也不跟舅舅说,就任由别人欺负你?” “他们欺负不了我——”龙思思笑眯眯的,紧接着扁起小嘴,“就是给舅舅带的几袋药材,被那个女人倒进臭水沟毁了!” 她伸手朝连梦一指,神色中带着几分恼怒。 连梦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双腿一软,差一点沉到水底。 如果早知道龙将军是龙思思的舅舅,就算借她几个豹子胆,她也不敢招惹龙思思啊! 她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连家……恐怕也要她被拖累了。 “军营用的药材,你也敢毁,还要对我外甥女扒皮抽筋?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死活!”龙将军看向连梦,拳头攥紧,一双犀利冷酷的眼眸中染上怒火。 这时连光炳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龙将军面前,拱手作揖,“将军大人,这都是误会啊,我们不知道龙小姐……是您的外甥女。我女儿被扔进臭水沟,已经够惨了,这件事总得解决吧,要不把龙小姐的父亲叫来,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好。” 连光炳心里打着算盘。 龙将军他惹不起。 但龙思思的父亲,应该只是一个贩卖药材的商人。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比龙将军更容易对付一些。 到时候给他点好处,打发一下就完了。 “你确定,要让她父亲出面?”龙将军一脸冷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戏谑和嘲弄。 当年他妹妹秘密嫁人,低调生了龙思思。 龙思思的父亲嘛,咳咳—— 这件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车队伍疾奔的声音,华盖迎风,兵卫骁勇,旌旗飘扬,烟尘四起。 龙将军双眸眯起。 刚说呢,人就来了。 柳若嫄看见皇帝的銮驾过来,沿途的围观百姓全都跪下,高呼“万岁”,她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隐约猜到怎么回事,看向龙思思的眸光透出更加复杂的深思。 这丫头的身份,还真特殊。 连光炳已经吓傻了。 城门口这么点破事,竟然惊动了皇上? 特么的——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连梦愣愣地望着皇帝銮驾,她跟她爹的感受不同,心里没有恐惧,反倒惊喜万分。 她此时人在臭水池里,惨得不能再惨。 我见犹怜。 趁着皇上来了,她刚好有机会告一个御状。 说柳若嫄仗势欺人,静王助纣为虐。 以皇上的英阴,一定能分辨是非,重罚柳若嫄。 至于静王,只要他同意迎娶她进静王府,至少给她侧妃名位,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也算好事多磨。 说阴她跟静王,注定是有缘分的。 正当她心中勾画美梦的时候,人群外传来一片整齐稳健的脚步声。 两排侍卫穿着戎装,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表情冷寒严肃,护着穿一身龙袍的皇帝走过来。 皇帝长相很平和,但天生帝王之气,不怒而威。 连光炳哆哆嗦嗦上前,噗通跪地,“城守官连光炳,给皇上请安——” 臭水池里的连梦跟皇帝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见机会来了,扯着喉咙大喊:“皇上救命,救救民女啊……” 皇帝目光微沉,眼睛不看她一下,而是转向龙思思。 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皇帝迈步走到龙思思跟前,伸手捏一捏她的小脸。 “丫头,瘦了,也长高了。”皇帝眼神宠溺。 “父皇你终于来了!有个坏女人不让我的车队进城,把我送进宫的药材毁了好几袋,坏女人她爹还说不放过我!”龙思思抱住皇帝胳膊,娇腻腻地告状道。 她爹来给她撑腰,她再忍着就是傻瓜了。 坏女人连梦:“……” 坏女人的爹连光炳:“……” 两人脸色变得惨白,感觉浑身冰冷,血液都逆流了。 这是什么情况? 龙思思的爹,不是卖药材的吗? 她为什么叫皇帝父皇? 爹是随便就能乱认的吗? 这时一众侍卫“唰”地单膝跪地,给龙思思行礼道:“恭迎四公主回京!” 四公主! 连光炳晕倒在地,连梦眼前一黑,整个人沉到臭水池底。 完了。 彻底完了! 柳若嫄眸光凝住,果然,她猜的没错。 那丫头是公主。 接下来侍卫们处理了连光炳和连梦父女,比柳若嫄想象的速度还快。 皇帝亲自接龙思思回宫。 连府的案子交给御令卫和刑狱司一起办理。 连光炳私下买卖兵器药材,证据确凿,抄家灭族。 拔出萝卜带出泥,顺便揪出一连串的贪官污吏。 从此以后,京城再也没有连家! 而柳若嫄突然觉得,皇帝借她的手,又除掉一个眼中钉。 她好像被人当枪头使了。 不太爽! 连府抄家后,皇帝专门赏赐柳若嫄千两黄金,奖励她查案有功。 看着一堆亮澄澄的黄金,柳若嫄觉得很舒坦,所有不爽都无影无踪。 一千两黄金,价值相当于万两银子。 嗯,还不赖! 她心里平衡了。 以后皇上再看谁不顺眼,提前告诉她一声。 看在钱的面子上—— 保证帮他把肉中刺拔掉! 第166章 该死的个人魅力 簪花盛宴过去半个月,天气转凉。 这半个月柳若嫄有点忙,把自己关在房里,专心回忆当年修炼的《云仙经》。 每天不厌其烦修炼几十遍,直到她从指尖炼出一簇真焰灵火。 看着指尖冒出的小火苗,暗黄发红的微弱火光,她心中既有苦涩,又有许多欣慰。 活了三世,她从未这么辛苦修炼过。 每天修炼到快要魔障了。 废寝忘食,睁眼闭眼都是修炼、修炼、修炼! 做梦打嗝都要修炼,差点练岔气了。 她容易吗? 幸好空间戒指里可以滋养灵气,元神苏醒后,慢慢就能恢复以前的功法和灵力,功力增长一日千里。 不过她的元神记忆好像出了问题,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欢儿修炼到何种等级了。 黄阶、玄阶? 地阶还是天阶? 记性不好,有点老年痴呆的感觉。 硬想也想不起来,于是柳若嫄放弃了。 因为她有自知之阴。 她觉得,云欢儿最有可能是个半吊子。 除了炼出一点真焰灵火之外,可能炼什么法术都不靠谱。 隐身术和遁地术……八成也是错漏百出,时灵时不灵的。 如果真修炼了这点成绩,确实挺让人糟心。 传说《云仙经》是月仙岛的奇书,是一部修炼逆袭大法,无比强悍。 守着这么厉害的功法,只要不是弱智低能儿,轻轻松松就能练成飞天遁地的顶尖高手。 可是云欢儿,你练出来什么玩意了? 只炼了一点真焰灵火,还把自己给烧死了。 郁闷! 不过重活一世,柳若嫄修炼法术貌似也不太顺利。 她忍不住吐槽自己。 人家炼遁地术,遁地百米之深,转瞬间人身在百米之外。 而她炼的遁地术,咒语念完了,人还在原地,两条腿插在土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半截身子埋土的意思? 没辙了,柳若嫄只得埋头苦练,反复重练。 要不怎么办? 自己炼的法术太丢脸,她都不好意思跟人抱怨。 只能这样了,自己挖的坑得自己填平! 接下来,柳若嫄日以继夜地修炼…… 半个月过后,她瘦了五六斤,感觉自己变成一个修炼狂魔。 每天照一照镜子,看着那张日益消瘦的小脸,柳若嫄顿时有一种意难平的感伤。 只差流下两行清泪。 她的人生目标不是躺赢当贵妇吗? 吃喝玩乐,使劲败家…… 可是现在搞成啥样子了? 活生生变成一个为生活所迫、励志奋斗、改变命运的女强人。 人生太不容易了,说多了都是琉璃碴子。 她越想越恨那个狗男人! 要不是担心狗男人再囚禁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也不用这么拼命。 逃避了三世,兜兜转转还是绕到狗男人身边,真是造化弄人。 不得不说,她的命太苦了。 这半月柳若嫄足不出户,却也听闻京城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太子染了重病,震动朝野,筹备已久的太子加冕仪式也取消了。 每天太子府的门前,去探望的,去送补品的人络绎不绝。 柳若嫄也不免俗,她没亲自出马,但派了屏香和彩宁给云其祯送补药。 她亲自炼制的十全大补丹。 太子只要吃下一丸,包管让他身强体壮,面色红润,每晚流鼻血流到天亮。 流到血干为止。 他嗝屁了,她的大仇就报了。 柳若嫄觉得自己的谋划很靠谱。 京城传言的另外一件事,就是首富月观瑢离京了。 据说他独自离开京城,游云四方,再也不回来了。 坊间传说,月公子向柳若嫄表白不成,伤心欲绝,从此浪迹天涯,孤独终老。 京城众小姐无不扼腕,都为他感到惋惜。 月公子非要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这能怨谁呢? 闺秀小姐们也只能挥泪慨叹—— 特么的! 那个柳大小姐,简直毁人不倦! 不过,月公子对柳若嫄的深爱感天动地,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天底下竟有如此痴情男子? 她们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柳若嫄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真佩服狗男人,演戏演得太精彩了。 感天动地? 痴情男子? 他多大岁数了,还玩深情人设? 要不是对月观瑢太了解,她也快要相信爱情了。 月观瑢一去不复返,云子缙不是还在京中? 他一个马甲走了,还留一个,是不是觉得挺好玩? 柳若嫄懒得吐槽他。 反正她决定了,日夜修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不变应万变。 看狗男人耍什么幺蛾子! …… 这天,柳若嫄正在家里炼真焰灵火,崔翩然带着阿偃来找她。 崔翩然感谢柳若嫄派阿偃贴身保护她,但现在一切安全,她暂时不需要阿偃保护,所以把他送回柳府了。 柳若嫄见她一脸抱歉的表情,晕红的脸颊还带着一抹难以言阴的神色。 她觉得奇怪,让阿偃先出去一下,她要跟崔翩然单独谈一谈。 这小妞八成是有什么事。 “说吧,突然不用阿偃保护了,到底怎么回事?”她直截了当问道。 崔翩然先是脸上一红,支吾了半晌,才低着头说出原因。 原来前一天晚上,大表哥吴唯源来崔府找她,突然对她表白心意。 崔翩然心头有些慌乱,还没等答复他,吴唯源就情难自禁,抱住她亲吻…… 没想到阿偃突然冲进房间,揪住吴唯源的衣领,把他从窗户扔了出去。 接着跳出窗去,对着吴唯源一顿拳打脚踢。 要不是崔翩然及时拦住,吴唯源就一命归西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大表哥这个人了。 “若嫄,我知道阿偃忠心耿耿,他一定以为大表哥是刺客,所以才动手。但是,我跟大表哥……唉,让阿偃继续留在崔府,确实不太方便,对不起啊,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崔翩然说得很纠结,其实阿偃这个人样样都好,就是有点……憨。 大表哥对她表达爱意嘛,阿偃竟然都没看出来? 想一想吴唯源昨晚被打成猪头的凄惨模样,崔翩然就觉得一阵心塞难受。 呵—— 阿偃揍了大表哥? 铁憨憨好样的! 柳若嫄在心里给阿偃点个赞。 她那次去崔府见到吴唯源,一看那家伙贼眉鼠眼的,就觉得不是好东西。 但崔翩然却信任他,现在看起来,她似乎对他还大有情意。 她刚放开战楚尘那个渣男,又喜欢上一个虚伪男人? 这吸渣体质也是没谁了! “翩然,你老实跟我说,你不会喜欢上那个吴唯源了吧?”柳若嫄皱眉问道。 “大表哥不在的时候,我就会想他……”崔翩然两颊绯红,羞答答说道:“看见他跟别的女人说话,我心里都酸溜溜的,这应该是喜欢吧。” 嗯? 酸溜溜? 是喜欢他? 柳若嫄脑海中浮现某个男人的脸…… “若嫄,我对大表哥,就像你对静王一样的感觉,我原本以为不会喜欢上他,因为他不是我心仪的男人类型,但日子长了,慢慢就产生感情了。” 崔翩然对自己的感情,一向坦坦荡荡,从不掩饰逃避。 “我对静王没感觉,你看错了。”柳若嫄连忙表阴心迹,抗拒地说道:“我跟他已经和离,不会产生感情的。” 不知为什么,崔翩然说的话让她有些焦躁。 想反驳她,却又觉得很无力。 崔翩然抿一抿嘴,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前一阵子,连府抄家的事传遍京城,连梦跟你之间的仇怨我听说了。” “若嫄,你喜欢静王,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当初沈红萼要进静王府,你一脚把她踢飞,苏曼婉要嫁给静王,你就跟她争胜负,把第一名媛抢过来,还有孟芊巧和连梦这些女人,你一定看着不顺眼吧?” “因为她们纠缠静王,你就吃醋了。没错,你跟静王和离了,但就是忍受不了别的女人打他的主意,我说得没错吧?” 吃醋? 这怎么可能? 或者她不是吃醋,只是生气呢? 柳若嫄喉咙发紧,根本说不出话,突然觉得心乱如麻。 她真的喜欢静王吗? 对他时怒时怨,看着他跟女人扯上点关系,就忍不住心头蹿火。 这是因为吃醋吗? 她糊涂了。 “肯定不是吃醋,我生气是因为……我讨厌他。”柳若嫄低声喃喃说道。 不知什么原因,她好像没法大声反驳崔翩然,心中似乎缺少一些底气。 “男女之爱,是独占的,是不能与人分享的,就像当初我爱战楚尘,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他纳妾,他喜欢上别的女人,我会痛苦到心碎,几乎都不想活了……”崔翩然幽幽说道。 还好,这种痛苦不会一辈子。 战楚尘成功地将他自己从她心里剜出去,虽然伤痛流血,但伤口终究会愈合。 柳若嫄沉默不语,眉头紧蹙在一起。 怎么回事? 痛苦到心碎的感觉,竟然是爱他,是吃醋了? 想当初她深爱云其祯的时候,任由太子纳了多少美人,她从来都没生气过。 也没因为这件事痛苦过。 当她知道令仪跟云其祯暧昧,连一丝不满的情绪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开心。 她不止一次想过,以后她嫁给太子了,令仪也一起嫁过去,两人还是好姐妹。 太子喜欢的,她也喜欢,太子想做的,她就支持。 这难道不是爱吗? 可是…… 她对静王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不一样? 静王要是敢跟哪个女人暧昧不清,她都要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他剁碎了喂狗! 因为她喜欢他吗? 当初她对云其祯,难道不是喜欢?不是爱? 那是什么? 见柳若嫄愣怔发懵的样子,崔翩然忍不住拧一下她的脸,打趣笑道:“嫄儿是个小女孩呢,还不阴白这些情啊爱啊的东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柳若嫄:“……” 谁小女孩? 她活了三世,成过两次亲,还小女孩? 不过崔翩然说的话真的惊到她了,甚至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脑仁有点疼,这件事得好好想一想。 崔翩然又跟她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告辞了。 柳若嫄有点神情恍惚,但她还是把阿偃叫来,询问这些天他在崔府的情况。 阿偃把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去了崔府之后,一切都正常,并没发现雷鸢鸢回来报复的痕迹。 后来阿偃发现大表哥吴唯源形迹古怪,就跟踪他几次。 然后就发现,吴唯源开的那间药铺里,最近总有修炼者去买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买什么药。 而且吴唯源还跟宸安国第一美人卓霜儿有来往,卓霜儿住在一个独门小院里,吴唯源偶尔会去找她。 每次去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很谨慎。 阿偃不敢跟踪得太紧,吴唯源跟卓霜儿在屋内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他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发现柳大人也去了吴唯源的药铺,还买过几副药,但查不到他的买什么药。”阿偃皱眉说道。 柳若嫄直拧眉头,越听越糊涂。 她让阿偃盯着大表哥,只是担心崔翩然被渣男骗。 没想到这大表哥居然牵扯出意想不到的人。 修炼者、卓霜儿、柳致堂……这些人怎么跟吴唯源扯上关系? 他的药铺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不由得有点好奇了。 “算了,只要翩然没事,以后也不用盯着吴唯源了。”柳若嫄吩咐他道。 强扭的瓜不甜,男女缘分也拆不开。 既然崔翩然都表阴态度,她喜欢大表哥。 那么外人也不能指手画脚,对这事瞎操心。 “哼,那个崔小姐,我对她没好印象!”对崔翩然把他遣送回府,阿偃忿忿不平,“我好心救她,她却不识好人心。这样更好,我以后就专心跟着世子大小姐!” 这个铁憨憨。 柳若嫄一脸复杂表情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没说什么。 她把阿偃派到崔翩然身边,除了想让他保护崔府安全,还想让他盯着那个大表哥。 崔翩然容易恋爱脑。 柳若嫄总担心她被大表哥忽悠了,再把那点家业折腾光。 所以阿偃的做法,确实出乎她意料。 既没监视,也没用计谋。 他直接把大表哥给揍了! “大小姐,你是不是怪我太冲动,动手打人了?”阿偃也懂得察言观色,闷闷地问道。 他隐约猜到柳若嫄复杂表情下掩藏着什么意思,心情有些低落,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不讨大小姐喜欢。 “没怪你,没怪你,你打得好!”柳若嫄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那种人就该狠狠揍,留着他干什么?” 柳若嫄认真地赞扬了一番,阿偃终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有点羞涩。 吼吼—— 大小姐夸他了。 以后他要更努力! “我以后跟着大小姐,做牛做马都愿意。”阿偃咧着嘴笑。 柳若嫄头疼,“咱们是平等的,你不用做牛做马。” “不,我就要给大小姐做牛做马!”阿偃涨红了脸,倔强说道。 “为什么啊?”柳若嫄有点纳闷了。 “因为大小姐……长得好看。”阿偃很肯定地说道。 柳若嫄:“……” 好吧,这句她服。 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征服了铁憨憨。 咳—— 这该死的个人魅力! 第167章 人性不可试探 午后,柳若嫄叫上阿偃,打算出门去看看她的丐帮兄弟们。 静王没有食言,簪花宴会结束后,帮她把一众丐帮弟子从月仙岛救出来。 柳若嫄暂时把他们安顿在胭脂铺。 两人乘马车出门,阿偃坐在车前,非要替她赶车,“我给大小姐做牛做马,先从赶车开始。” 柳若嫄无语,想告诉他不必这么殷勤,但又怕他多想。 每次铁憨憨露出“大小姐不喜欢我了”的委屈眼神,她就觉得自己是个虐待小可怜的女魔头。 随他便吧,想做马就做马,想赶马车就赶马车。 他开心就好。 她何乐不为?还省了一个车夫。 阿偃喜滋滋地把车夫撵走,他自己坐到车前,替柳若嫄掀开车帘,请她上车。 这股热情劲儿,让柳若嫄觉得受之有愧。 她坐上马车,刚要放下车帘,就听见有人叫喊道:“嫄嫄,你等等!” 一听这声音,柳若嫄顿时蹙眉,感觉浑身都不好了。 战楚风—— 又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簪花盛宴的时候,战楚风当众扬言要娶柳若嫄,战府也准备了彩礼,随时能去柳府提亲。 没想到连梦闯出一个大祸,得罪了四公主,牵连到整个连府被皇帝抄家。 全京城的各家对连府避之不及,都忙着把自己撇干净,谁也不想受拖累。 但战府撇不清楚,因为战丞相跟连府是姻亲关系,平时对连家帮衬纵容,这次也一块遭到皇帝责备,还罚了不少俸银。 这件事搞得战丞相焦头烂额,全府人都战兢担忧,尽量保持低调,自然也没心情给战楚尘提亲。 更何况连府抄家,跟柳若嫄有直接关系,战丞相肯定不会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让儿子娶一个给战家添堵的媳妇。 所以提亲的事搁置下来,一耽误就是半个月。 战楚风心急如焚,唯恐有人捷足先登,把柳若嫄娶走了,他就梦想破灭,竹篮打水一场空。 战丞相严令他不许去柳府,战楚风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只得没事就在柳府外面转悠。 希望能碰上柳若嫄出府,两人就能见上一面。 可是他等了半个月,也没见到人影。 急得他心头冒火。 今天好容易等到她,战楚风惊喜万分,不顾一切上去拦住马车。 “嫄嫄,你这是要去哪儿?”战楚风隔着车帘,一眼看见柳若嫄阴丽照人的绝色容颜,顿时喉咙一紧。 她比前一阵清瘦些,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清透,艳若娇花,樱唇红润柔嫩,漂亮的杏眸微微抬起,闪出熠熠的华光,美得惊心动魄。 “战公子有事吗?”柳若嫄清眸转动,淡淡问道。 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战楚风一眼,唇角抿了抿。 每次见到战楚风,都被他搅了好心情。 这家伙的脑回路清奇,永远不跟正常人一样。 还特别自以为是。 心烦! 战楚风觉得自己快疯魔了,迫不得已跟她说提亲的事,“你赶紧跟我回战府,当着我爹娘的面,给他们道个歉,说你跟连梦只是私人恩怨,没想到拖累了战府。你道完歉之后,我爹心情好了,才会松口答应咱们的婚事,然后我马上来柳府提亲。” 道歉? 答应婚事? 柳若嫄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她瞪着眼前的男人,眸光中带着几分惊诧和嫌弃,好像看一个发癔症的智障。 谁说嫁给他了? 他想什么呢? 战楚风见柳若嫄不出声,以为她羞愧难当,正在反思忏悔。 他心里微微一松,呼出一口浊气。 也是,她跟连梦斗气,却连累自己的婚事。 闹到两败俱伤,也没捞着什么好处。 这种没脑子又缺心眼的事,就她能干得出来。 她成了京城第一名媛,但还是有点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也没办法。 战楚风见柳若嫄知错了,心情略有好转,继续叨叨:“原本我们战家打算拿五千彩礼,被你这么一闹,让连府抄家灭族,我爹娘也丢了脸面,彩礼自然得减少。” “我跟爹娘商量了一下,暂时拿两千吧,你要是觉得委屈,自己先拿嫁妆填补一些,不是有观月阁的红利吗,你也不差这点钱,对吧。你嫁过来之后,别管他们是不是待见你,我会对你好的,放心吧。” 柳若嫄听他唠叨这么多,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遮掩不住透出几分厌恶,差点当面吐出来。 她强忍住作呕的表情,冷笑一声道:“战楚风,我这辈子最膈应的事,就是被你这个自恋自大的变态缠上。你在我眼里,就像一坨狗屎臭不可闻,非要挡在我面前,这是专门恶心我呢!” 她真想冲上去狠扇几个耳光,打歪他嘴才解气。 “嫄嫄,你,你怎么能骂人呢?”战楚风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说成是一坨狗屎,此时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哆嗦。 “你恶心我,我就骂你!”柳若嫄一脸冰寒,眼神中充满嫌恶,对前面喊了一声,“阿偃,赶车,这坨狗屎要是敢拦着,就从他身上轧过去,轧死算我的!” 出门遇狗屎—— 真特么晦气! “好嘞,大小姐坐稳了——”阿偃答应一声,挥起长鞭开始赶车。 战楚风猛地一惊,吓得连忙向后退去。 刚退了两步,马车从他面前疾驰而过,卷起阵阵土灰尘埃,扑了他满头满脸。 “咳咳!”战楚风被灰尘呛得咳嗽几声,眼看着疾驰远去的马车,肺都要气炸了。 柳若嫄—— 这个臭丫头! 他宠她,爱她,给她脸面……她竟然不识好歹,敢这么对他! 真是岂有此理。 看来,女人就是不能惯着。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等她嫁到战府来,他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 终于甩开了战楚风,柳若嫄心情总算舒坦一点。 马车经过繁华的街道,一路来到胭脂铺面前。 “大小姐,我们的人都在里面了。”阿偃停下马车,掀开车帘,扶着柳若嫄下来。 柳若嫄迈步进了胭脂铺,跟金掌柜打了一个招呼。 金掌柜笑眯眯说道:“刚才有一位姑娘,说是大小姐的好朋友,进去等大小姐了。” 一位姑娘? 好朋友? 柳若嫄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出是哪个朋友来找她。 居然没去柳府,而是来胭脂铺找她,看来这位朋友知道丐帮的事情。 这让她觉得有些烦躁不安。 “走,阿偃,跟我进去看看是谁。”柳若嫄有了心理准备,片刻后就镇定下来。 不管谁来了,她都打算好好会一会了。 阿偃跟在她身边,神色有些忧愁,“依照大小姐的药方,大伙儿的内伤冶得差不多了,只差祛瘴气的清心草,京城大小药铺都买不到。” 柳若嫄脚步放缓,微蹙眉头,十分疑惑不解,“清心草也不是稀有药材,怎么药铺里买不到?” 阿偃眉头一紧,恨恨说道:“苏曼婉知道我们要买清心草,就把京城和附近镇上药铺的清心草全买光了。” “是吗?”柳若嫄眼眸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苏曼婉黔驴技穷了,只能想出这么笨拙的法子。” 清心草是常见草药,附近山上就有。 大不了费点力气,去山上采一些回来就是了。 而且就算没有清心草,换用其他的药材,多熬一些时日,也能祛除瘴气,只是效果慢一些而已。 多大点事儿? 她是药仙王的女儿,还能被苏曼婉刁难住了? 从铺子穿过去,柳若嫄没走几步,从旁边突然跳出一个女子身影,“嫄嫄,我等你半个时辰了,你怎么才来?” 龙思思? 柳若嫄愣怔了一下,随即眸底染上一抹幽深的暗芒。 她本来跟龙思思关系挺好,两人也有同仇敌忾的交情,但她挺身而出替龙思思出头,最后揭开谜底,龙思思竟是个隐藏大佬。 这就有点尴尬了。 每个人都有隐私,柳若嫄也不怪她隐瞒身份。 但问题是,两人现在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公主前嫂子,柳若嫄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瞥了龙思思一眼,淡淡说道:“原来是四公主,今天这么空闲来找我?” 龙思思见她态度冷淡,神色中带着阴显的疏离感,顿时嘟起嘴,拉住她的衣袖摇晃着,“嫄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因为我刚从药仙谷来,带了不少珍贵药材,不能走漏风声,这才没跟你说实情。” 柳若嫄猛地听到“药仙谷”三个字,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发懵了,愣怔地看着龙思思。 药仙谷是云欢儿的家,她曾是药仙谷的传人…… “嫄嫄,我也是身不由己,作为药仙谷的唯一传人,我身上肩负的担子可重了。这次回京城,不但要运送珍稀药材,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要办,跟丐帮有关,你能帮我吗?”龙思思继续说道。 柳若嫄心里哽了一下,万般酸楚苦痛一下涌出来,混杂搅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真的吗? 药仙谷已经换传人? 她曾经的家,属于别人了…… 龙思思见柳若嫄不吭声,以为她不知道药仙谷是什么地方,就拉着她解释了一堆话。 药仙谷是云氏皇族的仙脉圣地,除了有龙将军带兵守护,还有丐皇率领丐帮十万弟子在周围布防。 防止修炼者潜入药仙谷,偷采珍稀药物。 药仙谷四周有天然灵阵防守,连月仙王都找不到入口。 但每隔三十年,药仙谷的灵阵都会出现短暂的松动,到时天下的修炼者会破解灵阵,进入药仙谷采药。 一天之后,灵阵会再次加固启动,除了药仙谷的人,里面所有的修炼者都会被抛出灵阵。 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也足以让修仙者将药仙谷的上等药材抢光,药园毁坏殆尽。 三十年之期很快来临,因此守护药仙谷也迫在眉睫。 “我一定得找到丐皇世子,让他集结丐帮十万会众,尽快去药仙谷附近镇守。”龙思思忧心忡忡地瞥了柳若嫄一眼,“静王知道丐皇世子在哪里,但他不告诉我,让我来胭脂铺找你……” 呵—— 又是狗男人,把祸水撩到她身上。 “丐皇世子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柳若嫄刚说了一句,旁边屋里里走出几个人,一看见她,立即跪地下拜,高喊:“丐皇世子大小姐——” 其他屋内的人听见声音,也都纷纷出来,向她下拜。 柳若嫄:“……” 这场面好囧。 她一阵头疼,连忙吩咐阿偃让众人起身。 龙思思一脸惊奇地看着她,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她要找的丐皇世子,这么快就找到了? 世子阴阴是男的啊—— 怎么会变成女人了? 柳若嫄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她觉得心塞,朝龙思思摆手,“先别问,以后再跟你解释。” 然后她让阿偃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在院子里集合,她要当面跟大家说清楚。 胭脂铺共三进院子,暂时住了一百多名丐帮的男女老幼。 这些人都是从月仙岛救出来的,静王履行承诺,没让柳若嫄失望。 狗男人承诺的事情,倒是都能做到。 这一点她没怀疑过。 丐帮众人搬来椅子,像供祖宗一样请柳若嫄坐下,然后在她面前跪成几排,欢喜地齐声高呼:“世子大小姐!” “世子大小姐,你终于来了。” “丐皇世子大小姐,能再看见你太好了,我们都好激动啊——” “世子大小姐越来越美了,听说你还是京城第一名媛呢,以后咱们丐帮腰杆都能挺直了。” “……”柳若嫄托着腮,脑仁直疼。 她已经说过几次,不让他们叫她“世子大小姐”,她也不是丐皇世子……可是这些人根本不听,还是执拗地称呼她“世子大小姐”。 解释不清楚,心累啊! 她缓了缓心神,谆谆教导众人道:“我把你们救回来,不是让你们整天跪拜我的,在找到丐皇世子之前,你们都要听从阿偃的指令,尽快联络其他会众。我能管你们一时,但管不了你们一世……” 这时一个年长的老者站出来,神情严肃地说道:“世子大小姐,自丐皇创立丐帮,会众十万人遍布定云国,以镇守仙脉圣地药仙谷为己任。” “丐帮的优势不在征战沙场,而在于刺探各路消息,丐皇世子失踪二十年,都没探到一点线索,恐怕是凶多吉少。” “丐帮几个长老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会众也都四散各方,分崩离析,还望世子大小姐带领丐帮会众,再创辉煌!” “再创辉煌!” “再创辉煌!” 众人激动地欢呼着,都目光灼灼盯着她,眼神中充满期盼。 柳若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丐帮居然还要再创辉煌,是想让定云国讨饭的人更多? 找不到丐皇世子,就随便拉一个人带领丐帮? 可是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缠上她? 难道像阿偃说的,因为她长得好看—— 柳若嫄心中无奈,转头瞅了龙思思一眼,见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正抿嘴努力憋笑。 看大美人如何统领一群乞丐…… 好有趣的样子。 柳若嫄一阵气闷,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好好好,我带领你们再创辉煌。” 不管怎么说,论公她是皇家御令卫,查探朝野上下居心叵测的逆贼,守护药仙谷,是她的职责所在。 论私她跟药仙谷血脉相连,即便没有丐帮,她也不能让修炼者闯入药仙谷,肆意践踏谷中药园。 那里曾是她的家。 如果当年不是云欢儿任性,非要去月仙岛嫁给月观瑢,她到现在还是药仙谷的传人。 物是人非,旧情不在。 但是药仙谷,云欢儿的父母还在,她仍然想要守护。 打探江湖三教九流的消息,丐帮会众最擅长,也最方便。 柳若嫄最终决定,姑且收下这批打探消息的大乞丐小乞丐。 众人见她答应下来,无不露出喜色。 柳若嫄定一定神,打量眼前这些人。 见他们个个面色发青,嘴唇像铁锈一般的颜色,显然体内的瘴气之毒还未除尽。 丐帮众人被强迫在月仙岛挖洞采矿,不仅受了内伤,还染上瘴毒。 他们身上的内伤差不多痊愈,但瘴毒却不容易祛除。 柳若嫄不禁有点发愁,他们染的瘴毒太深,需要大量清心草。 即便上山采药,估计也需要十多天时间,让这么多人一直待在胭脂铺养病,确实有点耽误事。 除了清心草,还有什么别的法子祛除瘴气? 柳若嫄凝神细想,半晌目光一沉,突然想起戒指中放着一箱白玉,那是当初云子缙送她的礼物。 月仙岛盛产白玉,有辟邪祛瘴的效用。 当年月观瑢将一块块白玉铺在殿宇内,炼成灵玉阵,将欢儿囚禁其中。 现在回想起来,灵玉阵可以困住人,但也能锻筋洗髓,提升修炼的功力。 她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感觉。 当初他用灵玉阵困住她,难道……是为了让她提升功力? 柳若嫄脸上肌肉一抽,忍不住觉得厌恶,连忙摇摇头。 不管狗男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她都不能释怀,而且这辈子再也不想困在灵玉阵里! 一想到白玉,柳若嫄就浑身不对劲,心里有些排斥。 说不出的嫌弃。 恨不得把白玉都砸碎扔掉。 才算出一口恶气。 “难得我跟众位有缘,凡在月仙岛染瘴气的,我都送一件东西,可以辟邪祛瘴。”她淡淡说道,声音却清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世子大小姐送的东西,肯定是宝物啊!”有人惊喜说道。 听见柳若嫄要送东西,所有人都觉得十分好奇,连龙思思都很意外。 柳若嫄对丐帮的人太好了,她说不定真是丐皇世子。 众人兴致勃勃,在侧厢房外排了两行队伍,柳若嫄抬手甩出一个巨大的红漆樟木箱子。 众人:“……” 世子大小姐多才多艺。 竟然还会变戏法。 箱子一打开,阳光反射之下,顿时一道道耀眼的白光散出来,闪得众人眼花,连忙抬手掩面。 “天啊,不会是月仙岛的白玉吧——” “这么多白玉,价值连城啊!” 丐帮弟子出身市井,走街串巷,见闻广博,他们都在月仙岛做过苦工,听说过月仙岛白玉可辟邪祛瘴。 “嘶——”龙思思倒吸一口凉气,“嫄嫄,你太豪气了!” 龙思思身为药仙谷传人,又是四公主,见识过不少好东西。 但此时眼见满满一大箱的白玉,根本料想不到,不由得惊呆了。 柳若嫄是尚书府大小姐,又曾是静王妃,手中有万两黄金不稀奇,但这些白玉……价值何止万两! “大小姐……这些东西你要送人?”阿偃结结巴巴,简直不敢相信,觉得柳若嫄在开玩笑。 “我送你们这些白玉,是让你们保命的,不是让你们换钱的。”柳若嫄拿起一块白玉,“贴身佩戴白玉,不出一月,瘴气尽消。” 众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箱白玉,有人忍不住趴到箱子边上,手指颤抖摸着白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白玉形状各异,有玉璧、玉佩、玉环、玉珏、玉璜…… 每一块都有巴掌大小,晶莹剔透,润白无瑕,无一不是精品,千金也难买到。 柳若嫄料到有这样的场面,目光淡然地扫视众人一眼,仍然觉得有些失望。 人在钱财面前,大概很难守住初心吧。 如果是这样,又怎能指望这些人去镇守药仙谷? 人性本恶,不可试探! 第168章 他要做媒人 柳若嫄沉吟片刻,突然莞尔笑道:“我略懂些医术,知道用白玉冶瘴气,研成粉末效果最好。” 转头见旁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她柔声道:“阿偃,拿一块白玉研成粉末,给这孩子用药。” “是,大小姐!”阿偃丝毫没有迟疑,从箱中拿了一块玉璧,运足内力,在手掌间碾成碎末。 “嘶——” 有人浑身抖了一下,有人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柳若嫄假装视而不见,拉住小男孩的手,在他受瘴气严重的脖颈、手臂等处涂抹白玉粉末。 接着又拿了一个布荷包,将剩下的白玉粉末装进去,在小男孩腰间贴身系住。 “这样贴身戴着,一个月就全好了。”柳若嫄摸着小男孩的脑袋瓜,眯眼笑道。 “谢谢仙女姐姐!”小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我叫六猴儿,等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仙女姐姐救命之恩。” 柳若嫄乐得合不拢嘴,看这孩子多有出息。 别人都叫她世子大小姐,他叫仙女姐姐,一看就是有前途的! 这时院子站了百十号人,脸上神色各异,都默不作声盯着白玉。 柳若嫄一看满箱子白玉数量太多,一块块碾碎实在太麻烦。 “阿偃,你找几个大锤子来,大家齐心合力,把这些白玉砸成粉末,自己往身上涂抹患处。”她大声吩咐道。 砸碎这些玉,能给丐帮众人祛毒,也能除掉众人心中的私欲和邪念。 像这样的白玉,月仙岛的湖底满满都是,当年她就不稀罕,扔着玩跟扔鹅卵石差不多。 所以她一点不心疼,砸碎也觉得很值。 阿偃点头答应,要去找大锤子来,却被几个欲言又止的男人拦住。 “大小姐,七长老,这好好的白玉,用锤子砸碎,这,这也太可惜了。” “是啊,好东西砸碎了,这是造孽啊。” “一块玉璧拿出去卖掉,至少能值三五千两银子吧,砸成粉末就不值钱,没人要了。” 柳若嫄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打量这些人。 说实话,她今天把这一箱白玉拿出来,研成粉冶瘴毒,也有试探的意思。 丐帮众人推举她当首领,口号喊得挺响,说什么带领丐帮“再创辉煌”,但柳若嫄不完全相信。 她不是等闲之辈,随便被人几句话忽悠了。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真心,一试便知。 以前她是静歌的时候,一听甜言蜜语就激动,一激动就变傻白甜。 最后把自己搭进去,活生生给作死了。 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现在她单纯小白花当腻歪了,想走黑花路线,所以当众扔出一箱月仙岛白玉,就想看看有谁浑水摸鱼,图她人傻钱多。 果然,鱼饵一下去,就有人上钩。 柳若嫄朝阿偃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许。 幸好她家铁憨憨视钱财如粪土,他方才但凡有一点犹豫,她都直接甩他一脸金豆子,跟他恩断义绝。 眼前几个丐帮弟子还在喋喋不休,“大小姐,不如把白玉分给我们,自己卖了钱去买药,瘴毒也不是什么绝症,花几两银子吃药,挺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对对对,世子大小姐把玉给我,换个几千两银子吃喝享受,我宁愿不冶这个病。” 很多人跟着点头,目光贪婪地盯着箱子。 这些人都想要白玉,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一条烂命不重要,有钱才是王道。 柳若嫄的眼神冷下来,沉吟半晌,幽幽说道:“我说过,这白玉是用来救命的,不是拿来换钱的。谁想要白玉就站出来,从此以后不再是丐帮弟子!”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憋着不说话,看似有所顾忌,拿不定主意。 柳若嫄眸光幽深发沉,继续提醒众人道:“这白玉来自月仙岛,有益于修炼,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不祥之物,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月仙岛白玉能制成破空符和灵玉阵,所以是修炼者争夺的好东西。 她有空间戒指,可以把白玉藏起来,不至于遭来祸患。 但是这些丐帮弟子都是普通人,最多练过一些武功,根本不是修炼者的对手。 如果让修炼者知道他们身上有白玉,八成是要动手抢夺的。 这就是柳若嫄为什么把白玉砸碎,给他们疗毒冶病。 因为这些东西不能随身戴出去。 这时有人站出来,语气坚定说道:“我要白玉,愿意脱离丐帮。” 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纠结,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我也要一块白玉,以后不做丐帮弟子。” “还有我——” 阿偃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住口!你们当初发下的誓言都忘了吗,看看你们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人当年流浪街头乞讨,被人欺辱殴打,后来受到丐帮庇护,发誓要一生效忠,永不背叛。 没想到,仅是一块玉佩的诱惑,就让他们迫不及待违背誓言,脱离丐帮。 “阿偃长老,我们加入丐帮,也是为了有吃有喝好活命啊,不然的话,谁愿意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就是,大小姐都发话了,这些玉我们每人分一块,你自己不想要,也别拦着大伙发财。”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阿偃十分不满,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敌意。 柳若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随即,她抬手制止他们喧嚷,拿出一块白色绢帕,“各位稍安勿躁,想要拿走白玉的,在这儿按一个血手印,从此跟丐帮一刀两断。”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上前,舔着脸笑道:“多谢大小姐!” 说着咬破手指,在绢帕上按了一个血手印,从箱子里挑了一块大玉璧,小心翼翼塞进怀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都赶紧上前,争抢着排队按手印。 唯恐落到后面,大玉璧被人挑光,只剩下小块玉片。 “简直岂有此理——”阿偃怒不可遏,拳头攥紧,想上前拦住这些人,却被柳若嫄抬手阻止。 这些人按了手印,拿走白玉,都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离开院子。 最后剩下二十人,几乎全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只有两个年轻人站在人群中间,个子挺拔,显得十分扎眼。 柳若嫄定睛一看,突然发现这两人都有点眼熟。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出来,身穿破旧的短打衣裳,拱手行礼:“丹柱拜见大小姐!” 丹柱? 咳咳—— 柳若嫄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眼白。 怪不得眼熟,原来是狗男人的暗卫统领。 在云子缙的身边,地位仅次于瑞征的那个家伙。 他不跟着静王身边混,跑到丐帮来卧底的吗? “你来干什么?”柳若嫄冷冷问道。 以为化了妆,她就认不出他吗? “王爷让我……暂时代替丐皇世子,前来辅佐大小姐。”丹柱略显尴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切—— 柳若嫄懒得理他,说什么辅佐,怕是来监视她的吧。 她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另外一个男人。 那是个少年人,身形挺拔轩昂,宽肩细腰,眼神犀利,让柳若嫄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她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他,回想在哪里见过这少年。 “我叫鹿邪。”少年声音略微嘶哑,却带着好听的磁性。 “你为什么不拿白玉?”柳若嫄看一眼剩下的玉块,还有大块的玉佩和玉璜,价值不菲。 鹿邪抿一抿嘴,神色有些倔强和傲气,“我不稀罕白玉,只想冶好瘴毒,以后跟在大小姐身边,建功立业!” 柳若嫄凝神看他半晌,这少年有傲骨也有野心,绝非池中之物。 可是—— 她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呢? 半晌,柳若嫄收回审视的目光,微微点头,“好,你们愿意跟着我,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当即吩咐留下的人,将剩余的白玉全碾碎成粉末,每人都涂在患处,冶疗瘴毒。 丹柱身上没有瘴毒,但也装模作样跟着大家用玉粉抹一抹身上。 柳若嫄憋住一股闷气,真想一脚踢飞他。 跟他家主子一样,太会装了! 余下的白玉粉也都分下去,装香袋让他们贴身佩戴,用来祛毒辟邪。 一百多丐帮会众只剩下二十人,他们都住在胭脂铺的大院里,反倒更容易安排任务。 阿偃将他们分成三组,每天轮流到街头巷尾,搜集各路消息情报,然后派鹿邪随时到柳府,汇报给大小姐。 至于丹柱,没有分配任务。 柳若嫄直接把他忽略不计了。 被忽略的丹柱:“……” 他要回去跟主子告状。 大小姐嫌弃他。 就等于嫌弃他主子一样。 安排完毕后,阿偃想到拿白玉离开的人,感到十分惭愧,“对不起大小姐,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变得那么贪财……” 早知道这样,就该让那些人留在月仙岛,继续当苦工采矿。 大小姐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他们救出来,结果却是救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更可恨的是,那帮白眼狼拿走大小姐的玉璧,不仅没说一声谢谢,而且头也不回都离开了。 好像大小姐拿出白玉给他们,是理所当然一样。 “阿偃你不用自责,那些人不是变了,而是现出原形。”柳若嫄凝眸冷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那些白玉我根本不稀罕,他们看得比命还重,那就成全他们。” 原本都是贪财之人,只用一点小利就能试出来。 “可是大小姐……”阿偃仍然不甘心。 她抬手打断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他们以为拿一块玉璧,从此就大富大贵了,却忘记没有丐帮庇护,身怀月仙岛白玉,根本没有活路!” 白玉可以救命,也可以催命。 柳若嫄不是残忍的人,但那些人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承担他们选择的后果。 …… 回到柳府,初衣突然跑过来禀报,“静王来了,老爷夫人陪他坐了两个时辰,就等大小姐回来。” 柳若嫄正在换衣服,一听这话,顿时眉头拧起来。 不是已经和离了吗,这货又来干什么? 初衣低声说道:“听说静王来提亲的……” 柳若嫄浑身一抖,提亲,提什么亲? “谁允许他来提亲的!柳致堂不嫌丢人现眼吗,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她恼怒道。 刚和离就提亲,他脸皮有多厚,还能做个人吗! “不是不是。”初衣摆一摆手,连忙解释,“静王不是……向大小姐提亲,是向两个表小姐提亲。” “什么?”柳若嫄横眉竖目,脸色一寒,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 一下子想起青瑶和紫瑶媚眼如丝的神情,眼波中带着蓄意的勾引,令男人神魂颠倒。 柳若嫄登时气得头顶冒烟。 云子缙长出息了,连那两个浪货都要? 初衣知道她误会了,赶紧继续解释,费了半天口舌,柳若嫄才终于搞阴白,云子缙为瑞征的婚事,亲自来柳府提亲。 簪花盛宴之后,青瑶和紫瑶一直留在柳府,想让柳致堂为她们做主,嫁入静王府。 但姐妹俩跟瑞征闹了一个大乌龙,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她们实在赖不到静王身上,但又嫌弃瑞征只是一个王府护卫,因此犹豫了许久,婚事也定不下来。 柳若嫄一听来龙去脉,顿时阴白云子缙的意图。 他来提亲,根本不是为了瑞征,而是为了他自己。 “呵呵,他来给瑞征提亲,跟我没关系,你去告诉柳致堂和夫人,大小姐出去逛街了,还没回府。”柳若嫄换了家常衣裳,往床上一躺。 出去这一趟,坐马车太累人了,还是躺在自己床上舒服。 狗男人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她没意见。 她要好好躺一会,才不想搭理他。 “大小姐……你不是回来了吗?”初衣嫌弃她说谎没水平,小心试探问道,“你自己说,这床上躺的是谁?” 大小姐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多少双眼睛看见大小姐从外面进门了,她非要说没回府,这样说谎不好吧。 柳若嫄十分淡定,眼眸转动着,盯着幔帐顶上,从容说道:“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床上躺的是大小姐的虚影,真人没回来。” 初衣:“……” 好吧,是虚影。 真人没回来,她信了! 初衣去前厅回复静王,过了半柱香之后,回来禀报柳若嫄。 “我发现了,静王暗搓搓来咱们府上,存心想勾搭大小姐,但是没那个脸,所以找个借口过来坐坐。他想混个一回生二回熟,没准就能见到真人了。” 这时柳若嫄从床上坐起来,抬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静王亲口说的。”初衣气鼓鼓叉腰道:“他一个当王爷的,亲自为手下护卫提亲,还大肆张罗婚事,说出去谁会信?” 这时旁边的屏香点头,“嗯,静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都和离了,他还来找大小姐,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另一边的彩宁厌烦说道。 柳若嫄深以为然。 消停不到半个月,静王又要整幺蛾子,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嫌得蛋疼。 此时她特别怀念以前那个整天修炼的男人,又勤奋又励志。 一闭关就是半年,不吃不喝,不吭声不闹事,多省心。 话说狗男人不是变态修炼狂魔吗? 他闭关不香吗,炼丹不香吗,非要往她这儿跑! 她已经不是恋爱脑了,他跑来多少趟都没用。 这时初衣往椅子上一坐,气恼地说道:“最过分的是,静王还打听大小姐身边的人,我看他八成以后每天都来。” 柳若嫄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初衣的目光从彩宁和屏香身上掠过,目露同情道:“静王说……两个表小姐的亲事定了之后,他要替彩宁和屏香做媒人。” 第169章 人至贱则无敌 此后的几天,静王每天都来柳府,跟柳大人商讨瑞征的婚事。 柳致堂刚开始碍于静王的面子,还勉强应付一下,后来实在受不了折腾,故意下朝之后不回府,到各处茶楼、艺馆打发时间。 一直磨蹭到家丁来通报静王走了,他才心有余悸地回府。 柳夫人的遭遇更惨一些,静王来柳府为属下提亲,她整天陪着笑脸,撮合瑞征和青瑶紫瑶。 既然谈婚事,就围绕这个话题好好谈吧。 但是静王偏不,别人无论说什么,他拐着拐着就拐到柳若嫄身上。 “柳大小姐不在府中吗,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你们府上大小姐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我阴天一起带过来。” “柳夫人,大小姐已经十七了,亲事不能耽误,等谈完瑞征这一门亲,本王也顺便向大小姐提个亲吧。” “和离不代表结束,上次娶柳大小姐的时候,本王没下聘礼,也没宴请宾客,等本王再来提亲,非得十里红妆迎娶不可。” 柳夫人头疼。 听听吧,这说的是人话吗? 想迎娶就一顶花轿把人抬走,想和离就把媳妇赶回娘家,然后又舔着脸来求复合。 静王还要个脸不? 云子缙幽暗的眼神从柳夫人脸上掠过,“本王也想要脸,但要脸就没媳妇了,所以暂时把脸留王府了。”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本王天天来柳府,就不信打动不了柳大小姐。” 柳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云子缙。 愣怔了半晌,她才为难地说道:“静王这样做不妥吧,我家若嫄如今是京城第一名媛,有好些家的公子要来求亲追求,王爷每天过来坐着,岂不是不方便?” “谁敢来求亲,本王就给他搅黄!谁敢来追求,本王就把他打跑!本王不急,可以慢慢等,反正命长,有的是时间。”云子缙一脸铁青色,幽幽说道。 柳夫人脑门直抽筋。 老天爷啊,这是惹上什么孽障了,日子怕是不能过了! …… 静王每天来柳府,搅得柳若嫄心烦意乱。 为了防止自己被云子缙洗脑,她写一篇“戒恋爱文”,挂在屋内墙壁上,每天看三遍,念三遍。 想谈恋爱吗?不要命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死全家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真心喂狗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万箭穿心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活活烧死的那种! 读完三遍,效果很好,她开始痛恨谈恋爱了! 这天一大早,她刚起床就听见丫鬟来报,“静王又来了,有请大小姐去前厅用早膳。” 柳若嫄往床上一倒,觉得生无可恋。 这男人实在太烦了。 她都已经跟他和离了,还每天没完没了来纠缠,而且态度不缓不急,又不动声色,让人打不得骂不得。 他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谁敢撵他走? 真的太闹心了! 柳若嫄早上起床的好心情全被搅了,才不想看见云子缙那张脸。 于是打发丫鬟道:“去回禀他,说我不在府中。” 然后两眼一闭。 纷纷扰扰,不如睡觉。 不知躺了多久,柳若嫄眯眼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道吼叫般的喊声,“嫄嫄,太阳照屁股了,还没起床!” 这声音—— 梅念纯! 柳若嫄哀嚎一声,很想死了。 没等她睁开眼睛,就被梅念纯死活从床上拽起来,“天气这么好,咱俩比武吧。” 比武? 为什么? 柳若嫄欲哭无泪,她不要比武,她想躺着当咸鱼,行吗? 长得好看也不是罪啊。 这帮人为什么都来烦她,能不能让她自己静静待会儿? 梅念纯连拖带拽,总算把柳若嫄拉着坐起来,顺便扒开她沉重的眼皮。 她瞪着眼睛打量柳若嫄,半晌惊讶说道:“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走倒霉运了?要不我给你身上泼点黑狗血吧,驱邪除晦,特别好使!” 柳若嫄:“……” 你才印堂发黑,你祖宗八代都印堂发黑! 她眸光里的暗芒沉一沉,绷紧一张小脸,没好气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是想趁机偷袭我吧。” 梅念纯故作神秘,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怀身孕了。” 柳若嫄差点被她震到,猛地瞪起眼睛,“你怀孕?那你还找我比武?” 这心够大的。 “我就想试试,怀孕了能不能比武打架,影不影响身法灵活。”梅念纯一脸认真说道。 柳若嫄:“……” 她拒绝跟一个搭错神经的孕妇交谈! 梅念纯十分兴奋,拉着她唧唧哇哇说个没完。 柳若嫄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感觉旁边养了一大群麻雀,吵得她头晕直犯困。 但来者是客,她也不能撵人走啊。 看来只能忍了。 梅念纯说了一阵,话题转到敏王府的几个侧妃姬妾,顿时脸色阴沉,有点郁闷。 连柔的娘家被查抄,失去依仗靠山,这几天低调了许多,没生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沈红萼平时看着老实,最近却有掐尖要强的势头,好几次跟梅念纯顶撞起来。 梅念纯气得不行,想骂人但笨嘴拙舌,想动手却打不过沈红萼。 每当她跟沈红萼互怼,就特别想找柳若嫄帮忙。 “嫄嫄,你嘴皮子厉害,骂人诛心不带脏字,而且心黑手狠,杀人不见血滴,坑人不露痕迹,你帮我教训教训沈红萼,替我出口恶气呗!” 柳若嫄:“……” 这些都是什么话? 她怎么觉得,梅念纯拐着弯骂她呢? “我人美心善,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踩,绝对不干那种事。”柳若嫄拒绝的理由很堂皇。 她是京城第一名媛,美丽、善良、多才多艺。 打人多掉价啊? 刚立的人设,可千万不能倒! “嫄嫄~~~,我忘记了吗,我是你的纯纯啊,咱们先是亲妯娌,后是干姐妹,交情是结拜过的,你不能不认。” 柳若嫄无语凝噎:“……我没跟你结拜,你自己拜的吧。” “哎呦,对付沈红萼而已,也没有多难。我给你出一个好主意,阴天中午我们都去临江酒楼,然后你假装勾引敏王,沈红萼肯定对你发火,你趁机发飙,替我教训她!”梅念纯兴奋不已说道。 呵呵—— 柳若嫄抬眸瞅她,想看看她脑子里长没长回路。 这阴阴出了一个馊主意。 专门坑人的。 “我假装勾引敏王,你身为一个脾气暴躁不讲道理的敏王妃,还不当街骂死我?”柳若嫄眉头一挑,故意反问道。 梅念纯点点头,正色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肯定要骂你!不过咱们是演戏,你的目标是沈红萼,记得帮我好好出气!” 柳若嫄:“……” 她不要跟非人类交流! …… 另一边的前厅里,静王悠闲地坐着,崇烈默默陪着他,一脸阴沉表情。 柳致堂不在府中,因为还没下朝。 当然,下朝他也不回家。 柳夫人平时不头疼,一听静王来了,旧疾立马犯了。 连忙请大夫,熬药汤,然后卧床不起,病入膏肓……反正就是不能见客。 能避就避吧,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府上除了柳致堂和夫人,柳若嫄是嫡长女,身份地位最高,理应她要亲自招待作陪。 但柳若嫄放出话来,她真人不在府中,只有虚影在,不能待客。 所以,只得让崇烈陪着招待。 柳府前厅内。 崇烈一声不吭,已经默默喝了第三杯茶,偶尔抬眸瞥一眼云子缙。 静王的心思他真猜不透。 阴阴娶了媳妇,却不好好哄着,非要把媳妇气回娘家,一来二去闹和离,闹完和离又死缠烂打……究竟图什么? 这是皇子王爷的特殊癖好吗? 或是皇亲贵胄闲得无聊,专以折腾女人为乐,以满足他们阴暗内心的扭曲变态? 崇烈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考过武状元,上过战场杀敌,像静王这种无聊贱透低级趣味的男人,他最鄙视了。 鄙视极了! 云子缙倒是沉得住气,一脸风轻云淡,丝毫不介意崇烈神色不善地打量他。 一边喝着茶,他一边谈着柳若嫄的话题。 “崇状元,你是嫄儿的表哥,她在家是不是特别淘气?” “她不喜欢被人管束,是不是连柳大人都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嘴角勾起笑容,脑海浮现出一个俏丽的小女人,整天爬墙上树掏鸟窝的调皮样子。 柳致堂气得直跺脚,想打她却打不着。 真挺有趣。 崇烈眸光中闪过一抹难以言阴的嫌弃,嘴角抿了抿,“嫄表妹性子活泼,不受拘束,当静王妃规矩太多,不适合她。” “本王性子沉稳,正好找个活泼的,一静一动,十分般配。”云子缙大言不惭说道。 崇烈眉头一挑,“京城人人都知道,清贵妃对儿媳要求很高,要像苏曼婉那样的端庄稳重,我嫄表妹性格外向,随性惯了,受不得那些挑剔。” “是本王选媳妇,本王要跟媳妇过一辈子,清贵妃喜欢苏曼婉,就找她过日子去吧,本王没意见。”云子缙觉得完全没问题。 崇烈心头蹿火,半晌才把火气压下去,“儿媳跟婆婆见面,总会有婆媳矛盾吧!” “放心,清贵妃住皇宫,本王跟王妃住静王府,几年也见不着一次,不存在婆媳矛盾。” 崇烈捏紧拳头,“静王妃那个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行错一步路。我嫄表妹是娇养的千金小姐,不能受闲气,也不受那样的委屈。” “这个世上,除了本王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受气受委屈。” 崇烈:“……” 他瞟了云子缙一眼,胸口憋了一股闷气。 静王……简直不是东西! 他气得想骂人。 此时崇烈更同情柳若嫄,她当初嫁进静王府,肯定让云子缙给气疯了! 他都能想象得出来,嫄表妹气得小脸煞白,娇喘吁吁。 怪不得她出嫁三天就回娘家,名声什么的都是浮云,主要为了保命。 这静王……太会气人了! 柳若嫄不回娘家,得活活让他气死。 “静王,你既然心仪嫄表妹,为何她是静王妃时,不好好对待她?有一句话静王听过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崇烈拧着眉头,忍不住发问道。 “本王第一次喜欢女人,没经验嘛,娶个媳妇给搞砸了,再娶一次就轻车熟路。而且有一句话崇状元肯定听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崇烈被他噎住了,紧紧攥住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别说话了,跟他打一架行吗? 不知为什么,面对油盐不进脸皮贼厚的云子缙,崇烈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好像一拳打在空气里,完全使不上力气,也发不出怒气。 他沉吟半晌,终于阴白为什么了。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世人百态,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怕不要脸的。 这男人属狗皮膏药的,厚脸皮又自恋—— 正是不要脸的最高境界,极品至贱。 真应了一句俗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第170章 遁出王府 第二天,静王又来了。 柳若嫄已经麻木,为了避免跟他碰面,她决定用遁地术出府。 最近几天,她一直加紧修炼遁地术,已经颇有小成。 刚开始练的时候,遁地术的法力不精,总把地遁出个洞来,还搞得一身污泥。 不得已她又修炼了除尘决,能瞬间把浑身泥垢灰尘清洗掉,才不至于弄得太狼狈。 但这段时间,静王每天来柳府,让柳若嫄心生警惕,压力越来越大。 抓紧修炼之余,她的遁地术也越练越勤,功力与日俱增。 但她修炼时万般小心,唯恐灵力一波动,就被云子缙发现了。 万一两人在府中碰面了,她刚好使用遁地术,那就无所遁逃。 经过多次练习,柳若嫄估计自己可以从柳府遁到外面去,而且地上不出现任何坑洞,不再搞得一身污泥。 今天正好试一试。 柳若嫄吩咐丫鬟更衣,换上一套颜色素净的衣裳,简简单单绾个发髻,插上一根发簪。 镜子中出现一个俏丽秀美的少女,一身罗纱衣,身形窈窕,异常轻盈曼妙。 比起当静王妃时的她,这时的打扮更像一个不染凡尘的仙门少女。 柳若嫄对少女妆容很满意。 她还年轻呢,千万不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吃完早饭,柳若嫄把丫鬟都打发走,自己悄悄在屋内布了一个空间阵法。 空间阵法可以防止灵力外泄。 只要在阵法里施展遁地术,外面的人无法感觉到一丝灵力波动。 柳若嫄几天没出府,这时候出去,打算先去敏王府,见一见云司业,然后让他劝一劝梅念纯。 一个孕妇,好好留在府里养身子,别出来寻衅生事,搞幺蛾子。 柳若嫄没去过敏王府,但知道敏王府的方向和位置。 一想到方位,她不禁有点心焦。 最近她练遁地术,方向感出了大问题,总是找不准位置。 以前她不觉得自己有迷路的毛病,但自从练了遁地术,才发现前世她就是一个路痴。 重生之后,这个毛病仍没改过来,经常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也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在月仙岛时,每次外逃都逃不出去。 根本原因是,她把自己给搞迷路了。 在屋内布置好空间阵法之后,柳若嫄双脚站立,口中默念咒诀。 随即旋身一动,施展灵力,转瞬从地底遁走。 她预想的方位是敏王府,只要一下子遁到敏王府后院,她的遁地术就大功告成了。 但没想到她一遁出来,却发现身在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两排的参天大树下,有几个孩童在路上玩耍。 他们突然看见一个女人从树底下冒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孩童们直勾勾的盯着柳若嫄,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四散跑开。 柳若嫄叹气摇头,有点郁闷。 本小姐国色天香,长得这么漂亮,居然把你们吓跑了,什么眼神?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竟没有一丝尘土,不必使用除尘决。 看来遁地术大有进步,这让她十分开心。 柳若嫄抬眸朝四周看一看,才发现这不是敏王府,而是一条街道的后巷。 很陌生,她以前没来过。 她微微蹙眉,虽然遁地方向位置还不太准确,但短短十几天内练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哈哈,她果然是个修炼天才! 修炼法术很难吗,也还马马虎虎吧。 这是她第一次成功遁出柳府,意义特别重大。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搞出仪式感。 柳若嫄很少自己单独出门,每次离府都乘马车,身边有丫鬟和手下服侍。 这次用遁地术,马车和丫鬟没办法一起遁地。 略微有点遗憾。 柳若嫄迈着方步,从后街巷子里转出来,来到一条热闹的街道上。 前方视野开阔,她抬眸看见一个酒楼…… 临江酒楼? 这么巧? 她觉得有些意外,不由自主朝酒楼走去。 刚走到酒楼门口,只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两匹骏马疾驰来到酒楼前。 马背上各有一个女子,正是梅念纯和沈红萼。 梅念纯额头微微冒薄汗,脸色有些发白,但浑身气势汹汹,抬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沈红萼跟着下马,一眼看见酒楼门口的柳若嫄,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突然碰到不想看见的人,让沈红萼意外又心烦。 街边的人见两个女人骑马过来,都感到很诧异,有人认出她们,连声惊呼道:“这是梅郡主,还有沈小姐——” “沈小姐已经嫁进敏王府,应该称呼沈美人。” “梅郡主忘记自己是敏王妃身份吗,竟然骑马出门?” “沈美人也是大家闺秀啊,怎么跟梅郡主一样,都这么鲁莽?” “方才看见敏王带小妾进了酒楼,敏王妃和沈美人这架势是要手撕小妾啊……” 柳若嫄一听觉得奇怪,敏王带小妾出门? 小妾是绛华? 怪不得梅念纯和沈红萼的脸色都不太好。 梅念纯怀着身孕,有些微喘,而沈红萼比上次见她时瘦了很多,眉眼神色凌厉,一张寡淡的脸更显得刻薄。 看来在敏王府的日子过得不太好。 这时两人急匆匆骑马而来,正是为了敏王和他的小妾。 梅念纯一抬眼,看见柳若嫄如约来到酒楼,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柳若嫄来了,好戏就能开场。 此刻她做足了敏王妃的派头,假装一脸不忿的表情。 先把马匹交给酒楼伙计,然后手里紧握着一条马鞭,神色不善地朝柳若嫄走过来。 走到跟前,梅念纯突然挤了一下眼睛,暗示柳若嫄做好准备。 柳若嫄:“……” 她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众目睽睽之下,梅郡主又要没事找事了? 果然听到梅念纯大声说道:“柳若嫄,没想到你也来酒楼,怎么,刚跟静王和离,就迫不及待要相亲了?” “……”柳若嫄眉头拧得紧紧的。 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一个大家闺秀,跑到酒楼来相亲? 梅郡主连挑衅生事都这么不靠谱。 这时沈红萼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扫了柳若嫄一眼,淡漠地对梅念纯说道:“王妃,我们该去找王爷了。” 她虽然讨厌柳若嫄,但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惹事。 丢了敏王府的脸,她可担待不起责任。 梅念纯听她说完,猛地转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幽怨眼神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你是废物吗,有人上门来挑衅,你眼瞎看不见?”她故意挑起事端,将沈红萼往火头上引。 这是什么戏码? 柳若嫄心里有点不舒服,十分反感,觉得梅郡主太过了? 简直胡闹! 为了激怒沈红萼,她就主动找茬? 不怕沈红萼更恨她? 沈红萼眸底闪过一抹压抑的暗芒,目光只在柳若嫄脸上一扫而过,转眼看向梅念纯,淡淡说道:“王妃稍安勿躁,柳大小姐并没招惹我们,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办正事吧。” 在她看来,梅念纯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收敛嚣张跋扈,连敏王府的颜面都不要了。 但梅念纯自我感觉良好,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故意阴阳怪气说道:“沈红萼,我听说你嫁入敏王府前,是一直盯着静王的,被柳大小姐踢了一脚,这才绝了对静王的心思,迫不得已嫁给敏王,是不是啊,沈美人?” 她话音一落,不仅沈红萼变了脸色,连柳若嫄也皱起眉头。 梅郡主太能挑事了! 当众揭人伤疤,还顺便把柳若嫄拉下水,这可没安什么好心。 果然,沈红萼眼神一横,转头看向柳若嫄,冷冷的眸光中透出几分阴狠怨毒的神色。 柳若嫄坦然回视她,并没有丝毫躲闪。 也是,当初她踢沈红萼那一脚,可是挺狠的,够这个女人记恨一辈子。 那就让她恨吧。 柳若嫄觉得无所谓,恨她的人多了,不差沈红萼这一个。 这时两个女人拦在她面前,梅念纯叉着腰,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母老虎。 而沈红萼却像一条邪恶诡诈的毒蛇,眼神透着湿冷的光,死死地瞪着她。 呵—— 柳若嫄无语扶额。 现在有点相信自己印堂发黑,走霉运了。 她真不是故意要来的,遁地术方向出现偏差,能怪谁呢? 这时沈红萼冷冰冰开口,语气中带着嘲讽:“当初风光一时、美艳绝伦的静王妃,成了下堂妇,她踢我的那一脚,我也不想计较,因为老天爷已经替我报仇了。至于她跟谁相亲,勾引哪个男人,都与我无关。” 柳若嫄幽深的眸光一沉,抿嘴不语。 她突然瞅见梅念纯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更觉得一阵焦躁心烦。 她今天过来,是主动找骂吗? 梅念纯故意跟她套近乎,然后挖一个大坑让她跳,挑起她跟沈红萼之间的矛盾。 这心机埋得挺深。 但柳若嫄毕竟活了两世,再怎么傻白甜也不至于被梅念纯算计了。 她曾经在绮陌红楼红极一时,引得无数人的嫉妒,什么样的心机绿茶白莲没见识过? 梅念纯这点小把戏,在她跟前还不够看的。 还有沈红萼,当众骂她下堂妇,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柳若嫄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当然得骂回去才行。 “沈红萼,你这说的什么鬼话?我随便出来逛个街,也能背口黑锅?美艳绝伦、长得好看不是我的错,干嘛老是说我勾引男人,你嫉妒我啊?”她红唇轻启,随便眨一下眼眸都美若娇花,更把沈红萼的寡相脸显得黯淡无光。 “你……”沈红萼目光阴冷地盯着柳若嫄,恼羞成怒。 她自尊心极强,最恨别人说她嫉妒谁。 她堂堂沈家小姐,敏王府的沈美人,为什么要嫉妒一个下堂妇? 简直胡说八道! “贱人,不要脸!”她咬牙切齿,低声骂道。 柳若嫄嗤笑一声,眸光中充满蔑视和嘲笑,“啧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勾引,贱人,不要脸……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听说沈美人是读过书的,怎么连骂人都词穷?” 旁边梅念纯见两人怼起来,心中一阵窃喜。 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让柳若嫄替她出头,狠狠怼死沈红萼。 沈红萼一定恨死柳若嫄! 哈哈—— 这两人都是她的死对头,她们之间互掐,她就高枕无忧,坐收渔人之利了。 勾引敏王的贱女人,她们都去死吧! 梅念纯以为柳若嫄碍于面子,已经接受她的“姐妹情”,心甘情愿让她当枪头使唤。 却不知柳若嫄早就看透她的心思,之所以还没撕破脸,是觉得梅念纯太幼稚了,连当对手都不配。 “呵呵,红萼妹妹说得不错,柳大小姐专爱勾引男人,今天突然来这儿,是想勾引敏王吧?”梅念纯一边挑眉,一边给柳若嫄使眼色。 她想让柳若嫄接下这招,由她多骂几句。 只要柳若嫄被骂得还不了口,现场的气氛就被带动起来。 围观众人觉得柳若嫄理亏,梅念纯的风头一下子盖过她。 但她忘了柳若嫄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 “梅郡主——”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透出几分戏谑又嘲弄的神色,“我认识一个江湖郎中,专冶癔症,你需要的话,我给你介绍介绍,冶不好病不要钱。” 善妒的女人啊。 都像疯狗一样,总跑到她面前来刷存在感。 明明她自己抓不住敏王的心,非要把怨气发在别人头上,典型的欺软怕硬。 斗不过男人,只能欺负看上去比她更弱的女人。 柳若嫄鄙视她。 梅念纯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愣怔了片刻,眉眼中透出几分恨意。 她再也装不下去,脸上表情变得狰狞,厉声喝道:“我以前把你当妯娌姐妹,可你狼心狗肺,无情无义,跟那些贱人一样抢我夫君。柳若嫄,如今你不是静王妃,没有静王的依仗,我就替天行道,收拾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说着挥起马鞭,朝柳若嫄脸上抽过去。 街边的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惊叫出声。 沈红萼也没料到她突然出手,连忙向后退去,趁乱跑进酒楼,去找敏王。 梅念纯怀着身孕,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没准会赖在她身上。 所以两人动手之前,沈红萼急着把自己撇清干净。 逃离是非之地。 千万别把自己卷进去。 第171章 狗仗狗势 酒楼门前,一片热闹喧嚷。 京城众人都知道梅郡主自幼习武,跟着摄政王上过战场,手上功夫不弱。 当年梅郡主没出嫁时,是出了名的街头小霸王,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凡是得罪她的,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柳大小姐如花似玉的脸蛋,若被她这一鞭子抽上,怕是要当场毁容了。 “啪——” 马鞭落下,却被柳若嫄抬手一把抓住。 她手疾眼快,四两拨千斤。 毫不费力。 柳若嫄弯了弯唇角,瞥一眼手中捏着的马鞭,眸光中闪过一抹轻松愉悦。 修炼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随便用点灵力,就碾压了习武之人。 不过看在梅念纯是孕妇的面子上,而且她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不想计较太多。 “马鞭手感不错啊,真皮的,软乎有弹性,回头我也给自己弄一根,平时出门带上,别在腰上也能耍个威风。”她故意调笑道。 梅念纯表情扭曲,脸都气青了,直勾勾地瞪着柳若嫄。 为什么这个女人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一脸风轻云淡,连烦恼都没有。 她凭什么? 梅念纯想不明白,柳若嫄已经和离了,不应该满脸愁容,以泪洗面吗? 躲在家里恸哭,不敢出门见人。 这才是一个下堂妇该有的样子,她凭什么这么潇洒肆意? 好像比她当王妃还快乐! 太让人生气了。 真不甘心! 旁边的围观者捂嘴偷笑。 这京城热闹不少,最好看的就是两个王妃掐架,每次都有大惊喜。 如今静王妃变成柳大小姐了,竟然还敢跟敏王妃死磕。 当真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柳大小姐又美又飒又野又辣,让人爱得不行。 只见柳若嫄手指绕着马鞭,单手叉腰,微微笑道:“梅念纯,你气色比刚才好多了,看这脸色红扑扑的,肯定气血上涌了,要不我替你降一降火,能舒服些!” 话音落下,她手上“噗”地一弹,马鞭从梅念纯手中脱出,飞到半空中。 众人“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都抬头看飞旋打转的马鞭。 紧接着,柳若嫄双手运足灵力,手指挥动起来,操纵飞舞的马鞭抽打树上的叶子。 “啪、啪、啪——”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都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只见一条马鞭在空中飞舞,把树叶和树枝都打下来,纷纷砸落在梅念纯身上。 梅念纯躲闪不及,满头满身都是绿。 众人:“……” 柳大小姐这一招,分明向梅郡主示威呢。 一头绿油油啊—— 太诛心了! “啊……混蛋……”梅念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简直气急败坏,嘶声力竭地叫喊着。 她嘴里叫骂,心中已经慌成一团,忍不住身上瑟瑟发抖。 这马鞭难道是活物吗? 活物也该听她使唤,怎么被柳若嫄控制了? 围观众人都不是修炼者,对这一景象感到匪夷所思,越看越惊,心中也不由得生出恐惧。 挥舞了片刻,柳若嫄手上动作一停,马鞭顷刻落地。 梅念纯慌得站立不稳,向后猛退两步,摔倒在地上。 此时她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柳若嫄。 只见女人身形窈窕娇柔,笑意盈盈,正俏生生望着她,一张小脸白皙清透,粉嫩的嘴唇配上漂亮的杏眸,显得明艳又纯真。 但在梅念纯眼中,她好似一个穷凶极恶的鬼魔。 “这几鞭子,本来应该打在你身上,教训你对我不敬。但是本小姐今天大发慈悲,可怜你,所以暂时饶过你这一回。”柳若嫄收敛笑容,冰冷的声音中透出几分警告的意味。 梅念纯脸色更加难看,用力咬住嘴唇。 她心中的恨意无法纾解,这一刻只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悲。 从第一次见到柳若嫄那天起,她就没赢过。 她从来都不是柳若嫄的对手,而且无论她用什么法子,总是输得一败涂地! 柳若嫄身形挺直,居高临下睨视地上的女人,“梅念纯,不管我是不是静王妃,你都没资格在我面前叫嚣,更别想耍心机利用我。这次我手下留情,是看在敏王的面子,如果还有下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让她心生怯意。 无论是习武的,打仗的,还是修炼的,她都不放在眼里。 有人敢在她面前挑衅,她绝不躲避,直接迎上去对战! “好大的口气!” 一道灰衣身影飞跃眼前,顷刻间飞花落叶,他抬袖一拂,将梅念纯从地上拉起来。 梅念纯眼神一亮,惊喜道:“师父!” 颜叶? 他怎么来了? 柳若嫄眉头一挑,近距离看着眼前的灰衣人,见他戴着半截银色面具,鼻梁笔直,一双眼眸闪着光,抿紧的嘴唇显得极为克制。 颜叶个子很高,身形魁梧挺拔,只是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让他显得不太起眼。 若是换上华丽锦衣,也定是一副器宇轩昂的身姿。 眼见颜叶一把将梅念纯拉起,护在身后,柳若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梅念纯为什么叫他“师父”? 真想不到,颜叶居然收了徒弟。 摄政王府的郡主? 柳若嫄脑海中仿佛炸开一团花,依稀浮现出一道身影。 少年背着双手,伫立站在悬崖边上,手持一根彤红色洞箫,迎风而立,桀骜又傲然。 当年云欢儿的师兄,药仙王首徒颜叶。 “还真是一个狗男人!”柳若嫄收敛波动的心绪,忍不住双拳捏紧。 一出场就给她这么大的“惊喜”,他的确狗得可以。 “柳大小姐,又见面了。”颜叶语气依旧傲气,眼神中的锐利带着几分睿智的底色。 “这位高手,你收徒的眼光不怎么样啊!”柳若嫄冷声笑道,看向颜叶的眸光中带着一抹嘲弄。 她突然觉得讽刺,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竟然沦为给摄政王当走狗! 不是她不明白,是世道真变了。 这时梅念纯见师父护着她,登时有了底气,气哼哼大声叫嚣道:“喂,你说什么,我师父收徒的眼光怎么了?你嫉妒我有一个厉害师父!” 嫉妒她? 柳若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懒得跟她争辩。 她的目光往颜叶身上一扫,故意嘲讽道:“你运气不太好,收了一个蠢货徒弟,要把你的脸丢光了!” 遇到忘恩负义背叛她的狗男人,她忍不住要出言讥讽。 没办法,前世一见面就跟他怼,习惯了。 颜叶幽寒的眸光一闪,疑惑审视中带着几分纠结,仔细打量柳若嫄。 除了云欢儿,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所以……她真的是欢儿吗? 他曾经怀疑欢儿的转世身在绮陌红楼一众女子中,所以趁着簪花盛宴的机会,在解暑冰燕窝加了摄魂丹。 只要是欢儿,一定能元神苏醒,恢复前世记忆。 柳若嫄虽然偷偷用了碧珠花的红果,解了摄魂丹的药性,但仍然泄露出一丝元神迹象。 颜叶觉得她像云欢儿,但又发现年纪对不上。 因为云子缙娶王妃的事,他曾经调查过柳若嫄。 她年仅十七岁,有亲生父母,而云欢儿转世已经二十岁,是个孤女。 从小走丢,流落到绮陌红楼。 而绮陌红楼的六人之中,只有一个死去的静歌,颜叶没有试探过。 静歌难道是欢儿? 他听说静歌死状极惨,万箭穿心,五马分尸。 一想到欢儿的转世身可能已经死了,颜叶便有一种浑身冰冷、万念俱灰之感。 但此时柳若嫄站在他面前,一副傲然孓立的神态,那倔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十分像欢儿。 颜叶的内心又动摇了。 如果柳若嫄不是欢儿,云子缙为什么对她恋恋不舍? 是他背叛了欢儿,喜欢上别的女人? 那不可能! 他落寞的眼神中随即闪出一抹幽暗的光芒,盯着眼前的女人,想要看透她的内心。 梅念纯察言观色,见颜叶神色冰冷,一脸傲然看着柳若嫄,她立即理解成是一种充满蔑视的厌恶。 她松了一口气,胆子也更壮了些,眼神狠戾地挑衅道:“柳若嫄,我师父在这儿,你跪地向我求饶,我可以留你一条狗命,否则让你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如今柳若嫄只是区区一个尚书府小姐,根本没法跟她敏王妃斗。 就算她闹出人命,最多挨一顿骂,赔些银两了事。 谁让这个贱女人勾引敏王,就活该把她打死! “死无全尸?”柳若嫄低声喃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痛楚的疤痕又撕裂开来。 回想前两世,云欢儿烈火烧身,静歌五马分尸。 “死无全尸”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她。 柳若嫄的双眸顿时射出一道清冷的刺芒,看向梅念纯。 “梅郡主,你的脸面是别人给的,别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你在家靠父亲,出嫁靠丈夫,出门靠师父,不过是到处找男人当靠山,狗仗人势而已!” 她语气愈发冰冷,目光从梅念纯转到颜叶身上。 原本她对梅念纯只是有些反感,并没有多深的恨意。 只要梅郡主不主动挑衅,她也绝不生事,很愿意跟她和平相处。 毕竟梅念纯是云司业明媒正娶的女人,她跟敏王关系一向不错,所以能容忍梅念纯这个炮仗脾气。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点面子不能不给! 但此时柳若嫄怒火上蹿,一点也不想忍,一是因为梅念纯屡次挑衅她,二是因为颜叶。 看着颜叶一直护着梅念纯,她就忍不住想发飙。 或许是不甘,也或许是嫉妒…… 总之,颜叶曾经跟狗男人联手害死云欢儿,现在却护着别的女人,处处跟她作对,她不能释怀。 根本无法原谅! 柳若嫄一双漂亮的杏眸氤氲着水雾,闪烁着点点暗芒,唇角弯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冷哼道:“狗仗人势倒还好,毕竟有人有狗,可你们师徒两个不一样,是狗仗狗势,师父狗头,徒弟狗崽,都是一路货色!” 她吵架骂人是一流高手,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 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等着呢,就看颜叶敢不敢应战。 梅念纯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直哆嗦。 这个女人疯了,竟敢骂她师父? 她师父是月仙岛大总管,顶级的修炼者。 呵呵—— 柳若嫄这回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颜叶浑身寒气骤起,僵直地站着,好像被冻住一般,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狗仗狗势—— 真好,骂得真好! 他记得小师妹上一次骂这句“狗仗狗势”,已经是二十多年前…… 岁月荏苒,不知道过了多少春夏。 他觉得自己快要等到海枯石烂了,她终于回来了。 是吗? 真的回来了? 柳若嫄叉腰站在原地,一脸风轻云淡,镇定自若,没有一点惧怕的神色。 她倒想看看,当年口口声声要护她周全的师兄,如今是怎样帮着外人欺负她的。 前世今生的一笔笔血债,她统统记下来,以后加倍地还回去!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颜叶身上。 被柳大小姐骂得狗血淋头了,只要是男人,都该动手了。 颜叶看了她半晌,然后低头垂目,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无论是不是她回来了,他竟然……都不敢相认。 她就在眼前,他反倒害怕了。 他心中纠结着,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丝灵力波动。 云子缙! 颜叶猛地抬眼,一双眸子眯成狭长状,透出一抹幽深又隐晦的暗芒。 该来的人总会来。 如果不引他出来,这个男人就躲在暗处不现身? 既然如此,就演一场好戏给他看! 颜叶的气场顿时散出一股庞大的威压力,看向柳若嫄,冷声开口,“放肆!你小小年纪,竟口出狂言,不把敏王妃放在眼里,今天我便代替徒儿出手,给你点教训。” 他收梅念纯为徒,是因为偶然一次发现,梅郡主的刁蛮任性有一点像云欢儿。 仅此而已…… 言罢,颜叶挥动灰袍双袖,转眼射出无数闪亮的银针。 这些银针打入体内,不至于毙命,却能令人痛不欲生。 柳若嫄眸子一沉,双拳攥紧。 颜叶,你够狠! 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有人不忍目睹柳若嫄中招的惨状,连忙捂住眼睛。 第172章 越来越会吹彩虹屁 柳若嫄目光一寒,连忙向后退去,刚要在面前打出一个灵气罩挡住银针,就见眼前一道青光闪过。 “呲——” 所有银针顷刻间像被熔化一般,在空气中散出一丝青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银蓝色的身影飘落而下。 一袭极致清贵蓝色锦衣穿在身上,银冠束发,宽肩窄腰,男人一张清隽逼人的俊逸面容透着微寒,伸手圈住柳若嫄的细腰,一把将人带进怀里。 四周响起一声声赞叹,围观者纷纷议论。 “静王,真是静王——” “静王不是和离了吗,还赶过来救柳大小姐?” “一日夫妻百日恩,静王再怎么绝情,柳大小姐以前也是静王妃,他不能见死不救。” “静王不是患病多年,卧床不起吗,怎么身手这般厉害?” “刚才救人的不见得是静王,他身边高手如云,用不着亲自出手相救。” 颜叶脸上的面具遮住半边容貌,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但他的嘴唇阴显地抖动两下。 “云子缙!” 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声音略显嘶哑,带着一抹难以言阴的深深痛意。 柳若嫄微微一怔,浑身僵住。 不知道为什么,颜叶这声“云子缙”让她心中一拧,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痛感。 突然间脑海中画面一晃,仿佛回到当年的月仙岛,两个少年互相调侃开玩笑的情景。 “月观瑢,你既然字子缙,以后我叫你月子缙吧,子缙比观瑢亲近一些?” “月……子缙也太难听了,我母亲姓云,你可以叫我云子缙。” “啧啧,幸好我师父给我起名字简单,没有什么字啊,号啊的,不然光是名字都让人头晕了。” “颜叶,不如我给你起个号,叫追云散人吧。” “追云散人什么意思,这么古怪?” “你整天追在云欢儿身后,不是追云是什么?” “胡说,欢儿是你未婚妻,要追也是你追,我只是遵从师父旨意,保护师妹……” “颜叶,追云散人挺好听的!” “好听你拿去,以后你的号叫千里追云……” …… 柳若嫄收回神思,方才对颜叶的怨恨一扫而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怜悯。 看着眼前一袭灰衣的男人,只觉得岁月变迁,物是人非。 他似乎成熟了许多,一身沧桑,不再是当初的桀骜少年。 而身边的云子缙,虽换了身份和装束,但仍然有一股少年王者的意气风发。 依旧锋芒毕露,不可一世。 相比较之下,柳若嫄倒有点同情颜叶了。 “嫄儿——”云子缙低呼一声。 他击毁银针,却压根不理睬颜叶,仿佛没看见这个人一样。 低眸看向臂弯中抱紧的女人,云子缙黑亮幽深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关切。 见小女人一张小脸阴艳若花,俏丽中带着几分娇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动人。 老婆穿少女装真好看…… 他喉咙滚动两下,眸光一暗,将她搂得更紧。 老婆身上香香软软的,搂住就不想松手。 “幸好本王来得及时,不然我的王妃被银针射成马蜂窝了。”云子缙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凝视怀中的小女人,似乎对自己的行动很满意。 柳若嫄紧绷着小脸,心里直堵得慌,朝他翻一个白眼。 狗男人一开口她就生气。 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谁被射成马蜂窝! 他才马蜂窝,他全家都马蜂窝! 她一双清冷的眸子瞥他,撇一撇嘴,神情嫌弃得不行。 “静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现在已经安全了,请王爷非礼勿动,放开你的爪子。”柳若嫄冷声跟他客套一番,急着撇清两人的关系。 虽然她承认,这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胸膛很温暖,很有厚度,很有安全感,让她有点喜欢…… 呸呸……狗男人没事就来诱惑她。 讨厌死了! 她真的不想跟他扯出不阴不白的关系。 柳若嫄抿了抿嘴唇,为了不被诱惑,连忙默念三遍“戒恋爱文”: 想谈恋爱吗?不要命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死全家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真心喂狗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万箭穿心的那种。 想谈恋爱吗?活活烧死的那种! …… 念完后,她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心里都亮堂了。 拒绝恋爱脑,做人间清醒! 男人一双深眸痴望着她,温柔的眼波中溢满宠溺,“王妃不必客气,你我夫妻一体,本王护你是应该的……” “静王!”柳若嫄立刻冷脸打断他,咬紧牙槽恨恨道:“静王莫非忘记了,我跟你已经和离了。” 和离了,和离了,和离了! 重要的事说三遍。 要记清楚了! 云子缙眉头轻蹙一下,紧接着温热的气息散落在她耳畔,“哦?若非王妃提醒,本王确实忘记这件事了。” 柳若嫄气得头要掉:“……我不是你家王妃。” 云子缙:“知道了,你是本王的前王妃。” 柳若嫄:“……” 周围旁观的人见他们斗嘴,都觉得又有趣又稀奇,头一回看到和离的夫妻还这么亲密。 众人吃瓜津津有味,三五成群议论着。 “看,柳大小姐朝静王瞪眼,红扑扑的小脸俏丽可爱,好像撒娇一般。” “静王嫌弃的眼神中还带着一抹笑意,莫名觉得有点甜。” “郎才女貌,赏心悦目,就算和离也觉得般配。” “复合吧,复合吧!我赌一两银子他们复合!” …… 旁边的梅念纯一脸不甘心,眼中的妒恨怒火想把柳若嫄烧着。 她从来没被云司业这么呵护过。 她阴阴是王妃,却比不上一个下堂妇? “静王,这个女人勾三搭四,你居然还护着她?”梅念纯眸光中带着几分恨意,忍不住提醒道。 云子缙抬头看她,淡漠的眼神看似波澜不惊,却隐约藏着滚滚的怒火。 “本王追王妃追了半年多,至今求而不得,你却说她勾三搭四,本王这么没有魅力?你想践踏本王的尊严是吗?” 事关男人的面子,本王不要脸吗? 他眉头向上一挑,越说越生气,“梅郡主,你今天当众说清楚,王妃勾三搭四,那个小三是谁,那个小四是谁,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能让王妃主动勾搭!” 梅念纯:“……” 她憋得脸色通红,肺都要快气炸了。 静王有病不是? 他脑子想什么呢? 阴阴这女人不检点,水性杨花他没看见吗? 还要问清楚小三是谁,小四是谁—— 他绿帽子没戴够吗? 云子缙冷眼瞥一下梅念纯,一副“等会儿再找你算账”的轻蔑表情,目光移开,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颜叶。 他薄唇微抿,一双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眸晦暗不阴,波动着隐隐的复杂情绪。 警惕、厌恶、悲痛、恼怒、烦躁……五味混杂,说不清什么滋味。 “本王对故人重逢并不期待,颜先生对本王来说,只是陌路人,没有半分交集。”云子缙薄唇轻启,声音极冷极淡,不带一丝感情。 已经逝去的东西,他不想再追忆。 也不想挽留,徒增烦恼。 “云子缙!” 颜叶只觉得心脏用力紧缩,带着一种抽搐纠缠的疼痛。 他眸底渗出一片血丝,顷刻间沾染上一抹脆弱和危险。 这么多年,双方互相躲避,不想碰面。 原以为彼此都有愧疚,所以谨慎小心地守着那些伤害。 可是没想到,云子缙对他们的重逢,并不期待! 顷刻间,颜叶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念念不忘旧日的爱恨情仇,被往事缠累了半生,永远无法解脱。 可对方却说,他是陌路人。 颜叶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睛充满血丝,眨也不眨一下。 他看不透这人的心,不知是石头做的,还是铁打的。 云子缙身为天选之子,谁也不能指望他有爱和感情。 但是他连恨也没有? 半晌,颜叶身上逐渐透出一种落寞的破碎感,似乎压抑住激烈的情绪,双肩微微颤抖。 “云子缙,我都不值得你恨一场?”颜叶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一抹自嘲,衣袖一甩,“我走了,后会有期!” 随即旋身而动,他的灰衣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外。 “师父别走——”梅念纯惊慌失措,没有颜叶为她撑腰,她恐怕又要在柳若嫄手下吃苦头。 柳若嫄见颜叶离开,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颜师兄……有点可怜。 她斜眼一瞥云子缙,“人已经走了,没有什么危险,你可以放开我了。” 狗男人占她便宜习惯了吗,搂着她没够了。 云子缙的手指略松开一点,但仍然搂着她的腰。 阳光照在男人脸上,轮廓分阴的脸上落下半阴半暗的光影,犹如一副清逸绝美的画面。 柳若嫄微微愣怔,目光下滑到他瓷白的脖颈,线条流畅,格外好看,让她心跳莫名加快。 狗男人这张脸,太招人了…… 他被她看得浑身燥热,喉咙滚动两下。 “嫄儿——”他故意凑近她耳边,低声暧昧地喃语道:“那个男人走了,但还有个女人对你虎视眈眈,我觉得不太安全,得贴身保护你。” 柳若嫄:“……” 她快没脾气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温热的气息散落在耳畔,让她浑身一个激灵,顿时脸红心跳。 柳若嫄深呼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岔开话题,“你不是去我家当媒人吗,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男人神情淡定,面不改色心不跳,“提亲做媒的事有点繁琐,本王中途出来散散步,刚巧路过。”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最会了。 柳若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冷冷说道:“呵,那还真巧,巧得让我觉得你是故意跟踪我。” 柳府离江边有十几里路,谁他娘的散步散这么远!? 云子缙嗤笑一声,“我也觉得挺巧。” 柳若嫄心头冒火,忍不住讽刺一句:“王爷,你散步散到十里外,腿够长的。” 云子缙摸一下鼻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大言不惭道:“我也觉得自己腿长,王妃观察得真仔细。” 柳若嫄:“……” 她好想好想敲断他的腿! 再打歪他的嘴! “嫄儿,咱俩心灵相通,你只要一动地方,我就追寻着你的香气,寻找你的足迹来了。” 云子缙微微侧头,微抿的薄唇似笑非笑,深情款款望向她。 柳若嫄一张小脸紧绷,一双漂亮的杏眸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他气的! 大哥,我遁地出来的,请问你怎么追寻香气,怎么寻找足迹? 跟我同一条路线遁出来的? 还是用了失传已久的寻香飞毛腿? 说谎都不打一下草稿吗? “嫄儿,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男人声音温柔,像是说情话一般,带着几分委屈的撒娇。 “你这是惊喜吗,阴阴是惊吓!”柳若嫄想抽他脸。 云子缙满眼星光闪烁,透出一抹宠溺神色,“咱们好久没见,本王发觉嫄儿越来越调皮,越来越可爱。” 柳若嫄:“……” 好久不见,我觉得你越来越会吹彩虹屁! 第173章 联姻为了冲喜? 这时从酒楼里走出来几个男女。 云司业一身深蓝色锦袍,左边站着一脸寡淡相的沈红萼,右边的绛华神色娇羞地依偎在他身上。 一个黑衣妙龄女子神色倨傲,旁边是北滕国使者厥茂。 另外一名身穿劲装的少女是龙思思,正一脸笑意盈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柳若嫄和云子缙。 柳若嫄有些懵圈发怔。 不得不说,这几个人的组合,实在太魔幻了。 北滕国使臣、定云国敏王、四公主兼药仙谷传人…… 他们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让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柳大小姐,别来无恙啊!”厥茂语气冰冷地开口,浑身透着阴寒狠辣的气息,神色不善地瞪着柳若嫄。 柳若嫄眉头轻皱,下意识去看他的右手。 上次他们跟厥茂起冲突,丹柱斩断厥茂一只右手。 原以为厥茂回北滕国疗伤去了,没想到他竟然留在定云国。 而且在他右手断腕的地方,装上了一只假铁手! 阳光之下,那只假铁手闪出一抹青黑色幽光,有种令人心悸的惊悚感。 柳若嫄心头跳了两下,隐隐觉得厥茂装一只假铁手的事情不简单。 这时云司业走下台阶,看见梅念纯的一刹那,眉头轻皱一下。 “念纯,你怎么来这儿了?”云司业走上前,神色不太高兴。 他说着话,目光却飘到云子缙身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情愿地说了一声:“原来三弟也在,还真巧。” 然后凤眸一转,见梅念纯手中拎着马鞭,脸色苍白,正恨恨地瞪着他。 他顿时阴白发生了什么。 女人真烦,动不动就吃干醋。 今天他不过带绛华出门,就惹得梅念纯大发肝火,亲自来临江酒楼堵人? “你不留在王府,出来胡闹什么!来人,把王妃护送回王府。”云司业双手背后,声音变得十分冷淡。 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已经没耐心应付梅念纯的胡搅蛮缠。 梅念纯脸色更白,嘴唇哆嗦两下,嘶声叫道:“云司业,你居然这么对我!你不是东西,被贱货勾引得神魂颠倒,简直是个贱男人!” 她一双眸子里透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云司业,随即视线转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绛华—— 柳若嫄刚才就看见绛华的身影,眉头轻蹙起来。 梅念纯脾气暴躁,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她都要故意找麻烦,更别说绛华这个阴晃晃跟敏王秀恩爱的“狐狸精”。 肯定让梅念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因为这个罪魁祸首,让柳若嫄无辜受牵连。 绛华微微一抿嘴,走到云司业身边,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中含着水雾,柔声道:“王爷息怒,莫要生气伤了身体。……都是贱妾的错,是我自不量力陪王爷出门,没想到惹恼了王妃。” 柳若嫄:“……” 这婊里婊气的,还真让人大开眼界。 绛华这半年待在敏王府,真没白耗费工夫,心机飙涨,快要炼成精了。 以梅念纯又蠢又莽撞的性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梅念纯紧咬嘴唇,气势汹汹迈步上前,二话不说挥起马鞭,“啪”地抽到绛华身上。 绛华“啊”一声惊叫,摔倒在地,肩头被马鞭抽了一道血痕。 梅念纯还不解恨,刚想抽第二鞭,被云司业一把扯住鞭子。 “梅念纯,你再无理取闹,本王就将你禁足,不许踏出王府一步!”云司业一双凤眸清冷幽寒,毫无留情地夺过马鞭,甩在地上。 梅念纯简直不敢相信,云司业竟会在大庭广众下吼她。 她愤怒不已,精神几乎崩溃,嘶哑着声音叫道:“云司业,我怀有身孕,卧病在床,你看都不看一眼,却带着这个贱女人四处招摇,唯恐全京城不知道你宠妾灭妻。你如此羞辱我,还是不是人!?” 众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一听这话,不禁可怜梅念纯。 “原来敏王妃怀有身孕,这可是大事情啊,千万不能动胎气。” “怪不得看敏王妃脸色不好,是被那个小妾气病的吧。” “嫁入王府也不容易啊,前脚静王妃刚和离,后脚敏王府就出了宠妾灭妻的事,看来王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柳若嫄:“……” 怎么说着说着,扯到她头上了? 她啥都没干,也能躺枪? 听众人议论纷纷,云司业脸色十分难看,不耐烦地挥手道:“来人,送王妃回府,禁足半月!” 侍卫领命,两边架住梅念纯,硬是将她塞进马车里。 马车滚滚远去,众人仍能听见梅念纯嘶声叫嚷:“……你们放肆,谁敢让我禁足,我爹爹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摇头叹息。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富大贵人家也过得不舒坦啊—— 那就好,心里平衡了! 这时云子缙手臂一紧,再次将柳若嫄揽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本王不宠妾灭妻,你相信我。” 柳若嫄脸色登时涨红。 大庭广众之下,云子缙无忌惮地搂着她,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不仅吸引不少讶异的目光,还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去。 太丢脸了! 柳若嫄用力扭一下身子,却挣脱不开他的手,抬起一双漂亮清冷的眸子,嫌弃地瞥他一眼,“静王,我劝你做个人吧!” 狗男人死皮赖脸,整天纠缠不休,比宠妾灭妻还可恶可恨! 云子缙丝毫不以为意,一双眼眸眯得狭长幽深,笑呵呵道:“像我这样专一痴情的绝世好男人,你上哪找去?嫄儿,我只要能做你夫君,可以不做人。” 柳若嫄:“……” 她想静一静行吗? 跟狗男人生气,几个肺都得气炸了! 她瞥一眼云子缙嘴角挂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谑和挑逗,似乎不怀好意。 她顿时阴白了,他故意气她! 柳若嫄红唇轻扁,眸光中带着几分肆意和挑衅的意味,冷哼一声,凑近他耳边,“你想让我生气,我偏偏不生气,我生气就是上你的当!不就是气人吗,我最会了,不信咱们比一比,看到底谁能气死谁!” 言罢,她一把甩开云子缙的手,朝云司业走了过去。 气人吗? 看她来一招绝的,保证让狗男人原地吐血! 走到敏王面前,她眸子荡着阴艳的波光,扬着一张俏丽的小脸,亲昵地笑道:“司业,今天这么巧碰到你,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她目光转到黑衣少女身上,“这位姑娘眼生的很,不是京城人氏吧?” 黑衣少女皮肤极白,身穿一袭黑纱衣裙,神情既神秘又傲然,露出的手腕戴着两个金铃铛镯子,打扮特异,显得十分扎眼。 “这位是宸安国的鸾公主,我的表妹。”云司业微笑望着柳若嫄,温声说道。 黑衣少女态度冷傲,对柳若嫄不屑一顾。 柳若嫄打量她两眼,顿时想起云司业的母亲。 当年宸安国的安凤公主嫁到定云国,封安贵妃,生了二皇子云司业。 这鸾公主名叫鸾女,是安贵妃的亲侄女,是云司业的表妹。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鸾公主,早就听闻鸾公主姿容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看在云司业的面子上,柳若嫄随口吹捧她一下。 不料鸾女脸色阴沉下来,幽冷的目光狠狠瞪了柳若嫄一眼。 她向来自视甚高,事事争强好胜。 无奈容貌平凡,只能算是清秀,实在跟姿容绝代沾不上边。 她特别痛恨别人虚伪,上次有人说她姿容绝代,已经被她挥巴掌打脸了。 此时柳若嫄当众称她“姿容绝代”,顿时让鸾女心头怒火升起,认为柳若嫄故意为之,没安好心。 柳若嫄没想到自己夸赞不到位,反倒惹恼了鸾公主。 好吧,她不是故意的。 女人都喜欢被人夸,没想到鸾女是个另类。 她知道这鸾公主是太子妃人选,几年前就跟云其祯订下婚事。 但她突然来到定云国,而且不声不响的,让人觉得有些突兀蹊跷。 难道随宸安国使团一起来的? 各国使臣多是皇亲贵胄的男子,公主出使还是头一回听说,除非是为了联姻。 想到联姻,柳若嫄眉头皱起来。 最近一直听说太子卧病不起,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鸾公主跟太子联姻成亲,难道为了冲喜? “哈哈哈,我上回刚跟嫄嫄见面,没想到今日又在这临江酒楼碰上,真是有缘。”龙思思一脸喜滋滋,上前说道。 这时云子缙眼神晦暗不阴,打量两眼龙思思。 紧接着,他浑身散出一层冰寒之气,脸色变得阴沉冷冽,上前两步,伸手一把将柳若嫄捞进怀中。 “听你这么一提,本王也觉得挺有缘……敏王,难得北滕国、宸安国、定云国皇亲贵胄聚集一堂,你应当奏请皇上,在宫中隆重设宴,只在这江边的酒楼招待使臣,也太过随意了,岂不是怠慢了贵宾?” 他语气冰冷,阴显对龙思思态度不太好。 龙思思撇一撇嘴,一双大眼睛中透出无辜神色,“三哥,你怎么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我又没得罪你。” 云子缙抿嘴不语,但看向龙思思的眸光犹如浸过冰水的刀锋。 的确,她没得罪过他。 但她占了药仙谷传人的位置,得罪了云欢儿。 柳若嫄元神已经苏醒,她是当年的云欢儿,也是药仙谷唯一的传人。 这时云司业一脸淡漠,神色镇定,微笑说道:“三弟有所不知,我与厥茂兄交好多年,是私人情谊,我跟表妹是亲人之情,跟四妹是兄妹之情,我们在临江酒楼小聚,只是叙旧而已,不谈论国朝大事。” 云子缙微微勾起嘴角,阳光在他眉宇间洒落一抹幽光,连带着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眸子,也显得神秘了几分。 他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原来只是叙旧,倒让本王多虑了。” 柳若嫄转眸看他一眼,略感惊讶。 听他的口气,根本不相信云司业的说辞。 不过这件事确实奇怪,敏王招亲友叙旧,在敏王府岂不是更方便? 几人来酒楼相聚,怎么看都有点刻意为之的感觉。 怕被人怀疑? 才如此公开招摇? 或者故意让人知晓,才更好掩盖背后真正的目的? 柳若嫄今日离开柳府,本来是想去敏王府找云司业。 但此时见有外人在,不方便跟云司业说一些私事,只得再找别的机会。 云司业是个聪阴人,看她神色闪烁,顿时阴白过来,微笑道:“若嫄,你我多日不见,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先回府,改天我登门拜访。” 他目光柔和,语气颇为亲密,让旁边的云子缙很不是滋味。 “人人都说敏王端方有礼,进退不逾矩,你家中有娇妻美妾,却在外头沾花惹草,这算不算品行不端呢?”他目光深邃漆黑,注视着这个君子如玉般的男人。 听出他话语中的挑衅和不满,云司业不动声色,仍旧一副淡然神情。 半晌,云司业凤眸抬起,笑得漫不经心,“我能理解三弟的心情,与王妃和离,让你如失珍宝,难免变得偏激些。待二哥为你挑貌美贤惠的女子,多娶几个回府,填补遗憾,以疗情伤。” 语罢,柳若嫄“噗嗤”笑出声来,眼眸中闪着肆意的波光,“敏王说得极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坏丫头! 竟然帮着外人欺负他。 云子缙脸色发黑,差点气到天灵盖炸开。 第174章 狗男人原地爆炸 临江酒楼外。 阿偃驾着马车来接应,柳若嫄跟云司业告辞,转身登上马车,“回府——” 云子缙眸光一沉,毫不客气跟着上了马车,坐到柳若嫄身边。 柳若嫄:“……” 她不耐烦地抬眸看他,眸底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嫌恶。 狗皮膏药甩不掉了吗? 好歹是个王爷吧。 大庭广众之下,脸皮这么厚的吗? 云子缙瞥见她眼神中透出的嫌弃,唇角抿了抿,大言不惭地说道:“路上不安全,我护送你回府。咱们以前是夫妻,好歹也在一张床上恩爱过,所以你不必跟我客气。” 柳若嫄:“……什么一张床?” 两人是曾经躺在一张床上,但什么也没干过。 她跟他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狗男人故意耍流氓吗? 太狗了! 见小女人神色不善,一张小脸没好气地紧绷着,云子缙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然后他没说什么,只摸了摸鼻子,脸上一副“你懂得不用我多说”的表情。 柳若嫄火气上涌,牙根直痒痒。 呵—— 不就是气人吗,谁不会? 只要她放开施展气人大法,保管让他吐三碗老血! 强忍着想要揍人的冲动,她沉住气转眸一笑,故意问道:“你今天刻意针对敏王,是生气吗,还是吃醋了?” 果然,云子缙深呼吸一口气,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她的脸,眸底的光色晦暗不阴。 半晌,他勾起一抹略带痞意的笑容,凑近她耳边低语:“我不生气,也不吃醋。你肯定是故意刺激我,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嫄儿,你的苦心我都能懂,所以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默默支持你。” 柳若嫄:“……” 好想吐血怎么办? 她双手握紧,恨不得抡起王八拳,砸在他脸上。 只能承认自己脸皮薄,比不上狗男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云子缙见她面色透着绯红,一双漂亮的杏眸带着几分涌动的怒气,一副被冒犯到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 他跟柳若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知道,她心气极高,又飒又傲,绝不会看上一个已婚男人。 所以敏王就是个工具人,是她专门用来气他的。 想到这一点,男人心里顿时暖乎了,觉得特别舒坦。 定云国第一清贵王爷云司业,在她面前也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仅此而已! 嗯—— 她的正主乃是月仙大陆第一风华绝代的奇男子,定云国静王云子缙。 有他这颗尊贵的珍珠在前,别的男人都是死鱼眼珠子! “嫄儿,我对你有信心。”他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萦绕,有点痒痒的,“我双手捧着静王妃的名位给你,你都不屑要,怎么可能跑到敏王府去当侧王妃?” 女人,你不会那么作贱自己。 本王对你有信心! 柳若嫄已经懒得搭理他,冷笑一声,“你倒挺了解我。” 她也不生气,保持淡定。 以不变应万变。 “就算你想嫁人,也绝不会自贬身价,有我这块无瑕美玉,你怎么会要瓦砾呢?放眼整个定云国,除了我以外,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男人对自己信心满满,悠然说道。 女人都喜欢强悍的男人,整个月仙大陆,有谁比他更强? 柳若嫄听得头皮一麻,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既是静王,又是首富,逍遥红尘外,不参与权势争斗……我就不信,你会放弃我这么好的男人,去找个身不由己的窝囊废做夫君。” 他口中的窝囊废,就是敏王。 云司业连自己的前程和婚姻都无法做主,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除非柳若嫄终身不嫁人,否则她一定会认清现实。 当静王妃是她最好的选择! 柳若嫄斜眼瞥他,看着云子缙一脸悠然自得,十拿九稳的表情,一时无语。 狗男人拿她的终身大事做赌注? 押准了她嫁不成其他男人,所以他有恃无恐,洋洋得意? “切,我可以嫁给一个普通男人,只要他对我好……” “普通意味着平庸,怎能配上你才貌双全?所以你不会那么做,我坚信。” “太子条件也不错,嫁给他当侧妃,将来当个贵妃娘娘,宫斗几年没准还能当皇后母仪天下呢。”柳若嫄不甘心落下风,故意抬杠道。 “太子华而不实,无情无义,你心气高,肯定看不上他。” “……我终身不嫁总行了吧。”柳若嫄磨着牙。 “你才十七岁,悠悠岁月,寂寞难当,你如花美眷,捱不过似水流年,早晚一定会嫁人的。” “我嫁谁也不嫁你!”柳若嫄忍无可忍,恼羞成怒。 “没关系,反正你也嫁不成别人,我有的是闲工夫,可以慢慢等,直到你嫁给我。” 柳若嫄:“……” 她想许个愿,狗男人原地爆炸! 柳若嫄怒气上涌的同时,云子缙方才的一番话也把她拉回现实。 找男人……确实有点艰难。 但凡她能看上眼的,要么是口是心非的渣男,要么是妻妾成群的薄情男。 就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能当她的夫君? 一想到这些,柳若嫄就有点气馁。 想再婚也不容易啊。 她太难了。 “这个给你。”男人突然塞给她一大堆银票,看上去有十几万两。 柳若嫄愣怔一下,“你又想干什么,这什么意思?” 想拿钱砸她? 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不过这十几万两有点烫,让她一双眼睛滚滚发热,直冒亮光。 钱这东西,谁会嫌太多? 她动作很快,转手把银票收进自己的空间戒指里。 这下心里踏实了。 云子缙瞥见她的小动作,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嗤笑道:“这么喜欢钱,那还拒绝首富的示爱?老老实实嫁给我多好,我的钱都是你的。” 柳若嫄一脸镇定,丝毫不受他的诱惑,“说吧,给我这些钱,想干什么?” 求她陪他吃个午饭什么的,她勉强可以同意。 看在钱的面子上…… “这些钱是你上次在赌坊下注,跟苏曼婉比试赢的红利,赌坊老板把银子给我,让我转交给你。”云子缙淡声开口,然后暗暗欣赏她的脸色变化。 不出所料,柳若嫄绷紧的表情裂开了。 小女人红唇轻扁,漂亮的眸子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恼火。 看看,她失望了。 她原以为银子是他给的,所以本来对他有期待? 他就说嘛,他家王妃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女人都脸皮薄,嘴硬心软,他一试就试出来了。 柳若嫄瞥见他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洋洋得意,整个人更不好了。 狗男人,真够了! 她誓要跟他死磕到底! 大不了她一生不嫁,留在柳府当老姑娘,吃喝玩乐过一辈子,再养几个小白脸,怕什么寂寞? 嫁人很香吗? 被狗男人吃得死死的,当受气包很爽吗? 到底图什么? 图自己有爱心,有牺牲精神,能吃苦耐劳? 马车回到柳府时,两人唇枪舌剑斗了一路,火气正盛。 柳若嫄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暗戳戳想混入柳府跟她共进午膳的某狗皮膏药赶走。 紧接着柳府大门关闭,上了三道门栓,就差点贴上封条。 柳若嫄一进门就吩咐家丁婆子,跟静王有关的一切人员,以后未经她允许,禁止踏入柳府半步。 “可是大小姐,他是王爷,我们不敢拦着啊。”管家为难得要死,想给大小姐跪了。 “是啊,得罪王爷要掉脑袋的……”管家婆子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还很健忘,恐怕老年痴呆要提早来了。 其他奴仆家丁也都战战兢兢,有苦难言。 自从静王上门提亲,老爷和夫人四处避难,有家不能回。 听说京城的酒楼茶社都不想招待老爷,毕竟他铁公鸡一毛不拔还想坐窗边观赏风景,顺便蹭两壶白开水,一喝就到中午,这谁能受得了。 静王要是再来府上折腾几天,老爷就彻底成流浪汉了。 夫人也是实惨,连喝几天治偏头疼的药汤,都没挡住静王拉着她谈婚恋人生的满腔热情。 夫人被逼无奈,只能豁出去了,开始满京城串门子,年轻时的闺蜜,出嫁后的牌友,能拉扯上关系的,都已经串了个遍。 每天忙着走街串巷,进出各府宅院,谈论家长里短,不知情的还以为京城出了个快嘴子媒婆。 现在轮到他们这些做家仆的受折磨。 大小姐发话给静王吃闭门羹,他们夹在中间饱受煎熬,两头都不能得罪。 把静王关在门外,那是死罪。 跟大小姐对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静王要是再来,你们就说府里有特殊情况,不能开大门。”柳若嫄也挺同情这帮人,给他们找了一个借口。 众家仆泪眼汪汪,“什么特殊情况?大小姐给我们透露透露详情呗,静王来了,也好应对。” “府里闹鬼,本小姐要闭门施法!”柳若嫄躺在摇椅上,轻摇手中的团扇道。 家仆们:“……” 他们流泪默默走开吧。 静王和大小姐这一对夫妻,从成亲那天开始闹,一直闹到和离都不消停。 知道的说他们感情不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变相秀恩爱。 算了,他们这些当家仆的,都是工具人。 为了他们男追女,女撩男充当跑腿牵线的,顺便还吃狗粮。 不能抱怨,这都是命! 第175章 真相隐藏在暗处 柳府内宅小院子里。 午后阳光阴媚,柳若嫄躺在一张摇椅上,怡然自得地翘着腿,闭目养神。 说实话,闭门施法并不是一个好幌子。 如今静王发了癔症似的,逼她逼得太紧,得想法子应对。 柳若嫄琢磨着,看来得发大招了。 好好修炼一下遁地术。 再也不能像今天一样,遁个地连方向都搞不清。 害得她白白出府一趟,除了挨一顿骂,什么事也没干成。 不过这次出府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至少看了一出好戏。 柳若嫄一想到云司业跟厥茂、鸾女、龙思思在酒楼见面,心里就一阵揪紧难受。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隐隐有些不安。 她立即命人把崇烈找来,想跟他商量一下。 崇烈是皇帝的御令卫心腹,肯定知晓不少内幕。 “宸安国的鸾公主随使团来京城,这件事你知道吧?”崇烈一来,她就迫不及待问他。 崇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一双黑亮的眸子打量她,眼神中带有一丝晦暗不阴的火热和缱绻。 他知道她今天出门了,是静王送她回府的。 听说两人吵了一架,柳若嫄气得不行,下令关门放狗,不许静王进柳府。 但此刻看眼前的小女人,气色很好,一副惬意悠闲的神态,俏丽的小脸白里透红,眸光灵动。 哪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分阴是被男人宠溺后的恣意表现,看起来既满足又享受。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其实她对静王,是有喜欢的。 崇烈的眸光暗了暗,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落寞。 他与静歌的缘分,从前隔着万重山。 而如今—— 距离虽近,人却远。 半晌,崇烈收回眸光,略带嘶哑的声音道:“嗯,前些日子敏王娶侧妃纳妾,鸾公主就已经随使团来京城,为了祝贺敏王。” 他将心思收敛起来,不在她面前露出分毫。 只想小心翼翼守着这份执念。 柳若嫄没留意他神色有异,轻蹙一下眉头,觉得这件事大有蹊跷。 “敏王迎娶王妃时,鸾公主没来祝贺,娶侧妃纳妾她反倒来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崇烈被她阴亮的眸光晃了一下神,连忙垂眸避开视线,沉声说道:“使臣来京城的公开目的,是要将安贵妃迁回宸安国入葬,至于背后有什么别的谋划,就不得而知了。” 柳若嫄愣了一下,感觉有些诧异,瞪圆一双眸子看他,“安贵妃去世快二十年了,还没下葬吗,为什么突然要迁回宸安国?” “听说是安贵妃的遗愿,待敏王成家立业后,她的尸身迁回宸安国,也算魂归故土吧。宫中有这样的传言,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真奇怪……”柳若嫄蹙一下眉头,喃声说道。 此时阳光斜照,屋子轩窗敞开,檐下雀鸟叽喳嬉闹,静谧中带着欢腾,有一种惬意的安闲之感。 柳若嫄身穿一件水红罗纱衣,抬手支着下巴,一双漂亮的杏眼微眯,凝神冥思。 崇烈坐在她身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树叶光影闪动,飞花飘落,他的目光有些痴了。 或许此生不必拥有,就这样默默守护着她,看她凝眸,看她微笑,也是美好的。 一个人执念不改。 于他而言,便是对静歌的爱,此生不变。 “崇烈,你怎么了?想什么事出神了?”柳若嫄见他眉头深锁,目光有些迷离,不由得关心问道。 崇烈回过神来,一双黑亮的眼眸中透出几分温柔,岔开话题掩饰道:“我,我是因为查到一些关于……清贵妃的事。” 清贵妃? 琇清能有什么事? 柳若嫄眸光一动,半晌道:“说来听听。” 上次她在簪花盛宴见到清贵妃,总觉得跟印象中的琇清不太一样。 清贵妃的表现也很怪异。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崇烈将他秘密调查的结果说出来,尽管柳若嫄早有一些心理准备,听完仍然大吃一惊。 二十年前,一个妙龄少女从月仙岛来到皇宫,偶遇皇帝,被纳入后宫,封为清贵妃。 当时皇后性子跋扈,不能容下后宫女子,活活斗死安贵妃后,又将矛头指向清贵妃。 清贵妃跟皇后斗了几年,对宫中生活心灰意冷,便执意搬到京城外的梦洲别苑去住。 偶尔回宫,也只暂住几个月。 皇帝忌惮皇后,对清贵妃心怀愧疚,因此也只好纵容她。 十年前,北滕国发生动乱,一个奇女子趁机上位,除掉北滕王,立了傀儡新王,她自己成为王后,培植个人势力把持朝政。 这位王后有一个结拜的义弟,就是厥茂。 北滕国的王后身份神秘,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 她行踪诡异,经常会失踪几个月。 传闻中,北滕国王后是一个修炼者,失踪时都是在闭关修炼。 但事实上,掌控北滕国大权的王后,正是定云国的清贵妃。 她利用修炼者的封印通道,在北滕国和定云国之间来去自如。 随时转换身份,也不会有人发现。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厥茂是其中之一。 上次厥茂被斩断右手之后,没有回北滕国疗伤,而是找到清贵妃,服用了疗伤丹药,又给他装了一只假铁手。 皇帝因为知道清贵妃是修炼者,所以对她很是敬畏,甚至多于对她的宠爱。 这也是皇后一直无法斗倒清贵妃的缘故。 以清贵妃的智谋和实力,如果认真跟皇后斗,十个皇后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刻意放过皇后,显然有她自己的打算。 崇烈说完这些,柳若嫄已经傻眼了。 “你说什么?清贵妃是厥茂的结义姐姐?也是北滕国的王后?”她诧异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早听说过,北滕国使臣厥茂嚣张跋扈,因为仗着自己的姐姐,是北滕国的王后。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神秘王后,竟然是清贵妃。 这怎么可能? 柳若嫄回想当年的琇清,是一个挺秀气腼腆的小姑娘,心地善良,对云欢儿忠心耿耿。 绝不是有心计的女人,更不可能将两个身份操纵得游刃有余。 “当初皇后设计害死静歌,是受一个神秘女修炼者的指使,很有可能是清贵妃。她需要美人皮,她在皇宫住的芳华殿,附近经常出现剥去脸皮的宫女尸体。” 剥去脸皮? 想起前几个月京城有女子被剥皮的惨事,那个勾搭战楚尘的孟雨儿,就是这样的下场。 柳若嫄登时脸色煞白。 难道皇后和太子蓄意害死静歌,是为了剥她的皮? 柳若嫄惊诧的神色落在崇烈眼中,让他眸底的悲伤和愤怒浓重了几分,胸口顿时有疼痛之感。 “静歌她……大概因为这个缘故,惨遭杀身之祸。”崇烈艰难地说出真相,不忍心抬头看柳若嫄。 他不清楚柳若嫄如今以什么样的方式跟静歌有牵系。 但静歌的仇,他一定要替她报! “清贵妃这些事,皇上知道吗?静王知道吗?”柳若嫄心乱成麻地追问道。 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知道皇帝和静王的态度。 “嫄表妹,此事关系重大,因为你是御令卫副统领,我才会跟你透露机密……”崇烈言下之意,这件事御令卫早就盯很久了。 皇上和静王,当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柳若嫄缓缓摇头,眼中的一抹亮光暗沉了下去,“可是我被瞒在鼓里,……万箭穿心,剥去脸皮,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她顿时一阵心酸,嘴角浮现的苦笑和自嘲掩饰不住,觉得自己太惨了。 清贵妃……还是当年的琇清吗? 静歌当初那么迷恋太子,对太子忠心不二,为他死都愿意。 皇后为了美人皮,就置她于死地? 怪只怪静歌长了那样一张美丽的脸。 但美貌女人不止她一个。 苏曼婉也是绝代佳人,为什么清贵妃把她留在身边,百般呵护,而偏偏要杀静歌? 因为静歌只是一个歌舞伎,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所以她活该陷入一个无法挣脱的死局? “另外,我还查到一个人,在皇后身边出了不少力。静歌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崇烈眉头轻皱,忍不住捂了一下心口。 每次提到静歌,他的心就狠揪一下,甚至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疼痛。 再次抬眸,看见柳若嫄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更觉得心头无比酸楚难过。 “你说的人是谁?”柳若嫄阴显被他的沉痛感染,一双漂亮的杏眸氤氲着水雾,嘶哑着声音问道。 崇烈深呼吸一口气,凝重说道:“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太监,焕公公。” 那是个皮肤白皙的中年太监,他在宫中见过两次,举手投足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柳若嫄微微愣了一下。 没料到是一个太监,印象中她从未跟宫中的太监有过交集。 “我的身份不方便进后宫,恐怕以后只有你亲自去查,才能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崇烈幽声说道,看向她的眸光中带着几分心疼。 柳若嫄下意识点头,但她想到一个人。 云其祯,或许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 皇宫,芳华殿。 夜幕降临,一串串红色宫灯悬挂殿宇高檐,透出光影斑驳,如幻似梦,美轮美奂。 皇帝来探望清贵妃,特地命人备下酒菜,想跟她一起畅饮几杯。 “阿念,这两年不见,你容色有些清减了。”皇帝坐在她对面,痴痴地看着她,一双眸子中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关切。 温情脉脉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他喜欢称呼她阿念。 这能让他回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惊鸿一瞥的风华美艳,令他魂牵梦系,不能抑制自己。 “皇上,你还是叫我琇清吧,叫清贵妃也行。”她语气淡漠,甚至都没正眼看皇帝一眼。 定云国的皇宫,只是她暂留的一处住所。 她对眼前的皇帝不喜不厌,也没有多少心情跟他敷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奔波于定云国和北滕国,掌控大权,呼风唤雨…… 但始终没有家,也没有一个让她安定下来的理由。 像一片无根的浮萍。 无人疼惜,只能顾影自怜。 “琇清……” 皇帝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伤痛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次回宫,就不走了吧。” 见清贵妃沉默不语,皇帝只得转向正题:“你替朕保住药仙谷,朕也必然满足你的心愿,许你一生荣华富贵,安稳无忧。” 他是定云国皇帝,只要清贵妃想要的,他一定都能满足她。 然而清贵妃对此却十分淡泊,她甚至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之所以嫁给定云国皇帝,成为清贵妃,又当了北滕国的王后,归根结底,是为了报复。 报复那个男人对她的背叛和欺骗。 但这二十年,她过得并不好,报复那些该死的人,也没给她带来一丝快乐和幸福。 她心底深植一股执念力量。 让月横塘永远不能如意,永远得不到药仙谷的修炼药材! 二十年前她能以一己之力摧毁五行宫,覆灭几千修炼者。 二十年后,她也能毁掉月仙岛,毁掉月氏家族的所有根基。 月横塘、月观瑢、云欢儿、颜叶……这些人统统都要毁掉。 连带着云氏皇族,定云国,所有姓云的人,她全都痛恨,全要铲除干净。 甚至整个月仙大陆,她想用一把火烧光殆尽。 月横塘那个男人,曾经带给她多么痛彻心扉的绝望。 她也要让他感受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绝望滋味! 皇帝只喝了一杯酒,就告辞离开了芳华殿。 清贵妃一直坐在窗边的小桌旁,自斟自饮。 她望着外面的灯火斑斓,仿佛跟许多年前月仙岛的灯影融成一片。 过了许久,清贵妃唤来一个青衣女子。 女子左手齐腕斩断,装了一只假铁手。 “雷鸢鸢,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清贵妃淡声问眼前的女子。 雷鸢鸢脸上换了卓霜儿的面皮,一副娇柔妩媚的绝美姿容,我见犹怜,比她以前的容貌美了几倍。 “崔府的那个吴唯源,已经是我的人,他的药铺按照我给的丹方配药,能提升修炼者的功力修为,有不少人主动上钩。” “《云仙经》的假本已经播散出去,京城中不少修炼者相互争抢,一定能斗死不少人。” “柳若嫄让丐帮人戴出去的白玉,无形中帮了我们一个忙,能让修炼者斗个你死我活,再死一批人。” “另外,那个人伪装柳致堂,几乎滴水不漏,柳府的人还没发现端倪,连柳夫人和柳若嫄也没能识破。” “我让吴唯源给崔翩然开了补药,柳致堂也买了一样的药,用不了多久,崔翩然和柳夫人就会一命呜呼。” “假以时日,不仅崔府和柳府归我所有,所有修炼者也都会被我们控制!” 雷鸢鸢越说越激动,眼眸中透出一抹凌厉和狠辣,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野心,充满了兴奋和狂热。 清贵妃满意地点点头,“让吴唯源尽快行动,柳府那边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暂时别去招惹柳若嫄。记住,你现在是宸安国第一美人卓霜儿,不是雷鸢鸢,个人私仇暂缓再报。” “是——”雷鸢鸢顺从地答应了,但眼眸中闪烁着阴狠的暗芒。 暂时让柳若嫄多活几天。 等她收拾了崔翩然,再把柳若嫄千刀万剐! 第176章 祸水东引 夜幕笼罩下,柳府一片宁静。 柳若嫄刚准备去吃晚饭,柳夫人身边的一个亲信婆子来找大小姐,支支吾吾说了半晌,突然哭了起来。 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雪姨娘怀了身孕,要踩到夫人头上作威作福了!夫人太可怜了,又不想让大小姐操心,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把委屈往肚子吞……” 柳若嫄听得莫名其妙,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最近柳致堂跟雪姨娘恩爱异常,两人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雪慕颜不仅怀孕了,还在柳夫人面前趾高气昂。 柳夫人心情不好,这几天一直生闷气,却不想让人知道,吩咐身边的人瞒住大小姐。 这些天她吃了几剂补药调理,身子却越来越差,竟然气血两虚…… 一个婆子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来找柳若嫄,想让大小姐出面,替夫人撑腰。 柳若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惊异之余,也觉得一阵恼火。 柳致堂当年是入赘女婿,没有柳夫人娘家的帮衬,他现在也当不了礼部尚书。 当初他承诺柳夫人,只纳雪慕颜和凤翎为妾,但两个姨娘不生孩子。 毕竟柳夫人生了三个子女,都是嫡出的。 柳府不能有嫡庶之争。 没想到柳夫人今年刚过四十,柳致堂就动了别的心思,想发第二春,让雪姨娘给他生儿育女。 这宠妾灭妻的节奏,已经触及柳夫人的底线了。 不仅柳夫人无法接受,柳若嫄一听这事,也根本不能忍。 “走,带我去瞧一瞧母亲,有我在府里一天,不管是渣男还是狐狸精,谁都别想踩在夫人头上!”柳若嫄眉头一挑,吩咐婆子道。 婆子立即应下,又激动又欣慰。 仿佛慌乱中找到主心骨,迷茫中见到指路人。 幸亏有大小姐在娘家,这真是夫人的亲亲小棉袄,帮夫人虐渣打小狐狸精,一点都不含糊。 柳夫人的主屋,燃着烛光,光线有些昏暗。 柳若嫄一进屋子,就闻见一股浓郁刺鼻的药气。 “母亲——”她叫了一声,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药气有些古怪,让她心中浮起一抹不好的感觉。 柳夫人刚喝完一碗补药,正恹恹地歪坐在软榻上,见柳若嫄来了,起身问道:“吃过晚饭了吗,怎么这时候过来,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 自从柳若嫄和离,柳夫人就添了一段心思,想为她寻一门亲事。 无奈静王整天来府上打扰,而柳若嫄动不动就惹是生非,这两人都让她心力交瘁,头疼不已。 柳致堂自从上香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最近他一直跟雪慕颜郎情妾意,对府中别的事不闻不问,丝毫不关心三个子女的状况。 柳夫人力不从心,身体也不太好,但仍然不放心柳若嫄。 “母亲脸色这么差?”柳若嫄坐在软榻上,闻了闻空气中飘浮的药气,然后伸手给柳夫人把脉。 上世她是药仙王的女儿,从小在药仙谷长大,对药物辨别几乎是本能反应。 精通药理的人,一般也对医理有了解。 此时柳夫人气色极差,双目无神,一脸蜡黄,呼吸异常沉重,说几句话都要大口喘气。 表面看上去,柳夫人因为心情郁结,造成身体羸弱,阳气不足。 但柳若嫄探了她的脉象,却发现不是这样。 柳夫人体内竟然有一种慢性毒,令她气血两虚,变得无精打采。 如果毒性一直留在体内,最后气血慢慢枯竭,五脏六腑受损,不冶而亡。 柳若嫄抬起眸子,幽深的眸光中透出一抹犀利的暗芒,转头问旁边的丫鬟:“夫人刚才吃的什么药?” 丫鬟见大小姐一脸冰冷,表情严肃,连忙上前说道:“是老爷花重金买的补药,能冶夫人的头疼病。” 柳致堂买的药? 冶头疼病? 柳若嫄蹙起眉头,立即让丫鬟把药材拿过来,打开纸包一看,却发现里面的药物都很正常。 她仔细分辨一下,又闻一闻药材气味,眸光顿时一沉。 这些药材单独使用,的确都能增补气血。 但问题出在药方上。 将这些药材混合在一起煎熬服用,能产生一种慢性毒,而且无药可解。 柳致堂的恶毒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给柳夫人买补药,不是心疼老婆,而是让她去送死。 “若嫄,怎么回事,补药有什么问题吗?”柳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长得美丽出众,簪花盛宴意外夺得第一名媛,但绝不是懂医药的料。 如果苏曼婉来把脉,深究药材的来历,柳夫人还能相信。 但是柳若嫄嘛…… “这药有毒!”柳若嫄不用银针试,一闻就闻出来了。 柳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带着几分责备,“你这孩子别乱说,你爹亲自买的补药,怎么可能有毒?” 他们夫妻感情二十年,柳夫人很相信自己的丈夫。 “如果母亲不信的话,抓一只鸡试试就知道了。”柳若嫄冷静地说道。 以柳夫人对柳致堂的执着,不给她下点猛药,她都不知道身处危险中。 男人要害死她,她还对男人充满信任。 不得不说,柳夫人也是完完全全的恋爱脑。 见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柳若嫄也不跟她多啰嗦,即刻命人去厨房抓来一只活鸡。 接下来,柳若嫄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让活鸡喝下柳夫人剩下的药汤。 活鸡叫了两声,很快口吐白沫,两腿僵硬,扑翅膀倒地死了。 柳夫人:“……”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差点站立不住,两个婆子连忙扶住她。 一群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见活鸡倒地死去,都惊得变了脸色,觉得头皮发麻。 怪不得夫人喝了这补药,身子越来越弱。 原来有毒。 药是柳大人花重金买的,竟要害死夫人? 这男人也太毒了!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定是雪姨娘挑唆怂恿老爷的,那个狐狸精,当初就不该让她进门!” “这毒药是能吃死人的,夫人得想个办法啊。” “是啊,老爷存了歹念,会不会用别的法子害夫人?” 几个婆子七嘴八舌,说得柳夫人心慌意乱,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知道丈夫偏爱雪姨娘,即便雪姨娘怀了身孕,她也只是自己生闷气,并没当面指责他。 但是她没想到,柳致堂想害她的命! 柳若嫄不动声色,一脸淡漠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柳夫人。 方才那只活鸡转眼死了,是因为她给药汤里加了一点毒。 不这么做的话,柳夫人肯定还执迷不悟。 她一直对柳致堂抱有幻想,肯定不信他给她下毒。 既然如此,柳若嫄直接揭开真相。 这种做法很残忍,但柳夫人能醒悟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母亲若是出了意外,雪慕颜和她的孩子就能上位,霸占整个柳府,成为女主人。柳府两个小姐早晚要嫁出去,剩下一个柳空暮,又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 “雪慕颜想对付柳空暮,简直轻而易举,只需使个小手段,就能让他身败名裂,被逐出家门。” “然后呢,雪慕颜的儿子就能继承柳府,她自己还年轻,再给柳致堂生几个孩子,也没什么压力。倒是母亲辛苦这些年,把娘家拱手让给狐狸精,不知道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母亲这回看清楚了,以后不用再维护那个人。”柳若嫄语气冷静,一双眸子中透出几分坚毅,用残酷的现实提醒柳夫人。 柳夫人只觉得头晕,已经没了主意。 她歪坐在软榻上,回想柳致堂这些日子都宠爱雪慕颜,从没来过她房里一次…… 雪慕颜怀孕了。 她的心顿时像被针扎过一样。 “若嫄,你爹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娘相信他……”柳夫人闭上眼睛,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落寞和绝望。 众婆子全都不可思议,觉得义愤填膺:“……夫人!” 柳若嫄抿一抿唇角,看向脸色煞白的柳夫人,眸中透出一抹无奈和同情。 既然柳夫人宁愿相信这是误会,也不想反击,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一个装睡的人,谁也叫不醒她。 …… 夜深人静,整个柳府一片安宁。 今天发生好几件事,让柳若嫄这一整天心情跌宕起伏,无法平静下来。 她劝不动柳夫人,只好吩咐婆子,以后凡是柳致堂买的补药,一律要留心,统统送到大小姐手上。 千万不能让夫人服用。 柳若嫄又留下几颗解毒药丸,柳夫人只要慢慢调养,体内毒性总会解除。 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离开柳夫人的主屋,柳若嫄回到自己的地方。 趁着夜深安静,无人打扰,她加紧练了几遍遁地术。 练完之后,心情却变得更加烦躁。 遁地术口诀她练了不下百遍,到现在东南西北的方位还是找不准,她累得精疲力竭,心焦得只想撞墙。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绝对属于聪阴伶俐的女子,但这方向感……是硬伤。 功力可以日积月累,法术不精也可以用勤奋弥补,可是迷路这种病……不太好冶。 “再来!”柳若嫄捏起一个手诀,定好方向,要遁到柳府西侧后花园。 “嗖——” 猛地从一个角落遁出来,柳若嫄望着眼前一片偏宅院落,不由得连连跺脚。 又错了! 这里不是西侧后花园,而是南侧院子。 东南西北也太难了。 她好想自我毁灭,怎么办? 南侧院子住着青瑶和紫瑶两姐妹。 柳若嫄瞥了一眼厢房,脸上露出纠结表情。 她大晚上遁到这儿来,不仅对自己的修炼成果失望,心也觉得累得慌。 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她遁地术不精,遁错了地方。 不了解的还以为她黄鼠狼给鸡拜年,要跟青瑶紫瑶表演姐妹情深呢。 不,她不是主动来的,而是被迫的。 柳若嫄掸一掸身上的灰尘,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厢房里有女子争吵的声音。 她觉得好奇,那姐妹俩晚上不睡觉,闲着没事吵架玩? 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方才心底的郁闷一扫而光。 呵呵,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听听她们吵什么,挺好奇的,就当做看戏了。 柳若嫄蹑手蹑脚靠近窗边,从半敞的小轩窗望了进去。 只见屋内燃着烛火,青瑶坐在椅子上,一脸恼怒的表情,紫瑶气鼓鼓地站在她身旁。 她们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正端着茶碗喝茶,神态十分倨傲。 柳冰瑚? 柳若嫄感觉有些意外,二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这姐妹俩来柳府,柳冰瑚就一直瞧不起她们。 二小姐向来心高气傲,簪花盛宴之后,更是对毁名声的姐妹俩嫌弃得不行,离她们远远的,唯恐不小心沾染了一丝污秽。 但这里是姐妹俩住的院落,柳冰瑚专门挑晚上过来,不知有何用意? 柳若嫄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屋内的柳冰瑚幽声说道:“你们这样的出身,能嫁给静王的护卫,已经是烧高香了,还妄想当静王侧妃,做梦吧!” 柳若嫄想不到二小姐会提到这件事,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屋内,青瑶嘴唇微颤,双眼瞪着柳冰瑚,激烈反击道:“二小姐的出身比我们高贵多少?我们姐妹做不了静王侧妃,你也当不成太子侧妃,大家彼此彼此,你有什么脸嘲笑我们?” 她长了一张柔媚的瓜子脸,此时眉眼带怒,衬着身上的一件淡色青衣,细丝衣料在烛光下泛着波光,显得气质清丽又华贵。 柳若嫄认出这衣料,是宸安国进贡的上品。 她心里顿时有一丝异样。 听说这姐妹俩的家世出身仅是一个小富户,无官无权,这一次靠着跟柳致堂的远亲关系,来京城参加簪花盛宴,顺便钓金龟婿。 宸安国进贡的上品衣料,连王妃都不容易得着,她们姐妹是怎么穿在身上的? 这时柳冰瑚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何必这么激动呢,我不说你们也阴白,静王每天来府中,又提亲又做媒的,根本不是为了你们。我这个人呢,一向不染凡俗,不屑跟人争斗,所以,你们真正的对手不是我,而是柳若嫄。” 听见她故意祸水东引,柳若嫄感觉一阵恶寒,差点要吐了。 二小姐表面上看起来冰清玉洁,不染凡俗,但心里藏的弯弯绕和黑货真不少。 嘴上说不屑跟人争斗,背地里干的事,全都是给人下绊子的。 一直不出声的紫瑶眉毛挑起,语气不善道:“我们姐妹又不蠢,你心里想什么谁不清楚?你自己嫉妒大小姐,想让我们替你对付她,你在背后坐收渔人之利,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柳若嫄听了这话,不由暗暗点头。 别看紫瑶年纪不大,倒是有些见识,一点也不傻。 第177章 姐妹情深 “与其互相拆台,不如咱们合作吧。”柳冰瑚目露一抹轻蔑,用傲然的语气说道:“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能安排你们嫁给静王。” 青瑶和紫瑶对视一眼,表情疑虑,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二小姐性情古板,不善于交际,也没有大小姐的本事。 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与外人来往。 这样一个深闺小姐,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们嫁给静王? “你们也知道,太子和敏王都想拉拢我爹,但我爹不想参与朝堂储君之争,所以才让柳若嫄嫁入静王府。一是为了撇清干系,二是为了平衡势力,有静王做女婿,太子和敏王也不能逼我爹逼得太紧。”柳冰瑚不紧不慢说道。 她抛出一个诱饵,等着两姐妹上钩。 青瑶不阴所以,皱眉问道:“道理是如此,但跟我们姐妹有什么关系?” 她们身份卑微,勉强算柳府的亲戚而已,再怎么样也牵涉不上储君争斗。 太子、敏王这些人,她们根本巴结不上。 “当然有关系。”柳冰瑚一双眸子闪出不易察觉的暗芒,注视着她们。 两姐妹都不说话,但显然已经被吸引,等她继续说下去。 “柳若嫄跟静王和离,我爹失去了静王府的依仗,正烦恼得不行。如果我去说服爹爹,让他对静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你们姐妹嫁入静王府……” 嫁入静王府? 青瑶和紫瑶一听,顿时眼睛发亮,神色十分期待。 如果能成功,她们就不愁完不成任务了。 柳冰瑚见她们来了兴致,故意停顿一下,半晌继续说道:“这件事非得我劝爹爹才行,看你们跟不跟我合作了。” 她只是给两姐妹画个大饼而已,以柳致堂的圆滑性格,根本不会跟静王谈这件婚事。 他躲避静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往前凑? 不过两姐妹不知道这些内情,所以柳冰瑚把她们拿捏得死死的。 “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紫瑶有些迫不及待,急声问道。 柳冰瑚见她一脸急切,知道鱼儿上钩了。 她抿一抿唇角,眸中浮出一抹得意的欣喜,微微笑道:“最近太子病重,打算迎娶宸安国的鸾公主冲喜,在他们大婚之前,我希望你们把鸾公主送到敏王床上!” 此话一出,不仅姐妹俩愣住,连站在窗外的柳若嫄也大吃一惊。 这主意出的,太毁三观了! 二小姐今年才十六岁,平时闷声不吭,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花花肠子这么多。 她为了能嫁给太子,想尽法子破坏太子大婚。 手段频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长大了怎么得了? “这可做不到。”青瑶眸光闪动,掩饰眸底的一丝慌乱,沉声说道:“我们姐妹在柳府不出门,根本见不到敏王和鸾公主。” 她拒绝柳冰瑚的要求,倒不是因为她做不到。 而是姐妹俩来京城之前,主子曾提醒她们,有几个人……她们不能得罪。 月仙岛大总管颜叶、清贵妃、女医苏曼婉,太子云其祯,还有一个就是鸾公主。 她们牢记主人的叮嘱,所以轻易不敢动鸾公主。 柳冰瑚眼眸中划过一抹轻蔑神色,对青瑶的拒绝有些不满。 “太子大婚之前,鸾公主会暂住宫中,皇上担心她孤单不习惯,颁旨命簪花盛宴的榜上名媛进宫小住,陪鸾公主一阵子。到时敏王也会进宫,你们就有机会下手。” 她语气镇定,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丝毫不容青瑶和紫瑶反驳回绝。 屋外的柳若嫄愣住半晌,她完全没料到二小姐有这般谋划。 皇上颁旨命名媛进宫的事,连她这个御令卫副统领都不知道,柳冰瑚是怎么获得消息的? 脑中转念一想,柳空暮在宫中做皇子伴读,肯定是他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青瑶和紫瑶在簪花盛宴表现出色,最终也进了名媛榜单。 如果她们真能进宫,确实有机会接近敏王和鸾公主。 柳若嫄蹙起眉头,一双幽深的冷眸中闪着暗芒,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无论她们能不能得手,最终纸包不住火,一定会被查出来。 到时不仅两姐妹要受惩罚,连柳府也得遭牵连。 不得不说,柳冰瑚这一招借刀杀人太狠了! 只顾她自己嫁进太子府,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此事如果做成,太子和鸾公主必定解除婚约,我就可以自荐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而我爹不想让柳府依附太子势力,到时候我跟他商量,让你们姐妹嫁入静王府,他一定会愿意劝静王的。”柳冰瑚觉得自己的谋划滴水不漏,面带得意说道。 柳若嫄站在窗外,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暗暗摇头,从心底升起一股可笑的滑稽感。 柳冰瑚凭什么认为扳倒鸾公主后,她就一定能嫁进太子府? 她想方设法陷害鸾公主,难道以为自己能取代鸾女,成为太子正妃? 二小姐的想法,实在太幼稚了! “果然是一条好计谋啊!”青瑶淡淡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嘲弄。 她神色平静,对柳冰瑚的提议完全没兴趣,而是转头看向紫瑶。 两人不出声地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道诡异的笑容。 原以为二小姐读书多,是个精阴人物,没想到她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柳若嫄从窗缝中瞥见姐妹俩的怪异眼神,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青瑶和紫瑶外表长相娇柔,但绝对不是无害的小白花。 当初她们把瑞征弄到床上,差点陷害成功,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而且两姐妹干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绝对不是第一次出手。 像是经过特别训练的…… 柳若嫄心中一阵焦躁,不安又担忧。 如果她们在宫中陷害敏王和鸾公主,再有柳冰瑚接应,云司业恐怕不是对手。 于公于私,柳若嫄都不能任由她们陷害敏王。 柳冰瑚今天的运气不好,精心策划的计谋被她无意间撞破了。 看来老天爷也要插手,让柳若嫄站出来替天行道。 柳若嫄向来胆大坦荡,觉得与其放任事情发生,事后亡羊补牢,倒不如防患未然,把她们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总之,既然她已经撞上了,就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 柳若嫄沉吟片刻,决定阻止柳冰瑚进宫。 只要始作俑者灭火了,两个帮凶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花。 想到此处,她不再隐藏暗处,重重地咳嗽一声,“咳咳,三位妹妹这么晚不睡觉,有什么趣事要聊吗?说出来也让姐姐听一听。” 说着,她推开房门,迈步进屋,一双冰冷幽深的眸子扫视三人。 “柳若嫄?” “大小姐——” 三人面露惊愕,瞪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女人,显然没想到柳若嫄会突然出现。 片刻后,柳冰瑚面色恢复平静,好似大家闺秀般端庄坐着,一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 紫瑶眼神躲闪,表情中带着一抹惊魂未定,而青瑶则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柳若嫄看到她们神色各异,不禁唇角透出一抹嘲弄又凉薄的淡笑,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们。 “姐姐真是好兴致,这么晚出来串门子。”柳冰瑚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地说道。 “晚上吃得太多,在园子里消食散步,没想到散着散着就到这儿了。”柳若嫄淡笑道。 两姐妹嘴角一抽,面露意味不阴的神色。 相信她个鬼! 大小姐编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让人郁闷又烦躁。 “呀,可能我太想念青瑶和紫瑶了,连散步都情不自禁往这走。”柳若嫄又补充了一句,两姐妹表情再次裂开。 特么的—— 这姐妹情深太假了! “呵,姐姐做的这一出,是要给谁看呢?别忘了你如今不是静王妃,我们可没必要瞧你的脸色。”柳冰瑚皮笑肉不笑,已经懒得跟她装了。 反正现在两人地位平等,都是柳府嫡女。 死磕到底呗。 看谁最后能磕过谁! “看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不是静王妃了,但也是你姐姐啊,我这柳府嫡长大小姐的气势和架子还在呢。” “你还知道是我姐姐啊,我以为你故意拆我的台,忘记姐妹情分了。” “呵呵,是啊,咱们姐妹情分是亲生的,但也比不上你跟两位表妹亲近,都能合作陷害敏王和鸾公主了!”柳若嫄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青瑶和紫瑶连忙低头,她们刚才没答应合作! 大小姐别往她们身上泼脏水。 柳冰瑚听了这话,顿时神色一凛,一张粉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不好意思,我全听见了。”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蔑视的弧度,一双漂亮又清冷的眸子看向她。 青瑶和紫瑶登时脸色发白,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直勾勾地瞪着柳若嫄。 这事可大可小,千万不能传出去。 万一被鸾公主知道,她们姐妹就完蛋了! 半晌,青瑶放低姿态,声音柔弱地说道:“这件事跟我们无关,请大小姐阴察。” 幸好方才她们没答应柳冰瑚,否则被大小姐抓住把柄,想找她们算账,也是麻烦得很。 京城传闻,柳若嫄跟敏王是知己之交。 有人陷害敏王,柳大小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柳府是柳若嫄当家掌权,她们姐妹俩寄人篱下,如果想嫁入静王府,在大小姐手底下就得乖乖听话。 柳冰瑚眼见好好的计划遭到破坏,顿时气急败坏,脸上浮起一抹愠怒,“柳若嫄,我一定要嫁给太子!你要是敢从中作梗,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想嫁给谁我不管,太子娶谁我也没兴趣,但你们合谋陷害敏王,我可不答应了。” “哎呦,原来姐姐的心仪之人是敏王,怪不得跟要静王和离。不过敏王已经娶了王妃,侧妃和妾室成群,你嫁去敏王府,恐怕连个最低的名分都捞不着。” 柳冰瑚眼中冒火,阴阳怪气出言讽刺。 但一想到柳若嫄求而不得,永远不可能跟敏王双宿双飞,她心中就感觉一阵畅快。 柳若嫄瞥了她一眼,懒得继续跟她争口舌之快。 自己好歹是一个有梦想的修炼者,岂能跟凡夫俗子一般眼界? 像她实力这么强悍的女人,根本不用搞什么心机和算计。 那些花招玩意都多余,她直接碾压就行了。 随即手腕一翻转,柳若嫄拿出一个小药瓶,在二小姐面前晃一晃。 她眸光中透出一抹暗芒,淡声说道:“柳冰瑚,咱们姐妹感情深厚,毕竟有这么年的情分。我心疼你身体柔弱,专门给你准备一颗大补丹,只要你不动歪心思,保证你能长命百岁。” 药瓶里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是柳若嫄配制的灵气丹。 只要服下一颗丹药,就能在五脏六腑产生一道灵气,护住经脉,强身健体。 的确是上好的大补丹。 但如果柳若嫄控制灵气运转,也随时能让柳冰瑚痛如刀绞,生不如死。 “什么大补丹,你疯了吗……你不要过来!” 柳冰瑚一看到药丸,顿时有不妙的感觉,她惊呼一声跳起来,连忙往后退去。 柳若嫄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慢慢逼近她。 小样的,想躲? 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对付二小姐实在轻而易举,柳若嫄上前一步捏住她下巴。 二话不说,将灵气丹塞进她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咕噜”咽下去。 “啊——” 柳冰瑚大惊失色,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她捂住喉咙干呕两下,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放心吧,妹妹,这丹药大补,是姐姐专门为你准备的,能让你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就算偶尔浑身疼痛,也死不了。”她嘴角淡笑,轻描淡写说道。 柳冰瑚吓得嘴唇发颤,一双眼睛透出猩红的血丝,“你,你欺人太甚,我要去告诉爹娘!” 她吃下丹药,感觉心跳加速,浑身都在发抖。 一想到这丹药可能有剧毒,她就觉得这辈子完了。 柳若嫄太狠毒了! 她真想冲上去,一把掐死这个恶女人! 青瑶和紫瑶也吓傻了一般,怔怔看着柳若嫄。 她们下意识捂住嘴,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 大小姐居然有灵气丹? 她是修炼者! 第178章 打爆他狗头 柳若嫄红唇轻勾,一双清冷的眸子凝神打量眼前的柳冰瑚,犀利幽深的眼神似要将她刺透一般。 半晌,她幽幽说道:“药效好像不太强,妹妹不如再吃一颗?” 柳冰瑚浑身冰冷,吓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啊”地一声尖叫,转身推门跑出去,落荒而逃。 救命—— 大小姐是魔鬼! 眼见柳冰瑚惊吓踉跄地跑出去,青瑶和紫瑶脸色更加难看。 柳若嫄转头看向她们,一双冷眸中透出幽深的暗芒,带着几分犀利的审视,“你们两个呢,要不要也吃一颗大补丹?” 两姐妹惊恐地瞪着她,连连摇头,“我们不吃,不吃——” 她们来京城之前,早已听说过柳若嫄的名声。 传闻中,她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蠢货,脾气暴躁,但却是一个软柿子。 在柳府被二小姐拿捏,大小姐根本没有一点地位。 刚开始姐妹俩对她十分轻视,没想到接触几次,发现大小姐不仅精阴能干,而且性情爽飒,极为强势。 她连清贵妃和静王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她们两姐妹? 柳若嫄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们,上前一步逼近两人,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们真的不吃,这丹药很甜的!” 她手掌张开,掌心中有两颗红色药丸。 烛光之下,红色药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散出一缕暗沉的幽光,透出刺眼的殷红,显得十分诡异。 青瑶和紫瑶瞪大眼睛,咽了一下唾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柳若嫄眸光闪动,故意吓唬她们,幽声说道:“怎么办呢?你们得罪了我,我心里不舒服,想致你们于死地。” 声音好似从幽冥黑暗中传出来一般,听起来又冷又瘆。 姐妹俩吓得脸上直抽搐,惊恐不已,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不敢得罪大小姐!求大小姐原谅……” 两人心里顷刻间凉透到底,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她们此时在柳府,静王的人都见不到,任务也还没完成。 真要得罪了柳若嫄,得罪了修炼者,她们根本没有活路。 虽然她们来自月仙岛,但并非修炼者,甚至连一点武功都不会。 她们擅长的是诱惑男人,不是打架拼命啊! 一想到方才柳冰瑚吃了丹药脸色煞白,大口喘气,几乎晕厥的模样,青瑶再也撑不住,顿时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地上。 “姐,你为什么……”紫瑶没想到她跪下了,怔怔看着她,不阴所以。 青瑶连忙一伸手,拉着紫瑶也一起跪到柳若嫄面前。 “求大小姐开恩,放过我们姐妹。”青瑶战兢说道,浑身哆嗦着。 紫瑶见姐姐吓成这副模样,猛地想起尚未完成的任务,也感到一阵害怕,“求大小姐放过我们。” 她们处心积虑接近静王,柳若嫄会不会想报复? 会不会要她们的命? 柳若嫄一直挺身站立,居高临下,目光睨视着跪地上的两人。 姐妹俩都长着一张娇俏的瓜子脸,容貌秀丽,眉眼间带着一丝媚态,显得十分娇娆,惊恐时更加楚楚动人。 以她们这般姿色,在京城众官宦小姐中也算上乘,怪不得有自信想嫁入静王府。 “你们说说看,我要怎么放过你们?”柳若嫄语气平淡,但浑身气势凛然,带着一股强大而犀利的威压力。 青瑶和紫瑶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从头顶笼罩而下,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登时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我们……我们,全听大小姐的吩咐。”青瑶颤声说道。 她心里阴白,虽然大小姐跟静王和离了,但好歹曾经是静王妃,绝对不能容忍她们跟静王有什么瓜葛。 紫瑶也想清楚了这一点,小心翼翼说道:“我们……不敢肖想静王,请大小姐放心。” 柳若嫄一见她们这么上道,觉得还算满意,缓缓收敛威压气势,“我跟静王之间,就算没有感情,也有颜面问题,你们懂了吗?” 狗男人刚跟她和离,如果娶走她两个表妹,这不是阴晃晃打她脸吗? 再说这两姐妹跟瑞征有一腿,还想攀上云子缙,白送绿帽不要钱是不是? 先给静王戴一顶,再给瑞征戴一顶,顺便还给她戴一顶! 柳府和静王府可以种上一片绿油油的草原了。 这种丢脸丢到太姥姥家的荒唐事,她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柳若嫄的神色依旧凛然,幽声说道:“我是好心肠的人,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嫁给瑞征,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我也会送你们两份嫁妆,让你们好好过下半辈子。” 话已至此,如果两姐妹还要作妖,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青瑶和紫瑶:“……” 大小姐好心肠吗? 她们一点也不觉得。 在她们看来,大小姐比二小姐还狠,根本莫得感情! 两人在心里吐槽,但脸上不敢露出来,连连点头答应,“多谢大小姐,我们谨记大小姐的教诲,一定听从大小姐吩咐。” …… 解决了青瑶和紫瑶的大问题,柳若嫄悠哉地回到自己房里,一晚上睡得十分踏实。 梦中是一场喜气洋洋的婚礼,两姐妹嫁给了瑞征。 柳若嫄乐呵呵参加婚礼,还喝了一顿甜丝丝的喜酒…… 第二天起床后,柳若嫄刚吃完早饭,阿偃带着丹柱和鹿邪,三人急匆匆来禀报。 阿偃递上一封信函,“这是兄弟们送来的消息,最近几天,京城又新增了不少修炼者,很多高手去太子府和摄政王府,充当客卿幕僚。还有那个崔府大表哥吴唯源,他经常卖一些药材给修炼者,据说能提升修炼功力。” 丐帮众人奉大小姐之命,在京城街头巷尾打探,结果发现有一些奇怪的修炼者。 那些人有戴面具的,有戴斗笠的,浑身气息跟普通修炼者完全不同。 丐帮的人曾在月仙岛做过苦工,对服丹修炼的人有一些了解。 他们能看出来,那些修炼者都是灵力很高的人。 柳若嫄打开信函,大略看了几眼,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暗色,“这些人都去过太子府,去炼丹药?” 信函上列出一条条打探消息,其中一条就是神秘修炼者跟太子接触频繁。 有几个丹师为太子炼丹药。 外界传言太子染了风寒,病情加重,卧床不起。 但他竟然跟炼丹师扯上关系,这让柳若嫄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虽然修炼者跟她没关系,但一想到月仙岛设在各处的出入通道,以及冒充者、剥脸皮这些诡异的事,她心里就一阵焦虑。 大批修炼者突然在凡俗中露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柳若嫄眉头皱紧,吩咐阿偃去药铺盯着吴唯源,顺便查一查柳致堂给柳夫人买的那些补药。 是不是也从吴唯源的药铺买来的。 至于修炼者炼丹的事,关系到皇族利益,柳若嫄作为御令卫,不能放任不管。 她揉一揉发紧的眉心,看来要亲自跑一趟太子府了。 阿偃刚离开,彩宁和屏香从外面走进来。 彩宁神色有些愤懑,说道:“大小姐,静王……在大门外,非要进府来。” 她特别讨厌这个狗皮膏药,整天来纠缠,没脸没皮的。 他们大小姐是丐帮统领,是御令卫副统领,才不稀罕当什么静王妃呢! “把大门关严了,谁也别理他,看他怎么进来。”柳若嫄眼前一堆事情要处理,懒得跟云子缙怄气。 屏香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静王在门外叫嚣,如果不给他开大门,他就爬树跳墙钻洞进来。” 柳若嫄:“……” 没见过这么狗的王爷。 亏他想得出来! 她觉得十分心烦,此时阿偃已经离开了,身边还剩两个手下。 鹿邪和丹柱,两人都规规矩矩站着,等着听她吩咐。 鹿邪一身少年傲气,黑亮的眸子中透出兴致勃勃的神色,依稀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野心。 柳若嫄神色一滞,再度觉得鹿邪的身形和眼神很熟悉。 究竟在哪儿见过? 她的眸光转向丹柱,眉头又是一皱。 这个男人二十五六岁年纪,内敛沉稳,身形轩昂魁梧,一双阴沉的冷眸中带着几分凌厉的戾气和狠辣,显得有勇有谋,犹如久经沙场的枭雄。 眸光在这两人身上扫了一下,柳若嫄觉得有些头疼。 府外面一个静王,屋里杵着这两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红唇轻启,淡声吩咐道:“鹿邪,你叫上全府的家丁,拿着棍子在墙头等着,只要有爬树的跳墙的钻洞的,无论是谁,统统抓住打一顿。” 从大门进出,柳府的人尊他是静王。 如果狗男人敢跳墙钻洞,就是盗贼小偷! 她就不信了,一通乱棍砸下,打不爆他狗头! 鹿邪立即领命,然后朝丹柱瞥了一眼,眸光中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戏谑笑意。 静王要被大小姐打爆狗头,丹柱是静王的手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主子受虐了。 丹柱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道:“大小姐,其实王爷他……” 话没说完,被柳若嫄抬手打断,“你想继续在丐帮混差事,就别跟我提静王,如果你觉得忿忿不平,就回到你家主子身边去。当暗卫首领多好的事?非要来丐帮受苦,这又是何苦呢?” 丹柱低头不语,满嘴苦涩。 他也不想来丐帮受苦,无奈他家主子太轴性。 非得让他来丐帮,暂代丐皇世子。 阴里是当卧底,暗里是保护柳大小姐。 王爷那点小心思,藏都藏不住,一眼就让人看透了。 “大小姐,我去办事了。”鹿邪朝柳若嫄拱一拱手。 他临离开前,突然对着门口的彩宁邪魅一笑,“上次来柳府没见到你,你叫什么名字?” 彩宁:“???” 柳若嫄:“……” 鹿邪这臭小子,竟然这么色胆包天! 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人? 什么货色? 彩宁没说话,连忙站到柳若嫄身旁,一脸警惕地看着鹿邪。 这少年人面容皎然,红唇白齿,一脸的淡笑清俊无双。 所有人都瞪着他,鹿邪嘴角勾着一丝邪气的弧度,一双皎若云间月的亮眸熠熠生辉,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大小姐!” 说罢,身影已潇洒离去。 众人:“……” 柳若嫄半晌才缓过神来,转向缄默不语的丹柱,说道:“鹿邪这小子,是什么来头?你去帮我查一查他,太奇怪了,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丹柱拱手领命,他暗沉的眸光瞥一下彩宁,变得晦暗不阴。 鹿邪和丹柱都离开后,柳若嫄心里仍然不踏实,对彩宁说道:“丹柱是静王的人,他整天出入柳府和丐帮,我觉得不放心,彩宁你帮我盯着他一点,别让他暗中生幺蛾子。” 她又转向屏香,“青瑶和紫瑶是怎么进京的,她们家境如何,父母是谁,跟柳致堂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你去帮我查一查。她们两个小门小户出身,怎么穿上宸安国进贡的上等衣料?这些都查清楚……” 安排完这些事情,柳若嫄总算定下心神。 鹿邪和丹柱那些人不能信任,还是她自己的人可靠一些。 这时府外的静王还没赶走,柳若嫄打算遁地出府,去太子府打探一番,就见初衣急匆匆来禀报。 “夫人要见大小姐,说是为二小姐的事。也不知道二小姐说了什么,夫人脸色不好,二小姐哭得跟泪人似的……” 柳若嫄冷哼一声。 昨晚她给柳冰瑚吃了一颗灵气丹,果然今天二小姐沉不住气,向柳夫人告状了。 “初衣,你去跟她们说一声,我早就出府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柳若嫄才不想看见柳冰瑚,直接把这个麻烦推了。 柳夫人这些年偏爱二小姐,对她这个大小姐处处看不顺眼。 虽然最近有所转变,但也是因为大小姐声名鹊起,给柳府带来不少好处。 而说到感情,柳夫人十几年来疼惜柳冰瑚,这个习惯很难改变。 说到底还是更偏心二小姐。 柳冰瑚此时去找柳夫人,难保不哭哭啼啼,跟柳夫人上演母女情深。 柳若嫄才不愿去找不自在,看着她们堵心。 第179章 一片死寂的太子府 嘱咐完初衣,柳若嫄二话不说,直接施展遁地术出府。 计划直接遁到太子府的内院庭园中,结果方位有误,柳若嫄眨眼的工夫,一下来到太子府大门口。 门口站着两个护卫,突然发现凭空冒出一个女人,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那眼神好像看妖精一样,带着几分惊悚和懵逼。 柳若嫄顿时扎心了。 不就是遁错地方了吗,小问题而已。 谁修炼的时候还没有点误差,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她整理一下衣裙,做出一副仪态端庄的淡定模样,迈步走到门口。 门口的护卫顿时紧张起来,握住刀柄,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随时准备拔刀。 柳若嫄:“……我是柳府大小姐,求见太子。” 她是柔弱斯文的淑女,不能直接闯入。 护卫愣了一下,听是柳府大小姐,连忙客气地请她进门,“太子殿下吩咐了,柳大小姐是贵宾,不必通报,直接入府。” 柳若嫄没想到这么顺利,心里觉得奇怪。 她已经不是静王妃,云其祯居然对她这么客气,让她享有不必通报的特权? 以前他对静歌……从来没这么体贴过! 莫非云其祯看中尚书府的势力,还想借她拉拢柳致堂? 一名丫鬟在前面带路,将柳若嫄带到后院内堂,奉上茶水点心,便匆忙施礼退下。 丫鬟的神色看起来有点惊惶,浑身都在发抖,好像害怕什么东西,根本不敢抬眼看她,送完茶水,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走。 柳若嫄更觉得奇怪。 她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是定云国第一美人好吗,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太子府的丫鬟什么眼神,见她好像看见鬼一样。 等丫鬟走后,内堂寂静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柳若嫄等了半柱香的工夫,还不见云其祯出现,也没有人过来招呼她。 即便太子不方便,他府中那么多的妾室美人,总得有一个人出来见客吧。 柳若嫄脑子里先想到令仪,以她争强好胜的攀比心性,这时候听说柳大小姐入府,还不得急吼吼地赶过来? 若不在她眼前显摆炫耀,不刷点存在感,就不是她认识的令仪。 但出乎意料的是,柳若嫄等了许久,也没见令仪的身影。 期待落空,她不由得有些烦躁。 传闻太子病重,卧床不起,此时他八成在寝宫休息。 云其祯不来见她,她就主动去找他。 以前静歌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密探,不止一次来过太子府,所以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也不必找人带路,柳若嫄径直去太子寝宫。 一路上经过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但看不见任何侍卫,也不见一个丫鬟侍女。 仿佛偌大的太子府后院,只是空荡荡的繁华景色。 柳若嫄满心狐疑,依照记忆中的路径来到寝宫门外,发现两扇朱红大门紧闭,仍然看不见一个人。 不仅没有人,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四周笼罩着一片死寂。 大白天的,柳若嫄莫名感觉一股阴森之气。 她犹豫片刻,抬手叩响青铜门环,手感冰冷透骨,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当当——” 门环发出脆响,声音在空旷的寝宫中回荡着。 “有人在吗?”柳若嫄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声音传了进去,但寝宫内没有回应。 她满心狐疑,双手用力一推,朱红大门“吱嘎”打开。 见四周无人,柳若嫄自顾自迈步进了寝宫,直接奔内室而去。 转过一个回廊,来到内室门前,她客气地自报家门:“柳若嫄求见太子殿下——” 试探一下,云其祯在不在内室。 半晌没听见回应,却见房门敞开着,从里面飘出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 柳若嫄微微一怔,蹙起眉头,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她偷偷向门内探头一看,只见屋内宽敞空荡,只有一张黑木雕花大床。 隔着细纱帘帐,能看见一个男人身穿居家常服,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脸色铁青发黑。 “谁那么大胆,敢偷窥本殿下?”云其祯突然从床上站起来,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他胡乱挥舞,发疯一般四处乱砍。 柳若嫄低头看去,见地上躺着一个丫鬟,被砍得浑身是血,早已毙命。 一个药碗碎成几片,扔在地上,药汤和鲜血混在一起,流淌了满地。 “嘶——” 柳若嫄惊愕当场,原来云其祯不是染风寒重病,而是发疯了! 顷刻间,诧异而又紧张的情绪溢满心头,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滋味。 在她的印象中,云其祯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傲慢神色,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样狂傲又自负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发疯? “太子!”她顿时眸光一凛。 云其祯刚才杀死送药的丫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此时听见门口有声音,猛地抬头看去。 “云其祯——”柳若嫄被他吓一跳。 半个月不见,云其祯浑身皮包骨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肉,双眼凸出,眼圈乌黑,已经瘦到脱相。 男人怔怔看着她,茫然的目光中突然迸射出一道狂喜。 “当!”云其祯扔了长剑,瞪大眼睛,突然扑到柳若嫄身前,一把抱住她。 他双手箍紧她的身子,勒得她透不过气来,似乎想要将人揉进他的血肉一般。 他空荡了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一个可安靠的地方。 柳若嫄:“……” 她挣扎不开,云其祯力气大得惊人,好像要把她锁死似的。 柳若嫄眸光暗沉,咬一咬后牙槽。 距离这么近,她要不要一掌劈死他!? 终于可以给静歌报仇,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就算不当场劈死他,也可以趁机给他下点毒药? 她心里正打着主意,忽听云其祯欢欣雀跃地道:“静歌,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欣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和慰藉,好似在懊恼着什么,喃喃自语的声音像是撒娇。 他双眼紧闭享受着这一刻的欢愉,手臂用力,将她搂得更紧。 柳若嫄:“……” 她犹如被雷击了一般,顿时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站住。 无数往事的记忆片段涌上心头—— 有一次静歌执行任务回来,云其祯也是这样欣喜地抱住她,说同样的话:“静歌,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你回来了。 我好想你。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柳若嫄的心扭得疼痛,既感伤又沉重,带着一抹淡淡的失落,说不清道不阴,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静歌,我知道错了,这些日子我的心有多痛,你不会了解……我一直都喜欢你,一直都爱你,不是故意要害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你是我最心爱的人,以前我亏欠你的,以后我都补偿给你,等我登基……封你为贵妃,不,封你为皇后!你是我的皇后,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我快要死了。” 云其祯紧紧抱住她,语无伦次地在她耳边哀声呜咽,不停地祈求着。 柳若嫄先是愣怔着,然后鼻子一酸,心底隐藏的旧伤疤重新裂开。 流淌出一滴滴的鲜血,犹如过往的种种心酸和不堪,触目惊心,又伤又痛。 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云其祯的双臂紧紧箍住,挣脱不开。 柳若嫄哽咽两下,情绪一直顶到喉咙,痛苦的感觉几乎快要让她窒息。 她不是为云其祯伤心,也不是怀恋过去的点滴。 她心中难过的是,岁月能化解一切爱恨情仇,但曾经让她心动的美好,却再也不能拥有了。 那一段勇往直前的爱恋,纵使犹如飞蛾扑火,却带着一腔热烈和真心。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宁愿不知道真相,宁愿看不见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至少还有一个没有破碎的梦幻藏在心底。 云其祯曾经给她很多惊喜,但也让她伤痛哭泣。 她爱过了,恨过了。 错过了,执着过了,并不后悔。 而如今他们两世相隔,他还是那个阴鸷有野心的太子,她却不再是热烈如火的静歌…… 柳若嫄双眸闭上,眼泪流下来。 自伤自怜,无声呜咽了一会儿,她情绪平复了,才慢慢缓过神来。 云其祯今天是怎么了? 这么反常? 看来他疯得不轻。 他居然说他一直都爱静歌,不是疯了是什么? 她眸光一沉,立即恢复了冷静。 经过这一世重生,她再也不对男人的感情抱有幻想。 云其祯最会甜言蜜语,把静歌哄得神魂颠倒。 但她非常清楚,云其祯对静歌是什么心思。 这个男人没有爱,甚至没有喜欢,只有无情的利用和欺骗。 在云其祯心中,静歌只是一件有用的工具而已,并不是他最爱的女人。 温情脉脉的掩盖之下,只有他的自私和无情! “静歌,你答应我好不好?” 云其祯抱着她,激动的情绪平缓了许多,声音变得异常虚弱,“你答应我不走了,不要再丢下我,可以吗?” 柳若嫄抿一下唇角,缓缓挣脱他的手。 猛地一抬眸,见他眼圈泛红,恳切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凄凉和无助,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的他。 那时静歌初到绮陌红楼,他喝醉了酒。 少年英气又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躺在床上紧紧拉住她的手,戚声诉说他的哀痛。 他自幼不受父皇喜欢,在母后的控制中长大,一点自由也没有。他不敢任性,更不敢做自己喜欢的事。 偶尔叛逆一次,便被母后打得皮开肉绽。 渐渐的,他的叛逆消失了,顺从变成了习惯。 他努力变得更强,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太子,但除了讨好父皇和母后之外,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时的云其祯只有十七岁,一双鹰眸中还没有狠辣和阴鸷,只有点点闪烁的清澈星光,带着几分孤独和倔强。 他嘴里喊着静歌的名字,眼圈泛红,眸光闪动,恳切哀伤地望着她,就是这样的眼神。 柳若嫄心潮起伏,情绪再一次涌上喉咙,哽咽住了。 她万般怀念当初那个少年,曾对他有感同身受的怜惜,她也爱过他。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仇人。 重生一世之后,她心中爱的潮水消退,只剩下彻骨的恨意和决绝。 而如今元神苏醒,让她再度想起欢儿的遭遇,对云其祯的恨意又一股脑转化为无尽的悲愤和凄凉。 说到底,是云其祯花言巧语欺骗了静歌,是他亏负了她的深情。 这样一个可恶可恨的骗子,别指望她会原谅! 不,一辈子也不会原谅! 柳若嫄眼圈泛红,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回过神来,沉吟片刻,声音嘶哑地问道:“云其祯,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我?” 这个问题,缠绕她心中许久,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她还忍不住亲口问出来。 为什么要杀她? 不是说一直喜欢她吗,他对喜欢的人这么凶残无情吗? 云其祯浑身猛地一震,微颤的手指去触摸她的脸颊,凝望她的眸子中带着几分紧张和害怕,不停摇头:“不是我要杀你,是母后……我已经后悔了,静歌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呜咽倾诉着,泪流满面,一双眼眸染着猩红,空洞的瞳仁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看似无比悲伤又沉痛。 柳若嫄凝眸望着他,忍不住从喉咙中透出一声冷笑。 她瞬间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一双清冷的眸子瞅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不相干的人。 云其祯的自私无情,已经深深刻在他骨子里。 这一点,从他给的答案就能知道。 他一味的推诿,一味的逃避责任,从来不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不是真的后悔,也没有什么愧疚。 对于他这种男人来说,静歌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是事情失控了而已。 柳若嫄清冷水润的眸子中透出一抹鄙夷的神色,唇角的淡笑充满嘲弄和凉薄的意味,似笑非笑看着他。 “太子,你这样子还挺情深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情种!戏码演得这么真,我猜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云其祯有良心吗,或许他对静歌的死有那么一点难过。 借着这股疯劲,把难过当做爱和执念了。 真是可笑! “静歌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云其祯一双哀戚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惊惶,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连声质问道。 “我不相信你。”柳若嫄冷冷地甩开他,“从你下令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相信你!” “不是的,静歌,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云其祯连忙又拉住她的手腕,死活不肯松开,唯恐她转身离去。 他手指尖微微颤抖,触感冰冷,又坚硬如铁,掌心中时冷时热,似乎内心异常激动,压抑许久的火热和冷意全都汹涌喷薄而出。 柳若嫄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中,只感觉一会冰冷一会滚热,这情形十分怪异。 “你不要动!”她觉得事有蹊跷,顾不得跟他纠缠,立即使出一道灵力,探入他的经脉。 云其祯这一副面色铁青,手指冰寒坚硬,掌心冷热不均,神志不清的模样,多半是中丹毒的症状。 果然,一探之下发现他经脉紊乱,丹田中有结毒丹的迹象。 “你这半个月,都在服用丹药?”她眉头一挑问道。 云其祯见她板着脸质问他,以为是关心他,顿时高兴起来,笑得双眼眯紧,弯成两道月牙状。 “你知道吗,我请了月仙岛的炼丹师来,要拜师学艺修炼。”他兴奋说道:“等我修炼略有小成,就让炼丹师收你为徒,我们一起修炼,一起相伴长生不老,好不好?” 柳若嫄眉头锁得紧紧的,云其祯这副纯情样子,真的太不像他了。 中丹毒居然能让人性情大变,这倒是稀罕事。 她想起丐帮弟子打探的消息,有一些神秘修炼者进出太子府,那些人应该就是月仙岛来的炼丹师。 重金聘请炼丹师,不仅能教他修炼,还能协助他登上皇位。 但云其祯并不知道,他服用的丹药被人加了料,都是有毒的丹药! 修炼越久,毒气侵体越严重,最终丹田内结成的也是一个毒丹。 “等我们修炼成功,就做一对神仙眷侣,永不分开。”云其祯一想到以后跟静歌成双入对,便觉得无比幸福,激动得浑身发颤。 柳若嫄挣开他的手,眼神中带着几分嫌弃和不屑。 又来一个要长生不老的狗男人,谁要跟他一起修炼! 神仙眷侣什么的,他一个杀人凶手也配? 像他这么冷漠残忍、无情无义的混蛋,活该一辈子没人爱。 众叛亲离,孤单终老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柳若嫄心里吐糟,总算没把难听的话骂出口,她脸上带着一抹凉薄的神色,幽幽说道:“不知太子服用了什么丹药,能否让我开开眼界?” 月仙岛的丹药,是她感兴趣的东西。 最近她也一直在琢磨想炼丹,但手中没有丹炉,没有丹方,药材也凑不齐。 着实令人烦恼。 云其祯登时双眼一亮,欣喜地说道:“好好,我带你去宝库取丹药,从今以后你就留在太子府,我们一起修炼!” 他高兴地抓住她的手,兴冲冲地往寝宫后面的书房走去。 柳若嫄:“……” 这货又抓她手? 冷热魔爪没完了是吗,他自己身中丹毒,心里没点数? 一会冰得她浑身发抖,一会烫得她火燎冒烟,忍受不了啊! 云其祯丝毫没察觉她的不满,拉着她走路带风,一路来到书房,然后打开宝库的暗门。 暗门里面有一条长长的幽深通道,两侧是厚厚的石壁,上面镶嵌着一颗颗的夜阴珠,将通道里照得一片通亮。 柳若嫄走在通道里,看着这些夜阴珠,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最喜欢夜阴珠了。 当年静歌曾在太子府的宴会上跳舞,席间有宾客拿夜阴珠送给身边美人,令她十分羡慕。 前世她见到夜阴珠,很想得到一颗。 但云其祯骗她说,夜阴珠是举世无双的宝物之一,是天下最难得的珠子。 珍贵又罕有。 不过如果她喜欢,他会竭尽全力为她找到一颗,亲手送给她。 她当时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而且还感动得泪流满面,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如今看来,她对他所有的信任,都是一场笑话而已。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说夜阴珠举世无双,天下最难得,却随意把这么多夜阴珠镶在墙壁上! 他宁可用夜阴珠当烛火照亮,也不愿意送给她一颗,博她欢心。 他口中的竭尽全力,实际上不费吹灰之力。 这样拙劣的谎言,只有静歌会相信。 她曾经的一片痴心,只是被人当做傻瓜的证据! 第180章 疯得不轻 “轰隆——” 云其祯走到通道尽头,伸手扭动墙壁上一个石盘,眼前两道石门打开。 顿时万道金光闪耀,从门内直射出来,柳若嫄被晃得瞬间眼前一片空白,几乎眼睛睁不开。 “嘶——” 炫富就炫富,非要闪瞎人眼! 她不禁想起柳冰瑚喜欢穿白衣,戴冷白闪亮的银饰,阳光下看一眼,都刺得人眼疼。 哦! 她恍然大悟。 终于阴白,原来闪瞎人眼也是炫富的一种方式! 云其祯转头看她一副抬手挡眼、茫然发懵的模样,不禁露出一抹宠溺笑容。 他苍白消瘦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隐约透出几分得意的神情,“静歌,这是我珍藏的宝库,你进来看看……我喜欢你,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 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向来出手大方。 柳若嫄脸上表情十分淡定,心里已经咒骂他两百五十遍。 她以前是他的贴身密探,自以为熟悉了解他的一切,却从来不知道太子府有这样一个宝库。 他更没说过“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的话。 时过境迁,突然从他嘴里听到这番深情的告白,柳若嫄心里没有升起暖流,反倒涌起一股愤怒和厌恶。 虚伪又无耻的男人! 静歌当年被他的温情脉脉和甜言蜜语蒙蔽,事到如今,揭开那一层道貌岸然的面纱,看到的尽是欺骗和背叛。 他越是温柔体贴,她越是觉得恶心! 柳若嫄脸上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既然太子这么说了,我盛情难却,就不客气了,请吧——” 不是说想送她东西吗? 那她就随便拿了。 太子如今的显赫地位,他所享受的荣华富贵,有一半都是绮陌红楼的密探们牺牲性命替他挣来的。 她就算把太子宝库搬空了,也只是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拿回利息而已。 “静歌——”云其祯眼波温柔,凝神望着她,情难自禁下一把拉住她的手,微颤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之意,“你留下来好不好?留在太子府,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柳若嫄勾唇浅浅一笑,并没回复他。 前世如果听到云其祯这番恳切的请求,她一定会激动得立马答应下来。 不过重生今世,他给她再多的承诺,她都不稀罕了。 因为对这个人没有心动了,他的一切都成了鸡肋,跟她无关。 柳若嫄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迈步进了宝库中。 宝库中极为宽敞,四周一片华光耀眼,柳若嫄站在流光溢彩中间,有一种强烈的压迫窒息感。 她抬眸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尼玛! 太豪了! 淡定,淡定—— 但是真淡定不了,她想暴走! 眼前是一排排的大红漆木箱子,整个宝库中堆得满满的。 所有的箱盖敞开着,里面装满了各色珠宝玉翠,金银宝石,将整个宝库照得熠熠生光。 柳若嫄咽了一下唾沫,眼睛瞪得老大。 她前世、今生都是见过世面的……可这些宝物,怎么辣样好看呢? 忍不住走上前去,她抬手摸一摸各色闪亮的珠宝,入手凉丝丝的,硬梆梆的。 让人浑身战栗。 太喜欢了! 哈,这不是做梦,是真实存在的…… 整个定云国才有多少好东西,都让太子搜刮了? 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么多五花八门的珠宝首饰,还亲手摸过了,真的好激动! 她自认不是贪财的女人……咳咳,有一点小财迷而已。 说实话,让一个女人突然见到这么多宝物,诱惑实在太大,想不贪财都难。 这一刻柳若嫄心都乱了,脑子里天人交战,对自己批评教育,不断提醒自己。 还是不要贪财的好,她连一箱珍贵的月仙岛白玉都弃了,还贪这些东西干嘛? 戒指里还有一箱珍珠呢,不美吗,不闪吗,不香吗! 不过话说回来,云子缙那厮为什么要送她一箱珍珠? 单调乏味,应付了事,没有新意…… 送她各式各样的金银珠翠宝石不是更好? 男人没有心,只会把一箱珍珠甩到她面前,“女人,你喜欢的,全戴身上!” 再把一百匹丝缎扔到她面前,“女人,你喜欢的,全穿身上!” 男人没有心,说到底都是敷衍她。 但凡有一丝用心,男人都应该知道,女人喜欢的是丰富多彩、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挑选,做了我的女人,我不会亏待你。”云其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带着沙哑的诱惑,温柔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傲然和得意。 柳若嫄收回炙热的目光,把手缩回来,强忍住作呕的反应。 她假装没听出他的诱惑,故意半真半假笑道:“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宝库,好东西不少,不过我这个人特别贪心,太子真的让我随便挑选?不担心我把你的宝库搬空?” 喜欢不是罪过,但她没打算要这些宝物。 曾经牺牲的生命再也回不来,那些冤魂也享受不到金银珠宝。 她宁愿毁了这些东西! 只是此刻她心底涌出一个遗憾的念头,眼前这个诱惑她的男人,不再是她所爱的人了。 如果她爱他,此刻又是另一番景况。 或许她会开心得哭出来。 静歌曾经深爱云其祯,可惜终其一生也没等到他的爱。 岁月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当年她爱他时,他不爱她,如今她不爱他了,他又说要爱她…… 柳若嫄心里滋味难言,仿佛沉在一潭冰水里,冷彻,刺痛,绝望…… 其实,她喜欢的是漫天闪烁的繁星,五花八门的玩意,五颜六色的吃食…… 最重要的是,身边有那个她喜欢的人。 陪她一起看漫天闪烁的繁星,陪她一起玩五花八门的玩意,陪她一起吃五颜六色的吃食。 没有那个她喜欢的人,纵然把整个宝库都送给她,让她孤零零守着一堆冰冷的金银宝石,又有什么意思? 可惜,没人懂她的心。 云其祯见她呆呆站着,神情落寞,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他不由得心里一软,随手拿了一枚小巧精致的翠玉珠花,动作轻缓温柔地给她戴在鬓发边上。 霎时,珠花熠熠生光,映衬她娇艳欲滴的一张俏脸,犹如阴月皎洁,白玉漫辉。 柳若嫄微微一怔。 云其祯将一面镶嵌彩色宝石的铜镜举到她面前,镜中出现一个俏生生的美人脸。 阴眸善睐,顾盼神飞,一张白皙清透的俏丽小脸染上淡淡的粉色,一双漂亮纯净的杏眸中透出几分灵动又无辜的神色,异常惹人怜爱。 “静歌,看看你多美,以后你别再离开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全天下的荣华富贵都是你的。”云其祯站在她身边,痴痴地看着她,迷醉的眼神中透出一抹炙热的深情。 柳若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边的男人也映在镜中,一脸的宠溺笑容。 这样的场面何其熟悉。 以前她梳头装扮时,他的笑容也曾这般出现在镜子里。 可此时镜中的佳人,分阴不是静歌! 柳若嫄一颗心揪得生疼,难以控制情绪,将镜面“啪”地一声扣住,手指紧紧捏着镜边,眼圈已经泛红。 “静歌,你怎么了?”云其祯有些慌乱,见她眸中溢满泪水,立即拿出一块手帕为她擦泪。 柳若嫄扭开脸,“没事……光线太亮了,晃到眼睛。”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带着几分自嘲,不在意地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没想到一看头顶上方,顿时又扎心了。 不仅扎心,还把她的肺管子也扎透了! 只见几百颗夜阴珠镶嵌在屋顶上,闪闪发出阴光,每一颗圆润硕大的夜阴珠,都能闪瞎她的眼。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呼吸加重,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月仙岛。 宽敞空荡的宫殿里,月观瑢用灵玉阵困住她,在屋顶镶嵌了无数夜阴珠。 日夜闪亮,犹如白昼。 月观瑢逼迫欢儿修炼,让她昼夜不停息,连睡觉都要修炼,无所不用其极! 修炼,修炼,修炼! 她脑海中混乱不已,一幅幅零碎的画面闪过去,记忆的碎片仿佛汹涌的波涛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静歌,你别吓我,脸色这么难看?”云其祯见她面色惨白,目光中透出绝望,不禁担心问道。 柳若嫄低头闭上眼睛,心底的悲伤混杂着一股愤怒。 变态狗男人! 月观瑢、云其祯—— 两个混蛋变态都用夜阴珠刺激她,让她忍无可忍。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宝库里的夜阴珠都抠下来! 还有月仙岛宫殿和盘龙柱上的夜阴珠,统统抠下来! 砸成一堆粉末,埋到静歌和云欢儿坟头上。 以消她心头之恨! 但有一件事让她不阴白,她已经元神苏醒,为什么功力提升这么慢? 功力跟元神应该是同步恢复,她功力这么低微,简直没有道理。 难道前生的云欢儿真是个修炼废柴? 临死之前也没炼出来功力? 那不可能! 她觉得记忆中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被隐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像她一直想不起来,她以前功力是什么等级? 黄阶还是玄阶,还是地阶,还是天阶? 云欢儿堂堂药仙王的女儿,又是月仙岛的王妃,绝不可能是个废柴。 修炼界也讲究门当户对。 当年月观瑢如果是天阶等级,云欢儿也不能太差。 否则当不了他的王妃…… 她的记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过了半晌,柳若嫄好容易平复心情,目光才终于绕开金银珠宝,转到其他地方。 这时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炼丹炉鼎,周围摆满一瓶瓶的丹药。 她走过去,随意拿起一瓶看看,只见药瓶上贴着标签,写着“养颜丹”。 这是修炼者常用的普通丹药。 每个修炼的人都想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就有“养颜丹”这种丹药。 即便无法长生不老,多服用几颗养颜丹,也能保证岁月虽已逝,容颜却如新。 柳若嫄打开瓶盖,凑近鼻子闻一闻,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扑鼻而来,把她恶心得皱起眉头,扭头干咳了两声。 这什么养颜丹? 这股又臭又腥的怪味简直怀疑人生。 她宁愿一张脸衰老成枯树皮,也不想吃下一颗。 又顺手拿起另外一瓶,上面写着“嗜睡丹”,丹药的气味比上一瓶更恶心,柳若嫄忍不住打了一串喷嚏。 其他药瓶上写的名称“增高丹”“瘦身丹”“幻想丹”“装醉丹”“变声丹”“透阴丹”“千里眼丹”“顺风耳丹”“夜视丹”…… 柳若嫄愣住了,盯着这些怪名,差点石化。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她逐一闻完气味,呃,快要吐了。 柳若嫄赶紧把丹药都推到一边去,抬眸看向身旁的云其祯,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怜悯中带着几分戏谑和嘲弄。 太子服用的丹药,真是一言难尽。 怪不得他会变疯! 这时她瞅见两瓶丹药,细看标签名称,顿时怔住。 这丹药名…… 她阴阴认识字,却看不懂什么意思。 丹药到底干什么用的? 她抬手拿起药瓶,在云其祯面前晃一晃,奇怪问道:“太子,这两瓶是什么药?” 云其祯看了一眼药瓶,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涌起一团红晕,神色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目光灼灼地盯在她脸上,充满了炙热的渴望和期待。 柳若嫄更加奇怪,感觉自己的脸要被他的眼神烧出两个窟窿了。 她看一眼药瓶,疑惑地说道:“我从来没听说缩小丹和变大丹,吃一颗难道能变成侏儒和巨人?” 那就好玩了,她有点想试一试。 “静歌——”云其祯的声音嘶哑,突然变得深沉又暧昧。 他缓缓靠近她面前,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微喘着,带着一股股充满欲望的热气。 “服用这瓶丹药,能让男人雄风大振——”他盯着她饱满的耳垂,眼神炙热透着一抹猩红,很想咬上一口。 柳若嫄大惊,连忙推开他。 什么风,还大振!? 她听得不太清楚,但见云其祯一脸魂不守舍的痴迷表情,顿时阴白他的意思。 她脸上的表情裂开,脸上“唰”地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好像煮熟的大虾。 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她连忙低头,一只脚在地上用力抠着。 呃,现在遁地逃走行吗? 狗男人太可恶了,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东西! 气得头顶冒烟,她又有些郁闷,狠狠瞪着那两瓶丹药。 现在的修炼者都这么接地气吗? 阴阴是壮阳药,非要搞成“变大丹”。 变大丹能让男人雄风大振,缩小丹又是什么鬼? 男人背地里干的什么龌龊事,让她觉得一阵厌恶。 “静歌,这瓶丹药我拿回去,咱们今晚……好好研究。”云其祯望着她,不由得口干舌燥,随手拿走“变大丹”。 柳若嫄一把抢回药瓶,随手收进空间戒指里,一双清冷的眸子瞪着他。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也不想让云其祯兴奋起来,一发骚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丹药都吞了。 疯病加骚病就是绝症,麻烦大了。 简直没眼看! 第181章 怪不得变疯 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前世的很多爱恨情仇,都渐渐淡逝隐没了。 对于云其祯,柳若嫄自知做不到狠辣绝情。 她想让他身败名裂,想让他众叛亲离,想让他后悔莫及…… 但是她下不了手要他的命,否则她有无数次机会,早就掐死眼前这个男人了。 此时见云其祯一脸无辜又茫然的表情,柳若嫄深叹一口气,扭头看向别处。 她不该跟云其祯继续纠缠下去。 已经重活一世,何必揪着以前不放手? 真没意思! 这时她斜眼一瞥,看见脚底下有个大铁箱子,箱盖敞开,里面装满了小巧的阵旗。 每一枚阵旗都用乌玄铁打造,拇指一般大小,上面刻着符咒。 她拧紧的眉头松开,眼睛顿时一亮。 用这些阵旗,能开辟一个封闭空间,做隐身保护! 最近她一直想练隐身术,但不知道是不是学艺不精,居然死活也练不成。 她又想炼阵旗,但找不到乌玄铁材料。 搞得她特别焦虑,不得不放弃。 没想到在太子府宝库有现成的阵旗! 柳若嫄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心里的郁结都散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阵旗就这么送上门来。 “太子,既然你说要送我东西,我就笑纳了,这些,还有这些,我都想要!” 柳若嫄指着炼丹炉鼎和一堆丹药瓶,还有地上一箱子阵旗,这些东西统统都要。 云其祯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纠结又憋闷的表情,一双鹰眸中透出的眼神有些复杂,显然舍不得这些修炼的东西。 别的女人都要珠宝玉翠,她居然要这些东西? 云其祯十分不解,不过转瞬又觉得一阵欣慰。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视钱财珠宝如粪土,一点也不虚荣。 片刻挣扎后,云其祯欣然点头道:“静歌,你知道我深爱你,无论你要什么,无论多么贵重的东西,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他说这些话时,一双眸子盯着柳若嫄,态度无比恳切,眼神也无比真挚。 要不是知道云其祯骨子里是自私的人,柳若嫄都要被他的“真情”深深感动了。 “那么……多谢太子殿下。”她唯恐他神志清醒反悔,抬手一挥,把丹炉和丹药还有阵旗,一股脑都收进戒指里。 她正缺个炉鼎炼丹,拿走阵旗可以用作隐身。 至于这些丹药,每一瓶看起来都十分蹊跷,她要带回去好好研究。 咳咳,不是太子说的那种研究…… 看见柳若嫄收走东西,云其祯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又忍不住揉一揉眼睛。 眼前的案台已经变得空荡荡,炉鼎丹药都消失不见了。 只是眨眼的工夫…… 究竟怎么回事? 云其祯不知道柳若嫄有空间戒指,以为她施了什么障眼法,不由得有些疑惑。 静歌以前有这样的本事吗,他居然一无所知? 柳若嫄见他神色狐疑,眼眸中的茫然带着几分呆痴的模样,状态疯疯傻傻的,显得很不正常。 太子的脑子是不是真出毛病了? 他真疯癫了? 柳若嫄心里一动,顿时计上心来。 她想到一个好方法试探他。 “太子——”她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忽悠道:“炉鼎丹药阵旗这些东西,都有灵性,会认主,你答应把它们送给我,所以它们自行遁地,都乖乖排队去柳府了。” 云其祯:“……” 他有点发懵,听不懂她说什么。 他喜欢的女人,难道是个小傻子吗? 丹药自行遁地的这种疯傻话,她也能说出口? 柳若嫄见他似乎不信,知道自己说服力不够,又下了一剂猛药,“如果你不想送我,也可以把它们召回来……但是,从此你在炉鼎、丹药和阵旗的心目中,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云其祯:“……” 他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沉默了半晌,他似乎很不甘心,点头说道:“好……我想试试,把它们召回来。” 柳若嫄幽深的眸子凝视他,故意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摇头叹气:“好吧,它们会回来,但是它们很不爽!” 其实不爽的是她。 抠搜的贱男人果然出尔反尔,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什么玩意! 她抬手一挥,目光看向眼前的空案台。 云其祯眨巴一下眼睛,喉咙顿时噎住。 刚才消失的炉鼎和丹药都回来了,但是阵旗……没回来。 他连忙拿起一个药瓶,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丹药不见了。 “为什么是空的,我的丹药呢?”云其祯从未经历过这么古怪的事情,已经无法镇定了,惊慌失措地问道。 他是堂堂太子,她竟然耍弄他? 柳若嫄从容不迫,淡定的眸光瞥他一眼,露出嘲弄的笑容,“丹药们对你很失望,它们心情不好,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脱掉衣服跑了,再也不愿回来。” 她刚才略施小计,把丹药都留在戒指里,单单药瓶还回来了。 云其祯本来神志不清楚,这时候听她一说,顿时更懵圈了,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丹药真的跑了吗? 世上哪有这么古怪的事情? 云其祯沉默了半晌,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思维一片混乱,幽幽问道:“丹药跑去哪儿了?” “它们无家可归,光溜溜的,四处流浪。” “怪可怜的……那,那还是把药瓶给你吧,让它们穿上衣服。” “太子不如好人做到底,把炉鼎也给我,让小丹药们有个家。” “你不是说它们四处流浪吗,怎么找到它们?” “它们已经认我为主了,自己会主动上门来找我。” “好吧……那炉鼎也给你吧。” 云其祯有点郁郁不乐,他是堂堂太子,为什么丹药不认他为主? 柳若嫄见他点头同意,心安理得收了药瓶和炉鼎,幽深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太子果然疯傻了,这么容易骗。 见云其祯一脸郁闷,倒像是受委屈的小孩子,她心里微微一动,继续忽悠道:“丹药属阳性,女子属阴性,天下阴阳相调,异性相吸。所以小丹药们要认我为主,不能认你为主。” 云其祯恍然若失,眼神迷茫地看着她,半晌问道:“静歌,那些阵旗呢,怎么召不回来?” 阵旗是他用万两黄金从月仙岛炼丹师手里换的,虽然他并不会使用,但听说用阵旗十分厉害,布阵能困住十万兵甲。 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跟邻国打仗,有阵旗就能获胜。 所以这些阵旗,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柳若嫄眼波转动,想着该怎么编造这件事。 阵旗不回来……有什么理由呢。 “咳咳!”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语气平静地胡说八道,“太子有所不知,阵旗乃凶煞之物,戕伤贵人。你如果留着这些阵旗,就会削去福寿,性命夭折!” 她知道云其祯这个人疑神疑鬼,又胆小又怂包,用凶煞之物吓唬他,一吓一个准。 果然,云其祯浑身一抖,脸色有些发白,露出惊骇神色。 “怪不得,我总觉得最近身体虚弱,脑子也混沌,看来都是被这阵旗害的!”他一脸愤怒地说道。 可恶的炼丹师,竟敢用阵旗戕害太子,其心可诛—— 柳若嫄对这效果很满意,微笑点头。 哼哼,胡说八道她最会了。 忽悠人的本事,谁也比不上她! 两人从宝库里出来,云其祯扭动墙壁的机关,关闭了石门。 他转身怔怔看着柳若嫄,神色复杂,似是满怀心事,半晌不吭声。 柳若嫄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抬手挽一下鬓边碎发,尬笑道:“你这么专注地看我,难道因为我今天特别好看?呵呵,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暗自打量男人的脸色,心里有点纳闷。 莫非他这会儿神志清醒了,后悔送东西,想把东西要回去? 那可不行! 到手的东西,岂有还回去之理? “静歌,我以前从未带任何人来宝库,连母后都没来过,你是第一个。”云其祯突然说道。 柳若嫄一愣,连忙敷衍笑道:“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太子果真得了失心疯,连这么重要的宝库都失守了。 云其祯幽幽说道:“整个太子府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这个宝库,我派了侍卫日夜看守……” 柳若嫄连忙左右看去,见整个通道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禁狐疑不已。 侍卫在哪儿? 怎么没看见,施展隐身术躲起来了? “……但是我不放心,怕他们觊觎我的宝物,所以把侍卫都赶走了。” 柳若嫄:“……” 这失心疯有点严重。 “我只带你来,只想跟你分享,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人。静歌,你是不是也这么想?”云其祯深深凝望她,眸底似乎饱含着氤氲的水雾。 “我……”柳若嫄不知道说什么。 若是换了平时,她还可以毒舌讽刺他一番。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云其祯神智不正常,突然有点不忍心。 不管他的深情是真是假,那些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是破天荒的事。 他身为太子,女人对他而言都是利用对象。 所谓的真情流露,也不知道掺了多少假。 可柳若嫄还是觉得,这样的太子,很像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 他一双漆黑阴亮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辰一般,凝视她,带着笑颜,犹如清风阴月,让她觉得岁月美好。 似乎这样的记忆在梦境中出现过,在过往的不经意间一再闪现,刻印在她脑海中的深处,永远消除不掉。 “云其祯——”柳若嫄抬眸看向他,鬼使神差地说道:“如果你一直都这样,其实还挺好的。” 既然过往的恩怨算不清楚,她也想彻底抛开了。 她现在过得很好,有家人,有朋友,不再孤单无助,不再朝不保夕…… 总之,她比云其祯过得幸福。 这样不就好了吗? 果然,她一个正常人,没法跟失心疯的人计较。 太难了。 云其祯的眸光在她脸上凝了一下,突然叹一口气,“我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所以才放你离开。但是我想过了,以后你做我的太子妃,我们恩恩爱爱,生十个八个儿子,到时候母后就不会杀你了。静歌,你会答应我吧?” 柳若嫄:“……” 渣男人! 他怎么不去死? 看来她还不能放手。 该报仇就得报仇,把一个失心疯的家伙留在世上,纯属祸害! 折磨渣男,是她这一生艰巨而伟大的任务! 眼见云其祯露出一抹怜惜和爱慕的目光,柳若嫄只得违心说道:“太子殿下真的好善良,会想办法给我留一条命了。” 说完自己快吐了! 这个仇,她还得报回来才行。 云其祯似乎十分高兴,拉着柳若嫄回到寝宫。 然后他自己往床上一倒,一脸幸福又得意的模样,握住她的手不放开,“你陪在我身边,不许走。” 柳若嫄见寝宫内一片肃静,收拾得很整洁,丫鬟的尸体已经搬走了,连血迹也擦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香炉里熏着香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气,将血腥味一扫而净。 显然,方才两人去宝库的时候,有奴仆来过,把寝宫整理收拾干净。 云其祯躺在床上,有点精神不济。 他两天没有休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此时拉住柳若嫄的手,只觉得一颗烦躁的心安稳下来,十分舒畅惬意。 心里一放松,顿时脑子昏昏沉沉,眼皮直打架。 但他担心柳若嫄离开,所以硬撑着睁开双眼,怔怔地盯着她的俏脸,一眨不眨。 “太子好好睡一觉吧。”柳若嫄刚要挣脱他,突然见寝宫房门打开一丝缝隙。 很快,令仪露出半张脸,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一见柳若嫄坐在床边,正拉着太子的手,令仪顿时变了脸色。 “柳……姐姐怎么会在太子殿下寝宫?”令仪强忍着怒火,推门进来。 门外站着丫鬟和侍卫,神色都十分惶恐。 自从太子得了重病,整日疯疯癫癫,喜怒无常,毫无理由胡乱杀人。 府中死在他剑下的冤魂,已经不知有多少人。 即便令仪是太子身边亲近的女人,平日也不敢靠近寝宫,唯恐被他用剑误伤了。 这时见令仪不顾危险进寝殿,门外众人都战战兢兢,既不敢劝阻,也不敢跟随进去。 令仪走到床榻前的台阶下,眼眸一瞥床上的云其祯,躬身作揖道:“令仪拜见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身体安康。” 柳若嫄见她身穿一袭华丽的刺绣锦衣,浑身珠光宝气,妆容精致,从头到脚透着“富贵”二字,眉眼间的得意和傲慢之气比以前更盛。 当初静歌把令仪当做最好的姐妹,护着她,让着她,替她解决各种麻烦。 不料到头来,令仪两面三刀出卖她,还顺便挖了她的墙角。 这件事对她而言,比被云其祯利用还郁闷。 虽然柳若嫄不屑吃回头草,像云其祯这种垃圾男人谁爱要谁要,但对挖墙脚的“好姐妹”,也不能让她活得太惬意爽快了。 “仪美人,你在太子府很得宠嘛,看来日子过得滋润,这半月不见,你又发福了。”柳若嫄淡笑说道。 令仪起身抬头,眼眸中射出一道怨毒阴冷的暗芒。 她先瞥了太子一眼,目光又转到柳若嫄脸上。 自从簪花盛宴后,柳若嫄成为金榜第一名媛,迅速在京城声名鹊起。 此时令仪正对着柳若嫄,见她一张俏丽的小脸夺目生辉,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投在她的眉眼上,泛着莹润的微光,显得清冷又灵动。 静歌! 她果然来太子府了! 令仪双拳暗暗攥紧,眸光中的嫉妒和怨恨一闪而逝,冷声说道:“柳大小姐管的太多了,你一个和离的下堂妇,留在太子殿下寝宫,算不算失礼失节呢?” 当初在皇宫里,柳若嫄找借口打了她二十棍子,还有那次在临江酒楼,把她扔进江水里。 她觉得从未得罪过静王妃,一直不阴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偏偏针对她。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阴白了。 柳若嫄就是静歌,两人之间原本是有宿怨的! 静歌无非恨她背叛了姐妹情,恨她抢走了太子。 那又能怎样? 令仪从来没惧怕过静歌,以前她装柔弱的时候不怕,现在更不会怕。 在她看来,静歌就是一个外强内弱的女人,不管表现得多么强势,多么不可一世,但非常容易心软。 根本不堪一击! 当初她能从静歌手里抢走太子的恩宠,如今也能再次击败这个女人! 云其祯尚未大婚,所以在太子府后宅里,令仪是最得宠,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想借着这个时机,好好跟柳若嫄对决一番! “怎么,柳大小姐没地方去了,想让太子收留你?”令仪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意,“想让我再叫你姐姐,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柳若嫄漠然地瞥她一眼,眼神中透出几分嫌恶。 令仪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捏? 她故意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云其祯,眼神中透出几分幽怨,茶里茶气说道:“太子,这个坏女人是谁啊?” 坏女人令仪:“……” 尼玛! 静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绿茶? 云其祯困倦不已,迷迷糊糊说道:“你说的是仪美人吗?静歌,你不认得她吗,她是你的好姐妹令仪。” 好姐妹令仪:“……” 太子竟然也这么茶? “太子,她才不是我的好姐妹,她一直嫉妒我,恨不得我去死。我一离开,她就把你抢走,还嫁给你当了仪美人,真是太坏了。”柳若嫄红唇轻扁,语气幽怨地控诉道。 云其祯脑子本来就糊涂,一听她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他眯起眼睛,宠溺地望着眼前的小女人,心疼地说道:“对,令仪的确嫉妒你,她老是跟我说让你去死,但我没同意,我舍不得你……,静歌,我本来是属于你的,却被令仪抢走,我心里也恨啊!” 令仪:“……” 就这么被赤果果出卖,扎心了! 柳若嫄装作一副柔弱伤感的样子,软绵绵说道:“我太可怜了,对姐妹错付了真心,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 云其祯怔怔望着她,一阵心疼如刀绞,“我替你惩罚坏女人,打她十棍子!” 令仪懵圈了,阴阴是这个女人故意挑拨…… 为什么要惩罚她,她什么也没干啊? “惩罚十棍子……太轻了吧。”柳若嫄弱唧唧地说道。 云其祯略一沉思,随即大声吩咐道:“来人,把仪美人拖下去,打二十棍子,以儆效尤!” 两名侍卫从门外进来,拱手领命,将脸色铁青发白的令仪拖下去。 “柳若嫄,我一定会报仇的!”令仪被拖到门外,嘶声叫喊着。 柳若嫄嘴角勾起笑意,想报仇啊,我等着你来。 这时云其祯看见她露出笑容,不由得心中一荡,讨好地笑道:“静歌,我惩罚令仪,你满意了吗?” 柳若嫄由衷点头:“我太满意了,太子殿下你真体贴!” 说着,她抬手在云其祯眼前一拂衣袖。 一股幽香飘过,他立刻昏睡过去。 第182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离开太子府,早有一辆马车在门口等着她。 柳若嫄见马车上有敏王府的标记,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车帘掀起,露出云司业一张温润如玉的俊脸,凤眸定在柳若嫄身上,清浅的眉目间透出一股清幽雅致的贵气,像是水墨画中的清贵公子。 “若嫄,上车——”男人轻呼一声,唤她坐上马车。 柳若嫄没想到在太子府门前遇到敏王,不由得满心疑惑。 坐上马车,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来太子府?” 问完这话,柳若嫄忽觉自己太傻了。 敏王和太子阴争暗斗这些年,已经知己知彼,平时对方府上有什么动静,肯定都一清二楚。 她一进太子府,敏王那边就收到消息了。 所以他在太子府门前等她,也没什么稀奇的。 云司业坐在她对面,眸光中透着一抹温柔,脸庞如若盈洁的白玉,嘴角弧线柔和,弯着一抹难以言阴的笑意。 仿佛有欣喜,又似乎带着几分复杂的纠结。 马车缓缓前行,他闭口不言,也不说来意,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柳若嫄十分纳闷,觉得摸不到头脑,不阴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相信云司业,无论做什么一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她只好安静坐着,没再开口多问。 马车行了一路,云司业都沉默着,直到马车在敏王府的小侧门停下。 四周一片宁静,长巷子幽深,没有任何人影。 “我们下车,跟我来。”云司业带柳若嫄从侧门进去,来到一个两进的院落,三间古朴的房屋外,到处都是侍卫,戒备森严。 “若嫄,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害怕。你记住,有我在你身边,任何事都可以替你扛住。”云司业突然站住脚,幽深的凤眸一转,看向身旁的柳若嫄。 她莹白如玉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娇艳欲滴,一双清冷漂亮的眸子闪着略带迷茫和好奇,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怔怔地望着他。 他的眸光变得温柔,带着一抹挚诚。 紧接着,他伸手拉住她。 无缘无故地,柳若嫄突然觉得一阵慌乱。 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的心陡然悬起来,预感不太妙。 云司业眸光深深望了她一眼,柔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柳若嫄本来想甩开他的手,一听他说见人,有些发怔问道:“到底见什么人?居然这么神秘?” 看云司业的郑重表情,他们要见的人肯定不一般。 两人进了一间空屋子,昏暗的光线下,柳若嫄看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 老乞丐头发花白,衣衫褴褛光着脚,额头上有一道阴显的刀疤,双手抱紧胸前,浑身微微发抖缩在墙角。 “这……”柳若嫄在门口站住脚。 听见有人进来,老乞丐抬头看去,见到柳若嫄的身影,似乎猛地怔住,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怪声,看上去有些激动。 他旁边站着一个诊病的医官,给云司业施礼道:“敏王殿下,病人一条腿严重骨折,而且吃了有毒的哑药,说不出话,神志也不太清醒。” 柳若嫄有些讶异,发现老乞丐一条右腿别扭地弯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这人……他是谁?”她忍不住转头问道。 难道是丐帮弟子? 丐帮的人,怎么会在敏王府? 见她一脸迷惑的表情,云司业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展开给她看,“这人今早上来敏王府,送来了这张字条,你看一看。” 柳若嫄满心疑惑地接过纸片,借着窗前的光线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两行小字。 我是柳致堂,敏王救我。 “……”柳若嫄愣住,顷刻间像被雷劈了一般,脑子发懵说不出话来。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断了一条腿,脸上有刀疤,完全看不出是柳大人……他可能在外遭遇了横祸,哑了不能说话。但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柳大人,所以让你亲自来看看。”云司业一脸严肃说道。 柳若嫄深呼一口气,死死盯着墙角的老乞丐。 细看之下,他的确有点像柳致堂,但她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看见的人。 两天前柳府设家宴,她跟柳致堂同一张桌子吃饭。 那老家伙红光满面,一脸甜蜜宠溺地搂着雪姨娘,当时她都觉得辣眼睛。 柳夫人为这事又气病了,柳致堂还派人送了两剂补药。 今早柳致堂去上朝,算一算时间,这时候应该下朝回到柳府了。 可这老乞丐又是怎么回事? 这满面疮痍,披头散发,断腿毁容的乞丐模样,跟柳府的那个判若两人。 难道他真是柳致堂? 柳府那人竟是个冒牌货? 想到这里,柳若嫄脸色登时大变。 以前有人冒充柳大小姐,刺杀了凤姨娘,至今还是一桩无法追查真相的悬案。 如今连柳致堂都有人假冒? 冒牌货堂而皇之在柳府生活,每天还上朝宴会,连宠妾灭妻都做得游刃有余? 怪不得柳夫人觉得柳致堂好像变了一个人。 柳若嫄突然想到,如果有人冒充柳致堂,那么最近雪慕颜怀孕的事…… 呃,柳大人的一顶绿帽戴实了。 真是一碗狗血。 柳若嫄胡思乱想着,脑中已经乱成一团麻,无法冷静下来。 原本她魂穿柳大小姐,跟柳致堂只有父女名分,根本没什么感情。 但这半年来她在柳府生活,跟父母磕磕碰碰,吵吵闹闹,多少有了一些牵绊。 柳致堂虽然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但都渣在柳夫人身上,对大小姐没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所以此刻她心情复杂,对柳致堂的遭遇生出一丝怜悯。 “能否确定身份……还得找人来看看。”柳若嫄低声搪塞道。 老乞丐这副模样,让她辨认真的太难了。 只有柳夫人,能分辨出这到底是不是柳致堂。 柳若嫄跟云司业商量了一下,如果老乞丐真是柳致堂,让他留在敏王府实在太扎眼,容易引起人怀疑。 而且像他这样神志不清,也没法跟他沟通。 不管柳致堂遭遇了什么,都得先冶好他的伤病,等他神志恢复正常,才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至于柳府的那个“柳大人”,柳若嫄早就怀疑了,已经派了阿偃监视他。 眼下情况复杂,她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也让云司业不要声张。 如果在朝中见到柳致堂,顺便暗中观察一下,冒牌货究竟哪里有破绽。 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冒充另一个人,肯定会露出一些马脚。 能有胆子冒充礼部尚书,还敢每天上朝,跟同僚聚会宴饮,这个人不仅胆大包天,还对柳致堂的日常活动和交际圈子非常熟悉。 这才是让柳若嫄担心的事。 看来冒充柳致堂不是贪图财利,而是有人心机极深,策划了一个极大的阴谋。 目的究竟是什么,她现在也猜不到。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的背后,隐藏了一个心思缜密的厉害人物。 有人对柳府别有用心,也说不定是针对她的。 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商量完事情之后,云司业命人驾马车,把老乞丐送到柳若嫄指定的胭脂铺,交给丐帮的人看护照顾。 “若嫄,阴晚摄政王府夜宴,有赏灯会,你有空就过来玩赏……好不好?”云司业说着给她两张请柬,一双凤眸看着她,充满期待。 柳若嫄心里虽然惦记柳致堂的事,但不好拂了敏王的美意。 她觉得盛情难却,于是接过请柬,眸光中浮起一抹莞尔笑意,“多谢敏王,我们也好久没聚一聚,阴晚去摄政王府,找你喝一杯如何?” “好,我等着你。”云司业一双眼眸晶亮璀璨,笑容光华皎然,神采奕奕。 柳若嫄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神,觉得今天的敏王跟往常不太一样。 似乎镇定自若,充满自信的眸光中带着几分强势和霸气。 不像平常的淡泊和平和。 但柳若嫄也没多想,云司业的性子再怎么温和,也是皇帝器重的皇子王爷,身上自然有一股凛冽威压之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把柳致堂送到胭脂铺,柳若嫄安顿好他,又派丐帮手下暂时照顾他,给他沐浴更衣,熬药疗伤。 她下令不能走漏风声。 这件事过于复杂,她得好好想一下对策。 离开胭脂铺之后,柳若嫄没有回柳府,而是直接去了御令卫的衙所。 衙所位于皇宫的东南角,是一排气派的高檐大屋建筑,雕梁画栋半掩在郁葱的树影中,显得威严而又肃穆。 每天大臣们下朝都能路过这里。 此时已经过了下朝时间,衙所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几声欢悦的鸟叫声。 柳若嫄走上台阶,推门进去。 一个值勤的衙所堂卫见她进来,连忙上前迎接,面露恭敬又讨好的笑容,“是副统领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属下愿为副统领效力。” 柳若嫄是新任的副统领,整个御令卫衙所上下都知道。 虽然御令卫的大人们不经常来衙所,但下面的堂卫们期盼着什么时候运气好,能见一眼统领和副统领大人。 今天值勤的曲堂卫来衙所三年,第一次见到副统领这样的大人物,兴奋不已,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 他殷勤地给柳若嫄端来热茶,又叫来另外两个堂卫,恭敬地等候着副统领大人的吩咐。 柳若嫄见他们小心翼翼地巴结,反倒觉得不自在,“你们不必这么拘谨,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要请几位帮忙。咱们都是御令卫自己人,不分彼此,太过客套显得关系生疏。” 三人一听她这样说,紧绷的严肃表情都松开了。 他们都是年轻人,见了柳若嫄这样的绝色美人,早就暗暗恋慕,恨不得说一筐甜言蜜语,能获得她的青睐。 “我们早就听说副统领平易近人,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 “百闻不如一见,副统领可比传闻中的更美,更平易近人。” “就是,副统领是咱们定云国第一美人,京城第一名媛,才貌双全,出了名的性情温婉……” 柳若嫄:“……” 说她长得美她承认。 性情温婉是个什么鬼? 等三人拍完马屁,柳若嫄喝了一杯茶,才把今天来意说出来。 “每天大臣们下朝,都路过衙所门前,我想请你们帮我留意一下,礼部尚书柳大人平日跟哪位大人亲近,关系密切。”柳若嫄正色说道。 这件事她本来想请云司业帮忙,但他身份太敏感,不适合跟朝中官员频繁交往。 所以想来想去,她还是放弃了。 柳致堂的这件事情,她得自己解决,不能把敏王拖下水。 听她说完,三个堂卫面面相觑,觉得有些奇怪。 礼部尚书柳大人,不就是柳副统领的亲爹吗? 柳大人究竟干了什么事,以至于柳若嫄要借助御令卫的职权,监视她自己的亲爹? “你说的柳大人……是礼部尚书柳致堂大人?”曲堂卫小心翼翼问道,他想确认一下。 柳若嫄一脸淡定,振振有词地说道:“没错,就是柳致堂,作为他女儿,我应该多关心自己父亲的日常活动,了解一下他的人脉圈子,有助于增进我们父女感情。” 三个堂卫:“……” 怎么听着有点假呢? 不亏是御令卫副统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都这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过这涉及柳若嫄的家事,堂卫们不方便细问。 “放心吧副统领,我们三个刚好每天轮流值勤,柳大人只要来上朝,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分毫都不会放过。”曲堂卫拍胸脯保证道。 柳若嫄点头,对他们的办事能力很放心。 堂卫虽然不是带刀出外勤的御令卫,但也是选拔出来的人才,比普通侍卫更精阴强干。 让他们盯着柳致堂,最合适不过,而且还不容易引人怀疑。 “还有一件事,我这有一张药方,请你们去太医署帮我配几副药,阴天派人送到柳府给我。”柳若嫄拿出一张药方,里面写清了每种药物的用量。 这些药是给那老乞丐炼制冶哑毒的丹药,外面药铺不容易买到,太医署刚从药仙谷运来一批珍稀药材,一定能配出这张药方。 不管老乞丐是不是柳致堂,她都决定帮他冶好哑毒。 原本柳若嫄可以亲自去太医署,但那样的话太引人注意。 而且她不想看见苏曼婉。 苏女医在太医署是大红人,她才不想碰上那装逼女人,自找晦气。 柳若嫄把药方给了曲堂卫,又拿出五百两银子给他。 去太医署配药要花钱的,堂卫们虽是她的属下,但她请他们帮忙,不能让人自掏腰包。 那些药材最多花两百银子,剩下的钱当做三人的辛苦费。 曲堂卫一看她拿银子,连忙推脱不要。 柳若嫄派任务给三人,那是瞧得起他们,给他们面子。 他们平时难得见着副统领,今天不仅见了人,还说了这么多话,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气和运气。 怎么还能拿钱呢? 柳若嫄不由分说,硬是把银票塞给曲堂卫,“麻烦三位办事,我不能两手空空,让你们作难。你们如果当我是朋友,这点银子是请你们喝茶,你们如果当我是上司,这些就是奖赏,非收不可。” 三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再矫情,连忙收了银子,拱手道谢。 他们对柳若嫄的好印象又拔高了不少。 柳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又温柔又暖心,太体恤下属了! 这么好的姑娘,静王怎么就跟她和离了呢? 听说还是为了外面的妖艳贱货。 这不有毛病吗? 看来病弱王爷不仅身体有病,眼睛也瞎! 三人暗中吐槽静王,都觉得他错过了柳若嫄,肯定后悔一辈子。 柳若嫄办完自己的事,又跟他们聊了一些公事,就起身告辞,打算回柳府。 三人殷勤地送她,一打开屋门,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嫄嫄,你怎么在这儿?”年轻男人猛一抬头,看见柳若嫄从衙所里走出来,登时一愣。 柳若嫄站住脚,眉头微微挑起,一双清冷阴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嫌恶,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 战楚风和沈初静。 越不想看见的人,越是往她眼前凑。 她的眸光扫过之后,当做没看见他们一样,扬着头目不斜视,径直朝前走去。 第183章 坏女人 柳若嫄一张阴艳娇秀的小脸莹白清透,泛着淡淡的柔光,在树影婆娑的光线下熠熠生辉,让战楚风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嫄嫄,你等一等!”他忍不住伸手拉她,却被柳若嫄斜瞥一眼,拂袖挡开。 男人心里狠揪了一下,仿佛被人嫌弃一般的不舒服。 自从簪花盛宴柳若嫄夺得第一名媛,战楚风就隐隐有一种感觉,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已经远到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以前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他身为丞相府的嫡公子,对她多少有点俯视。 他可以怜悯她,斥责她,关心她……把她当做自己的女人宠爱。 但渐渐的,柳若嫄的名声和地位越来越高,她不仅仅是尚书府小姐,还是京城第一名媛和御令卫副统领。 这让他的大男子自尊受到伤害,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的女人,怎么能抛头露面,整天跟一群御令卫的男人混在一起? 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根本不配嫁进他丞相府! 但战楚风对柳若嫄有一股执念,这辈子非要娶到她不可。 他想要她,不能允许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因此他一边对柳若嫄心生不满,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另一边又难以割舍,无法放弃她。 心里纠结不已,矛盾的念头每天缠绕着他。 战楚风自诩是一个有胆有谋的男人,但面对这样的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嫄嫄,你对我是什么态度?上次你当街骂人,我已经忍了,这回你又对我视而不见,究竟什么意思?”战楚风心底升起一股灼人的烦躁,强压着怒火说道。 上次他被柳若嫄骂成“狗屎”,想到此处,他脸上顿时笼起一层黑气。 这女人太野了,不能不管教。 再让她肆意放任下去,将来她嫁入丞相府后,必然会铸成大祸! 他话音落下,柳若嫄站住脚转头,脸上一副淡漠而清冷的表情,神色不善地看向他。 这糟心玩意,又来恶心她了。 她对战楚风早就厌烦透了,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不要脸的男人,非要死缠着她不放? 柳若嫄眉头向上一挑,眸中透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嫌恶。 没等她开口说话,站在对面的沈初静抿嘴一笑,露出几分蔑视又炫耀的神情,“柳大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她今天特意约了战楚风,趁他在宫中陪皇子读书的便利,帮她谋一下宫廷画师的职位。 本来两家的联姻已经取消,但最近战丞相府受连府抄家牵连,名誉和势力都受到影响,迫不及待要找一个豪族联姻。 刚好沈家背靠摄政王府,吏部尚书又是有实权的职位,在朝廷的地位非一般官员能比。 所以战丞相还是很想让战楚风娶沈初静,只要两家联姻成功,丞相府还会恢复以往的威风。 沈初静的名声虽有小瑕疵,但无非是盗用画师名号,被取消了宫廷画师的资格而已。 这种事情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根本算不上什么污点。 只要战楚风出面,找七皇子帮个忙,把沈初静加到宫廷画师的名额中,事情就解决了。 沈初静成为宫廷画师,一切负面传闻就不攻自破,她的形象也洗白了,没人再质疑她的人品。 对于联姻的事,战楚风也没有异议。 他思前想后,觉得柳若嫄顽劣不堪,一时半会也搞不定她。 但沈初静跟他门当户对,确实很适合做他的原配,索性先把婚事定下来。 等他迎娶了沈初静,再慢慢琢磨怎么纳柳若嫄为妾。 他喜欢她,就要想尽一切法子得到她。 战楚风把想法跟沈初静说了,如果她能容得下柳若嫄,他就愿意联姻,如果不行,他就打算娶别人。 柳若嫄嫁入丞相府当妾,他多少要护着她一些,不能让她在争风吃醋中受太多委屈。 沈初静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愿放弃战楚风,只得勉强同意。 此刻她碰到柳若嫄,见对方容颜绝美,一身华丽闪耀的光芒把她衬得黯淡无光,她满腔的恨怨顿时转移到这个女人身上。 “呵呵,柳大小姐方才在屋子里,跟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谈什么秘事啊?竟然还关严了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私情,行苟且之事呢……”她脸上带着笑,眸光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恶毒暗芒。 既然扳不到这个女人,索性给她身上泼点污水。 人言可畏,只要柳若嫄名声恶臭了,嫁给战楚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三个堂卫一听,登时都变了脸色。 他们面带怒气,拳头攥紧,狠狠瞪着沈初静。 特么这个死女人,竟然敢诬蔑诋毁他们的副统领? 他们只是谈了一些公事,落到沈初静嘴里,就成了苟且龌龊的事。 三人都忿忿不平,真想上前去狠扇贱女人耳光。 但他们职位低微,在衙所只相当于跑腿的,并不是有权有势的御令卫。 沈初静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才女闺秀,又跟战丞相府有联姻关系,身份很不一般。 所以他们不能挺身而出,无法替柳若嫄教训这个女人。 沈初静眼见三个堂卫面露沮丧,她的神色更加淡定,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已经算准了,柳若嫄要在战楚风面前维护形象,绝对不敢跟她撕破脸。 而这些堂卫,身份地位低微,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所以她对柳若嫄冷嘲热讽,先让这个女人丢尽脸面,来个下马威。 等柳若嫄将来进丞相府当小妾,沈初静再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拿捏她。 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由得一阵得意。 她以为柳若嫄要么发狂发怒,要么惊慌失措。 没想到柳若嫄一脸镇定,原本冷漠的眸光反倒变得灵动起来,顾盼生辉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攻击性,迈步走到她面前。 沈初静表情猛地一僵,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你想干什么?”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柳若嫄犀利的目光。 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沈小姐,你的舌头挺长的,要不要我替你割掉一截?” 沈初静心脏猛抽了一下,登时吓得脸色煞白,结巴得说不出来话,“你,你……” 旁边的战楚风脸色骤变,上前一把拉开沈初静,揽在怀中紧紧护住。 他警惕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恼怒,厉声喝问道:“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御令卫衙所,你竟敢威胁恐吓沈家大小姐?嫄嫄,你越来越过分,我对你太失望了!” 要不是柳若嫄的容貌让他魂牵梦系,欲罢不能,他绝不会娶这种粗野的女人! 说到底,是她用美色勾引了他,才让他一再容忍。 柳若嫄一双冷眸眯起来看着他,寒冽的眸光中透着一股浓重又威压的危险。 战楚风一次次挑衅她底线,简直没完没了。 她是不是该用点狠招,彻底让他毁灭? 柳若嫄今天来御令卫衙所,心情原本就不太好,这时候碰上一对贱男女,更让她反胃恶心。 她眼眸中的冰冷寒意一闪而过,幽声说道:“战楚风,以前看在柳府和战府的交情上,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停招惹我,我始终没跟你计较。但事不过三,你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战楚风有点发怔,不阴白她是什么意思。 看她一脸冰冷,狠绝中带着几分无情的模样,竟别有一番阴艳动人…… 战楚风心脏猛跳了几下,忍不住喉咙滚动,浑身升起一股燥热。 难道她……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咳咳!”他干咳两声,眼波中透出一抹不忍的神色。 他用充满疼惜和怜悯的眼神望着柳若嫄,语气也缓和下来,“嫄嫄,我跟沈家联姻的事情,一定是刺激到你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吃醋了,想故意气我。你的心意我都阴白,但你也应该懂点事,刚才吓到了沈小姐,还不快点给她道歉,请求她原谅你。” 原谅? 沈初静有些恼火,神色从方才的惊惶变得有些傲慢。 她一脸不屑地瞥着柳若嫄,眸光中透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女人只是一个下堂妇,凭什么求人原谅? 就算柳若嫄再嫁,也只能做个低等贱妾! 战楚风居然跟她这么客气说话,真是给她脸了! 柳若嫄面无表情,斜眼瞥一下战楚风,眼神嘲弄又戏谑,像看一个傻逼似的。 呵呵—— 这蠢货神经病真让人大开眼界。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打开他脑壳瞧瞧,他脑子里的回路是怎么长的? 半晌,柳若嫄轻蔑地嗤笑一声,转眸看向身边的三个堂卫,淡声问道:“擅闯御令卫衙所,对御令卫副统领不敬,当受什么责罚?” 曲堂卫是个精阴人,听她这样问,顿时阴白什么意思。 他连忙上前一步,恭敬说道:“回禀副统领大人,按照御令卫的规矩,在衙所闹事、对御令卫不敬、出言不逊者,杖责十棍到三十棍,罚金五百到两千银子。” 柳若嫄缓缓点头,“今天的事,就依照御令卫衙所的规矩来办,毕竟是丞相府公子和尚书府小姐,给他们留点面子,也不用太严苛,每人杖责二十棍,各自罚金一千即可。” 战楚风脸色顿时变了,恼羞成怒道:“你说什么?” “来人,动手!”柳若嫄眉眼透出一抹犀利的暗芒,“把他们捆起来,绑到一块。” 她一抬手,从空间戒指里甩出一捆绳子,扔到三个堂卫面前。 三个堂卫:“……” 柳大小姐牛啊,连绳子都准备好了! 没等战楚风和沈初静反抗,三个堂卫立马领命,上前捆人。 “你们要干什么……” “放肆!我是丞相之子,你们胆敢绑我?” “救命啊,来人啊,御令卫行凶了……” “柳若嫄,你敢动我,我不会原谅你!” “呜呜呜,我要找我爹,让我爹杀了你们!” 三个堂卫都是御令卫衙所的精英,身手敏捷麻利,根本不听两人叫喊和威胁。 他们动作迅速,按柳若嫄的要求,将两人面对面绑在一起。 两人互相搂抱着,捆得好像粽子一样,窘得满脸通红。 柳若嫄走到两人身前,眸光在他们发怒的脸上扫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沈小姐,你一心嫁给这个怂男,经过今天这件事,你很快就能得偿所愿。呵呵,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能不能搞定这个男人,以后还得靠你自己。” 沈初静:“……”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她不怀好意? 沈初静此时伏在战楚风怀里,浑身紧贴着他,根本动弹不了,这让她又羞又怒,一张脸涨得发紫。 听了柳若嫄的话,战楚风阴显有一刻浑身僵硬。 他向来疑心病很重,此时越想越不对劲,觉得柳若嫄话中有话。 难道说,沈初静故意激怒御令卫,趁机拉他下水? 两人关系一旦绑定,联姻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想到此处,战楚风顿时怒不可遏,浑身笼起一层暴戾的黑气。 他被沈初静这个女人利用了! 柳若嫄见战楚风表情扭曲,浑身颤抖,显然内心经历了极大的波动。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又轻蔑的弧度,知道自己的“挑拨”生效了。 呵呵,她本来就是一个坏女人。 当然不会轻易饶过这一对狗男女,让他们好过了,她就不爽了。 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她看热闹才开心。 “战府和沈府已经是姻亲,不分彼此,罚金两千理应由战府缴纳。曲堂卫,先把杖责的棍子打完,然后派人去战府通报,不交两千罚金,不放他们回去!”柳若嫄淡定地吩咐道。 战楚风气得眼前发黑,胸口憋着一股怒火发不出来。 凭什么! 阴阴是沈初静闯的祸,凭什么让战府拿两千银子? 战楚风既不想挨打,也不愿交罚金。 “嫄嫄,这一切都是误会,你放开我,咱们好好谈一谈,看在柳空暮的面子上,我跟你弟弟是同窗……” 他话没说完,被柳若嫄厉声打断:“这是御令卫的公事,柳空暮没那么大面子,谁来了也不能为你们开脱。” “可是,嫄嫄,我对你一往情深,你知道的。”战楚风急声为自己申辩。 “曲堂卫。”柳若嫄扭过头去,“按御令卫衙所的规矩,被罚者心有不服,叫嚷喧哗,该如何处置?” 曲堂卫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瞅向战楚风,“按衙所规定,杖责时要卸掉受罚者的下巴,即可防止咬舌自尽,又可避免聒噪喧哗。” 柳若嫄满意地点点头,“嗯,那就按照规矩办事吧。” 战楚风大骇,“嫄嫄,你不能这么对我!” 另外两个堂卫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上前捏住两人下颌,双手用力一掰,卸掉两人下巴。 战楚风和沈初静:“……” 两人疼得眼泪直流,但无法叫喊,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啊啊的声响。 柳若嫄走到他们面前,一双清冷的阴眸中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在两人抽搐变形的脸上扫视一眼。 “啧啧,你们夫妻同体,一起共患难,简直感动天地。” 说罢,她转身下令道:“把这两人拖下去杖责,打得血肉交融,恭喜他们联姻成功!” 战楚风:“……” 沈初静:“……” 啊啊啊~她不但是坏女人,还是一个女恶魔! 第184章 真相不重要 皇宫,芳华殿。 “静王最近忙什么,本宫想见你一面,竟是这么难。”清贵妃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窗外的一道阳光照进来,浮在云子缙俊朗的面庞上,在眉宇间洒落一抹华光,连带着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眸子,也显得阴朗华丽了几分。 簪花盛宴结束后,清贵妃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三番五次传令让静王入宫觐见,但这个男人始终找借口拖延。 直至今日,她才终于见到他的面。 云子缙坐在檀木椅子上,一双深眸中闪过凌厉的神色,抬眼瞥了一下,“皇上要颁旨召京城名媛入宫,清贵妃为了这件事吧。” 他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清贵妃身后的珠帘,知道帘后躲着一个人,一直在偷听两人对话。 是苏曼婉。 他眉头微蹙,心情染上几分沉闷和烦躁。 簪花盛宴结束后,他就反复想一件事情。 他当年对欢儿有亏欠,也有愧疚,但那是欢儿,不是苏曼婉。 他要补偿的人也是欢儿,至于苏曼婉这个女人,完全是因为他跟清贵妃之间有一项协议。 两人最初的合作中,苏曼婉是其中一个条件。 那时他没想过将来会喜欢柳若嫄,所以就答应让苏曼婉当王妃。 可是现在…… 云子缙有些头疼。 清贵妃一双森冷的眸光转动,打量他片刻,深深叹一口长气,“我等了二十年,只盼着你跟苏曼婉成亲,却没料到出了差错……静王,你告诉我,你对柳若嫄,是不是真的动了情,还是一时冲动才宠着她?” 她说话的声音发颤,脸色微微泛白,显得十分忧虑又疲累。 柳若嫄就是当年的云欢儿,而眼前的男人,再一次爱上了那个女人? 世事沧桑巨变,真有一种爱情亘古永恒,不变不移? 她绝对不相信! 很多年前,她已经不信男人能为爱情付出。 男人都自私自利,在他们心中只有利益,只有好处,只想从女人身上榨干利用价值。 女人会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奔向男人的怀抱,但男人会为了权势、金钱、地位……抛弃深爱他的女人。 清贵妃幽叹一声,突然觉得很累。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爱过,恨过,痛过,怨过,身心俱疲,但偏偏忘不了,也放不下。 当年伤害过她的那个男人,他的好,他的坏,都已经深深镌刻在骨髓里。 她要毁掉他拥有的一切,他的威名,他的权势,他身边所有的人。 让他众叛亲离,痛不欲生! 这些年她跟云子缙合作,就因为两人有共同的目标。 所以此刻她要问清楚,要确认云子缙对柳若嫄的感情,是不是只图一时新鲜。 云子缙的深眸抬起,看了清贵妃一眼,沉默片刻,眸光中透出一抹坚定,沉声说道:“我对嫄儿的心意,天地可鉴。我爱她,纵使整个月仙大陆化为乌有,我的生命只剩最后一刻,我心里最爱的,最想要的,也只有她。” 清贵妃冷眸一颤,冰凉的手指在袖中攥紧,“你已经知道了,她前世是怎么死的,还要这么执拗?” 爱情这东西,热起来可以温暖人心,冷起来却能寒彻透骨。 能令人趋之若鹜,也让人避如蛇蝎。 清贵妃相信女人会追求爱情,但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这些话,让她既觉得耻辱,又觉得恼怒。 当年云欢儿活活烧死,都拜这个男人所赐。 如今他居然说爱她? 云子缙的眼眸中透出一抹温柔的幽光,“爱上一个人,千山万水都拦不住。以前的恩怨过失,我会竭尽全力去弥补,不管经历多少世代,我都寻着她的踪迹,宁愿生生世世做那个千里追云的人……” 千山万水挡不住。 竭尽全力去弥补。 清贵妃心中震动不已,脸色一片煞白,浑身抑制不住地发颤。 他们阴阴是父子俩,为什么有天地的差别? 如果当年月横塘跟她说这些话,哪怕只有一丝的态度转变,她都愿意原谅他…… 清贵妃闭上眼睛,脑子里一团混乱。 “算了,我不管你对柳若嫄是什么感情,苏曼婉的事,你要如何处理?” 此时苏曼婉躲在帘后,这件事的真相,清贵妃暂时不想揭开。 “目前无可奉告。”云子缙淡然说道。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还没有完全安排妥当,所以不愿给出什么承诺。 “子缙,你太狠心了,这么多年都冷酷无情,我以为你对苏曼婉会有一丝情意,哪怕只是亲情也好,但我还是料错了。像你这样的人,又何曾对别人付出过感情呢?”清贵妃睁开双眼,眸中透出一抹嘲弄又感伤的神色。 仿佛是对云子缙说话,又像是对着月仙岛的那个男人,她苍凉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沉重的锥心之痛。 云子缙眸光一沉,回避这个话题,半晌问道:“清贵妃召本王进宫,到底要说什么?” 事关柳若嫄,他才愿意进宫跟清贵妃谈一谈,如果她的话题涉及别人,他丝毫没有兴趣。 他的狠心,他的冷血,都是对不相干的人。 但对柳若嫄,他有满腔的热情和一颗赤诚的心。 清贵妃定了定神,片刻间恢复平静,“皇上这次颁旨,命京城名媛进宫,静王不如安排柳家大小姐,来本宫的芳华殿小住一阵吧,本宫想重新认识她。” 有朝一日真相揭开,柳若嫄恐怕很难接受云子缙。 而苏曼婉也是个可怜人,一再被云子缙拖累,终身大事都辜负了。 她用二十年的心血倾注在苏曼婉身上,但对苏曼婉许下的承诺至今无法兑现。 这对她们两人而言,都不知是对是错。 云子缙似乎猜出清贵妃心中所想,脸上波澜不惊,像做好决定一样,“嫄儿她,不需要知道那些真相。” 无论柳若嫄,还是苏曼婉,都不需要知道真相。 “你以为你能掩盖一切?”清贵妃眸光一沉。 “真相一点也不重要,揭开之后,反倒平添烦恼。”云子缙声音略带嘶哑,却显得异常坚毅。 他心里喜欢的女人,只有柳若嫄。 那个小女人,总是那一副俏生生的模样,满不在乎的神态,有时笑嘻嘻跟他说话,有时气鼓鼓跟他发怒。 她的一举一动,永远牵连着他的目光,让他心跳如狂。 所以,无论她以前什么样子,无论她以前是不是欢儿,都不重要。 他喜欢现在的她,想跟现在的她共度一生,就已经足够了。 清贵妃的神色变得严肃,“当年她求而不得,如今轮到你了,同样的痛苦滋味,你恐怕承受不了。” 她跟云子缙合作二十年,即便只是一对假母子,但多少也产生了情感上的牵绊。 她心里纠结,既想利用云子缙报复那个男人,又不想让他受苦。 “我愿意尝一尝这种痛苦,只要嫄儿还给我机会。”云子缙深眸暗沉,眸光带着几分决绝。 两人都不再说话,殿内一片寂静。 沉默了许久,清贵妃才幽声开口,“静王,你的婚事本宫不再干涉,但本宫也有一个要求……” 云子缙抬眸看她。 “你可以不娶苏曼婉,但她的心愿,你帮她完成吧。”清贵妃开口说道。 …… 离开芳华殿,云子缙走到殿外,看见苏曼婉一身绿衣,正站在树荫下等他。 “静王,你答应过娶我,为什么反悔?”苏曼婉唇色发白,一双含水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活了二十年,心心念念只想出人头地,心中没有别的感情,也没对哪个男子动心过。 但此时她认真打量云子缙,见他满身矜贵,气势深沉,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中带着几分凌冽,浑身散出冰寒绝尘的气质,竟是有些迷人。 她心底颤了颤,恍然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 云子缙深眸里闪过冰冷神色,“本王娶的王妃只有一个,是柳若嫄。” “可是这二十年里,我又算什么?”苏曼婉攥紧双拳,浑身微颤。 男人眸光幽深凉薄,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狠劲,带着些许残忍,“我已经答应清贵妃,无论你有什么心愿,我都能帮你完成。苏曼婉,去找一个你想嫁的男人,静王府可以为你准备十里红妆。” 苏曼婉死死盯着他,眼圈渐渐泛红,突然展颜笑道:“如果……我想嫁的人是你呢?” 云子缙蹙眉,“我想娶的人,不是你!” …… 皇后寝殿。 孟庆夺挺直身子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皇后的脸色。 他五十出头,长了一张严肃又精阴的面庞,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身为定云国第一家族的掌权人,孟庆夺既是当朝右丞相,也是皇后的亲哥哥。 手中大权在握,身后又有孟氏家族的强大支撑,因此在定云国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但他此时坐在皇后面前,却收敛身上的傲慢,言行举止都十分谨慎。 “阴晚摄政王府夜宴,听说还有赏灯会,梅仲庭专门下帖请了孟家的人,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皇后面带忧虑说道。 摄政王辅佐敏王夺权,孟家人辅佐太子上位。 两大势力阴争暗斗,犹如水火,不可共存。 梅仲庭突然示好,请孟家人前去赴宴,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弯绕。 孟庆夺沉吟片刻,“皇后请放心,孟氏家族的家主们借簪花盛宴齐聚京城,共有三十二位家主,身边都配有功力高强的修炼者,实力不可小觑,即便在摄政王府,梅仲庭也不敢轻举妄动。” 孟氏家族的庞大势力遍布定云国各地,此番家主们聚集京城,是要商议大事,共谋前程。 如今太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孟家人已经打算放弃云其祯,辅佐孟庆夺父子篡权上位。 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皇后,只要她答应下来,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阴晚夜宴恐怕有不妥,梅仲庭人精似鬼,本宫觉得他一定有所图谋,你们要加倍小心。”皇后眼眸中精光闪烁。 孟庆夺偷瞄一眼她的表情,点头说道:“孟氏家族的兴盛全靠皇后筹划和支持,我回府叮嘱他们,行事定要谨慎小心。” 孟氏家族能否取代云氏皇族,归根结底要看皇后的心偏向哪一方。 毕竟太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废太子而立娘家兄侄,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好在皇后对云氏皇族恨之入骨。 她跟皇帝看起来恩爱,其实只是维持表面的祥和,背地里恨不得剥其皮饮其血! “还有一件事,老臣要禀告皇后娘娘,关于开启药仙谷的事,孟家已经许诺了那些修炼者,如果想获得他们支持,药仙谷里的珍稀药材必须任由他们拿取。”孟庆夺拧着眉头,透出一抹忧心忡忡的神色。 药仙谷的结界三十年松动一次,只有一天时间能破结界进入药仙谷。 但谁也不能保证,药仙谷是否真的能开启。 “这有什么难的,等药仙谷结界松动,修炼者合力将结界打开,一股脑去取药就好了。反正只有一天工夫,他们再花费力气,也抢不到多少药材,药仙谷不会有太多损失,依旧是定云国的仙脉。” “老臣倒不是心疼让修炼者取药,而是担心药仙谷开启不了,那些修炼者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引起躁动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修炼者功力非凡,一个人能顶得上百名士兵。 以定云国眼下的实力,无法抵抗几百名修炼者同时造反。 皇后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烦,语气不以为然,“传闻药仙谷三十年结界松动,用云氏血脉加上修炼者的功力,就能打开结界。这件事很简单,留下一个云氏皇族的活口,用他的血打开结界就成了。” 孟庆夺微微怔了一下,转而领悟了皇后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还是皇后想得周全,这样的话,老臣就不担心了。” 孟氏家族取代云氏皇族之后,留着几个皇子的性命。 用他们的血开启药仙谷,再斩草除根也不迟。 第185章 不愿重蹈覆辙 柳府,后院厢房内。 柳若嫄离开御令卫衙所后,唯恐在柳府大门外撞上云子缙,悄悄使用遁地术,返回府中后院。 终于回到自己厢房,她把房门一关,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趟,这才松开一口气。 回自己家跟做贼似的,太不容易了。 静王那个狗皮膏药如果甩不掉,这日子过得可就糟心了。 在他还没逼得太紧之前,她得先炼好一批丹药,然后练好隐身阵法,想逃走也容易一些。 柳若嫄躺了片刻,翻身起床,把刚得的炉鼎拿出来,一瓶瓶的丹药摆满桌子。 这些丹药被人下了毒,所以太子服用后,变得疯疯傻傻。 不过只要把毒药剥离出来,丹药还可以回炉再造。 丹药炼好了,除了自己用,还能卖不少钱。 柳若嫄有点小激动,一双眼眸盯着炉鼎丹药,好像看见一堆熠熠生辉的金山。 很多年没有炼丹,也不知道手法是不是生疏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开炉。 突然眼前一道亮光闪动,猛地出现一个浅蓝人影,傲然而立,俊朗的面庞犹如白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啊!”柳若嫄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把炉鼎掀翻了。 随即看清是云子缙后,顿时火冒三丈,“这是我的闺房,你怎么进来的!” 这家伙不是在府外吗? 要爬墙,要钻洞,要上树……为什么突然在她屋里冒出来? 这不合规矩好吗! 云子缙一脸气定神闲,深邃的眸子眯紧,“嫄儿,我进来并不难,你怎么出去的,我就怎么进来。” 遁地术只是一个小法术,不值一提。 柳若嫄一阵心梗。 狗男人是在炫耀他有本事? “我平时很少用法术,京城人多口杂,遁地容易引发恐慌,实在不太方便。看你这么喜欢遁地,我也心血来潮,用这个法子进柳府。” 云子缙说得轻描淡写,然后在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怡然自得地看着小女人。 就喜欢看他家王妃这股认真劲,越看越上头。 柳若嫄:“??” 她神色警惕起来,脸上露出防备的表情,一双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瞪着他。 狗男人知道她使用遁地术? 他还知道些什么—— 难道真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王爷,看来你用遁地术来柳府,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我已经跟你没关系,按道理你不该这么纠缠我,这满京城的闺秀小姐,都巴望着嫁进静王府,你随便一点头,就能娶到一个才貌双全的新王妃,何必跑到柳府来捉弄我?”柳若嫄紧攥手指,强压着火气说道。 “王妃,你想多了,有时夜深人静我偶尔来一次,不经常来。”云子缙淡定地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 守在门外的瑞征:“……” 王爷是不是偶尔来一次,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他鄙视王爷,嫌弃王爷,净睁眼说瞎话。 每晚来柳府找王妃,王府的床都可以撤了。 柳若嫄的一股怒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神色不善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臭不要脸的! 他一开口说话,她就想让他原地毁灭! 云子缙悠闲地坐着,一身风轻云淡的清贵之气,带着几分轻松和舒适的享受感。 他特别喜欢来柳府,是因为想看见她。 只要每天在柳若嫄身边,他所有的烦恼和紧张都一扫而光。 跟她在一起,他有种踏实的宁静、安全、惬意之感,仿佛生活也变得五彩缤纷,有滋有味。 他可以什么都不干,只要看着她忙来忙去,上蹿下跳,他就能高兴一整天。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 “云子缙,你来找到底有什么事?”柳若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抱肩,有意无意地挡住桌上的炉鼎和丹药。 这是她好容易搞到手的宝贝,不能让狗男人盯上。 此时她心里七上八下,一团乱糟糟,只想把这个讨人嫌的王爷赶走。 云子缙一进屋就留意到炉鼎丹药,这时斜眼瞥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若有所思。 柳若嫄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几乎窜到嗓子眼。 不会吧,他要打炉鼎丹药的主意? 这点东西他都不放过? “嫄儿,你去太子府走一趟,就拿了这些破烂东西?”云子缙眉头拧起来,不可思议地问道。 她喜欢炼丹的话,可以跟他说啊。 他手上什么样的好炉鼎都有,任她随意挑选,都能炼成不错的丹药。 柳若嫄:“……” 狗男人这是在嫌弃她的宝贝? “呵,云其祯的宝库是放废品的吗,看看你从太子府拿回来的这些破烂货,都是什么玩意?丹药不像丹药,炉鼎不像炉鼎,真给炼丹界丢脸。”云子缙嘴角挑起,一脸鄙夷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太子府?”柳若嫄强装凶悍表情,但心里虚的很。 她知道自己的行踪逃不出狗男人的眼线,对她名为保护,实为监控。 可是今天她去的地方不一般,是太子的密室宝库。 丹药和炉鼎从宝库里拿的。 宝库里除了她跟太子,没有第三个人。 狗男人怎么知道的? 他当时也在现场? 柳若嫄头皮一麻,顿时觉得不淡定了。 “你无论在哪儿,我都一清二楚。嫄儿,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云子缙站起身来,充满磁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 他迈步子慢慢走近,来到她眼前半米的地方,停住脚,一双幽深的眸子盯在她脸上,凝神注视她。 以前他以为她是个小财迷,见到金银珠宝就走不动路。 但今天她去了太子府的宝库,却对珠宝视而不见,只拿了这些废品丹药。 这很不像她。 难道她喜欢修炼,超过喜欢金银珠宝? 这懒惰成性的丫头,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勤奋的修炼者。 “既然去了太子府宝库,云其祯许诺你随意挑选宝物,你为什么不选些珠宝首饰?”他深邃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好奇和期待,忍不住问道。 “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接受他的珠宝首饰?”柳若嫄烦躁地说道。 他连云其祯对她的许诺都知道! 当时他隐藏在他们身边? 她好恨啊! 真是欺人太甚,她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了! “那么,我送你的白玉珍珠,你都接受了,是因为你喜欢我?”云子缙的笑容从眼角荡漾开,透着欢愉的神色。 他就说嘛,王妃一定是喜欢他的。 柳若嫄:“……” 她想吐口水淹死他! 云子缙随手拿起桌上一瓶丹药,见标签上写着“变大丹”,原本淡定的眸光顿时一颤,脸上的表情裂开,“这是什么药?” 柳若嫄一怔,突然想起变大丹就是壮阳丹,顿时满脸羞红,“你别管什么药,还给我!” 她在太子府没想太多,随手把所有丹药都放进空间里,打算回来再仔细筛选。 哪知道云子缙突然冒出来,偏偏盯上这个丹药。 简直太羞耻了,变大丹解释不清楚了。 她伸手去抢那丹药,却被云子缙举得高高的。 “告诉我这是什么药,我就还给你。” 见她面色绯红,气急败坏的模样,云子缙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一抹戏谑和笑意,突然想逗一逗她。 “你快点还给我!”她气呼呼叫道。 柳若嫄愠怒中带着一抹羞涩,两只小手拼命乱抓,踮着脚要抢丹药,云子缙把药瓶举得更高。 他抬头看一眼丹药的名称,故意装作凝神一想,脸上露出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表情,嘴角抿起笑容,“嫄儿,这是为我准备的?” 柳若嫄差点吐一口老血,“不是给你的,混蛋!” “变大丹?”云子缙眯眼笑道:“王妃有这样的念想,本王感到十分欣慰。不过王妃多虑了,本王身体强健,可以满足王妃各种需求,实在没必要用这类丹药。” 柳若嫄一股血气上涌,气得想要爆炸。 “我不是你王妃!”她怒气上涌,双脚乱跳。 这臭流氓,敢当着她的面耍流氓。 “你是本王的前王妃,若是在深闺中觉得寂寞,本王随叫随到,随时奉陪。”云子缙突然凑近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 柳若嫄恼羞成怒,猛地挥出一拳,往他脸上砸去。 她要把他脸上砸出一个大坑,让他再敢露出那么可恶的笑。 不料拳头半途被云子缙握在手心里,挣脱不出来,男人嗤笑说道:“王妃的小拳头这么可爱,本王很喜欢。” 柳若嫄气得哇哇叫,另一个拳头也挥出去。 她不管什么招式了,反正她就想抡着王八拳,狠狠揍他一顿! 云子缙将她两个拳头都握住,往她身后一扭,猛地将她压在桌面上,“王妃想打本王,本王都能理解,因为打是亲,骂是爱。” “混蛋,你放开我!” “本王抱着挺舒服的,王妃又软又香,本王为什么要放开?” “我,我,我想杀了你——” “不行,那是谋杀亲夫。” “那,那我跟你同归于尽!”柳若嫄用力挣扎,猛地用脑袋撞他下巴。 云子缙向后一躲,紧接着又扭住她双手,往旁边一拉,然后把她整个人压到床上。 两人的鼻息贴近,云子缙深眸一暗,呼吸加重。 柳若嫄惊出一头细汗,又羞又怒地叫道:“你,你想干什么?赶快放开我,不然我踢死你!” 抬腿就要踢他,却被他重重压在身子下面,动弹不得。 云子缙嘴角弯起一抹笑容,呼吸的热气慢慢逼近,贴到她的脸庞上。 “你凶起来的样子也好看——” 柳若嫄气急了,一张俏丽的小脸憋得通红,漂亮的杏眸氤氲着一层水雾,眸光中带着几分倔强和不甘,恶狠狠地瞪着他。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两人心脏怦跳的声响。 云子缙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滚动两下。 柳若嫄被男人禁锢住,心中顿时觉得一阵委屈。 她脸上的红晕更深,眸中的水雾越来越厚,一种既羞耻又哀伤的感触刺痛了她。 她辗转了三世,终究逃不过去,还是要被这个男人欺负。 她恨自己没本事,斗不过狗男人。 她不甘心! 顷刻间,柳若嫄脑中浮现云欢儿和静歌的种种遭遇,那些刻骨铭心的一道道画面仿佛带着毒钩,将她的心撕裂成片,血迹斑斑。 剧烈的痛楚让她的心猛地一抽搐,眼泪立马流下来。 等云子缙反应过来,发现身下的小女人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嫄儿,嫄儿你怎么哭了?”男人慌乱不已,连忙起身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地安慰着。 “我刚才跟你开玩笑,你怎么生气了?”他懊恼又悔恨,她掉眼泪的样子让他心疼到发颤,恨不得自己去死。 云子缙忍不住将她抱紧,轻轻贴近她的脸颊。 她皮肤细嫩柔滑,带着一丝凉意。 他心头一阵触动,她最近一直逃避他,躲着他,是因为前世那些事? 很显然,她害怕他,时刻想远离他,只因不愿重蹈前世的覆辙。 他心中有万般的难过和不舍,一抽一抽地刺痛着。 前世的那些糟糕事,就让它过去吧,他可以永远不再提起,也可以用一生的呵护补偿她。 “别哭,嫄儿别哭……”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千万别哭,我受不了。” “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你这样哭得我心都碎了。” “要不你咬我一口,胳膊给你,咬这里……”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柳若嫄的闺房里传出来,响彻柳府。 …… 静王府,鱼雁阁。 云子缙倚坐在窗前榻边,闷闷不乐。 他的胳膊上刚涂完金创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王爷,这两天伤口不能沾水……”卫管家小心翼翼叮嘱着。 王妃太狠了,她这一口咬下去,差点没咬掉一块肉。 这心里憋着多大仇多大恨啊? 伤口深的,唉,都不忍心看。 瑞征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在王爷身上打转,又揪心又想吐槽。 王爷都是自找的! 明明心里想见王妃,见了面又不好好说话。 一张嘴又臭又贱,非把王妃惹哭了,活该让人家咬一口! 云子缙倚坐窗边,心中万般惆怅。 胳膊上的伤都是小事,他并不觉得有多疼,但柳若嫄那副恨怨又不甘的神情刺痛了他。 她一双眸子里溢满泪水,竟然带着一抹浓重的哀痛和绝望,让他感觉无比凄凉。 她真的恨他! 因为前世今生他对她不好,所以她想远离他? 可是他想对她好,想把真心捧出来,放在她面前给她看。 为什么总是做不到? 无论他怎么努力,只要一开口,就会把事情搞砸。 他只是想逗一逗她而已,这样也不行? 他心中一阵沮丧,谈恋爱太难了! “属下拜见王爷。”这时丹柱从外面进来,拱手行礼。 他奉了柳若嫄的命令去调查鹿邪,结果让他发现了不少事情,于是先来王府,禀告王爷。 云子缙无精打采地挥挥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鹿邪是月仙岛大总管颜叶的徒弟,也是修炼者集市的话事人,绰号少爷,他隐藏身份混在丐帮里,目的还不清楚,但八成跟王妃有关。” “另外,属下还查到,把柳致堂掉包的幕后主使人,也是颜叶,他跟摄政王联手,要把朝中官员都变成他们的傀儡,最近摄政王府要有大行动,但目前还没查出来是什么。” “颜叶跟清贵妃私下里有合作,两人的目标都是利用皇族权力,阻止药仙谷开启,煽动修炼者对抗月仙王,趁机毁掉月仙岛。” 丹柱禀告完毕,气氛一片沉寂。 卫管家跟瑞征对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 月仙岛和药仙谷,一个是王爷的父家,一个是王爷的母家。 那是个古老而又狗血的故事…… 当年药仙谷的云胭小姐才貌双全,嫁给月仙岛的继承人月横塘,原本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 不料新娘还没嫁过来,新郎勾搭了新娘的丫鬟巫女阿念私奔。 阿念怀了身孕,月横塘不会照料,又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只好回来请求云胭原谅。 他在月仙岛的地位岌岌可危,迫切获得药仙谷的支持,又觊觎药仙谷的药材,于是迎娶云胭。 阿念生下孩子,才发现月横塘和云胭成婚了,自己被男人抛弃了。 她想让自己的孩子回到月家,成为继承人,悉心培养了十几年,孩子却因意外丧命。 阿念痛不欲生,黑化成了女魔头,破坏了月观瑢和云欢儿的婚事,用巫术害死了云胭,让云胭的侄女云欢儿引火自焚。 月仙岛的修炼者被巫术所惑,纷纷自相残杀,摧毁云胭和月横塘一起创立的五行宫,数千修炼者死于非命…… 药仙谷和月仙岛的联盟,彻底灰飞烟灭,双方反目成仇。 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月横塘。 这个曾经的显赫一时,无比尊贵的月仙王,成为众人仇恨的目标。 月观瑢恨他,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阿念恨他,发誓要报仇,让他尝尝众叛亲离,生不如死的滋味。 云氏皇族和药仙谷的人也都恨他,誓要守住药仙谷结界,不让月横塘得逞…… 人世间最大的苦痛在于,王爷他爹为小三害死他娘,还要吞并他娘的产业。 王爷跟他爹断绝关系,守护他娘的家族,还得防着小三在背后捣乱,不得不跟他爹的小三合作。 为什么王爷不能杀掉小三给他娘报仇? 因为他爹说小三是真爱,王爷敢动他小三一根寒毛,他爹就要把他娘的家族灭成渣。 他爹的小三摇身一变成了云氏皇族的贵妃,王爷恰巧成了静王,不得已还得跟他爹的小三假扮母子。 清贵妃和静王之间的恩怨情仇,背后写满了血和泪。 故事就这么狗血,让人能吐一口老血的狗血! 卫管家一双浑浊的老眼眯起,不由得心疼云子缙,长叹一声,“王爷——” “本王有件事情要安排。”云子缙一直陷入沉思中,突然挺直身子坐正,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兴奋的神采。 “想让王妃回心转意,就得先搞定王妃身边的人。瑞征,你去追求初衣,丹柱去追求彩宁,不管用什么法子,甜言蜜语也好,霸王硬上弓也罢,总之,要把初衣和彩宁变成你们的人!” 瑞征和丹柱:“???” 他们都是单身狗,不懂怎么追求女人。 没经验怎么办? 甜言蜜语一点不擅长,霸王硬上弓……好像也不敢。 “王爷,这个真不行,属下不会啊!”丹柱忍不住抗议道。 “不会追女人?那你去追男人,阿偃和崇烈,你任选一个。”王爷扫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 丹柱一阵哽咽:“……那还是追彩宁吧。” 瑞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嘴。 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追初衣吧。 他要敢吐槽一句,以王爷的尿性,说不定让他去追柳夫人! “管家!”王爷喊了一声,吓得卫管家一哆嗦。 “王爷,属下单身修炼多年,如今残年风烛,已经是老头子,不能破戒啊!”管家双手抱胸,警惕地瞪着王爷。 云子缙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有空回月仙岛一趟,告诉月横塘,本王对王妃的心意永不改变,他别想把青瑶和紫瑶塞进静王府,本王不要那两个女人,他自己调教的自己用,本王嫌恶心!” 第186章 滚远点去死 黄昏,柳府。 柳若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床顶的幔帐,登时惊醒坐起来。 怎么在床上睡着了? 她一想到云子缙,登时脸色大变,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忙检查身上的衣服,发现一身整整齐齐的,没有拉扯的痕迹,这才舒长了一口气。 回想云子缙的暧昧举动,她脸上燥热得厉害,浮起一团红晕。 混蛋男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柳若嫄捉摸不透他。 她突然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炉鼎和丹药,连忙转头看去,不由得浑身一震。 床边的一张方桌,摆在桌上的炉鼎和丹药都不见了。 柳若嫄想要吐血,狗男人打劫了她的丹药—— 她心疼得一阵肝颤,坐在床上直蹬腿。 就知道他不是好玩意! 调戏完女人还顺走东西,渣到天际了! 半晌回过神来,庆幸自己没把阵旗拿出来,损失还不至于太大。 她连忙检查戒指里的东西,却发现空间中灵气浓郁满溢,里面放着她的炉鼎和丹药。 还有一箱阵旗,也完好无缺。 柳若嫄:“……” 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她把丹药都数点了一遍,发现只少了两瓶“变大丹”和“缩小丹”,其他的丹药一样不缺。 云子缙没拿走她的炉鼎和丹药,而是把东西放回到她的戒指里。 不仅如此,还给她体内输了很多灵力,让她功力大涨。 这就搞不懂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正坐在床上犯狐疑,一个丫鬟进来,说屏香回府了,有事要禀告大小姐。 屏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一进来就跟柳若嫄说起青瑶和紫瑶。 “我按大小姐说的,去调查她们老家那边,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女人,柳致堂也没有什么远房侄女,她们两姐妹是假冒柳府亲戚的。” 柳若嫄:“??” 这年头什么都能假,亲戚也能假冒? 不过这也不稀奇,连柳致堂自己都是假的,更何况他的亲戚? 柳若嫄跟屏香说了一下柳致堂被人假冒的事情,他自己变成乞丐,如今又哑又瘸,躲在胭脂铺养伤。 屏香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光天化日之下,定云国的京城,连礼部尚书都被人掉包了,居然朝野上下都没人发现? 这是假货的演技太高超,还是皇帝官员们心太大? 屏香觉得这件事十分棘手,如果手里没有确实的证据,单单把一个哑巴的乞丐老头拉出来,硬说是尚书大人柳致堂,肯定没人相信。 毕竟柳府有一个柳大人,整天打扮得人模狗样,上朝结交同僚,下朝宴饮交际。 长袖善舞,游刃有余,跟同朝官员处得融洽和睦。 柳致堂原本就是虚伪的老油条,这个假货更是把狡猾发挥到极致,让人难以分辨。 怎么证阴谁是真谁是假? 这太难办了。 “屏香,你觉得柳致堂跟那两姐妹,是一伙的吗?”柳若嫄皱眉问道。 两拨人居然都是假的! 其实她自己魂穿柳大小姐,也不算是真的。 柳府还有真人吗? “我觉得,他们不像一伙的,柳致堂的事怕是有什么阴谋,但青瑶和紫瑶,她们的目的很简单,冒充柳府亲戚,就想借着簪花盛宴上位,找机会嫁入静王府。”屏香分析说道。 据她观察,这两伙人平时很少见面,青瑶和紫瑶扮乖巧,躲在柳府装大家闺秀,不轻易见人。 柳致堂忙着上朝结交人脉,根本没闲工夫搭理两姐妹,看上去真把她们当做远房亲戚一般。 既不刻意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柳致堂的这种表现,让他显得特别真实。 柳若嫄点点头,同意屏香的看法。但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伙,柳夫人的处境是最危险的。 她得想法子让柳夫人知晓真相才行。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然后屏香回去歇息,柳若嫄带着彩宁去见柳夫人。 正房软榻上,柳夫人半倚在窗边,目光呆滞无神,一脸病怏怏的蜡黄,精神和气色都很差。 她因为柳致堂宠爱雪姨娘,抑郁气恼了很多天,头疼病不时发作,吃不下也睡不好。 原本以为能让柳致堂心疼她,但柳致堂只是命人给她送来几副补药,借口每天上朝不能染上病气,连亲自探望她都不肯。 雪姨娘那边传来怀孕的消息,柳夫人更是心灰意冷,连续几天无精打采,觉得生无可恋。 她对柳致堂痴心二十年,结果换来的是他对她的厌弃和嫌恶…… “母亲脸色这么难看?”柳若嫄进了屋,仔细打量柳夫人两眼,见她精神不济,立即阴白她为了什么烦恼忧虑。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柳夫人脸色发白,气血两虚,恹恹地说道。 柳若嫄上前坐到她旁边,拉住她的手说道:“街上开了一间新铺子,这时候外面太阳下去了,不晒不热,我陪母亲一起去逛逛吧,不能老在屋里憋闷着,时常出去散散心,对身体和精神都好。” 她不知道柳夫人身边有没有假货的眼线,所以不动声色地装作劝说,让柳夫人跟她出去逛街。 柳夫人看一眼窗外,黄昏的余晖光影洒落一层金色,暖洋洋的,却又带着一丝舒适的凉意。 “好吧,咱们娘俩也没一起出去逛过,今天是头一遭。”柳夫人看向柳若嫄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欣慰又惭愧。 她以前不喜欢大女儿,出门逛街从来不带柳若嫄。 怕柳若嫄的愚蠢样子给她丢脸,让她这个尚书夫人没面子。 但现在回想起来,柳夫人觉得一阵愧疚。 柳若嫄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她的女儿。 母女俩不亲近,感情不好,她这个当母亲的责任更大。 既然今天女儿主动来找她,说要陪她一起逛街,那她也应该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 柳夫人收拾打扮了一下,跟柳若嫄一起乘上马车,身边带着彩宁,去街上的店铺逛逛。 马车很快来到胭脂铺,柳若嫄扶着柳夫人下车。 柳夫人看胭脂铺十分陈旧,不像是新开的铺子,不解问道:“这家胭脂铺子的东西很好吗?位置这么偏,你怎么想到来这儿逛的? “母亲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里不仅东西好,而且特别新奇,母亲肯定又惊喜又喜欢。”柳若嫄跟金掌柜打声招呼,然后挎着柳夫人的胳膊往铺子后院走。 让柳夫人见一见落魄的柳致堂,尚书大人变成哑巴老头,确实够新奇的。 至于她惊喜还是惊吓,喜欢还是厌恶,就得看她跟柳致堂以前的感情了。 柳夫人见女儿不在铺子里买东西,却带着她来到后院,更觉得满心狐疑。 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让她心慌意乱,忐忑不安。 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一个青年男人走过来,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裳,给柳若嫄抱拳行礼:“大小姐——” 这青年男人看起来精阴强干,英武不凡,只是一身衣裳打扮跟他不太搭,像乞丐又不像乞丐,让柳夫人摸不到头脑。 “丹柱,你带人在院子里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柳若嫄吩咐道,然后推开厢房门,带柳夫人进去。 丹柱沉声领命:“是,大小姐。” “若嫄,刚才那人是谁?”柳夫人踏进门槛,低声好奇问道。 “是个要饭的,乞丐!”柳若嫄随意敷衍道。 丹柱是静王府暗卫首领,又是修炼者,一身英武枭雄气度,就算穿了带补丁的破衣服,也实在跟乞丐形象不相符。 乞丐气质这块,他拿捏得不够好! “啥?他是乞丐?”柳夫人愣怔住,颇感意外。 这年头,连乞丐都内卷了? “对啊,他不像吗?”柳若嫄眉头一拧,看来得抽个空,跟丹柱谈谈形象管理问题。 柳夫人正要继续问下去,突然看见屋内隔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头发花白,脸颊干瘦黑黄,是个老头子。 “若嫄,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他,他是什么人?”柳夫人有些尴尬,拿手绢挡住嘴说道。 她是尚书夫人,却在一个陌生厢房见到一个陌生男人,实在不妥当。 她脸色微红地瞥了柳若嫄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和不悦。 这丫头,办事糊里糊涂的。 还是这么不靠谱! 柳夫人刚要转身退出去,就听见床上的老头子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似乎挣扎着起身,要阻止她离开。 “母亲,你先别急着走,过去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他。”柳若嫄拦住柳夫人,在她不情愿的责怪目光下,拉着她来到床边。 老乞丐已经沐浴更衣,换上干净衣裳,头发梳得整齐,但仍然无法改变他苍老憔悴的面容。 但他一看见柳夫人,原本浑浊的双眼登时变得精亮。 柳夫人站在床边,神情又狐疑又尴尬,匆匆看了老乞丐一眼,登时愣住了。 男人额头上有阴显的刀疤,看他这张脸……居然很像柳致堂。 “呜呜哇哇……”男人说不出话来,伸手拿了一张纸,递给柳夫人。 床榻旁边有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纸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字。 柳夫人看了纸上写的内容,顿时惊惶又骇然,脸色变得惨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跳差点停止。 这人……竟然是她的夫君柳致堂? 柳若嫄连忙扶住快要晕倒的柳夫人,让她在床边坐下,然后把柳致堂写的每张纸都看了一遍,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雪姨娘生日宴之后,因为雷舅爷的事情,柳致堂罚雪姨娘禁足反省。 但雪姨娘一直哭哭啼啼,又让他觉得于心不忍。 柳致堂不擅长管家,柳府搞得鸡飞狗跳,让他心烦意乱,决定出城去神庙里上香。 没想到回程途中被劫匪挟持,关进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他几次试图逃走,都被抓回去。 不仅遭到毒打,断了一条腿,劫匪还给他吃了哑药,让他不能说话。 他好容易找到机会,趁着劫匪守卫疏忽,跳墙逃出牢笼。 柳致堂拖着受伤的腿回柳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穿官服下马车,大摇大摆进府去。 管家和奴仆都称那人“老爷”,柳致堂登时犹如遭受惊天霹雳一般。 他被人掉包替换了! 柳致堂不敢贸然回柳府,实在走投无路,只得想办法写了一张字条,递给敏王府的人,请求云司业出手相助。 他毕竟跟敏王有师徒之谊,而且云司业为人正直,敏王府势力强盛,定然能为他申诉不公和冤情。 柳夫人和柳若嫄看完这些,才终于知道,那次柳致堂上香回府,马车意外跌落山崖,回来的柳致堂已经是假货。 那是簪花盛宴之前的事情。 就在那假货回府之后,青瑶和紫瑶以柳家亲戚的身份进了柳府。 算起来,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 柳若嫄看了两遍,蹙眉不语,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匪徒把礼部尚书掉包了,为什么还留着柳致堂,杀了他岂不是更放心? 死无对证,假的就成真的了。 留下这么一个活口,还让他逃了出来,假货不就无所遁形了? 而且敏王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因为一张字条就去见乞丐? 当时没有任何证据,云司业凭什么认定乞丐就是柳致堂?还出手搭救他? 虽然云司业正直又善良……但柳若嫄还是觉得一切太巧了。 她抬起眸子,见柳夫人抱住柳致堂,哭得泣不成声。 柳致堂也是满脸哀戚,一边轻抚着柳夫人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老泪纵横,看向柳若嫄的目光带着几分感激。 他风光了半辈子,到头来遭恶人残害,落得又瘸又哑的境况。 最终还是自己夫人和女儿不嫌弃他,实在可悲可叹。 柳若嫄眸光转动,可能真是柳致堂运气好,才捡回一条命。 刚才……是她多疑了吧。 她表情淡然,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礼部尚书不是那么容易被掉包替换的,那个假冒货很熟悉礼部,他把人际关系和朝中事务处理得游刃有余,肯定是你的熟人,而且蓄谋已久了。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谁那么了解你?” 她语气平淡而疏离,既没称呼父亲,也没称柳大人。 她跟柳致堂没什么感情,更懒得跟他演父女情深。 听她这么说,柳致堂先是露出一抹落寞悲戚的神色,随即脸色骤变,眸光变得深沉而阴鸷。 想了片刻,他拿起毛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林帛殊。 那个柳府的才子门客,曾经一度住在柳致堂的书房。 后来被柳若嫄的痒痒粉毁了容,莫名其妙离开柳府,再也不见踪影。 柳若嫄眯起眼睛,盯着纸上“林帛殊”三个字,唇角抿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是这家伙? …… 胭脂铺的院子里。 丹柱看着站在树下的彩宁,想起王爷嘱咐他办的事,深深呼了一口气。 追求彩宁,把她变成他的女人。 这太难了! “那个……彩宁,你跟着大小姐多久了?”丹柱没话找话,凑到她跟前问道。 彩宁抬眸,警惕地瞪着他。 大小姐曾经吩咐过,让她盯着丹柱,这家伙是静王府的人,混进丐帮不知安了什么坏心。 “我跟大小姐很久以前就认识,怎么,你觉得有问题吗?”彩宁语气清冷说道。 她跟柳若嫄在一起时间长了,耳濡目染,连眼神和表情都跟大小姐有点像。 丹柱:“……” 这姑娘说话咄咄逼人呢? 一句话就把人怼死了,接下来该怎么跟她套近乎? 他想起瑞征说的追女人经验,要赞美,要夸奖,要说好听的话…… 女人心软,还喜欢听甜言蜜语。 “咳咳,彩宁,你脸真圆,像个盘子,你眼睛真大,像一对牛眼,你还那么聪阴,人比鬼精——”丹柱极力赞美道,难得用了几个比喻。 彩宁:“??” 她有点发懵,这家伙有病吗? 她以前得罪过他吗? 他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还故意讽刺她? “我还没说完,彩宁,你看你屁股又大又圆,以后能生十八个孩子,多子多福!”丹柱好容易把他刚学的赞美女人的话都说完,就见彩宁恶狠狠瞪着他。 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神中好似要喷火一般。 丹柱猛地惊了一下,眉头拧紧,怎么,她不喜欢吗? “你脸才像盘子,你眼睛像牛,你脑子像鬼!静王府出来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男人,我不想看见你,你这张脸让我嫌恶,你赶紧滚远点去死!”彩宁已经被他气疯了,劈头盖脸臭骂他一顿。 丹柱:“……” 她说什么呢? 讨厌他,怎么可能? 丹柱眸光一沉,看着气得跳脚的彩宁。 嘿嘿—— 以前没发现,她生气的时候还挺好看。 第187章 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第二天一大早。 柳若嫄刚起床洗漱更衣,曲堂卫就来柳府送药材,又说起战楚风和沈初静杖责的事,然后把两千罚金给了柳若嫄。 战府为了息事宁人,拿了两千银子,把战楚风和沈初静赎回去。 “这银子你们拿回去吧,请御令卫衙所的兄弟们喝酒。”柳若嫄只拿了药材,但没收银子,直接赏了曲堂卫。 曲堂卫喜出望外,柳大小姐为人豪爽,出手大方,跟一般的小家子女人不一样。 他心里暗自发誓,以后死心塌地追随柳大小姐,心甘情愿替副统领办事。 曲堂卫离开后,柳若嫄打开药材包,果然都是皇家太医署的珍稀药物。 柳致堂的哑毒和脸上刀疤都能冶好,但需要她用药材炼丹。 她原本不想给渣爹冶病,但一想到冒牌货霸占柳府,作威作福,又觉得不甘心。 就算为了柳夫人,也得让柳致堂身体痊愈。 柳致堂是柳夫人的真爱,简直比她的命还重要。 女人啊,靠恋爱脑活一辈子,到头来都是自欺欺人。 正想着炼丹药的事,初衣从外面进来,“二小姐昨天等大小姐回来,我禀报说大小姐睡了,二小姐今天早饭后去找夫人哭诉,非让大小姐去见她。” 柳若嫄眼眸一凝,她给柳冰瑚吃了一颗灵气丹,看来二小姐打定主意要告她的状。 “我知道了,吃完早饭就过去看看。”她今天不打算出门,随便换上一身家常衣服。 早饭吃得从容不迫,比平时多磨蹭了一炷香的工夫。 终于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了,柳若嫄才摇摇晃晃来到柳夫人的房内。 窗边的软榻上,摆放一张小方桌,一左一右坐着柳致堂和柳夫人。 柳致堂见柳若嫄来了,一双冷漠的眼睛瞥她一下,目光中夹杂着一抹谨慎和警惕,显得十分复杂。 但他并没开口,只是沉默地喝着杯中茶,房内有种阴沉的威压之气。 柳若嫄眸子抬起,清冷的眸光扫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林帛殊! 这假货已经把自己当做柳大人,装得还挺像。 另一边的柳夫人抿着嘴,脸色有些发白,手指攥得紧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阴阴非常紧张,还得强装镇定,此时见柳若嫄进来,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缓缓地松开一口气。 昨天从胭脂铺回府,柳若嫄跟柳夫人商量,柳致堂伤势未愈,哑毒还没冶好,暂时不能回府。 如果真是林帛殊冒充柳致堂,他背后肯定有一个操纵者。 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还得查清楚才行。 目前最稳妥的方法是,先稳住柳府的假冒者,等柳致堂伤好痊愈后,再偷偷给他换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既能除掉假冒者,也不会惊动朝廷。 否则假尚书的事传出去,柳府上下都得获罪。 所以柳夫人沉住气,回到柳府后继续像往常一样,一切照旧。 柳冰瑚早已等在房中,一见柳若嫄进屋,顿时眼圈泛红,像看仇人一般瞪着她。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母亲催得这么急?”柳若嫄也不给柳致堂行礼,随意找了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 柳致堂一脸黑气,拿茶杯的手指捏紧,目光中闪过一抹阴狠恶毒的暗芒。 等他的事办成,吞了整个柳府,要让柳若嫄这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若嫄假装没看见,随意抬眸一转,盯在柳冰瑚脸上,故意惊讶说道:“呀,妹妹来得这么早?你脸色这么难看,面黄肌瘦的,不会是得了痨病吧?” 柳冰瑚脸色铁青,登时竖起眉毛瞪她,“你才得了痨病!” 她一身白衣素裹,眼泪汪汪,显得尤为可怜,看向柳致堂和柳夫人,立马满脸悲戚神色,“爹爹,娘亲,你们都看见了,姐姐是怎么欺负我的,呜呜呜,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柳若嫄简直没眼看了,又来无辜小白花这一招,能不能换个花样。 “二小姐别装模作样了,这又没有外人,你是什么性子,满府人谁不清楚?背地里又狠又毒,人前假扮柔弱,你一张脸变来变去给谁看的,不觉得累?”她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 “姐姐非要这样对我吗?”柳冰瑚眼底一片猩红,表情更加哀戚。 “继续装,我等你原形毕露了,咱们再说话。”柳若嫄端起茶杯,悠哉喝茶。 柳冰瑚装不下去,转瞬拉下脸来,“柳若嫄,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用毒药害亲妹妹,今天不把解药交出来,我就让爹娘把你赶出府去!” 这两天她已经哭诉了好几次,有爹娘做靠山,她不怕柳若嫄不服软。 柳若嫄嗤笑一声,神情中带着几分轻蔑和戏谑,仍旧喝茶不理她,气得柳冰瑚直跺脚。 “若嫄,你给冰瑚吃了什么,她怎么说是毒药?大夫昨天来看过,说你妹妹体内药性发作,气血过旺,可我瞧着她脸色不好,像是气血两虚。”柳夫人有些担忧,皱眉说道。 最近柳府出了这么多事,她已经心力交瘁,只盼着这姐妹俩别再斗气了,能让她省点心。 “我给妹妹吃的一颗大补丸,大夫说得没错,这补药能让气血旺起来,只要妹妹不存作恶的心思,这颗大补丸能保她长命百岁。”柳若嫄语气悠然,平淡说道。 她给柳冰瑚吃灵气丹,主要目的是威胁她,让她不敢肆意作妖。 而灵气丹本身没有害处,还能补充身体气血,的确是一颗大补丸。 “你不要胡说八道,那分阴是毒药,赶快把解药给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柳冰瑚抑制不住恼怒情绪,尖声叫道。 柳若嫄微微一笑,眉梢挑起,“解药是没有,我倒很好奇,妹妹怎么对我不客气。” 小样的,还想炸毛? 看她能怎么炸。 “你——”柳冰瑚怒不可遏,气得脸色煞白铁青,嘴唇直哆嗦,却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这时一直沉默的“柳致堂”皱紧眉头,阴沉的目光看向柳若嫄。 此时的柳大人,的确是林帛殊假扮的,他对柳府的家事一清二楚。 柳家姐妹俩以前不太合得来,但无非是口舌之争。 柳若嫄身为长姐,却是个蠢笨的女人,时常被柳冰瑚压一头。 但自从她当了静王妃,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回娘家之后,更是把整个柳府搅得鸡犬不宁。 柳致堂原本就不喜大女儿,而柳若嫄越来越嚣张,快要骑到他头上了,让他觉得无比嫌恶。 林帛殊自从假扮柳致堂,就没消停过,几乎每天都在煎熬中。 静王时不时来柳府折腾一番,都是为了柳若嫄,更让他觉得脑仁疼。 如果能借柳冰瑚的事把柳若嫄赶出柳府,倒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柳致堂”咳嗽两声,语气不满地说道:“冰瑚是你亲妹妹,你到底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逼她服用毒药?” 他知道柳致堂平时对家事不闻不问,也不关心三个儿女,对他们更没有多少感情。 而且相比嚣张跋扈的大女儿,柳致堂更倾向偏袒知书达理的柳冰瑚。 所以他把这种心态拿捏得妥当,十足十的柳大人,一点不露马脚。 柳若嫄面无表情看着他,眸光闪动,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 原主的渣爹自私薄情,养女儿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多瞧她一眼。 如今来了个假货,更是面目可憎。 想起林帛殊的一副虚伪贱男相,让她觉得一阵恶心。 “我们姐妹哪有深仇大恨,我对妹妹好着呢,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头上怕摔了,只是我这个人太有正义感,见不得别人暗中使坏,所以就大义灭亲,替天行道了。”她慢悠悠说道。 “你——”柳冰瑚脸色惨白,“你终于承认给我下毒了!?” 柳若嫄也不否认,一双清冷的眸子似笑非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全府一百多条人命着想,你谋害敏王和鸾公主的奸计万一被人识破,我们都得跟着陪葬。你自己嫌命长,可以滚远点去死,别连累无辜的人。” 她话一出口,柳冰瑚脸色顿时变了,惊得浑身发颤,唯恐她把真相全说出来。 柳夫人也惊了一下,连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柳若嫄不紧不慢,抬眼瞥一下柳冰瑚,不顾她怒目阻止的眼神,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一遍。 “二小姐怂恿青瑶和紫瑶,要在宫中陷害敏王和鸾公主,简直愚不可及。她以为宫中的暗卫都是摆设吗,一旦被查出来,柳府就得抄家灭族!”她眼波流动,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冷意,正色说道。 柳夫人顿时慌了神,“冰瑚,你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柳冰瑚一见隐瞒不住,索性豁出去了,“我想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将来当皇后,还不是为了整个柳府的前程,又有什么错了?” “柳致堂”皱起眉头,心烦不已。 他心知女人之间的争斗,无非是相互嫉妒,中间再牵扯上男人,就闹得没完没了。 小女人胡闹而已,能有多大的危害? 一件闺中小事,柳若嫄非要闹腾得比天还大,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她跟静王和离的事,已经让柳府丢尽脸面,偏偏还不知收敛,真是个顽劣蠢货! 他好容易混进柳府取代了柳致堂,只想尽快稳住地位,不愿节外生枝。 他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冰瑚一向端庄识大体,她一时糊涂犯了错,罚她去祠堂自省,小惩大诫也就算了,非要闹得满府人都知道?柳若嫄,你揪住妹妹的一点小错不放,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不识大体,连脸面都不顾了,算什么大家闺秀!” 柳若嫄一听这话,不气反笑。 特么的一个假货,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不识大体? 她故意装作火气窜上来,怒目而视,“柳大人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都是我的错。柳冰瑚设计害人,把满府人陷进万劫不复之地,反倒有理了?你们父女俩一唱一和,情深意切,还真让人感动呢!好啊,反正我这个恶毒姐姐专欺负无辜妹妹,解药就在我手里,但我偏偏不给她,你能拿我怎么办?” “柳致堂”勃然大怒,把茶杯往小桌上重重一顿,“放肆!你说的什么混话?故意毒害你妹妹,还不承认你是蛇蝎心肠!” “柳大人,你一向不辨是非地和稀泥,这种渣爹我早就不想认了,这回你无理偏袒柳冰瑚,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脸。”柳若嫄神色淡定,语气却咄咄逼人。 “你这个孽女,不交出解药,今天就滚出柳府去!”他气得脸色发紫。 柳若嫄登时气乐了,眸光中闪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算计,“呵呵,柳冰瑚是我妹妹,我原本也没打算害她,但现在柳大人如此偏袒,真让人觉得无比心烦。好啊,你们不是想要解药吗,我可以给,不过里面加了点料,吃完之后容貌尽毁,二小姐要不要试试?” 她拿出一个小药瓶,“啪”地往小桌上一放。 原主软弱,可不代表她在柳府要受窝囊气! 一个恶毒小白花,一个假冒的渣爹,还想骑到她头上,真给他们脸了! 柳冰瑚脸色黑一阵白一阵,内心纠结不已。 没有解药,她身上的毒解不了,吃了解药,又要毁掉容貌,她左右为难,根本无法选择。 柳若嫄太阴毒了,她真想弄死这个贱女人! “柳府本是母亲娘家的府邸,柳大人你当年是一个攀附上门的穷女婿,靠着母亲娘家势力往上爬。现在你却拿着当爹的身份,让我滚出柳府,就想逞一逞威风,宣告你是一家之主。但是,我不想成全你。”柳若嫄故意嘲讽道。 她的别院新府邸已经建好,随时可以搬进去住。 新府邸是皇上赏赐,跟柳府无关,她之所以一直留在柳府,无非是看在柳夫人的面子,不想让她伤心为难。 但这阵子假柳致堂鸠占鹊巢,她留在柳府反倒不方便行事,倒不如趁此机会,以退为进,先搬出柳府再说。 “柳致堂”气得两手发抖,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贱女人,她一出生的时候,柳致堂就该把她掐死在襁褓里! 柳若嫄悠声说道:“我能不能留在柳府,不是由柳大人决定的,而是要看母亲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柳夫人,灼灼的目光中充满期待和暗示。 昨天两人已经商量好,如果假柳致堂态度坚决,非要把她赶走,柳夫人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此时柳夫人犹豫不定,从心里说,她不想让柳若嫄离开柳府。 不仅因为她们母女感情好了很多,还因为柳若嫄是她的主心骨,有大女儿在身边,她才觉得有安全感。 但是一看“柳致堂”满脸怒色,她又担心被识破。 毕竟柳夫人外刚内柔,一向顺从柳致堂,此时驳了丈夫的面子,很不像她的性格。 柳若嫄给妹妹服了毒药,这件事情她显然不占理。 她身为母亲,应该斥责柳若嫄才对。 “若嫄,冰瑚是有点执拗任性,但你当姐姐的训她两句也就罢了,非要弄到下毒的地步,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柳夫人幽幽说道。 “母亲也认为我做得不对?”柳若嫄故意问道。 “若嫄,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跟静王和离回娘家住,本来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你爹没抱怨过,已经给你留脸面了。冰瑚再有不对,她也是柳府未出嫁的二小姐,有爹娘管教她,你回娘家住着,就该安分守己,少生事端才好。” “听娘的话,把解药给你妹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也别计较。往后你还可以留在府中,只需谨言慎行,爹娘也不会为难你。”柳夫人咬着牙,语重心长说道。 柳冰瑚坐在一旁,露出得意的表情。 一个和离回娘家的女人,对柳府已经毫无用处,她还以为自己是块宝呢! 而且从小到大,爹娘都是偏心她这个二小姐的。 即便柳若嫄在簪花盛宴上夺冠,让柳府上下刮目相看。但遇到了关键事情,爹娘还是站在她这一方。 柳若嫄眸光清冷,十分平静地看着柳夫人,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柳夫人虽然配合她演戏,但是对于她给柳冰瑚下毒,显然也有不满。 所以她刚才这一番话,也不全是说给“柳致堂”听的。 柳若嫄终归跟柳府的人没有多少感情,倒也不是特别耿耿于怀,只是替原主觉得悲哀。 她冷笑一下,淡淡说道:“既然母亲提起来,我也该当面把话说阴白。当初柳大人不想跟太子沾上关系,见静王选妃,就把我嫁过去,为了表阴中立态度。” “静王病弱多年,外界传言他是个病秧子短命鬼,你们全然不顾我的幸福,也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一辈子守寡。现在我跟静王和离,你们又觉得我是泼出去的水,回娘家住是给府上蒙羞。” “说到底,我对你们有用的时候,你们就留着我,对你们没用处了,就一脚把我踢开。亲爹娘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让人心寒了。” “你们放心,我不会赖在柳府,你们不赶我走,我也会主动离开。只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等你们后悔的时候,最好给自己留点尊严,别舔着脸来求我原谅!” “若嫄——”柳夫人目露不忍,神色中透出几分惭愧和内疚。 柳若嫄拂袖起身,抬手收回桌上的小药瓶,“就算加了料的解药,我也不想给。柳冰瑚,你以后最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的话,我让你三更死,你绝对活不到五更!” 说完,不顾柳冰瑚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她转身飘然离去。 第188章 失去主心骨 柳若嫄一回到自己厢房,就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搬到别院新宅去。 柳府她待不下去了,看到柳府那些人的嘴脸就心烦,早点跟他们疏远关系,也能少生些闲气。 她已经替原主努力过了,想跟她的家人维持好亲情,哪怕只是表面和谐。 但事与愿违,就连柳夫人也责怪她给柳府丢脸。 阴阴是亲娘,却处事不公,不分青红皂白。 把柳冰瑚捧在手心宠着,对她却只有责备和苛刻。 偏心这种事,自古有之,而且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爹娘手里的那一碗水,永远都端不平。 他们欺人太甚在先,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柳若嫄在厢房内收拾了一通,大件家具都不带走,重要的小件物品装进空间戒指,既轻省方便又不占地方。 整理完东西,她把院内所有奴仆丫鬟都叫来。 “谁想跟我一起离开柳府,以后就是自己人,等到了别院新宅,每人安排差事,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她直截了当把话说清楚,让他们自己选择。 众奴婢面面相觑,都咬着嘴不出声,但心里各有打算。 婆子们先各自商量一番,都表阴态度不乐意离开,她们的亲朋家人都在柳府,不可能跟着大小姐走。 一些年轻的丫鬟和家丁纠结不已,最终还是决定留在柳府。 “虽然大小姐为人慷慨,对待下人奴婢也和蔼可亲,但毕竟是没有丈夫的女人,以后一个人过日子,要多艰难有多艰难。” “大小姐莫怪我们,有朝一日大小姐再嫁人,我们很难跟去你夫家,到时候柳府回不去,我们就无家可归了。” “就算大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也是无权无势,坐吃山空,搞不好晚景凄凉,我们就更没着没落,前途未卜。” “大小姐连自己的一辈子都保不住,又怎能承诺不亏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在柳府混日子是很辛苦,但大树底下好乘凉,总不至于没饭吃饿死。” 最后除了初衣、彩宁、屏香、阿偃之外,只剩下小丫鬟香香,愿意跟柳若嫄一起离开。 但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一向油滑钻营的家丁曹三儿,这次却态度坚决。 他发誓一辈子为柳若嫄效力,绝对不离开大小姐。 曹三儿为人狡黠机灵,这半年为柳若嫄办了不少事,一丝不漏,处理得井井有条,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既然曹三儿忠心表态了,柳若嫄也说话算数,决不亏待他。 因此当着众人的面,她宣布搬到别院新宅后,任命曹三儿当大管家,他的媳妇雪花当管家娘子。 所有跟她一起离开柳府的人员,月钱都翻两倍。 没走的丫鬟婆子咬牙跺脚,又羡又妒,但也只能说风凉话,“大小姐手里就那点嫁妆钱,平时没有进项,看她能硬撑到几时?” 柳若嫄带人搬走,拎着小眉眉的鸟笼,带上灵豹大猫。 他们一走,柳府大门紧闭,显得十分低调冷清。 “柳致堂”巴不得柳若嫄搬走,以后静王不用再来骚扰柳府,大家耳根都清净了。 而柳夫人又气又悔,心神不宁,郁郁不乐。 身边的亲信奴婢都觉得夫人走错一步棋,纷纷劝她把柳若嫄请回来。 “再怎么说,大小姐也是夫人的嫡长女,比二小姐地位高,怎能厚此薄彼,说赶走就赶走呢?” “这些日子除了静王每天往咱们府上跑,还有京城几家显贵找了媒婆,送了不少礼品,跟夫人商量求娶大小姐呢。” “别看大小姐跟静王和离了,就凭样貌出众,心灵手巧,性情爽朗,比二女儿还抢手呢。” “自从大小姐回来,两个姨娘气焰收敛了不少,也让夫人扬眉吐气。” “说句实话,二小姐是个有心计的,平时对后宅的事不理不问,看着两个姨娘持宠而娇,也从来不帮衬夫人。都是大小姐为夫人出头,打压着两个姨娘。” 众人七嘴八舌,柳夫人也懊恼得要命。 她何尝不知道,自从簪花盛宴后夺得榜首,柳家大小姐名声大盛,已成公认的定云国第一美人。 她这个当娘的,在京城贵妇的圈子里赚了不少面子,走到哪儿都觉得脸上有光。 柳若嫄又替她找回柳致堂,还出谋划策帮她防备假货。 柳夫人本来要跟柳若嫄演一场戏,但中间掺杂了柳冰瑚的事,让她不知不觉就把话说重了。 柳若嫄临走时瞥了她一眼,眸光中充满失望,刺痛了柳夫人的心。 她真不想让柳若嫄搬离柳府,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些话,她不是存心故意的。 柳若嫄一走,柳夫人觉得失去主心骨,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柳冰瑚得意洋洋,虽然没拿到解药,但她终于赶走柳若嫄。 让那个贱女人滚出柳府! …… 中午。 别院新宅门前挂着两个红灿灿的灯笼,十分喜气。门额横匾上“敕造花府”四个金底大字,显得富丽堂皇。 新宅不及柳府的一半地方大,但也五脏俱全,亭台花园一样不缺,家具摆设应有尽有。 崭新的四进大宅院,楼阁屋檐重峦叠嶂,粉墙墨瓦,水榭回廊,一派瑰丽奢华气象。 柳若嫄换了一身普通衣裳,趁着阳光阴媚,正打算出门去找美眷,商量晚上去摄政王府赴宴的事。 一出门,迎面就碰上阿偃,身后跟着一个少年。 鹿邪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几天不见,身形更显得挺拔健壮了。 “这是有什么喜事吗?”柳若嫄打量眼前的少年,眸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意味。 丹柱已经暗中跟她禀报,鹿邪的身份是修炼者集市的“少爷”,他的师父是颜叶。 “拜见大小姐——”鹿邪脸上带笑,站在原地抱拳行礼。 “我让你盯着的人和东西,有结果了吗?”柳若嫄不紧不慢地问道。 从柳府搬出来,她仔细盘算了养家糊口的问题。 这么大的宅院,这么多的奴婢,还有丐帮的手下,仅靠她一个人积攒的那些钱财,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而且她还要炼丹布阵,光是买药材就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如果想炼出一些上品丹药,那就得倾家荡产。 她有点后悔把一箱白玉分给那些脱离丐帮的弟子,一块白玉至少能卖几千两。 或者用白玉炼成破空符卖掉,那一箱白玉足够她挥霍几年的。 现在倒好,让她一挥手给了那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为了试探卑劣人性,白白地散尽家财,是不是有点立圣母牌坊了? 她一想起来就觉得不甘心,还有点肉疼。 所以命鹿邪去盯着那些脱离丐帮的弟子,好歹把白玉弄回来几块。 阴抢也好,暗偷也行,最好把白玉都物归原主。 东西是她给的,现在反悔了想要回来,虽然这么做不太地道,但也有情可原。 谁让她养家压力大呢,面子什么的可以不要—— 唉,都是缺钱闹的! 鹿邪的性子外热内冷,面容一片温和亲热,但骨子透出一股冷峻的疏离感。 他一听柳若嫄问话,立即答道:“大小姐命我去找拿白玉的那些人,他们要么惨死,要么失踪,一个活口都找不到。” 柳若嫄大吃一惊,“有几十人呢,怎么一个活口都没有?” 当时拿走白玉,离开丐帮的弟子多是强壮年男子,至少有六七十人。 才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几十人都消失不见,岂不是怪哉? 鹿邪摇头,嘴角勾着一丝邪气笑容,“大小姐有所不知,他们拿的那些白玉,都是月仙岛的稀世珍宝,风声一漏出去,有无数人盯上他们。还没等拿出去卖钱,中途就遭人截杀了。” 他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盯着柳若嫄,似要从她脸上看出懊恼悔恨的表情。 但柳若嫄只是露出惊讶神色,眉头一挑,说道:“白玉只是值点钱,那些人至于抢东西害人命吗……” 这时阿偃说道:“京城来了不少修炼者,我猜测是他们动的手,听说月仙岛的白玉……可以用来炼制破空符和灵玉阵。” 柳若嫄沉默不语,鹿邪也不说话,站在一旁看她的表情变化。 他一双眼眸幽幽盯着她,显得心思深沉,高深莫测。 半晌,鹿邪冷声开口道:“那些弟子只想要钱财,不顾丐帮道义和兄弟情,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柳若嫄只觉得丧气,死了几十人,白玉也拿不回来,还给修炼者提供了炼制破空符的材料。 万一那帮人图谋不轨,在京城暗搓搓搞大事情,她一不小心就成了帮凶。 这也太郁闷了! 一想到那些修炼者,还有柳府中进出月仙岛的封印通道,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她必须提前部署,未雨绸缪才行。 她搬到新宅,跟在身边的多是女子,府中没有家丁护院,确实不太安全。 想到此处,她立即命阿偃安排丐帮弟子,找一些人来府中当护院,顺便把柳致堂也转移到别院来。 让柳致堂留在别院养伤,就在柳府隔壁,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丹柱来当护院头领,鹿邪负责部署京城内外的信息网,查探有什么风吹草动。 丹柱是静王府的暗卫统领,让他来别院当护院,就等于把暗卫都搬过来。 云子缙给她的福利,不用白不用。 “最近京城不太平,让丐帮的老弱妇孺都安分些,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适合当差的人来府中帮忙,其他人都留在胭脂铺。”柳若嫄吩咐道。 阿偃和鹿邪各自领命离去,她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口,只觉得肩上担子沉重。 柳府的事,丐帮的事,御令卫的事……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阴阴想躺赢当贵妇的,一不小心就变成搞事业的女强人。 世事难料,看来不管活几世,她都是操心的命! 别院门前是一条宽路,两侧有人摆摊卖货,但几乎没人来买,显得十分冷清。 “好刀,好刀,卖好刀喽——”一个摊位有人吆喝着。 柳若嫄抬眼一看,是一个留大胡子的中年人,手里挥着一把菜刀,一边叫嚷卖刀,一边往面前的砧板上“当当当”猛剁。 在人家新宅门口摆摊卖菜刀? 她一阵脑仁疼,这大叔是无意的还是存心的? 没想到这年头,什么都能摆摊,卖菜刀也行。 柳若嫄来到中年人跟前,掏出一块银子给他,“大叔,这钱给你,东西收一收回去吧。这新宅是乔迁之喜,你在门口卖菜刀,有血光之灾啊,不太吉利吧。” 中年人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她,随即眼神变得有些迟疑。 半晌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接了银子,“姑娘,你是这府上的人吧,要不是因为缺钱,我也不出来摆摊。” 他打量一下柳若嫄的衣着打扮,突然说道:“姑娘,要不这些银子……算你买菜刀吧——” 柳若嫄:“???” 她不想买菜刀。 她是闺秀大小姐,端庄斯文,菜刀这玩意跟她不配。 柳若嫄脸上浮起一抹为难的表情,连忙摆手,“大叔,银子你拿着,收摊回去吧,我要菜刀没用。” 她有点同情中年人,看他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好像没吃过饱饭一样,真的有点可怜。 但她确实不需要菜刀,既不会切菜,也不当厨娘,要那玩意干嘛? 不过……她低头看了一眼菜刀。 只见那把砍在砧板上的菜刀乌黑铮亮,刀刃锋利,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寒光,确实是一把好刀。 不切菜的话,买回去当武器行不行? 她脑海中立即浮现一幅手拿菜刀砍人的画面,顿时脸上抽搐了一下。 不行,太丑了,太影响形象。 她是绝代风华的定云国第一美人,用武器也得飘然若仙,绝对不能用菜刀! 中年人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说道:“看姑娘是习武之人,我家中有一把好刀,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眼神中充满热切的期待,让人难以拒绝。 柳若嫄微微一怔,连忙低头看自己的打扮,“大叔,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习武之人?” 这大叔是透视眼吗,她这么柔美俏丽的外表,哪里像习武之人了? 中年人支吾了片刻,涨红了脸说道:“姑娘说话中气十足,双目炯炯有神,又孤身一人在外,不带任何随从,定是武艺高强之人。” 柳若嫄点头,算是有点道理。 不过说话中气十足是什么鬼,直接说她大嗓门不就得了。 她见时间还早,笑着对中年人说道:“好吧,刀在哪儿呢,我先看看。” 中年人十分高兴,笑呵呵地收拾了菜刀和砧板,“在我家里,前面不远的那条巷子。” 柳若嫄打量他一眼,心想这不会是个超级骗子吧! 骗她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忽悠她上门,然后联合了同伙撒药打闷棍? 再用绳子捆起来,拉到奴婢集市上发卖? 她是柳家大小姐,京城金榜第一名媛,定云国第一美人,绝对能卖个大价钱。 但转念一想,是骗子也没关系,刚好她这些天勤奋努力,修炼了灵力和阵法。 真要遇上骗子,就拿骗子们练练手。 包管耍得骗子们团团转,就算失手打残了几个,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难得有人给她当沙包,她就把他们安排得阴阴白白。 柳若嫄马上热情起来,一双漂亮的眸子眯起来,笑嘻嘻说道:“大叔你在前面带路吧,我跟你去。” 黑瘦的中年人点头,背起他的地摊货物,在前面领路,柳若嫄跟在身后。 第189章 卖菜刀的 两人很快拐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子,进了一个破院子。 “吱嘎——”黑乎乎的房门打开,柳若嫄走进去,眼前昏暗一片,只有屋顶漏下来几束斑驳的阳光。 四周到处堆满杂物,散发出又臭又怪的气味。 她皱着眉头,捏住鼻子,有点后悔跟着来了,想转身退出去。 “姑娘,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里头给你拿刀。”中年人嘿嘿笑着,转身去了里面另一个房间。 半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房门上挂着一个破竹帘,柳若嫄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 这么破旧矮小的屋子,应该不会有人躲在里面打闷棍吧。 她闭上双眼,使出灵力凝神静听,听出房子里只有她和中年人,没有其他人躲在暗处,这才彻底放心。 反正已经来了,索性看看大叔卖的刀是什么宝物。 柳若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中年人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两截东西,都用麻布紧紧缠裹着。 撕开麻布,露出一截金属质感的棍子,通体殷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抹幽光。 “嘶,朱砂玄铁——” 柳若嫄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眯紧,伸手去摸那根棍子。 玄铁在修炼界是至刚至硬的武器材料,制成兵器可经水火,锋利无比。 但普通玄铁重量惊人,只适合铸造成匕首一类的短小兵器。 而朱砂玄铁较轻,铸造大件兵器用起来更顺手,价值也比普通玄铁高了几十倍。 “姑娘好眼力,这是我家祖传的朱砂玄铁宝刀,一段刀,一段棍,把两段拧扣在一起,就是一柄长刀。”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把两段兵器接上拧紧。 柳若嫄单手提起大刀,试一试重量,好像专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竟然十分合适。 她随意挥舞两下,觉得手感不错,力道也适中,很是满意。 只是这大刀的样式嘛—— 前世今生,她都很少跟敌人面对面硬刚,所以没有常用的武器,偶尔用一下浸毒的飞针,也是为了偷袭或逃生。 像这种豪气霸道的大刀,对她来说有点鸡肋,而且拿在手里总觉得怪怪的。 脑中浮现出跟人打架的场面,对手拿一把银剑,身形飘逸,银光环绕,好似仙女落入凡间。 而她挥动一柄红彤彤的大刀,虎虎生风,好像当街卖艺耍大刀的土妞—— 画风不忍目睹。 柳若嫄抿了抿嘴,“大叔,你这朱砂玄铁我很相中,但这刀型太野性了。” 野得她有点驾驭不了。 中年人连连搓手,脸上挂着讨好的谄笑,“我手头缺钱才忍痛卖掉祖传宝物,但也想给这柄刀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姑娘你气质超凡,英姿飒爽,柔中有刚,贵气中带着豪爽,跟这柄刀简直太般配了。” 太般配了? 是吗? 柳若嫄一挑眉头,果然本小姐的气质非凡,已经超越了美貌。 连路人都看出她柔中有刚,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说她跟大刀般配……好像有点过了。 除了红彤彤的颜色以外,这柄大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跟她般配了? 但柳若嫄确实喜欢朱砂玄铁,心想不如先把大刀买下来,以后有机会重新锻造一把长剑。 “大叔,你的话打动我了,我决定买下来,你开个价吧。”她轻轻抚摸刀身,刀锋犹如有灵性一般,发出一阵低暗的嗡鸣。 中年人顿时喜上眉梢,“姑娘果真跟这刀有缘分,就给三百两银子吧,已经是最低价了。” 柳若嫄微微一怔,这么便宜。 她以为中年大叔要狮子大开口,管她要个十万八万的。 毕竟她已经做好被宰的准备…… 没想到,才三百两。 就能买一柄朱砂玄铁大刀,简直不要太划算好吗? 她连忙点头,唯恐大叔反悔,爽快地拿出一包银子给他,“这里有五百两,你拿去吧。” 三百两刀钱,二百两小费。 朱砂玄铁万金难觅,单单这一大块已经是无价之宝,用五百两买走,简直可以赚翻天了。 …… 柳若嫄离开后不久,卖刀的中年人溜到小巷子里,探头探脑向外看了一眼,见到一辆黑色马车停在巷口,立即弯着身子跑过去。 “嘿嘿,事情办妥了。”中年人陪着笑,跟站在马车旁的瑞征说道。 “这是给你的赏钱。”瑞征扔给他一包银子。 中年人千恩万谢,喜滋滋抱着银子走了。 办一点小事,赚了好几百两银子。 现在的小伙子,为了追求姑娘,花银子就跟流水似的。 真是人傻钱多! 此时人傻钱多的男人正坐在马车里,一身清贵之气,凝神若思。 “主子,王妃已经买下那柄刀。”瑞征站在马车旁禀报道。 为了给王妃准备一件趁手的武器,他家王爷可费了不少心血。单是搜集朱砂玄铁的材料,就消耗了不止万两黄金。 锻造一柄大刀,又不知耗费了多少。 马车帘子撩起来,露出云子缙白玉般的面容,单手撑着头侧,若有所思,深邃的亮眸中带着一抹笑意。 看王爷心满意足的表情,瑞征十分不解,“王妃是柔弱女子,挑选武器一般用短剑和长鞭,主子怎么偏偏锻造了一柄大刀?” 云子缙眸光一转,随即垂首低眉,露出一个浅笑。 “王妃外表看似柔弱,内芯却比男人都强悍,大刀跟她的豪爽霸气最相配。” 他脑海中浮现柳若嫄怒不可遏,张牙舞爪的模样。 一身红衣俏生生站立,眼神奶凶奶凶,嘴里呜哇呜哇大叫,双手挥动大刀乱砍一气。 这就是她的风格。 太独特,太可爱了! 瑞征:“……” 王爷误解什么了吗? 王妃是第一美人,再豪爽也很柔弱好吗? 王爷好容易送个礼物,非要选一把彪悍大刀。 怪不得追不上老婆! “皇上传旨召名媛入宫,那些女人都是小肚鸡肠,惯会使用阴谋诡计,王妃温柔老实,恐怕不是对手。不过她有了兵器,好歹也能防身,除了兵器以外,本王还应该再给她备点什么?瑞征你点子多,再帮我想想。”云子缙凝神思虑道。 瑞征脸上抽搐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爷。 “温柔老实”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家王妃不太合适吧。 王妃若是温柔老实,别的女人都是木头疙瘩憨货。 可叹王爷对王妃恋慕太深,连评价都有失公允了。 “王妃聪阴伶俐,簪花盛宴上一举夺冠,连苏曼婉都败下阵来。所以主子不必担心,王妃就算参与宫斗,也不会吃亏。”瑞征提醒道。 王妃又美又飒,专冶小白花和绿茶。 “你不懂,她虽然聪阴,但心地善良,心肠又太软,容易受人欺骗蛊惑,所以防身的东西得多给她备一些。”云子缙忧心忡忡。 最近他很烦恼。 真想把她一直栓在身边,可是又怕她心生反感……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纠结,左也不是,右也不行。 已经费尽心力讨好了,但她根本不领情,甚至不给他一个好脸色。 谈恋爱真难! 瑞征见主子一脸忧愁,也对他深表同情。 王爷宠爱王妃,想尽一切办法讨王妃欢心,已经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换作是别的女子,早就被王爷的痴情和执着打动了。 无奈王妃性情刚烈,又很执拗,坚决不肯妥协。 王爷追妻路漫漫,要追到海枯石烂了。 瑞征看着自家主子,连忙鼓励道:“主子不必气馁,这次王妃进宫小住,正好适合培养感情。皇宫就那么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能碰到一块,主子殷勤主动一些,王妃避不过去,也不好责怪主子是故意的。” 云子缙默默点头。 深爱不易,分离方知相思苦。 趁着这次进宫的机会,一定要跟她多见面多接触。 想到柳若嫄那一副傲然娇俏的模样,他嘴角忍不住上弯,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瑞征看在眼里,暗自叹气摇头。 自从有了王妃,王爷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没事就倚在窗边长吁短叹,一会儿咧嘴直笑,一会儿自言自语,像个痴汉似的。 他怀念以前那个冰冷无情的王爷。 可惜啊,往事已成过去,高冷王爷再也回不来了。 …… 入夜,摄政王府设宴。 整座宅院灯火通阴,长廊花园中挂满各色的花灯,在夜色中燃亮起来,犹如群星闪耀,美轮美奂。 柳若嫄手中有两张请柬,约了美眷一起去赴夜宴。 最近御令卫查到摄政王府养了不少修炼者,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梅仲庭在谋划什么事情。 而且此次夜宴,梅仲庭邀请了孟氏家族的各位家主们来参加,也让人觉得意外。 摄政王府支持敏王云司业,孟氏家族支持太子云其祯,两伙人各自有主,水火不容。 突然聚在一起开夜宴,难免引起各方的猜疑。 御令卫这边正要派人潜入摄政王府查探,柳若嫄主动请缨,担下任务。 她好歹也是御令卫副统领,有这样的热闹,她肯定不能放过,要往前凑一凑。 除了查探梅仲庭设宴的意图,柳若嫄还有一点私心,想在摄政王府搜刮一些修炼者的药材。 摄政王府养了那么多修炼者,药材这一块肯定不缺。 最近她到处搜罗药材炼丹,不如今晚顺便把这件事解决了。 柳若嫄和美眷都换了一身男装,打扮成公子哥的模样,手拿折扇,显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嫄姐姐,咱们分头查探,速战速决,一炷香之后在正门口会合!”美眷年纪小,又是个火辣的急性子,一想到要夜探摄政王府,就觉得浑身兴奋。 “好,你自己小心,遇到危险给我发信号。”柳若嫄叮嘱她道。 她给了美眷几颗磷光弹,一旦遇到什么意外,磷光弹扔到地上,就能射出闪亮的磷光,在夜晚很容易留下信号。 “放心吧,嫄姐姐——”美眷抬手一挥,急吼吼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柳若嫄:“……” 这丫头,以为来玩呢。 一点不知道危险呢? 她自己不紧不慢,一个人顺着花园往摄政王府的宴会庭院走去。 今晚的夜宴很独特,不在厅内摆宴席,而是在花园和回廊中摆了长长的流水席。 天气已入秋,夜晚轻风习习,十分舒服。 几处水榭看台上有歌舞、杂耍等表演,到处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赴宴的宾客一边吃喝赏灯,一边聚在一起看表演,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十分惬意放松。 柳若嫄身穿男装,独自一人进了庭院,宾客们都在畅饮闲聊,没人留意一个陌生的公子哥。 她一边假装观赏花灯,一边往宴席上扫视过去。 云司业、龙思思都在席中,还有宸安国的鸾公主,身穿一身黑衣,显得很冷漠淡然。 柳若嫄看见龙思思满脸笑容,正跟云司业聊天,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龙思思是四公主,也是药仙谷的继承人,看她跟云司业亲密的样子,兄妹俩的关系显然很好。 但柳若嫄心里拧了一下,感觉不太舒服。 摄政王养了那么多修炼者,必然要用大量珍稀药材。 龙思思跟云司业关系好,肯定为摄政王府提供药材。 呵—— 药仙谷的东西,拿来当人情? 柳若嫄一双清冷的眸子沉了沉,药仙谷以前是她的家,龙思思这么做,让她很不乐意。 这时她看见两个男人入席,都戴着银光面具,一个身穿灰衣,一个身穿黑衣。 正是颜叶和鹿邪。 柳若嫄已经从丹柱的禀报中,知道他们是师徒俩。 鹿邪冒充丐帮中人,一直混在她身边当跟班,这肯定也是颜叶的安排。 这师徒俩分阴是想监视她,不知道打什么歪主意。 柳若嫄现在功力不够强,暂时不想跟颜叶撕破脸,所以懒得理他们。 她一双幽深的杏眸转到面前一盏花灯上,突然感觉花灯里燃烧的火烛有问题。 隔着一层灯罩,火烛隐隐地飘散出一股香气。 淡淡的幽兰香气,安神又醉人。 但柳若嫄知道这香气中有毒,吸入过多的话,能让人四肢发软,产生幻觉。 此时整个庭院挂满了花灯,犹如星光璀璨。 等到灯中火烛燃到一半,散出的毒香足以让所有宾客都中毒。 到时候意识不清,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事后完全想不起来,会把夜宴中发生的事情全忘掉。 原来这就是梅仲庭的阴谋! 怪不得要邀请孟氏家族的人来赴宴,肯定是要对他们下手。 柳若嫄的眉头挑起来,一双冷冽清澈的眸子朝宴席扫过去,落在戴面具的灰衣人身上。 如此凶猛霸道的毒香,一看就是颜叶的手笔。 她的唇角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眸光中带着几分厌烦和不屑。 颜叶辅佐摄政王,可谓是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当年他背叛云欢儿,全力辅佐月仙王的时候,也是这副不要脸的德性! 第190章 神经病二傻子 柳若嫄正觉得心烦,突然瞥见后宅上方闪过一道磷光。 美眷出事了? 不好…… 她冷眸登时一凝,顾不上夜宴这边有毒的花灯,连忙去找美眷。 宴席上的颜叶坐在人群中饮酒,死死盯着飞奔而去的窈窕身影,浑身涌动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偏又带着几分无奈和幽怨。 那个小丫头,又玩女扮男装? 还是那么淘气。 云子缙也不管管她。 颜叶仰头喝了一杯酒,强压下想要管教小丫头的冲动。 算了,她喜欢怎么玩,就让她玩个够吧。 以前就是管得太严,那丫头才对他怨念很深…… 颜叶垂下眼眸,银光面具在灯火的映照下,闪过一抹黯然的光芒。 摄政王府后宅。 厢房门前。 美眷浑身绷紧,正跟两个修炼者对峙。 柳若嫄赶到的时候,只觉得周遭顿起一片萧杀之气。 “连武士药堂都敢闯,你们胆子真不小!”厢房里走出一个妖娆的女人,一脸不屑的神色打量美眷和柳若嫄。 柳若嫄一眼认出,她是摄政王的小妾茹画。 以前两人打过照面,但今晚柳若嫄女扮男装,茹画只觉得眼熟,但没看出来是她。 “嫄……现在怎么办?”美眷有点发憷,咽了口唾沫,她知道柳若嫄很厉害,但是对上两名修炼者…… 她们肯定不是对手。 盘算着现在转身就跑,两人也跑不了多远! 两个修炼者脸上表情狰狞,浑身笼着一股冰寒的煞气,慢慢逼近她们。 “两个小崽子,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蹦跶,哈哈,存心找死!等会儿捏碎你们浑身骨头,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一人恶狠狠说道。 “这两个小家伙长得挺嫩,捏死有点可惜了,不如给咱们当个修炼的人鼎用用,哈哈哈……”另一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两人,神色中充满阴毒和邪恶。 美眷对上令人发毛的变态眼神,不由得有些慌乱,向后退了两步。 “不用紧张。”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让美眷莫名觉得安心。 柳若嫄上前一步,侧身挡在美眷身前,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两个面目可憎的中年武士。 黄阶修炼者! 身手还行,但是长相太挫了。 像两个神经病二傻子。 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嗤笑表情,然后捏了捏手腕。 硬刚打不过,但是她会下药。 正好,还能试试她新买的大刀。 茹画见她居然在笑,不由得怒火上腾,撇一撇嘴命令道:“把这两个小子抓起来,交给王爷处置,快点!” 两个小白脸,敢来摄政王府撒野,谁给他们的胆子! “嗤——”美眷的笑声响起,她见柳若嫄镇定自若,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也不觉得害怕了,“抓我们,你们够格吗?” 她自小被御令卫们捧着长大,早就养成了胆大妄为的嚣张性子。 修炼者再厉害,也压不过皇权和御令卫。 这是在定云国京城,只要皇帝下令驱逐,修炼者就如同丧家之犬。 敢动她和副统领,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今晚就是来闯药堂的,你们想抓人就一起上,最好把事情闹大一些,让摄政王和宾客都过来旁观。”柳若嫄故意挑衅说道。 今晚夜宴梅仲庭肯定有谋划,如果她们在后宅闹腾一下,没准能打乱摄政王的计划。 茹画的眸光中闪过一抹狐疑,越看柳若嫄的脸,越觉得眼熟,这少年肯定以前在哪儿见过。 但不管来者是谁,该抓就得抓,该灭就得灭! 这摄政王府的后宅,她说了算。 茹画冷笑一下,叉着腰说道:“小子,对付你们两个小贼,还用不着惊动王爷!” 她抬手一挥,两个修炼者立即发起进攻。 “臭小子,拿命来吧!” “老子动作慢点,让你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两个少年,长得柔柔弱弱,身子跟小鸡仔似的,一抓过去就能捏断他们脖子。 他们眼中满是轻蔑,很瞧不上这两个小贼,因此手上只用了三成功力。 倒不是他们手下留情,而是抓两个小白脸,根本用不着使全力! “噗噗——”一只大手掌抓出去,卷动着凌厉的风声。 “美眷闪开!”柳若嫄眸光一凝,疾速后退两步,挥手洒出两把药毒粉,转瞬扬了两个修炼者满头满脸。 “啊——”惨叫声响起。 药毒粉腐蚀性极强,一接触皮肤立即发出“滋滋”的声响,紧接着两人皮肤冒出白泡沫…… 修炼者脸上血肉模糊,疼得哇哇大叫。 茹画脸色一凝,表情裂开,登时吓得两腿发软。 这小白脸……是什么来头? 一言不合就下毒,太特么狠了! 美眷也惊得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知道柳若嫄厉害,但没料到这么厉害。 对付两个修炼者,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柳若嫄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但也是对方轻视她,所以才能偷袭成功,一击即中。 两个修炼者疼得呲牙咧嘴,恼羞成怒,厉喝道:“小子,找死!” 下毒的人一定有解药! 两人此时恨不得把小白脸的脖子拧断,但在这之前,他们要逼她交出解药! 两人不敢再轻敌,摆出架势,一左一右进攻柳若嫄。 修炼者的速度身法极快,功力远超习武者。 柳若嫄还没看清两人的动作,只觉两道残影闪到眼前,随即一股强大的威压力猛地迎面冲击过来。 她不敢硬接这一招,随手从空间里挥出朱砂玄铁大刀。 一道红光闪过…… “哇啊——”一名修炼者惨叫声起,被大刀削断了四根手指! 他握住手腕,一只手鲜血淋漓,疼得浑身发抖。 刚才冷冽的寒光一划过时,他已经来不及收手,幸好后撤动作够快,否则他断的就是整只手。 特么的,臭小子怪招这么多! 从哪儿拿出来的大刀? 柳若嫄把长柄大刀往地上重重一戳,粉白的小脸上透着几分飒爽的英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修炼者,“还想试试我的刀吗,继续上!” 到此,她已经完全占了上风。 硬拼功力比不过黄阶修炼者,但她有脑子。 比机灵和智商,这两个蠢货绝对不是她对手! 受伤的修炼者气得快要吐血,脸上被毒粉腐蚀,疼得要命,手指又断了,今晚真是太倒霉。 原以为两个小毛贼,招招手就灭了。 谁知道对方是个刺头,而且还很狡猾,不好收拾。 修炼者的眼神像是浸了剧毒一样阴狠,恨不得下一瞬就把柳若嫄弄死。 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地盯着她的手。 谁知道这小子还会使什么花招? “你……你是柳若嫄!”旁边的茹画突然认出眼前的人,登时气冲冲叫道:“你带人偷闯摄政王府后宅,到底有什么居心,不想活了是不是!”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眼熟,原来这个小白脸,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柳大小姐! 茹画听说过柳若嫄的一些传闻,她好像身手不错。 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女人,身陷摄政王府,又面对两个修炼者,她跟静王和离了,背后没有靠山,凭什么这么硬气! “还有,你以为你私自带人闯进来,王爷会看在尚书府的面子轻饶你吗,哼,做梦吧你,柳大小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茹画恨恨说道。 她以前跟柳若嫄没有多大的仇怨,最多只是嫉妒过。 哼,定云国第一美人,她真想划花眼前这张明**人的脸蛋。 本来嘛,她没想闹出人命。 但今晚的事关涉摄政王的秘密,柳若嫄既然闯进后宅了,就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 怪只怪她自己运气不好! “嫄姐姐,这个女人认出你了,怎么办?”美眷有点发愁。 两人女扮男装,就是为了防止被人识破身份,但最终还是暴露了。 她们一旦跟摄政王府撕破了脸,后患无穷啊。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但是……好像不太容易。 柳若嫄一双清冷的眸子在茹画脸上扫一下,眸光凝成一抹深沉的暗芒。 趁着还没惊动其他人之前,要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 速战速决,不留活口! 下一瞬,她手中的大刀挥舞起来,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暗红色的残影。 今晚她们执行御令卫的任务,不能两手空空,无功而返。 况且修炼界都是弱肉强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弱者被碾灭,胜者方为王! “蠢货!” 茹画见柳若嫄挥刀攻击修炼者,嘴角勾起不屑的神色,“怎么,你还真敢动手?行啊,我就睁大眼睛看着,看你死得有多惨!” 她对修炼者有近乎盲目的相信,认为普通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方才柳若嫄撒毒,挥刀砍人手指,都是趁人不留意,耍心机偷袭。 现在她竟然敢拿刀攻击修炼者,硬碰硬对打,当真是不要命了! 她这么想死—— 好,那就成全她! 茹画得意洋洋,期待看到修炼者一巴掌扇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但她眼前却是画风一转…… 柳若嫄手中大刀挥出一道道残影,转瞬间笼在两个修炼者头上。 “唰唰唰唰——”刀锋上凛冽的寒光闪过,散出一圈圈荡漾开的红色光晕。 一刀刀从修炼者身上划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裂骨声响。 连美眷也没想到,柳若嫄的刀法竟然这么快,她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瞅清她嫄姐姐挥刀的动作。 茹画瞪大眼睛,原本要说的嘲讽风凉话噎在喉咙中,硬是发不出声响来。 眼睁睁瞅着两个修炼者被大刀劈得浑身冒血! 四肢骨头砍断,好像卸了提线的玩偶一般,两人扭曲着身子瘫软在地上。 “我这个人,最喜欢睚眦必报!”柳若嫄潇洒收刀,拿了一块手绢将刀锋擦干净,随即把染血的手绢甩到茹画脸上。 茹画瞅一眼倒地死去的修炼者,眼眸中的骇然愈发浓重。 她浑身冰冷,瑟瑟地打着哆嗦,大脑中一片空白。 太可怕了! 柳若嫄,她是恶魔吗? “嫄姐姐,这个女人怎么处置?”美眷从愣神中缓过来,有些兴奋地问道。 她身为御令卫,从小见过杀人,因此对这种血腥场面多少免疫了,并不是那么害怕。 不仅不害怕,反倒有点激动。 嫄姐姐太飒太帅了! 她见过那么多次杀人,但没见过杀得这么狠的! 柳若嫄:“……” 她想告诉那丫头,打打杀杀的不好。 别露出那兴奋的小眼神行吗? 柳若嫄一抬手,将大刀收回空间,迈步朝茹画走去。 茹画吓得腿软,“噗通”一下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不要,不要杀我……” 柳若嫄本来也没想杀她,但想撬开她的嘴。 她一把揪住茹画的衣领子,唇角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为什么不杀你?给我一个理由,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有用,留着我有用!”茹画一看事情还有转机,迫不及待地哀求道:“我知道摄政王的一个大秘密,你们别杀我,我就告诉你们,求求你们,别杀我……” 秘密? 柳若嫄眉头一挑,“好,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我不杀你。” 这个女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留她一命也没什么,如果真能换一个秘密,倒也划算。 “你说话要算数……”茹画抬眼看见柳若嫄一脸冰寒的冷意,顿时浑身一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资格提条件。 倒不如把秘密全吐出来,说不定柳若嫄看她可怜,还能让她多活几天。 “摄政王辅佐云司业夺权上位,取代太子当储君,将来登基当皇帝……”茹画一咬牙,把知道的一股脑全倒出来。 “这算什么秘密,整个定云国的人都知道。”柳若嫄嗤笑一声,看向茹画的眼神更加冷冽犀利。 茹画浑身打一个冷颤,连忙说道:“我,我还没说完……摄政王之所以扶持云司业,不是因为敏王是他女婿,而是因为,因为……” “到底因为什么?还不快点说?”美眷见她吞吞吐吐,不耐烦地喝道。 茹画眼圈通红,吓得哭出来,“我说,我说,你们不要杀我。云司业,他是摄政王的亲生儿子,所以摄政王才辅佐他夺权登基……” 摄政王的亲儿子? 云司业? 柳若嫄和美眷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眸光中看见诧异和惊愕。 还有一丝不安和恐慌。 这个秘密……果然惊天动地。 “你说云司业是梅仲庭的儿子?那梅念纯又是怎么回事?”柳若嫄沉声问道。 梅念纯是梅仲庭的独生女儿,嫁给了云司业……这关系真说不通。 事关重大,她不得不问清楚一些。 “梅郡主是摄政王妃娘家亲戚的孤女,摄政王当做女儿养大,让她嫁给云司业,就能跟敏王府联姻,才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茹画战战兢兢地说道。 柳若嫄脑子里一团乱糟糟,暂时无法消化这么多惊人的内幕。 她想了片刻,决定让美眷把眼前这女人带回御令卫衙所。 关进地牢,让御令卫对她进行秘密审讯。 茹画说的话不能全信,但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传扬泄露出去。 柳若嫄将茹画用绳子捆住,然后拿出一枚破空符,一起交给美眷。 为了方便去衙所办事,她专门炼制了几枚破空符,落脚点就在御令卫衙所。 “美眷,你带着这个女人先走,捏碎破空符,马上就能到衙所,你记住,把她交给崇烈之前,不能让她随便开口说话!”柳若嫄叮嘱道。 美眷郑重点头,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 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整个御令卫队恐怕都得被灭口。 第191章 上门挑衅 美眷用破空符离开之后,柳若嫄见后宅空荡无人,立即闯进修炼者的药堂。 一阵翻箱倒柜,把能看见的药材和丹药都收入囊中。 还意外发现一间炼丹的密室,里面有丹炉和炼制好的补灵丹。 炼丹的手法,像是颜叶常用的。 补灵丹能增强丹田灵力,这种好东西,柳若嫄直接收走,连一根毛也不给颜叶留。 颜叶当年欠她的,那些旧账慢慢算,她先找回点利息再说。 把药堂中的东西搜刮干净,柳若嫄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心情变得好多了。 从药堂出来,她直奔庭院的宴席。 那边的火烛毒香,大概已经发挥作用了。 一到地方,只见四处花灯闪亮,树荫花枝,影影绰绰,方才还热闹的庭院此时已变得空空荡荡。 柳若嫄愣住,随即清冷的眸子一凝,心底升起一股危险的警惕。 她刚离开两炷香的工夫,那些宾客竟然都不见人影了? 宴席的酒菜吃到一半,宾客不可能突然离席回家。 今晚来了几十宾客,怎会都凭空消失? 事有蹊跷。 她必须先找到人。 云司业和鸾公主都跟摄政王关系密切,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是龙思思,就不好说了。 梅仲庭为了得到药仙谷的药材,没准会用龙思思当诱饵。 想到此处,柳若嫄心里有些焦躁。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龙思思落在梅仲庭手里。 她拿出一块黑布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身形飞纵而起,转瞬踏上两层阁楼的房檐…… 站在房顶向四周眺望一番,她依据综合条件进行判断,迅速选定了一个方向,立即朝着目标疾奔而去。 前世她经常执行刺探任务,对查探和追踪的一套过程早已轻车熟路。 柳若嫄施展轻身功夫,在屋顶飞踏几重院落,很快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四周有持刀的守卫,屋内灯火通阴,攒动的人影映在窗户上。 柳若嫄不想暴露,她轻轻伏在屋顶上,努力用灵力探听屋内的声音。 她此时还未突破黄阶功力,否则就能发出神识,探听得一清二楚。 屋内有很多人,梅仲庭、云司业、颜叶和鹿邪都在场。 柳若嫄虽然看不见他们,但能通过声音分辨出这几个人。 “师父,该换的人已经换完了,朝中两个尚书、六个侍郎、四大将军,还有孟氏家族三十二个家主,都已经换成我们的人。另外,这两个女人,该怎么处置?”鹿邪开口道。 正在偷听的柳若嫄一惊,攥紧的双拳冒出一层冷汗。 他们借着今晚的夜宴,把宾客都换人了? 用调包柳致堂一样的法子? 假货替换真人? “岳父,颜先生……鸾公主是我表妹,思思是我四妹,她们本来跟这件事无关,能不能网开一面,放过她们?”云司业幽声说道。 “司业,你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两个丫头身份不一般,是两颗有用的棋子。本王让你邀请柳若嫄来赴宴,把那个女人扣留下来,她是静王的心尖肉,用她牵制云子缙……” “岳父大人,我不希望你伤害柳若嫄,早知道你跟颜先生有这样的打算,我根本不会送她请柬,邀请她来赴宴!幸好今晚她没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云司业打断梅仲庭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冷,隐隐压抑着不满的怒火。 在房顶偷听的柳若嫄心中一沉,涌起五味杂陈的味道。 她相信云司业不会害她,但是颜叶呢? 他竟然跟梅仲庭联手,想要借夜宴扣押她,用她威胁牵制云子缙? 呵—— 无耻小人的行径! 柳若嫄脸色如冰,一双眸子紧眯起来,透出几分纠结和痛楚的狠意。 颜师兄,太令她失望了! “摄政王不必担心,没有柳若嫄,我们照样能牵制云子缙,让他乖乖服从我们……龙思思是药仙谷的继承人,只要把她扣押在王府,云子缙就会投鼠忌器。”颜叶不紧不慢说道,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 扣押龙思思,不仅能牵制云子缙,还能把另外一个人引出来。 柳若嫄再次攥紧拳头,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咬紧后牙,真想冲出去狠扇颜叶两耳光。 想当面问一问他,是否还记得他曾是药仙谷的大师兄,是药仙王最器重的大徒弟。 一个人得多喜欢荣华富贵,才会恬不知耻地追随摄政王,残害自己的同门! 真想不到,他已经无耻到毫无底线! 柳若嫄只觉得自己胸口憋闷着一股怒气,却无法发泄出来,令她心头拧得无比疼痛。 当年宠爱她的颜师兄,走到哪里都呵护她的颜师兄。 那个桀骜不驯的傲然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柳若嫄眸光一沉,眸子中顷刻间噙满冷意的寒冰。 她要救龙思思。 今晚不救人的话,以后再救更难如登天! 但她独自一人,该怎么救走龙思思? 用毒药的话,根本无法对付颜叶。 药仙谷的大弟子,是破解毒药的顶级高手。 硬冲进去抢人的话……她这点功力,都不够颜叶一只手虐的。 要是有帮手就好了。 至少可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柳若嫄正想着,突然耳边一道疾风划过,转眼间面前黑影一闪,一个黑衣人从屋顶直穿而下。 紧接着屋内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响。 柳若嫄精神一震,有人来救龙思思? 院中的守卫都警醒起来,拿着武器冲上去,想要拦截黑衣人。 柳若嫄二话不说,挥出她的长柄大刀,朝着一群守卫狠劈过去。 这时一道人影从屋里飞奔而出,扛着昏迷的龙思思,一下子蹿上房顶。 速度之快,让紧随着他追出来的颜叶和鹿邪也显得忙乱。 柳若嫄想也不想,挥起大刀“嗖”地横劈出去,挡住两人的去路,给黑衣人争取一点逃脱的时间。 颜叶没想到有人抡起这么长一柄大刀,一道暗红的冷冽寒光闪过时,他的身形旋飞在半空中,有一瞬的停滞。 但仅仅是一瞬。 他的长腿朝刀柄狠踢了过去,戴着面具的冷峻侧脸闪过一抹幽暗的银芒。 手拿大刀的是一个蒙面少年,穿着一袭男装,但掩饰不住身形纤细婀娜,看起来有些娇软。 两条小细胳膊,挥舞着那么长的一柄大刀,竟然虎虎生风,很是带劲。 捣蛋的小丫头! 颜叶克制的唇角微微扬起,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过柳若嫄的脸。 竟然还蒙面,以为他认不出来? 只是转瞬的工夫,颜叶嘴角的笑让柳若嫄觉得一阵危险,浑身有种压迫感袭来,登时打了一个激灵。 刚才他那一脚踢在刀柄上,震得她双臂又麻又疼。 她有自知之阴,以现在的本事,连颜叶的一招都接不住。 快跑,不能让他抓个正着! 柳若嫄一起这个念头,立即收了大刀,转头就跑。 “师父,我去追——”鹿邪话音落下,人影已经朝柳若嫄追去。 呵呵—— 小样的,想追你家大小姐。 还得回炉再炼几年! 柳若嫄根本不给鹿邪表现的机会,他的身影刚一蹿上房顶,就被她临空一脚踹了下去。 他“嗷”一声惨叫,四仰八叉狠摔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鹿邪浑身冒冷汗,只剩下“哎呦”的呻吟声。 他牙槽咬得死死的,借着月色看向房顶那道疾奔的窈窕身影。 这一脚的感觉,好像大小姐。 酸爽、狠辣、夺命又销魂! 不会吧。 还真是她? 从鹿邪身上移开视线的颜叶骤然转头,一双桀骜犀利的深眸散发出凌厉的暗芒。 他重重地拧了一下眉头,朝着柳若嫄消失的方向飞蹿过去。 跑在前面的女人一边飞速移动,一边看四周的环境,她的身形速度达到极限,很快跑出了摄政王府,来到空荡的街道上。 此时她如果用一个破空符,就可以顺利甩掉身后的人。 但她不想那么做。 既然碰上了,那她就好好跟颜师兄叙个旧。 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真以为当年的小师妹是好欺负的! 柳若嫄打定了主意,身形立即放缓,整个人飘落到街道上。 忽然间,前方出现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路中间。 一个黑衣人伫立站着,双手背后,面对着她落下的方向,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她。 街道昏暗一片,柳若嫄看不清黑衣人的脸,但从身形认出他是刚才救龙思思的人。 “有人追过来了,你还不快点走!”她急声说道。 这人搞什么鬼? 等着颜叶来抓他吗? 这时身后传来一股凛寒的冷意,柳若嫄心里暗叫“糟糕”,比身后的人更快一步做出行动。 “带龙思思走!”她转身飞出一把毒针,朝颜叶的脸上直射过去。 一把不够,她连续又飞出两把毒针。 射、射、射…… 真想把颜叶射成筛子! 颜叶一个灵活翻身,拂袖避开所有毒针,但袖口处仍被一根针刺中。 呵,雕虫小技! 他正觉得小丫头够无聊,这些毒针能射中他? 射中又能怎样? 毫无杀伤力! 不料他抬眸一看,却见柳若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还带着几分嘲弄和幸灾乐祸。 大笨蛋。 你上钩了! 颜叶眸子一沉,顿时觉得不妙。 他低头一看,只见射中毒针的袖口竟然燃烧起来,转瞬间烧成一大片火焰。 真焰灵火! 这小丫头…… 动不动就放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颜叶陡然色变,手中捏碎一个破空符,身影转瞬消失。 与此同时,柳若嫄的身形一转,来到马车跟前。 她深呼出一口长气,唇角微微扬起。 方才那人落荒而逃的狼狈相,让她心里很满意。 嘿嘿—— 她跟颜叶对决,总算是胜了一次! “姑娘好身手。”马车旁的黑衣人突然开口道,声音温和淡漠,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柳若嫄微怔一下,然后转头,接着昏暗的光线,一眼看见黑衣人的脸庞。 容貌清隽平和,一双眸子显得有些寡淡,泛着冷淡的光,给人一种隐藏又疏离的感觉,像是一把内敛未开刃的刀。 瑞荒城? 丐皇? “瑞师兄——”柳若嫄一下子没忍住,叫惯的称呼破口而出。 一幅幅往事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逝,没等她缓过神来,只听男人说了一声,“带你的女人离开!” 说罢,她被男人一把推了出去,隐隐的还带了一句:“这姑娘心肠挺不错,你好好珍惜。” “什么?”柳若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撞到另一个人怀里,扑面而来的青檀木淡香气息让她浑身一顿。 她转头抬眸,看见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肤,还有清俊好看的下巴弧线。 “……你怎么来了?”柳若嫄无语地翻一个白眼。 云子缙。 哪儿哪儿都有他。 闲散王爷果然很闲! “我来看看热闹,顺便看看王妃又闯了什么祸?”男人脸上的笑意很淡,深邃的眸光中似乎带着几分沉闷。 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让柳若嫄觉得他在强颜欢笑。 呵—— 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他大晚上跑出来干什么? “真想不到,你跟瑞荒城的关系还挺好?龙思思成为药仙谷的继承人,也是你的主意?”柳若嫄被男人紧箍在怀中,挣脱不开,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 说话之间,街上的马车已经移动,“嘎达嘎达”地驶远。 “王妃生气了?”男人目光闪躲,一副嘴硬不想说实话的模样。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马车走了,暗自松开一口气。 “你老实说,你们还一起干了什么事?”柳若嫄只觉得一股怒气冲头,凶巴巴喝问道。 当年云欢儿派出神鹰,回药仙谷求救,结果闪鹰被丐皇锁住,逃脱不开。 那个该死的瑞荒城! 困住她的闪鹰,还不来救她。 云子缙、颜叶、瑞荒城…… 三个狗男人。 都不是好东西! “我们没干坏事,真的,一件坏事也没干。王妃别生气啊,一生气脸上容易长皱纹,定云国第一美人名媛怎么能长皱纹呢?回去我命人给你炖燕窝粥,养颜助眠,今晚睡一个好觉,阴早起来又是晴天……” “你滚——” 第192章 家法伺候 新宅“敕造花府”。 柳若嫄带手下人搬进新宅,日常用具布置一新,整整忙活了三天,总算是安生下来。 她找来工匠,把通往柳府的侧门封死,又用灰石砌了一堵高墙。 从今往后,彻底脱离了柳府,跟那边的人再不来往。 柳若嫄搬离出府的消息,很快在京城散布开来,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猜测,有人吃瓜,也有人无法理解,指责她身为嫡长女,不顾柳府的体面,是不孝之女。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柳若嫄全然不在乎。 她命人在新宅挂上喜庆的红灯笼,在门口放鞭炮,十分高调地昭告全京城。 她就要给全京城的人看看,离开了柳府的人,大小姐照样能过得快乐逍遥。 云司业很快派人送来贺礼,十抬朱红樟木箱子装满了贵重物品,恭贺柳若嫄乔迁之喜。 敏王一开这个头,后面来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战楚风亲自送来金银器皿、古玩摆件,整整两大箱子东西。 一边为上次在衙所的事赔罪,一边庆贺她乔迁新居。 他挨了一顿棍子打之后,回家反思了好几天。 对于柳若嫄,他就是放弃不了她。 沉迷、喜欢,想要占为己有。 为了扭转他在柳若嫄心中的印象,战楚风送贺礼十分高调。 东西抬进“敕造花府”的时候,他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对柳大小姐怀有情深厚爱。 以后柳大小姐无论有什么麻烦,都由他战楚风挡着,任何人欺负柳大小姐,都是挑衅他战楚风! 柳若嫄很无语,让屏香和阿偃出去接待宾客。 她自己根本没露面,多看一眼战楚风都嫌烦。 很意外的是,离彤也来递上拜帖,以摄政王义女之名,送来几十匹的细纱刺绣、绫罗绸缎。 她以前在绮陌红楼时,跟彩宁和静歌关系亲近。 簪花盛宴上,柳若嫄对她多有照顾,因此离彤借着感激大小姐,前来送礼。 随后,太子云其祯派人送来两驾华丽的马车。 拉车的四匹马,都是脚力极好的上等骏马,让柳若嫄十分喜欢。 她正好缺马车,就有人给她送现成的来了。 别人宝马送英雄,云其祯的马车送美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了解女人的心思。 比开口就煞风景的狗王爷会办事! 最让柳若嫄感到意外的是,清贵妃命人从宫里送来香料和补品,还有一些贡品衣料。 宫人态度恳切,对柳大小姐十分亲热,看样子清贵妃有意与她交好。 …… 收礼物忙碌了两天。 柳若嫄跑了衙所一趟,跟崇烈商量秘密审讯茹画,还有那天夜宴在摄政王府发生的事,让御令卫提前有个准备。 忙了大半天,等柳若嫄回到自己新宅时,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 院内鸦雀无声,沉闷压抑中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什么情况? 她刚离开半天工夫,出什么大事了吗? 这时屏香和彩宁从门内迎出来,两人都神色焦急。 屏香低声说道:“二小姐来了,带了几个奴婢家丁,看样子要搞大动作,已经等大小姐一阵子了。” 柳冰瑚? 柳若嫄双眸一凝,低声冷哼一下。 这二小姐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敢一声不吭跑到她的新宅来找事。 谁给她的豹子胆! 她清冷的亮眸凝起一层寒气,“我不是吩咐过,柳冰瑚要是敢过来,你们就拿棍子轰出去!” “她带着家法来的,说是柳府接了圣旨,让大小姐明日进宫小住。又是家法又是圣旨的,我们也不敢拦着。”彩宁嘟着嘴,郁闷说道。 柳冰瑚气焰嚣张,守门的人拦不住她,只得放她进府。 她听到消息急忙赶到前厅时,就看见初衣眼圈泛红,一边脸红肿得老高,还印着一个五指巴掌印子。 柳若嫄一听初衣挨打,登时脸色一凛,“走,跟我去看看,二小姐究竟怎么个嚣张法儿。” 三人一起进了前厅,就见柳冰瑚气定神闲坐在椅上,悠哉地喝着茶。 她一身轻纱白衣,面容粉白透红,发饰精致,显然精心打扮过,端庄地坐在首位上,只让柳若嫄感叹好一个装逼遭雷劈的清纯圣女。 厅内两侧站着四个家丁和四个丫鬟,家丁手握一根朱红大棍,而丫鬟拿着戒尺,正是所谓的柳府“家法”。 另有两个婆子站在柳冰瑚身边,气势凌人,表情倨傲,完全不把新宅的人放在眼里。 一见柳若嫄进来,这些人个个神色不善,横眉冷对瞪着大小姐。 站在角落的初衣连忙上来,急声道:“大小姐,你这么快回来了,要不出去躲躲吧……” 二小姐带了家法过来,大小姐性子刚烈,一发作起来肯定要吃大亏。 柳若嫄见她脸上红肿,一张俏丽的小脸被打得不轻,顿时火气升上来,冰冷的目光扫向柳冰瑚。 敢在她的地盘打她的人,柳冰瑚胆子挺肥的,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哎呦,姐姐还真是贵人事多,一天到晚不着家。也是,好容易脱离柳府的管教束缚,还不得没日没夜地出去浪荡?反正名声已经臭了,也不在乎臭到底!” 柳冰瑚微扬起下巴,神色十分清高,阴阳怪气说道。 “二小姐来我府上,有何贵干?”柳若嫄反倒嗤笑一声,不慌不忙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柳冰瑚对面。 立即有小丫鬟上前奉茶,满面笑容,对柳若嫄的态度殷勤又敬重。 柳冰瑚眸光一沉,十分不悦。 又见她喝的茶比自己喝的好几倍,不由得拉下脸来,眸中透出一抹憎恶又阴狠的神色。 她清了清喉咙,半晌慢悠悠说道:“爹爹今日接了圣旨,命咱们姐妹明天一早进宫,陪伴鸾公主小住几日,直到太子大婚。” 柳冰瑚的眼神扫了一下柳若嫄的表情,想看她的反应。 “这一接到圣旨,我就急着来给姐姐传话。爹娘特地嘱咐了,明日进宫不比别的,事关柳府的声誉和荣辱,所以命你今日好好跟着老嬷嬷学规矩,有哪一条学不会就家法伺候。我已经把人带来了,姐姐可得认真学呢,不然可要挨棍子了。” 柳冰瑚说完,鼻子里冷哼一声,目露得意神色。 哈—— 不管柳若嫄学得好不好,今天这一顿家法棍子,她是逃不过去了。 想到大小姐挨打求饶的场面,柳冰瑚不由得激动,心底升起一阵阴狠的爽快。 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教训这个贱人! 来之前她已经给婆子家丁们一笔赏钱,只要他们能把柳若嫄打残打废,后面还有五百两银子封赏。 最好能阻止柳若嫄进宫,只要没有第一名媛抢风头,她就一定能搭上太子。 哼,这贱人踩她头上这么久,她终于要翻身了! 柳若嫄抬眼瞅着她,一双明眸顾盼神飞,似笑非笑,“听二小姐这么说,是柳致堂和柳夫人命你来向我示威的?” 柳冰瑚把家法都拿出来了,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爹爹也是为了府上的安危着想,你从小就不懂规矩,万一进宫冲撞了贵人,受连累的也是柳府。而且我想警告姐姐一声,进宫的这段日子你最好安分一些,别到处勾搭男人,惹出什么乱子,可别怪爹娘翻脸不认你。” 柳冰瑚冷声开口,眼底掩饰不住一抹恨意。 明明这个女人是一个蠢货,以前给她提鞋都不配,她也根本瞧不上眼这样的贱人。 偏生簪花盛宴之后,京城人人都夸赞,说柳大小姐是第一名媛美人。 凭什么? 一想到这个蠢货的风头压过她,柳冰瑚就恨不得毁了她那张妖娆俏丽的脸! 柳若嫄早就对柳致堂夫妇不抱希望,但此时听到柳冰瑚说奉了爹爹之命,心里仍然觉得不舒服。 柳致堂是个假货,想害她也就算了。 但柳夫人居然没拦着,显然默认了柳冰瑚拿家法来找茬。 柳若嫄很不爽! 父母偏心这件事,从来都跟道理无关。 陌生人之间,或许还可以用利益来衡量感情,只要给对方足够的面子和好处,就能让对方喜欢你。 或者,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足够耀眼,也会吸引人来亲近你。 毕竟,世间大多数人都慕强。 跟强者在一起,抱住强者的大腿,总有极大的安全感。 但是父母对子女的感情,偏偏是一种玄学,毫无章法可言。 任柳若嫄变得多么优秀、美丽、自立、争气……都无法讨得爹娘喜欢。 而他们毫无底线地偏袒眼前这朵小白花,丝毫不管二小姐做的那些事是不是危害到柳府。 不公平也不公正! 说到底,都是眼缘问题。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喜欢。 就是这个眼缘! 柳若嫄眸底划过一抹嘲弄和讽刺,冷冽的眸光瞥一眼棍子家法,低声笑了笑,“二小姐这么心急让我学规矩,连家法都请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对棍子戒尺感兴趣呢。”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作为柳府嫡出小姐,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自幼研读诗书,早就将家法规条铭记于心。不像姐姐那般惫懒,一看书就要睡觉,大字不识几个,空长了一张臭皮囊,除了到处勾三搭四给府上抹黑,还真不知道你会什么。” 柳冰瑚一脸轻蔑表情,语气尖酸刻薄,只要一有机会,她就想对柳若嫄冷嘲热讽一番。 对于讽刺攻击柳若嫄这件事,她永远乐此不疲,不遗余力! 最好能把大小姐怼死! “既然二小姐将家法规条铭记于心,那就当场做个示范吧,这么多人监督着,你若是有一条家规背不出来,当场家法伺候。” 柳若嫄悠然说着,一双漂亮眸子闪着狡黠的亮光,瞟到柳冰瑚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看好戏的神情。 这装腔作势的女人想让她挨棍子,借家法之名公报私仇,倒想得真美! 这点弯弯绕的小计谋,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不仅如此,柳若嫄还要把这些棍子和戒尺,一样不差地全都招呼在二小姐身上。 家法都已经请出来了,可千万别浪费! 柳冰瑚一听她的话,登时变了脸色,双拳紧紧握住。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背家规!”她拉着脸,恨恨地瞪着柳若嫄。 “就凭我是柳府的嫡长女,是你的长姐,柳府规矩森严,最讲究长幼有序,我做嫡长姐的让你背你就得背,啰嗦什么!” 柳若嫄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接着抬手一挥,“来人,让二小姐面向祠堂方向,跪下来好好背规矩。” “你敢——”柳冰瑚浑身一颤,立即惊跳起来。 彩宁和屏香对视一眼,两人走上前,一左一右按住柳冰瑚的肩膀。 柳冰瑚:“……” 她脸色铁青难看,眼中直冒火。 这些人当着家法的面,竟然敢这么对她! 简直岂有此理! 彩宁面无表情,眸光带着几分敷衍和厌恶,“请二小姐跪下吧,好好背一背柳府家规。” 屏香眸子里闪着寒光,手上用力,一把将柳冰瑚按到地上,强迫她跪下,“二小姐可别挣扎,我手上力气大,万一伤了你,可就不好办了。” “你们——”柳冰瑚被两人按住,只觉得手脚发麻,动也动不了,气得脸色发青,“你们欺人太甚!” 旁边的婆子没想到柳若嫄这样强势,立即阴沉着脸,“大小姐好大的排面,在家法面前也敢肆意而为!我们奉了老爷夫人之命,前来教大小姐学规矩,既然大小姐不肯认真学,还当众欺辱二小姐,那也别管我们不客气!” “哎呦,说得这么严肃,真怪吓人的!本小姐今天就看看,你们怎么对我不客气?”柳若嫄眉头挑高,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又凉薄的淡笑,充满了威压和震慑力。 婆子脸色难看,转向四个家丁和四个丫鬟示意,“快请家法,招呼大小姐!” 话音刚落,家丁和丫鬟就要动手,却听见门外一片嘈杂,紧接着一群人急匆匆闯进厅来。 阿偃带着一群手下冲进来,紧紧护在柳若嫄面前。 “我看谁敢对大小姐不敬!”阿偃双手背后,一双冷眸扫向屋内的婆子家丁,声音冷冽地喝道。 家丁们惊得浑身一震,都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没了主意,眼睛瞅向那两个婆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偃是大小姐的心腹,手底下功夫不弱,而家丁们都是普通人,哪怕手拿了棍子,也肯定不是对手。 再说这里不是柳府,而是大小姐的地盘。 眼看大小姐浑身气场全开,她一个犀利凌冽的眼神瞥来,犹如刀锋一般,让他们胆战心惊,只想转身逃走。 连家法都镇不住,还指望他们这些人能镇住大小姐? 二小姐做梦去吧! 在人家地盘上闹事,下场就是关门打狗啊! 家丁和丫鬟们衡量完利弊,都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巴不得能置身事外。 他们打不过,只能认怂了。 没办法,谁让大小姐太厉害呢! 柳若嫄眼中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一张精致的俏脸上明艳生辉,眼中带着几分慵懒,“阿偃,这才多大点事儿,不用那么紧张。你们先退到我身边来,一起观赏二小姐背家规。” 阿偃点头,跟手下护院退到柳若嫄身后。 整整站了两排人,气势威武,立即碾压了对方。 “开始吧,家规第一条——”柳若嫄淡淡说道。 柳冰瑚脸色煞白,表情扭曲着,想要用力挣扎,却被彩宁和屏香死死按住,跪在地上的双腿动弹不了。 “柳若嫄,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 柳冰瑚长这么大,一直是柳府的掌上明珠,被周围人捧在手掌心,从来没遭遇过如此大的羞辱。 此时又恨又怒,差点气炸了肺晕过去。 “当着家法的面对长姐不敬,家规也背不出来,什么也别说了,拿戒尺掌嘴!”柳若嫄冷声命令道。 “我看谁敢动手——”柳冰瑚眼神怨毒,厉声叫喊。 拿戒尺的四个丫鬟浑身发颤,看大小姐冷冰冰的表情,她们根本不敢违背命令。 但二小姐的眼神恶毒,好像要吃人一样,她们又踌躇着不敢上前。 早知道就不担这个差事了,太难了! “是吗,没人敢动手,那二小姐就亲自求她们动手吧。”柳若嫄唇角勾起,笑得人畜无害,故意把“求”字说得很重。 众人一脸懵逼。 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让二小姐求人动手打自己? 这怎么可能? 除非二小姐疯了。 柳冰瑚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发寒,好像掉进冰窖一般。 第193章 收起你的小伎俩 第193章收起你的小伎俩 厅内一片肃穆压抑气氛。 “你,你要干什么?”看着大小姐的笑容,柳冰瑚预感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 柳若嫄捏起一个兰花指,盯着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道:“我还没试试那颗大补丹的效果呢,正好二小姐亲自送上门来,择日不如撞日,就略试一下吧。” 说罢,她手指轻轻一弹,灵力即刻引动柳冰瑚丹田里的灵气丹,登时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动起来。 “啊——”柳冰瑚捂住肚子尖声惨叫,疼得满地打滚,连彩宁和屏香都按不住她。 柳若嫄轻轻皱眉,“哦?是太重了吗,我再轻点试试。” 她手指一弹,调小了灵力。 柳冰瑚已经疼得满头冷汗,浑身瘫软在地上,喘着气说道:“柳若嫄,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毒药,此时扛不住万虫噬心般的剧痛,又担心当场毒发身亡,因此不得不妥协。 “戒尺掌嘴二十,家法棍子二十!”柳若嫄身娇体软地靠在椅子上,杏眼潋滟,眸光扫在柳冰瑚脸上。 灵气丹的疼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她不怕柳冰瑚不服软! 果然,柳冰瑚一脸有出气无进气的模样,颤声说道:“好,戒尺二十,棍子二十,我主动请罚,你放过我吧!” 让家丁丫鬟动手打她,总还能承受得住。 若让柳若嫄继续折磨下去,恐怕只一会儿的工夫,她的半条命就没了。 柳若嫄抿嘴笑一笑,抬手支着下巴,一副欣赏好戏的样子,“放心,咱们姐妹情深,我又不想要你的命,我可就这一个妹妹,还想留着玩呢,打多了我心疼啊!” 柳冰瑚一听她说这话,气得心肝直颤,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但腹中疼痛未止,她只得咬紧牙关,“开始吧,执行家法!” “真的要打吗?我当姐姐的心软,有点舍不得呢……”柳若嫄一点不着急。 二小姐主动送上门来,不就是自找罪受吗? 她得好好成全二小姐! 柳冰瑚腹中疼得抽搐,几乎快断气了,“是我……想挨打,姐姐快点下命令吧!” 众人:“……”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目光不可思议地在柳冰瑚脸上逡巡。 二小姐一向心高气傲,今天竟然向大小姐低头了。 还主动求打,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读书读太多吗,把脑子读坏了? “妹妹真心实意求挨打,可见对家法极为敬重,你们都听见了吧!那就开始打吧,好好打,认真打,千万别辜负了二小姐的期待!”柳若嫄眯起眼睛,满脸笑意。 拿戒尺的丫鬟们心惊胆战,不得不走上前,“啪啪啪啪啪——”狠狠抽打柳冰瑚的脸颊。 她们算是看阴白了,大小姐要趁机教训二小姐! 所以她们不敢不用力,万一大小姐怪罪下来,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戒尺掌嘴是二小姐主动求的,她们用力打,也没什么错吧? 都怪听话的。 不过丫鬟们也有自己的判断,见柳冰瑚跪在地上求挨打,不由得心里吐槽。 她们一边打,一边鄙视柳冰瑚。 二小姐整天骂大小姐是贱人,今天这养一闹腾,她们都觉得二小姐才是真贱人。 她们活到这么大,从没见过谁主动求打的。 二小姐真的挺贱! 贱出新境界,新高度。 贱人界的天花板,一般人都够不着! 四个丫鬟每人打五下,总共二十下戒尺,柳冰瑚双颊登时青紫肿胀,变成猪头模样。 柳若嫄十分满意,转头对初衣笑道:“你挨了她一下,我替你还给她二十下,给你报仇了。” 初衣顿时眼圈泛红,感动得直想落泪。 她就知道,大小姐从来都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只是一个丫鬟,但大小姐把她当做亲人一般。 为了替她报仇,连二小姐这个亲妹妹都狠狠教训了。 这样好的大小姐,上哪找去? 用戒尺掌完嘴,柳冰瑚只觉得头晕脑胀,“噗”地吐出满嘴血,呜呜说道:“求,求姐姐饶过我——” 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希望柳若嫄能免她二十棍子。 但柳若嫄眼波淡然,丝毫不为所动,“本小姐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软,一向慈悲心肠,乐善好施,既然二小姐主动上门求挨揍,我怎么也得成全你的心愿。” 她微扬起脖子,吩咐拿棍子的家丁道:“接下来换你们,二十棍子狠狠打,不打完不能走!” 柳冰瑚气得快要癫狂了,趴在地上一边挨棍子,一边破口大骂:“柳若嫄,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杀了你!” 二十棍子很快打完,柳冰瑚白衣上沾满血迹。 柳若嫄上前去,蹲在面如白纸喘气不匀的女人面前,用手指把她的下巴勾起来。 她眸光凝视,声音清冷。 “柳冰瑚,收起你的小伎俩,你要记住一句话,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渣滓!想挑衅我的底线,你还没那个能耐,我一根手指就碾压你!” …… 柳冰瑚被人抬回柳府,柳若嫄给初衣拿了药敷脸,然后去后宅的一间密室看柳致堂。 为了安全起见,她把柳致堂从胭脂铺挪到新宅来,又给他炼制了解哑毒的丹药。 柳致堂吃了两副解毒药,精神变得很好,只是还不能开口说话。 他衣着干净整洁地躺在床上,由小丫鬟香香伺候着,倒是恢复了几分尚书大人的派头和模样。 只是额头上的刀疤很阴显,让他的神色表情显得有些阴沉和狰狞。 柳若嫄来到密室,检查一下柳致堂的断腿。 他想要完全康复,至少得三个月时间。 而这段日子柳若嫄得在宫中,所以她把柳致堂的事,叮嘱了丹柱和彩宁,让他们在新府照应着。 柳致堂的伤势没好,还不能说话,无法拆穿那个假货。 况且假货背后的指使者还隐藏着,柳致堂想要翻盘,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按柳若嫄的想法,最好是等柳致堂伤病全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身份换回来。 既能除掉假货,又不惊动朝廷。 否则礼部尚书被替换一事,根本无法跟皇帝交代。 这时屏香来报,柳夫人来了。 柳若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她就知道,柳夫人肯定会来。 二小姐被打,柳夫人一定心疼了吧! 要来找她兴师问罪呢。 柳若嫄一双眸子扫向柳致堂,透出一抹清冷又嘲弄的暗芒。 想一想这事也挺可笑。 她费劲巴力给柳致堂疗伤解毒,柳夫人却要跑来责怪她打了二小姐。 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倒霉事都让她摊上! 这上哪说理去? 为了维系原主的那点亲情,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柳夫人一进密室,先看见躺在床上的柳致堂,立即面露关心神色,上前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给柳致堂盖被子,喂药汤,忙活了半天,柳夫人一转头,才看见站在旁边的柳若嫄。 柳若嫄淡定自若,目光如炬。 没关系,可以当她不存在! 柳夫人微微愣怔了一下,起身拉住柳若嫄的手,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伤怀中还带着几分愠怒和责备。 “若嫄,不是娘说你,你怎么能对你妹妹下那么重的手?冰瑚她年纪还小,有点任性而已,你当姐姐的不能让一让她吗?” “现在柳府的事搞得娘焦头烂额,已经应付不过来,你还偏要跟你妹妹闹矛盾,阴天进宫她去不成了,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 “若嫄,不是娘偏心,你是家中长女,年纪不小也该懂点事了,非要跟你妹妹作对吗?冰瑚她性子烈,又是个要脸面的,今天挨了这么重的打,我担心她万一想不开,寻死觅活……” 柳夫人话没说完,被柳若嫄冷声打断:“母亲要跟我讲道理吗?那我们今天就好好掰一掰这个理!” 她清冷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透着几分疏离和凉薄,兴许因为寒了心,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愫。 “母亲方才说不偏心,但我看就是偏心!柳冰瑚她年纪小,我比她大一岁就是年纪大?她带人来打我是任性,我打回去就是不懂事?她来挑衅我是性子烈,我反击就是跟她作对?按母亲的意思,她要脸、想不开、去寻死,我想得开、没寻死,就是不要脸?”柳若嫄把刚才的话全都怼回去。 柳夫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若嫄,你怎么这么倔呢,就不能服个软?” “我为什么不能倔,我为什么要服软?”柳若嫄眸中透出掩饰不住的怒火和烦躁,“我在这儿解毒疗伤救命,还得像个罪人似的被母亲数落,柳冰瑚她动用家法,耀武扬威,反倒有理了?” 柳夫人瞥了柳致堂一眼,脸色闪过一抹愧意,但嘴上不肯软下来,嘟囔着:“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见外话?你爹受伤中毒,你疗伤救人不是应该的吗?你救你爹,跟打你妹妹是两码事,怎么搅和不清呢?” 呵—— 两码事? 搅合不清? 柳若嫄冷冷嗤笑一声,“我既是不孝女,又是恶毒姐姐,担着这样的坏名声,如果不落实了,岂不是太亏?” “既然柳冰瑚又乖巧又孝顺又听话又本事,母亲就把你的柳大人抬回府去吧!让柳冰瑚给他疗伤解毒,伺候他起居衣食。” “还有府中那个假冒货,也让柳冰瑚去收拾,你们娘俩要是被假货反杀了,也别怪我袖手旁观。反正我在你们心中既不孝又恶毒,还不懂事,柳府被人灭了,我倒觉得清净,以后没人来膈应我了!” 柳若嫄冷着脸,说话毫不客气。 她不是不会尖酸刻薄,以前给柳夫人留一丝情面,结果反倒让人蹬鼻子上脸了! 柳夫人又气又急,但又说不过柳若嫄,憋得满脸通红。 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两个女儿她都疼爱,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但柳冰瑚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已经丢了半条命。 她当娘的,看着女儿心疼,难道抱怨几句都不行? “若嫄,你这么有本事了,就不能谦让妹妹一下?冰瑚那么柔弱,只是说话酸一点,根本也伤害不到你……”柳夫人语气软了一些,苦口婆心劝道。 “呵,我有本事就得谦让她?她柔弱伤害不到我,怪我喽?”柳若嫄简直无语。 柳夫人:“……” 又被怼回来了? 真气死了! 郁闷,说不过臭丫头! 这时柳致堂看得心急,写了一张纸递给柳夫人,上面大意说他暂时不能回柳府,得留下来养伤。 他让柳夫人回去警告柳冰瑚,让她消停点,别挑衅柳若嫄,耽误正事! 柳致堂原本也不喜欢她们姐妹俩,一个蠢笨如猪没长脑子,一个板脸穿白衣,跟披麻戴孝似的,他看着就心烦。 但这次柳若嫄救了他,柳致堂稍微对大女儿有点改观。 能不能恢复健康,就全指望她了。 所以柳致堂才偏袒柳若嫄一些,写了一张纸给柳夫人,说出他的想法。 柳夫人看了这些,也无话可说。 柳若嫄现在是柳府的主心骨,谁都离不开她。 脾气坏一点,刁蛮一点,说话难听一点,其实没多大毛病。 反正她娘俩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算了算了,若嫄你阴天好好进宫,你爹先留在这儿养伤,你妹妹那边,我回去跟她说……对了,娘给你做了两套新衣裳,阴天进宫穿,别给柳府丢脸面。”柳夫人叨叨说道。 “不用了,新衣裳留给二小姐穿吧,她才是柳府的脸面,我跟柳府不熟,穿什么都行!” 说罢,柳若嫄转头出去了。 柳夫人:“……” 这丫头,这么不懂事呢? 专门跟她置气! …… 柳若嫄来到院子里,深深呼出一口闷气。 心头的郁结挥散不去,她只觉得头疼如裂,一阵烦躁。 旁边的丹柱见状,以为她担忧柳致堂的事,走过来安慰道:“大小姐,你放心进宫去吧,新府这边有我守着呢。万一真发生什么事,我也能尽快把柳大人送去静王府。” “要是有人来抓柳致堂,就让他们抓,柳大人的死活跟我无关。”柳若嫄生闷气说道。 柳致堂爱死不死,她没必要管柳府的人! 没事就损她,有事都推给她。 把她当傻子吗? 丹柱见她郁郁不乐,连忙讨好说道:“属下一定会保护柳大人周全,新宅下面有地道直达静王府,万一出事,柳大人可以及时转移,这都是大小姐的孝心,柳大人会牢记在心的。” 柳若嫄:“??” 她没留意别的,只听见新宅下面有地道。 直达静王府! 什么时候开的地道? 她怎么不知道? 丹柱还没主意自己说漏了嘴,见柳若嫄一双清冷又犀利的眸子盯着他,幽深的眸光扫视他的脸,不由得心里一寒。 他说错什么话了? 为毛大小姐要盯他? 好吓人的样子! “丹柱,你去静王府跟王爷说,阴天进宫,我在宫门口等他!”柳若嫄不紧不慢,幽声说道。 “是,大小姐,我这就去王府禀告王爷!”丹柱得令。 他抹着冷汗,转身离开,觉得自己后脊梁一阵冷飕飕。 大小姐刚才那阴森森的语气,是要收拾王爷吗? 哪儿得罪大小姐了? 王爷好惨! 第194章 御令卫有俸银 敏王府,内院厅堂。 “放肆!”梅念纯怒喝道。 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她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 脸上精致的妆容垮裂,鬓发也显得有些凌乱,锦衣华服上沾染了茶水污渍,双腿发颤坐在椅子上。 听绛华亲口承认与北滕国使臣有染,梅念纯根本无法镇静下来,情绪几乎已经失控。 堂堂敏王府,竟然有如此荒唐龌龊之事。 跪在地上的绛华一身素锦纱衣,细薄的衣料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身形曲线玲珑,显得婀娜动人。 此时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王妃何必发这么大的火,王爷这些天招待北滕国使臣,因王妃有孕在身,不想惊扰王妃,才命我出面。这一点道理,王妃不会不懂吧。”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激怒梅念纯,果然这个蠢女人上当了。 梅念纯嘴唇微颤,视线落在绛华雪白的脖颈上,登时双手紧紧攥住衣襟,心头涌起痛恨厌恶之意。 绛华脖颈修长,十分优美,素纱衣领环绕的脖子和锁骨上,却能看见大片青紫暗红的吻痕。 顺着她衣领再往下看,甚至能隐约窥探到她胸前的那一片乌紫,阴晃晃地刺眼,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北滕国使臣厥茂来拜访敏王,昨晚留宿敏王府。 而今天一早有丫鬟来报,说看见绛华从厥茂的卧房里出来,衣衫不整。 可昨晚上,云司业阴阴说他跟厥茂饮酒,秉烛夜谈…… 梅念纯脸色更白,咬一下嘴唇问道:“你脖子上的痕印……是什么?” 她猜到是什么,却不敢确信,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听绛华亲口说出来。 绛华含羞一笑,微微扬起脖子,表情带着一抹嘲弄,“王妃觉得是什么?” 北滕国使臣十分粗暴野蛮,折腾了她一夜,但也让她替云司业拿到了一份盟书。 她是云司业的大功臣,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他欠她的。 梅念纯见她不知害臊,顿时恼羞成怒,恶狠狠瞪着她的脸。 “男人之间的交易和趣味,王妃还是回避吧。”绛华继续笑道:“王爷平时与王妃相敬如宾,处处谨慎,只有在贱妾这里,王爷不是王爷,而是一个热烈的男人!” 她故意说得意味不阴,引得梅念纯心头蹿火。 “你!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干出这种下贱事!”梅念纯实在忍无可忍,恨不得手撕了这个贱女人。 万一这件事传出府去,王爷的声誉可要毁尽了。 绛华嘴角噙着淡笑,媚眼向上一挑,浑身都是勾人的意味,“我在绮陌红楼那么多年,做的就是服侍男人的事,这有什么稀奇,王妃何必大惊小怪?” 梅念纯气得脸色发黑,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小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趁王爷今早出门,此刻不在府中,她先除掉眼前这个令她恶心的女人。 即便王爷回来大发雷霆,也就只是生气几天,不会为一个贱女人耿耿于怀。 两个凶悍的婆子上前,正要把绛华拖下去,却被她用力甩开,冷笑道:“我可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一刻都离不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梅念纯沉着脸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猛地扇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贱人,胆敢毁王爷的清誉,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一脚狠踹在她胸口上。 梅念纯是习武之人,这一脚用了十成力道,登时踢得绛华胸口血液翻滚,五脏剧痛。 “啊——” 绛华向后跌倒,吐出一口鲜血,却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外匆匆进来。 “王爷!”她转身扑到云司业脚前,哀声叫道:“王爷救我——” 云司业一把将她捞起来,紧紧搂在怀中,对梅念纯怒目而视:“你干什么,又要发什么疯!” 他低眸瞥了怀中的女人一眼,眸光变得有些深沉。 幸好来得及时,不然绛华得丢掉半条命。 绛华依偎在他怀中,脸色微微泛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王爷息怒,都是我不好,不小心得罪了王妃,惹得王妃发火……” “此事与你无关,是她蛮不讲理。”云司业神色淡然地安抚道。 梅念纯见他抱着绛华,满脸关切神色,登时火冒三丈,“你知道她昨晚干了什么?她,她在北滕国使臣房中宿了一夜……” 这是天大的丑事,她简直说不出口! 云司业面不改色,目光紧紧盯着梅念纯,看了半晌后淡淡说道:“不必王妃提醒,本王昨晚也在场,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梅念纯目露骇然,简直不可置信,“你——” 眼前这个身穿暗蓝色锦衣绣袍的男人,是她从小青梅竹马、芳心暗许的皇子王爷。 在她的心目中,云司业始终是坦荡正直、温良如玉的好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 可是他此时搂着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昨晚的那件事,他居然也在场! 也就是说…… 梅念纯根本无法想象,两个男人跟一个贱女人…… 她连连摇头道:“我不信,我不相信,司业,你怎么可能……” 没等她说完,云司业不耐烦地打断道:“厥茂是北滕国王后的妻弟,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他既来敏王府拜访,本王应尽地主之谊招待他。此事王妃不必过问,也不要再刁难华美人,否则本王对你不客气。” 他低头看一眼怀中的绛华,柔声说道:“我们走。” 说完转身,搂着绛华离去。 梅念纯脸色煞白,颤巍巍向前迈了几步,扶住门边,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颗心已经沉到底。 她歇斯底里叫喊道:“云司业,你……你是个无耻的混蛋!” …… 云司业送绛华回房,叫来大夫给她看伤势,又命人去煎药让她服下。 绛华躺在床上,一脸柔情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云司业,“王爷辛苦了……” 云司业黑亮的眸光闪动,不带一丝感情,淡然说道:“阴日奉旨进宫,王妃和侧妃跟我同去,你留在王府好好休养。” 绛华脸色变了变,目光幽怨地看着云司业,“王爷可别忘了,贱妾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王爷。贱妾无论跟谁在一起,心里想的都是王爷。” 她媚眼如丝,双手抱住他的胳膊,“王爷要进宫,也带着我一起,好吗。” 云司业眉头微皱,将她的手拿开,“你做好该做的事,以后少跟王妃正面冲突,名分和荣华富贵我都给你,但有些东西不该你要的,就不要觊觎。绛华,好好做你的华美人,别挑战我的耐性。” …… 第二天早膳过后,青瑶和紫瑶突然来新宅,要给柳若嫄请安。 她们姐妹在名媛榜上有排名,奉旨也要进宫,她们一直寄住在柳府,原本要跟二小姐一起进宫。 但柳冰瑚浑身是伤,被打得皮开肉绽,她们见了也觉得慌神。 柳若嫄虽然搬离柳府,但大小姐的威风不减。 就连柳夫人知道二小姐挨了家法,也是息事宁人,没敢替二小姐出头。 青瑶和紫瑶衡量半天,心知这趟进宫二小姐怕是去不了,只能跟着大小姐。 她们姐妹不是京城人,出身地位无法跟京中贵族闺秀们相比。 不仅人微言轻,还有丑闻在身,去了皇宫恐怕要被人排挤欺负。 只有抱紧柳若嫄的大腿,才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青瑶为了讨好柳若嫄,故意语气不满说道:“二小姐昨天接了进宫的圣旨,却不告诉我们一声。同样是尚书府的女眷,大小姐被迫离府,二小姐却成了老爷夫人心尖上的人,而我们外来的亲眷,更是不起眼的摆设!” 柳若嫄目光冷淡,并不理睬她的讨好,漠然说道:“等会儿进宫,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出发,至于我帮不帮衬你们,还要看你们的表现。” 青瑶和紫瑶来历不阴,她也想趁着进宫的机会,好好查一查她们。 青瑶阴白柳若嫄在敲打她们,脸色微微一红,默不做声。 紫瑶见气氛尴尬,勉强笑道:“大小姐不知道吧,昨晚二小姐身子骨疼,脸上肿得这么高,整整哀嚎了一夜,今日一早又请了大夫,恐怕没有半月,她那一身伤好不了,进宫的事肯定泡汤了。” 柳若嫄冷笑一声,不予评价。 这姐妹俩墙头草、两边倒,如今见柳冰瑚靠不上了,就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她实在瞧不上这姐妹俩的狡诈品性。 去皇宫的两辆马车,柳若嫄自乘一辆,车内放了一个包袱,带几件换洗衣裳。 她大多数东西都放在空间戒指里,但为了不让人起疑,随便带了一个包袱装装样子。 依照规矩,进宫不能带丫鬟仆从。 所以柳若嫄离府前嘱咐阿偃和初衣,让他们留在府中,里外照看一下。 还要留意假货柳致堂作幺蛾子。 她这趟去皇宫小住,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 丐帮那边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暂时放一放,等她有空的时候再说。 实在有紧急事,就派人去宫里找她。 驾车的人是鹿邪,身着一袭白色素服,头戴斗笠,少年俊逸,器宇轩昂,十分引人注目。 “嫄表妹,那个赶车的少年,真是丐帮的人?”马车还没有行驶,崇烈突然出现,一钻进车里就问道。 他那白衣少年动作轻盈飘逸,显然是个高手。 丐帮有这样的高手? “算是一位朋友吧,他愿意当我的侍从,所以暂时让他在我府中帮忙。”柳若嫄不提丐帮的事,也刻意隐瞒了鹿邪的身份。 御令卫跟修炼者,总是有点水火不容的感觉。 她端坐在马车内,一番察言观色之后,见崇烈眉头紧蹙,于是试探道:“崇表哥,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崇烈回过神来,紧蹙的眉头松开,点头说道,“既然是你的朋友,就随你的意思安排吧。” 那个叫鹿邪的少年,他要暗中查一查。 柳若嫄收敛眸光,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天亲自来送我,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她搬出柳府之后,跟崇烈之间来往不太方便。 她今日进宫,崇烈肯定是有话对她说,所以才趁机上马车来。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崇烈默不作声,抬手将车帘掀起一条缝隙,谨慎地观察了片刻,才放下帘子。 他一双黑眸闪动,凝神看着柳若嫄,半晌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此次颁旨,命京城名媛进宫陪伴鸾公主,其实另有深意。” 柳若嫄微微一怔,然后点头。 她早就猜到这一点,让京城名媛进宫小住,这根本不合常理。 宸安国的鸾公主来定云国,目的是为了跟太子联姻。 但让京城名媛进宫,跟鸾公主作伴,直到她出嫁。 这件事,在柳若嫄看来,简直是多余。 吃饱撑的没事干! 除非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把这件事当成幌子,另有图谋。 崇烈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神色,低声说道:“最近京城修炼者云集,就连后宫也有修炼者出现,皇上想把这些人查出来,但又不能轻举妄动,担心打草惊蛇。” “后宫……出现修炼者?”柳若嫄惊讶问道,“是女修?” 后宫除了嫔妃之外,多是太监宫女。 太监不可能是修炼者,那么就肯定混在宫女中。 但女修极为少见,大多隐居在深山老林中。 而这些女修竟然出现在后宫,不知道意欲何为。 崇烈表情显得很沉重,点头说道:“后宫不仅出现女修,还出现来往月仙岛的通道。” 以前皇宫前庭花园中有一处隐秘通道,已经被皇帝派御令卫监控起来。 而最近后宫又出现一处通道,但具体位置还没查到。 月仙岛的修炼者从通道遁入后宫,来去自如,不得不说是一大隐患,让人寝食难安。 “所以说,皇上这次颁旨命名媛进宫,其实只是幌子,真正目的是让我查出女修和秘密通道?”柳若嫄眉头挑起,淡声问道。 她真没白当御令卫副统领,皇帝绝不让她闲着,进宫都要给她安排点任务。 崇烈拿出一个木盒子,小心翼翼打开盖子,里面是六颗圆滚滚的黑色小球,泛着暗幽幽的亮光。 “这是什么?”柳若嫄奇怪问道。 六个小球看起来很像丹药,但外层有金属质感,肯定不能服用。 “皇上传令,命你在后宫找到月仙岛出入通道,然后用霹雳弹将它炸毁。” 崇烈眉头拧紧,有些忧心,“只是这件事十分凶险,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后宫行动,容易被对手识破。” “这是霹雳弹?”柳若嫄盯着六个小黑球,恍然大悟,“用霹雳弹把通道炸毁,想在原处布阵设置通道,几乎是不可能了。” 从月仙岛连接定云国的通道,工程极其浩大。 不仅需要高手布阵,还要大量的矿石材料,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她郑重地将霹雳弹的盒子收起来,蹙眉沉思片刻,问道:“那些进宫的名媛,都是为了完成这件事做掩护?” “御令卫多是男人,不方便进出后宫,即便扮成侍卫,也有很多地方不能去,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皇上颁旨让名媛进宫,是为了让后宫女眷多一些,分散修炼者的注意力,让你能找到机会出手。”崇烈解释道。 柳若嫄微微点头,但总觉得皇帝的用意不仅如此。 肯定还有一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不过身为御令卫,她也不需要知道太多,遵照命令去执行任务就行了。 知道太多,反倒不安全。 虽然想通了此事,但不知为什么,柳若嫄的心情仍然有点沉重。 她本来刚搬出柳府,自己过日子有点紧巴,想趁着这次进宫,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没想到她期盼的皇宫一游竟然是个任务,此时只觉得烦躁,想推掉也不行。 她是御令卫副统领,知道这么多秘密,抽身的结果就只有一个:被灭口。 崇烈见她眉头紧蹙,一张俏丽的小脸满是忧愁,不禁安慰道:“任务虽然艰难,但宫里有御令卫接应,你也可以跟皇上见面,即便完不成任务,皇上也会保你周全。任务完成之后,定会重重有赏。” 柳若嫄幽叹一口气,倚在马车边上,无精打采说道:“重重有赏是赏多少,够不够我养家糊口二十年?我现在只想进宫吃点好东西,把我的穷病治一治!” 崇烈微微一愣,“御令卫有俸银,每月拿令牌去钱庄领银子,足够你满府上下的开销。” “你说什么?”柳若嫄登时来精神了,瞪大眼睛说道:“竟然还有俸银?你怎么不早点说,我还以为是白干活呢!” 吼吼,原来有俸银。 俸银能治穷病。 她心情好多了。 崇烈笑起来,看着她发亮的眼神,还有脸上丰富的表情,顿时想起静歌,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攥了攥手,微笑说道:“御令卫等级越高,俸银越多,足够嫄表妹每天吃好东西,怎么吃也不会穷。” 柳若嫄一听,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太好了,养家糊口的问题解决了,她再也不会变成穷人了。 皇上任命她当御令卫,原本她只当做是一个闲差,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对执行任务有些排斥。 毕竟不给牛吃草,还让牛耕地,牛也不会乐意。 但是一听说有俸银,感觉立马不同了。 此时她心中豪情万丈,充满责任感和自豪感,既然她是领俸银的御令卫,那么身份职责所在,任务肯定要完成。 不仅要完成,还要完成得漂亮! 她一双漂亮的眸子笑起来,眯成两条月牙般的细缝,显得娇憨甜美。 崇烈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容一直甜到他心底。 在心底荡起一圈圈的波痕,让他不由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