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三万年》 1. 三万年后(修) 人虽死,梦不会灭。 考古界最不可思议的发现。 梦会依附在古老的物件上,传承千年万年。 此发现一经公布,举世皆惊。 有外国学者认为,我们生活的空间可以分为七个维度,我们所能触及的维度仅仅是第七维度,而这七个维度并非完全平衡没有交集的存在,在睡梦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他维度的事物存在。 其实这种猜想,在我国古代文献《水经注》中也曾有提及,只不过书中将其他维度统称为梦渊,孕育古往今来所有英灵的海床。 人或者生灵死后,他们的梦会在梦渊中一直孕育,川流不息,直到它们听到呼唤它们的声音。 据推测,史上第一个能将呼唤的声音传入梦渊的人,应该是庄周,演绎了一首庄周与蝶,庄周与鲲鹏的不被人理解的史诗般的神话。 “谁能想到,这样的千年之谜至今才被揭开谜题。” 沈宴,站在国际的舞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解着这迟来的奇迹。 台下,各国学者掌声如雷。 沈宴颔首,然后快速地离开了现场。 第一,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不过是将古人的发现再次搬上了讲台。 第二,有一件流落在国外的文物将要回归祖国的怀抱,他是跟随人员之一。 是一件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镜,和呼唤梦渊生物的第一人庄周同一时期,其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甚至可能隐藏着打开梦渊大门的钥匙。 这面青铜镜的原收藏者名叫德和华,一名百岁德国人,参加过二/战,洗劫过圆明园。 他曾不止一次声明,在战国青铜镜中,他看到了骑鱼的老者,不过这位犯有严重战后创伤综合症老人的言论,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理解,并一度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在德和华临终之际,或许是突然悔悟曾经的罪行,写下了忏悔书,并留下遗嘱,将战国青铜镜物归原主。 沈宴赶到的时候,战国青铜镜已经被锁在了保险箱中,被重重学者和外围的特别护卫队保护在中间。 沈宴提交证/件后,走向一群学者。 气氛稍显紧张,还好的是,飞机正常起飞。 等飞机升高,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最年长的教授不免心情激动地说了几句:“同事们,同志们,这次文物能够顺利回归,多亏国外的学者对梦渊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对我国最璀璨的历史还不够了解,他们只见老者骑鱼,却不知道那是圣贤跨越维度,当世再现。” “对于梦渊的研究,我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的祖先为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财富,每一件古物件,都蕴含着我们先祖一个完整的梦境……” “这么多优势的加持下,对于梦渊的研究,我相信,我们定能走在世界的最前端。” “国内医者,已经成功研究出一种能让人类松果体作用放大1000倍的R源,松果体是人控制梦境的最直接器/官,有了它的帮助,我们甚至可以模糊维度的界限,亲眼看到百年英灵,千年君王重现……” 沈宴也有些激动,5000年的璀璨,83个王朝,408位帝王,无数的英雄,即将在现实生活中和他们发生交汇,谁人能懂其中的骄傲和自豪。 只是,突然间,飞机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机舱被瞬间撕裂,沈宴被灌入的高压风流直接冲刷了出去。 万里高空,沈宴陷入昏迷之际,似乎看到了装有战国青铜镜的保险箱被撕开,镜面支离破碎,破碎的镜面中,有先圣乘鱼入云海,有老者骑牛过函关,有圣人驾鳌游东海,有女神举石堵苍天,有白发的仙人入琼楼,有鲲鹏扶摇起,有火鸟蒸四海,有武圣单刀赴盛会,有霸王破釜沉舟扬死志,有一人之下吕奉先,有摩天高楼平地起,甚至有神五腾飞入苍穹…… …… 等沈宴再次醒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从万里高空摔下来没有粉身碎骨。 他也不知道,眼前无数巨大的半圆深坑,如同被撞击的月球地面是哪里。 一眼望去,尽是废土,漫漫黄沙,无穷无尽。 这样的半圆深坑,很多很多,周围寸草不生,沈宴仅仅是在两个经历过核变的岛屿看到过。 沈宴现在在一个奇怪的佣兵队伍之中,救他的人,姓董,大家都叫他董老爹。 董老爹对沈宴十分热情,原因很简单,董老爹所在的佣兵队的队长,需要一个贴身男仆端茶送水刷鞋子,随便解决一下队长大人血气方刚的不时之需。 董老爹觉得,他们队长只需要一心干事业,其他旺盛的精力找个貌美如花的小男仆解决一下就行。 而他们队其他成员,长得要么粗犷无比,要么就是些歪瓜裂枣,实在不堪重用。 沈宴就不一样了,柔和的面庞,羊脂般的黑发,身体单薄细长,和他们这些常年风吹日晒黝黑的粗糙佣兵完全不同,绝对能符合男仆的要求,让他们队长将多余的精力消耗殆尽。 沈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警惕,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但离开这个佣兵队自谋出路? 呵,刚才他们遇到了不知名的袭击,不知名的尸体断成几截堆了一地。 这绝对不是他熟悉的规则。 离开这个佣兵队,外面的世界说不定更加的危险,这一点最基本的判断他还是有的。 沈宴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堆腐尸,他应该庆幸,至少……他遇到的还是人类。 “跟了我们队长,就不用单独在这片荒漠中冒险。” “你将获得水和食物。” 甚至有人肆无忌惮的吹着口哨。 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佣兵,如同荒漠中无序的野狼,没有任何的规矩。 沈宴不由得看向前面一个大刀阔斧地坐着的脸如刀刻的男人,这人名叫赵阔,稀疏平常的名字,是这个队伍的头。 有一副异常强壮的体魄,结实的身板,虎背窄腰,一股子血气方刚似要从鼓起的衣服中爆发而出…… 沈宴头皮发麻,这夸张的身材,难怪找不到男仆,谁能受得了。 在赵阔的左右,跟着一只白色老虎和一只黄豹,时而在赵阔拉长的影子中消失,时而又欢跃出来。 沈宴这么肯定这个地方和他原来所在的世界不一样,也有这个原因。 赵阔似乎注意到了沈宴的目光,嘴角上挑,小男仆,倒是有点滋味。 平时看惯了黝黑的粗皮汉子,突然间看到沈宴这样细皮嫩肉的,着实没移开眼。 赵阔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别瞎起哄。” “还有一天就到家了,还是担心这次带回去的物资够不够换到足够的粮食。” 沈宴一直没有开口,目光停在赵阔的身上。 现在天色已晚,篝火在中间点燃,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四周,这些人虽然痞,但似又有一番独特的气氛,团队,荒野,热血,冒险…… 沈宴借着火光,看向赵阔的脖子,在对方的脖子上挂着两个吊坠。 一个吊坠是一虎一豹抱在一起的玉石,惟妙惟肖,和同样围在火堆旁打闹的白虎黄豹十分相似。 以沈宴的专业眼光来看,似乎是汉代白玉雕琢的动物玉饰。 汉白玉,价值不菲。 不过因为火光摇曳的原因,沈宴也不敢确定是古物件还是工艺品。 另外一个吊坠是一柄小匕首的青铜饰品,因为颜色的原因,看得就更加不真切了。 平心静气后,沈宴也开始慢慢放松了一些,不多时,职业病就犯了,终是没忍住,说道:“能否让我看看这件吊坠?” 其实也是为了避免老油子一样的董老爹一个劲说服他给人当男仆,没见拉/皮条这么话痨锲而不舍的,找点话题岔开。 赵阔犹豫了一下:“你认识这件圣器?” 沈宴:“?” 圣器? 十分古怪的用词。 这时,赵阔取下吊坠递了过来。 沈宴伸手接过,上面还残留有对方的体温,这人体热。 沈宴借着火光仔细看了起来,同时,如同云游的诗人一般,讲起了历史的诗篇,对沈宴来说,历史本就是最动人的歌,也是用他熟知和擅长的东西,来反抗现在的不适应。 “从它的材质和打磨工艺来看,它当是明清时代的一件饰品。” “都说汉代看陶俑,魏晋观碑刻,盛唐瓷器无人敌,宋时字画墨砚排第一,明清仕女图……” “其实在明清时期,民间小饰品工艺也十分流行。” 一群人:“?” 啥玩意? 他们只知道从遗迹中挖出来的圣器,呼唤圣器中的英灵是佣兵生存活命的根本。 至于圣器的历史,早已经埋没在了不知名的年代。 听着还颇为有趣,跟听云游诗人唱诗一样,述说着远古的时代里,真真假假早已经无法分辨的久远故事。 沈宴的声音继续:“至于这件匕首吊坠上的简单图案,应该是纪念《战国策·燕策三》中荆轲刺秦的故事。” 沈宴停下了声音,不由得反复观摩手上的吊坠,没想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居然被他看到了一件明清时期的古物件,还被人挂在脖子上。 有人说道:“这图案还有故事?” 沈宴愣了一下,荆轲刺秦,图穷匕见,属于人人皆知的经典典故。 明明古老的物件在这未知之地也存在,却偏偏丢失了属于它们的历史和故事? 他喜欢讲故事,历史故事,5000年的文明和智慧,都蕴含在这些历史典故里面。 沈宴将吊坠还给赵阔,然后道:“故事得从一个古老的名叫秦的王朝说起……” 沈宴的声音在火光的摇曳中飘渺,没有历史基础的话,突然听到故事中涉及的什么秦燕六国,什么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等等,估计得一头的雾水。 而重新将吊坠挂在脖子上的赵阔,突然身体一震,在他的胸口位置,第三只手伸了出来,上面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图穷匕见? 众所周知,触发圣器的力量,唯一的途径就是长期的佩戴,佩戴的途中会触发“临渊仪式”,将声音传入梦渊,呼唤先祖的力量,佩戴的时间有的需要花费数年,有的需要花费数十年,有的一辈子都未必能够触发。 而他这件圣器,才从遗迹挖出来不久。 为何这么快,这么突然就触发了? 2. 南宋璞玉 一个人,三只手。 火光十分清晰,沈宴看着赵阔长出来的第三只拿着匕首的手,一时间嘴巴都合不拢。 这是个不能以常理来解释的世界,沈宴心里多少有些发苦,他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是其他人显得就十分兴奋了。 多了一项能力,对他们这些佣兵来说,又多了一分自保的力量。 赵阔捏着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宴,只见沈宴的表情比他们还惊讶还意外。 不由得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赵阔看了看天色:“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得赶路。” 用沙子将火堆掩埋。 佣兵队一共有两辆破旧的卡车,十分的破,比沈宴见过的废弃车场待消毁的车都不如。 赵阔看了一眼还坐在那出神的沈宴,说道:“上车。” 沈宴这才回过神,赶紧向卡车上走去。 卡车内,十分凌乱,除了装的物资外,还有一张折叠的床,以及几件小心翼翼装在盒子里面的古董,也就是赵阔他们口中的圣器。 这些都是赵阔的宝物,有些是从遗迹里面挖出来的,有些是在别人手上购买的,有些是抢到的。 沈宴仔细瞟了一眼,表情微妙了起来,都是些工艺品,他还以为真遇到什么私人收藏家了。 而佣兵头子赵阔正爱不释手地一件一件擦拭他的“宝贝”,这可是财富的象征,他花费了不少精力才收集到这些,特别的认真和小心翼翼,甚至有一股子神圣感。 沈宴:“……” 没见过将一堆工艺品喜欢得爱不释手的。 沈宴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在他不熟悉的环境中,也许地摊上五块钱一件的工艺品也价值不菲? 沈宴观察着,卡车中拉的物资,是布匹。 在茫茫的沙漠中,历经幸苦,就为了拉两车布匹回去? 这说明什么?说明布匹这种物资……十分稀缺,这才会让人为了搞到这样的物资,不惜代价穿越沙漠。 在古代,也有类似的情况,丝绸之路,也正因为丝绸的昂贵和稀有,才能发展出这样惊人的商路。 再加上,刚才篝火时,沈宴见到这些人吃的是一种麦饼,似乎为了能长期保存,烤得又干又硬,得用力敲击才能敲碎。 这些佣兵吃得津津有味,小心翼翼,但沈宴看着都难以下咽。 从他观察的这些点来看,佣兵队的物资十分的匮乏。 所以,到现在,沈宴都没有分到一点食物和一点水,就十分好理解了。 赵阔正擦着他收集的“圣器”,这才想起他好像多了一个负责打杂传话送信暖被窝的小男仆,恩,对方还没有答应。 佣兵队的物资贫乏,没人会好心的捡一个陌生人,他们见过太多的流浪者,乞丐,将要饿死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动于衷。 心不够狠,在这世道活不下去。 既然捡回来,自然得有用处。 赵阔想了想,问道:“想要食物和水?” 沈宴正要说声谢谢,就看到赵阔对着他张开了双腿。 沈宴头顶的警铃立马就响了起来。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饿,就是有点渴。 以当男仆为条件,肯定不行,虽然在赵阔他们看来,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沈宴心里嘀咕了一句,想要搞到食物和水,看来没那么容易。 赵阔嘴角扯起一个嘲笑的弧度,这人死到临头还挺固执,若不是他正需要一个小男仆,他敢肯定,路过的任何一个佣兵队,都不可能救起倒在深坑里面的沈宴。 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一个普通人又能坚持多久?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挑战。 赵阔自顾自的躺在折叠床上,欣赏起他的那些“圣器。” 沈宴也找了一个角落,靠在那里。 未知,迷茫,太多的不解。 就目前而言,没水没食物,但这卡车里的这个角落,还算安全。 沈宴通过车窗,有些愣神地看着外面的天地,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吧,除了月光,一片死寂,就像是在一个连生命迹象都没有的沙漠之中。 才想着,沈宴突然一愣,因为在卡车周围,突然长出了一地的奇怪的花。 速度很快,从沙里面钻出来,然后盛开,从盛开的花朵正中,伸出两米来长的黑色线条。 就像是铁线虫?数量惊人,上面还滴着粘/液。 铁线虫的头部,如同吸盘,直接附着在了卡车上。 整个卡车在拉扯下,有规律的摇晃了起来。 沈宴心里一惊,这是什么鬼玩意? 立马看向赵阔,结果赵阔头都没有抬,还在那摆弄那几件工艺品。 沈宴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这么大的响动,以赵阔这样的佣兵对危险的警觉性不可能没有发现,既然表现得无动于衷,只能说明,不过是无需在意的情况。 沈宴也镇定了下来。 他从万里高空摔下来都能活着,本就相当于第二次生命,赚了。 死亡甚至都不那么可怕了,加上作为考古学中佼佼者,对一些未知现象,有一种近乎魔怔的探索欲。 所以在一开始的心慌后,沈宴反而有趣地看向窗外,用眼睛来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 不知道何时,外面多了一群萤火虫,沙漠中的萤火虫,多少有些绚丽,它们如同飞过的带着火焰的子/弹,破空声不断,有几只甚至撞击在了卡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晕头转向的重新起飞。 荒漠的夜晚,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热闹。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在废弃的沙漠中,一只如同山岳的蘑菇在行走着。 说是蘑菇也不对,它仅有一只巨大的蘑菇头,伞状的头部下面是数不清的触须。 克苏鲁巨兽? 若是变异的铁线虫和萤火虫沈宴还能理解的话,这庞大的克苏鲁巨兽又是什么? 沈宴终是没忍住,对依旧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的赵阔问道:“这是什么?” 赵阔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宴:“你在这片区域游荡,连半神维克多都不认识?” “它诞生于百年前,是神和人类的后代。” “它的母亲是一位普通女性,未婚怀孕,被视作怪物赶出了生活之地。” “有一位流浪的妇人收留了她,等她诞生下半神维克多之后悉心照顾,维克多因为是被人类母亲养大,所以具有神性的同时又具有人性,只要不去招惹它,它就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沈宴:“……” 神和人类的后代,半神? 反而让沈宴充满了更多的疑惑。 这就是一个神话故事,但窗外的半神维克多还在废墟之中行走,显得那么真实。 夜很深,沈宴怎么也睡不着。 半响,起身,将手伸向车上的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半块破碎的玉珏,属于赵阔的圣器之一。 在沈宴伸手的同时,折叠床上的赵阔眼皮子微不可察眯了起来。 沈宴只是将盒子抱在怀里,然后继续靠在角落试图睡觉,就没有了其他动作。 在赵阔的好几件工艺品中,唯有最不起眼的这一件是个古董,南宋璞玉。 摸着熟悉的东西,沈宴的心才能安定下来,就像是到了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唯一认识和熟悉的东西一样,那种无法形容的心安,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精神上的放松,这才让沈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宴陷入了梦境,做了一个奇怪的有关这半块玉珏的梦。 宣和七年,金军大举南侵攻宋,有一市井男儿名柳溪,字长意,岁不过二十有余,少小善射,能挽弓百十宋斤,开腰弩六石。 在金军侵犯之时,毅然持弓投军,保家卫国。 离开前,他的老母含泪为他佩戴上了一方璞玉。 古来男儿多壮志,但能功成名就的又能有几何。 柳溪不过是那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立身城墙,死战不退。 最终力竭,从城墙跌落,化作骷骨,和那被摔碎的玉珏一起永埋泥土。 应该没有人会记得,在这历史长河中,有一个名叫柳溪的弓兵,为了保家卫国,身死城墙吧,这就是柳溪和这块玉珏的故事。 柳溪死后,他的一生,他的梦由这半块玉珏承载着,属于它们的梦在梦渊中孕育成长。 沈宴对宋金之战了熟于心,但也从来没有像这个梦中一般,这么清晰地见到一个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士兵的一生。 梦境中,沈宴不由得看向那埋进城墙脚下泥土中的枯骨:“无名的英雄,弓兵柳溪柳长意?” 梦,一般都是一段模糊的画面,能梦到自己在梦中说话,着实也挺奇怪。 让人诧异的是,那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骨,像是听到了沈宴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掀开泥土爬了起来,望向不可知之地。 沈宴在做梦,自然不会醒。 倒是旁边的赵阔,疑惑地睁开眼看向沈宴。 只有点滴光线的车厢内,沈宴的影子如同水波一样荡开。 赵阔看着沈宴的影子,又看看沈宴怀里抱着的盒子:“将声音传进了梦渊?” 小男仆半夜不睡觉,搞什么临渊仪式。 赵阔就那么看着熟睡的沈宴,眼睛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临渊仪式需要佩戴圣器数年或者数十年才能开启。 但他记得不错的话,沈宴是第一次接触到他的这件圣器。 3. 物种起源 第二日,赵阔一走下卡车,队伍中的几个佣兵就调笑了起来。 “队长,精神不错啊。” 昨晚卡车摇得也忒厉害了。 赵阔没理会这些兵痞,心道,啥事都没有,说不定他还得搭上一件圣器。 圣器一但进行临渊仪式,想要更换主人,至少需要等三年,这三年期间,这件圣器只能被尘封,不能和任何人接触。 沈宴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昨晚基本到了下半夜才睡。 沈宴是被卡车外的声音吵醒的,昨晚后半夜应该是起了风沙,卡车的轮子有一半陷入了沙子中,赵阔正带着人清理。 让沈宴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穿着宋时的士兵甲袍,背上背着长弓和箭袋。 沉默寡言的站在那里。 一个陌生人,但却和沈宴昨晚上梦到的弓兵柳溪柳长意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明明是一个陌生人,沈宴却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生的挚友。 微妙。 沈宴懵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走下卡车,身后的柳长意也默默地跟着。 卡车周围的沙子清理得差不多了。 其他佣兵见到柳长意,居然仅仅是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似乎对于队伍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并没有沈宴想象中的那么警惕和警觉。 当然也没当作视而不见。 最话痨的董老爹就在沈宴身边感叹了两句:“圣器啊。” “我们通过圣器,从梦渊中唤醒先祖的英灵一同作战,才能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存活至今。” 沈宴的神情为之一动。 梦渊?先祖的英灵? 董老爹口中这些他熟悉的用词,是他知道的七度空间理论,梦渊理论? 这些之所以被称之为理论而不是定理,正是因为他那个时代,关于梦渊的研究才刚刚开始,一切正常的话,通过放大松果体效果上千倍功能的R源注/射,的确是有可能利用老物件将“梦渊”中与该老物件相关的百年英灵,千年君王召唤到现实的维度。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可能。 然而,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佣兵队,已经将理论上可以实现的东西,当成了一种吃饭喝水一般习以为常的事实? 召唤先祖的英灵,共同战斗,已经是一种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 这是一种发展到极致的先祖崇拜。 也难怪昨晚上,赵阔抱着他的那些“圣器”爱不释手,不仅仅是热爱,还因为这些老物件中能召唤的先祖的力量。 称之为圣器,一点也不为过。 沈宴更加的疑惑了,这个世界有他熟悉的遗留下来的老物件,也有他所了解的梦渊研究成果。 那么,这个世界和他原来所在的世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董老爹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奇怪,我从深坑里面发现你的时候,没见你身上佩戴有圣器……” 沈宴心道,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将这样的东西随身佩戴在身上,在他的观念中,这些有价值的历史古物,应该待在博物馆里面。 召唤出柳溪柳长意的英灵,应该是赵阔收藏的那半块玉珏! 沈宴虽然对现在的情况还不十分清楚,但让他亲眼见到“梦渊”理论这么真实的展现在他眼前,多少有些兴奋。 理论上,只要得到相应的圣器,就能召唤出历史上存在过的所有人物,不仅仅是名不见经传的柳长意而已。 5000年华/夏,数之不尽的英雄豪杰啊。 也让他大概明白,一直围绕在赵阔身边的一虎一豹,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沈宴在一旁研究了起来。 他发现,他和召唤出来的柳长意,的确有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羁绊。 比如,只要他努力的去想,只要想得足够用力,柳长意手上的弓就会拉开。 准度极高,而且从箭矢破空的声音来看,力度惊人,说不定能直接洞穿人的身体。 立于城墙,射杀来犯强敌,绝不是体育馆的表演项目。 难怪董老爹说,人类借助先祖英灵的力量,在恶劣的环境中才得以生存。 资源缺乏,导致的可不仅仅是食物问题,若是时间一久,很多东西都会被遗忘,比如……历史,比如复杂武器的制作等等,这些东西不得不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因为根本没有资源去制作它们,甚至只需要一代人放弃了它们,它们就将永远消失。 取而代之的就是,梦渊文化兴起,先祖崇拜当道。 科学和玄学,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 沈宴在一旁认真研究着,不过很快,他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就像是,柳长意每拉动一次弓也在消耗他的什么东西一样。 看得赵阔,董老爹,还有其他一些佣兵一愣一愣的,没见过召唤先祖英灵存在时长这么短的。 赵阔走了过来,从晕头转向的沈宴手上拿过那半块玉珏。 沈宴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他见赵阔的那一虎一豹一直呆在身边,本以为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沈宴刚才在一旁研究,因为赵阔一群佣兵在那里吃麦饼补充力量,他就不好凑过去了。 经过昨晚到现在,他滴水未沾,脑部不停地释放着饥渴感。 赵阔的神情莫名,捏着手上的半块玉珏:“考虑得怎么样?” “只要答应,不仅仅立马能有水有食物,这件圣器我也能借给你。” 沈宴明显愣了一下,以前都是董老爹在那鼓动这件事,赵阔其实表现得完全无动于衷,就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怎么突然态度转变了? 还……偷偷来利诱他当男仆,怎么好意思亲自说出口。 赵阔见沈宴没有反应,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颇为有趣地看了一眼沈宴,就看还能坚持多久。 …… 两辆卡车开始在无尽的沙漠中开动了起来。 浓浓的黑烟从尾管冒出,沈宴心道,应该是石油没有萃取干净的原因,杂质越多,使用的时候,浓烟也就越多。 为了更好的观察这个世界,沈宴坐在驾驶室。 赵阔在一旁开着车,带着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时不时在沈宴面前喝水,所谓的喝水,应该也仅仅是打湿了嘴唇,水在沙漠中比食物还稀缺。 杀人诛心。 还好的是,坐在驾驶室,除了越来越饥渴,还算平稳。 但意外总是来得淬不及防。 沈宴还在观察着外面的环境,其实也没什么看的,全是充满半圆深坑的沙漠地带,漫漫黄沙,一无所有,除了远处勉强还能看到的克苏鲁巨兽维克多的影子,再无生命迹象,两辆卡车,如同天地浮萍。 这时,卡车突然停了下来。 沈宴不由得问道:“没油了?” 他也是随口一问,这些经验丰富的佣兵,不可能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赵阔说道:“下车,接下来的路,我们需要拉着卡车走出沙漠。” 沈宴都听懵了。 在沙漠中拉着卡车走?知道这有多荒谬和无稽之谈吗? 但等沈宴下了车,看到其他佣兵正用绳索绑在卡车上,他才警觉,赵阔可能真没给他开玩笑。 沈宴心里是慌的,他现在又饿又渴,呆在卡车上就已经十分难坚持了,更别说在沙漠中拉着卡车走。 赶紧找到董老爹询问了起来。 董老爹这人性格活络,比较好相处,还话痨,最容易透露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董老爹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宴:“你不知道?” “你其实是其他区域游荡至此的云游诗人?” 一个不会唱歌,但会讲故事的云游诗人,沈宴一看就不会战斗的样子,那么只剩下这身份了。 大型的佣兵队伍中,一般会配一个云游诗人,为何? 因为在漫长的冒险中,只有云游诗人的歌声能够洗涤佣兵精神上的疲惫。 这也解释了沈宴为何对这片区域一无所知的原因,因为根本不是他出生和生活的地方。 董老爹继续道:“前面是深渊地带,卡车发动机的响声会惊醒深渊里面的那些怪物。” “所以,这一段路,只能拉着卡车路过。” 没多久,沈宴就见到了董老爹口中的深渊。 脚边上,就是无尽的深渊,一边沙漠一边深渊,连阳光都照射不进去。 深渊的墙壁上,有无数的爪子抓出来的痕迹,就像记录着无数的恶魔曾经从深渊中爬出来一样,有些爪印甚至都是新的。 沈宴看着脚边一步之遥的阴森景象,深渊文明! 在历史神话的记载中,也曾经有过深渊文明的记载,但无疑不是恐怖的黑暗的。 但那也仅仅是神话传说而已,而现在,沈宴眼前所见,就是天壑一样的一条深渊。 之所以称之为深渊文明,是因为在墙壁上,除了爪印,还有如同蚯蚓一样的深渊文字。 它们生于黑暗,成长于黑暗,有属于它们自己的文明。 董老爹也在一旁感叹:“它们也曾是人类。” “在古老的传说中,久远得没有具体的时间记录,一种名叫R源的病毒爆发,一部分人类获得了召唤先祖英灵的力量得以继续生存了下来,而一部分人发生了异变,只能居住在无光的深渊,久而久之,就不再被称为人类。” 董老爹看着深渊:“它们被称为人鬼,深渊物种,它们憎恨着本和它们拥有同样血脉同样命运却能生活在阳光下走向另外一条道路的人类。” “至于它们来源的真实性,就没人知道了,反正古老流传下来的故事是这么讲的。” 沈宴眼睛都缩了起来,R源? 仅仅是名字上的巧合?还是董老爹口中的R源病毒,和沈宴知道的,研究出来提高人类脑内松果体效果的激素是同一种东西? R源的研究,本意就是成千上万倍地放大人类褪黑素的分泌,从而让人类掌控梦境,将声音传入梦渊。 但人类大脑中的松果体又不仅仅是和睡眠有关。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R源还没有研究彻底,就提前大规模注入人体,导致一部分人发生异变,分离成了深渊中的人鬼这样一个种族? 似乎历史的真相就在眼前。 4. 新菜品 天空的太阳晃得人眼睛发晕。 一个佣兵队,正用绳索拉着两辆卡车,缓缓前行。 沈宴的肩膀上已经被绳子勒出了血条,估计他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他居然有一天会在沙漠中拉卡车。 饥饿,干渴,看不见尽头的黄沙。 沈宴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 这些佣兵,当真是一个麦饼都不给他。 佣兵队中,每一个人都得有自己的用处,而沈宴这样的,连个饼的价值都不如。 “咚!” 终于,整个人倒在了黄沙之中。 眼睛越来越模糊,似乎有一双靴子出现在了他眼前,鼻子中有一股皮革的味道。 有人抬起了他的下巴,清澈的水滴入嘴中。 等沈宴醒来,旁边多了一个麦饼和一袋水。 赵阔:“欢迎加入我们佣兵队,我们刚好缺一个杂役。” 沈宴艰难地笑了。 杂役怎么也比男仆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赵阔想通了,愿意收留他。 而且,加入佣兵队,就成了佣兵队的一员,他在这个世界就有了自己的身份,不再是游荡在整个世界规则外的存在,就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这些佣兵对外人虽然绝情,但沈宴发现,他们对自己人还是十分不错的,是那种能在危险的时候,将后背交付给对方的关系。 赵阔就有些纳闷了,给他当男仆有那么可怕? 这小杂役看似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却是个倔强的性子。 倔强,不屈,是佣兵必须具备的东西,因为佣兵所要面对的危险,往往需要难以想象的意志才能度过难关。 而且,有些疑惑,他需要得到解答。 沈宴渴得实在厉害,但也知道喝水不能太过猛烈。 拿起水袋,小口小口的喝着。 随便掰下点麦饼放进嘴里。 麦饼比想象中还要干还要燥,还要难以下咽。 其实可以想象,为了能长时间保存,烤得都带着焦炭的味道了。 沈宴闭着眼睛,吞咽了下去。 在赵阔看来,这小杂役一定是感动得都快哭了,看看,有了水和食物,眼泪都掉下来了。 “味道如何?麦饼里面加了肉碎,能快速恢复体力。” 想要吃到加肉碎的麦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宴:“……” 难怪嘴里有一股子没有去腥的肉味,原本以为是嘴被磨破了皮的血腥味。 等肚子里面有了点东西,精力开始渐渐恢复。 往外面一看,其他人还在拉车,不过在沙漠和深渊的尽头,开始出现绿色了。 沈宴心道,他这是晕过去了多久? 沈宴休息了一会儿也走下了卡车,别人拉车,他不出力也就算了,还坐车上让人拉,多少不合适。 其他人看向沈宴,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沈宴现在是他们佣兵队的一员了,但居然不是以队长的男仆的身份加入的。 而杂役,虽然不用参加战斗,但平时要干的体力活,怎么看也不是沈宴的小身板能负担得起。 一会看看赵阔,一会看看沈宴,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 以他们队长的性格,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心软的存在,这小子恐怕有什么他们还没有发现的用处和优点,他们队长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沈宴上前,走到董老爹旁边,揽起一条绳索,一边帮着拉车一边问道:“老爹,马上要走出沙漠和深渊了,等会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拉车了?” 董老爹笑道:“还早呢,前面是翡翠大森林,里面居住着灵族,他们同样讨厌人类。” “所以,我们还得拉着车走,免得响声惊动里面的灵族。” 沈宴:“……” 有个奇怪的深渊人鬼种族已经让人意想不到了,怎么还有灵族? 不由得问道:“灵族又是什么?” 董老爹看向沈宴:“灵族啊,以前也是人类。” “和由R源病毒变异而来的人鬼不同,灵族是人类在面对艰苦环境和无法度过的难关时,改编基因创造出来的物种。” “灵族曾经是人类掌控下的先遣部队。” “但不知道何时起,灵族联合起来,叛逃了。” “它们不甘被奴役,不甘被当作武器。” “它们发动了□□,从人类中分离了出去。” 董老爹指向前面的大丛林:“那里原本也是沙漠,不过在灵族的治理下,已经变得生气盎然。” “灵族比人类,有更强大的感知自然的能力,身体也更加的敏捷。” “它们长着尖锐的耳朵,有更加妙曼的身姿,对艺术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如果不是灵族和人类分道扬镳,人类的日子应该过得会更好一些。” 沈宴:“……” 深渊人鬼是由R源的变异而来,丛林中的灵族是由基因改造而来。 目前看来,人类三分,同宗同源。 而且,无论是人鬼还是灵族,似乎都憎恨着人类。 董老爹摇了摇头:“灵族早已经不承认它们是人类的分支。” “估计都忘记了,它们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所以,等会路过大丛林,要格外的小心,灵族可不像人鬼,它们能在阳光下行走自如,哎,如此完美的存在,又怎么甘心一直听人驱使。” 沈宴一边拉着车,一边感叹物种之奇妙。 而等他们靠近大丛林的时候,沈宴才知道,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多狭隘。 走出没有生命迹象的沙漠,物种变得多样性了起来。 比如,旁边的丛林,一颗老树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颗树,有一张老人的脸。 董老爹:“这是人和树结合的后代,生命十分的漫长,和灵族关系不错,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性格温和,对其他任何种族都没有什么敌意。” 又比如,董老爹指着一个长着翅膀的猴身人脸的家伙道:“这是人类和猴子还有蝙蝠诞生的后代。” 沈宴的脑子都是麻的。 人和神诞生下半神维克多,虽然难以理解,但毕竟神本身就是无法解释的存在,也许和人类就能诞生后代也说不定。 但人和树,和动物诞生后代? 这就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了。 但董老爹说得誓言旦旦,似乎就是在说着这个世界的历史。 这超出了沈宴能理解的范畴,物种和物种之间的生/殖隔离就像不存在了一样。 董老爹似乎也有些感叹:“传说,在以前人类和其他物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直到R源病毒被加入生命熔炉之中,一切的规则被打破……” 在西方的神话中,生命熔炉掌控着世间的一切规则,包括生/殖规则。 而R源的诞生就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直接将生命熔炉中的生/殖隔离打破,形成了新的法则。 传说往往都不够真实,甚至和现实偏离很远。 但结果就是,这个世界的生/殖法则被打破了。 不仅仅是人类和其他种族,也包括了不同种族之间也一样。 可想而知,这个世界的物种,混乱和多样成了什么样子。 所以,以前网络上流行的一句“当初你爹就应该将你S墙上”,能造成十分恐怖的结果,因为这么做的话,说不得能获得千千万万子孙。 董老爹:“他们被统称为亚人种。” 沈宴心道,所以人类不是三分啊,是四分,正常人类,深渊人鬼,丛林灵族,以及数量庞大类型多样分布极广,不可计数的亚人种。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光是他现在了解的冰山一角,都已经足够写一本编年史了。 …… 沈宴他们从天微亮开始拉车,到了傍晚,一座城池出现在了视野中。 赵阔等人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董老爹:“这就是佣兵之城,虽然混乱,但它也有自己的规则,屹立千年而不倒。” “以前,各城之间发生了无数次战争,都没能摧毁这座城市。” 董老爹的语气中,带着对这座地理位置十分特殊的城池的感情。 沈宴也松了一口气,沙漠的两天经历,简直不是人能承受。 浑身酸痛,肩膀上磨出了血疤。 终于可以稳定下来了。 道路上也出现了不少其他的佣兵队伍,也正向前面的城池赶去。 越来越近。 残破的墙体,倒塌的房屋,还有堆积如山的废品堆? 有废弃的轮胎,有报废的车辆,无法降解的塑料等等…… 这座城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废品回收站,一股子的废土风。 卡车开进城里,赵阔他们的目的地离城门不算太远,是一处废弃的仓库。 仓库内有人走了出来,留守的多是妇人小孩,也有一些缺胳膊断腿的佣兵,大概四五十人左右。 卡车停下,场面一瞬间沸腾了起来,热闹到了极点。 赵阔他们出门运物资,一去就是三个多月,现在安全回来,自然跟过节一样。 沈宴四处观察着,以后这个破旧的地方也是他安身立命之所了,条件之艰苦难以想象。 人群中有个大婶,大家都叫她董大婶,应该是董老爹的老伴,正热情地道:“我想着你们也是最近几天回来,早准备好了新鲜的麦粉,我给大家烙饼,保证烙得又硬又香。” 正在到处观察的沈宴听得都是一个哆嗦。 原本以为,离开了条件艰苦的沙漠,总得换一个口味了吧,没想到还是麦饼。 看了看董大婶抬出来的一筐子磨好的面粉,沈宴犹豫着开口道:“要不,今晚上的晚饭我来做?” 5. 红漆应彩蝈蝈葫芦 夜色下的仓库,全是嬉笑声。 董大婶正带着几个妇人烤饼,饼里面加了不少肉碎。 平时她们吃的饼都是素饼,不加肉的,这一顿相当于特别不错的庆祝了,而且这一顿管饱。 肉是刚才董大婶让人去外面买的。 刚回来的佣兵,正提着水桶洗去一身的灰尘。 沈宴也痛快地用水擦了擦身体,然后开始在一个木盆里面和面。 他提出今晚上的饭他来做,但四五十个人呢,加上又是过节一样的一天,怎么可能放心交给他。 不过也留了点面粉和肉碎给他。 对于多出来沈宴这么一个新人,自然也成了一些人讨论的焦点。 不多时,沈宴小杂役,外地云游诗人的身份就传开了,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沈宴一边和面一边听着其他人热闹交谈,从中也得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这个四五十人的佣兵团,有一个名字,虎豹佣兵团。 比如,虎豹佣兵团的成员,有些叫赵阔队长,有些却叫赵阔指挥官,特别是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佣兵,喜欢这么叫。 指挥官?十分奇怪的称呼。 沈宴也没有在意,或许对于佣兵团的头子,都是这么称呼的? 等董大婶她们的麦饼烤好了,一人一个麦饼的啃着,特别是小孩,脸上都是美味满足的表情,小嘴油滋滋的,跟过年一样。 沈宴其实也饿,肚子都咕咕的叫了,但实在受不了麦饼的味道。 沈宴手上只有一些面粉和碎肉,他想要做点复杂精致的食物也不可能,所以选择了做最简单最家常的面条,手擀面。 手擀面比机器切割的面条更加劲道,有嚼头,在面馆售卖的价格也更高。 要做一道美味的手擀面,也需要点技术。 比如第一道工序,和面,先得一点一点的加清水,将面粉先和成絮状,然后再和成团,通过不断的揉捏,让和出来的面团均匀,软硬适度,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面的味道如何,基本取决于这一个过程。 手擀面分两种,一种是碱面,现在没有碱,只能做第二种。 等面团揉好,需要醒面,大概需要用盆子捂上二十分钟。 等待的这二十分钟,沈宴将肉碎分开,肥一点的熬了一点油出来,瘦的剁成肉馅。 然后在肉馅里面搅合上盐,在热油里面炒成肉臊子。 他要做的正是最简单的臊子面。 等臊子做好,面团也醒好了。 找了一粗细适度的木棍,开始擀面。 将面团一点一点的擀开擀薄,然后像叠被子一样叠成几层。 这时只需要用刀一切,就能得到面条了。 可以切成宽面,也可以切成窄面,宽面味道殷实,窄面柔软有弹性。 将切好的面一抖开,就是一条一条的面条子,和面的时候和得好,韧性十足,不容易断。 沈宴的这翻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这是在做什么?” “不像是烤饼。” 特别是几个孩子,抓着手里的麦饼,歪着脑袋围在一旁看热闹,跟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 沈宴烧了一锅水,抓起一把切好的面条放进水里,用勺子搅了搅,免得糊锅。 煮上几分钟,等面条上浮,看看面色,就可以出锅了。 将热乎乎,白嫩嫩的面条捞进碗里面,撒点盐,用勺子铺上肉臊子,一碗最简单的臊子面完成。 当然若是有其他佐料就更好了,现在除了油盐并无其他。 但哪怕如此,相比于那敲都敲不开的麦饼,沈宴已经十分的满足了。 就是几个小孩眼睛都快瞪碗里面去了,一会看看自己手里的麦饼,一会看看碗里的面。 “这是啥?” “看上去还挺好看。” “闻着香。” 白条儿,铺上肉臊子,虽然简单,但看上去的确不错。 一种没见过的食物,不仅仅是小孩,连其他佣兵都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 沈宴的确饿得厉害,用筷子拌了几下面,然后夹起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嗦了起来。 简单的味道,但两天比吃糠咽菜还难受的沈宴感动得差点哭了。 咬上一口,都是食物的香味,劲道十足的口感,胃部贪婪地想要将它吃进去。 等沈宴吃完两口,一抬头,佣兵团的孩子正在擦嘴角的口水。 “要不给你们也来点?” 沈宴又下了一锅,将煮好的面分别捞进碗里,撒上盐,铺上一勺子肉臊子。 几个小孩也学着拌了拌面,然后用筷子挑着面条送进嘴里。 只是一嚼,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烤麦饼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细腻,面香,还有肉香混合在一起。 眼睛都亮了起来,小嘴嘴吃得呼呼的,默默地将手上没啃完的麦饼先放在了一旁。 看得董大婶几个烤饼的妇人一脸疑惑。 她们烤的饼在附近几个佣兵团都是出了名的美味。 沈宴心道,得,又得煮上一锅了。 干脆将剩下的面团全擀成面条煮了。 其他佣兵和赵阔都过来尝了尝新奇,这一尝都有些愣神。 臊子面的味道的确不错,但也有缺点,无法像麦饼一样长时间保存。 佣兵团烤麦饼,烤一次能吃一周,也就是说,一周只需要开一次火,而面条的话,顿顿都得开火,这是不同的饮食习惯。 沈宴的一手美味的面条,倒是拉进了他和佣兵团其他人的关系,时不时也能搭上两句话了。 再喝上一碗面汤,几个小孩又围到了沈宴身边,眼睛笑弯了地看着沈宴。 “董老爹说,你会讲故事。” 他们佣兵团很小,以前根本没有云游诗人,每次听到那些大型佣兵团,都有自己的云游诗人,他们就特别羡慕。 沈宴一愣,还有这一出? 他哄小孩的故事还真不少,只是没有准备。 看向说话的孩子,大家都叫这孩子蝗崽。 此时,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仓库外的院子,点上了煤油灯,煤油灯的灯光浑黄摇曳,聚集着一群忙碌了一天的佣兵,显得有些温馨。 沈宴看了看蝗崽,点了点蝗崽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破损吊坠,道:“将它给我看看?” 说是吊坠也不妥,仅仅是一个破旧的掉漆小葫,用一根绳子缠绕着,算不得饰品。 沈宴从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其实就关注到了这小葫。 蝗崽有点舍不得:“这是我爹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 沈宴心道,遗物吗? 赵阔他们佣兵团居然还养孤儿?这和他们一路上因为物资的缺乏表现出来的心狠似乎有些不一样。 沈宴也没取下蝗崽的葫芦,而是直接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会,葫芦上的红漆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官模子,拿在手上,大小十分舒适。 “清朝康熙年间的红漆应彩蝈蝈葫芦,还是个官模,这可是个好东西。” 沈宴继续道:“我就给你们讲讲这个蝈蝈葫芦的故事。” “在康熙年间,无论是市井还是宫廷,都盛行玩蝈蝈,由此诞生了一系列的产业,比如蝈蝈葫芦的制作……” “有大匠师制作的蝈蝈葫芦,能让居住在里面的蝈蝈顺利过冬,冬暖夏凉……” “上好的蝈蝈葫芦价值不菲,一般都进贡给宫里的达官贵人把玩。” “比如这只红漆应彩蝈蝈葫芦,从质地,釉色等来看,当属于上等贡品,说不得它里面居住过好几只蝈蝈大将军……” 除了几个听得眼睛直眨巴的小孩,其他佣兵也听得啧啧称奇。 一个小葫芦居然还有属于它的故事? 沈宴的声音,似乎能将人带入一个遥远得无法计数的年代,那个年代,奇巧淫/技盛行,真实又飘渺。 …… 夜色不早了,热闹也热闹过了。 倒是几个小孩围着沈宴,还要听蝈蝈葫芦的故事,特别是蝗崽,捂着葫芦,笑得特别灿烂,原来他爹妈留给他这么有意义的东西,不仅仅是一件物件,而是一种思念。 今夜热闹归热闹,赵阔他们外出三月左右,现在终于回来了,路途的疲惫也在这一刻显现了出来。 吹灯,睡觉。 仓库被隔离成了两部分,男女分开住。 集体宿舍啊。 不过,能遮风挡雨,还有一张床也足够了。 沈宴其实也一样的疲惫,他也帮着在沙漠里面拉卡车,消耗了不少体力。 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倒是几个小孩,偷偷摸摸想要去找沈宴讲故事,就住在一个仓库里面,也方便,皮到不行,不过被赵阔拧着后脖子扔了回去。 赵阔又摩擦了一番他那些“工艺品”这才入睡。 沈宴这一觉睡得很沉,算是这两天睡得最好的一觉。 梦中,似乎听到了蝈蝈的叫声,一声两声,无数声连在了一起,像是到了蝈蝈王国。 等沈宴醒来的时候,仓库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倒是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诡异得很。 沈宴揉着眼睛推开仓库的门,蝗崽那小孩正站在外面…… 只是,沈宴整个身体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瞳孔剧烈放大。 “虫……虫灾?” 好……好多的蝈蝈。 6. 渎山大玉海 满眼的,密密麻麻的,密集得让人恐惧的,一地的蝈蝈,正从抱着蝈蝈葫芦的蝗崽的影子中爬得到处都是。 蝗崽站在那笑得特别扭曲,看见沈宴推开门,还大声喊道:“沈宴,一起来玩蝈蝈呀,看我的蝈蝈多可爱。” 沈宴:“……” 一只蝈蝈用可爱来形容,无可厚非。 一堆重叠在一起的虫子,如同翻滚的油菜籽,和可爱沾不上半点边。 沈宴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问了问,赵阔一大早带着人去卖布去了,还有一些成员去挖煤矿赚钱去了。 昨晚做饭就是烧的煤。 沈宴用木桶打水洗漱了一番,然后就开始了赵阔留给他的今天的任务。 佣兵团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拿着赵阔留给他的一个麦饼和那半块能呼唤弓兵柳溪柳长意的南宋玉珏,带着几个孩子出门。 看着麦饼,沈宴就发愁,不过昨晚的面粉全被董大婶烤了麦饼,他想再吃顿面条儿都不可能。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帮佣兵团溜娃。 沈宴也正好熟悉熟悉这座城市。 一根绳子,串着七个娃,沈宴牵着绳头向外走去。 原本还觉得这样溜娃的方式颇为奇怪,但没走多久,到处都是一串一串的娃,甚至还有一根绳子上串了上百个娃的,这一定是个大型佣兵团。 沈宴心道,赵阔小时候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那画面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这些一串一串的娃中,还有些奇观,比如有个队伍,孩童的脑袋,半人高的蚂蚁的身体。 蝗崽似乎发现沈宴看得目不转睛,说道:“他们是蚁人佣兵团的。” 沈宴心道,亚人种吗? 佣兵之城的人口组成有些复杂啊。 蝗崽:“它们可穷了,都没有鞋穿。” 沈宴心道,蚁人着实费鞋,脚多,不过长得居然还挺萌,特别是那妹妹头,剪得整整齐齐。 昨天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整个城池都有些朦胧,雾里看花。 而现在,这座废土之城清晰地展现在沈宴面前。 破碎的阳光撒在混泥土的城市中,到处都是废弃的仓库,和昨晚沈宴的住处差不多,如同方块杂乱地摆放着。 道路坑坑洼洼,时而有冒着黑烟的破旧卡车在路上颠簸,一片灰败的颜色。 杂乱的汽车修理厂,散发着油渍的味道。 街道上,各色的佣兵,目光中时而散发着凶悍的气息,街道两边都是摊位,出奇的热闹。 有卖麦子,卖大米,卖糯米,卖豆子这些主要粮食的。 奇怪的是卖的这些东西,麦子都磨成了粉卖,大米都脱了壳,连豆子都压破了皮。 后来沈宴才知道,倒不是他们卖得精致,这是为了防止食物的种子流到其他人手上,耕种一直掌控在个别大型的佣兵团手上,属于资源垄断,这些种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都是处理后才卖给他人。 在物质缺乏的背景下,垄断重要物资,是强大的根本,佣兵之城最强大的几个佣兵团,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象征性产业。 也有卖肉食的,猪肉为主,畜牧业似乎也掌握在个别佣兵团手上,也有狩猎的野兽,从肢解的野兽部位来看,体型巨大,沈宴都分不清是什么野兽,估计是物种杂/交产生的新物种吧,还挺多样。 还有卖皮革布匹的。 还有打铁的炉子,一条街上能看到好几个,灼/热的铁水在炉子中流淌,不少佣兵站在炉子前购买新出炉的武器,匕首,刀剑,钉锤,等等各种各样的冷兵器。 这些摊位有一个共同特点,背后都站着几位面色阴狠的佣兵,那凶狠的目光,似乎有人敢在他们摊位上惹事,直接能将人捅出来几个窟窿。 通过现象看本质,佣兵之城虽然有自己的秩序,但抢夺物资的事情肯定也没少发生。 物资的稀缺,衍生出来的罪恶,只有用武力才能压制。 沈宴当初选择加入虎豹佣兵团十分的明智,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单独生存,先不说他如何获取物资,光是保住物资,凭他自己都做不到。 沈宴沿着道路看得津津有味。 未知,陌生,冒险,探索,新奇,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除了这些,随处可见的还有一项买卖,圣器。 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真真假假,比潘家园的古玩市场规模还要大还要热闹的圣器市场。 它们就随意的夹杂在这些摊位中间,无处不在,是这座城市这个世界形成的独有的买卖市场。 当然,卖的绝大部分都是假货吧。 沈宴都感叹了一声:“造假行业鼎盛啊。” 这似乎也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 和古玩市场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也遵循着买定离手,真假自负的规则,考的是经验和眼力。 若是能从中买到一件真圣器,自然是发财了,若是打眼了,也得自认倒霉。 当然,鱼目混珠,大海捞针,也真有人从中买到了真品,沈宴逛的时候就听到了好多个一夜暴富的传奇版本。 正因为如此,才使得这个市场让人着迷。 沈宴牵着娃,逛得目不暇接,这时一颗小石子砸在他脑门上。 抬头,就看到一辆卡车,卡车顶上,赵阔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面,跟个兵痞一样抛着手上的石子,一虎一豹也匍匐在车顶,俯视而下,凶猛欲扑,看着特别吓人,守卫着卡车旁卖布的摊位。 赵阔开口:“怎么跑这来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对沈宴招了招手:“上车。” 现在天气炎热得厉害,沈宴逛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是一头的汗。 正好上车休息。 倒是几个娃,嗷嗷叫地去帮着卖布,吆喝的声音传得老远。 沈宴上了车,车上有个天窗,赵阔正从天窗下来。 那野兽一般精壮的身躯,强壮得让人面红耳赤。 赵阔也多看了一眼沈宴,沈宴昨晚上洗了澡,将身上的灰尘擦得一干二净,昨晚的煤油灯多少有些昏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现在,充满了单薄,破碎的年轻感。 赵阔嘀咕了一句,亏了,多好的小男仆。 然后神神秘秘了起来,四处瞟了瞟,还将车窗都关了起来。 沈宴:“……” 赵阔压低了声音:“给你看我的宝贝。” 从车上拿出那几个寸步不离,每晚摩擦,装着工艺品的大大小小的盒子。 “看看,它们有没有什么故事。” 沈宴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不就是看几个艺术品,关什么窗,还搞得这么神秘。 沈宴直接道:“都是机器按照一个模子批量生产出来的东西,能有什么故事。” 工艺品做得再精细,却是没有灵魂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有匠师们夜以继日的心血的痕迹。 赵阔一本正经地看着沈宴,似乎在分辨真假:“当真?” 不可能啊,昨晚上,连蝗崽随便挂在身上不起眼的破葫芦,沈宴都能头头是道地讲个漂亮的故事出来。 听了那故事,蝗崽当晚就进行了“临渊仪式”,将声音传入了梦渊。 而他这几件圣器花了他不少精力和金钱才得到,都是他的宝贝,平时他稀罕到不行。 赵阔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是因为沈宴讲故事的原因提前触发了“临渊仪式”,所以他让沈宴帮着看他的这些宝贝,也有尝试的意味。 结果,直接被沈宴否决了。 沈宴被赵阔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指着几个盒子道:“你知道历史上的九大镇国神器吗?” 赵阔一愣,什么? 沈宴直接伸手,打开面前的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第一件,渎山大玉海。” 又打开第二个盒子:“定窑孩儿枕。” 打开第三个盒子,指着盒子里面的东西:“北宋真珠舍利宝幢。” 九大镇国神器,赵阔居然收集到了其中三件的工艺品,也不知道说赵阔的眼光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沈宴一锤定音:“都是假的。” 若一个人同时收集到了这样的三件真品,沈宴都能给对方跪下。 大不易,也完全没这个可能。 赵阔:“?” 九大镇国神器?光是这名字,听着都有点莫名的激动。 目光透亮地盯着翻出来的三件物件:“万一是真的?” 沈宴心道,还真敢想,这就是在质疑他的专业能力了,关键是这三件工艺品太工艺了,尺寸也不对,是缩小版的模型,都不用细心去鉴定,他都能轻易分辨出来。 沈宴摆了摆手:“不可能。” 赵阔的心里跟凉风吹过一样,要是沈宴说的是真的,他立马要从收藏颇丰的暴发户变成穷光蛋了。 都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疙瘩啊。 嘀咕了一句:“该不会都是伪圣器吧?” 不然他收藏的这些宝贝也有好些年了,怎么一件也没有触发“临渊仪式”。 沈宴也得到了一个新名词,伪圣器? 沈宴心道,没有历史沉淀,没有匠师的心血,没有血泪灵魂注入的工艺品,假货,伪造货,就是伪圣器么? 赵阔沉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九大镇国神器剩下的几件是什么?” 无论真假,权当听故事了。 不得不说,沈宴讲故事是有点妖孽,动人心弦。 沈宴嘴角上挑,果然无论大人和小孩都是喜欢听故事的。 7. 卖面条 沈宴道:“剩下的九大镇国神器嘛。” “太阳神鸟金饰,西周利簋,五牛图,平复帖,秦石鼓文。” “以及,青铜大立人。” 哪怕是名字,都是历史凝聚的宝藏,听着它们,就像能感觉到历史的厚重一般。 作为一个考古学者,知它们,懂它们,这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当然,沈宴也仅仅是提及它们,要是细讲,每一件都能讲个三天三夜。 车内安静了下来。 天气是真热,沈宴心平气和地休息。 赵阔摸着他的那些宝贝疙瘩,怎么感觉都有些不是滋味了,关键是沈宴讲的故事太好听,他有些动摇了。 一堆的伪圣器啊,他还当成宝。 时不时看沈宴一眼,也不知道是期望沈宴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宴其实也有一件事想跟赵阔说。 拿出早上分到的那块干瘪瘪的麦饼,沈宴:“要不我们将一天的伙食中的一顿改成面条?” “麦饼也挺费料的,同等的麦饼差不多也能做一碗面条。”沈宴解释道,他也知道佣兵团的情况,不可能提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奢侈想法。 赵阔回过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头顶天窗外的天空:“今年特别炎热,城外的耕地的收成会受到很大影响。” “也就是说,粮食的价格很快就会上涨。” “我们运回来的布匹即便快速卖掉,也只能换到勉强生存的粮食,这还是粮食价格不变的情况。” 而两卡车布匹一时半会不可能全卖掉,等卖完的时候,粮食的价格都不知道涨多少了。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换不到预计的粮食数量。 面条的味道的确不错,但正因为容易下咽,不自觉地就会吃得更多。 现在的情况,第一,得趁粮食价格还算稳定的时候,尽量多买一些储存起来,不要拖到价格上涨的时候再买。 第二,尽可能开源节流,抵消粮食价格上涨带来的影响。 沈宴有些懵,所以他连吃个面条都成奢望了? 这可不行。 沈宴:“其实,我们可以钱生钱,粮食生粮食,将粮食储备起来未必就是唯一的出路。” 道理是一样的,就比如有些人将钱放银/行,有些人将钱利用起来,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利弊都有,放银/行稳妥,但收益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将钱利用起来,就拥有无限可能了,缺点也一样明显,风险增加,盈负自认。 沈宴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原因。 “我看大街上也有不少卖麦饼的,既然有这门生意,说明多少也能赚一点。” “而我们的面条味道比麦饼好,用料却差不多,相信能比麦饼有更好的市场。” “我们可以卖面条。” “这么大的佣兵之城,如果只有我们一家卖面条,生意应该不错。” 生意,自然是独家的最赚钱。 赵阔都愣了一下。 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面条的味道,就他而言,同样是一顿的饭钱,他自然愿意将钱花在味道更好的面条上。 眼睛不由得一亮,他们运回来的两车布匹,本就不能换到足够的粮食了,还得想办法补足这个缺口,而卖面条不失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像昨晚上一样,面条上铺上肉碎?肉的价格太高,会将一碗面的价格抬高不少。” 佣兵之城更多的是像虎豹佣兵团一样的情况,吃个加肉碎的麦饼都跟过年一样,他们只会选择最实惠的消费,哪怕麦饼的味道不比面条,但在价格有差距之后,他们还是会更倾向于选择麦饼。 赵阔一边说一边走向天窗:“上车顶说。” 沈宴:“干嘛?” 外面那么热。 赵阔:“守摊位。” 布摊没有足够的武力威慑,容易被人觊觎。 坐在车顶上,的确热,但有一只老虎和一只豹子给沈宴撸。 左右开工,人生巅峰。 这两野兽是赵阔的英灵,沈宴大概对英灵有些了解了,没有赵阔示意,是不会胡乱攻击人的。 布摊上时不时有人来问价,佣兵之城自己并不产布,所以这两车布匹价值不菲,想想也是,三个月时间穿越沙漠面对各种危险运回来的呢。 但其实摊在每一天的收益来说,也未必见得有多高。 虎豹佣兵团原本是指望着这两车布匹养活四五十人。 关于赵阔提出的问题,沈宴想了想:“面条上也未必就得铺肉。” 但净面的话,味道会下降不少,毕竟调料就只有油和盐,而且净面要吃饱,更费料。 “我看也有人卖蔬菜,不知道蔬菜的价格如何?” 一碗小面,烫上两根蔬菜,白白绿绿的搭配,也是不错,古时的阳春面就是这般。 赵阔:“那是野菜,比粮食价格便宜不少,但野菜的供应不稳定,佣兵之城周围的耕地十分有限,都用来种粮食,不会浪费来种菜。” 沈宴“哦”了一声,然后疑惑地问道:“那他们卖的野菜是哪里来的?” 按理,周围要是有野菜的话,早被人挖光了,哪里还有机会摆在市面上来卖? 过穷苦日子的人,可不会放过这天然的馈赠。 赵阔的表情就古怪了起来,看向城外翡翠大丛林的方向:“有些佣兵团会进翡翠大丛林,去灵族那里偷猎,这些野菜基本都是从丛林里面顺道带出来的。” “你看到街上卖的那些野兽了吗?除了猪肉是佣兵团畜殖的,其他的基本是偷猎而来,平时要遇到从翡翠大丛林窜出来的野兽可不容易。” 运气好在丛林外遇到了一只野兽,估计直接进自家肚子了,也没多余的拿出来卖。 沈宴心道,看来丛林里面的灵族和人类的关系差,除了历史原因,也未必没有其他原因啊。 赵阔:“灵族寿命很长,但极难生育,他们的人口数量有限,无法看守整个翡翠大丛林,这就造成了一些缺口,翡翠大丛林里面资源丰富,很多佣兵团都会铤而走险前去尝试,特别是在粮食缺乏的时候……” 说白了,就是贫穷衍生的资源抢夺。 其实,人类的历史,本就是一部争夺资源的历程。 都是为了生存。 沈宴想了想,阳春面的话,蔬菜自然越新鲜越好。 得每天收购,但目前看来,不稳定的菜源,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们可以提前将野菜收购好,做成酸菜。” “酸菜面的味道也是十分不错的。” 想想都流口水,一筷子面条里面夹杂着切碎的酸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简直了。 赵阔:“?” 酸菜面又是啥玩意? 沈宴为了自己能吃上面,自然要鼓吹一番,昨晚上董大婶烤饼的时候,盐不要钱一样放,也就是说,盐应该不值钱,那么做酸菜的性价比就无阻碍了。 其实佣兵之城外有很大一海湾,这也让盐成了佣兵之城的一大特色,路过的其他城池的佣兵团也会顺道从佣兵之城运一些盐走。 沈宴正要开口,赵阔的目光突然猛地看向了天空,目光从未有过的凝重。 沈宴都被赵阔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 也是这时,原本热闹的佣兵之城,整个都安静了下来。 一座城市的突然安静,那种感觉太诡异了。 无数的佣兵,抬起头颅看向太空。 沈宴疑惑,这是怎么了? 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向天空看去。 这一看,直接愣住了,多亏他现在是坐着的,不然非得一屁股跌地上。 天空之中,云海被拨开,一只巨大的猩红肉球在俯瞰大地。 全是恶心的肉团组成的身体,身体上伸出无数的触须,就像是无限放大的病毒细胞。 触须中间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如同血色的绯月。 “这是什么?”沈宴喃喃自语。 赵阔低沉着声音答道:“半神依喜。” “这家伙和半神维克多不同,它完全没有人性,人类在它面前不过是食物而已。” 赵阔皱着眉:“半神的领域意识十分强烈,依喜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沈宴:“……” 震惊得都有些听不清楚赵阔的话了。 看着天空的巨兽,克苏鲁生态体系啊。 又看看卡车下,抬头仰望天空的,混迹在人类中间的各式各样的亚人种,没有生/殖隔离的苏伊娜生态体系。 这是一个两大最神奇的生态体系共存的世界。 说实话,人类能在这样的生态体系下还能生存,简直就是奇迹。 这时,如同婴儿一般的嘶吼从地面传来。 是半神维克多的嚎叫。 愤怒,咆哮…… 这是对入侵它领域的外来者的警示。 沈宴都能感觉到声音中传来的怒吼。 其实,天空的半神依喜,并非在佣兵之城上空,只是它的体型太大了,隔得好远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这是两只半神之间的角逐。 咆哮声让人遗忘了时间。 一声一声嘶吼声中,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终,天空中猩红的大肉球,选择了退让,调转了头,离开了这片区域。 遮挡天空的巨兽离开,露出已经西斜的太阳。 居然过去了这么久了,明明还处在那些咆哮声中一样。 赵阔:“酸菜面是什么?” 沈宴:“……” 心是不是太大了?还有心思管什么酸菜面啊! 结果,目光所及,所有人又各干各的,似乎刚才的一幕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整个佣兵之城又恢复了沸腾的气息。 或许这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 沈宴觉得,这样的新生活,他估计得很长时间才能适应。 叹息地道:“我们先去买点野菜吧。” 先尝试将酸菜做出来。 赵阔本也是要将现有的钱全部用来买粮食,顺道买点野菜也行。 两人走在街道上,摊位上的粮食价格都差不多。 沈宴也在挑选着适合做酸菜的野菜。 这时,不远处的摊位上聚集了不少人,似乎在说什么,从遗迹中新挖掘出来了圣器。 赵阔看了一眼,这种自编自导的戏码,在佣兵之城的市集,一天能上演无数次,今天是新挖掘出了圣器,明天就是什么传奇人物的圣器遗落街头刚好被捡到,后天可能谁家的家传圣器因为落魄拿出来便宜售卖。 赵阔正想着,结果,就看到沈宴一个劲兴奋地往人群里面挤。 赵阔嘴角都抽了一下,骗的就是沈宴这样的愣头青。 8. 唐沁色琥珀镯子 沈宴以前也没少逛潘家园,夫子庙这样的古玩市场。 但是嘛,这个世界的圣器市场,他还是第一次,充满了好奇。 挤进人群,摊主正在吆喝着他的这些圣器来自哪个旮旯遗迹。 沈宴一看,差点笑了。 摊位上的“圣器”沾满了新鲜的泥土,一看就是才糊上去的,和遗迹可沾不上边。 作假得也太敷衍了。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摊位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种类还挺多,好一些沈宴都不认识。 声音嘈杂,有人道:“你们佣兵团又挖到遗迹了?” 多少有些调侃。 沈宴本也是看热闹,在摊位上的物件中翻翻捡捡,凑个趣。 但突然,目光一愣,停留在一古朴的玛瑙镯子上。 镯子古朴,色泽很深,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这是玛瑙深埋地底,被泥土中的金属沁色的原因,简单的来说,就是铁锰等氧化物,在无尽的岁月中慢慢侵入玛瑙中,自然形成的色变现象。 以前老物件作假,最常用的一个手段就是做沁色,将玉器玛瑙侵泡在狗血猪血中一两年,也能生成年代久远的沁色的效果,不过这种作假的沁色也十分好分辨,用开水一煮,就会褪色,和无数岁月融为一体的氧化沁色区别挺大。 沈宴惊讶地将镯子拿在手上观察,手拂过的地方能感觉到模糊的“良玉坊”三个古字的印章字迹。 良玉坊其实并非什么高大的地方,它是初唐时期,流行在秦淮两岸,昙花一现的一个小作坊。 良玉坊做的是烟花巷柳女子的生意,因为秦淮两岸的特殊文化产业,才让这个小作坊在历史上轻轻地留下了一笔,有不少作品留存于世。 这些作品虽然称不上什么清雅高贵,更不若宫廷贡品般稀世,但也极具文化和考古价值。 沈宴又品了品,摸着摸着就舍不得放手了。 看看这做工,看看这沉淀在上面的历史,多么的让人着迷。 人群外,赵阔在等着沈宴,他倒是不担心沈宴被骗,因为沈宴就是个穷光蛋,连个麦饼都买不起,更别说买圣器。 结果,就看到沈宴捧着个泥巴一样的镯子,一脸快乐的涌了出来,满脸的期待,笑眯眯地盯着他不撒眼。 那表情,赵阔心里都哆了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沈宴身后,跟着摊主,以及几个凶狠的佣兵。 看到赵阔的时候,明显表情凝重了一下,又看了看沈宴,这傻子是虎豹佣兵团的人? 虎豹佣兵团的人,为何会来他们摊位上当冤大头? 沈宴走向赵阔,心里多少有些小激动,无意间遇到了一件有价值的古董呢。 话还没出口,赵阔就道:“没钱。” 一天瞎开心什么,他还有四五十口人要养呢。 其实沈宴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他也知道虎豹佣兵团现在的情况,钱全都计划着买粮食,不可能花在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 但也有其他办法。 沈宴小声道:“你不是有好几件工艺品。” 留着当传家宝不成,正好拿来换。 古玩市场,圣器市场,本就是这样的规矩,考验的就是经验和眼力,捡漏是默认的大家都在遵循的规则。 就比如这琥珀镯子,若不是沈宴发现,还不知道会遗失在什么地方,或许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当成连个烧饼都换不到的假货一样处理掉吧。 赵阔心道,还真敢想,居然打他的宝贝的主意。 沈宴继续道:“你别看我手上这镯子不起眼,但好歹它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历史物件。” 赵阔瞥了一眼沈宴,面色一动,问道:“他们开价多少?” 沈宴回答了一个数。 赵阔都忍不住皱眉地看了一眼等在身后的摊主,这是真将人当冤大头了。 摊主脸上也颇为尴尬。 无法确认真假的圣器,价格很难定价,说它昂贵也可以,说它不值一个麦饼钱或许还真的不值。 所以,开价的时候都是看人给价。 赵阔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道:“你确定它一样有属于它的故事?” 赵阔心中一直有想确认的事情,而沈宴这次从地摊上选的这只镯子,就是最好的机会。 沈宴点点头:“回头我给你讲讲,秦淮河岸的伶人……” 说实话,沈宴也没有想到,赵阔居然会答应,他原本还以为,他得忽悠,恩,讲道理半天。 抗起买好的粮食和野菜,带着人向回走去。 等回到卡车,赵阔一脸肉疼地从卡车上取下一个盒子。 摊主:“……” 以物易物的买卖十分常见。 疑惑的是,指挥官居然要买他摊位上的一只不起眼的镯子? 眼珠子转得跟黄鼠狼一样。 赵阔直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 “九大镇国神器之一的渎山大玉海。” 旁边正在玩镯子的沈宴:“……” 噗。 这家伙居然也会忽悠人。 赵阔是真的舍不得将他的宝贝换出去。 拿在手上都舍不得撒手。 好不容易交接完成,赵阔看沈宴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 他算是发现了,他捡回来的这个小男仆,恩,小杂役,忒能花钱。 他心肝疼。 沈宴也发现了,赵阔除了平时粗痞想法黄暴了一些……其实还有一点葛朗台。 沈宴心道,心疼什么,赚大了,而且换都换了,想反悔没门,赶紧拿着镯子上车。 现在已经是傍晚,布摊也差不多收摊了。 将买到的粮食等陆陆续续装上车。 沈宴靠着车窗,闭眼小憩,等卡车发动。 大概是天气太热,又逛了这么久,有些累了。 不知不觉,昏昏沉沉了起来。 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秦淮两岸,百里画坊之景映入眼中,好一个不夜天。 盛世繁华,然纸醉金迷的表象下,又有谁人知路有寒尸漂橹。 有一穷苦百姓人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将家中一女卖入船坊。 小女孩年纪轻轻,从此不再是良人。 跟着船坊的伶人,从小开始学习琵琶,一弦一柱,以技艺取悦他人为生。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注:出自白居易《琵琶行》) 女子名叫李三娘,原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然少女怀春,在豆蔻之年,遇到了那一袭白衣的读书人。 读书人许下山盟海誓,花前月下,以一只琥珀镯子定情为信,只可惜等那读书人再次归来的时候,李三娘已经历世间种种磨砺,容颜褪去,半老姿态,多了些经历人世的霜华,少了年轻时的貌美,那读书人也迎娶了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再未登门。 李三娘,最终怀抱琵琶,手握镯子,投江自尽,忧郁而终。 李三娘的一生,或许是众多秦淮伶人的缩影,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梦中,沈宴似乎站在船头,隔着江面,和沉在河底的妇人相对而望。 这时,卡车一阵抖动,将沈宴给抖醒了过来。 卡车已经到了他们住的仓库。 下了车,董大娘正在给每个人发麦饼。 沈宴条件反射地委屈巴巴地看向赵阔。 赵阔心道,这是怎么了,眼睛坏了? 沈宴脸上肌肉一抖:“我觉得,我们今晚上可以继续试试面条的味道,昨晚你们也就吃了一口。” 赵阔呵了一声,这家伙心里有八百个心眼,明明自己想吃面,理由还一套一套的。 想了想,既然准备卖面条,理所当然,他们自己人得先知道自己的生意是什么,也得弄清楚面条的消耗等等,这才好定价,今天卖布加上以往积蓄本也买了不少面粉。 点了点头。 四五十人的面条,沈宴一个人肯定弄不了,董大娘也带着几个妇人来帮忙。 董大娘几人有一把子力气,面团砸在板子上,啪啪的。 就是这声音,这么和出来的面条才足够劲道。 “再加一点水,和成这样就行。”沈宴从旁的指导。 沈宴今晚做的是阳春面。 一碗打着卷儿的白面,铺上两颗绿色野菜,滴上猪油,油不多,但飘在汤面上,着实好看。 沈宴还非得将野菜摆顺了放碗里。 看上去的确有些模样。 赵阔也在跟佣兵团的人沟通卖面条的事情。 等一大碗面端在手里,吃起来的时候,他们似乎也感觉,这生意或许行得通。 着实好吃,而且用料并不会比麦饼多。 至少能够抢占麦饼的市场。 吃饭的时间是最快乐的,议论纷纷。 蝗崽这小孩都去盛第二碗面汤了。 面汤有食物的味道,而且沈宴发现大家并没有饮水的习惯,现在天气炎热,晚饭时饮用一碗面汤也十分舒服,通体透彻。 蝗崽走路的时候,肚皮里面都开始哐当哐当响,捂着小肚皮,笑得特别满足。 沈宴其实挺喜欢这种气氛,端着一大碗面,找个地方蹲着就吃,特别的自在。 要是生活再好一点就好了,反正那烤得砸地上都能弹起来的麦饼他是不想吃了。 众人一边吃着面一边讨论着卖面条的事情。 沈宴趁着月光,将刚得到的手镯从怀里取出来把玩。 刚才卡车上的梦境是关于这个镯子主人的故事? 不由得呢喃了一句:“哎,秦淮河岸,李三娘的琵琶就这么成了绝响,当真是个命运颠簸,苦命的女子。” 才呢喃完,他的影子如同波浪一样荡漾了起来。 9. 路边的面摊 召唤梦渊中英灵的方式其实十分的简单,在成功进行“临渊仪式”,将声音传入梦渊的前提下,只需要手持圣器,呼唤她的名字。 沈宴的影子中,一怀抱琵琶的烟花女子从影子中走了出来。 褪去年轻时美貌的李三娘,多了一丝操弄琵琶的大家风范。 李三娘的状态有些不对,似乎一直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豆蔻时遇心仪少年郎时的情窦初开,漫长年月的痴怨等等,以及最后的失望郁结。 所以,李三娘不像沈宴以前呼唤出来的弓兵柳溪柳长意,需要他用力的去想才会拉开弓。 李三娘一出来,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而是找了个位置,自顾自的就在那里拨动起了琵琶,外在的所有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沈宴心道,自己也就是感叹一句而已,怎么又召唤出来了一个英灵? 虽然他已经有了柳长意这个前车之鉴,但感觉还是奇妙得很。 周围的人也有些惊讶地看向沈宴,沈宴哪来的新圣器? 特别是赵阔,表情古怪到了极点。 完了完了,他的那些宝贝疙瘩,八/九不离十都是伪圣器。 心都要滴血,钱都打水漂了。 看向沈宴的目光,眼中不知名的东西在跳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琵琶声声,如同珍珠落于玉盘,切切磋磋之声,敲击心灵。 沈宴不懂琵琶,但听着李三娘的琵琶声,当为民间大家,李三娘的一生都在弹奏琵琶,术业有专攻,弹的不仅仅是声乐,而是人生的经历,道路的风霜。 着实引人入胜。 原本沈宴有了新圣器,其他人怎么也要来八卦一下,结果直接被琵琶声吸引,都忘记了询问。 抚慰灵魂的琵琶之声,能扫去佣兵一天的疲惫,就像云游诗人的歌声,还能帮助恢复使用英灵时在灵魂上的消耗。 夜色油灯,吃着面,听着琵琶,恰意得很,再多的辛苦,似乎都不存在了一样。 李三娘也就弹奏了一刻钟左右,因为沈宴只能维持她一直弹奏这么长时间。 脑袋已经开始酸涨了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睡一觉。” 原本还打算收集一下其他人对面条的意见。 沈宴回到仓库,倒头就睡,留下一群人还在那里啧啧称奇:“没见过持续时间这么短的,身体不行啊。” 沈宴这一睡,直接到了第二天。 走出仓库,连蝗崽一群小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倒是看到赵阔拿着扳手在修卡车。 卡车经过长途跋涉,有些螺丝松动了,赵阔正在那里拧螺丝,油缸似乎也有点漏油,正在那检查着。 沈宴在车底找到了壮实的修车工赵阔,有点油迹的赵阔跟能出片一样的雕塑脸庞。 沈宴:“我们今天再去买点野菜,昨天买的那点还不够泡一坛子。” 做酸菜,还得需要菜坛子,沈宴见仓库外那装水的大缸就不错,到时候弄个盖子,再用石头压住,用泥土封住透风的地方。 这种方法其实也能做到密封和长期保存的效果,缺点就是,每次取菜不太方便,取一次菜就得重新泥封一次。 先就这样用着吧,以后在想办法弄些专业点的泡菜坛子。 沈宴说道:“我们还需要烧火的炉子,我看街上打铁用的炉子就不错。” 面摊肯定需要选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可能就摆在他们现在这。 这就需要一个能方便移动的灶台了。 赵阔想了想,点点头:“这不成问题。” 沈宴继续道:“还得弄一些板凳和桌子。” 赵阔些疑惑了:“弄这玩意干什么?端着碗随便蹲着也能吃。” 佣兵哪来那么多讲究。 沈宴赶紧道:“我们毕竟是做生意,不是自己应付一下就行,还是得弄得正规一点。” “生意不仅仅是卖一碗面那么简单,还得提供舒适的环境。” “你想,同样的价格,你是愿意在好的环境中去享受一顿丰盛的美食,还是愿意在乱糟糟的环境中去将就?” 这或许就是成长环境的不同,造成的不同价值观。 “吃饭也需要有仪式感。” 说得有条有理。 赵阔发现,沈宴这嘴是一套一套的,十分简单的事情,都能掰扯一堆大道理,吃个饭,还能和朝圣扯上关系。 沈宴:“我们去买些板凳桌子?” 怕赵阔不答应,沈宴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结果,赵阔大手一挥:“不用买,我们自己就可以做。” 佣兵能自己解决的东西绝不花钱,沈宴是不知道柴米贵。 沈宴心道,也好:“既然我们自己能做,那么我们将桌子板凳做成这样的方桌长凳。” 到时候,桌子的摆放肯定得有一些讲究,不同佣兵团之间的佣兵是不怎么互相信任的,基本没有拼桌的可能。 不仅仅如此,桌子之间还得留出他们觉得安全的距离,避免发生肢体冲突。 “方桌高度得一样,方便并桌。” 要是来的是同一佣兵团的人,桌子一并就行,也不用分开坐。 赵阔:“……” 看惯了随地一摆就是一个摊位,沈宴的这些东西倒是新奇得很,虽然在沈宴看来,再寻常不过。 有了安排,就行动了起来。 野菜还需要买一些,还有,毕竟是野菜,上面有不少泥土,还需要清洗,然后晾晒,晾晒也讲究方法,不是爆晒,而是风干表面的水分。 赵阔也想办法弄了一个炉子回来,以及弄回来不少做桌子凳子的材料。 每天傍晚最是热闹,等所有人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做桌子板凳,晚上睡得也晚了不少。 乒乒乓乓之声不绝。 沈宴也在弄酸菜。 晒好的野菜直接切碎,而不是整棵整棵的腌制,这样腌制的周期能缩短很多。 将切好的野菜混上盐,揉搓,然后装进坛子里面压实。 为了保障压得牢实,直接在最上层压上几块洗干净的石头,然后盖上盖,盖子上在用石头压住。 找来一些粘土,将盖子四周和上方全部糊起来,保证糊得密不透风,其实也可以直接埋起来,但毕竟不算小坛子,很不方便。 等这个奇怪的大坛子被抬进阴凉的地方储存起来的时候,众人还在疑惑。 “这就是酸菜?” “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几天后,赵阔他们按照沈宴的要求打造出来两套桌凳,为了弄这些桌凳,沈宴还专门让赵阔花了一笔钱,去打铁铺弄了一个木匠专用的推刨。 “推刨是什么?那可就了不得,堪称木匠神器,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沈宴当时吹嘘得赵阔都一愣一愣的。 不过效果也十分显著,原本赵阔他们弄出来的桌凳毛毛边边十分明显,也能使用吧,但沈宴看着怎么都不得劲儿。 摸着不嫌弃膈手? 但有了推刨就不一样了,它甚至能让木头的光滑程度超过机器打磨。 用推刨一推,木头的纹理清晰,最原始的色泽显露,充满了美感,连推出来的木屑都卷得跟一朵一朵的花儿一样。 再打磨一番,光滑得可以用脸去蹭,完全感觉不到半点刺脸。 沈宴看着方桌长凳这等传统用具,也颇为感叹,刻在骨子里面的熟悉感。 不过,桌凳返工,又花了好几天时间。 桌凳其实也就那么两套,剩下的还得继续弄。 不过已经满足一个最小的一个面摊的需求了。 这些天,布匹又卖了一些,赵阔将钱全部买了粮食,粮食就储存在地窖中,用大铜锁锁着,藏得特别严实,不知道位置的人专门找都未必找得到。 沈宴腌制的泡菜也差不多了,切碎的泡菜腌制用不了多少时间勉强就能用。 “现在,炉子,锅具,桌凳,碗筷,泡菜,面粉都已经齐全。” “明天我们就去摆摊。” 至于每一碗面卖什么价格,这几天也商量了出来。 连面摊的地址都选好了,就在城门口的位置,他们这离城门口并不算远,灶具都能直接搬过去,节约点卡车油钱。 城门口,人来人往,加上无论出去还是返家的佣兵,最是愿意为一碗美味的食物买单的时候。 佣兵,刀尖上舔血的存在,在出远门或远出回家时,总是更舍得花费。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沈宴就被摇醒。 一群人,抬着锅灶,桌凳等向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有一块还算平整的地儿,位置的确不错,还有两颗大树能遮挡太阳。 将东西往地上一摆。 擀面的擀面,烧水的烧水。 不多时,白色的烟雾蒸腾而起。 东方的朝阳也在这时露出头。 城门口,佣兵开始陆陆续续像往日一样走了出来。 蝗崽几个孩子站在那吆喝了起来,脸上红噗噗的。 “面条,面条。” “热乎乎,美味的面条。” 但是,吆喝了半响,虽然引来了几个人,但一个也没留下来吃面。 虎豹佣兵团的人有些皱眉,他们的面条有多好吃,他们自然清楚,价格也合适,为何没人来尝试? 沈宴一想,大概就明白了原因。 面条虽然好,但别人不知道是什么。 对于佣兵来说,钱都得花在刀口子上。 沈宴想了想,然后道:“大家也都饿了,董大婶,我们先下一些面自己吃。” “蝗崽,你们继续吆喝。” 董大婶几人点点头,然后拿起一个个漏子,面条放进漏子里面,下锅。 一个漏子就是一碗面的量,这样避免捞面的时候,多少不均匀,又能同时煮好几碗面,提高效率。 白花花的面条儿在漏勺里面起伏,面食独有的味道开始随着白色蒸汽冒了出来。 10. 再来一碗酸菜面 董大婶已经有了些煮面条的经验,等漏子里面的面条上浮变色。 直接提起来抖抖水,免得溅得到处都是,然后装进摆好的碗里面。 整整齐齐的好几大碗摆一起,特别好看。 浇上面汤后,从旁边装有酸菜的容器中勺两勺酸菜,在勺一小勺油。 无论是勺酸菜还是勺油的勺子,都是沈宴特制的,这样能保证每一碗的用量基本一样。 特别是油,油贵,必须控制用量,豆大一点就好,散开在汤上,看上去油滋滋的,很有欺骗性。 虎豹佣兵团的人,等会还得去卖布和挖煤,所以让他们先吃面。 这些人以前习惯了拿着个麦饼随地啃,完全没个讲究,现在坐在桌上吃面,还颇为新奇。 似乎的确如同沈宴说的,多了一份吃饭的仪式感。 盛面的碗有些大,加上汤,看上去满满当当。 佣兵的食量特别大,所以做的麦饼也特别大,这么一大碗面其实也就一个麦饼的面粉用量,麦饼烤得比较实,没有任何膨胀空间。 但面条就不一样了,一小把面就能煮一碗,煮开的面看上去会变得很多。 将酸菜在碗里面拌一拌,然后用筷子挑着喂进嘴。 面条独有的香味夹杂着酸菜的酸爽,随着嚼动第一时间刺激味蕾。 很快,几个佣兵舒服得在扑面的白气中露出满足的表情。 那画面,是对食物最美的赞美。 大口的吃着面,满足,享受,完全做不得半点假,生活似乎都变得特别美好了起来。 其实这么一大碗面还吃不饱,比如赵阔,一顿怎么也得吃三麦饼,而这些佣兵,两个麦饼是少不了的。 四五十人的佣兵团,每日消耗的粮食其实并不少,养这么一个佣兵团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容易。 这时,在蝗崽几个小孩的吆喝声中,有一人在面摊前顿足,不再像前面路过看上一眼就走开。 没办法,桌上大口吃面的画面太诱惑人了,连沈宴看了都觉得饿。 那一筷子一筷子的面条,怎么看都又干净又馋人,加上靠得近了,似乎能闻到一点食物的香味,将一大早的馋虫直接勾了起来。 沈宴上前,礼貌地问道:“吃面么?一碗八个铜鸠鸠。” 铜鸠鸠是通用的货币,因铜币上的斑鸠而得名。 一个麦饼卖七个铜鸠鸠,而这么一大碗面条也就多了一个铜鸠鸠,怎么看也十分划算,对于讲究实在的佣兵,如果再多卖一个币肯定就会开始犹豫了。 那人不免一愣,佣兵嘛,大嗓门来大嗓门去习惯了,被沈宴这么礼貌的一问,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响,心中才道,八个铜鸠鸠么,也就比麦饼多一个币,看上去颇为实在。 而且,看那些佣兵,吃得也太舒坦了,他还从未在吃东西的人的脸上见过这么满足的样子,跟挖到了价值不菲的圣器。 有些犹豫,有些疑惑,又有些尝试心理,要不来一碗试试? 沈宴赶紧将人带向还空着的桌子,边走边吆喝了一声:“酸菜面一碗。” 董大婶的大嗓门:“得勒,酸菜面一碗。” 声音中都透着欢快,因为卖出去一碗,就赚一份面的钱。 沈宴带着人坐在那桌,那人明显也有些惊讶,这桌子这凳子好光亮,连木材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挺……漂亮。 这个名叫“面条”的摊位,似乎和其他摊位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一碗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看着比冰冷的麦饼的确赏心悦目了不知道多少倍。 特别是早上,一碗散发热气的食物太难得了,一般的佣兵团一周才开一次火,也就烤饼那天能吃个热乎的。 桌上就有筷筒。 抽出一双筷子,有模有样地学着拌一拌面。 这才发现,碗里居然还放了油,飘在汤上,十分喜人,似乎都能闻到油的香味了。 对于缺乏肉食或者体力劳动剧烈的人来说,对油味有一种本能的渴望,这也是为什么古时候的肥肉的价格要高于瘦肉的原因。 光是闻着,口中都开始生出津了,迫切地想要将食物吃下去,那种迫切超出了以前任何时候。 赶紧夹着面条送进嘴里。 嘶! 这味道! 眼睛都亮了起来。 和干瘪瘪的麦饼决然不同的味道,面的口感不断激发,加上酸菜锦上添花。 面条,酸菜,天然的般配,配合在一起让味道更加的多姿多彩。 这八个铜鸠鸠绝对值了。 加快了食用的速度。 猛吃了几口,舒坦。 这时,又听到旁边桌喝汤的声音。 他也尝试喝了一口,稍微带着酸味和点滴油香的面汤实在太开胃了。 一大碗面居然不知不觉就吃完,一滴汤都不剩。 犹豫了一下:“再来一碗。” 他平时也吃两饼才饱,不过早上都是随便应付一下。 此时,沈宴那又来了两佣兵,应该是一个队的。 正犹豫地在旁边看了半天,沈宴也没有催促,微笑地等在一旁,说道:“这是新出的食物做法,两位要不要尝试一下?” 其实两人已经有些心动,特别是那人大声吆喝再来一碗的时候,怎么看对这食物都十分满意。 满足是能感染人的。 就像沈宴那个时代,坐满人的饭店总是更吸引人,说白了就是气氛到了。 点了点头。 沈宴带人过去。 不过,他们就两桌,这两人看上去也不愿意和别人拼桌的样子,果然和沈宴以前预想的一样,甚至这些人吃面的时候也在警惕着,刀都放桌子上呢。 这也没关系,虎豹佣兵团的人自行将他们那桌让了出来。 自家的面摊,他们捧着碗在一旁蹲着吃,完全不觉得什么,看着有人光顾,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两人上桌,感觉有些奇妙,和平常在城里买两麦饼吃,不太一样。 特别是等两大碗面端上来后,他们就知道为什么吃面的人那么满足了。 埋头痛快地吃了起来。 虎豹佣兵团的人,吃完面,去卖布和挖媒去了,只留下几个有战力的佣兵守卫面摊,毕竟人来人往,他们也带了不少面粉来,容易被人窥视。 第一个顾客也付完钱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走远,蝗崽赶紧跑了过来,收碗,手里拿着个抹布,将桌子擦得一干二净,一点汤痕都不留下。 沈宴说,别人吃完面,不能急匆匆地就去收碗,得等离开后再收拾。 蝗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七八岁的孩子,已经懂得卖出去一碗面条意味着什么。 赚钱了呢,赚了钱就能买更多的粮食。 稀稀拉拉又有佣兵带着疑惑和好奇过来。 佣兵其实很少在外面买麦饼,都是自家佣兵团自家做,毕竟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所以,面摊的生意也没到一拥而上的程度,这是消费习惯导致的结果。 沈宴通过面摊“赚大钱”的意图,估计得日积月累了。 想了想,佣兵之城的人连面条是什么都不知道,他都能开张有了生意,这不,陆陆续续总有人来消费,加上桌子也就两张,也接待不了更多食客。 这么想,似乎就满足了。 再则,吃过他们面的人,难道还能觉得那麦饼更好吃? 就算消费习惯的原因,让他们不会每天都在外面买东西吃,但隔三岔五的怎么也得想到他们面条的味道,成为回头客,隔一段时间来解解馋的概率很大。 就当是初期积累客户和做口碑吧。 等名声传出去,以后生意就好了。 他们这位置好,人口流动大,相信城门口有家面摊的消息很快就能在佣兵之城流传起来。 做饮食生意嘛,靠的可不就是口口相传。 以后面摊的生意估计得固定在这个位置了,毕竟老是换位置,别人想吃面还未必找得到。 这里其实十分不错,还有几棵大树遮荫。 赵阔倒是特别满足,脸上的表情都愉悦了不少,他比沈宴更清楚佣兵之城做生意的情况,比如城里的麦饼摊,半天都卖不出一个麦饼。 他们这才开始,就“络绎不绝”地有生意上门。 络绎不绝,赵阔和沈宴的理解是有差别的。 赵阔正在那里将收到的铜鸠鸠抛在指尖玩,散发着铜泽的铜币,美妙极了。 沈宴:“……” 嘿,这守财奴,原形毕露了吧。 沈宴也跑了过去:“我们的桌凳得加多一些。” 赵阔认同的点点头,看到有人不愿意拼桌而选择离开,肉疼得很。 太阳逐渐升起,天气的炎热让外出的佣兵的消费欲降低。 抽空,董大婶给蝗崽他们也下了面。 几个孩子捧着老大的碗,吃得贼开心,比蝗崽小的孩子明明只吃得了半碗,非得捧个脑袋大的碗,吃起来更香一般。 这时,赵阔看了看情况,对留守的几个佣兵吩咐了一声,让注意情况,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可别被不长眼的人抢了。 然后对沈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宴看着手里拿着工艺品盒子的赵阔,心道,这是要去哪里,还得带上工艺品? 11. 污染物 沈宴他们的目的地是上城区。 路有些远,赵阔带着沈宴上了一辆脱漆的公共通勤车,一股子金属的腥味,跟要散架了一样,颇有一些维多利亚工业革/命初期的感觉。 一个铜鸠鸠的通勤费,和城市公交有些类似。 不同的是,开车的佣兵时而下车买个麦饼,时而和路边的大婶粗俗的闲聊几句。 走走停停,任性。 沈宴颇为新奇,他来佣兵之城已经好些天了,不再是一开始一无所知的旁观者。 比如,据他了解,这座城池建立在古老的遗迹之上,拥有十分不错的污水处理措施,地下水道横贯整个地底,哪怕是下大雨暴雨,都不会让这座城池泛滥成灾。 虽然,这也改不了地面上生活污水乱淌,杂物众多,走到哪都有一股子垃圾处理的味道。 低收入阶层居住的地方,古往今来都是这般,这就是生活,现实。 除了这些,沈宴还观察到,这是一座人口不少的城市,佣兵和流动的街贩密集。 以及,杂乱人群中,夹杂的众多小偷,强盗,混混,地痞流氓,当然只要你手上没有钱没有物资,他们连搭理都不愿意搭理你,浪费时间,现实得很。 还有,总是盯着别人手上食物的饥饿的孩童,年迈的瘦若枯槁的老人,比《雾都孤儿》描述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那些稍微体面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微笑下藏着多少恶毒的心肠。 这些其实都是表面能看到的能感觉到的东西。 沈宴不知道的是,每一天,有不知道多少人的尸体被塞进了下水道。 这是一座混乱之城。 沈宴好奇地趴在车窗上,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看着通勤车烟筒中冒出的黑色浓烟。 他也有颇多疑惑的地方,不由得对赵阔问道:“城里怎么没有见到修车的地方?” 他见过赵阔用扳手拧卡车上松动的螺丝钉,检查漏油的油缸,但是车子的零件,比如路线,比如转轴,刹车,发动机这些坏了,总需要专业的人士修吧。 这么精密的东西,他们在哪里维修? 在生存环境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保存有车辆这种大型机械,沈宴有时候都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正玩着手上工艺品盒子的赵阔不由得愣了一下,甚至一丝疑惑一闪而过,就像沈宴问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或者白痴的问题。 停顿了一下才道:“车辆来自深渊。” 沈宴直接愣住了,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他听董老爹说过,深渊中的人鬼,他们是人类的分支,属于R源影响下,但却无法召唤古物中的英灵的一批人类,后来他们退居深渊,居于黑暗,和能召唤英灵的人类分道扬镳,时间一长就从人类中剥离了出去,并羡慕和憎恨着地面上的人类。 赵阔继续道:“深渊人鬼他们虽然无法将声音传入梦渊召唤圣器中的英灵,但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他们喜欢齿轮,发条,金属,转轴等这些玩意。” “听说在深渊中,他们建立起了庞大的蒸汽涡轮和巨大的机械之城。” “地面上的这些机械都来自深渊,别说,还挺好用。” 深渊人鬼嫉妒羡慕地面上的人能召唤英灵,地面上的人羡慕深渊中的机械。 沈宴:“……” 嘶! 不知道为何居然有点激动,原来科技和机械从未消失,只不过倒退了,从赵阔的话中看,应该是倒退到了维多利亚工业初期或蒸汽机开始被使用的程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宴其实更加接近深渊人鬼的属性。 深渊之中的机械之城,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不过,一想到深渊人鬼不见阳光都不知道有多少岁月,并对人类充满了憎恨,沈宴心中的激动一下就被浇灭了。 沈宴以前认为,这个世界是在克苏鲁生态体系和苏伊娜无生殖隔离的生态体系下的世界,现在看来未必准确。 至少还得加上,深渊人鬼的蒸汽机械体系。 就像佣兵之城这座城池,不就经常可见冒着浓烟的机械车辆。 沈宴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深渊人鬼和人类的关系十分糟糕,怎么还有这样的交易……” 若车辆坏了需要深渊人鬼才能修理,怎么看都需要接触。 话没问完,沈宴自己停下话头,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就比如沈宴那个时代,两国哪怕交战,战火连天,私底下不也有商业往来,只有平头老百姓恨得死去活来,恨不得直接切断所有关系,哪知再大的深仇大恨都能在利益面前握手言和,把酒言欢,理由嘛,共创美好未来? 不过是利益的驱使。 沈宴和赵阔到达上城区,通勤车走走停停开了一个小时,油烟呛得人头晕脑涨,恨不得换一个脑子。 佣兵之城有上下城区之分,沈宴平时也有听董老爹说起一些对内城的赞美之词。 怎么说呢,就像贫民窟和富人区的区别? 上城区,的确有些不一样,就整洁程度而言,上了一个档次。 居住的环境也不仅仅只有堆积的方块仓库,有混泥土搭建的灰色房屋。 恩,也都是废土风,区别不大,在沈宴眼中。 沈宴他们到了一处厚重的混泥土围起来的驻地,应该是一个掌控着像麦子种植这样资源的大型佣兵团。 沈宴还在想,赵阔来这里干什么,就被赵阔直接带了进去。 驻地中,面色凶狠,脸上刀疤跟蛛网一样的佣兵,手里的武器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以佣兵的凶狠,敢擅闯他们的地盘,哪怕血溅一地,估计都要给对方身上开几个窟窿。 但看到赵阔之后,手上的冰冷武器都顿住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古怪。 沈宴正哆哆嗦嗦呢,他想着这怕是要被人捅成漏子。 但那些凶狠的佣兵气势汹汹地围过来后,却犹豫,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沈宴不由得看向赵阔的背影,这些人认识赵阔? 但为何又不打招呼? 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赵阔也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闲庭信步地带着沈宴穿过越涌越多的凶悍佣兵,走向一栋房子,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无人,房屋的墙壁上有一些金属管道,镶嵌着煤油壁灯,甚至能看到裸露出来的,生锈的转轴。 煤气管道? 以及墙壁上的瓦斯计数器。 上城区的生活和下城区果然有些不一样。 屋内十分空旷,靠窗的位置有一简单花纹的木制书台。 书台上摆放着一只灰色的钢板,一瓶拧紧的墨水。 以及一叠泛黄的纸张,纸张的最上面一页,写着两句扭扭曲曲的文字,文字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体系书写,因为差别很大,能很容易分辨出来。 似乎注意到沈宴在关注纸上的文字,赵阔看了一眼,道:“这些都是来自深渊的商品,纸上是深渊文和灵族的文字。” 沈宴不认识这两种文字,赵阔倒是认识,皱着眉,嘀咕了一句:“又在研究污染物,不知死活。” 沈宴好奇地道:“纸上的两句话写的什么?” “污染物又是什么?” 赵阔:“简单的两句话罢了,大概的意思是,凡解读者,必死。” 沈宴:“……” “至于污染物……” “在第二纪的时间里,有很多关于解读圣器的文献,这些文献后来都被污染了,阅读研究它们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变得疯癫而死。” 沈宴:“……” 还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等等,未必诡异,这个世界若是真的存在克苏鲁生态体系,那么一切探索历史探索未知的行为都是十分危险的,会因为不可知原因招来厄运。 这个世界有克苏鲁一样的半神存在,那么属于克苏鲁生态的规则是不是也存在? 那么解读旧日文献,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没有之一。 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也是最涉危的职业了。 克苏鲁跑团99%的死亡率居高不下,可不就是因为研究文献和实地考察造成的。 沈宴心道,这个世界历史的缺失,或许就和解读文献会疯癫而死有关,这么危险的事情,干的人少了,时间一久,那些真正的历史自然就消失了。 沈宴也从赵阔的话里面扑捉到了一些特别的信息,比如:“第二纪?” 赵阔对沈宴的疑惑也十分理解,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读书,应该说大部分人都没读过书。 赵阔说道:“我们将诞生圣器的年代称为第一纪,或者圣器时代。” “第一纪结束后,梦渊中不再孕育可以呼唤的英灵,我们称接下来的这一纪为第二纪,也被叫做污染物时代。” “在第二纪,人类通过一些手段,人为的想要制造圣器,可后来发现,这些制造的所谓的“圣器”中诞生的全是邪物,危险而凶残,完全不可控,是灾难的一个纪年。” “为了区别两种圣器的不同,我们将第二纪中制造的这些东西,称为污染物。” 所以,污染物有两种,一种是旧日研究圣器的文献,一种就是孕育邪物的“人造圣器”。 沈宴是震惊的,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属于它的历史,从片面来看还挺丰富,而且也解释了沈宴一直以来的一些疑惑,比如为什么这个世界有他熟悉的文物,为什么文物遗留下来了,而历史却消失了。 从第二纪开始,克苏鲁最基本的法则就开始左右这个世界了。 文字是愚昧的,因为它将未知变成已知,而已知毫无意义,所以,一切研究和探索旧日文献的行为,都被当作窥秘者,都必须死。 哥特少年 沈宴似乎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些了解。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叠黄纸,这么说来,研究旧日文献,还真是自寻死路。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沈宴对赵阔问道:“神是什么?” 这个世界是有神存在的,半神维克多,半神依喜证明了它们的存在。 赵阔回答道:“关于神的说法就多了。” “有人说,神来自梦渊,居住在梦渊。” “也有人说,有一头母牛在大海边喝水,然后诞生下了神,等等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 赵阔的脸色突然一正,道:“在佣兵之城讨论神,无关紧要,佣兵之城的人只相信先祖的力量,对神没什么敬畏之心。” “但在其他地方,比如梵蒂城,除了赞美神以外,凡是探索有关神的一切,一经发现都会被处以死刑。” 沈宴是第一次听到佣兵之城以外的城池的名字。 梵蒂城,一个神学信仰之城么? 沈宴正准备多了解一些,这时,房间外向这边走来两人。 一老一少。 老者看上去有些年龄了,眼眶都凹了下去,皮肤皱巴巴的,分不清是伤口还是褶皱。 从面容上看,当是一个精明,阴狠,有计谋之人。 年轻的那个,十五六岁左右吧。 古怪的是,身上穿着十分奇特,哥特式的白色衬衣,腰间撇一细剑。 佣兵之城的人穿着是十分具有包容性的,奇装异服很多,可能和经常能看到从梦渊中召唤的不同时代的英灵有关。 但这么打扮的,也着实少见得厉害。 这少年脸上还有些稚嫩,怎么说呢,凉宫春日的忧郁?切若夫基的哀叹?又或者古代诗人的惆怅? 而且,这少年的长相,居然和赵阔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沈宴心道,应该不是赵阔的儿子,赵阔还生不出这么大儿渣。 两人走了进来。 赵阔停下和沈宴的对话,看了两人一眼,道:“就你们两人?” 说完,嘴角有些嘲讽地道:“也对。” 一老一少脸上表情精彩极了,特别是那少年,突然变得心绪不宁,急促不安,焦躁烦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倒是那老者,怔了一下后,直接道:“你们两兄弟多久不见了,团长让我带来让你们叙叙旧。” 沈宴心道,赵阔居然还有个上城区的弟弟? 看样子赵阔和这个大型佣兵团有不小的关系,但为何又去了下城区? 那老者边说语气也逐渐变得有些像炫耀了起来的样子:“赵澜一年前去梵蒂城进修,你看看,如今跟变了一个样似的。” 说完继续道:“听说梵蒂城最近颁布了一个什么《谷物法案》用来稳定物价,赵澜,你给你哥哥讲一讲这个《谷物法案》的事情。” 沈宴也算是听出了这老者语气中的微妙,不过他不了解具情况,也不好开口。 那名叫赵澜的少年听到这,说道:“梵蒂城颁布的《谷物法案》规定,无论灾难还是丰年,粮食的价格必须稳定在合理的范围内……” 沈宴都有些惊讶,但太理想化,若梵蒂城的情况和佣兵之城也差不多,粮食的种植都垄断在几大佣兵团手上,只会造成无法相信的混乱。 因为没有力量来撼动垄断者的统治地位而妄想动统治者的蛋糕,注定会是悲剧。 赵澜的话被赵阔打断:“前段时间我正好去了一趟梵蒂城购买了一批物资。” “我去的时候,拥有粮食的贵族已经不卖给其他人粮食,饿死的人只会更多。” 沈宴心道,果然如此,《谷物法案》看似不错,但前提是,种植权不能被垄断,不然定价权永远不可能理想化。 赵阔继续道:“百年前,我们佣兵之城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几大佣兵团合力定制了《治安管理法》,企图治理城里混乱的情况。” “结果,不出三年,全城的佣兵,拿起手上的武器进行反抗,几乎改变了佣兵之城的格局。” 当时,街上到处都是佣兵,唱着佣兵之歌,那句:“我们是佣兵,自由的佣兵,除了先祖的英灵,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屈服”响彻整个城池。 明明是想要让城池变得更好的《治安管理法》在进行了三年后,不得不终止。 原因很简单,各大佣兵团都有私利,做不到真的为大部分的佣兵着想,所以《治安管理法》实施起来,就变成了对佣兵的约束,而佣兵从中得不到半点利益。 沈宴一直以为,赵阔就是个长得特别精壮的糙汉,还有点贪财的小佣兵团的队长而已。 现在看来,好像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赵阔继续道:“你若多关注一下佣兵之城自己发生过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梵蒂城的《谷物法案》会是什么结果。” “并不是穿上了一身不一样的衣服,就变得有了体面,梵蒂城那一套贵族的礼仪,在佣兵之城并不适用。” 沈宴都觉得,赵阔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不是亲弟弟吗?而且,人类的本质就是,学习历史,但从来不从中吸取教训,重复的犯同样的错误,就像是一个循环的诅咒一样。 赵澜的确是赵阔的亲弟弟,但不是同一个母亲,赵澜的母亲来自梵蒂城的贵族,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赵阔从上城区去了下城区,其中就有赵澜的母亲和舅舅在其中推波助澜的原因。 赵澜更加的手足无措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被考教的孩子,当众被指出了错误,沈宴都有些同情他了,社死啊。 那老者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带着团里一些残疾的佣兵,去下城区组建了一个什么虎豹佣兵团。” “现在怎么有空回来看一眼?” 他本以为,赵阔这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了。 赵阔的这一次回来,不知道会动摇多少人的神经。 别看那些人一个没来这里,但估计耳朵都竖着听着赵阔回来的原因。 说道这,赵阔表情愉悦了起来,直接将手上的艺术品盒子递出:“三叔,我得了一件不错的圣器,用它来交换我以前的圣器。” 老者明显愣了一下,想都没想的道:“这不可能。” “你的圣器,即便团长愿意交还给你,佣兵之城的其他佣兵团也不会答应。” 赵阔似乎没有听到,继续道:“知道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九大镇国神器中的北宋真珠舍利宝幢……” 两人似乎要谈条件,沈宴被那老者让赵澜带了出去。 沈宴获得的信息有点多,眼睛亮了起来,多少有点八卦。 这时旁边的少年突然道:“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gay里gay气的。” 沈宴都惊呆了,此时的少年眼睛都是斜着的,充满了傲慢和偏见,那目光都是俯视,哪里还有刚才在房间里面的唯唯诺诺。 这就是家长面前一副面孔其他人面前一副面孔的经典啊。 沈宴气得四处张望了一下,赵阔呢,快来怼死你这表里不一两副面孔的弟弟。 仙人板板。 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叫gay里gay气。 不过,赵阔还没有出来,看来得他自己怼。 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去那什么梵蒂城进修了一年?” 赵澜鼻孔恩了一声,梵蒂城的确让他增长很多见识,见识了和佣兵之城完全不一样的贵族文化,神学文化等等。 新奇,从未见过的东西,有时候会让人错误的认为就是进步,心生向往,并以此为傲,哪怕连其中的本质都还没有了解清楚。 沈宴继续道:“听说梵蒂城只许赞美神,连质疑都会被处以极刑?” 赵澜撇了一眼:“那是他们的神学,你估计连书都没有读过,不会懂……” 沈宴直接打断:“若没有批判的自由,则赞美无意义,懂?”(注:出自法国剧作家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 掷地有声,目光如同看蠢货。 “好的没学会,他们虚伪腐败的东西你倒是学得快。” 沈宴脑袋一甩。 哼,以为他从来不上网,没看过用脸滚键盘怎么嘲讽人一样。 赵澜想要反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沈宴的话中有什么深刻的道理。 其实,若赵澜是土生土长的梵蒂城人,一定会坚定的反驳沈宴,但他偏偏从小在佣兵之城长大,佣兵之城的那些粗俗的佣兵对神的调侃,他从小听到大,什么神是母牛生出来的这么离谱的说法他都听了无数次,虽然每一次他母亲都声色俱厉的立马阻止,并告诉他神的伟大。 但是嘛,环境就是这样,不可能将自己完全独立在这样的气氛之外,对神的敬畏根本做不到真正的虔诚,逼迫他只能赞美,这个叛逆的年龄,内心本就有那么点嘲讽和不屑。 沈宴正准备再怼两句,这时,赵阔和那老者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旁边的赵澜突然乖得让人膛目结舌。 这少年,颇有演戏的天赋,真的。 什么样的生存环境,才养成了他这样的扭曲的性格? 沈宴小声对赵阔问道:“怎么样?” 赵阔“恩”了一声,虽然不可能交换回他原来的圣器,但也答应,让他从团里的仓库选一件圣器进行交换。 那老者说道:“稍等。” 半个小时候后,等赵阔带着沈宴进入放圣器的仓库,赵阔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沈宴看着有严重移动痕迹的仓库,问道:“怎么了?” 赵阔:“没什么,他们不过是将真正的圣器全部移走,留下这些无法鉴定的在这里。” 上釉超凶镇墓兽 看着移动过后的仓库:“……” 答应让人进来选一件,结果又将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搬走。 沈宴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不是你家么?” 赵阔倒是无所谓,答道:“你见过回家拿东西,还得用东西换?”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沈宴的确有些迷惑了。 赵阔:“当初以勇气和鲜血著称的铁血佣兵团,现如今早已及成了整个佣兵之城的笑柄,佣兵之城也不过百年没有战争,却成了一盘散沙。” “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那种有故事的圣器。” “留在这里糟蹋了。” 沈宴一边走走停停的翻看,一边问道:“铁血佣兵团?” 赵阔:“佣兵之城的历史近千年,最初发现这处废墟并将其发展成现在的城市的就是铁血佣兵团,一直以来也是铁血佣兵团在治理这座城市。” “不过后来,其他佣兵团开始崛起,铁血佣兵团逐渐没落成和其他几个大型佣兵团同等地位,也就造成了现在这座城市由几大佣兵团共同把持的格局。” 一个原本拥有唯一统治权的强大佣兵团没落的故事。 铁血佣兵团的人还在怀缅曾经的辉煌,并以这座城市最古老的佣兵团自居,傲慢让他们自己闭上了眼睛,谁又舍得那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的感觉呢。 沈宴倒是从中了解到了这座佣兵之城的历史。 沈宴逗趣地道:“看你三叔对你和你弟弟的态度,你们家这是大号练废了,准备练小号?” 赵阔:“?” 拍了一下沈宴的后脑勺:“专心一点。” 沈宴摸摸脑袋,他脑子里面本来已经脑补出来好几个发生在赵阔身上的事情的版本了,结果被这一拍直接拍没了。 嘴里嘀嘀咕咕:“都是些入不了眼的东西,还没有你手上那件艺术品好,你那件至少还能换个麦饼……” 沈宴说着,却停留在了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估计是太久没有人碰触了,上面都沾满了灰尘。 说它奇形怪状,是因为它看上去像一只狗的雕刻,但……太丑了。 雕工之差,如同小儿玩泥巴。 估计这也是它为什么落灰的原因。 沈宴惊讶地认真拿起来端详了起来。 赵阔脸上的肌肉都抽了一下,他小时候也在这宝库中看到过这“丑石头”,因为太丑了,根本没人会有任何想法,一点圣器的样子都没有。 赵阔正想说,别玩了,结果沈宴呢喃道:“你知道世上最丑的文物,恩,圣器吗?” 赵阔一愣,看向那丑石头:“它还真是件圣器不成?” 沈宴将石头擦了擦:“有句话叫作丑到极致也是艺术。” “它不仅是一件圣器,它曾经还是镇馆宝藏,排得上号的。” “它的名字,上釉超凶镇墓兽。” “看看,上面的釉色都还保存得不错。” 赵阔着实有点懵,接过石头仔细观察,时不时看看沈宴,一副你别唬我不懂。 赵阔:“要不你再看看其他的?” 实在有些惨不忍睹,拿出去说它是圣器,估计都要被人当傻子看待。 其实,他们这宝库也没多大,沈宴看一圈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沈宴耸耸肩:“也就这一件是个真的。” 说完,沈宴想了想问道:“第一纪中能召唤梦渊英灵的被称为圣器,第二纪中孕育邪物的人造圣器被称为污染物,那么这些假的仿制品又被称为什么?” 赵阔还在那翻来覆去地看丑石头,多少还有点不敢置信,怎么就是个圣器了呢,随口答道:“这些是第三纪弄出来的,称为伪圣器,都想着当成真的卖个好价钱,作假的人多了,也就导致伪圣器随处可见,反而将真的掩埋其中,时间一久,真假难辨。” 沈宴心道,伪圣器的名称原来是这么来的。 沈宴:“现在是第几纪?” 赵阔这才将目光从手上的石头移开:“第三纪。” 说完继续道:“要不我们再选选?” …… 等两人走出“宝库”,赵阔还在回头,里面那些虽然都不像样吧,但怎么也比手上这玩意好一点。 外面,等着的三叔和赵澜:“……” 三叔心道,赵阔这次回来肯定不是交换什么圣器,肯定有其他目的,不然选啥不好选一个他们懒得扔掉的东西,真的,要不是懒,早将这玩意丢掉了。 那么,赵阔回来的目的,到底会是什么? 旁边乖巧哥特少年赵澜,倒是保持着腼腆的样子,就是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掉下来了。 直到赵阔和沈宴两人走出驻地,这些人都没有搞清楚情况。 赵阔回头看了一眼铁血佣兵团的驻地,叹息了一声。 以前,铁血佣兵团也有过上升的时期,直到他父亲,也就是铁血佣兵团的团长,娶了那个梵蒂城的贵族,那女人后来又将赵澜的舅舅带来了佣兵之城。 似乎自那时起,就有些不一样的。 赵阔回头,手上又拿出一个艺术品盒子:“带你去逛街。” “我们去换圣器。” 沈宴:“……” 圣器市场,杂乱而庞大,沈宴相信,其中肯定有真正的文物,但是吧,你就这么去找,还真未必就能找到。 虽然不是大浪拾珠,但也和瞎子摸象差不多了。 沈宴也没有拒绝,他以前就喜欢逛文物市场。 坐了一段通勤车,到了市场,赵阔的兴致特别高,时不时拿起一奇怪古物:“我看着它像圣器。” 然后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沈宴。 沈宴:“我看着不像。” 赵阔:“那你看看这个,这个像。” 沈宴心道,这家伙掉钱眼子里面去了。 上下城区距离较远,花费的时间加上逛街的时间,差不多也快傍晚了。 回去的路上,赵阔还在小声埋怨:“地上这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真的呢。” “这些商贩一天不去挖遗迹,尽知道造假。” 沈宴走在身后,看着前面的赵阔在那抓后脑勺。 明明特别高大的身板,此时感觉怎么都有一股子憨厚,就像……一只暖洋洋的大金毛。 这时,赵阔刚好回头,看到沈宴的目光不又由得都愣了一下。 这是在看什么呢? 说道:“下次我们再来逛。” 沈宴两人回了一趟城门口的面摊。 面摊还没有收摊。 蝗崽正带着几个小孩跟一阵风一样跑向正返回佣兵之城的卡车。 “吃面条吗?酸菜面,八个铜鸠鸠一碗。” 脸上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隙。 卡车上的佣兵都有些懵,不是他们团里的小孩啊,怎么看到他们比自己团里的小孩还兴奋? 蝗崽等人吆喝完又等着下一辆回来的卡车。 沈宴说,他们吆喝可以,但不要一直围着人,不然别人非但不来吃面条,他们估计还要挨顿打。 面摊上,有个小孩都没有桌子高,小腿直蹬地爬上凳子,用抹布擦桌子。 擦桌子都得排队,好不容易才轮到他。 生意也还那样,主要是桌子凳子太少了。 蝗崽等人看到沈宴他们回来,又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沈宴,我今天喝了三碗面汤。” “董大婶说,煮面的汤都快被我们喝光了。” “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快乐怎么也抑制不住。 沈宴他们收摊稍微有点晚,因为得等卖布和挖矿的其他成员回来,吃上热乎的面条,然后再一起回去。 星夜灿烂,一堆人抗着板凳搬着锅灶,脸上的高兴溢于言表,因为还剩下回家数钱。 沈宴看了一眼装钱的框子,看上去着实也有一些,但刨除面粉等成本钱,算纯利润的话,在沈宴那个时代,一天赚这么点,老板估计得哭。 不过,佣兵团没出任务就能赚到钱,对董大婶他们来说,已经十分满足了,而且,赚得哪里少了。 今天还有人问他们,明天还会不会来摆摊,他们估摸着,明天的生意定会更好。 这面摊摆得值当。 他们虎豹佣兵团,有一半的人身体都有残缺,加上还有几个孩子,真正能出任务的也就20人左右,剩下的人其实为团里做不了什么。 但现在,他们至少能帮着擀擀面,洗洗碗,也算能为团里做一点事情了。 心里的满足是沈宴无法体会到的。 到了家,赵阔还真在那里数钱,一个个铜鸠鸠在身上擦得铮亮,难得地还逗了逗蝗崽等几个孩子。 “看看,铮亮不铮亮?” 逗得几个孩子笑得哈哈的:“指挥官,我们是不是可以买到足够的粮食了?” “我想要一把武器,以后我也能跟着队伍出任务。” 煤油灯亮起。 沈宴:“桌子板凳不够的情况,今天大家也看到了。” “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意。” 一行人都在点头,热切的讨论着。 沈宴:“我上次腌制的那点酸菜,用不了多久,还得继续收野菜。” 同时,夜光下,李三娘的琵琶声也响了起来,这是赵阔要求的。 沈宴还不知道,佣兵十分需要抚慰灵魂的声音,因为……这个世界污染源很多,散发的辐射感染肉眼不可见,空气中多少就带有污染的元素,生活太过艰难,人的情绪低落,精神就会被污染,一天一天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让人直接变得癫魔发狂而死。 而云游诗人的歌声,是清除这种精神污染的最佳方法,所以那只初唐琥珀镯子,比沈宴想象的作用大得多。 沈宴因为呼唤李三娘,变得很困,早早的就睡了,剩下其他人在弄新的桌子板凳。 夜深,悉悉索索,沈宴是被下铺的赵阔摇醒的。 大通铺十分简陋,分上下铺,有人睡床上,还有人打地铺。 沈宴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赵阔眼睛透亮地盯着他,手里拿着今天得到的那“丑石头”,低沉着声音小声道:“该讲故事了。” 也让他感受感受,一夜之间就将声音传入梦渊是什么感觉。 沈宴:“……” 怎么感觉像半夜三更和糙汉偷情,脸上的表情也不收敛一点,吓得他一哆嗦。 飞鱼服绣春刀-大明锦衣卫 深更半夜,沈宴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地。 脑袋一捂,继续睡觉。 赵阔摇了摇人,他发现,沈宴软得跟他们煮的面条一样。 佣兵,哪怕睡觉都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别说有人摇了,哪怕只是轻轻点一下,都能立马精神起来,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像沈宴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越摇脸越往脖子里面埋。 嘿! 赵阔干脆将人捞了起来向外走。 外面,今晚的月亮特别明亮。 沈宴这才有些醒意,擦了擦眼睛,道:“西周《葬书》上记载,人死必葬于地,地通幽冥,幽冥有邪气泄,必以物镇之。” “所以这才有镇墓兽的说法。” “西周时期,最开始的镇墓兽,都是石雕的犀牛,体积十分庞大,只有最富有权势的贵族才使用得起。” “发展到春秋战国的时候,镇墓兽发生了变化,一是体型不再巨大,连平民墓穴也能使用一些这样的简单小型器具,二是镇墓兽变成了两只,都以凶恶的兽型为模。” “到唐代,镇墓兽有了明确规定,需一是人面兽身,需一是兽面通幽兽,多是神话物种……” “而我们今天得到的这只,上釉超凶镇墓兽,完全符合战国时期普通百姓下葬时,镇墓兽的规格……” 侃侃而谈,声音如同温润的玉,赵阔有时候都在猜测,沈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和他见过的佣兵都不一样,接触得越多,这种不一样就越明显。 沈宴继续道:“至于样子丑了些,估计是家里太穷,请不起大师雕刻,自己动手雕的。” “你若仔细看,看久了,它其实还满顺眼……” 一讲完,沈宴身体一歪,继续睡。 赵阔扶着软趴趴的“面条”,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就这么靠他身上睡着了。 赵阔玩了玩不倒翁一样的“面条人”,半响这才捞起人回仓库。 第二天,沈宴被屋外的笑声吵醒。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其实作为佣兵,这么晚起床估计在整个佣兵之城都得出名。 但虎豹佣兵团的人一点都不介意,倒不是沈宴让他们卖上了面条,而是沈宴晚上呼唤李三娘给他们弹奏,疲惫一些,起得晚也正常。 沈宴走出仓库,就看到蝗崽几个孩子围着什么东西,笑得哈哈的。 走过去一看,沈宴:“……” 一只黑色的,毛发蓬松杂乱得跟在草堆里滚了无数次的黑色凶犬。 身子匍匐,目露凶光,还是个地包天,歪牙裂齿,一看这狗就凶得很。 和凶猛的老虎还有矫健的豹子放在一起,画面就像被破坏了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赵阔也有些无奈,不过,那丑石头居然当真是一圣器。 一夜之间,临渊仪式开启,赵阔看向沈宴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蝗崽见沈宴出来,赶紧端过来一盆水:“洗脸洗脸,洗完脸我们去面摊上吃面条。” 说完又道:“沈宴,你都不知道,昨晚上佣兵之城发生了一件怪事。” 沈宴边洗脸边道:“什么怪事?” 蝗崽来了兴趣:“死人了,死得特别奇怪,就像这样。” 说完,一脑门捂水盆的水里,两只手在两边胡乱划拉,跟溺水了一样。 等蝗崽抬起头,脸上全是水:“听大家说,是被污染物感染了,自己将自己溺死在脸盆里面。” 围过来的其他小孩,整整齐齐地点头。 沈宴:“……” 大可不必现场表演,怪吓人的,想想那溺死在脸盆里面的场景,寒毛直立。 这可比溺水而死诡异多了。 溺死,是无法自控自救的死亡。 而死在脸盆的水里,一般人真做不到。 人的本能是自救,当快死亡的时刻,自救是无法由意志控制的身体本能,死脸盆,大不易。 沈宴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污染物?” 蝗崽:“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估计整个佣兵之城都传开了。” 沈宴看向赵阔:“出现了污染物,会有人管吗?” 污染物是旧日文献或者孕育邪神的圣器,若没人管,它们就会一直存在,城里就会一直死人。 赵阔答道:“自认为是佣兵之城的统治者,或者想要成为佣兵之城统治者的佣兵团会管。” 沈宴“哦”了一声,那就好。 洗完脸,正准备溜着一群孩子去面摊吃面,却被赵阔叫住了。 赵阔手上递过来一柄带鞘匕首,匕首有些沉,开过锋,十分的锋利。 比一般的匕首要长一些,样式也不一样,匕首柄端是一个接近直角形状的倒柄,能拿着捅,刺,划,也能倒拿着做切割动作。 是佣兵常用的一种匕首样式,适用与不同环境。 赵阔说道:“拿着防身。” “城里最近可能不会太平。” 然后又从沈宴身上取出那半块南宋璞玉和唐琥珀玉镯。 用一根绳子将半块玉珏窜起来,挂在沈宴脖子上,放进胸前的衣服里面遮挡,又将玉镯戴在沈宴手腕上。 “圣器必须和皮肤接触才能正常召唤英灵,无论是隔了布料或者金属,都会受影响。” 沈宴倒是一愣,将文物就这么戴身上,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这个世界,文物成了保证生存的奇特武器,若是遇到危险,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取出文物,的确不合适。 圣器的真正价值是给人提供活命的机会,而不是束之高阁,那么将毫无意义。 沈宴在那拔着匕首,越拔越起劲,就跟玩打火机一样,重复的动作有一种魔力,怎么也停不下来。 玩了一会,沈宴将手腕的镯子也用袖子遮住,这才出门。 蝗崽将手上的绳头递给沈宴,沈宴牵着绳,溜着七个娃,向城外走去。 赵阔看了一眼,不禁摇了摇,也就自己的佣兵哟,一天到处瞎逛,看着都挺欢快。 然后沉思了起来,污染物的出现,精神感染后的诡异死亡,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死者附近,并没有发现那件污染物,就像是被人故意带走了一般。 他记得不错的话,铁血佣兵团刚好得到了一些旧日文献,昨日并没有问清楚,那些旧日文献的出处,或许现在造成感染的污染物和铁血佣兵团的那些是出自同一批也说不定,若不断在城里流动,会死很多人,甚至可能引起大型诡异事件。 他刚才也出门关注了一下这件事,有几个佣兵团已经在查污染物的源头,但疑惑的是,铁血佣兵团掌握这么重要的线索,却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 沈宴溜着娃向城门口走去。 路上都是几个娃讨论要吃几碗面的声音。 其实除了蝗崽能吃完一碗,其他几个还小的,一碗面得分着才能吃完。 悠哉游哉,新的一天。 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沈宴抬眼看去,整个人都慎住了,骚动的中心,是一个正在买粮食的人,只是这人…… 肮脏的衣服,杂乱的头发,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人露出衣服的皮肤,全是肿大的肉块,就跟一个肿瘤人一样,浮肿,一戳就爆。 沈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这是什么亚人种?” 长成这样还上街买粮食呢。 旁边,蝗崽身体一抖,一把拉着沈宴,一把拉着绳:“怪物啊,跑啊。” 亏沈宴想得出来,还亚人种。 人类和什么样的物种才能生出这玩意? 沈宴他们是跑不快的,因为有几个娃实在太小了,小短腿一个劲儿倒腾,也没能倒腾多远。 那怪物似乎因为周围人的反应,受到了刺激,就像应激反应一样,瞬间开始攻击周围的人,估计残留的购买粮食的举动被身为怪物的意志支配了。 沈宴脸都白了,一片混乱。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需要面对的困境,并不仅仅只有贫穷,他需要面对的危险,并不仅仅只有随时都有可能抢夺物资的佣兵,还可能是这样的诡异之物。 无可名状的存在。 只得低声喊道:“柳长意!” 呼唤他的名字。 声音未落,箭矢从影子中射出。 柳长意挽弓,一箭又一箭,耳边是箭矢呼啸的声音。 沈宴回头,柳长意的箭法很准,箭矢从那怪物太阳穴一边穿进去,从一边露出一箭头。 一支一支的箭矢,将怪物的脑袋插成了烤串,只不过烤串上挂着的是人。 沈宴脸上一喜,但马上又变了脸色。 果然是怪物,居然只是阻了其行动,脑袋都射/穿成刺猬了,居然都没死。 发出恐怖的嘶吼扑向周围的人群。 沈宴正要继续逃命,这时,一道人影快速接近那怪物。 人影的速度很快,动作之潇洒跟挂了威亚的动作演员,恩,比动作演员还要敏捷流畅。 来人一身飞鱼服,腰间绣春刀。 沈宴都愣了一下,这服装装备,大明锦衣卫?梦渊中的英灵? 想法不过一瞬,眼前的英灵腰间刀拔出,一刀斩掉了那怪物的脑袋,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毫不拖泥带水。 怪物的脑袋在地上哐当哐当的滚了好远,尸成两截,一地的污浊血水。 但只生下半截的尸体居然还能行动,还好那锦衣卫的刀法犀利,一刀一刀的肢解,柳长意的长弓也将地上眼珠子都滚掉了的脑袋射了个稀巴烂。 “哇”的一声,沈宴实在没忍住,在路边开始呕吐了起来。 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哪怕他已知的最诡异的事件,也比不过现在对他精神的刺激。 等吐得吐无可吐,脸色苍白的抬头,就看到那大明锦衣卫站在一个哥特少年的身后。 赵澜眼睛向下瞟:“果然gay里gay气。” 沈宴身后的蝗崽几个小孩,也拍着胸口,气呼呼:“都说了不要将尸体乱扔下水道,非不听,看吧,尸体自己又爬出来了。” 说完,这才歪着脑袋看向赵澜:“咦,赵澜?” 这不是他们以前铁血佣兵团那个戏精吗?明明比他们还作,但一但有大人在场,嘿,变脸比佣兵之城的天气还快。 怎么跑下城区来了? 蝗崽:“赵澜,你的那件圣器,成功呼唤出英灵了?” 谁都知道,赵澜有一件特别厉害的圣器,但他就是无法触发“临渊仪式”,那圣器从赵澜一出生就佩戴,都佩戴了十多年了吧。 在上城区,都成了其他打压铁血佣兵团之人口中的笑话了。 小苏打 蝗崽高兴地和赵澜叙旧,结果一句话直接将人气得话都不说的离开。 赵澜最讨厌别人谈及他那件圣器的问题。 傲慢地甩头就走。 蝗崽抓了抓脑袋,他关心关心,怎么还用鼻子哼他? 这时,沈宴也稳住了身体。 他算是知道今天早上赵阔为什么给他一把匕首了,这城里是真的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 但赵阔该不会是想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拿着匕首上去捅吧? 估计他得心理建设好久才能捅出那一刀。 还好他有柳长意。 稳定了一下心绪,从越来越多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带着几个孩子向城外走去。 沈宴:“这样的情况多吗?都是污染物感染的?” 蝗崽:“隔三岔五就有那么几只从下水道爬出来。” 然后抓了抓脑袋:“污染物感染的怪物,可比下水道爬出来的尸体厉害多了。” “刚才的尸体最多算是畸变体。” 从蝗崽断断续续的回答中,沈宴又知道了一件事,刚才那玩意是最低级的,人或者其他物种在死亡的时候,恐惧,不甘,扭曲等阴暗情绪,会将空气中稀薄的污染元素集中在一起,引发尸体畸变。 其实,不仅仅尸体,活人也一样,负面情绪太多也会不断吸收飘浮在周围的污染元素附着在精神上,积累得多了就会达到精神感染的程度,所以才需要云游诗人的歌声来抚慰灵魂。 沈宴心道,艰苦的生存环境下,想要保持美好的心态怕是不容易,也就是说,突然变成怪物的人不会少,或许就是人群中平平无奇的任何一个。 蝗崽:“遇到非凡事件,越恐惧越容易被传染。” “被感染的人,都是从凑热闹开始。” 就像是一种疾病,越靠近这些事情,越容易被同化。 沈宴:“……” 怎么感觉他自己就是高危人群? 他刚才心底的恐惧就无法抑制,但内心深处又莫名其妙的有一股探究的欲望。 好奇心害死猫,估计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想要不被感染,除了有一颗强大的心脏遇事波澜不惊外,远离这些非凡事件也十分必要。 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了城外的面摊。 原本离开现场的赵澜居然坐在他们面摊上。 蝗崽眼睛都亮了,赶紧跑过去:“赵澜,吃碗面条,我们的面条特别美味。” 为什么这么积极? 当初他们跟着指挥官离开铁血佣兵团的时候,那些人都说他们要饿死,说得可吓人了。 结果,上城区下城区有什么区别嘛,不都是每天吃麦饼。 哼,他们现在还有面条吃呢,铁血佣兵团的那些人想吃都吃不到。 他们过得这么好了,等赵澜吃了他们的面条,说不得回到铁血佣兵团叨叨几句就传开了,一想到那些人知道他们活得这么好时的表情,蝗崽就开心。 当初,那些人说他们是佣兵之城的罪人,离开的时候,他们七个小孩抱在一起偷偷哭了。 现在想想,简直羞耻。 似乎为了证明什么,蝗崽一个劲向赵澜推销:“八个铜鸠鸠一碗。” “指挥官说,除了我们虎豹佣兵团的人,吃面都得给钱。” 赵澜有些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目光似乎在找什么人,鼻子“恩”了一声,因为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有些失落。 等一大碗酸菜面上桌,蝗崽和其他几个孩子也端着面嗦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偷看赵澜。 哼,还不快夸他们现在过得好。 赵澜心不在焉地将面条喂进嘴里,立马就愣住了,他来这里可不是吃什么面,但这面条的味道…… 蝗崽:“好吃吧?在铁血佣兵团都吃不到呢。” 回去之后,可一定得让那些赶走他们的人知道啊。 赵澜愣了愣神:“再来一碗。” 蝗崽脸上乐开了花:“夹着酸菜混着吃,味道更好。” 又8个铜鸠鸠。 沈宴也看出来了,煮面的董大婶等也认识赵澜,时不时投去目光。 但也没有主动去交谈一句,态度有些让人看不懂,更多的是复杂。 沈宴想了想,也坐了过去,他倒是没吃面,经历刚才的事情,那画面还时不时浮在脑海里面,实在没食欲。 沈宴问道:“刚才听蝗崽说,你有一多年无法进行“临渊仪式”的圣器,要不让我帮你看看?” 沈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刚才那怪物是赵澜的英灵斩杀。 也算帮他解除了危机。 沈宴是一个投桃报李之人。 赵澜都愣了一下,他的那件圣器有多名贵知道吗?岂能随便让人看? 那件圣器以前被铁血佣兵团的先辈激活过,肯定是真圣器无疑,能呼唤极其厉害的英灵,堪称无价之宝。 赵澜根本不搭理人,埋头吃面。 沈宴心道,的确不合适。 他隐约察觉,圣器的历史故事似乎和“临渊仪式”有密切的关系。 在没有研究清楚前,还是谨慎一些好。 他来到这个世界,讲关于文物的故事也就那么几次,比如蝗崽的红漆应彩蝈蝈葫芦。 但蝗崽已经佩戴红漆应彩蝈蝈葫芦好几年了,“临渊仪式”的触发是他讲故事的原因还是刚好机缘到了,混淆得很。 剩下的就是给赵阔讲的几件文物的故事。 若说最可能发现其中关联的人,也就只剩下赵阔了。 沈宴以前讲文物的历史十分随便,是因为没有人给他说,圣器需要长时间佩戴才能触发“临渊仪式”,这个佩戴时间还特别长,有的几年,有的十几年,有的甚至一辈子。 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自然对这种事情不可能有什么警惕之心,还以为像以前搞学术的时候在科普文化。 而等他发现其中的疑点的时候,都给赵阔讲好几次了。 沈宴沉思着,看来得摸索摸索其中的关窍。 赵澜吃完面,又开始东张西望,也不离开。 沈宴不由得问道:“你来找赵阔?” 原本十分平常的一句话,赵澜却突然恼羞成怒了起来:“胡说八道。” “谁说我来找……找他,佣兵城这么大,这下城区我就不能是随便走走?” 气得脸都红了,生气地掉头就离开。 沈宴感叹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啧啧,被说中了还生气。” …… 面摊不需要这么多人守在这,规模太小了。 一会,蝗崽提着个木桶过来:“沈宴,我们去给挖煤的其他人送面汤吧,他们都没有水喝。” 在佣兵城外又十里的位置,有一座杂山,多金石,山底埋着大量的煤,这座山为佣兵之城一个庞大的佣兵团所有。 虎豹佣兵团的人,不出任务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帮人挖煤,赚取一点补贴。 沈宴点点头,反正闲来无事,他的任务就是溜娃,去送送面汤也不耽搁。 只是,出了城以后,走在路上,沈宴才知道城内的混乱算得了什么。 没走多远,就有面露凶相的佣兵,毫无掩饰地不坏好意地盯着他们的木桶。 蝗崽倒是没当回事,将木桶放低给他人看:“都是水,啥都没有。” 看来这种事情遇到不是一两次了。 身上没有物资的人,狗都不理。 佣兵其实也不会胡乱给自己招惹麻烦,特别是小孩,动别人佣兵团的小孩,那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这是底线,你动别人家小孩,别人也会想方设法动你们家小孩,一但开了这个先例,整个佣兵之城都得乱。 所以,这算是佣兵之城的基本规则之一,也解释得清,如此混乱的佣兵之城,最没有战斗力的一串串小孩,反而没事人一样整天在大街上到处溜达。 这成了大家必须遵守的规则,不然在佣兵之城再无容身之地,甚至都不需要受害者出手,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些孩子身上没有物资,不然还是会被抢,最多不会伤他们性命。 蝗崽:“我们是虎豹佣兵团的小佣兵。” 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紧了一下,这才移开目光。 沈宴手心都出了一阵冷汗,很多东西他还得适应。 等到了山头,面汤都凉掉了。 带队挖煤的人是董老爹的儿子董大,一个精明能干的青年,正值年轻气盛。 对于虎豹佣兵团的所有人,沈宴已经全部叫得上名字,不过对董大还不太熟悉,为何? 董大每天早出晚归,沾床就睡,挖煤累得都没时间交流。 让人带了话,让董大带着人从矿洞里面出来。 几人出来的时候,身上跟锅底钻过一样,乌漆嘛黑,加上天气炎热,汗水将黑色冲成奇怪的图案粘在身上。 连蝗崽都分辨了好久才认出人。 董大等人用碗盛起桶里的面汤,就往嘴里咕噜咕噜的灌。 虽然说他们平时没有喝水的习惯,但那矿洞里面呆久了,也是真的口渴,只是大家平时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呼!” 一碗面汤下去,舒服得吐气。 现在正是午饭的时间,董大等人拿出带来的麦饼,就着面汤吃了起来。 “你们吃过了么?” 蝗崽:“我们在面摊吃了面才过来。” 沈宴也熟络地聊了起来:“在这挖一天煤多少工钱?” 董大:“8铜鸠鸠,以前还10个,哎,最近又少了。” 沈宴都愣住了,8铜鸠鸠?辛苦一整天,才一碗面钱。 董大:“平时佣兵团出任务的时候也不来这,这不是没事嘛,能赚一个铜鸠鸠是一个。”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若不来这,就完全没有收入,只出不进,来这里虽然幸苦,但总能找补点。 沈宴的心灵是震惊的,让他想起了历史上一个黑暗的时代。 维多利亚工业时代,工业的发展原本应该有更多的劳力需求,但资本家为了减少支出,大量的招收女工和童/工。 这导致了工资无法想象的廉价,一整天的辛苦劳动也换不来一顿最差的粮食,而真正的劳动力反而因为失业,无法支撑起家庭的温饱。 所有的利润都是鲜血换来的,那个时代的悲凉和凄惨,如同天空弥漫的浓烟。 至于后来的一周五日的工作,工作时长等,那是很久很久以后,资本为了争夺支持者做出的妥协,所谓妥协也不过是为了他们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挺讽刺。 在国内,古代也有十分漫长的这样的时代,包身工制度,一但卖身为仆,那就真的是牛马猪狗了,没有任何的尊严,也没有自己的资产。 董大他们吃着麦饼,这时,矿洞里面传来喊声:“怎么这么久?该开工了。” 蝗崽直嘀咕:“一个麦饼还没吃完呢。” 董大耸耸肩,将面汤喝光,然后带着人边吃麦饼边向矿洞走去:“你们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若是遇到意外,报指挥官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但沈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每天在城里溜着娃,怎么说呢,虽然觉得环境等等条件差了一点,但悠哉悠哉地也过得去。 但这一刻他才知道,赵阔给他安排的任务,恐怕已经是极尽照顾他了。 沈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生活比想象的还艰难啊。 蝗崽收拾好木桶和碗:“回去了?” 沈宴点点头,让几个娃从路边一人抱了一块石头,这才向回走。 作为考古学者,对地质也有一定了解,他刚才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路边这些石头。 其中就有提取小苏打的碱矿。 这可是好东西,运用得好,说不得董大他们就不用来挖煤了。 佣兵三大基础仪式 沈宴让人抱了一堆石头回去,看得一群人颇为不解。 更让人不解的是,沈宴将石头用铁锤砸得粉粹,用一口锅在那里煮。 “闻着也不香啊?” “也没听说过石头煮着能吃。” 蝗崽几个孩子一脸担心。 直到赵阔回来,最近那两卡车布匹卖得不错,赵阔将钱全部换成了粮食。 “指挥官,不得了拉,沈宴脑子出问题了。” “今天我们遇到了从下水道爬出来的尸体,沈宴该不会被感染了吧?” 当时离得近,凑热闹的人死得快,虽然那畸变体被杀死了,但精神感染如同疾病一样有可能传染给当时在场的人。 蝗崽带着几个孩子,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的遭遇告诉赵阔。 一但精神感染,人的行为就会变得异常,扭曲或变态,表现出一些无法理解的奇怪行为,比如自·杀,癫狂,或者伤人。 沈宴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有点异常,谁没事煮石头啊? 赵阔走了过去,将沈宴按墙上。 沈宴都懵了,他好好地熬他的小苏打,结果赵阔一过来,将他双手固定在墙上,还用手掰开他眼睛看。 感染者力眼睛会逐渐变得灰白,有明显症状特征。 沈宴现在就像被人按墙上的小鸡,懵得一时间都不知道反应。 赵阔:“有没有幻听,比如听到奇怪的低语,呢喃,或者咒骂声?” “有没有看到难以理解的幻想?恐惧的,离奇的,或者阴暗愉悦的画面。” 还用大腿顶了顶,试试沈宴力气有没有变大。 沈宴脸色涨红,赵阔的身体实在太精壮了,让人有一种只得乖乖被征服的感觉。 赶紧道:“放我下来,我好着呢。” 赵阔:“那你……煮石头干什么?” 沈宴深呼了一口气:“我就熬点小苏打,小苏打知道么?膨大粉。” “……” 虽然没听懂。 但说话条理清楚,眼睛透亮,并无灰白之色,也没有什么扭曲变态的表现。 感染者一但被外界刺激,基本都会失控,表现得极其的疯颠,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赵阔这才松手:“下次弄这些奇怪的东西,提前说一声。” 沈宴心道,小苏打算什么奇怪的东西? 忍着顶疼的大腿:“需要这么夸张?” 赵阔犹豫了一下,道:“也不一定是坏事。” 说完接着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每次使用圣器,呼唤出来的英灵存在时间特别短?” 这本也是沈宴的疑惑之一,问道:“为何?” 都是人,凭啥他就那么短! 赵阔:“英灵驻留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佣兵本身的强大程度。” “佣兵的强大又取决于两点,第一,强壮的体魄,这一点你估计无法沾边。” 沈宴嘴角都抽动了一下,看不起谁呢,他袖子捞起来,也……也有点看不清的肌肉。 不过看看赵阔挺拔得不像话的身体和藏在衣服下鼓动的肌肉线条,他还是不自取其辱好,对方的身体里面沉眠着野兽,他的身体里面,最多是一只小兔子。 赵阔:“佣兵强大的第二点,取决于灵魂的强大。” “体魄强大与否,基本可以用肉眼根据身体的一些特征和锻炼的痕迹进行判断。” “灵魂的强弱却肉眼不可见,但也有标准的锻炼方式。” “我们将锻炼灵魂强度的方式称为“启示仪式”,所谓“启示仪式”就是不断地接近污染物,污染元素,让精神不断感染,从而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加强。” “污染是给灵魂的启示,危险但又让人痴迷。” 沈宴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次又一次主动去感染?要知道精神被污染是要癫狂死人的,而且死亡率很大。 赵阔说出了佣兵最经典的一句话:“有时候,佣兵不是不够强大,而是没有让自己变得强大的勇气。” 没人能保证“启示仪式”的安全性,也就是说,佣兵每一次接近污染物,让污染物感染灵魂强化灵魂,都是一次生死的选择。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选择。 佣兵强大的道路,太危险了,需要无法想象的意志和勇气。 赵阔想了想,道:“听蝗崽说,你们今天遇到的畸变体,你的英灵并没有将对方解决?” 他放心让沈宴到处走,是因为沈宴有英灵傍身,佣兵之城有一句俗语,佣兵之城有两种人不能招惹,一种是小孩,因为他们代表着一个佣兵团的底线,一种是拥有英灵的佣兵,一个身体孱弱的佣兵说不定能召唤出来难以想象强大的英灵,拥有英灵的佣兵为了变得强大生死都不在乎,拼起命来是十分恐怖的,这种佣兵有时候比感染的怪物还可怕。 但赵阔没想到,沈宴连英灵最基本的使用方式都不知道。 沈宴来了兴趣:“那畸变体是最弱的?脑袋上插满了箭矢,都杀不死它。” 赵阔:“……其实以你那英灵的力量,一箭就能将它射死。” “你需要利用“附魔仪式”将灵魂的力量附着在英灵的箭矢上。” 沈宴听得特别认真,因为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他需要尽快地掌握一些自保的能力,也是第一次全新的认识真正的佣兵。 佣兵的基础,包括三大仪式。 第一,临渊仪式,也就是利用圣器将声音传入梦渊,让梦渊的英灵听到你的声音,响应呼唤。 第二,启示仪式,佣兵自寻死路锻炼灵魂力量的方式,让污染物感染自己的灵魂,给与灵魂启示,一次一次感染,然后在死亡的边缘试探变得强大。 第三,附魔仪式,一种将灵魂力量附着在英灵的武器上的办法。 被污染物感染的怪物,用物理方法很难杀死,破坏的只是它们的身体。 能直接伤害它们的,是灵魂的力量。 所以,佣兵的战斗,不仅仅是召唤的英灵的战斗,还包括了佣兵自身的强大因素在其中。 沈宴心道,所以赵阔说他今天遇到那畸变体未必就是坏事,这是因为自己有可能进行了一次“启示仪式”。 “启示仪式”成功与否很简单,只要感染后不癫狂而死,活下来。 果然是一种不可见不可触摸的力量,但并非无法量化,比如呼唤英灵的驻停时长,就能量化灵魂力量的强弱。 今天获取的信息实在有点多,沈宴不得不花时间进行消化,连熬小苏打的进度都放慢了。 赵阔:“这些基本的东西书上也有记载,我那刚好有一本这类的书,你没事的时候自己看看。” “书本来自深渊,挺好用,佣兵之城也会私下定制一些制定本。” 赵阔翻了半天才在地窖里面翻到这本落灰的书。 沈宴一脸幸喜地接过,看制作工艺,显得有些粗糙,纸张稍硬。 一翻开,沈宴脸色直接挎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他不认字。 这文字歪歪扭扭的,写的是什么? 他好歹是个知识份子,到了这居然变成了连字都不认识的文盲。 赵阔:“这是人类通用语,人类三大语系之一,若是看不懂,我帮你找找深渊文或者灵族文字版。” 沈宴:“……” 于事无补,他估计都是看不懂的。 沈宴气得直接去床上睡觉,学白上了,重新学习文字,也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行,而且还得一次学三门。 …… 第二天,沈宴继续熬他的小苏打。 这玩意制作起来可不容易,因为含有很多杂质和其他的金属元素,金属可不能乱吃,吃多了容易中毒。 蝗崽带着几个小孩跑了过来:“又死人了,城里又死人了。” 然后一脸期待地等着沈宴询问。 沈宴:“又死得十分诡异?” 一座城池,每天有人死亡很正常,能让蝗崽马不停蹄地前来告知,肯定有奇怪的地方。 他还记得上次死了个在脸盆里面溺死的人,推测是被污染物感染后,癫狂而死。 蝗崽几人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这次这人是自己将自己掐死的。” 沈宴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 人是不可能自己掐死自己的。 无论是自我保护意识,还是人在缺氧的眩晕状态下,会直接松手,最多也就濒临死亡。 蝗崽:“城里好多佣兵赶去了呢,借机会进行“启示仪式”。” 沈宴心里一热,要不自己也去看看? 当然,他一个人还是有点心虚,问道:“你们家指挥官在哪?” 蝗崽:“早赶去看热闹了,估计现在尸体都埋了,被污染物感染的人死后,百分百会变成畸变体,必须埋地里才行。” …… 此时,赵阔正弯腰检查着死尸。 死者没有被攻击的痕迹,脖子上有一道五指掐痕,掐痕的位置因为血液凝固,已经成紫色,十分明显。 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只是,死者表情十分的愉悦,就像是在死亡的时候,经历过什么无法形容的快乐。 面色,愉悦得都有点扭曲了。 眼睛,灰白占据了眼眶所有位置。 诡异的非凡事件。 基本可以断定是精神感染的非正常死亡。 但依旧寻找不到源头污染物。 …… 沈宴原来还想着趁现在胆子大,也去蹭蹭“启示仪式”,结果蝗崽说,尸体估计都埋了。 “哎,睡懒觉错过了变得强大的机会。” 心里不知道是在失望还是在庆幸,他居然开始用佣兵的思维来揣摩自己了。 接下来几天,沈宴都在尝试熬制小苏打,物理熬制法,看上去简单,却特别的费时间。 光是晒干混合液,都得花好久。 这几天,新的桌子板凳也多了几张,生意似乎也好了不少。 有时候一张桌子上坐了好几个人,应该是佣兵吃过他们的面,回到佣兵团后,带着队伍里面的朋友再次光顾。 桌子的利用率就起来了。 随着城门口面摊的名声起来,生意欣欣向荣,虎豹佣兵团的人笑声似乎也多了不少。 “这么下去,我们今年的粮食就有着落了。” 几个孩子也乐呵得停不下来:“天天吃面条。” 这时,董大婶突然从外面回来,面带焦虑。 沈宴看看天色,奇怪,现在不是卖面条的时间吗? 董大婶在找赵阔。 沈宴问道:“怎么了?” 董大婶拍了拍胸口这才说出话来:“有人也在城门口摆了摊,开始卖面条。” “就在我们摊子对面。” “价格还比我们少一个铜鸠鸠。” 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董大婶气得说不出话来,而是因为…… “摆摊的是铁血佣兵团的人。” 沈宴:“……” 佣兵之城这么大,哪里不好摆摊,偏偏从上城区跑到下城区这么远的地方,摆到他们对面,价格还便宜一铜鸠鸠。 这是故意来给人添堵,让人难受的吧? 甚至严重一点说,就是断人生路。 恐怕这事情未必就这么简单,因为赵阔和铁血佣兵团的关系的原因? 沈宴又看了一眼自己熬制的小苏打。 说来也巧了,他本来也觉得面条的制作太过简单,多观察或者尝试就能摸索出来制作的方法,想要做独门生意不怎么可能。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他们都没从面条赚到什么钱,他们这么点人,也没办法将名声快速传开。 沈宴嘴角上扬,撞枪口上的来了。 抢生意 沈宴跟着去了一趟面摊。 蝗崽也去那个自己将自己掐死的感染者那里寻赵阔。 面摊上,以前生意本还不错,但现在居然只有一个全身裹着袍子,看不见容貌的人在那里吃面。 好几张桌,就这么一个客人,看着实在冷清,哪怕是面摊第一天开张的时候,也不至于如此。 再看对面,果然新开了一家面摊,规模还挺大,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杂乱的桌子,乱七八糟的场面,乱糟糟的,但已经有不少食客。 一碗面仅少了一个铜鸠鸠,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但对于下城区的佣兵的情况来说,一个铜鸠鸠就足以左右他们的选择。 而且这种选择还是无需质疑的那种,反而是神宴他们那唯一的食客看上去像冤大头一般。 这时,一个名叫笋子的虎豹佣兵的四五岁小孩,抱住沈宴的腿,眼睛泪巴巴的:“以后是不是我们就开不了面摊了?” “就没有人来我们这吃面了?” 他们面摊多好啊,他们玩累了,跑过来想喝面汤就喝面汤,到了饭点还能吃到好吃的酸菜面条,平时他还争抢着抹桌子,沈宴还夸过他懂事。 沈宴伸手揉了揉笋子的小脑袋。 旁边董大婶道:“要不我们也降价?我看他们的面条颜色显褐,没有我们的白,比不上我们的卖相,若价格一样,别人还是会选择我们。” 沈宴摇了摇头:“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想了想,问道:“他们是铁血佣兵团的人?” 董大婶表情复杂,艰难地点点头,其实若是其他佣兵团,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怎么说他们以前也为铁血佣兵团卖过力,何必将人逼迫至如此地步。 心里有一股子气憋着难受。 沈宴说道:“铁血佣兵团规模庞大,资本比起我们不知道雄厚多少,若是我们降价,他们再进行降价争夺食客,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面条本就卖的个手工钱,一碗面赚不了多少。 沈宴继续道:“一再降价,拖垮的只会是我们这样的小佣兵团,再说,降价利润太薄了。” 董大婶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眼看着就要过上稍微好一点的日子了,每天活很轻松还持续有进账。 而且她比沈宴更加了解铁血佣兵团,铁血佣兵团有自己的麦田,从成本上来说,怎么都会比虎豹佣兵团低。 比价格,不可能比得过对方。 但这么好的生意,就这么放弃了?明明……明明是他们虎豹佣兵团的生意,这些食客本也是他们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 沈宴抱起笋子,擦了擦对方眼睛的眼泪:“不急,这未必是坏事,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 …… 赵阔面色阴沉。 没想到,第一个主动找麻烦的居然是铁血佣兵团,是因为他上次回去,刺激了他们其中某些人的神经? 有些事情,哪怕闹成现在这样的结局,他依旧觉得,总归还是有一份情份在,但现在看来,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是因为他沉寂了这两三年,让别人对他产生了什么误会?惹事居然惹他头上来了。 等赵阔来到城门口,却是一愣,眼前非但没有剑拔弩张的情况,反而…… 反而沈宴抱着笋子,拉着董大婶在对面摊位上吃面。 赵阔有点懵,啥情况? 在路上,他都以为打起来了。 一会看看自家面摊,孤零零的只有一个食客,一会看看对面面摊,自己的人都跑去光顾别人生意了。 不应该啊。 这时,沈宴正朝赵阔欢快的招手,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遇到了麻烦,心也太大了。 赵阔满脸疑惑地走了过去,让铁血佣兵团的人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阔正要问,这么容易就投敌了?也不坚持到他来。 沈宴将身前的面碗推给赵阔,说道:“尝尝他们的面条味道如何,我就吃了一口,别浪费,七个铜鸠鸠一碗,比我们的便宜,份量半点不少。” 赵阔倒是不介意,不过不知道沈宴打的什么注意。 接过碗,一看,就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汤色浑浊了一点,让面条颜色看上去没有他们卖的刷白漂亮。 夹上一筷子喂嘴里。 也没自家面劲道。 手擀面的制作注意的地方很多,每一个小点可能都会影响口感。 但对于佣兵来说,只要味道的差距不是像面条和麦饼那么大,他们都可以接受,一碗能节约一个铜鸠鸠呢。 赵阔吃了几口:“酸菜味道怪怪的,有一股霉味。” 沈宴点点头:“应该是腐烂的菜叶没有剔除干净就开始腌制了,它们腌制的时候也没有做到完全密封,导致味道中有一股怪味,也就腌制时间短,不然得发霉,而我们自己的酸菜,放一年都完全没有问题,放得越久味道反而越好。” 连笋子都说了一句:“有泥,他们的酸菜没洗,沈宴都不让我吃,说吃了容易拉肚子。” 赵阔看了一眼沈宴,倒是放心让他吃。 挑了挑面,在汤底里面的确能看到一些浑浊,和他们自己仅有刷白的汤色颇有点不同,难怪吃起来有时候像吃到了一点沙。 他没那么挑剔,这些小细节他自然容易忽略掉,一经提醒,倒是能感觉出来。 三两口将面条吃掉,七个铜鸠鸠呢,至于面汤,以前他吃面,面汤同样一点不剩,酸酸的味道,着实好喝开胃。 但现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自己铺子喝面汤吧。 董大婶也将自己那碗面吃完,还是她自己做的面条好吃,就跟沈宴说的一样,吃饭是一种享受,必须弄得干干净净,连酸菜切出来的长短都必须一致,一节一节的放在面里,赏心悦目:“但……” 但一个铜鸠鸠的差距,七八分相似的味道,已经足够让平时节约习惯了的佣兵,做出了他们自己的选择。 赵阔知道董大婶想说什么,表情一冷:“他们真以为我不敢掀了他们的铺子。” 沈宴赶紧阻止:“别。” “佣兵之城这么大,我们也做不完整个佣兵之城的生意。” “再说,你就算掀了他们的铺子,他们就不会在其他地方摆一个面摊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铁血佣兵团的人不摆面摊,等面条生意好起来,传播得越来越广,其他佣兵团能不效仿?” “到时候你还能将佣兵之城所有的面摊都给掀了?” “而且,面条制作简单,等盛行起来,各家各户估计自己也会尝试学着做,你总不能跑别人家里面阻止。” 赵阔皱眉:“由着他们?” 沈宴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正愁我们生意小,名声小,来光顾的食客少,你看看,我们一天的生意才那么一点点,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哪里够。” 赵阔,董大婶:“……” 他们觉得,他们自己生意已经不错了,看看城里卖麦饼的,半天卖不出去一个。 沈宴:“正好让他们给我们免费打打广告。” “不仅这面条生意让他们做,还希望他们越做越大,最好在城里每个角落都开一家。” 赵阔表情都古怪了起来,要不是他清楚沈宴不是铁血佣兵团的人,他都以为对方是打入内部的敌人。 沈宴小声道:“至于我们的生意,我自然有办法,不仅仅让食客重新回到我们铺子,还让我们铺子的生意好上好几倍。” 生意比以前好几倍? 神宴神神秘秘地道:“走,我们回去说。” “记得付钱。” 赵阔:“……” 嘿,原来还等着他来付钱,也亏得铁血佣兵团的人没赶人。 等沈宴他们离开,铁血佣兵团的人面面相觑,原本他们以为会有一场大的冲突,这也正合了他们的意,指挥官和铁血佣兵团的关系看似僵化,但又藕断丝连,有人还念着这份情份,自然也有人想斩去这最后的一点情份,以免后患,哎。 沈宴几人回了自家摊位,面摊上那位全身裹在袍子里面的食客居然还在那慢腾腾的吃面。 沈宴看看天气,心里疑惑,也不嫌热。 蝗崽正和几个小孩在那气鼓鼓的讨论:“他们居然学我们的面条。” “哼,我知道了,难怪前几天,赵澜天天来我们面摊吃面,肯定是来偷学。” “肯定是他,下次再来,非得给他表演生吞蝈蝈。” 沈宴找了个位置坐好,现在没食客,也不影响生意,直接道:“我们面摊现在的生意,也就仅有的一些人知道,想要做大,正需要人宣传。” “知道的人多了,前来光顾的人也就多了,说不得以后,上城区的人都专门来我们这吃面。” 虎豹佣兵团的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没生意,完全没得忙。 有人道:“即便名声传开了,别人也去光顾其他家了,看看,对面那家还卖得比我们便宜。” 沈宴都笑了:“卖得便宜也是给我们做嫁衣,做宣传。” “反正先忍几天,正好趁这几天多弄一些桌子凳子出来,不然食客多了,都不够坐,我们自己吃饭也不能老捧着碗蹲那。” 众人:“……” 沈宴就这么肯定,不降价也能将生意抢回来? 西凉之锦,神威天将军 说完面摊的事情,沈宴喝了一口面汤,顺了顺气,然后对赵阔说道:“你刚才去看那具被感染的尸体了?下次也带上我。” 赵阔看了一眼沈宴,有时候胆子还挺大,想要变得强大,需要莫大的勇气。 沈宴继续道:“上一次你说,精神被感染后进行启示仪式,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这些声音是什么?” 沈宴抱着多了解一点是一点的心态,反正现在闲着嘛。 赵阔:“没人知道那些神秘的声音是什么,每一个人听到的声音都不同。” “不过,既然叫启示仪式,对灵魂的启示,这个名字的来由,是因为传说这些声音是神的低语,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奥秘。” “只不过,凡是去探索这些声音秘密的人,最终都疯掉了。” 沈宴有些惊讶,又和神有关,嘀咕了一句:“神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赵阔以前也给沈宴大致讲过一点,随口回答了一句:“神是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梵蒂城所谓的神,不过是他们通过一座高山之上的宫殿的壁画,臆想出来的,每天向他们的神祷告,也没见他们的神理会他们。” 说完,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旁边桌裹在袍子里面的唯一食客。 沈宴认同的点点头:“其实就是为了某种利益,人格化出来的假神,追逐利益,玩弄人的思想,操控人的信仰,从而达到统治的目的……” …… 裹着一身袍子的赵澜回到铁血佣兵团,正准备脱去一身衣袍,热死他了。 这时,一位戴着圆形毡帽,和佣兵之城装束差距颇大的妇人走了过来,正是赵澜的母亲,海莉丝夫人。 海莉丝夫人皱着眉:“又去下城区了?” “你是一位贵族,你要清楚,这世上最大的原罪就是贫穷,你和他们不一样。” 在梵蒂城的神学中,贫穷的人比罪犯还要可耻,还要罪恶,是不配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变得肮脏。 赵澜很想说一句,亲爱的母亲,这里是佣兵之城,神学在这里还不如地沟里面的老鼠。 但想了想,还是优雅地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知道了,母亲。” 海莉丝夫人认真地打量着赵澜,心里叹了一口气,至少……至少礼仪方面还是一个贵族。 早知道就应该早些将赵澜送去梵蒂城神学院。 随口教育了一句:“你最终会回归神的怀抱,要懂得时刻赞美神的荣光,神的伟大……” 赵澜心里直嘀咕,刚才还有人说梵帝城的神学充满了虚伪,是人格化的假神。 等等,为什么这些东西他记得这么清楚,而他母亲给他讲神的伟大的时候,他就昏昏欲睡? 见赵澜心不在焉,海莉丝夫人只得叹息:“去吧,不要和那些罪人混在一起,多去你舅舅那学习学习,你舅舅是一位正真的绅士,神的眷顾者……” 赵澜乖巧地应着,然后直接溜了,每次都是这一套,他都听得厌烦了。 海莉丝夫人脸色僵硬,跑得也太快了,她的说教有这么可怕? 然后看向手上牵着的一个小女孩,还好,她还有一个小女儿可以从小教导。 “贝儿,我们女性在智慧和逻辑上天生存在残缺,既然如此,没有判断能力的我们,就应该将神的话作为唯一信仰来无条件的接受。”(注:原话来自一本外国名著。) 名叫贝儿的小女孩乖巧地点头:“赞美女神,感谢神赐予了我们所有。” 赵澜没走多远,遇到了一个头发微卷的男士,男士五官深刻,眼睛成深蓝色。 这不是比他一天还早出晚归的舅舅奥莱吗?身在异乡,也不知道一天哪里那么多事。 奥莱也穿了一身遮住头部的袍子,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奥莱绅士的笑声传来:“亲爱的侄子,梵帝城的骄傲,被神眷顾的小太阳,这么急是要去哪?” 赵澜停下脚步,同样行了一礼,就像最优雅的贵族:“亲爱的舅舅,母亲正让我去你那里学习,上一次你送的那本《神的赞美诗》实在太棒了,我看得有些忘我,每天都将它放在床头。” 可不是放在床头,实在不想翻开,一页未看。 奥莱脸上的表情更加灿烂:“不愧是被神眷顾的孩子,我委托佣兵去了一趟梵帝城,正好带回来一些典籍……” 赵澜嘴角都僵硬了,还得维持礼貌的笑。 又聊了一会,一起赞美了神的伟大,赵澜这才找机会溜走。 奥莱走到海莉丝夫人身边,海莉丝夫人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响后才道:“亲爱的哥哥,你的侄子未必如表面那么乖顺。” 奥莱笑道:“赵澜短短的一年,在梵帝城的那些贵族中就赢得了难以想象的赞誉。” “你不知道,他的年轻和英俊的外貌,得体的贵族礼仪,在殿堂吟唱赞美诗时,如同披上了圣光。” “梵帝城的贵族私下里称他为被神眷顾的小太阳,他对神是那么的虔诚……” 说完,看了一眼海莉丝夫人旁边的贝儿。 “亲爱的妹妹,你的关注应该多放在赵澜身上,他毕竟才是未来铁血佣兵团这个最古老存在的唯一继承人。” 海莉丝夫人点了点头,最后道:“众人都是神的羔羊,我很荣幸成为替神牧羊之人,这是我唯一的信仰。” 奥莱:“这也是我的荣幸。” 赵澜回去之后,拿着腰间的细剑练习了起贵族的把戏,不然他就真得去他舅舅那里学习神学,阳光照耀,年轻的哥特少年,如同散发着光,他就是神眷爱着的最完美的贵族,至少表面上是。 …… 此时,沈宴那里,面摊没什么生意。 沈宴正计划着他的生意重振计划。 “我需要一些蒸笼。” “恩,最好是竹编蒸笼,这样透气效果和密闭效果最佳。” 赵阔皱着眉:“竹编?” 竹子和制作桌凳的木材不同,只有翡翠大森林,灵族的地盘才有。 沈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赵阔想了想:“虽然麻烦了一点,但也不是没办法弄到。” 叫上一些人,带上沈宴向城外走去。 沈宴他们沿着一条河流前行,这条河流名叫翡翠河,因为流经翡翠大森林而得名。 河水十分的清澈,这是一条生命河,沿途的麦田都靠它浇灌。 因为天气炎热,不少佣兵团的人正用桶提着水,给麦田浇灌,不然他们快成熟的麦子都得干枯而死。 场面十分的惊人,加上巡逻的佣兵,肉眼可见的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每块麦田的巡逻是必须的,不然百分百会被盗窃,对于饥饿的人来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沈宴他们只是远远地从麦田路过,那些佣兵就紧张地提起了武器,并将呼唤同伴的哨子含在了口中。 沈宴心道,难怪赵阔说今年粮食会涨价,投入这么多,价格定是便宜不了。 抢时间多买粮是正确的。 随着行进,越靠近翡翠森林,这条河越漂亮。 一条河,如同皎玉,水流白花花的,连河底石头下的草履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最简单没有脑子的虫类,反而经历了无数世纪生存了下来。 水草摇曳,身姿如舞蹈。 两岸除了麦田,开始出现一些细碎的花,一丛又一丛,远远看去,如同碎花的布匹。 沈宴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再靠近翡翠大森林,麦田逐渐消失,应该是到了人类和灵族交界的地方,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危险。 宁静,耳朵中都能听到鸟语之声,鼻子里面是花香。 沈宴望向面前高耸的丛林,就如同泾渭分明一般,划分出来截然不同环境的地界。 沈宴踮起脚向树林里面看,仿佛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说道:“我们就这样进去?” 该不会是进去偷猎吧? 队伍停了下来,赵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惊起几只飞鸟。 沈宴正在疑惑,赵阔说道:“这里有灵族的一个哨岗,记得别告诉他人。” 这时,一群人影,从树木之下的光影中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银色的头发,差点拖到了地上,尖尖的耳朵,述说着和人类的不同。 面容完美得如同玉石雕刻,五官组合在一起,如同天地间的精灵。 身上银色的软甲,腰间佩戴着镶嵌着宝石的武器,不像是武器,倒像是艺术一般的装饰品。 背上背着弓箭,像一个俊美的游侠。 这人身后的人也同样的长长的耳朵,发色却不一样。 这就是曾经人类对抗恶劣环境的先遣部队,通过基因重编,制造的最完美的战士,只是后来不甘作为武器,从人类之中脱离了出去,经过漫长的岁月后,独立门户,自称灵族,和人类彻底划清了界限。 为首之人,头戴一王冠一样的银饰,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宴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王冠…… 中/华八绝中的,掐丝珐琅法制作的王冠,哪怕在沈宴那个时代,都算得上快要绝迹的手工艺古法。 这王冠不是文物,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沈宴惊讶,灵族居然继承了堪称艺术巅峰的八大匠师工艺的掐丝珐琅古法。 虎豹佣兵团的佣兵也有些骚动。 “白王肖凌尘,灵族的白王怎么在这里?” 肖凌尘脸色冷清地看向赵阔:“当初半神依喜侵犯,你我分别带人抗击。” “做同样的事同样的目的,我成了灵族的英雄。” “而你,却成了佣兵之城的罪人。” “这是我在丛林中听过为数不多的笑话。” 场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估计也只有沈宴,实在没忍住,死死地捂住忍不住尖叫的嘴巴。 倒不是他看到了掐丝珐琅法的传承,而是…… 而是沈宴的目光投向了那名叫白王的身后,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服饰截然不同之人,是英灵。 沈宴的手都在颤抖。 这英灵一身漂亮的铠甲,头戴青铜头盔,古代称这种头盔为兜鍪,英武挺拔。 倒不是这人英俊的面庞让人颤抖,沈宴也不可能通过面容就分清楚古人的身份,历史书上留下的人物图像,多少都是失真的。 而是,这英灵背后背着两杆,金色的枪。 不同的文物,一沟一壑,一纹一环都是不同的,这也是辨认文物唯一性的重要依据。 这两柄金色的长/枪,样式简洁干练,纹路简单清晰,枪身有微不可见的握纹,方便持有时产生足够的阻力,不滑手,方便使力。 在枪柄两端,都有简单虎纹。 枪头比一般人使用的枪要长不少,呈扁平冷锋状。 历史上用枪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但使用两杆长/枪的就少之又少了,而使用金色双枪,这般规制,样式,纹饰,沟壑的武器,沈宴仅知道一人。 嘶,这枪定是那虎头湛金枪,甚至比抗金名将岳飞的沥泉神枪排名还高。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化作尘土,恨不能相逢,如今化作英灵,就站在沈宴对面。 正因为沈宴知道这英灵可能是谁,所以才如此的激动颤抖不已。 西凉之锦,神威天将军! 表情逐渐凝固 神威天将军马超,比起他的锦绣俊朗,威名更是力惯西凉,千古留名。 都说佣兵信奉先祖的力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宴何尝不是。 在沈宴那个年代,有人将偶像当成英雄膜拜,沈宴不知道他们的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坚持多久,但作为历史学者考古专家,历史上的那些英雄豪杰,文人骚客才算得真正的偶像。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沈宴的这些“偶像”,永远不用担心他们塌房,该塌的已经塌过了。 沈宴现在能呼唤柳长意和李三娘,但无论是柳长意还是李三娘,他们仅仅是那璀璨历史中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沧海一粟,或许,仅有沈宴因为无意之间,才重新唤起了他们的名字。 但西凉锦马超不同,无数的英雄豪杰中,他也是旷古绝今,其中最闪亮的一颗。 与古往今来的英雄站在同一时代,虽然因为梦渊的出现,可以想象,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沈宴还是禁不住灵魂都在战栗。 白王肖凌尘冷清的声音继续:“听说,你的圣器全部上缴了?佣兵之城的指挥官。” 明明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却透露出一股子莫名的意味在里面,或许是因为他们也曾是刹那间的战友? 赵阔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纠正了一句:“是前指挥官,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值得一提……” 沈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对董老爹小声问道:“这个灵族是谁?让你们这么紧张。” 董老爹渣巴了一下嘴,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小声道:“灵族白王肖凌尘,为数不多的传奇佣兵之一,年轻时便是充满传奇色彩的游侠,恩,他们灵族寿命比较漫长。” “肖凌尘曾经独自一人去过高山之上的巨人城,非但没死,还从巨人城之中带回来一些旧日文献,那时他的名字就开始在佣兵之中广为流传,充满污染的巨人城,那是连半神都不敢踏足的恐惧之地。” 这时,肖凌尘正在问赵阔:“我记得我们没什么交情,你来我灵族哨岗做什么?” 赵阔:“试试你们这个哨岗还在不在。” 话没说完,见肖凌尘取下背上的弓,拉满,赵阔改口道:“我需要一些翡翠丛林里面的竹子。” “用九大镇国神器之一的定窑孩儿枕交换。” 一群人:“……” 沈宴:“……” 赵阔三件叫得上名字的工艺品,到现在全部出手。 一捆一捆的竹子从翡翠大森林中搬了出来。 有灵族的人小声问肖凌尘:“白王,我们为什么要答应他的条件?” 九大神器之一就换一些竹子?谁都不是傻瓜,要是换一些价值颇高的东西,说不得更有可信度。 那灵族继续道:“赵阔失去了那些圣器,已经跌落传奇佣兵之列,我们没必要和他再产生纠葛。” 肖凌尘正翻看着手上缩小版的“定窑孩儿枕”,还真有些像圣器呢,答道:“佣兵之城那么大的阵势宣判赵阔的罪名,甚至不惜给他冠上佣兵之城的罪人的名号。” “若是普通人,死十次八次都未必够,但赵阔依旧在佣兵之城正常生活,你知道是为何?” 问话之人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因为荒城的那些蛮人,赵阔要是在佣兵之城出了事,那些蛮人说不得会打到佣兵之城来。” 肖凌尘点点头:“赵阔还能呆在佣兵之城,自然和荒城有关,但他先前失去指挥官的位置,恐怕也是因为荒城。” “赵阔的母亲是荒城的先知,佣兵之城在赵阔崛起时,想要依赖他的力量,但真等赵阔崛起后,他们又会担心,赵阔的身份会帮助荒城夺取佣兵之城的控制权,为荒城谋取好处,荒城那里太艰苦了。” “佣兵之城的人类和我们灵族不同,依旧和他们的先辈一样贪婪,利欲熏心,若是在战争年代,他们还能同心,但佣兵之城因为半神维克多的出现,已经有百年太平。” “没有了外部的压力,他们就会开始内斗,为了些许权力,几个佣兵团达成一致,牺牲一个传奇佣兵,并不奇怪。” 肖凌尘说着:“我们灵族,正好需要荒城帮一个忙。” 顺便卖一个不起眼的人情罢了。 沈宴也正和董老爹聊着:“你们家指挥官,恩,是不是也太守财了?” 看看,赵阔刚才递出那工艺品,假装无所谓,实则心痛得滴血的样子。 那就是个工艺品,价值一个麦饼。 董老爹叹了一气:“指挥官小时候生活在荒城,打小养成的习惯,怕是很难改了。” 沈宴又得了一个新词,不由得问道:“荒城?” 董老爹:“沙漠之北,有一古城,那里的人是最强大的战士,强悍得被称之为蛮人也不为过。” “指挥官的母亲就来自那里。” 沈宴心道,难怪赵阔长得这般精壮,原来身上有一半蛮人的血统。 憨头憨脑的,啧啧,野蛮人一个。 赵阔正疑惑地看向沈宴什么眼神?怎么感觉怪怪的。 竹子很快被运输了出来,比沈宴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肖凌尘冷清的甩下一句:“人类,以后不要来这里,下次没这么好运,灵族的弓箭从来不惧沾染鲜血。” 赵阔摆摆手。 啧,还跟以前一样,翻脸不认人,手上还拿着他的九大神器呢,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才得到的吗?想想他心肝又开始疼了。 大手一挥,“将竹子抗回去。” …… 蒸笼的制作并不复杂,就是简单的编制,切割好的竹条的交织。 当然,竹条为了足够的韧性,需要进行处理,处理的方式特别简单,只需要放在水里浸泡两三天就成。 这几天,虎豹佣兵团的人是有些担心的,他们面摊上的生意太差了。 而且,也正如沈宴所说,铁血佣兵团不仅在城门口摆了一面摊,听说在上城区也摆了一个,听得虎豹佣兵团的人差点吐血,蝗崽每天一手抓一把蝈蝈,等着遇到赵澜就表演生吞蝈蝈出口恶气。 与此同时,一些其他的佣兵团的面摊也开始在各个位置支棱了起来。 当然,也有不少看笑话的,特别是那些稍微大一点的佣兵团,这么一点利益也值得争?肯在外面买熟食的人还真不多,终归没自家做的麦饼划算,怎么看市场都不大,再不济,他们自己学着做面条也行,总之自己能办到的事情,不花那冤枉钱。 这一天,城门口的情况依旧。 但虎豹佣兵团的面摊,出现了一些变化。 第一,多了一些高耸的笼子? 一个个重叠得老高,外溢出一点蒸腾的白雾,看上去还挺好看,引得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第二,面摊前摆了一个很大的木板,挺厚实,板面光滑。 几个妇人正站在面板前,向上面倒上了一些面粉。 蝗崽带着几个孩子吆喝了起来:“走过的,路过的,都过来看看。” “虎豹佣兵团正宗的酸菜面制作方法,现场教学了。” “最好吃的酸菜面的制作方法,不是那些学了个七八分的模子。” “免费教,免费学。” “手把手教学,包教包会。”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这几天,在铁血佣兵团那吃面的佣兵,其实也感觉出来了一些两个面摊面条的差距。 甚至私下里还拿出来比较比较。 铁血佣兵团的面条味道虽然没虎豹佣兵团的好,但终归少一个铜鸠鸠。 但现在,虎豹佣兵团要免费教大家制作最正宗的面条? 蝗崽:“学会了制作,回家自己做面条吃了呢,不用花那冤枉钱了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虎豹佣兵团这是破罐子破摔,不打算继续做生意了? 而且,不仅仅是不打算做生意了,还要将铁血佣兵团也拉下马,正如吆喝中说的,学会了自己回家就能做,而且做得比铁血佣兵团卖的还正宗还好吃,那谁还来当这大冤种来这买面条吃。 有些原本舍不得在这里买面条吃的佣兵也围了过来。 他们舍不得买,还不能自己学会了自己回家做啊,这几天听了不少说这面条味道比麦饼好的消息,他们也得自己弄来尝尝。 见围过来的人差不多了,董大婶几人开始现场教学了起来。 一开始还有点陌生,但擀面做面的每一个步骤她们早已经轻车熟路,没一会就由不好意思开口变成了叨叨。 对拿手的东西,那自然是随口就能说出个花儿来。 边说,还不忘边“诋毁”一下铁血佣兵团:“知道他们的面条为什么不劲道吗?吃上去跟嚼软泥一样。” “首先擀面他们就不会。” “更别说醒面的步骤也没有。” “切的面条也是厚薄不一致,导致煮的时候,熟的熟,生的生,都不能下口。” 越说越带劲,这几天的委屈憋屈留在心里,差点憋死她们了。 佣兵嘛,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怕,再说她们占理,而且有总指挥官在,那些人也只敢压迫她们一下,真要闹事,嘿,也没见佣兵之城有人敢。 沈宴也在不停地看赵阔,董大婶她们就差直接开口骂上去往对方脸上挥巴掌了,这么得罪铁血佣兵团,真的没有后顾之忧吗?毕竟铁血佣兵团是这城里最大的几个佣兵团之一,而他们虎豹佣兵团,连小杂鱼都算不上。 但赵阔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似乎毫无关心,似乎又在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这时,面摊周围听的人也发现,原来两边的面条差距这么大啊。 细细回忆品味,好像还真是这样。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还被拉出来对比得这么仔细。 “记住,我们虎豹佣兵团的面条才是最正宗的。” 一口一个虎豹佣兵团,这是沈宴交代的,为什么? 沈宴的目的,是让以后这佣兵之城的面条,开的铺子再多,但仅会有两种,一种是普通面条,一种就是虎豹佣兵团的面条。 说白了就是一个品牌效应,沈宴不会做生意,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沈宴那个时代,这些方法都是司空见惯,比如说起手机,大家第一反应也就那么两三个品牌,其他的,都是承托,夹缝里面获取一点利益,残羹冷罢了,反而因为有了对比,提高了身价不少。 而且,沈宴还让人当场宣传“饮食服务,饮食环境”的重要性。 “我们吃个面,要吃得舒心是不是?” “看看我们面条的干净程度,看看我们这桌椅的漂亮程度。” “我敢说,也就我们虎豹佣兵团,能让人吃个放心的面条,连半颗多余的沙都不会有。” “价格是问题吗?是,但吃个面还得去受气,这就不划算了。” 这句话就说到人心坎里面去了,这两天他们去铁血佣兵团那里吃面,铁血佣兵团来自上城区,上城区的人多半都有那么一点点优越感,加上他们势力大。 有人凡是抱怨一声,面里有沙,或者其他什么,嘿,别说服务意识了,没直接翻脸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这么几天,已经闹了好多次这样的冲突。 但佣兵嘛,大家都习惯了,动不动争几句口头之快,过一天又没事人一样,还得去吃面。 但万事怕比较。 现在想想虎豹佣兵团,笑眯眯用一个木制托盘端上来一大碗面,说是怕端面的时候将面弄脏了。 想想这反差,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不就一个铜鸠鸠嘛,受这委屈。 哼,果然还是虎豹佣兵团的面正宗。 面板上,“啪啪”的擀面声音,有疑问必答,是真的将最正宗的手擀面方法教了出去。 有人就有疑惑了:“你们教会了别人,自己生意不做了?” 这个说到董大婶她们心里了,赶紧道:“怎么能不做了呢?” 然后立马对其他等着的大婶道:“赶紧将我们的新菜品给大家看看。” 揭开最高的那层蒸笼,露出里面一个个的大白包子。 用盘子盛上三个:“新鲜的大白包子,酸菜馅,8个铜鸠鸠三,看看这大白包子,一个差不多就一个麦饼大。” 麦饼做得太实,烤得干瘪,用料可不少,而包子,加了小苏打和用面团发酵一天后的酵母,经过蒸汽一蒸,直接膨大。 至少外观看上去,十分可观。 沈宴他们做的是大包子,不是那种小笼包,十分符合佣兵的饮食习惯。 众人不由得一愣,看上去这“包子”十分客观啊,8铜鸠鸠就能买三? 突然有一种原本只能买一个麦饼的钱,现在能买上三个的错觉, 不等他们细想,盛出来的包子已经递给了吆喝累的几个孩子。 啃着包子,脸上的表情,都是对美食的赞美:“比面条还好吃呢,还便宜。” 董大婶的声音又道:“现在买三包子,再加两铜鸠鸠就能添一碗稀饭,这算是包子套餐,现在买套餐,我们送一小碟酸爽可口的泡菜。” 这泡菜和酸菜不同,是用盐水泡的,多选择根茎,泡上两三天的时间刚刚好,又脆又爽。 就是送的泡菜,真的就一小碟。 稀饭是大米熬制的,熬得有粘又香。 一两把大米就能熬好大一盆。 佣兵之城的粮食主要是以麦子为主,但其他的也有一些,比如大米,糯米,豆子,价格比麦子还稍微低不少,消费的群众没那么广而已。 包子,稀饭,小蝶酸菜,完美的三件套。 “包子稀饭在其他地方可买不到,大家要不要试试?” 沈宴看着摊位上陆陆续续又聚集来的食客,毕竟三个包子外表看上去都快三麦饼大了,才卖一个麦饼的价格,吸引力可想而知。 特别是吃上包子的人,表情都不由得一亮:“这饼的味道未免也太好了。” 稀饭也卖得不错,有白送的小蝶泡菜,总有一种赚了的心里。 夹着一点酸菜,喝上一口粥,原来食物真的能让人这般享受。 就是有点担心,吃惯了这些,他们怕是很难吃得下以前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麦饼了。 陆陆续续的,生意又好了起来。 沈宴笑眯眯地,有本事将做包子的本事也模仿了去了,包子看似简单,但其中的关键要是不点破,还真学不了。 虎豹佣兵团的人,脸上也一改担忧,脸上堆满了笑容。 沈宴观察了一会,然后拿着个包子找到正在喝粥的赵阔。 “不出意外,我们的生意应该是稳住了。” “而且会越来越好。” 然后开始说正事:“下次遇到被污染的人什么的,也带我去进行启示仪式,今天看到白王肖凌尘呼唤的英灵,羡慕啊。” 刺激太大了,身后站一个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那是什么神级画面,扑通扑通的心动。 赵阔眉头却皱了起来:“你对启示仪式需要的勇气可能还没真正理解。” 沈宴心道,什么意思? 赵阔指向面摊上一个女子,这女子是虎豹佣兵团的一个小姐姐,名叫姜宇,腰间挂一匕首,干练飒飒。 长得颇为漂亮,最特别的是,胸前的重量,跟要拽着人往前面跌倒一样。 沈宴也熟悉,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姜宇小姐姐就跟着赵阔在沙漠里面运布匹。 赵阔突然道:“姜宇在没有启示仪式前,是一个十分帅气的小伙。” 沈宴啃着包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表情开始凝固。 金箓提炉枪 “姜宇在没有启示仪式前,是一个十分帅气的小伙。” 沈宴的瞳孔都是放大的。 嘶。 难怪,难怪董大每次唤她姜宇兄弟,勾肩搭背,画面清奇。 沈宴还以为是因为两人光系铁,处成了铁哥们。 但现在看来,人家还真就是铁哥们。 沈宴的表情逐渐凝固:“当真这么诡秘?” 变成强大的佣兵,果然需要难以想象的勇气,沈宴一想到这个结果,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前面有些重,下面有些空。 这得怎么适应新生活?身体……身体结构都改变了,心理是不是也会随之发生诡异的变化? 好多担忧疑问开始在沈宴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然后身体一震,他担心什么,还没发生在他身上呢。 赵阔正要说什么,这时,一个褐发的年青人向这边走了过来,人高高瘦瘦的,就是看上去有些腼腆。 是来找姜宇的,手上拿着两果子。 “我们佣兵队去了一趟翡翠大森林,刚好我分了两果子,你尝尝?” 姜宇一把搂住了年青人的肩膀:“兄弟,实在。” 年青人的脸刷地就红了,眼睛向下瞄了一眼,挤得慌。 姜宇也向下看了看:“挤着你了,要不你帮忙挪挪?这玩意着实不太方便,沉。” 沈宴嘴巴里面的包子渣都差点掉了出来。 这时,赵阔回答沈宴的问题:“诡秘的事情何止这点。” 又指向虎豹佣兵团中一个中年大叔,胡子扎拉,有点糟蹋。 沈宴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该不会,郭大叔没有启示仪式前,是个小姑娘吧?” 真的,他现在错乱得很,看赵阔都不再是看猛男的眼神了。 赵阔看了一眼沈宴:“他每一年会遗忘以前的所有记忆,一年一个周期,但某一年又会将所有的记忆全部记起来。” 沈宴:“……” 对佣兵三大基础仪式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时,面摊上来了一个特殊的人,赵澜,依旧是那身哥特式的打扮,仪态贵气的少年,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这家伙好多天没有来了。 蝗崽第一个跑了过去,手上从影子里面抓了两大把蝈蝈。 “呀,还敢来。” 赵澜:“三包子一碗稀饭。” 蝗崽都惊呆了,这人……居然没事人一样。 气得蝗崽一跺地:“10个铜鸠鸠。” 然后眼睛四处瞟,沈宴不让他在铺子上将蝈蝈弄得到处都是。 今天,赵澜有些不一样,背上背了一个大的箱子。 这是一个圣器箱,大型的不方便携带的圣器,就会放在这样的箱子里面。 箱子上有机关,能很方便的让手触摸到箱子里面的圣器。 赵澜随意地找了个位置,眼睛时不时向赵阔这边瞟。 似乎想要显示点什么,打开圣器箱,触摸着里面的圣器,似又有些倔强,骄傲。 很复杂的一个少年人,一边触摸圣器,一边斜着眼睛瞟,似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赵阔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估计是无法理解他这弟弟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和想法,嗯,从小就不理解。 沈宴看了一眼,却是愣住了。 圣器箱中,露出来的是一节枪身,这就是赵澜那从小佩戴,但到现在依旧没有成功进行“临渊仪式”,不能召唤出英灵的那件十分厉害的圣器? 只见此枪十分啸武,枪尖锐利,枪头倒勾有一个向内的幅度,不是普通直角。 由薄到厚,层次均匀。 最特殊的是,枪身上刻满了蚯蚓一样密密麻麻的文字,显得有些神秘诡异。 沈宴心里暗叹一声,居然是它。 先是虎头湛金枪,定在灵族白王肖凌尘手上,现在又看到了这把。 这时,赵阔说道:“你若是真想进行启示仪式,也需要循序渐进。” “先从最弱的畸变体开始。” “畸变体带来的精神感染最轻,城里如果出现畸变体,会被各佣兵团私下收藏起来,以便进行启示仪式。” 沈宴回过神,畸变体还要私藏? 总觉得有点变态和恶心,因为他想起了上次遇到的那只,都被赵澜的大明锦衣卫砍成块了吧,这都得捡回去缝补缝补收藏起来? 又有点可惜,上次那畸变体他也有出一点点力气,赵澜似乎不要,他也离开了,也不知道最后便宜给谁了。 城里隔三差五都有尸体从下水道爬出来,但等得到消息的时候,估计早成其他佣兵团的囊中之物了。 沈宴想了想:“哪里能得到畸变体的消息?” 沈宴心道,启示仪式虽然诡异,危险性也太难预料了,如果是几天前,他或许还真没有这样的勇气,但……谁让他亲眼看到了西凉锦马超。 千古英雄,无双豪杰啊。 要是自己身后也站一个,啧啧,站一队…… 那种无法抗拒的希翼,是无法想象的,至少现在,是沈宴怎么也无法抵抗的诱惑。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看看佣兵之城的佣兵这么多,不也活得好好的。 沈宴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倒霉。 赵阔直接道:“城里的佣兵酒馆,每个佣兵团都会在临近的佣兵酒馆接任务发布任务,消息最灵通。” 沈宴微微一愣:“佣兵酒馆?卖酒?” 不符合佣兵之城的现状,酿酒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这不现实。 赵阔也奇怪地看向沈宴:“谁说佣兵酒馆卖酒?” “它只是继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名字,一直这么叫而已。” 沈宴:“……” 好吧,酒馆它不卖酒。 沈宴来了兴趣,拉着赵阔准备去看看城里的佣兵酒馆,运气好,说不定真能弄到一具畸变体:“等我们回来再数钱,啧啧,这样一个铜鸠鸠一个铜鸠鸠的入账,哪有到时一起数来得痛快。” 赵阔想了想,正好要去佣兵酒馆见一个人。 起身,向城内走去。 座位上,赵澜脸色僵硬,满脑子都是,没看他一眼,凭啥? 赵澜气鼓鼓地提起圣器箱就回上城区。 蝗崽看得都缩了缩脖子,咋了拉?这小作精怎么还生气了。 赵澜回到铁血佣兵团,手里还提着一包外带的包子。 脸色十分不好的去热包子,包子都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散发的食物的味道,吸引来了一个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 漂亮地眼睛跟卡姿兰一样看着赵澜,正是赵澜的妹妹贝儿。 赵澜递过去一个包子。 贝儿乖巧地接过,默默地祷告了一阵,虔诚地道:“感谢神赐予我食物。” 然后咬了一口,美味的味道,让小姑娘眼睛都眯了起来。 正准备咬第二口,赵澜的手却伸了过来,拿走贝儿手上的包子。 赵澜边离开边啃包子:“亲爱的妹妹,你还是继续向你的神祈祷吧,它那么仁慈,一定会给你最美味的食物,嗯,记得好好感谢它。” …… 下城区,佣兵酒吧。 赵阔带着沈宴走进去。 烦杂的声音,粗鲁地大笑声,肆无忌惮谈论着美妙火辣的舞娘。 热血,激烈,探索,冒险。 这么一个地方,似乎是这个世界主旋律的一种体现。 在门推开时,声音停了一瞬。 这时,有一沧桑的声音向门口喊了一声:“带小孩呢,我亲爱的前指挥官。” 语气中有熟络调侃。 周围,应声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口哨声。 赵阔“嗯”了一声,向那人走去。 正从赵阔背后伸出个脑袋的沈宴:“……” 说谁呢? 沈宴看向赵阔对面的人,显长的头发颇为干净,有一股不羁的诗人气息,脸上的褶皱显示着对方的经历。 风尘仆仆的一个干瘦老头,脸上总是带着看透一切的微笑。 赵阔介绍道:“克里提,一个四处流浪的云游诗人,充满神奇色彩的旅行家,总能给人带来一些出其不意的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往往伴随着厄运。” 简单的一句介绍。 克里提这个小老头,在各城都十分的有名,因为去过太多的地方,知道太多无人知晓的秘密,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智者。 这小老头的性格也怪异到了极点,不爱金钱,名声对他来说也什么都不是,权势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但他有一个众人皆知的爱好,他喜欢收集各种有趣的,未知的消息,似乎对旧日文献有极致的崇拜,不断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并愿意为此付出丰厚的报酬。 比如,在沈宴和赵阔没来之前,克里提就在这佣兵酒馆引起了一场小轰动。 他手上有一个十分陈旧的木头箱子,据说是来自遗迹的馈赠。 当然,真实性还是得自己判断。 克里提手上的这个据说是来自遗迹的馈赠的不知名木箱子,他的要求是,只要有人能给他提供有趣或者有用的信息,他直接将这个箱子送给对方。 别人说这话,或许没人会相信,但出自克里提之口就没人怀疑,因为这就是克里提,他没少做这样的事情,总有幸运儿得到旅行家克里提青睐的消息传来。 所以,佣兵酒吧热闹到了极点,只是,他们的消息似乎都没能打动克里提这位消息灵通的旅行家。 沈宴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木箱子有些出神,箱子还颇大,这不就是……古时郎中出诊时的药箱! 材质为黄杨木,看这雕工和花样,应该是北宋时期的物品了。 周围还有佣兵上前尝试,但带来的消息或者故事似乎都太稀疏平常。 这时,沈宴眼睛一动,出声道:“要不,我试试?” 克里提有趣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赵阔:“你带来的这孩子颇为有趣。” 然后看向沈宴,睿智地微笑道:“即便你是他带来的,但若是你的消息或者故事不够有趣,依旧换不到这箱子。” 沈宴说道:“我也就试试,有不有趣,有没有意义,老先生可自行判断。” 沈宴真就试试而已。 周围的声音似乎又小了一些。 沈宴整理了一下语序,开口: “枪类圣器排行,天下第七枪,虎头湛金枪,所属英灵,西凉锦马超,现在持有者,灵族白王肖凌尘。” 短短的一句话,整个佣兵酒吧却安静了。 传奇佣兵,灵族白王肖凌尘的消息? 灵族常年生活在翡翠大森林,关于他们的消息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关于白王肖凌尘。 谁都知道肖凌尘的圣器为枪。 但,虎头湛金枪?排名天下第七?召唤的英灵西凉锦马超? 怎么感觉听着有一股子莫名的热血,一个劲往头顶涌,就像触发了佣兵血液里面的某样东西。 热血沸腾,佣兵其实是很爱打探消息的一个群体,特别是强者的消息。 一时间居然将人愣住了。 还可以这样?圣器还能有排名?灵族那个孤冷的独行游侠,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消息传出。 难怪肖凌尘从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中时就这么厉害,他有这么厉害的一件圣器啊。 枪类圣器排名第七,滋,光是几个字,身体内的血液像是都在沸腾。 这本就是一个以圣器为中心在旋转的世界。 沈宴看着克里提,见这老头皱着眉,以为对方不满意,想了想,又道: “枪类圣器排行,天下第十枪,金箓提炉枪,所属英灵,枪中术士卢俊义,现在持有者……” 停顿了一下。 “佣兵之城,铁血佣兵团,赵澜。” 诗歌中的少年 如果说,翡翠大森林中的传奇游侠肖凌尘离众人实在太遥远,很多人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一面。 但,佣兵之城,铁血佣兵团的赵澜,就在他们身边啊,说不定今天还有人看到背着个圣器箱在城里闲逛的哥特少年。 少年,明媚,传奇,故事。 那些只在云游诗人诗歌里面才存在的,传奇人物少年时的故事,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这和成名已久,远离尘埃,离他们很遥远的白王肖凌尘给他们的距离感完全不同。 这是他们身边的故事,每天都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正在发生的诗歌里面的故事。 他们就像也在这诗歌里面了一样。 沈宴的这个消息一出口,整个佣兵酒馆都沸腾了起来。 有人甚至一拍大腿:“今天早上我还和铁血佣兵团的赵澜坐同一辆通勤车。” “他背上背的圣器箱,里面装的就是那什么,金箓提炉枪,枪类排名,天下第十。” “一定是了,赵澜一出生就开始携带此圣器,据说厉害得紧。” 在佣兵之城,这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所谓的厉害能厉害到这等程度,天下第十,光是这几个字,都让人心里跟燃起了热血的火焰一样。 沈宴倒是不担心这消息暴露出来给赵澜带来麻烦,铁血佣兵团是佣兵之城最古老的佣兵团,哪怕现在实力不如前了,但依旧是位于最强大的几大佣兵团之列。 加上这里是佣兵之城,本来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至少,在这佣兵之城中,赵澜拿着枪到处逛都是安全的,除非想要和铁血佣兵团不惜一切全面开战。 赵阔也惊讶地看向沈宴。 赵澜的那柄枪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得比其他人更多。 那枪曾经有铁血佣兵团的先辈激活过,所以,所召唤的英灵的名字也秘密地流传了下来。 英灵,名卢俊义,和沈宴说的一模一样。 关于圣器的“临渊仪式”,虽然能在睡梦中看到一些关于此圣器的一些画面,但画面是断断续续的,且没有声音。 所以除了像沈宴这样将历史吃得十分通透的人,可以将零碎的画面,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拼凑成完整的故事外,其他人也就跟做了一场模糊的梦。 梦醒时,记得最清楚的,也就只剩下英灵的名字了。 英灵的名字,十分的重要,可以帮助后来人更容易触发“临渊仪式”。 赵阔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记得不错的话,他从来没有和沈宴讲过关于这枪的任何事情。 这时,克里提的声音传来:“箱子归你了。” “这的确是我最近听到的最有趣的事情了。” 沈宴暗掩喜悦,接过箱子。 看看这雕工,看看这一丝一毫的纹理,全是历史的尘埃。 打开箱子,里面有几根黑色的针,原本应该是银针,但氧化时间太久,发黑了,就像银饰佩戴久了会变暗一个道理。 佣兵酒馆热闹了一阵,赵阔看向克里提:“怎么到佣兵之城来了?” 克里提说道:“刚好路过,佣兵之城被称为最无序的混乱之城,自然要来看看。” 赵阔就这么看着克里提。 这位出名的旅行家,可不是漫无目的地在大地上旅游,他正追寻着旧日的荣光。 而探索或者试图解密旧日的人都会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小老头才是真正的勇者。 所以,这小老头有一个十分恐怖的称号,移动的厄运。 倒不是他会给人带来厄运,而是他去的地方,必定和旧日有什么联系,厄运本就在那个地方。 用沈宴的角度来看,克里提不应该被称为旅行家,而是一位学者。 而这个世界的规则,学者可是死得非常快的高危职业,因为学者比普通人更容易揭秘历史的真实。 克里提被盯了一会后,这才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若是我说出来,恐怕就会有人赶我离开。” 他虽然不会带来厄运,但有时候,他也能成为厄运开启的钥匙。 赵阔皱了皱眉,有时候,好奇比危险更吸引人。 不用赵阔催促,克里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来这里,是因为……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 沈宴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由自主地小声问了一句:“什么是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 问完,又觉得打断别人说话实在唐突,微笑的表示歉意。 倒是克里提表现得十分的积极,眼中都是小老头的狡猾和智慧,说道: “所有的圣器都源自遗迹的挖掘。” “第二纪和第三纪漫长时间的挖掘,将人类能所见,能寻找的遗迹,基本都挖掘干净。” “剩下的那些,要么不可知,要么充满了无法探索的危险。” “而在这些不可知或者危险的遗迹中,有三处在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旧日文献研究中,流露出来一些信息。” “第一处,海上的幽灵船,传说中,大海之上有这么一艘无人的幽灵船,上面载满了价值不可估计的圣器,文献,污染物等等……” 克里提不愧是云游诗人和旅行家,沧桑的声音很容易将人带入那种神秘感。 “第二处,地底移动的大陵墓,甚至没人知道它具体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这一处陵墓会在地底不断的移动,谁也不能预知它的位置……” “第三处,也就是高山上的巨人遗迹。” “传说,在第一纪结束的时候,R源让物种之间产生了无法想象的混乱,因为人类的一些不太优良的习惯,第一批不朽生物开始出现,当时它们还不被称为亚人种,因为它们的存在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巨龙,巨人,异种,不死鸟等等,它们每一个都堪比半神。” 沈宴:“……” 这就是外国人的视角了吧? 历史还真是奇怪,当它们不被正确记录的时候,就会衍生出来很多奇奇怪怪的神话一样的故事,是真是假也没人能判断。 克里提继续道:“巨人在高山之上建立了城池,它们灭绝后,留下了无法想象的财富。” 沈宴问了一句:“它们不是不朽生物吗?怎么会灭绝?” 克里提摇了摇头:“或许它们也喜欢研究旧日?所以才让这些堪比半神的存在,全部灭绝在了第二纪。” 克里提继续道:“这三处遗迹,都太过遥远,传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已经无法考证。” “其中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是这三处中唯一能确定的真实存在。” “据说灵族的肖凌尘就去过那里,并带回来一些旧日文献。” “据说,几百年前,梵帝城的一位传奇佣兵也到过那里,并从看到的墙壁上,确认了神的存在,梵帝城也是那时,神学开始流行,并占据了主导地位。” “梵帝城的人还去灵族那求取过那些旧日文献,理由是都是被神眷顾之人,才能到达山巅的巨人遗迹,结果,翡翠大森林都没进去,就被灵族驱赶走,当时还闹了不少笑话。” “灵族骂人简直是一门艺术,称梵帝城的信徒是一群将恶魔当神的可怜虫乞讨者,啧啧,当时差点没将那群自以为是的人逼疯。” “这些事情离现在也有些时间了,不过……” “不过最近,各城池不知道为什么,又流传出来几张旧日文献,有人初步解读出来一些关于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的信息。” 沈宴有些疑惑了:“其他城池,那么克里提先生为何来了佣兵之城?” 克里提追寻旧日文献,也该去那些城池才对。 克里提不说话了,看向赵阔。 半响才睿智地微笑着开口:“其实除了灵族和梵帝城,还有一些古老的势力,隐藏着一些关于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的秘密。” “比如,佣兵之城,最古老的铁血佣兵团,在千年前就拥有关于巨人遗迹“门”的消息。” “我说得对吗?前指挥官。” 赵阔惊讶地看了一眼克里提,这小老头果然消息灵通得有些可怕,那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据说铁血佣兵团的先辈无意间进入过巨人遗迹,并带回来了关于“门”的消息。 赵阔开口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铁血佣兵团或许真掌握了“门”的消息,但“门”到底是什么,从来没人知道,至少肯定不是通往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的道路,不然根本等不到现在,早去探索了。” 危险,也代表着财富和力量,佣兵从来不缺少探索冒险的勇气,特别是一处完整的古老的遗迹,里面能出产的圣器,文献,污染物等等是无法估量的。 克里提笑眯眯地,模棱两可地道:“谁知道呢,或许铁血佣兵团也没有告诉你全部的消息,毕竟……” 毕竟赵阔身上还有一半荒城先知的血脉,从小防备着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有铁血佣兵团的全力支持,赵阔也不至于从指挥官的位置下来。 克里提来佣兵之城的目的也很明显,无论其他城池解读出多少关于巨人遗迹的信息,都绕不开铁血佣兵团掌握的“门”。 赵阔突然问道:“试图解析旧日文献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其他城池突然间,同时开始解读,并且解读出来的内容都和巨人遗迹有关?” 克里提耸耸肩:“我不是阴谋家,我只关心巨人遗迹中和旧日相关的东西。” 两人又谈了一会。 等走出佣兵酒馆的时候,沈宴说道:“我们不打听打听畸变体的事情?” 赵阔:“让团里的兄弟留意一下,最多几天,就能帮你抓一只。” 沈宴:“……” 呸,这家伙拿他当借口,来这见克里提。 不过,他也得了个古代药箱。 …… 上城区,铁血佣兵团,傍晚。 赵澜靠在窗子上,昏昏欲睡,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跟镀上了一层圣光。 这时,嘈杂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赵澜赶紧坐直了身体,从慵懒咸鱼状态,立马变成了优雅的贵族。 来的人有些多,全都是铁血佣兵团的。 赵澜正要打招呼。 但只见这群人直接越过了他,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旁的圣器箱上。 赵澜都有些懵,这是怎么了?看看这些人的眼睛,毫光都快从眼睛里面射出来几丈了。 苍白时代 铁血佣兵团。 突如其来,一群人满脸激动地围着赵澜的圣器箱。 要不是都是铁血佣兵团的人,赵澜估计都以为遇到打劫的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赵澜不由得问道。 “别说话。” “住嘴。” 结果,得到了一致的激动的,简短的制止声,跟打扰到了他们一般。 赵澜嘴角抽动,围着他的圣器箱,还不让他说话? 再说,他的圣器箱有什么好看?他以前不也天天背着到处逛,也没见人这么感兴趣。 前来围观的铁血佣兵团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将赵澜都挤边上去了。 赵澜一脸的疑惑。 用手碰了碰身边的一个熟人:“什么情况?” 那人着实挤不进去,有些恼怒拉扯他的人,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赵澜,嘴里正准备骂人的话收了回去。 然后有些羡慕地道:“赵澜,你知道你的圣器是什么吗?” 赵澜心道,枪啊,自己要是不知道,其他人还能知道不成?他背着这枪十多年,没人比他更熟悉。 那人声调都变了:“你的圣器,金箓提炉枪,天下排名第十的枪。” 声音掷地有声,手掌都握紧了。 “灵族白王肖凌尘的虎头湛金枪,排在天下第七,你的圣器也仅仅是稍微靠后一点而已,你……你马上就要和肖凌尘齐名了。” 他敢肯定,以后提起肖凌尘,恐怕就会顺带让人想起,拥有排名稍微靠后圣器的铁血佣兵团的赵澜。 赵澜还有些不在意:“这一定是个笑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那人直接道:“怎么可能有假?” “有人用这个消息,从克里提那里换了一件圣器。” 克里提? 就是那个著名的移动的厄运,博学的智者,对旧日,对圣器最有话语权的人类之一。 那可是权威。 赵澜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都咕噜了一声,什么情况啊,刺激来得也太突然了,人在家中坐,天上掉麦饼了。 不行,他得回屋里偷偷消化消化这消息。 若无其事的挤开人群,背起圣器箱就准备离开。 可,哪里还挤得出去。 “赵澜,让我们看看,天下第十的枪长什么样。” “它到底和其他圣器区别在哪里。” 七嘴八舌。 “可,赵澜还呼唤不出这枪的英灵吧。” 赵澜:“……” 仙人板板,他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他马上就要威名远播,和传奇佣兵肖凌尘“齐名”了,但,所有人一提起他,他都知道这些人会说什么。 “赵澜?就是铁血佣兵团那个,拥有天下排名第十的枪,但却呼唤不出其中英灵的赵澜?” …… 下城区,虎豹佣兵团面摊。 沈宴一回到摊位上,队伍中名叫笋子的小孩就跑过来,哭得汪汪的。 “我下午在路边吃包子,结果被人抢了,那人速度太快了,我就看得了一个人影。” “那包子,我就啃了一小口。” 哭得贼伤心。 “姜宇说帮我抓抢包子的贼。” 沈宴心道,姜宇这小姐姐,嗯,小哥哥还挺温柔,还知道哄人。 笋子:“姜宇说,等抓到了人,将他的脑袋拧下来,扔下水道。” 沈宴:“……” 收回刚才的话。 赵阔也坐在旁边,在指尖转动着铜鸠鸠,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研究和解密旧日文献危险到了极点,都是不可名状般血泪一样的经历,平日有那么几个不怕死地去触碰这样的危险区域也就罢了,但现在几个城池同时在研究旧日文献? 其中的风险他们如何规避?曾经因为旧日文献导致的灾难还不够警惕? 所以,克里提稍微提起的,看似没什么所谓的小事,背后却隐藏着疑云。 摊位上的生意还算不错,沈宴他们吃了饭后才回去。 晚上,夜色渐深。 沈宴在床上摩擦着新得到的药箱,黄杨木为材料,质地坚硬,表面上似乎有层类似油脂的包浆,所以让这个木箱看上去十分陈旧。 木质的文物,是十分难保存的,估计也正是因为这层看上去脏兮兮的包浆,才让这箱子保存得还算不错。 木质的文物十分珍贵,因为数量极少。 沈宴记得,在改/革开放初期,国内为了彰显文化底蕴,曾经组织过一批专家挖掘陵墓,准备用挖掘出来的文物填充被搬空的博物馆。 结果,因为当时的认知不足,对文物的保存也达不到合格的技术要求,导致挖掘出来的文物,大部分腐烂,氧化,损失惨重。 还好,当时的决策群还算理智,立马制止了继续挖掘文物的行动,并制定了非抢救性不得主动挖掘的大方向,这才得以让祖宗留下的财富继续安静地留在地下。 据载,期间发生过一件让沈宴记忆尤新的事情,就是慈禧陵墓的挖掘。 当时,慈禧墓被挖开时,才发现,早已经被盗墓贼盗过一次了。 无数的珍宝,不知道流向了何处,令人惋惜,要知道,慈禧入殓时,光是抬这些珍宝进陵的人数都达到了7920人。 陵墓里面只剩下一墩被掀开的金丝楠木做的棺椁。 估计谁也没想到,因为当时认知的不足,挖掘队竟然将这无法用金钱衡量,价值无法估计的金丝楠木棺椁直接随意地抛在了陵墓附近的山沟里面。 任由风雨腐蚀,等数年后,无数学者专家痛心疾首去寻找的时候,只找到了几块被腐败得不成样的木渣子。 悔之晚矣。 所以,沈宴对手上的这个黄杨木药箱,十分的小心翼翼。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宴才将药箱谨慎地放在床头。 没办法,大通铺,根本没有收藏重要东西的地方,若是放在地上,这么破的箱子,说不得就被人不小心劈了当柴火烧了。 夜已深,有孩子从床上迷迷糊糊地“砰”地摔在了地上,然后自己抓抓脑袋,又爬上床。 这个仓库,仔细观察,每日都在发生着自己的故事。 沈宴嘴角带笑,他记得有人说过,不要相信那些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或者世界,很快就能生活得美滋美味的小说,都是假的。 大部分人,至少99%以上,真到了陌生的世界,最真实的情况,其实就跟被判了死刑或者死缓一样,第一步都是在拼命地挣扎着活下去。 沈宴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至少他还活着。 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无数好汉落地为寇,时局动荡,一片慌乱。 这是一个以武犯忌的年代,民间各种武馆遍地,习武以求自保。 有个名叫孙慈的年青人,就出生在当地的一个武馆。 从小就开始习武,武艺虽称不上超群,但还算不错。 但在一次争端中,孙慈被人打断了双手,虽然经过医治不影响生活,但习武却是不行了。 孙慈是一个平凡的人,但也不甘就这么颓废下去,他离开武馆,游走各地,弃武从医。 潜心学习各地治疗跌打损伤,刀伤剑伤,通经活络之法。 等孙慈再次回到武馆,已是中年,一个医术颇为高超的武馆郎中,名声渐起。 孙慈也就置办了这么一个药箱,时有外出看诊的时候带上。 他每日在武馆给人熬制锻骨炼皮,活血通络的汤药,治疗各种因打斗造成的内外损伤。 到古稀之年,已是远近闻名的武馆郎中,极受当地人尊敬,这就是孙慈平淡而有意义的一生。 …… 第二日,仓库外,沈宴打了一盆水洗漱。 前面,一古稀老者,杏黄的老旧袍子,腰间挎一药箱,正从晒的野菜中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根茎晒在一旁。 沈宴边洗脸心中边道,等晚上让孙慈老郎中帮忙看看董老爹的老寒腿。 董老爹以前不怎么注意生活,老是打地铺,出任务的时候,也随便找一个地儿能睡就睡,也不管潮湿程度。 结果,年纪一上来,总感觉腿脚酸痛,现在还是大夏天,听说到了冬天更加严重。 沈宴听董老爹抱怨过好几次,他推测多半是长期风寒导致的老寒腿,可惜他不是医生,虽然能猜出病因,可半点不会治疗。 但自从早上从影子中呼唤出孙慈,沈宴觉得,他不需要自己会治,似乎也能将病治好。 至于老郎中在野菜里面挑挑捡捡的根茎,沈宴就看不懂了。 术业有专攻。 这时,蝗崽牵着几个孩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沈宴,又死人了。” 沈宴最喜欢听他讲城里发生的事情了,每一次脸上“一惊一乍”的,特别好玩,他出门的时候就留心了一下正发生的好玩的事情。 “今天早上,有个女人,一个劲自己往通勤车上撞。” “脑子涂了一地,撞了好几次才将自己撞死。” “据说又是被污染物感染,疯掉了。” 蝗崽继续道:“听说死掉的女人是个撰线工人。” 沈宴一愣:“撰线工人?” 蝗崽答道:“就是从旧的绳中,用夹子挑出细丝,这些细丝可以用来修船,填充船体缝隙。” “一天4个铜鸠鸠。” 沈宴比听到人死还要被触动,一天4个铜鸠鸠,比董大他们去挖煤还少一半的工钱,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要如何过得下去。 工钱太低了,沈宴去过上城区,那些掌握着麦田,矿藏,船只的老板,在沈宴看来生活也很一般。但这一般的生活比下城区好太多了。 蝗崽:“他们家特穷,听说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她男人将她的尸体就那么放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再搬开。” “不过,听说好几个佣兵团都去收购她的尸体了,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可以晒干放箱子里面保存起来,用来做启示仪式的启示物。” 沈宴:“……” 将自己妻子的遗体卖个好价钱? 一个时代的黑暗,不用专门去接触,因为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断地展示着最真实的一面。 旧日文献出现 沈宴以前觉得虎豹佣兵团穷,但现在看来,在下城区还算是过得不错的了,至少还能有麦饼吃,有床睡。 孙慈老郎中用一个簸箕将选出来的根茎晒在了一起。 簸箕是做蒸笼时用剩下的竹子编织的,大大小小的好几个,用来晒酸菜,特别好用。 蝗崽看得抓了抓脑袋,沈宴的这个英灵真奇怪,帮着晒酸菜?但看着好像又不像。 蝗崽说道:“沈宴,我给你带包子回来了。” 沈宴每天起床比较晚,他们这里离城门口虽然说不远,但走路也得半小时,经常错过早饭。 所以自从开始卖包子后,蝗崽就会给沈宴带个大包子回来。 沈宴洗漱完,吃完包子,开始找活干。 找来推刨,开始刨木料。 以前看赵阔等人晚上刨木料的时候,挺简单,但自己一上手,才知道哪怕有工具,但没有一把子力气,还真干不了这活。 不多时,手上三血泡。 …… 接下来几天,摊位上的生意,也开始好了起来。 不过,对面的铁血佣兵团,也开始卖包子了。 蝗崽跑回来告诉沈宴这消息的时候,气得眼睛都红了。 沈宴却是精神一振,带着蝗崽几个孩子就去看戏。 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好戏正在上演。 去铁血佣兵团买包子的食客,正在破口大骂。 原因很简单,味道差距太远。 虎豹佣兵团卖的包子,又大又松软又香,口感好到了极点,多嚼一会,甚至能嚼出甜味来,被人津津乐道。 而铁血佣兵团卖的包子,外表看上去扁塌塌的不说,一点不美观,面皮还都是死的,完全没有别人卖的包子的口感。 一瞬间,恨不得将一个铜币掰成两个用的佣兵,就觉得上当受骗了一样,还不得骂咧咧几句。 而铁血佣兵团的人也憋屈得很,他们发现,做包子用的面粉可不少,做出来的包子卖这价,根本赚不到什么钱,也不知道虎豹佣兵团的人怎么这么傻,救济贫困呢? 不过,他们想着,虎豹佣兵团的人应该是在压价,等生意好了肯定就会涨价,亏本的买卖没人愿意。 所以,他们也这么干。 结果呢,居然还有人嫌弃他们的包子不好吃。 成心让人不痛快的吧。 特别是敢对他们大吼大叫的还是他们不怎么看得起的下城区的佣兵。 他们都算救济难民了,本该是高高在上施舍的心态才对,所以先由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直接就变成了推挤,然后发展成了斗殴。 蝗崽看得下巴都掉地上了:“啥情况?怎么就打起来了?哈哈。” 沈宴一笑,对面没有膨大粉,没有酵母,想要做出一摸一样的包子,根本不可能,这可不是手擀面那么容易模仿。 沈宴一直在等着对方模仿他们的包子,事情的发展果然像他想象的一样,嗯,更加精彩,他的预期是产生矛盾,然后突出自家包子的好,嘿,生意嘛,还是需要同行衬托的,没想到佣兵们这么彪,一点小事都能直接干架。 当然,也是因为闹事的佣兵来自下城区一个规模不小的佣兵团,颇有底气。 董大婶等人也是看得乐呵到不行,一开始她们还有些担心。 一边给食客上菜,一边还要叨叨上几句老实话。 “还是在我们这边吃饭舒适吧。” 食客也是表情古怪得很,他们喝着香粘的稀饭,啃着包子,就着酸菜,再来上一碗最正宗的酸菜面,美味的食物,让他们觉得这简直是一天最美好的开始,那些生活中遇到的磨难似乎都不那么让人绝望了。 但再看看对面,打得披头散发的。 何苦啊,不就是在这边的面条多卖一个铜鸠鸠。 吃个饭,突然就吃出了一种优越感。 这是一个铜鸠鸠买不到的快乐。 沈宴走到正在喝粥的赵阔旁边:“戏好看不?” 赵阔:“……” 他匆忙赶来,袖子都捞起来了,脑门上青/筋都鼓起来了,本以为要大打一场,没想到,是来看对方笑话。 看看,脑袋都给人打破了。 这里是下城区,铁血佣兵团的人要赶来,估计都散场了,反倒是下城区这个佣兵团的人,占据了距离优势。 当然也没真下死手,佣兵虽彪,但也有分寸,为了一个包子火拼不值当。 越看越精彩。 “对面这生意,今天恐怕是做不成了。” 沈宴心道,自家摊位上的生意算是稳了,至少在对方真正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包子前,不用担心被对方抢了生意。 只是这小铺子上的生意,也让人发不了什么大财就是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集体的消费能力在这限制着,除了生活物资,恐怕也没多少人愿意在其他地方花钱。 蝗崽还在那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看得眼睛都笑眯了,甚至连突然来到他们摊位消费的赵澜,他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看看,连铁血佣兵团自己的人,都嫌弃对面摊位的混乱,来他们这吃饭,啧啧,狗都嫌。 今天,赵澜背着他的圣器箱,和以往的态度又有些不一样。 专门找了一张离沈宴赵阔他们位置近的桌子,将圣器箱放在桌上,用手抚摸着箱体。 然后不经意地说道:“好枪,好枪,天下枪类排名第十……” 沈宴,赵阔:“……” 这弟弟怕是都没打听清楚传出这消息的是谁,就马不停蹄地跑来炫耀了吧。 沈宴心里嘀咕,赵澜的一些行为表现得特别奇怪,这是为什么? 其实,沈宴也没有想到,他随口的两条消息,传播的速度让人难以置信。 现在赵澜走在街道上,都要被人围观,颇有一番沈宴那个时代,当红偶像的待遇。 当然,要是没有人问赵澜,他什么时候能呼唤出枪中的英灵,赵澜说不得还能享受这般众星拱月。 甚至,连他父母,团中那些长辈,每天都要叫他去询问一次,弄得赵澜都不敢在铁血佣兵团呆了,成天想往外跑。 别人只看到了他的声名突起,何人在意他需要承受的压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而且,消息,甚至都传到了翡翠大森林中白王肖凌尘耳中。 肖凌尘关注的点是,他的枪居然只排在第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呼唤出来的英灵,英武骁勇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居然还有六个排名更高的?会是什么样的枪?现在的持有者又是谁? 心里莫名地,很想会一会这些人。 可惜,排在他前面的,似乎没有半点消息。 倒是有个排名第十的在佣兵之城,肖凌尘的目光看向佣兵之城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让肖凌尘这样性格冷淡的传奇游侠都感兴趣,不得不说,这消息的字数虽然短,但震撼可不小。 除此之外,灵族派去荒城的人,正在被赶回来的路上,想要让荒城的野蛮人帮忙,还需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 沈宴看完热闹。 赵阔说了一句:“最近城里接连发生了不少污染物感染事件,源头还没有找到,也无法判断是旧日文献造成的感染还是其他什么污染物。” 沈宴点点头,他都知道三起癫狂而死的案例了,一个将头埋水盆溺死了,一个自己将自己掐死了,还有一个连续撞车撞死的。 这还仅仅是沈宴知道的,佣兵之城这么大,恐怕远远不止这三起。 还好的是,被感染的这三人在疯癫的最初期就承受不住自/杀了,最可怕的是那些忍住不自/杀的,被感染会让他们心理变得极度扭曲,阴暗面无限放大,成为躲在暗处的怪物,很可能造成无法想象的集体惨案。 是的,怪物。 被空气中游离的污染元素感染的,被称为畸变体。 而被旧日文献或者污染物直接感染的,被称为怪物。 都是被感染,但两者的危险程度截然不同。 沈宴回到仓库,一边刨木料一边想着,今天铁血佣兵团出了这么大一个丑,也不知道会不会报复。 说白了,今天的事情,虽然是对方自找的,但也有虎豹佣兵团间接导致的原因,要没有虎豹佣兵团的包子进行对比,他们卖的包子其实也算不错了。 沈宴也发现,铁血佣兵团似乎有些故意针对赵阔,就像在一步一步紧逼,但又不敢明面上来的感觉。 沈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铁血佣兵团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落下一堆的木花,他这几天也算刨好了一个桌子的腿,速度是慢了一点,但颇有成就感。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沈宴心道,蝗崽他们回来了? 不是说要留在摊位上帮忙么。 等了一会,没人进来。 沈宴有些疑惑地向外面走去。 没人,空空如也。 但……地上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泛黄的纸页。 纸张很旧,不是那种脏兮兮的旧,而是充满岁月的痕迹。 沈宴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不同,有些惊讶,一张时代久远的纸页?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纸页上有十分明显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沈宴这个“文盲”本以为看不懂,但眼睛瞟到上面的时候,却是愣住了。 不是人类通用文,也不是深渊文或者灵族文字。 字迹的笔画歪歪扭扭的,如同蠕动的线,但是…… 但是将这些蠕动的线理直,它就是正儿八经的汉字。 汉字在很古老的时候,笔画也是扭曲的,充满了美感和神秘感,只是后来,为了更加简洁和更加广泛的传播,慢慢演化成了四四方方,十分规整的样子。 沈宴心道,即便这不是汉字,但也一定是汉字的一种演变文,而且还是属于演变没多久,还能追溯原字的体系文字。 这是一件……文物? 文物啊,见证了璀璨的文明和岁月,经历了无数的炮火和硝烟。 沈宴就算能拒绝所有的诱惑,也拒绝不了它。 不由得将这张纸页捡起来,向周围寻了寻,也没人。 有些疑惑地向回走去。 在沈宴转身的时候,一双冰冷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丁丁没了? 沈宴边走边看向手上的纸页,十分的古老,以及纸页上的文字。 像是一篇日记? 沈宴看得很慢,汉字的笔画变成了扭曲的线条,他得在脑子里面将笔画拉直了,才认得字。 “第二纪,5431年,6月7日,晴。 经过漫长的研究,探索,和跋涉,我们终于找到了那座山,那座文献中记载的不朽的巨人居住的高山。 我们无比激动地开始攀爬,这是我们一生都在追寻的目标,估计除了我们,没有人能理解这时的激动和疯狂。 但随着攀爬,本该是艳阳的七月,开始变得寒冷,冰层覆盖了整个山体。 极寒袭击了我们,冰冷让人如坠地狱。 还好,每天晚上少校先生都会邀请我去他被窝里取暖,啧啧,少校先生的身体真是魁梧啊,我知道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这有些病态,但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将这一路上遭遇到的磨难带来的负面情绪发/泄干净。 嗷,我怎么又开始乱七八糟地写下这些,纸和笔有限,我应该写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才对。 每日每夜的向上攀爬,连写日记的时间都没有,难得动一次笔,多记录一些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吧,睡在我旁边的少校先生也说,喜欢听我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继续向山巅进发,极寒之后是极夜,每一天有阳光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内心的绝望开始放大,队伍中有些战友逐渐开始出现烦躁,疯狂,暴动,不安的情绪开始扩散。 有人准备放弃,有人不断地呢喃,不朽的巨人遗迹仅仅是传说,若巨人真的不朽,它们又怎么可能灭亡,留下让人垂涎的财富被所有人惦记。 我和少校先生十分担心,不知道这些战友仅仅是心理出现了问题,亦或者……是被污染物感染了,毕竟传说中,高山上的巨人遗迹,到处都是让人精神癫狂的东西。 有人最终深受不了苦寒,选择了悄然离去,他们放弃了这么多年的幻想热情和曾经立下的效忠的誓言,哪怕那巨人遗迹似乎就在眼前。 少校先生变得沉默,他并非没有发现那些离去的战友,他只是没有去阻止。 留下来的人不多了,似乎每一天都在减少。 我也忘记了时间,因为昼夜交替变得混乱,与其说山巅之上有巨人的遗迹,还不如说这里是诡异的无法想象的夜之国。 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们看到了…… 那是一扇门,一扇上面雕刻着巨大眼睛的青铜大门,巨人遗迹的大门。 一时间,希望的曙光驱赶走了所有内心的阴暗。 我们疯狂地冲向那扇门,激动,哪怕冰刃划破了皮肤也不管不顾。 但,那扇门太古怪了,无论如何也推不开,打不开。 我们知道,巨人的遗迹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就在我们眼前。 一开始的激动,兴奋之后,逐渐冷静下来。 哪怕打不开这扇门,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我们从大门下遗留的文献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我拾取到的一张残片上,就有巨人留下的这样一段让人无法理解的记录: 污染物第二定律,污染物上的感染源是守恒的,它每感染一个人,感染的力量就会减弱,我们以前之所以无法发现这个规律,是因为污染物无时无刻都在吸收空气中的感染元素作为补充,以此达到一种平衡,欺骗了衡量的眼睛。 咦,不知不觉居然又写了这么多,少校先生还等着我去给他暖被窝呢。 但,我有一些担心,因为我不知道来到山巅之后,我是被诅咒了还是被感染了,或许是感染的后遗症,我开始分不清人的长相。 这个后遗症也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脸盲之后,少校先生叫我去暖被窝,我有时候发现被窝里的人体型似乎有些不对劲。 太可怕了。 ” 日记有些长,纸页的两面都写得密密麻麻的, 沈宴看完花费了一点时间,关于上面的内容,颇为惊讶。 巨人遗迹?这是克里提先生提到的那个高山之上的巨人遗迹? 似乎,日记的主人跟随一个庞大的队伍去了那里,并留下了这些年代久远的随笔,根据日记中留下的日期,第二纪5431年? 现在都是第三纪年了。 作为历史学者,这日记价值难以估量,且是重要的研究资料。 还有,污染物的第二定律? 难道那些高山上的不朽巨人,在研究污染物,似乎还获得了一些成绩。 至于笔记主人的私生活,沈宴就不多去考究了。 不过,被感染后得了脸盲症? 沈宴有些嘘吁,后遗症还真是让人恐惧啊,就他现在知道的后遗症,姜宇的性别转变,比做手术还彻底;郭大叔奇怪的一年一次的失忆症;现在又多了个脸盲症。 一篇偏向随笔的日记,居然透露出来这么多信息。 可惜,也仅有这么一张。 日记嘛,肯定每天或者隔三差五就要写这么一篇,也不知道剩下的在哪里。 沈宴突然一笑,老毛病又犯了,一看到类似的东西,就有一种冲动去追寻其中的历史。 沈宴拿着手上的笔记,又朝四周看了看。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乱丢的纸屑那样随处就能见到的,甚至说它或许相当的稀有。 但为何它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 “蹊跷。”沈宴嘀咕了一句,但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沈宴向仓库走去,准备将这张日记收藏起来,等空了再一句一句的研究,有些兴趣是刻在骨子里面的,不会随任何外在条件改变。 只是,沈宴没走多远,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低语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呢喃,似低语,似嘶鸣,似嚎叫,似咒骂,似诅咒。 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挣扎,恐惧,危险。 然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句模糊的字句:“达蒙……达蒙……达蒙之门。” 沈宴就像着了魔一样,认真去听,越听不清却想听,那声音充满了神秘和未知。 沈宴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幻觉,一群人,一群十分奇怪的人,穿着十分宽大的袍子,袍子中他们拥有人的四肢和身体,圆圆的脑袋,但脑袋上没有头发,也没有五官。(注:外貌如本书封面人物。) 这些人围在一起在锻造着什么。 沈宴心道,他们就是巨人?传说中第二纪开始,诞生的相当于半神的不朽存在。 巨人,有可能是身形巨大的人,但还有另外一个解释,巨人也可能是伟大的人,一种对它们强大,睿智,博学的认可。 它们又在锻造着什么? 沈宴在思考,但越思考,脑子越疼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开始穿刺他的脑袋,就像脑浆要从里面爆炸。 沈宴开始挣扎,滚在地上痛苦的,不断的地挣扎,肢体变得扭曲,眼睛出现灰白。 等赵阔回来的时候,沈宴正一点一点爬向处理木料的地方,手上拿着一把尖锐的钉子,就要往自己眼睛里面扎去。 估计赵阔他们再晚回来一点,沈宴就会变成那用水盆淹死自己,用手掐死自己,脑袋撞车而死的其中一员了。 赵阔走了过去,看了看沈宴几近灰白的眼睛。 “精神感染!” 这么快速的感染,恐怕还不是一般的畸变体引起的。 接触过旧日文献还是污染物? 但沈宴的路径十分单一,不是在面摊就是在仓库这,怎么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赵阔将沈宴按在地上,用膝盖固定住对方的双手,捏住下巴,手提了一下腰间皮革做的皮带。 突然,还在挣扎的沈宴愣住了,似乎回了一下神,还看了一眼赵阔的手的位置。 然后变得更加癫狂。 声音都破了:“不要放烟花。” “不要石刀打脸。” 激动得无与伦比。 赵阔都有些懵,固定住对方,这是为了防止对方无意识扭曲地自/残,这种自/残是非常疯狂的,比如脑子一个劲往车上撞,直到死亡都不知道疼痛,捏住对方的下巴,是为了阻止对方无意识咬舌头。 但,沈宴怎么因为他的动作,变得更加的激动了? 人被感染后,精神会变得极度扭曲,阴暗的心理也会无限度的扩大。 撑过去,就是一次成功的启示仪式。 无数年代的精神污染问题,佣兵也从中总结出了一些十分实用的应对方法。 比如,用更加刺激的,但无负作用的刺激,来暂时取代感染者的感管,也就是覆盖掉精神崩溃。 沈宴现在的表现,似乎就是这种情况。 赵阔看看自己现在跪在沈宴脑袋上面的样子,以及手正好抓住皮带的位置:“……” 嘴角都不由得一抽,他就提提裤子,他发誓,不是要做佣兵最爱的夜间活动。 …… 等沈宴醒来,已经躺在了床边,赵阔正坐在一旁。 沈宴不由得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赵阔还没有答,蝗崽从旁边露出一个脑袋:“你眼睛都灰白了,肯定是被污染物感染了,身体在地上拧巴得跟面条一样,还用钉子戳自己眼睛。” “还好指挥官将你按住。” 蝗崽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地道:“你当时表情可开心了,就像经历了什么好事一样。” 沈宴:“……” 童言无忌。 沈宴的记忆也开始恢复,脸上没来由的一阵涨红。 他脑子里面全是一幅画面,石刀打脸,打得他口水直流。 除了这幅画面,哪里还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哪里还有没有五官的怪人。 全被覆盖掉了。 沈宴都哆嗦了一下,忍不住一阵后怕,旧日文献太可怕了。 在沈宴一开始出现幻觉的时候,他就立马反应过来,他看到的所谓的日记,历史悠久,又能让人产生幻觉和痛苦,恐怕就是他听到过几次的旧日文献。 但当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为时已晚。 有些东西从未见过,哪怕听说过它的危险,但也很难第一时间防范得起来。 就像这个世界,连规则都是从未见过的,他连应该警惕防范什么都没有概念。 不过,这一次的经历,倒是给沈宴狠狠的上了一课,脑中的一根在和平年代绝对不会有的弦,紧绷了起来。 赵阔见沈宴醒来,问道:“发生了什么?” 沈宴也反问道:“你当时有没有在我身边看到一张日记,嗯,一张十分老旧的旧日文献。” 赵阔摇摇头,他已经搜素过现场,试图找出污染源,但什么也没发现。 沈宴表情愣了一下。 怎么会消失了呢?他明明就是试图阅读旧日文献,然后造成的精神感染。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蹊跷到了极点,比如,那张日记是为何出现在沈宴身边,又为何就这么消失了? 不过在谈论之前,沈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刚才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无法承受的启示仪式。 将赵阔和围在周围的人全部赶了出去。 一群人满脸疑惑地看向赵阔:“难道精神感染还没有完全褪去?” 赵阔也有些不解。 沈宴将门关得死死的,然后一咬牙,拉开裤头,向下看去。 “千万不要有后遗症。” 虽然是丁丁还是花花他都不嫌弃,但要是突然丁丁变花花,他立马进行心理建设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沈宴的后遗症 等沈宴再次打开仓库的门,连经历这般遭遇的后怕都少了些。 还好,丁丁还在,也没缺斤少两。 没有后遗症。 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沈宴将今天的经历一一讲出。 赵阔眉头都皱了起来。 “突然出现的旧日文献,感染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宴赶紧点点头:“就像是有人故意将旧日文献放在门口让我去拾取,然后在我被感染后,又将罪证抹去。” 旧日文献不会自己长脚,定是有一双手在布置这一切。 “但……为什么?”沈宴又疑惑地道。 他的圈子很小,才来佣兵之城也没多久,认识的人也就虎豹佣兵团的成员,根本不可能得罪什么人。 赵阔沉思了一会,道:“你的意外和城里最近出现的感染者极为相似。” 都是无缘无故毫无征兆地被感染,且寻找不到感染源,没有任何线索。 沈宴嘀咕了一句:“我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若真是是这样,他倒是成了这些倒霉蛋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而且能够推断出,城里这些案件中找不到的感染源,可能就是沈宴今天见到的旧日文献。 这么想,沈宴就想骂娘了:“没事将旧日文献到处乱扔干什么?” 心理阴暗到何种程度,才会损人不利己地散播精神感染。 赵阔一直沉着眉,没有出声。 旧日文献,有些人当成无价珍宝收藏起来,有些人如同烫手山芋想方设法出手,但没听说过,有人拿去随机感染人,突破了所有人的底线。 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线索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这时,沈宴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道:“你听没听说过污染物第二定律?” 赵阔:“?” 沈宴见赵阔的表情,直接知道了问题的答案,说道:“这第二定律讲的是,污染物上的污染源是守恒的,它每感染一个人它的污染能力就会下降,之所以无法明确寻找出这样的规律,是因为污染物本身也在不断吸收空气中的污染元素进行补给,造成了一种永远不会被消耗的假象。” 沈宴这时候提及他在日记上看到的,关于“巨人”研究出来的污染物第二定律,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凶手作案的一个可能的动机。 沈宴继续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对方想要研究旧日文献,但又惧怕上面的感染能力。” “所以将旧日文献就这么随意地去感染人,等旧日文献上的感染力减弱到安全范围,在它还没有从空气中补够污染元素的这个时间差内,达到可以放心研究的目的……” 随着沈宴的声音,赵阔的眉头都紧锁了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克里提小老头提起过的,各城最近都在隐秘地研究旧日文献。 他当时还疑惑,这些人是如何避开旧日文献的那不可知不可预估不可名状的危险。 若沈宴说的是真的,这倒是一个作案的可能,且城里的案件还会继续发展下去。 不由得慎重地问道:“你确定,那什么第二定律是真的?” 沈宴摇摇头:“那我不敢肯定。” 毕竟只是在日记中提到的一句关于“巨人”们的研究结果。 真假如何,沈宴也没那条件去验证。 他因为是受害者,所以能更代入更费脑细胞地去想这件事,也没枉费他看那么多侦探电视剧。 赵阔心道,还真敢想,要这什么第二定律被证实了,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混乱。 不要怀疑,某些人在利益面前,利用这条规律去破解旧日文献的欲望,旧日文献上都是价值无法估计的宝藏,隐藏着关于圣器关于遗迹的秘密,以前不去阅读它,是因为阅读它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必定因为诡异的原因癫狂而死。 赵阔提醒了一句:“这定律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沈宴点点头,定律无罪,只不过是万物既定的规律,但人心不可控,就比如他就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若这定律真被证实,或者有人尝试去证实,可以想象,会造成多少灾难。 没想到古旧日记上不起眼的一句话,居然可能给这个世间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 应证了那句话,凡是研究旧日者,都是自寻死路。 沈宴心中突然有一丝惊恐,污染物的第二定律是他从日记上看到的,那么,拥有这篇日记的那个凶手,他是否已经破解出了这句话的含义? 并且,佣兵之城发生的感染者事件,是否正是他在验证的一个过程? 细思极恐。 沈宴的身体没来由的一阵疲惫,或许是今天“发病”的时候,挣扎得太厉害,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 赵阔见沈宴的样子,也没有再问,留沈宴在床上休息。 躺在床上,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沈宴这才对他这次的遭遇,感觉到恐惧,他刚才一醒来就看到了赵阔,那些恐惧就像暂时隐藏了起来一样。 现在安静了,一切自我感官又回来了。 听说,当时赵阔回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一大把钉子,准备往自己眼睛里面刺,这个画面他记不清楚了。 但现在他还能记得当时那种脑浆要从脑子爆出来的无法形容的痛。 那是一种对灵魂和身体无法言喻的折磨,在那种情况下,身体居然本能地无法控制地走向极端。 哪怕仅仅是想起,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旧日文献上的“诅咒”实在太可怕了,凡阅读者,必死。 况且,沈宴看到的那页日记,还不能算最初始的旧日文献,它的内容只是谈及第二纪的“巨人”研究的内容,仅仅是触碰到了禁忌而已。 真正的旧日文献,当是那高山之上巨人遗迹中,关于第一纪的直接研究文献。 那又将是何等的恐怖。 恐惧,让沈宴睡不着,越恐惧的东西,反而越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比如,日记中所说的,高山上的巨人遗迹,极寒极夜,昼夜交替似乎都变得不那么规律,这样的一个地方,到底会在哪里? 又比如,日记主人看到的巨人遗迹的青铜大门,到底是什么样子,居然阻止了一个队伍的前进,还有青铜大门上的巨大眼睛图案代表的又是什么? 眼睛,是观察世界的窗口,是伟大智慧的体现,它是“不朽巨人”的图腾么?还是含有其他神秘未知的意义? 还有,日记上提到,日记主人似乎受到了精神感染,导致脸盲症的出现,他的后遗症后来又如何了? 整个队伍的命运又是什么,他们最终有没有推开那扇大门,进入那座遗迹之城,又有没有活着从那里离开。 估计连日记的主人都没有想到,他琐碎的一篇日记,居然阴藏着如此多的隐秘和不可知之事。 涉及旧日,堪称绝密。 沈宴依稀记得,他被感染陷入狂乱之时,耳朵里面听到的那些奇怪而神秘的声音,最后汇聚成的那句“达蒙之门”会是什么意思? 他看到的那些幻象,没有五官头发的人群真的是山巅上不朽的巨人吗?幻象中他们又在锻造什么? 又或者,这些声音和幻象根本就是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在混乱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宴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等醒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天黑了。 佣兵们正点着煤油灯,打磨着木材,董大婶也带着人准备明天摊位上需要用到的食材。 经历过恐惧之后,看到这样的小生活,感觉无比的温馨。 沈宴走了出去,第一个跑过来的居然是姜宇,神神秘秘地道:“你是如何挺过精神折磨的?” 以沈宴的实力,被旧日文献直接感染,居然还能活下来,本就是奇迹,而且看上去还没有任何后遗症。 后遗症,其实就是因为接触了无法承受的污染物,但侥幸活了下来的一种代偿行为。 无论是姜宇还是郭大叔的后遗症,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沈宴脸上不由得一红,哪壶不提哪壶开。 连旁边的赵阔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沈宴惊呆了,赵阔这是什么反应?他该不会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吧? 不可能,赵阔一定想不到那些画面,那些画面都是精神感染引起的,并不是自己潜意思的东西,沈宴尝试自我说服。 这时,赵阔开口对姜宇道:“你明天去一趟治安厅,打听打听城里面关于感染者的消息。” 姜宇点点头:“季卓就在治安厅,我明天去他那探探情报,都是好兄弟,这点忙他还是会帮的。” 季卓,就是那天给姜宇送果子的腼腆的高高瘦瘦的青年人。 沈宴不由得看了一眼姜宇,心道,张飞和关羽也是好兄弟,人家可不像你们这样,沈宴为什么知道季卓的名字?因为这小伙每天都来面摊上找姜宇,那才叫勤快,还帮着给食客端面条,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谁看了不说是一家人,一来二去,沈宴也就熟悉了。 沈宴不由得问道:“治安亭?佣兵之城不是由各佣兵团自己管理吗?” 赵阔和姜宇都不由得看向沈宴,果然是才来这里不久,对佣兵之城最基本的体系都没搞清楚。 “佣兵之城不仅有治安亭,还有训练营,医疗营等等。” “只不过,他们管不到佣兵团而已,想管也管不了。” “平时他们就在上城区维持一下基本秩序,很少来下城区,但明面上,整个佣兵之城还是有管理机构存在的。” 沈宴:“……” 好奇怪好复杂的权力结构,明面上的管理机构,但啥也不管,也管不着。 嗯,只管屁民。 “不过,他们的消息还算灵通,有些消息他们能拿到第一手。” …… 夜晚,沈宴将李三娘和孙慈老郎中都呼唤了出来。 这也是他这次经历了超出承受能力的一次启示仪式的收获。 他能同时呼唤两个英灵,且每个英灵的停驻时间都能达到差不多一刻钟。 看上去,时间比以前延长了一倍,当然这是他的灵魂力量的基数本来就小的原因。 琵琶的声音洗刷着沈宴的灵魂,他以前也仅仅是觉得李三娘弹奏的琵琶好听,但这一次他明显能感觉到美妙的琵琶声中,那种抚慰灵魂的力量,或许是他的精神才经历折磨,这种抚平和修复的力量,才感觉那么明显吧。 难怪佣兵渴望听到云游诗人的歌声,这种抚平灵魂躁动的感觉太舒服了。 旁边,老郎中正用针给董老爹扎腿。 一排的银针,光是看着都吓人。 蝗崽等几个小孩,每看一根针扎进去,脖子都缩成一团,等扎完一针才将脖子伸直。 沈宴的这个英灵是真奇怪啊,给董老爹的腿扎成了啥了啊。 董老爹表情十分的惊讶,腿上感觉酥酥麻麻的,好像血液在里面流通,特别的舒服。 好像,有效果。 晚上,夜色死寂了下来。 仓库里面的人差不多都睡熟了。 沈宴或许是白天睡多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还伸手摸了几次丁丁,确定没有后遗症才放心,刚才姜宇说,超出承受能力的启示仪式,多半会让人有点不一样,所以沈宴才会依旧心有余悸。 这时,耳边似乎传来什么声音。 像是咀嚼东西的声音。 不由得向声音的方向看去,是在仓库的窗子外。 是虫子吗? 只是,沈宴侧头看过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凉了,鸡皮疙瘩全部立了起来。 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凉得牙齿发酸。 有人,有人在窗子那,是一个模糊的老人,苍白的皮肤皱巴巴的,比月色还白,头上只有三两拽干枯的头发,就那么贴在头皮上,面色诡异,嘴里不断地快速咀嚼着,发出奇怪的听不懂的声音。 沈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好是大通铺。 要是单独的房间,见到这样诡异的一幕,估计人都得给吓疯。 沈宴也不知道从哪里提起一口力气,翻身爬向赵阔那边,本来他还想着最近躲着点赵阔,免得尴尬来着。 “赵阔,醒醒。” 沈宴都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其实在沈宴起身靠近的时候,赵阔就睁开了眼睛。 沈宴小声说道:“窗子那,有人,嗯,可能还是个人,声音很奇怪。” 赵阔看了过去,疑惑地道:“什么都没有,声音倒是有点,风声。” 若真有人靠近他们住处,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沈宴一愣,逃跑了? 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嘶,不,明明那惨白的老人还趴在窗子上,瘆人地朝着他笑。 一点禁欲感都没有 沈宴的动静不小,仓库里面的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有人点亮了煤油灯,提着灯朝窗口走去,向外探了探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连蝗崽都疑惑地趴在窗子上,四周看了看。 沈宴:“……” 其他人看不见?就像只是打印在了沈宴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那长相瘆人的老人,似乎惧怕灯光,已经没有趴在窗子上了,但依旧没有离开,而是飘在外面。 众人面面相觑:“真有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在附近?” 疑惑。 赵阔看了一眼沈宴:“或许还真有。” 沈宴都不由得愣住了,咕噜,冷嗖嗖的感觉又上来了。 赵阔说道:“你见过灵族,他们除了外貌和人类不同,生命比人类漫长,动作比人类敏捷外,他们还有一个特点。” “他们拥有超过人类的灵感,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我以前和灵族稍微接触过,他们有时候会变得十分奇怪,比如,走在路上,突然会莫名其妙地绕着走,明明前面空无一物,看上去十分诡异。” “有时候他们还会对着空气说话。” 有人道:“他们不是在和自然交流吗?我听说灵族特别贴近自然。” 现在看来,可未必是在和自然交流。 赵阔曾经和白王肖凌尘带领的灵族并肩作战过,对灵族的了解更多,说道:“灵族中有两种职业,叫通灵师和尸语师,拥有十分神奇的能力,通灵师和尸语师是由灵族中灵感超常者担任。” 沈宴脑子翁翁的:“灵感?”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有变得又尖又长:“可……我是个人类。” 赵阔想了想,道:“类似于灵族灵感的后遗症。” 他一开始也有些疑惑 ,沈宴经历了超出承受能力的启示仪式,为什么没有代偿行为,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而是没有被发觉。 沈宴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这时,仓库的隔间被掀开,姜宇露出一个脑袋:“你这后遗症不错。” “你看看我。”姜宇甩了甩那夸张的胸。 仓库是男女混住,中间只隔离了一个挡板。 沈宴:“……” 还真有被安慰到,比起姜宇身上的后遗症,他这好像还真算不得什么。 果然,什么事情都需要对比过后才知道到底惨不惨。 赵阔说道:“这未必就是坏事。” “每一个人都拥有灵感,只是强度不一样,超过普通人的灵感不仅仅能看到这些东西,还能看到灵魂的力量。” 说完,从赵阔的影子中跳出来一老虎一豹子一恶犬。 “你看它们有什么不同?” 沈宴一脸疑惑,这三只野兽和平时在门口晒太阳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但立马似乎有什么不同了起来。 沈宴:“咦?” 在三只野兽的身上,突然卷起了透明的波浪,怎么形容呢,就像高温下火焰的折叠,像火焰荡开的波纹。 赵阔:“这是佣兵三大基础仪式中的附魔仪式,将灵魂的力量附着在英灵身上。” “超高的灵感能直接看到附着的灵魂力量的强弱。” 灵族利用这个特性,在战斗的时候能更好地发挥和应对。 灵魂力量的伤害,可不仅仅只是对被污染的怪物有效果,它还能将人打成白痴,毕竟人是由身体和灵魂两大部分组成。 沈宴心道,这么说来,还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看到附着强大灵魂力量的英灵,他可以选择提前逃跑。 趋吉避凶,当然也不是百分百准确,因为佣兵可以控制附魔灵魂力量的多少。 仓库里面开始活络了起来。 沈宴和姜宇的关系倒是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估计是,都是拥有后遗症的人? 两人在角落嘀咕。 姜宇:“我给你讲讲我是怎么适应后遗症的。” 沈宴心道,他才不想知道男变女的心理转变过程,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讲……讲仔细一点,什么细节都不要放过。” 然后又好奇地小声问了一句:“你那好兄弟季卓找你生孩子,你怎么回答的?” 他最好奇这个。 姜宇都惊呆了,沈宴怎么知道季卓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喜欢给他说这样的骚/话? 别看季卓平时腼腆得很,没人的时候,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姜宇心道,生孩子其实不算什么,有什么的是生孩子要经历的过程啊,那可是他的好兄弟…… 嘈杂了一段时间后,明天还要干活,众人重新入睡。 沈宴没让熄灯,将煤油灯摆放在窗上,火光能让外面瘆人的幽灵不敢靠近。 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啊飘没什么好怕,以前也在身边存在,只是看不到而已,本质上半点改变都没有。 但,心里的凉意也没那么容易散去。 想了想,悄悄地向赵阔靠近,他得找点话题驱散心中的恐惧。 压底声音道:“白天的事情,你别告诉其他人。” 说得颇为委婉,但懂的人自然懂。 赵阔转过头,低沉地吐出一句:“真有那么刺激?” 都能压过旧日文献造成的精神污染,他不就是双脚笔直的跪对方脑袋上方。 沈宴恨不得捂住对方的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提得有劲,他是因为被感染了,扭曲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才……才觉得特别刺激。 气鼓鼓地回到自己床上,这下倒是没空想外面的啊飘了。 …… 第二天,沈宴起床的时候,阳光明媚,夏日的太阳总是那么早就升了起来。 阳光驱散了一切阴晦,一只啊飘也看不到。 沈宴也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白天完全不用担心看到那些瘆人的幽灵,至于晚上嘛,呆在仓库里面,点燃煤油灯就行。 走出仓库,赵阔在外面刨木料。 赵阔的衣服,有些像行军/装,干练,贴身。就像一体型魁梧的兵痞,那身衣服似乎也遮挡不住隆起的结实的肌肉。 沈宴嘀咕了一句:“一点禁欲感都没有。” 不过,赵阔今天居然没有外出? 沈宴也没有问,自顾自打水洗漱。 今天,沈宴原本也想着,帮忙刨一些木料出来,现在铺子上的生意正处于上升期间,对于桌凳的需求也大了不少。 结果,大概上午十一点钟左右的样子,姜宇回来了,带着季卓。 季卓:“治安亭抓到了最近造成城内感染者的凶手。” 不仅沈宴愣住了,赵阔也怔了一下,昨晚才让姜宇今天去治安亭找人留意一下凶手的消息,结果,今天凶手就抓到了? 季卓是治安亭内部的一个小队长,这样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沈宴一愣后,直接捞起了袖子,他倒是要去看看凶手是谁,差一点就将他害死,死相还特别凄惨那种。 治安亭在上城区,距离不算近。 乘坐的是季卓开的治安亭专用的巡逻车,白色蒸汽嗡嗡的。 沈宴不由得看向季卓,算算时间,姜宇一大早去找季卓帮忙,季卓这个时间就将消息带来了,这一路上奔波得怕是都没有停歇过。 有心了啊。 姜宇瞪了一眼沈宴,沈宴什么表情,那就是他兄弟,虽然这兄弟没人的时候就想和他生孩子,还说喜欢闻他身上的香味,还有……还有更让人面红耳赤的,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人不可貌相。 等沈宴他们来到治安亭,已经是中午了。 不是治安亭的人是不能进去的,不过有季卓的帮忙,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沈宴他们很顺利地见到了凶手。 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有点朴实? 季卓拿来一叠资料:“这是审讯结果。” 沈宴看了看,一个字不认识,人类通用文,不由得看向赵阔。 赵阔眉头轻皱了一下:“凶手是下城区的一个平民,名字叫张耕,无意间得到了一块感染力极强的畸变体。” “将这块畸变体卖给佣兵团,本也可以获得一份不错的收益,但张耕突生一种从未想过的邪念……” “卖掉一块畸变体也不过才一份收益,所得的钱总是会花光用光,于是他想,他何不用手上的这块畸变体制造更多的感染者,这样他就可以不断地卖感染者的尸体,以此生存下去,过上不错的生活,于是这个想法让他制造了最近发生的这些感染者死亡事件……” 审讯资料上的内容大致就是这样。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因为极度的贫穷,为了求生存,产生的极端犯罪。 既悲哀,又可恨。 这就是治安亭调查的结果。 季卓说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售卖感染者的尸体。” “通过审问,他也招供了最近的惨案都是他一手造成。” 沈宴有些疑惑地看向赵阔。 污染源是畸变体,不是他看到的旧日文献? 凶手突然升起的一个想法,不卖畸变体了,而是用来感染更多的人,赚更多的钱? 似乎和最近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凶手有了,作案动机有了,凶手也承认了。 一个完美结局。 但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 姜宇应该没有告诉季卓,沈宴被感染的过程,不然就会发现其中的一些问题。 沈宴小声问赵阔:“不是说城里死掉的感染者,感染的程度十分严重吗,都在猜测是污染物造成的,现在抛出来这么个畸变体,能有说服力?” 赵阔答道:“一般的畸变体自然不行,但来自遗迹挖掘出来的尸体,虽然也被称为畸变体,但感染力十分惊人。” “来自遗迹的畸变体数量稀少,但市面上,也有一两件混杂在乱七八糟的商品中,被人无意间得到的可能不是没有。” 所以这个结果如此公布的话,对于事不关己的人来说,是能接受的。 但,真正的凶手,可能也没有想到,被旧日文献感染的人,居然还能活下来一个,沈宴成了这个骗局的破绽。 赵阔对季卓道:“今天我们来过这里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治安亭调查的结果也照常发布。” 赵阔又对沈宴道:“这几天,你多在显眼的地方逛逛……” 沈宴越听越不对劲。 凶手让人顶替罪名,安排了这么一出掩人耳目的骗局来了结此事。 治安亭的调查结果一发布,真正的凶手肯定就会松一口气,放低警惕,但若这时候,本该已经死去,且经历一部分真相的沈宴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凶手视野中,凶手会怎么做? 肯定是为免节外生枝,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沈宴这个破绽。 不知道为何,沈宴心里除了紧张外,还莫名地有些兴奋。 第一,他是这个事件的破绽,凶手肯定会找上他,与其等待凶手在阴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出手,还不如主动出击,将对方引出来,免得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第二,那凶手身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同类型的旧日文献。 高山上的巨人遗迹的秘密,应该就隐藏在这些日记里面。 大清八旗子弟和隋唐重骑 接下来,沈宴按照赵阔的吩咐,没事就在街上瞎逛。 并在面摊上散布沈宴经历了精神感染但还活着的消息。 面摊人来人往,正是散布消息不错的地方。 时不时就有人将惊讶地目光看向沈宴:“听说城里的感染事件,是由一块来自遗迹的畸变体引起的。” “这么强大的污染源的感染下,居然都没死,这小子命真大。” “可不是,你看他那瘦瘦巴巴娇娇嫩嫩的样。” 突然有人话风一转:“可我听说,好像事情不是这样,感染源并非畸变体,好像涉及旧日文献。” “咦?怎么会呢,治安亭公布的结果已经将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那人嘿地就笑了出来:“就治安厅那些白肚子鸡,毛都没长齐,他们能干出点像样的事?” “哈,说得也是,那群小王八羔子,也就给上城区的大人寻寻猫猫狗狗还在行。” 似真似假的消息开始传播。 别看仅仅是小道消息,真关注该事件的人,绝对不会漏过这样的消息。 特别是消息中,还透露出了一些让某些人不安的因素。 不安,不可控的因素出现,那么真正的凶手,至少会小心翼翼地来确认情况。 沈宴也在用心观察着这几天到摊位上的食客。 那凶手十分小心,到目前还没有主动接触沈宴。 不过,对方不主动接触,沈宴他们却有办法让对方不得不接触。 这一天,傍晚时分,沈宴准备去下城区找一户人家。 也就是治安亭公布的凶手张耕的家人。 张耕,因为贫穷而生邪念,心灵被腐蚀而犯罪,说到底就是为了生存。 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却甘愿替凶手顶罪?要知道这样的罪,是要被当众绞死的,死路一条。 那么能让张耕甘愿顶罪的理由就只有一个,真正的凶手承诺了张耕无法拒绝的好处。 这个好处肯定落不到将死之人张耕身上,那么好处的去处,也就只剩下张耕的家人。 沈宴现在主动去找张耕的家人,其实就是在告诉凶手,他发现了什么,并且正付诸实践,正在开始调查了。 真正的凶手,为了平息事件,绕了这么大弯,弄出愚弄所有人的这么一个结果,绝对不会允许沈宴调查下去。 街道上,为了沈宴的安全,姜宇和郭大叔跟在身边,组成了后遗症三人组。 比起姜宇的大大咧咧的性格,郭大叔就异常的沉默安静。 姜宇扶了扶胸:“你们说,这一次那人会不会出现?” “傍晚的霞光,天色又没有完全暗到不可视物,最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将人脖子一拧,往下水道一扔,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没人回答,就见沈宴突然停了下来。 姜宇和郭大叔同时握紧了手上的匕首。 沈宴仅是绕开了前面什么也没有的位置,然后继续走。 周围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冷飕飕的。 姜宇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对周围的人道:“没事,没事,大家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嘶,沈宴现在怪吓人。 看了看沈宴绕开的位置,姜宇抬了抬脚,终还是拐了个弯绕了过去。 周围的人:“……” 有病,有大病! 但不知道为何,下意识也绕开了走。 就像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后来者也都会选择找一个位置安静坐下一样。 姜宇看了看天色,然后对沈宴道:“这么早它们就出来了?” 沈宴点点头:“一家人,合家欢,估计出来逛街。” 然后道:“张耕家的位置打听清楚了吗?” 姜宇正回头看那“一家人”,闻言,答道:“张耕一家原本住在下城区最贫困的地方,环境十分恶劣。” “但我们的人偷偷去打探,发现他们一家都搬走了,不知道哪来的钱,搬去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 说完还提了一句:“这是他们以前绝对负担不起的。” 沈宴心知肚明的点点头。 等沈宴他们走到张耕新家附近的时候,还假装询问一下路人,这一家人住在什么位置。 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找人,而是引人出手,所以不需要偷偷摸摸,反而还得不着痕迹地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目的。 路人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找新搬来那家?” “往前走,路口尽头就是。” 说完还嘀咕了一句:“搬来好几天了,也没见出过门,鬼鬼祟祟,跟见不得人似的。” 沈宴他们继续往前走,这里的环境有些偏僻,路上陆陆续续的也就几人,到了张耕新家的位置,似乎又安静了不少。 是因为在道路尽头的原因? 房子的门涂上了新漆,像是在庆祝搬家的喜悦。 就是实在安静了一点,不见喜悦的气氛。 沈宴突然道:“你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从屋内传来的。” “就像……一种痛苦的哀嚎,好几个哀嚎的声音组在一起,听不太清楚,不注意还以为是幻听,阴森森的。” 姜宇上前,耳朵靠在门上,半响,道:“没声,反而安静得有些异常。” 然后和郭大叔对视一眼,沈宴的实力不如他们,若真有什么声音,他们应该先听到才对。 郭大叔也靠近门听了听,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沈宴问道:“怎么了?” 郭大叔道:“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但,刚才那路人说,这一家子搬来后,就再没有出来过,人应该都在家中。 沈宴三人面面相觑。 姜宇拿出手上匕首:“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抬起脚,“哐哐”几下,将门踢开。 屋内有些暗,很小的一个屋子,将门踢开后,基本一眼就能看尽。 屋里有些奇怪的臭味,就像……死老鼠的味道。 沈宴的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而现在,他根本管不了这些声音,因为,眼前,霞光从破开的门照进房间,照在几具已经呈现腐烂的尸体上。 苍蝇飞舞,肉蛆蠕动。 沈宴耳朵中的声音,就是从这几具尸体里面传出来的。 沈宴不由得想到了赵阔曾经提起过的灵族的两种职业,通灵师和尸语师,据说尸语师就能听到尸体发出的声音。 死者的语言和生者不同,无论是幽灵还是尸体都一样,听说尸语师就是专门研究尸体语言的职业,从尸体上获得想要的信息,别小看这个职业,在挖掘遗迹的时候,能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沈宴虽然能听到尸体的声音,但他读不懂,也没时间懂。 他以前也参与过一些陵墓的保养和挖掘,但挖出来的尸体是早已经脱水的干尸或者白骨,他也没见过这种还带腐肉的。 脸色都白了。 姜宇捂住鼻子观察:“看这样子,死了有些时间了,至少十天左右,也就是说,在我们去治安亭了解情况前,这一家子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全被无声无息地杀害在这偏僻的屋子里?死因或许并不难猜,他们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间接参与了旧日文献感染事件,有人不想他们有开口的机会。 可怜张耕还一厢情愿为凶手顶罪,以为自己的死为家人带来了美好的生活,殊不知他却害死了他全家,凶手的残忍超出了他的预期,张耕现在也因为认罪被绞死了 ,当真是死无对证。 连间接参与者,都被残忍地杀死在毫无人在意的房间内,那么沈宴这个知道一些内情的人呢? 以凶手的表现来看,绝对不可能放过。 这时,几具尸体内发出的声音突然狂躁了起来,恐惧,胆怯,但又参杂着怒吼。 沈宴虽听不懂尸语,但他能感受到声音中的情绪。 沈宴抬起犯恶心的脑袋,说道:“有什么不对劲,声音开始不对劲。” 姜宇和郭大叔微怔,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也是在这时,阴影之中,一高大影子直斩沈宴的脖子。 这么小的屋子,阴影里面居然还藏着人。 是一个……骑士? 铁皮的铠甲,剑很钝,很大。 沈宴都有些懵,外国英灵? 他对国外的文物和历史也有一些了解,但并不深入。 从这骑士的铠甲和使用的钝剑来看,有些像中世纪西方的猎巫骑士。 骑士的铠甲上,有一道十字纹。 中世纪的东征十字军? 姜宇和郭大叔刚才虽然在查看屋内的情况,但他们很清楚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引凶手现身,也就是说,凶手随时都可能出手。 所以,一直对周围保持着警惕。 在屋子阴影中的骑士出来的时候,姜宇的影子中就刺出来一人影。 戴一束红缨的头盔,身穿鲜艳明黄软甲,软甲上全是金属钉冒,腰间钢刀亮晃晃的,棉长鞋子。 大清最精锐的八旗子弟,正黄旗,上三旗之一。 沈宴只是看了一眼,甚至就能说出这英灵属于满八旗的哪一支,甚至包括这英灵可能的姓氏。 不是纳兰就是博尔济吉特。 身形十分敏捷,速度极快。 沈宴旁边沉默寡言的郭大叔,直接将沈宴拉出屋子,站在了沈宴前方,在郭大叔的影子中,如同狂乱的浪涛,涌出一人一马。 沉重的铠甲,长度惊人的长/枪,连马匹都包裹着铁甲。 沈宴都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昭陵六骏,四夷来朝,史书上记载的最强重骑! 能来到这个世界,是一种幸运,因为那不知名的,或者著名的人类英雄啊,都在同一舞台上并肩奋战,浴血而生。 为您提供大神 肥皂有点滑 的《地球三万年》最快更新 大清八旗子弟和隋唐重骑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装日记的破旧盒子 事情很突然。 姜宇的英灵将那骑士阻了一下,郭大叔将沈宴拉出房间,估计是郭大叔的英灵是重骑,在狭小的房间内无法施展。 其实这一过程也不过一瞬间。 那骑士用重剑挥开阻拦者,直接追出了房间。 意外的是,姜宇并没有再次阻止,而是嘴角带笑,因为他比凶手更了解郭大叔。 郭大叔这人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人缘,属于佣兵之城默默无闻的佣兵之一。 但这默默无闻是有原因的,因为郭大叔的遗忘症,每一年都会遗忘掉以前所有的交情,所以就没什么人愿意去和郭大叔打交道,更别说维持关系了。 姜宇以前也以为郭大叔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佣兵,直到一次出任务,他们遇到了倍数于自己的敌人。 那一战他记忆尤新,郭大叔的英灵直接为他们冲杀出了一条血路,冲杀得那些对手甚至都不敢上前。 那样的战力,哪怕在铁血佣兵团,也算得上最顶尖的战力之一。 屋外。 那骑士一出来。 郭大叔的重骑就发起了冲锋。 一人一马,马声嘶鸣,那声音才起,沈宴似乎就从中闻到了烽烟和战火的味道。 重骑冲锋,只前不退,勇猛无畏。 这是决死的冲锋,在冲出去的那一刻,无论对手是一人还是千军万马,他们就没有想过有回头的可能。 沉重的铁骑,带着无与伦比的惯性,长/枪直刺,那气势看得沈宴都不由得身体一震。 隋唐第一重骑啊,曾经斩得四夷来朝,气势之威,曾让大草原上以彪悍著称的可汗丢盔弃甲,造就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大的盛世大唐。 世人称汉人为唐人,哪怕在现代,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地方,都还有唐人街的存在,这就是他们赫赫威名,用身体内的沸腾的鲜血和无可匹敌的意志留给整个民族的尊严。 因为他们,让世界的记忆中都无法磨灭唐人的存在。 那一枪,沈宴甚至怀疑,能挑起来一辆大汽车。 “砰!” 巨大的撞击,如同飞出去的巨石,扬起一道抛物线,将身后的屋子都砸出来一个窟窿,若是普通人,恐怕五脏都得四分五裂。 但英灵十分独特,他们在现实中具化,拥有人类的身躯,也会受伤也会死亡,但他们的死亡并非终结,因为他们是梦渊孕育而出,只需要在梦渊的海床上休整一个月,又能再次被呼唤而出。 当然,英灵若是死亡,持圣器者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因为附魔仪式,灵魂的力量附着在了英灵身上,灵魂力量的溃散,甚至能让人直接被震成白痴。 那撞出一个大洞的屋子,黑漆漆的,还能听到那中欧骑士重摔在地上的金属声,整个胸腔都被胸前的铠甲刺进了肚子中,但依旧试图爬起来。 郭大叔的重骑并没有冲进去,里面太窄了。 也不需要冲进去。 几乎在重骑撞上敌人的那一刻,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面,一个掩盖在袍子里面的人,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精神力被重击,脑子如同撕裂一般传来阵阵痛处,那痛让他不由得□□出声。 佣兵的战斗,有的直来直往,也有的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只派出英灵战斗,隐藏得好,哪怕英灵死亡,他们本人却能躲过一劫。 这人应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就躲在周围的房子里面,即便知道他在附近,但谁也别想轻易找到他。 但,在他痛苦出声的瞬间,一只长得特别潦草的恶犬,直接从暗处扑向了那房子,身后还跟了一虎一豹。 恶犬兴奋地直抓地,房子的窗户有些小,恶犬扑进去的时候留了个大屁股在外面,爪子一个劲扑腾,硬生生将窗户挤破一个大洞。 见过猫抓洞里面的老鼠吗?画面差不多,但更加的激烈,凶残。 身后的一虎一豹两野兽,则直接将门都撞了个窟窿。 屋内都是撕裂的声音。 那场面残忍得无法形容。 赵阔的身影也在第一时间冲进了屋子内。 因为窗户和房门都被冲破,沈宴在外面也能看到一些屋内的情况。 三只野兽,身上如同燃烧着透明的火焰,熊熊烈火,有一种翻江倒海之感,是赵阔附着在英灵上的灵魂力量。 屋内,袍子里面的人被三只野兽凶残得差点撕成肉块,一个破旧盒子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张旧日文献从滚开的盒子里面露出一角。 是沈宴曾经看过的日记差不多的一张纸页,至少材质差不多,内容还不知。 那人都被咬住脖子,被不断撕扯了,居然还伸出手,想要去捞回地上的盒子,但脑袋是偏过去的,似乎这种时候了也不敢看旧日文献上面的内容。 那伸出来的手太诡异了,应该说太丑了,就像是被切割了无数次后,从新愈合的一样,一道一道数不清的愈合后的丑陋伤痕。 赵阔看着那手不由得愣了一下。 也是这时,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放弃了地上的盒子,猛地推开身上的三只野兽,凶猛地扑向房间内的一张床榻,然后…… 然后……人没了。 赵阔上前,却停住了脚步。 沈宴在外面看得紧张到不行,床下面有提前准备好逃跑的暗道? 但赵阔就算一时间没有预料到这个意外,但追上去,肯定也能将对方抓住,为何却停住了? 沈宴见屋内没了危险,也小心翼翼地进去看情况。 往床榻上一看,果然又一个案板,往上面一滚人就会从案板上掉下去。 或许是那人用力太凶猛,将案板都撞坏了,露出下面黑漆漆的一个大洞穴。 那洞穴太黑了,阴暗,潮湿,充满了恐惧的气息,沈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无比的压抑,那黑洞仿佛要吞噬掉他的身体和灵魂一样。 沈宴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对赵阔问道:“下水道?” 赵阔摇了摇头:“地下甬道。” 似乎看出沈宴的疑惑,赵阔说道:“这世上有很多凶地,哪怕传奇佣兵进去了也未必出得来。” “佣兵之城就是这样的凶地之一,准确的说,是佣兵之城地下的废墟。” 沈宴疑惑,即便是个地下迷宫,虽然危险,但佣兵也不是正常人,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凶地吧? 赵阔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佣兵之城下水道中的尸体容易变成畸变体吗?” “因为在这座城下很深的地方,埋葬着一座焚塔。” “焚塔是第二纪的时候,不朽者用来仿造圣器的熔炉。” “不朽者想要仿造圣器,结果却打造出来无数孕育邪灵的污染物。” “焚塔因为锻造了太多这样的污染物,变得邪恶无比,感染力无法想象,连半神在它的感染力面前,都毫无对抗之力。” 沈宴:“……” 他只知道佣兵之城是建立在一座古老城池的废墟之上,所以拥有特别发达的下水道,但没想到佣兵之城还有这样神秘的历史。 地下居然是公认的凶地之一。 赵阔继续道:“这些甬道都通向地底那座焚塔,甚至可以称它为通往地狱的道路。” 沈宴:“所以,那人进入甬道,必死无疑?” 赵阔皱了一下眉:“除非他有地下甬道的地图。” 佣兵之城最古老的几个佣兵团,在很久很久以前联合在一起,曾探索过地下的焚塔,付出惨重代价后,绘制出来一张地下甬道的地图。 若这人真拥有甬道的地图图,事情就不一样了。 连赵阔都未曾见过这张地图,这是佣兵之城最隐秘的秘密之一。 这也是赵阔为什么不追下去的原因,传说里面的甬道复杂到了极点,进去之后感染源不断侵蚀的同时,并非想要原路返回就能回来得了。 赵阔:“这人的身份我已经有一些眉目。” “你刚才也看见他那只手,手上丑陋的伤痕,是梵帝城的一种刑法,用来惩戒判神者的亵渎之刑。” “受过这个刑法的人,并不多。” “而且,即便他能逃出甬道,以他受的伤,没几个月也恢复不了。” 赵阔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那人掉落的盒子。 小心翼翼地将那页旧日文献收起来,赵阔也不看上面的内容,而是用灵魂力量包裹着手,快速地将旧日文献折叠,收起。 然后又看了看那盒子。 沈宴正在想,那人的身份到底是谁,还能不能从这凶地里面活着出来,这时,赵阔直接将旧盒子扔给了沈宴:“送你了。” “就当这次当诱饵的战利品。” 沈宴接过盒子,心里嘿了一声,还记得他是个诱饵啊。 旧盒子有些奇怪,用来装旧日文献的盒子? 材质是青铜,有些像春秋战国时期的东西,但应该不是。 因为在青铜盒子上雕刻着一扇铜链捆绑的大门,门上老大一眼睛。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局限性,也就是说,春秋战国时期可不兴在盒子上雕刻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沈宴翻来覆去地看着,居然有他不认识的文物,看了一会儿这才收了起来,等回去了再慢慢研究。 然后心怦怦跳地想着赵阔手上的那页旧日文献,上面会上什么神秘或者诡异的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 肥皂有点滑 的《地球三万年》最快更新 装日记的破旧盒子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未知,神秘,超凡的存在 赵阔见沈宴的目光一个劲往他手里拽着的旧日文献看,嘴角都不由抽了一下。 说沈宴胆子小罢,那真是小,看见几具尸体,脸都能吓得刷白。 但又对人人恐惧敬畏的旧日文献特别感兴趣。 赵阔说道:“每次启示仪式后,必须等被强化的灵魂稳固,才能进行下一次的启示仪式。” 沈宴下意识地问道:“就没有什么加快灵魂稳固的办法?” 赵阔:“常用的方法倒是有两个,第一,云游诗人的歌声,日积月累,效果不错,但对超出承受能力的启示仪式,至少也需要半年。” 沈宴:“半年,这么久。” 赵阔瞟了一眼,如果没有云游诗人歌声的缓解,最少得一两年。 赵阔继续道:“第二个办法,翡翠大森林中一种银色的黎明花,生长在翡翠河的岸边,这是灵族的特产。” “食用它,大概十天就能让灵魂稳固。” 沈宴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东西,可惜他不用问都知道,一定十分贵,生长在灵族的地盘,在人类城池中肯定十分稀少,他估计是买不起的,哎。 这时,姜宇和郭大叔也走了进来。 姜宇看了一眼床榻上那黑漆漆的大洞,“嘶”了一声:“通往地下焚塔的甬道,这玩意不是早就被堵住了吗?这里怎么出现了一个?” 赵阔也皱着眉,知道甬道具体位置的人少之又少,那人似乎却将这一处甬道当成了退路? 然后道:“通知季卓来处理吧,让治安亭将这甬道重新封印上。” 无论是发现死人还是封印甬道,都是功绩,让季卓来处理,肥水不流外人田。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边的云霞如同染上了猩红的血。 他们动静不小,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赵阔……被人拦住了。 刚才的打斗破坏了一些房子,房主哭丧着脸讨债来了。 赵阔这守财奴脸上精彩万分,面摊上赚的钱,这怕是要去一半。 想从他手里扣出钱也没那么容易,最终只是答应将破坏的房屋重新修补上。 理由是打架的是两方人马,另外的补偿得逃跑的那人出。 似乎也合情合理。 谈妥之后,这才离开。 沈宴心道,原本打算等铺子上的生意好些了,就让董大他们不用去挖煤了,到铺子上帮忙就行。 现在,董大他们得提前来帮人修补房子,挖煤那估计是没时间去了。 这样也好,他们开始摆摊做生意后,每天都要采购一些东西,比如野菜之类。 物资的价格,不同的卖家有一些波动,正好让董大带着人,多逛逛,买性价比高的,省下来的钱也差不多够顶替他们挖矿的工钱了。 空闲的时间还能多做一些桌凳,反正肯定是闲不着。 对于有些人,今晚肯定是忙碌的。 季卓开着破旧的巡逻车,带着人,收尸,封印甬道。 死了几个人,在佣兵之城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情,连消息恐怕都卷不起任何浪花,倒是凶地甬道的入口被人开在了家里,这倒是稀奇事。 那可是通往地狱的道路,百年前,有一位名叫乌瑟尔的传奇巫师,不信邪地闯进了地下甬道,就再也没有出来。 当然,佣兵之城的人千年来都是这么过,也没有特别惧怕。 大地载德,能通阴阳,亦能断邪气,重新填土封得足够严实就行 …… 沈宴早早的回了住处,夜晚不属于他,晚上到处飘的东西太多了,他还没有那么快就视而不见。 听李三娘弹奏了一阵琵琶,稳固灵魂,半年就半年吧,谁让他买不起黎明花,反正启示仪式那么可怕,他未必有勇气轻易进行下一次。 沈宴算是理解,为什么说变得强大需要勇气了,是用生命去试探未知,每一次强大的代价,都是用心惊胆颤换来的。 点燃煤油灯,将灯依旧放在窗台上。 沈宴窝在了床上,拿出今天新得的那个破旧盒子,借着灯光研究了起来。 “只是随便的装旧日文献的盒子,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的铜绿展示着它年代的久远,古怪的浮雕图案,无法具体判断的产生的时代。 外表观看了一轮,没有更多的发现。 沈宴的手按在图案上门的大眼睛上,手向右划动,划开盒子的盖子。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但……脑子里没来由的一阵胀,沈宴不由得皱眉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而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宴整个人都懵了。 冰冷的,不知道多厚实的冰层,漆黑的除了星光再无其他亮光。 他站在一座不知道多高的冰山之巅,在他的身后,是一巨大的锁链拉扯着的巨大的青铜大门,大门上一只巨大的眼睛,神秘而沉重。 星空灿烂,星光照耀在这巨大的青铜门上,反射着青色的光。 沈宴就这么站在这扇巨大的反射着星光的门下,呆若木鸡。 这是一扇堪比史诗的大门,或许只有神话般的编年史中,才描述得有它的身影。 沈宴伸手,手就那么穿过了大门。 幻像? 并非实体。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 惊讶了半响,沈宴这才将目光向四周看去。 的确是在一座高山之颠,没有风,甚至感觉不到冰冷,刚才只不过是见冰层后的头脑反应,而不是身体的真实感受。 山很高很高,山下是……无尽的大海? 海面平静得如同没有一丝波纹,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明明山巅离海面应该很远才对,但沈宴只要集中精神去看,又能看得十分清楚,就像是手里拿了个高倍望远镜,将极远的风景分毫可见。 甚至连海面上的船只,船只上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海上有很多船,小船,单人的小船,一动不动,船上站着人,毫无表情。 海面上船只的数量,还在增加,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海面上,没有规律,增加得也十分缓慢。 沈宴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太诡异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种熟悉感。 很像是他看过的那篇日记中描述的场景,又像是那个旧盒子上的图案。 关键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污染物吗? 沈宴第一反应是这个,但和上一次出现幻觉出现幻听的遭遇有很大不同。 上一次痛苦得身体本能地想要结束生命结束折磨,那种痛苦无法抑制,但这一次,平静得如同独处高山,孤寂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宴从一开始的慌乱,逐渐冷静下来。 他现在就在仓库里面,仓库里面那么多人,也就是说,即便他的身体正在做出一些他不知道的可怕的事情,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其他人发现。 冷静下来,现在的未知处境,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或许仅仅是在做梦而已? 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看向海面上的船只,船只上面的人。 也是虚幻的影子么?看看,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沈宴想着,伸手触碰向其中一艘船只上的“人像”,很奇妙的无法形容的感觉,明明隔离得很远很远,但又像是能用手触摸到对方。 在沈宴的“手”碰触那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像”的瞬间,船上的人,睁开了疑惑的眼睛。 “人像”开始活了过来? 他脚下的船只也划破海面,向前移动,脱离那群“人像”,行进到了海的中央。 这是一个长相粗糙的络腮胡大叔,面相奇特,特别好认,和董老爹的年龄差不多,就是看上去更加的凶狠,更加的粗鲁。 在“人像”活过来的同时,络腮胡的手上多了一把古旧的弯刀。 他的确是活过来了,表情丰富到了极点,一开始的疑惑,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慌乱地趴在船上,稳住身体。 小船真的很小,刚好容纳一人,就那么处在大海中央,就像大海中渺小的浮萍,着实吓人。 络腮胡的脸上有些许惊慌,他这是在哪里? 高山之上,沈宴也有些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诡异,神秘,未知,一切都无法预知,无法掌控。 沈宴忍住心中的诡秘,开口道:“你是何人?” 只是他的声音一出,原本平静的大海,突然狂浪翻腾,如同最可怕的风暴袭击了整个海面,那只小船在风暴中跌起飞落,随时都要被击翻在无尽的大海之中,渺小得如同尘埃。 …… 佣兵之城,无畏佣兵团驻地。 大胡子程铜斧正在房间内,他最近进行了一次启示仪式,借用的最近城内感染的畸变体制作而出的启示物。 没想到启示物的感染能力还挺强,听治安亭的公告,说是被遗迹中的尸体感染的,那的确不一般。 程铜斧揉了揉还有些头痛的脑子,手上摸着一柄古旧的弯刀。 这是一柄不知名的弯刀,是他以前的一个兄弟卖给他的。 因为这事,两人还闹了矛盾,那兄弟当时九死一生从遗迹中得了两圣器,作为兄弟,直接卖给了他这件弯刀。 但佩戴多年,完全无法进行“临渊仪式。” 他这人嘴大,性格粗鲁,说话不过脑子,所以也没上心的抱怨了两句,大咧咧地说了几句,这弯刀该不会是伪圣器吧。 毕竟伪圣器数量的确惊人,难以分辨,没想到这些不过脑子的话,传到了他那兄弟耳中。 结果,两人生了间隙,铁一般的感情走到了尽头。 一想到这,程铜斧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多好的兄弟啊,以前走过多少带血的路,就这样多年就不来往了。 他现在就想,早点呼唤出这弯刀中的英灵,用这种自己打自己一巴掌的方式,来证明他当初就是胡说八道。 但是吧,心里越想着这事,临渊仪式越没能触发。 一个粗鲁的人,只能偷偷摸摸躲在房间唉声叹气。 这时,莫名其妙地,脑子中一阵强烈的拉扯力传来。 等他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时,他发现他居然在一只特别小的小船上了,小船荡漾在无尽的大海上,吓得他条件反射的趴在船上。 什么情况? 懵得不行,他不是在房间内怀缅过去的铁血友情吗? 都没搞清楚情况,突然,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何人……” “何人……” 巨大的雷鸣声在耳边炸开,是真的炸开,连平静的海面都开始颤抖,疯狂,奔腾。 卷起的巨大海浪,一度让他以为,他身下的小船下一刻就要被掀翻在这无尽的大海之中。 慌乱,惊恐,等程铜斧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时,他才知道,刚才的慌乱惊恐算得了什么。 那是一座矗立在海上无比巍峨的高山,高山上没有光,只余星辰,飞星在天际划过,神秘到了极点。 星辰之下,是一扇无法形容的巨大的门,门上一只全知全能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大门散发着光,让人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但明明很远很远的距离,他却隐约看到了那无比高大的门下,似乎有一个人,身披星光的人。 那人站在门下,用能卷起整个大海的雷霆之声在说话。 程铜斧的嘴张开,再也无法合拢。 他似乎遇到了无法想象的未知,神秘,超凡的存在,或许只有那些走遍大地,寻觅无数遗迹的年迈云游诗人的诗歌中才会有那么一丁点零星记载。 沈宴看着海面的变化也惊讶到了极点,他的声音造成的?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再出声说点什么好?沈宴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表情惊恐,正拼命保持船只平衡的大胡子手上的那柄古旧弯刀。 为您提供大神 肥皂有点滑 的《地球三万年》最快更新 未知,神秘,超凡的存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欲妖 沈宴看着大胡子手上的弯刀,作为尝试,小声的开口。 “古时,契丹八部中,耶律部人使用的弯刀……” 果然,他的声音变小,卷起的海浪虽然依旧在卷击,但和一开始的龙卷已经有了很大差别。 那大胡子似乎是一个了不起的水手,虽然慌乱,但将小船掌控得很好,随着波涛起伏,沧海中的一粟。 看情况,目前不用为大胡子担心。 沈宴的声音开始或大或小的起伏,做着尝试。 这海应该也不是真正的海,居然因为他的声音产生如此大的异象。 应该和身后用手能穿过的青铜大门一样,是一种幻境,只是真实得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来。 “耶律部擅游牧,人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士兵,他们以毡帐为营,配弯刀征战,建雄国于北,国号“辽”……” 在已知的历史上,有几个十分特别的时代,在中原大地上,由少数民族建立起了权力机构,比如契丹人建立起来的“辽”。 辽与宋争,当时宋弱,哪怕有像杨业这样的千古名将,心怀精忠报国之志向,但依旧抵挡不住朝廷的腐败,奸邪当道,终是让英雄名将冤死,可怜了杨家满门忠烈皆战死沙场,杨家女将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乱世英雄,但国朝腐败,积重难返,宋没被辽所灭,还是因为女真部崛起,“金朝”横空出世,金与辽争,金与宋争,混乱不堪。 沈宴一说起历史,完全有一种收不住的势头,契丹弯刀,作为大辽士兵的常规武器,更是有鲜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胡子在海浪疯狂的卷击下,从来没有觉得生命如此的脆弱,似乎耳边的声音稍微大一点点,他立马就要葬身大海,身下的小船四分五裂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耳边的雷鸣,轰鸣不断,时大时小。 他听着那声音,似听懂了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听懂,就如同精神被感染时,听到的那些神秘的,诡异的,传说中神的低语一模一样。 沈宴正讲得起劲,这时,脑袋中突然一胀。 海面开始恢复平静,海中央大胡子的小船开始返回,船上的人又变成了毫无表情的“人像”,立在一群“人像”中间,成为其中一个。 沈宴眼前一黑。 等再次看清事物,已经重新在仓库的床上。 灵魂的力量似乎被消耗空了,所以才从中退了出来? 手上的古旧盒子,推开的盒子的门已经合上。 沈宴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不像是精神感染,说是幻觉吧,那大胡子的一举一动,甚至脸上的表情,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 沈宴看着古旧盒子,是因为他打开了盒子上的门,才触发了刚才的幻境? 这个盒子和高山上的巨人遗迹又有怎样的关系? 或许,只有那些日记,能有一些线索。 沈宴这么想着,但又觉得不对。 赵阔也打开过这个盒子,并且检查过后才给的他。 赵阔为何没有触发这样的幻境? 它的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沈宴一叹,想要重新尝试,至少也得等他睡一觉,恢复灵魂力量。 在这个世界遇见未知,似乎也不是完全无法解释。 小心翼翼地将古旧盒子放进床头的医药箱,想了想,又将医药箱放到床尾,能引起诡秘事件的东西,说不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放好后,沈宴看看窗外的天色,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 幻境中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好像是1:1。 然后悉悉索索地下了床,借着窗台上煤油灯的亮光,向赵阔那边摸去:“赵阔,赵阔,仓库夜话开始了。” 赵阔心道,怎么跟做贼一样! “嗯”了一声,表示没睡。 沈宴赶紧问道:“你今天给我那个铜皮盒子没什么问题吧?” 赵阔又“嗯”了一声:“就一普通盒子。” 懒洋洋的,跟一只困觉的大狗。 沈宴可不能让对方睡着,一个才经历未知的人,特别需要人陪着聊天,哪怕是闲聊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也成。 沈宴一边摇着赵阔庞大的身体,一边道:“我已经经历了一次启示仪式,还是超常的启示仪式,这种情况下我能够活下来,我是不是已经算一个厉害的佣兵了?” 赵阔闷哼了一声,啧,摇得还挺舒服,这手劲,答道:“……啥都不是。” 沈宴有些不服气了,他九死一生才活下来,怎么就啥都不是了?哪怕不是一个厉害的佣兵,怎么也算是入门级了吧? 赵阔:“成为一个佣兵的前提是,你得是一个职业者。” “佣兵的职业一共有三百多种,每一种职业又有九个序章。” “比如姜宇,他的职业是第九序章的哨兵,通过努力,跻身到了哨兵系列的第八序章,听风者。” “同一序列,从第九到第一,越往前实力越强。” “不过后来姜宇经历了一次超常启示仪式,留下了后遗症,他的职业序列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沈宴听得有些懵,300多个职业,每个职业九个序章,岂不是有2700多个职业称谓。 佣兵体系,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沈宴来了兴趣,正好找到了话题,展开问道:“姜宇现在是什么职业?” 赵阔犹豫了一下,说道:“第九序章,欲妖,又称欲望魔女。” “姜宇因为后遗症的原因,所以熟悉他后遗症的人,他的职业很好猜到。” “但,佣兵的职业不要轻易告诉任何人,避免被对手针对。” 沈宴心道,所以赵阔说他啥也不是,还真不是瞧不起他,而是,他本来就啥也不是。 赵阔说了一句:“你现在的灵魂力已经达到成为第九序章职业者的要求,可以考虑选择一种职业,正式成为佣兵。” “常理来说,一但选择就无法更改,只能在同一序章中进行晋升,除非像姜宇这样遭受意外,连身体结构都发生了改变,才可能有重新选择的可能。” 无法更改的职业序章,沈宴心道,得慎重考虑。 但他连佣兵300多个职业有哪些都不清楚,更别提各序列还有九个进阶,不由得问道:“哨兵,欲妖,云游诗人,还有通灵师,尸语者,这些都是佣兵的职业?” 赵阔点点头:“准确的来说,都是第九序章的职业称谓。” “比如传奇游侠肖凌尘,游侠是一个系列,也是这一系列第九序章的职业称谓,但作为传奇佣兵,肖凌尘至少达到了第三序章。” “因为保密的原因,游侠这一系的第三序章的职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所以,所有人依旧在用第九序章“游侠”这样一个开始职称在称呼肖凌尘,只不过在“游侠”前面加上了传奇二字。” 赵阔的回答,让沈宴拥有更多的疑惑。 沈宴:“那我选哪一个职业比较合适?” 300多职业呢,总有合适自己的。 赵阔:“成为职业者需要进行特定的仪式,在佣兵中,这个仪式有一个固定的名称,叫天启仪式。” 天启,开启人类本身最神秘的力量,名字倒是十分合适。 沈宴也认识了佣兵三大基础仪式外的又一个仪式。 赵阔:“每一个序章的天启仪式都不相同,比如欲妖的天启仪式,姜宇找的季卓帮忙,听说过程,嗯……” 似乎不好在深更半夜谈论这个过程。 赵阔改口道:“每个佣兵团都掌握了一小部分序章的天启仪式,佣兵通过贡献,在佣兵团中进行兑换,这也是佣兵基本都会选择一个佣兵团加入的原因。。” “但在兑换的同时,必须以灵魂为誓言,不得外泄关于得到的天启仪式的任何消息。” 这其实是保证佣兵团一直强大的根本,也是保证佣兵为佣兵团效力的基础。 一个佣兵团掌握的序章的多少,掌握的序章越高,对某些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所以,绝不允许外泄,哪怕同一佣兵团的成员,也不得互相泄露,私自交易。 以灵魂为誓言,一但违背,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赵阔创建的虎豹佣兵团现在的情况就十分的尴尬,不拥有任何序章。 也不能违背灵魂誓言,将他们原来从铁血佣兵团得到的序章拿来用。 赵阔有一半荒城智者的血脉,荒城的序章他倒是有办法弄到,但赵阔看了一眼沈宴那小身板,荒城掌握的序章,并不适合沈宴。 “有些流浪的佣兵,曾经无意间得到过一些第九序章的天启仪式,在黑市中也有交易。” “但这些黑市中的天启仪式有个隐患,没有后续的晋升办法,很多人都被困在第九序章不得精进。” 沈宴郁闷了。 他从哪去弄一个有完整天启仪式的职业序章? 考虑到后续发展,肯定不能去黑市随便买一个第九序章就完事。 赵阔想了想:“荒城的序章,我可以帮你挑一挑。” 不过,沈宴以后估计得变成一个肌肉男。 赵阔一想到那画面,不知道为何,嘴角都抽了一下。 继续道:“若仅是最合适的职业,我推荐通灵师或者尸语者。” “听说你今天隔着门,听到了屋内尸体的声音,你也能清晰地看到幽灵的形态。” “哪怕是灵族,在没有成为通灵师或者尸语者前,都没有这么强烈的灵感。” 这就是一个人的天赋。 赵阔:“姜宇原本在哨兵这系列已经达到了第八序章的听风者,哪怕有后遗症之后,他仍然可以走哨兵这个序章,而且根据他的灵魂力量,很快就能晋升到第七序章,但他依旧选择了从第九序章的欲妖重新开始。” 沈宴知道赵阔的意思,姜宇因为天赋可以放弃以前的努力重头开始,而沈宴至少还没有走弯路就可以选择和天赋对应的序章,这已经是一种幸运。 其实不仅仅是沈宴,整个虎豹佣兵团的成员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没有对应的下一序章。 他们以前是铁血佣兵团的人,从铁血佣兵团离开后,肯定就不能兑换铁血佣兵团掌控的那些了。 赵阔说道:“选择通灵师或者尸语者还有一个好处,我们这离翡翠大森林近,而灵族拥有的这两个系列,完整程度至少达到了第六序章,如果能从他们手上得到对应的序章,会省去相当多的麻烦。” 赵阔继续道:“在通灵师和尸语言者之中,我推荐尸语者。” “那些久远的灵魂,很多都在阳光中化作了虚无,而尸体则不一样,遗迹中总能找到一些古老的尸体,拥有一具古老的畸变体,尸语者这个序列在第八序章的时候就能拥有十分不错的战力。” “这一序列,第九序章的职称是尸语者,听懂尸体的语言,看上去并无大用,但在野外,在遗迹的冒险中,却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尸语者这一系列第八序章的职称是赶尸人。” 能在第八序章就拥有不错的战力,已经十分不错了,像云游诗人这一序章,想要拥有战力,胡子都能等白。 沈宴心道,赶尸人?难怪佣兵的职业不要轻易告诉他人,职称其实就象征了佣兵的一部分能力,容易被人看透。 沈宴认真听着。 天赋的重要性,他自然明白,只是这个序章的职称怎么都阴森森的。 以前,他发掘古墓,考古文物,就没少和尸体打交道,没想到现在还是继续和尸体打交道。 沈宴心道,只要不是那种腐尸,他也能接受。 今天的信息有点多,沈宴躺在床上慢慢消化。 他即便不选择通灵师或者尸语者,其实也会面对同样的问题,都得想办法去弄到对应序章,虎豹佣兵团的人碍于誓言,他们会的不能用。 愁啊,灵族虽然隔得近,但似乎并不好打交道,怎么才能去对方那交换到想要的东西。 此时,赵阔突然想起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宴,听说尸语者这一序章的佣兵,喜欢尸体更胜过男人,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宴才睡着。 或许是因为打开那古旧盒子,灵魂力量消耗过大,沈宴睡到很晚才醒。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才走出门,就听到笋子哭得汪汪地跑回来。 沈宴上前:“怎么了?” 笋子说道:“有人骂我是没娘的孩子,说我是个可怜虫。” 沈宴心道,这谁啊,嘴这么贱,别看笋子小,有些东西就像心中的伤痕一样,从小都烙印在那里。 笋子:“我要找姜宇,让姜宇把他脑袋拧下来,扔下水道。” 姜宇今天也正好没有出门,等着和董大一起,去修昨天被打坏的房子。 姜宇走了过来:“我给你出气,将他蛋都抓爆。” 笋子:“是个大妈。” 姜宇:“将她奶都捏……” 沈宴赶紧抱起笋子往外面走:“我去帮你讲道理。” 他算知道笋子这么可爱一小孩,怎么有时候语出惊人了,不是拧断人的脖子,就是摘了谁的脑袋,这完全是有样学样。 正准备出门的赵阔,也看了一眼要去“跟人讲道理”的沈宴,不由得摇头,佣兵之城,拳头大才是道理。 沈宴让笋子指路,本是要去找那嘴欠的大妈,但走到一半,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眼前,一个大胡子正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路过。 在大胡子的身后,跟着一个契丹弯刀兵。 沈宴:“……” 嘶,这不是昨晚上,幻境中出现的那个大胡子吗? 沈宴肯定不会认错,这人长得太有特点了,五大三粗,酒糟鼻头,特别是那一脸的大胡子,太好辨认了。 沈宴真的懵了,居然在现实中看到了幻境中出现的人。 为您提供大神 肥皂有点滑 的《地球三万年》最快更新 欲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