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四福晋后我过上了退休生活》 第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天 康熙四十四年,冬。 四贝勒府的主院今夜安静的落针可闻。 四福晋今日依循旧例进宫探望了德妃娘娘,回府时已是掌灯时分。 福晋竟然晕过去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府邸。 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福晋被安置在了里 间,外间,坐着从外院书房匆匆而来的四贝勒。 丫鬟们个个胆战心惊,就连福晋身边最得用的齐嬷嬷也是又急又悔。 急的是明明已经用过了药,福晋怎的还未转醒。 悔的是今天听了福晋的话,回程时差人去买了弘晖阿哥还在时最爱的吃食。 福晋本就病着,强撑着去给德妃娘娘请了安,回来的路上又受了风这才晕了过去。 没人知道,此刻躺在床上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四福晋,而是为了救落水孩童而亡故的李秀玉 她想着,自己定是入了谁的梦,没曾想竟然机缘巧合回了魂。 在梦里她看见了一个女子短暂的一生。 生在了权贵人家,嫁与天潢贵胄,殁于心如死灰。 她的儿子,年仅八岁的弘晖,因一场风寒,殁了。 她一病不起,自知再难痊愈。 一日日的熬着,一天天的念着,终是香消玉殒。 她在梦的最后只道,宫里的人要敬着,府里的人可远着,枕边人得怜着。 她累了,要去寻她的晖儿了,这偌大的府邸,便交予这具身子今后的主人了。 “来人,掌灯。” 从梦境中脱离,她深知再不醒难免引人猜疑,也顾不上探究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想着先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了,再来看个分明。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李秀玉,而是大清四贝勒的嫡福晋——乌拉那拉·秀玉。 “醒了,好些了” 朝她走来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梁挺直。 此刻他紧抿薄唇,似是不悦。 秀玉知道,这便是四贝勒爷了。 “怎的晕了过去,可是德妃娘娘……” “爷说什么胡话,此事怎会于娘娘有关。” “一进宫门便有嬷嬷来引路,行至人少处立时便有人抬来了暖轿,便是十四弟的福晋也未曾想过这份厚待。” “娘娘对爷从来都是关怀备至,不知不觉聊得多了些,回来的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这才晚了。” “爷的手怎么这么凉,可是穿的薄了些。” “快给爷取个汤婆子来,别太烫,能暖手就行。” “苏培盛” “奴才在”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苏培盛赶忙打了个千。 “去爷的书房里看地龙烧没烧,把窗户都关严实了,爷要是病了,自个儿去领罚。” “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苏培盛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直到确认屋里的主子瞧不见他了才直起了身子。 他在原地站定,吐出一口浊气,而后朝外院急急的去了。 秀玉被四爷拉着手,僵着身子不敢动,只好说些什么来分神。 “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平白给爷惹来了这样的麻烦,也不知娘娘知道了此事会如何想……” “你总是这般多思,不过是身子不适,能有什么事。” “太医来看过了,说你是受了风,喝上几贴药便好了。” 不知怎的,觉得四爷的手被她捂热了,整个人也活泛了。 “见天的喝那些苦药汁子,喝得嘴里发苦,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爷找什么,找蜜饯吗,我不爱那个,丫头们怎么端上来就怎么端回去,我也就不让她们备了。” “爷看见我带回来的吃食了吗。” “你是说这个?” “对,就是这个,我还以为寻不见了呢。” “爷别笑话我,这糖炒栗子闻着可香了。” “我急着回来,又怕它冷了,就藏在袖子里了。” “上手一模,发现栗子已经冷透了,不由觉得可惜。” “我记得,弘晖最爱吃这个。” “对,爷没记错,晖儿最爱吃这个。” “他总说有机会要让您也尝尝,可惜他没等到。” “爷陪我吃些吧,就当圆了晖儿的一个梦了。” “好,我来。” 他说着伸出手了,似是要亲自动手剥上一剥。 “您就别沾手了,还是我来吧。” 她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丫头端来了装了水的铜盆,另一个丫头手臂上挂着簇新的巾帕。 她脱了手上护甲,在丫头的服侍下净了手,这才拿起被放在炕桌上的糖炒栗子剥了起来。 一上手她就知道自己夸口了,这时候的糖炒栗子可不像后世,为了方便客人去用特意在栗子顶上开了个口。 她一回忆,发现原来的四福晋有时也会陪着弘晖吃这东西,不过她吃的时候都是已经剥好了的。 “要不,我来” 他说着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匕首。 秀玉的记忆里立刻出现了有关这匕首的一切,这是四爷的额娘送的,他平时最为珍视,甚少有离身的时候。 “爷这是做什么,您的匕首可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收起来吧,仔细伤了手。” 秀玉一边上手轻轻推他,一边找着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一用。 “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幼时我也曾用它切过烤肉。” “要不是后来额娘……” “你就用这个!” 秀玉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想是下人们怕伤了她,早早的就收起来了。 此刻她手里拿着的,是方才取下的手指护甲,她身边尖锐的东西恐怕只有这一样还未来得及被收走。 “用它怎么了,不过是个物件儿,凭它是金的还是玉的,难不成还能尊贵得过人去。” 别说,这东西还真好用,秀玉拿着它在栗子表皮上一划一个准儿,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划出条口子来。 “您尝尝,这东西闻起来香,吃起来又甜又糯,保证你吃了这一个还想下一个。” 这栗子肉剥出来看着颗颗饱满,在烛火下看起来色泽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这栗子已经凉了,若是能趁着热想来是更美味的。” 四爷想来是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用手接过别人剥的吃食,再用手抓着吃。 他一开始显得有些拘谨,待吃完第一个栗子,他看看里屋,发觉除了福晋再无他人,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您别看它便宜,几个铜子儿就能买一大包,这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 “几个铜子儿?” “对,就几个铜子儿” “您觉着少,百姓们可不就是靠着铜子儿过日子吗?” 秀玉总共给四爷剥了三颗栗子,刚想剥第四颗时,见他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她了然,他这便是不吃了。 “食不过三,原来晖儿这个习惯是跟您学的。” “有一日我看他实在馋的厉害,就故意逗他。” “我说你今天是吃了三颗栗子了,可额娘还一颗没吃,不若额娘让一颗我的给你,你帮我吃了如何。” “这样额娘就有两颗,不会不够吃,也不会吃不完。” “他想了想,还是摇着头拒绝了。” “我心生好奇,就问他,为什么是食不过三呢。” “他说,这第一口是为了尝尝味道,第二口是为了解解馋,第三口是为了过过瘾。” “爷您看他,是不是总有理。” “嗯,他总有理。” 四爷放下了茶杯,清了清嗓子。 “我睡了这么些时辰本不觉得饿,吃了这糖炒栗子反倒饿了,一个人吃饭最是无趣,爷您陪着我用点儿?” “来人,吩咐下去,端几碗粳米粥来,再配些有滋味的小菜,并几块易克化的糕点。” 就连这滚烫的栗子都冷透了,那茶放在那儿也没人敢进来换,此刻喝着怕是又凉又苦。 真是难为他了,喝的这么面不改色。 不多时便有人送上了饭食。 四碗粳米粥,一碟子腌水芥皮,一碟子八宝兔丁,一碟子油闷草菇,糕点是一碟子 翠玉豆糕。 秀玉说是饿了,也不过是就着酱菜吃了半碗粥和半块儿翠玉豆糕。 倒是四爷吃的不少,不光菜下去半碟子,就连翠玉豆糕也吃了一块。 “爷这是从外院书房过来的,倒是我的不是,扰了您用饭了。” “这么点东西您想是没吃饱,要不再吃点儿” 四爷没说话,秀玉看他这会没端茶杯,就知道她猜对了。 “我小厨房里煨着鸡汤呢,给您和还在书房等着的先生们下碗鸡汤面如何。” “可”。 秀玉看他的眼神在翠玉豆糕上停了停,就知道这碗面还得是大碗的。 黄澄澄的鸡汤,撇去浮油,脱了骨的鸡腿肉用手撕成小块儿。 煮的软硬适中的龙须面往碗里一搁,再在面条上洒上些许翠绿的葱花沫,一碗鸡汤面就成了。 想着这面秀玉觉得她又饿了,不然等会儿把这块翠玉豆糕就着这半碗粥也吃了? 她正在神游物外,那边四爷又发话了。 “这个送你,我回书房了。” 四爷把那把小匕首拿了出来,放在了床边,看了眼更漏,这才缓步而出。 秀玉看着那把匕首,想着它要是用来片烤鸭一定很顺手。 “奴婢的好福晋,您终于醒了,吓坏嬷嬷我了,您要是再不醒我真要去求求菩萨了。” 见四爷一走,几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婆子陆续进了里屋,走在最前头的就是齐嬷嬷 她是秀玉的奶嬷嬷,身份自然于旁人不同。 “求神拜佛若是真有用,本福晋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们都给我记记住了,任何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福晋您这粥还用吗,若是要用我吩咐厨房再上新的来。” “不了,端下去吧。” 几个粗使丫头让她唬了一跳,站在门边不敢进来。 大丫头晴初见了忙帮着解了围。 齐嬷嬷似是不乐意看她们小家子气的样,挥挥手把几个小丫头打发出去了。 “奴婢好福晋,现在这屋子里也没外人了,嬷嬷我说句僭越的话,您可不能再这样了。” “弘晖阿哥不在了,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您再伤心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呀。” “您忘了小阿哥在时总是叮嘱您要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吗?” “他还总说想要个弟弟呢,您这身子再破败下去,小阿哥怕是要失望了,您忍心看他失望吗?” 齐嬷嬷垂首而立,低着头,口中说着话,说到最后手中的帕子都揉皱了,身子却还能一动不动。 福晋您今晚为什么不把爷留下来,就一句话,不就几个字,只要您开口爷一定会留下来的。 大丫头雨骤是四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里性子最活泼,也最急的。 看秀玉对齐嬷嬷的话无动于衷,不由得有些急了 “掌嘴,福晋面前怎敢胡言乱语,再有下次就得罚你的月钱了。” 雨骤话一说完自己也吓不清,看齐嬷嬷给了台阶下立时就在自己的左右脸上用手拍了两下。 也就是听个响儿,众人也都知晓福晋不过是想让她吃个教训,现下没人拦她,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留,拿什么留?” “明儿一早朝会上,还不知道爷要怎么被训斥,本福晋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行了,都退下去吧,我乏了,要歇了。” 大丫头们都下去了,齐嬷嬷却没走。 嬷嬷还有话说? 秀玉抚摸着四爷送她的匕首,盯着欲言又止的齐嬷嬷。 “您为何不趁今日这个机会跟贝勒爷多提一提弘晖阿哥。” “贝勒爷能空闲下来的时间本就不多,今天要不是您病了,他连后院都不会进的。” “提,当然要提,不过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是要在该提的时候提才有用。” “你也下去吧,天色不早了,歇了吧。” 齐嬷嬷听玉秀如此说,知道她主意已定,再劝亦是无用,便只能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秀玉盯着福字纹贡缎锦被发征。 真正的四福晋解脱了,倒便宜了她这个同名不同姓的异世之人。 只是这四贝勒府对她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除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她对周遭的一切事物一无所知。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有幸重活一次,她自是万分珍惜的。 不仅要活,还要好好活。 从前的四福晋,不争不抢,宽容大度,倒是有了个好名声。 可名声这东西要来有何用? 府里一年年的进新人,她要名声。 被其他福晋当面说小话,她要名声。 孩子没了,她忍着痛,还是要名声。 忍来忍去,以为能委曲求全,谁知到忍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现在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她她可不愿意这样憋屈的活。 宫里的要敬着? 不,为了活命,她要远着。 府里的可远着? 她偏不,她倒要看看府里的这些侍妾格格们到底都是什么心肠。 枕边人得怜着? 可笑,从前的四福晋自个儿都没人怜,还想着要怜堂堂大清的四贝勒。 她最多只能敬着他,至于这敬意能有几分,可就全看他了。 好在她今天跟他提前弘晖时他这个阿玛表现的尚算合格。 但这也是在她分寸拿捏得当的前提下。 若是像齐嬷嬷说的这般都提提这个孩子就不知这位贝勒爷会是何反应了。 还有宫里的那位德妃娘娘,那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与四爷的母子关系也透着古怪。 从今日进宫遇见的事情便可窥得一二。 一个贝勒的嫡福晋,在皇宫大内坐着暖轿穿宫而过。 谦恭些的说法是长者赐不敢辞,要是细想,这里头的文章真真是少不了。 再来就是在景和宫里头了,外人看着是同时传召了两个儿子的嫡福晋。 她通过原主之前的记忆却看见四福晋是被冷落的那一个。 说是冷落其实也不尽然。 德妃与十四福晋相谈甚欢,每每有了新的话题也没忘了向她询问。 只是这家常聊的时间一长,她不知怎的就自然而然的被摒除在外了。 秀玉盯着豆青葡萄如意纹的锦帐,困意渐浓,终是睡了。 第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天 翌日,秀玉醒来时,见床边服侍的丫头正端着铜盆朝外走。 “福晋您醒了,盆里的水都凉了,我正让当归去换些热的来。” 站在秀玉床的是她四个大丫头里的半夏,平日里最是细心。 因此她衣裳和箱笼的钥匙都是她在管着,平时更衣也多是由她服侍。 “什么时辰了。” 秀玉觉得有些头晕,她闭着眼睛,待这一阵晕劲儿过了才,开了口。 “回福晋,卯时了,您昨日刚下过令,免了这些时日的请安,时辰还早,您要不再歇歇。” “不了,今日刚好有朝会,爷也起的早,我也睡不着了,这就起了吧都别闲着了,让厨子房预备起来吧。” “爷总是一忙起来就顾不上饭食好坏了,他在外头本福晋管不了,在府里我还是能管的。” “让雨骤快去小厨房,吩咐灶上揉上些面,揉好了先醒着,再看看昨儿还剩什么食材是没用上的,再回来说与我听。” “诶,奴婢这就去,保证办的妥妥当当的。” 雨骤也知道昨儿自己说错了话,就怕福晋还生着气。 一见福晋把这样的大事交给她去办,立马就应下了。 看福晋再没有别的吩咐,她行了个礼,匆忙的下去了。 “回禀福晋,奴婢去小厨房看了,昨儿备下的羊腿还没动过呢。” “那就吃羊肉胡萝卜馅饼。” “你去,跟灶上的人说,胡萝卜要和羊肉一样切成糜,方才入味儿。” 羊肉好呀,这么冷的天儿就适合吃羊肉。 提到羊肉,她的就想了羊肉炖萝卜。 可要把羊肉炖熟怎么也得一个时辰,炖烂可就更久了,肯定是来不及的。 做馅饼就不一样了。 肉剁的烂烂的,一会儿功夫就能做好。 饭食秀玉估摸着四爷已经在他自个儿那儿用上了。 这饼做出来估计也就能让他再饿了的时候用来垫垫肚子。 毕竟这朝会什么时候会散还真没人知道。 到时候又冷又饿,也不知有没有人给送吃的。 难不成跟幼时在上书房似的,都是由各位娘娘偷偷送? 可皇子们都大了,皇帝见妃子们送来吃食来还能像从前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再则,咱们这位四贝勒有人给送吗? 还真不好说。 如此一来,这饼还不真能做得少了。 除了自家这位爷,还有一向与他亲厚的十三弟,和总爱与他搭话的十四弟。 别的皇子她管不着,这两位却是要管的。 这饼还不能做的大了,大了吃着不方便,瞧着也有失威仪。 最好是女子拳头般大小,觉着烫的四口一个,觉着刚好合适的两口就能吃完。 就是这个头小了,数量就得上去了。 就是不知,其他阿哥们看四贝勒来上朝还带着两个大食盒,会作何感想了。 “雨骤,你快再去一趟小厨房,吩咐她们饼做的小些,至多女子拳头般大小” “四爷不爱吃肉,他的饼里萝卜多一点儿。” “十三弟和十四弟都爱吃肉,他们的饼里肉多一些。” “胡萝卜和羊肉各一半儿的也做上一食盒,爷若是要带走就给苏培盛,若是不带,就送到本福晋这儿来。” 雨骤听她吩咐的急,连礼都顾不上行,忙去了。 她也没心思再去计较什么规矩不规矩。 若是四爷出了府这吃食还没做好,那她这一早上不就都白忙活了。 她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着摇头。 “怎么,是瞧不上哪个丫头吗,要不换一个?” 秀玉正神游太虚,四爷突然进来了,要不是丫头婆子突然跪了一地她还真回不过神来。 “爷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饭食用过了吗? “用过了,走到你院子外头,看丫头进进出出的,就进来看看。” “四爷说着又伸手在秀玉手背上碰了一下,发现她手不冷,才又把手收回去了。” 他朝外间的罗汉榻上撇了一眼,过会儿子又撇了一眼。 秀玉还在想着这罗汉榻有什可看的,就见他径直走了过去,然后坐下了。 这罗汉榻有什么不对吗? 秀玉迟疑着。 紫檀木罗汉榻,剔彩炕桌。 她看着正襟危坐的四爷,开始回忆。 她想起来了,原来的四福晋偶尔会在那儿下棋。 有时也会和四爷来上几盘,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她自个儿跟自个儿下。 四爷这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棋性大发,来找她对弈的? 不对,若是真来下棋,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下棋下到一半就得走,不觉得败性吗。 那他来干什么? 秀玉苦思冥想,终于想起来这个罗汉榻的另一个用途。 原来的四福晋,躲懒的时候就爱歪在这罗汉榻上,歪的饿了,就吩咐小厨房端些她爱吃的甜品来。 不拘是什么,垫垫肚子就行。 有一回四福晋正喝着牛乳吃着饽饽,恰好让从宫里回来的四爷给撞见了。 饽饽他没吃,牛乳倒是喝了两碗。 秀玉只觉着哭笑不得,原来他是来吃饭的。 不是已经用过了吗,难不成是还没吃饱,还想再吃点儿别的。 “爷,我刚吩咐了小厨房,今儿做羊肉胡萝卜的馅饼。” “您是再等等,趁着热就在这用些,还是要带到宫里去,等饿的时候再吃。” “爷带宫里去,多带些。” 二人这边说着话,那边秀玉的饭食也上来了。 看两位主子都在罗汉榻上坐着,伺候的丫头赶忙把那个平日里收起来的炕桌翻找出来,摆了上去。 一碗红豆薏米粥,一碗银耳莲子羹,并一碟子五香仔鸽和一碟子暇油黄瓜还有一碟子芝麻卷。 秀玉想着四爷不爱吃甜,就选了银耳莲子羹,把红豆粥给留下了。 她看四爷慢条斯理的喝着粥,时不时夹上一筷子黄瓜。 再看那碟五香仔鸽,他就只动过两筷子。 她大惑不解,夹了一块鸽子肉尝了尝。 挺好吃的呀,她细细品味着。 待到肉吃完了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四爷是讨厌吐骨头。 那昨晚的那碗鸡汤面他是怎么吃的? 难不成只吃面。 又或是,他不乐意在自己面前吐骨头,觉得不雅? 她想到这儿不由一笑,决定今儿这碟子黄瓜自个儿就不与他争抢了,她吃鸽子肉就行。 四爷带着两大食盒的馅饼进了宫。 一个食盒里装着他还有十三弟和十四弟的。 另一个食盒装着的是兴许会给其他皇子的。 他倒没把食盒给苏培盛,而是给了一个跟在苏培盛身后的小太监。 秀玉见那个小太监一只手拎着一个大食盒,还没出府门,两边儿的食盒在他手里就成了一高一低。 他埋着头朝前走,只顾看着脚底下的路愣是察觉到。 还是苏培盛看见了,上去给了他屁股一脚。 那小太监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食盒都晃了一晃。 他屁股上挨了一脚,不敢再只看着路,两只眼睛盯着手里的食盒,一会儿瞅瞅左边的,一会儿瞅瞅右边的。 “福晋您看,他可真有意思,两个手臂一直伸着,跟个螃蟹似的。” “也不知他那食盒是怎么拿的,怎么就一个高一个低。” “难不成他左手竟比右手还有力气。” 雨骤看得直笑,又忘了齐嬷嬷让她少说多做的话了。 “你呀你,怎的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儿才自个儿打了嘴,这就又开始满口胡言了。” “她哪里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是记吃不记打,光记着螃蟹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打不打的。” 四爷一出府,丫头婆子们也都松了口气,就连一向规矩的晴初和半夏都和雨骤笑闹起来了。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了欺负我,福晋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呀。” “做做做,就罚她们今儿一人只能吃一个馅饼如何。” “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你的,随你处置。” “就只许吃一个?” “要不一人吃两……还是三个吧。” “雨骤看福晋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大着胆子开始讨价还价。” “美的你,福晋给你们这些丫头一人吃上一个都已是天大的恩赐了,还两个三个。” 齐嬷嬷姗姗来迟,也不问缘由,一开口就是训斥。 丫头们让她吓得不敢再放肆,就连聚在一起婆子们也连忙散了。 “还不快去催催,馅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看场面一时僵住了,头一个开口的还是晴初。 “这就去,当归姐姐与我一道去吧,馅饼做的多,我一个人拿不了。” 看福晋没发话,齐嬷嬷也不敢再说什么。 雨骤看齐嬷嬷偃旗息鼓了,就想着拉平日里与她关系最好的当归一块儿去小厨房。 “去吧,小心些,别烫着。” 齐嬷嬷这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府门口,不是在福晋的主院里。 怕让人看了笑话,这才给了丫头们一个台阶儿。 秀玉扶着齐嬷嬷的手往回走。 一路上丫头婆子们先是行礼请安,而后垂首而立,待她走过了才又动起来。 也有面生的小丫头一路上在她眼前晃了好几回,她也懒得管。 这会儿回去吃馅饼才是正经事,谁管那在她面前晃悠的丫头是谁的人,馅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第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天 刚出锅的羊肉胡萝卜馅饼极为鲜美。 面饼色泽焦黄,肉馅鲜嫩多汁,胡萝卜又带着微微的甜。 咬上一口,麦香混着肉香,再加上胡萝卜的甜,吃的秀玉心满意足。 那饼拳头般大小,两指厚,她就着茶一口气吃了两个。 这饼虽好,吃时却得格外小心,若是动作大些是会往下掉渣的。 她在自己的远着里吃倒没什么,就是不知四爷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却说四爷进了宫,那两个大食盒的确是引人注目。 提食盒的小太监一路上哆哆嗦嗦,觉着自个的胳膊都酸痛了起来。 “出息,东西给我,自个儿到外头候着去。” 见这小徒弟走得踉踉跄跄,苏培盛只得把食盒接了过来。 食盒一入手他心头就是一跳。 原来不是他那小徒弟在作怪,是这两个食盒本就一轻一重,难怪那小子那副样子 他见四爷已经进了殿,赶忙追了几步,在殿外找了个背风的地儿,不动了。 “老四你今日可是来的有些迟了,若不是汗阿玛有事耽搁了,今儿这一顿训斥你可是逃不了的。” 大阿哥见四爷来了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 “大哥这话可不对,要论迟,我可是来得比四哥要迟的。” “汗阿玛就算要训斥,斥的也该是我才对。” “见过哥哥们,几日不见,哥哥们一向可好呀。” 十三阿哥抱了抱拳,径自朝他四哥走了过来。 “四哥,你那食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吃食,值当你往宫里头带。” “你可不知道,我听小宫女能都在偷偷议论,说四爷今儿进宫,后头跟着个螃蟹,还是个不会横着走的螃蟹。” “你那螃蟹呢,给弟弟我瞧瞧。” 十三阿哥在他四哥跟前惯是个会插科打诨的,他也不怕他四哥这张冷脸。 大不了,被罚抄书,反正他都提前备好了,别管什么书,明儿就能抄完。 “螃蟹?” “这不就来了。” “你往那儿瞧。” 十三阿哥听了他四哥的话,往门口一看。 就见他十四弟进来了。 这十四弟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不大不小的时候。 说他大,他在哥哥们面前又没个正形儿。 可要说他小,他大婚又都好几年了。 往常几个皇子一见面他总往八哥那边凑今日可不一样,他朝着他四哥来了。 “四哥,你那大盒子里装着什么吃食?” “爷围着苏培盛那奴才转了一圈,也没闻出是什么来。” “四哥,弟弟我昨日武练得太晚,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歇息了。” “这会子正饥肠辘辘,四哥就把那盒子拿来,我们兄弟一同品鉴如何?” “四弟,你也别藏着掖着,不就是点吃食,爷的福晋也给爷备着呢,不如我们换着吃?” 大阿哥看无人理会他,又不冷不热的开口了。 “送进来吧。” 苏培盛把食盒给了宫里相熟的太监,看他稳稳当当的提着食盒进去了,这次松了口气。 四爷接过那个雕着花鸟的食盒,另一个便由那太监呈给了大阿哥。 这吃食本就有他这两个弟弟的份,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把这个食盒送到永和宫去,让小厨房看着切了,再配些茶点一并送来。 十四阿哥看着到了手的食盒飞了,急的不行。 又一听是往永和宫送的,立马就笑了。 送到永和宫去好呀,母妃定会给他再留下一些的。 “要把何物送到永和宫去,天儿这么早,没的扰了德妃的清静。” 大阿哥正打算吩咐太监把他手里的食盒送母妃宫里去,就见万岁爷来了。 “给汗阿玛请安。” 众皇子们跪倒一片。 皇帝今儿兴致瞧着倒挺高,挥挥手就算叫了起了。 “这是就是老四带来的,螃蟹?” “回汗阿玛,不是螃蟹,是馅饼。” “是儿臣的福晋给儿臣预备的,天儿太早,怕儿臣饿,让儿臣垫垫肚子。” “你一个人,吃两大食盒的饼?” 皇帝看他这四儿子一眼,打趣起他来。 “自是要与众兄弟一同用的。” “梁九功。” “奴才在。” “你去,把这东西送御膳房。” “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提着食盒去了御膳房,殿内的众位皇子们神情各异。 待开始议事了,才正了神色。 议完了事,待众大臣散了,皇子们才由太监引着去了暖阁。 皇子们吃馅饼吃得心满意足,饮过了茶,便告退了。 四爷却留下了。 “老四,你说这是你媳妇给你备下的?” “回汗阿玛,她是见我昨日饭食用的少,这才备下的。” “她的病如何了。” “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忧思过甚,昨日又受了风,这才晕了过去,现下已无大碍了。” 那饼被切成了四小块,皇帝用了三块,便罢了。 头一块菜多肉少,第二块肉多菜少,第三块各一半。 他看了这四儿子手边的碟子,空的。 一个碟子里十小二块,他都吃了。 “朕记得,你不爱吃胡萝卜。” “朕头一回见你吃胡萝卜,还是在表妹宫里。” “她又哄又劝,你才肯吃。” “她看你吃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可你就吃了那么一次,以后她再怎么哄,你都不吃了。” “怎么,人大了,口味也变了?” 皇帝把他手腕上常年带着的佛珠手串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慢慢的拨动。 “儿臣是不忍拂了福晋的意,她还病着,儿臣是怕……” “行了,起来吧,朕也没说什么。” “这饼不错,带着方便,还不容易凉,味儿也还行。” “下去吧,朕乏了。” “是,儿臣告退。” 四阿哥出了宫门,苏培盛一路小跑跟了过来。 “食盒呢?” “回爷的话,让十三爷和十四爷拿去了。” “里头还有?” “回爷的话,御膳房只动了一个盒子,另一个盒子里的饼让两位爷分了分,一人一半拎着走了。” “罢了,回府。” 四爷上了马车,闭着眼,细细想着汗阿玛今日的问话。 “那盒子,有何不妥?” “回万岁爷,并无不妥。” “不过是一个食盒里头是三个碟子,另一个盒子里是一个大盘子。” “昨儿,老四媳妇在永和宫待了几个时辰?” “回万岁爷,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谁头一个传的四阿哥带着螃蟹进的宫,处置了。” 皇帝闭目而坐,那串佛珠被他又戴上了。 梁九功听了皇帝的吩咐,道了声是,躬身去了。 “福晋,您今日怎会吩咐厨下用胡萝卜做菜?” “别的院里是如何的奴婢不知,咱们这院里可是从不吃那东西的。” “贝勒爷不爱吃胡萝卜,听说就吃过一回。” “从奴婢伺候您到现在,好些年了,还真没在咱们院子里见过这菜。” “那些胡萝卜是底下的庄子送来的,厨房管事看那是个稀罕物,就给留下了。” 四爷不爱吃胡萝卜? 他不是一向喜爱素食吗? 莫不是自己刚好就挑了个素食里他也不喜欢的? “福晋您要与爷置气有的是法子,何必苦了您自个儿。” “您从小也不爱吃那东西,我瞧着您今日吃的还挺香。” “贝勒爷今儿也挺怪,您给备下了,贝勒爷竟真的命人接下了。” “不光接下了,还带宫里去了。” 齐嬷嬷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最后一个字声儿突然就停了。 “福晋,奴婢就说您在贝勒爷面前多提提弘晖阿哥是有用的。” “您瞧,贝勒爷今儿都不忍驳您。” 齐嬷嬷在说些什么秀玉没心思听,她此刻脑子里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雨骤,你方才说那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像何物?” “像螃蟹,福晋您不觉着像吗?” “他走起路来张牙舞爪的,两个眼睛还瞄来瞄去,可不就像螃蟹吗?” 螃蟹,走路可不光是张牙舞爪,它还横行无忌呢。 秀玉悚然一惊,回想着今早四爷出府时的神情。 她想了又想,确认他是真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去叫苏培盛来,本福晋有话要问。” 秀玉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做点儿吃食,还做出这样的麻烦来,一时间觉着面前的饼都不香了。 “见过福晋,苏培盛打了个千儿,跪在地上没动。” “给爷备的吃食爷用着可还合心意。” “回福晋,不仅是咱们家贝勒爷,连万岁爷和其他几位爷也都用过了。” “汗阿玛也用过了?” “爷去了何处?” “回福晋,爷去了外书房。” “那吃食,可还有余下的?” “回福晋,原是有剩的,奴才去御膳房取回的路上遇见了十四爷。” “想是实在觉得合心意,十四爷与十三爷把那饼分了。” “如何分的?” “一位爷一个食盒。” “那个分了三层,装了三个碟子的,是哪位爷拿去的?” “回福晋,是十三爷拿去的。” “他二人谁第一个选的食盒?” “回福晋,是十四爷。” “爷若是问起此事,你便照实说,若是不问,就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秀玉挥挥手,打发苏培盛下去了。 竟是十四弟先选的食盒,真有意思,秀玉想着。 她再一想如今的年份,觉得更有意思了。 “福晋传你去问话了。” “回贝勒爷,是。” “问了什么。” “回贝勒爷,问了是哪位爷先选的食盒。” “谁”。 “回贝勒爷,是十四爷。” 四爷一回府就进外书房抄起了诗文,听到此处时正好写到了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 他把这个字一笔一划的写完了,才撂了笔。 “那个小太监是你新收的徒弟?” “回贝勒爷,确是奴才的徒弟,胆子小,人老实。” “既是徒弟就用心教,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才许出府门。” 四爷换了纸,提笔,接着刚才的诗文抄了起来。 第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天 秀玉见四爷对这件事不甚在意,也就撂开手不管了。 以养病为由整日待在自个儿院子里,看看话本儿,跟丫头们逗逗趣儿。 她也是这几天才知,为何这口无遮拦的雨骤,能成为原来的四福晋的四个大丫头之一的。 她是费扬古家的家生子,一家子人的卖身契都在原身的额娘手里。 现在,这卖身契自是在她手里握着的。 这丫头得不得用先不论,忠心却是一定的。 况且这丫头还真有一个别人学不来的本事——自来熟。 跟谁都能姐姐长姐姐短的,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她结识人也没个具体标准,只要投缘那就是好姐姐。 若是遇上岁数比她还小的,那她就是那个好姐姐。 这么一来二去,倒真成了四福晋的耳报神了。 不过眼下秀玉要听你可不是新鲜事。 她要听的,是旧事。 越旧越好,旧的连原本的四福晋记忆里想不起来的,那就是最好的。 “福晋,八爷和十四爷一道来了。” “已经进了府,朝外书房去了。” 秀玉正琢磨着要如何从雨骤嘴里问出些旧事,就见晴初进来了。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起来了? 他二人在一处不稀奇。 十四阿哥来四贝勒府也不稀奇。 奇就奇在八阿哥竟然会来四贝勒府 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十四阿哥一起来的。 “福晋,福晋,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两位爷怕是要在咱们府上用饭的,您看……” “福晋,大厨房的管事来禀,八爷府上往咱们府里送了个食盒。” “管事打开看过了,是墨鱼羹,还有凤尾烧卖。” 秀玉还想着今日这吃食要怎么做,没成想八阿哥前脚上门,八爷府的食盒随后就到了。 她这个四福晋备了羊肉饼,人家八福晋就送了鱼来。 想是怕鱼羹不够吃,还送来了烧麦。 一个鱼,一个羊,放在一块刚好是个鲜字,这个八福晋,还真是个妙人儿。 “吩咐大厨房,今日就做八宝野鸭,文思豆腐,还有酿冬菇盒。” “八爷府上送来的菜都放灶上温着,小心看着,做好了一并给爷送去。” 八福晋送了菜来,那她还得想想送何物回礼才是。 话分两头,此刻的外书房,四爷和八爷正在手谈。 十四爷今日一反常态的安静,看着像是对这局棋忽然有了极大的兴趣。 “八弟今日怎会有如此雅兴,特意来找我这个四哥对弈。” “四哥,今儿可不是八哥和我要来的。” “是母妃让我来的。” “,八哥今日刚好进宫去见良妃娘娘。” “遇着我了,我说我要来你这儿,他就陪着我一道来了。” “四哥,前几日那个羊肉饼真挺不错。” “不光我,母妃也觉着好。” “我回府让府里的厨子也做过了,不是那个味儿。” “你看能不能让你府上的厨子再做些来,我和八哥都想尝尝刚出锅的馅饼。” “然后……” “然后你再带些回你府上吗?” 知晓他不过是拿德妃娘娘做幌子,四爷也没揭穿他。 “四哥你可别笑话我,我也不是真的有多爱那个。” “就是那东西带着方便,比什么这糕那糕好吃多了。” “你说是不是,八哥。” 十四阿哥瞧着他四哥不置可否的,忍不住想让八阿哥替他说句话。 八阿哥瞧十四阿哥这样,也不理他,棋盘之上落子的速度却是愈发的慢了。 偏四爷也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这局棋是越下越慢了。 直至秀玉特意准备的饭食送了来,才不得不停了。 墨鱼羹和凤尾烧麦因一直拿小火慢慢温着,也不曾凉。 鱼肉比刚出锅时更加软烂入味,凤尾烧麦的外皮亦是早已被内馅的油脂浸透看着愈发让人有食欲了。 若是觉得腻,就吃一口文思豆腐,豆腐吃上几口觉得寡淡,就来是一口酿冬菇盒。 因着今日有烧麦,秀玉便没让厨房再上别的糕点。 谁成想歪打正着,发现这几位爷更喜欢吃的是咸味的点心。 那碟子八宝野鸭其他四阿哥和八阿哥不过吃了几筷子便不吃了,余下的都让十四阿哥一人吃了。 饭毕,四阿哥与八阿哥才接着未完的棋局下起了棋。 十四阿哥却在圈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可是乏了,我让苏培盛引你去客房。” 他这十四弟,若是吃饱喝足了,就得找个地儿歇歇。 偏他也不说,就等着有人给他安排妥当。 幼时这人是德妃娘娘,成婚了这人是他嫡福晋,今日这人竟成了他。 他一时怔忪,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好四哥,别忘了我要带走的吃食。” “不拘的是什么,你觉着好的就行。” 十四阿哥像是乏的厉害,未等四阿哥说什么,已是转身出了书房。 “八弟今日来我府上究竟所为何事,屋内已无第三人在,八弟还不肯说吗?” “不敢欺瞒四哥,今日胤禩实则是为母妃而来。” “母妃这些时日胃口不佳,每日所食甚少。” “十四弟给德妃娘娘送饼那日母妃恰巧也在永和宫。” “德妃娘娘相请,母妃便尝了尝那饼。” “当时只觉得味美,后每每腹中饥饿却总想起那饼的滋味来。” “我见母妃如此,也曾让府上的厨子做过,送进宫去母妃只吃了一个,便不吃了。” “还请四哥问问四嫂,能否把这馅饼的方子给我,我拿东西与四哥换。” “只是不知四哥可有何心爱之物,可否透露一二。” “待我问过,再与你说。” “如此,弟弟便等着了,先谢过四哥了。” 这边兄弟二人的棋局还在继续,那边玉秀却是又遇上难解之事。 大阿哥府也派人送东西来了,不过这回送的不是吃食,而是本食谱。 她见了大福晋遣来送礼的嬷嬷。 那嬷嬷说这食谱是谢礼,还说她们府上也没什么东西拿的出手,这食谱因是孤本,还算珍贵,请她定要收下。 秀玉此刻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十四阿哥来四贝勒府的次数不算少,八阿哥虽然的少,却也是来过的。 这位大阿哥来四贝勒府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这不年不节的,他送的是什么礼? 难不成这是回礼? 吃了几个饼,就要回礼,大阿哥是这般重礼数之人吗? 秀玉心中疑惑,礼却还是收下了。 她打发了那来送礼的嬷嬷,拿起那本食谱翻看起来。 她略翻了翻,发现这就是一本再寻常不过的食谱。 非要说有何处不寻常,大抵也就是里头的方子都是流传已久的,有些菜都已经失传了。 大阿哥的继福晋…… 是了,现在这位大福晋并不是大阿哥的原配嫡妻,只是位继室。 大阿哥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前几年便殁了,只留下一个嫡子,今年九岁了。 这位继福晋,张佳氏,若是她没记错应是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子了。 这种时候还能来给她送礼,要么是真想与她结交,要么是笃定这胎已是稳了。 她可不想蹚这浑水,不过一本食谱,还她一份就是了。 光一份食谱若是还不够,她就再加一道菜,加一道让她吃进去就吐不出来的菜。 要想这菜吐不出,首先得吃着合胃口,这菜送去是给谁吃过不要紧,只要是吃了,就行。 其次这东西还得入口即化,让人想吐都吐不出来。 最后这菜送去得余温尚存,冷了不好吃,再热味儿又不对了。 秀玉把要符合要求的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决定回送大阿哥府上一盘子东坡肉。 半肥半痩的猪肉,切成二寸大小的方块,用棉线一捆,皮朝下,放进锅底铺满葱姜的砂锅里。 再加上酱油,糖,盐,水和黄酒,大火烧开后用小火焖上一个时辰。 待肉酥软后从锅中取出。 把肉翻过来,另一头朝下,分别码于碗内,再蒸上半个时辰。 待肉蒸透了,再浇上些许汤汁,这东坡肉才算是成了。 东坡肉做的好,这肉便会色泽红亮,香气扑鼻,吃起来肥而不腻,入口既化。 大阿哥若是好酒,必然是拒接不了这肉的。 大阿哥如若喜爱吃肉就更好了。 那他一定知道这东坡肉还有一个名字——回赠肉。 他府上送来的虽不是猪肉,那食谱上却是有这道菜的。 如此,也算是回赠了吧。 秀玉想着这肉,觉得馋了,决定打今儿起短时间内不喝粥了。 她要吃米饭,米饭拌上这肉的汤汁,想想就觉得美味。 若是没有米饭,馒头也行。 白馒头掰成小块儿,往那汤汁里一泡。 不用再有别的菜,她就能吃一整个馒头。 十四阿哥看着自个儿面前摆着的食盒,越看越觉得眼熟。 “我想起来了,我上次在宫里拎走的那个食盒就是雕着花鸟纹的。” “这鸟,这花,都同上次那个食盒上的一样。” “不过也有点不一样,上次的食盒上只有一只鸟,今儿这个食盒上有两只。” “感情这鸟还找着伴儿了,有趣,真有趣。” 他说着兴高采烈的提着食盒走出了四贝勒府。 八阿哥比十四阿哥先走,他提着食盒,进了了八福晋的院子。 第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天 八福晋屋子里燃着烛火,小丫头正给她轻轻地捏着肩。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跳动的烛火,把玩着手中的红玛瑙手串。 见八阿哥进来了,才挥手让屋里的小丫头们退下了。 “爷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 “我等着爷一道用饭呢,谁知爷左等右等都等不见,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吃了。 “给四嫂送的吃食她用过了吗,爷怎么把这个食盒子还拎回府了。” “难不成四嫂这就回了礼了,快让我瞧瞧里头是什么。” 八福晋把红玛瑙手串往手腕上一戴,站起来就朝八阿哥走了过去。 “那鱼羹和凤尾烧麦,是送四嫂的?” 八阿哥见八福晋要来开这食盒,微微的把食盒往前送了送。 岂料八福晋是要将整个食盒提过去,他立时用另一只手托住了食盒底部。 “这里头装着的是什么金贵东西不成,爷这般护着。” “爷可要拿稳了,我这就开了呀。” 她把食盒一开,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先闻见了一阵浓郁的肉香。 满满一大盘子的肉,瞧着油亮亮的,香气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钻。 她素来不爱吃肉,可这肉肥瘦相间,想来应该也不会腻。 若是用筷子轻轻一戳,这肉应该还能颤颤巍巍的动起来。 这么一想她就觉着刚才实在不该赌气,吃了几筷子菜就撂了筷子。 她瞧着盒子中间让四贝勒府上的厨子加了块儿木头板子隔开了,就知道底下还有别的吃食。 她把隔板轻轻抽走,见底下一层放着的是两碗粳米饭,并一碟子糖醋荷藕。 她总算知道刚才他们家爷为什么怕她把这食盒打翻了。 这食盒若是翻了,还真得把人砸出个好歹来 她原本以为四嫂的回礼也就是些没甚新意的寻常吃食,没想到会是一盘肉。 “四嫂也真是的,肉和饭都有了,怎么就不能再加碟子素菜呢。” 八福晋嘴上说着,眼睛却还盯在那肉上。 “怎的没素菜,这碟子糖醋藕盒不就是吗?” 八阿哥见自家福晋嘴上絮絮叨叨,却是笑着的,也笑着打趣起她来。 “那算什么菜,不过就是用来解腻的。” “罢了,还算她想的周到。” 她的贴身大丫头见此,先是接过食盒,摆了膳,立马又转身出了屋子,到小厨房吩咐厨娘炒上几个素菜去了。 “今日那墨鱼羹和凤尾烧麦,是给四嫂的?” “对,母妃不是爱吃她们府上厨子做的吃食吗,我就想着也送些吃食给四嫂。”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咱们想要她的馅饼方子,就是四哥不乐意,她都吃了我送去的东西了,怎么着也得思量思量吧。” “爷您今儿急匆匆的回来,说要去四哥府上,我还唬了一跳呢。” “偏十四弟又是个性急的,也不待我问,就拉着你出了府。” “我还以为你是陪着十四弟去的,和四哥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回来。” “也来不及做什么精细的菜,那鱼羹和烧麦本是我今日要吃的,我一着急就全都送四嫂那儿去了。” 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离的近,这肉摸着还烫手,这会儿放放,等其他菜上来了,吃着正好。 二人说着话,其他菜也陆续上了桌。 “那菜……” “罢了,先吃饭。” “八阿哥还想接着说,想到什么,终是闭口不言了。” “爷您说什么?” “您说我送到四嫂那儿去的吃食她又送到四哥那儿去了。” “您和十四弟还一起吃了?” “可我不是嘱咐过那吃食定要送到四嫂手里吗?” “我用的食盒也并非您出门会带的那一种。” “那一看就是内宅妇人用来装些糕点零嘴儿的食盒子。” “不光比您出门时常用的食盒小上许多,还是单层的,四嫂理应不会认错才对呀。” 八福晋一听自己送去的东西四福晋根本就没吃,觉得自己这是殷切献给瞎子看了,不由得又羞又恼。 “爷,四嫂这是,不答应把那馅饼的方子给我们吧,不行,我明儿得找她去。” 她原本想着,这食盒只要不拿回来,她还能以此为由去一趟四贝勒府。 这会儿她可不管什么由不由的,这四贝勒府,她还真就去定了。 八阿哥看自家福晋这样,也不拦她,反正都是拦不住的,何必多费那么些口舌。 他抿了口茶,回想着今日和他这位四哥下的那局棋。 与八贝勒府相隔不远的四贝勒府却是突然间热闹起来了。 福晋给爷送菜了,送的是一碟子肉。 爷收下了食盒,却并未用多少。 那碟子也不大,碟子里的肉还剩下半盘子,瞧着还都是些肥肉。 就是碟子里不剩什么肉汤了,难不成是四爷冷了脸,吓得摆饭的小太监手一抖,把汤给抖没了? 要说这苏公公最进也真是倒霉,新收的徒弟丢了人,都不让出府了。 这事还没过去,手底下的小太监又闯了祸,还不知要受什么罚呢。 四贝勒府上的各路人马得了这消息都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她们又都想起了和四爷有关的一则传闻——四贝勒爷,喜食素。 也不知福晋为何要给爷送肉,莫不是看四爷这段时日总宿在书房,怕他晚上会饿? 可这肉,瞧着也太过肥腻了些。 “福晋您是没瞧见,今儿晚上大厨房那儿可热闹了。” “您给贝勒爷送的肉,没一会儿就让个小太监送回大厨房去了。” “他把肉放下了也不走,和那厨娘不知说了什么,那厨娘一通忙活,却也不见她做出什么菜来。” “那小太监似是等得不耐了,把肉又装回食盒里,提着食盒又送外书房去了。” “见那小太监了总算走了,大厨房的人以为就能歇歇了。” “没成想后院的侍妾格格们都嚷着饿。” “这个要银耳羹那个要绿豆汤的,大厨房的厨娘们忙的个个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了。” “也不知是哪个厨娘说漏了嘴,这才引的她们一个个都派了丫头往大厨房里跑。” “这事儿还越传越歪了,非说贝勒爷生福晋您的气了。” “要奴婢看贝勒爷可不像是生气,要真生气了还能吃的下饭去?” “说什么一碟子肉还剩下一半,那些碎嘴的丫头怎么不看看那是多大一个碟子。” “还说什么那肉太肥,奴婢也觉着奇怪,福晋您说,那肉怎么就只剩下肥……” “福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 雨骤一惊,连忙跪下了。 “行了,什么该不该的,本福晋刚才可什么都没听见。” “夜深了,让半夏进来,你下去歇着吧。” 雨骤吓得脸都白了,听福晋这么说知道她这是不计较了,忙逃似的跑了出去。 半肥半瘦的肉,肥肉还在瘦肉却没了,这还用想? 总不会是肥肉没煮烂,瘦肉却煮化了吧。 秀玉喝着茶,在心里腹诽着。 府里的人都等着看福晋这回要如何哄贝勒爷,谁知却等来了贝勒爷哄福晋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培盛就在福晋的院外等着,待福晋传他了,才进了院内。 “奴才给福晋请安。” “你今儿来的倒早,起来吧,晴初,看座。” “奴才可不敢坐,奴才今日来是带着贝勒爷的礼来的。” “还请福晋看在这礼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他说着从让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呈上了个紫檀木山水纹盖盒。 “里头装着何物,若是不金贵,本福晋可是不饶你的。” 晴初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了那盒子,捧到了秀玉跟前。 秀玉打开一看,里头装着的竟是一对儿金胎珐琅护甲。 “贝勒爷让福晋您既觉着这东西用的顺手就多用用。” “您要是觉着它不够鲜亮了,再换新的就成。” “行了,这礼够金贵,今儿就饶了你,回去复命吧。” “贝勒爷还说八贝勒爷想要那羊肉胡萝卜馅饼的方子。” “让奴才来问福晋,给还是不给。” 原来八阿哥是为了那馅饼来的,他可不像是重口欲之人。 那这方子是为谁要的? 八福晋,还是良妃? 若是八福晋,这方子自是能给的。 可若是良妃,这方子给不给,她还真得思量思量。 “你去回禀贝勒爷,就说本福晋要再想想,过几日再给他答复。” “是,奴才遵命。” 要是去别的院子里送赏,苏培盛这个贝勒爷跟前的大红人少不得能捞上一笔。 可到福晋这院里他可不敢放肆,别说捞一笔,不被罚一顿他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苏培盛想着,快步的出了院门。 秀玉把这护甲戴在手上试了试。 放在盒子里还看不出来。 这对护甲比她上次用来剥糖炒栗子的护甲要长上一点儿。 这一点儿可不只是一点儿,她叹了一口气。 看来四爷也听说昨天夜里的事了。 那这东西就是他的赔礼了。 这礼还真是挺她合心意,她穿来这儿也有段时日了,是真不习惯戴着这东西。 既是有新的了,那就戴着吧,早晚得习惯不是。 此时的八贝勒府,八福晋的院子里可不像秀玉的院子那么安静。 八福晋看着这一屋子的侍妾格格只觉着头疼。 无他,平日里见了她就鹌鹑似的女人们今不知是怎么了,说起话来没个完,跟麻雀似的。 她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才听清了。 四贝勒生四福晋的气了,为何会生气不知道,只隐约听着是四福晋给四贝勒送了什么东西。 送了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那东坡肉吧? 那东西难道不好吃吗? 难不成四哥真这么不爱吃肉? 还是其实是四福晋生四贝勒的气了,打听消息的人听岔了? 她原本还想着今儿上四贝勒府去一趟呢,现下看来是去不成了。 底下的侍妾格格们看八福晋今日心不在焉的,就知道这事儿她是听进去了。 看八福晋也懒得在应付她们,她们请了过安,便各自散了。 八福晋一想到堂堂的四贝勒和四福晋竟可能因盘子肉生出嫌隙,觉着有些意兴阑珊。 她自是不知自个儿听消息只听了一半儿,一整日都无精打采的。 第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天 八阿哥见自家福晋自从没去成四贝勒府后整日里神思不属的,觉着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她家福晋对这位四嫂一向是不远不近的。 难不成就因着四嫂送的吃食合她胃口,她就不想远着四嫂了? 八阿哥看着自家福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说要去找四嫂?” “这都过了好几日了,怎的还没去?” 八福晋看八阿哥这样,暗暗叹了口气。 她当时说要去找四嫂,不过是一时激愤。 冷静下来后一想。 又觉得自个儿家的这位爷和他的那位四哥的关系不好不坏的,四哥只说问问,可没答应。 四哥都没答应,四嫂难不成还能答应? 他二人吵架莫不是因着这事儿? 八福晋越想就就越觉着一定是这么回事,去四哥府上的事这才搁置了。 偏她们家这位爷觉得四哥和四嫂就不可能会吵架,定是下人们以讹传讹。 四哥那人,总是冷着一张脸,难得有个笑模样,日子一长,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 准是哪个新来的丫头,瞧见四贝勒爷冷着一张脸,又不怎么说话,就觉得四贝勒和四福晋一定是吵架了。 八福晋见八阿这几日一闲下来就捧着本棋谱看,就知道他不过把这事儿当做笑谈,笑过了也就过了。 “我吩咐灶上的厨娘,让她试着做那东坡肉。” “这都过去好些天了,做出来的就是和四嫂送来的那盘儿吃着不一样。” “我原想着,若是咱们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东坡肉比她送来的还好,就能去炫耀一下。 “这不就是我去四哥府上现成的借口吗?” “谁成想府上的厨娘怎么做都比不过四嫂送来的好吃。” 八阿哥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这才是她这几日最该烦恼的事儿。 “福晋,福晋,负责采买的杜嬷嬷求见。” 八福晋送八阿哥出了院门,回到屋内才刚坐下,她的大丫头春杏就进了屋。 “杜嬷嬷,她来做什么,算了。让她进来吧。” “奴婢见过福晋。” 杜嬷嬷蹲身行了个礼。 “起吧,近日里并无大宗的采买,你进内院做什么。” “上次福晋您吩咐要买的羊肉今儿奴婢出门采买时瞧见了。” “可那羊的都是一整只一起卖的。” “奴婢问过了,那羊本是要给一个酒楼送去的,谁知那酒楼竟反悔不要这羊了。” 那羊倌卖羊一向都是一只一只的买,说分开卖好肉能被买走,其他的肉就没人要了。” “他说的还真不是假话,奴婢还在问价呢,四贝勒爷府上管采买的刘嬷嬷也来了。” “她说四福晋看四贝勒爱吃这个,让她看见了就再买些回府。” “她听那羊倌说不分开卖,也说要回府去禀了四福晋,让她定夺。” “咱们府里就没这么买过羊,奴婢就来问问这羊还买吗?” “你是说四嫂也要买羊?” “那咱们府上就不买了。” “行了,你下去吧。” 按理说八福晋没买着羊,应当挺不高兴才是,可春杏却知道,她们家福晋现在高兴着呢。 “春杏,叫夏桃进屋来,给本福晋梳头。” 她正愁没个由头要怎么去四哥府上走一趟,谁成想这由头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一整只羊只一回定是吃不完的,她就去帮帮四嫂,从她那儿买些羊肉回来好了。” 话分两头,今儿秀玉的院子可不像平日里那般安静。 皆因她自醒来后就没出过自个儿的院子,有些人终是坐不住了。 “请福晋为婢妾做主,明明是大厨房的厨娘不够仔细将婢妾与郭格格的燕窝粥弄混了,怎的就成了婢妾偷换了。” “这燕窝是福晋您怜惜我等,特意赐下的,人人皆有,婢妾为何要换了她的那一碗。” “只因婢妾只是侍妾而郭氏是格格就能这般冤枉婢妾吗?” 苏侍妾穿着藕荷色莲纹旗服,郭格格穿着水绿色绣蔷薇团花纹旗服。 二人在秀玉院门外跪着,只苏侍妾一人说话,郭格格自跪下后便垂着头一言不发。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秀玉想。 什么燕窝不燕窝,若是今日四爷在府里,她们可敢拿这种小事来扰了她的清静。 看来是原来的四福晋太好性了,才让她们以为用这样的法子就能让她出了这院子了。 晴初见自家福晋坐着不动,就知道今日这事得在这院子外解决了。 她叫来院里的洒扫丫头,让她速去请大厨房的管事嬷嬷来。 待冯嬷嬷来了,才与她一道出了院门。 “晴初姑娘,你帮婢妾与福晋说说,婢妾真的没有偷换郭格格的燕窝。” “燕窝这东西婢妾在家时也是吃过些时日的,福晋赐下的是燕角,大厨房今日送来的却是燕碎。” “婢妾就是再愚笨,二者间的不同还是能瞧出来的。” “婢妾的燕角让大厨房的人送的了郭格格那儿,婢妾得了燕碎。” “婢妾想着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声张。” “婢妾也不知郭格格的燕角怎的就成了燕碎。” “谁知婢妾不声张,郭格格的嬷嬷却闯进了妾的小院儿,非说是妾偷换了郭格格的燕窝粥。” “婢妾有冤无处伸,这才斗胆扰了福晋的清静。” “福晋若是不信,那碗燕窝粥还剩下半碗,福晋遣了人到婢妾的房里一看便知。” 见出来的是福晋身边的大丫头晴初,苏侍妾知道福晋今日恐怕是不会露面了,只好跪在院门外述起了冤。 “侍妾这话可说错了,今日大厨房拢共就做了两碗燕窝粥,那粥里搁的,可都是燕碎,哪有什么燕角。” 冯嬷嬷此言一出,众人就是一愣。 她自己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还朝前迈了一小步,好像是故意让谁看见她似的。 “不可能,福晋赐下的燕角婢妾就没动过,今日是头一回拿出来,谁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儿。” “福晋您若是不信,婢妾这就让丫头回去把剩下的干燕角拿来。” “妾虽只是个侍妾,却也不是都能踩上一脚的。” 她说着,真的让自个儿的丫头回了她住的院子取燕角去了。 可她的小丫头一回来她就觉着不对,她明明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这丫头在心虚什么? “真,真的变成燕碎了。” 见自己的丫头那出来的是燕碎而不是燕角,苏侍妾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怒气翻涌,最后她张大了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她看了看冯嬷嬷,又看了看跪在她旁边一言不发的郭格格。 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真的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 “是婢妾贼喊捉贼,请福晋责罚。” 苏侍妾接连磕了好几个头,直到额头见了青,才停了下来。 苏侍妾罚三个月奉禄,罚抄女戒十遍,郭格格赏布匹三尺。 “行了,都散了吧。” 众人等了又等才等到屋子里的福晋开了口。 “是,婢妾,领罚。” 苏侍妾起了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郭格格是由伺候她的小丫头扶着起来的,纵使如此,她走起路来也还是一步一停的。 “今日四嫂这儿好生热闹,我得了闲来找四嫂说说话,没成想还能瞧上一出戏。” “四嫂的屋子别人不让进,我要进想来是无碍的。” 人未到声先至。 听听这话,不用打照面就知是八福晋了。 秀玉刚站起来,准备去迎一迎,八福晋已是自个儿推门进来了。 这女子柳叶眉,杏核眼,琼鼻樱唇。端的是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她穿着正红如意团花纹旗服,外罩同色的里貂皮斗篷,梳着旗髻。 秀玉一时看呆了去,怪道外头都传八贝勒与八福晋夫妻感情甚笃。 这么个大美人儿。 夫妻感情不好那才怪了。 “我这旗服瞧着不错吧。” “新做得的,我就喜欢这颜色。” 直到八福晋给她见了礼,她才反应过来,给她回了个平礼。 “这么冷的天儿,八弟妹怎么有空过来了?” “怎么也不带个手炉,半夏,去,把我那个错金手炉拿来。” “秀玉见八福晋在脱了斗篷,在绣墩上坐了,怕她觉着冷,又恐她不喜欢碳的气味。” “终于想起原本的四福晋是有许多手炉的,只是她不习惯用那东西,就让半夏收起来了。” 这下好,翻出来给八福晋暖手吧。 “四嫂素来体贴人,我额娘若是有你一半心细,我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么个性子了。” “瞧我,明明是来找四嫂说别的事儿,怎么还跟你抱怨起她老人家了。” “四嫂,你……” “四嫂你这屋子里是什么味,还怪好闻的。” 秀玉自是知晓八福晋来这一趟准是为了那方子的事儿。 她正准备见招拆招呢,谁料八福晋要问她的竟不是这件事。 “是橘子皮,你来之前我正吃着橘子呢。” “你进之门前,我刚把橘子吃完。” “我急着想去迎迎你,吃剩的橘子皮让我不小心扫碳盆里了。” “没想到这橘子皮让火这么一烤还挺香。” “是橘子呀,四嫂我跟你说,橘子烤着也好吃。” “就是得有人看着,可千万不能烤糊了。” “这法子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弟妹若是想吃橘子,咱们这就试试。” “我不爱吃橘子,这法子也是打我们爷那儿听来的。” “四嫂你快坐下,我今儿来找你可是有正经事的。” 秀玉才刚站起来,又依言坐下了。 她倒要看看,这八福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天 “四嫂,那羊,让府上买去了吧。” “弟妹最近也喜欢上吃羊肉了,可总是买不着。” “今儿我厚着脸皮,想从四嫂这儿买些羊肉回去。” “就是不知四嫂肯不肯忍痛割爱了。” 八福晋见秀玉坐下了,自个儿也坐回了绣墩上。 看四福晋的丫头不在屋子里,这才开口相求。 “什么羊肉,我没听说今儿府里买了羊肉呀。” 秀玉一听见羊肉两个字,就知道八福晋这是进入正题了。 “怎么会,我府上的嬷嬷遇见了你们府上的管采买的嬷嬷,她还未回府吗? “八弟妹你也瞧见了,我这院子刚才可热闹了,就是那嬷嬷回府了,想来也是不敢过来的。” “是了,是我糊涂了,那这羊,四嫂就不买了吗?” “那羊肉我本是打算买来炖着吃,现下都这个时辰了,就是买了回来也来不及做,今儿就不买了。” “八弟妹若是想买,得赶紧派人去了,省得让别人买了去。” 秀玉看八福晋左一句羊肉,右一句羊肉,就是不肯说实话,也渐渐没了逗她的心思。 “我是想买些的,可那羊要买就得买一整只。” “那东西就是吃个新鲜,谁会一次就买这么多呀。” “我本想着,要是四嫂买了,我就到你府上来咱们一家一半,没想到你也没买。” 八福晋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口咬定她今儿就只是来买羊的。 “四嫂,我听说大哥府上那位不知是被什么事气着了,险些动了胎气。” 八福晋看秀玉不说话,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心里打起了鼓。 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还没达到,怎能因此就退缩呢。 大哥府上那位? 继福晋张佳氏? 她动了胎气,就因为一盘子肉? 又或是因为自己把食谱退还给她,她看出自己并无与她结交之心了? 她这位八弟妹对那位直郡王的继福晋似是并无多少尊重,这就有趣了。 莫不是她与直郡王的原配嫡妻关系不错,为她觉得不值? “她送了我一本食谱,我退回去了。” “她难不成是在气这个?” “可我还送了她别的吃食,也没见她把那东西丢出来呀。” 八福晋既然能打听到大阿哥府上的事,那大阿哥给四贝勒府上送了礼的事她定是早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 她不想去蹚直郡王府上的浑水,正好借此机会探一探八贝勒对他这位大哥的态度。 “她也给你送礼了?” “那你給她回了什么礼,也是东坡肉吗?” 不知怎的,秀玉觉着八福晋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对,大哥府上,还有你们府上我送的回礼都是这个。” “不光你们,我自个儿也吃了好几顿呢。” “四哥也吃了那东坡肉?” 八福晋原本还因为秀玉送的回礼不是独一份而不高兴,一听四爷竟也吃了那肉,惊讶的连生气都忘了。 “爷怎么就不能吃那肉了,你我都吃得,偏他就吃不得吗?” “我并非此意,就是觉得四哥还挺迁就四嫂,挺羡慕的。” 对,就是迁就。 那东坡肉好吃是真的,肥,也是真的。 四嫂给四哥送去了,四哥竟然吃了。 四哥爱不爱吃肉她不知道,但油腻的东西他定是不爱吃的。 宫宴上的菜就挺油腻。 她不止一次发现四哥在宴席上慢条斯理的喝酒,顶多吃几口素菜,就算用过饭了。 难不成她这位四哥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 还是他的心,只为自己在乎的人而热呢 他在乎的人之中,一定有她的这位四嫂吧。 八福晋看着秀玉,一时间思绪万千。 被她盯着看的秀玉却在想,她和四爷究竟是谁在迁就谁这个问题。 她知道四爷肯定不爱吃肥肉,送给他的那盘子东坡肉已经是细细挑选过的,都是半肥半瘦的。 谁成想就这样这位爷还不满意,愣是把那肉又再次加工了一下。 只吃瘦肉? 下次她就给他送瘦肉看他还怎么横挑鼻子竖挑眼。 “四嫂你想什么呢,怎的脸还红上了?” “我不就说了句四哥迁就你,你怎么还害羞了。“ “原来你在宫里的时候总是不说话不是因为瞧不上其他人,是因为自个儿脸皮薄呀。” “你是嫂嫂,该拿的款儿还是要拿住的。” “就是遇见排在你前头的那几位福晋,咱们的家世比她们也是不输的,做什么总是避着大家。” “你要是实在不知要跟她们说什么,下次进宫时咱们就在一处,凭她是谁,我看谁还敢在背后说小话。” 秀玉这边还在想下次要送什么菜给四爷才好,那边八福晋已经一口气说完了极长的一段话。 她总结了一下,八福晋说的是——好姐妹,以后我罩着你呀。 她不就是给她送了一盘肉吗? 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让素来孤高的八福晋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我让丫头端几碗牛乳来可好?” “啊,好。” 似乎是没料到在她的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秀玉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呆住了。 听见有牛乳喝,下意识就应了声好。 还想吩咐丫头多放些糖,一看周围的陈设才想起这不是在八贝勒府,总算是及时住了口。 少时,丫头便将牛乳送了上来。 与牛乳一并送上来的还有一碟子蜂蜜花生和一碟子金丝烧麦。 “这牛乳里糖放的不多,你若是觉着不够甜,就吃些花生,你若是爱吃咸口的,就吃上几个烧麦。” 怕八福晋觉着不好意思,秀玉先动了筷。 看秀玉吃了,八福晋也就不跟她客气了,她喝了口牛乳,然后夹了个烧麦吃了起来。 其他吃食都被撤了下去,牛乳倒是又上了两碗。 秀玉慢悠悠的喝着牛乳,想着她这位八弟妹今天来找她到底所为何事。 既然这位好弟妹不说,那就只能她来旁敲侧击了。 “大哥府上那位给你送食谱,你收这就是了,做什么还退回去。” “为什么不退,我又不是厨子,那东西放我手里也没什么用。” “倒是你,怎的一说起她来就没完没了的。” “谁一说起她就没完没了了,我就是瞧不上她。” “按说先头的这位大嫂与咱们大哥是少年夫妻,感情应是极好的。” “谁知大哥一心帮着汗阿玛开疆拓土,抵御外敌,早些年可真没少上战场。” “咱们这位大嫂呢,又是个温柔体贴的,只帮着他打点行囊,至多就是偷偷的送一送他。” “大哥这一走,大嫂整日里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时间一长难免坐下了病,只她那时到底年轻,也看不出什么大症候,不过时常用些补药罢了。” “待大哥回来了,府里的侍妾格格们心思也活络了,见天儿的给大嫂添堵。” “偏偏大哥又不是个心思细的,自是察觉不到大嫂的苦闷。” “大嫂好不容易生下了嫡子,身子却不行了。” “就这么拖着,大哥也尽心尽力的为她延医问药,终究还是没把人留住。” “新进门的这位,她若是打心里敬着先头的这位大嫂,善待她留下的嫡子,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坊间传闻她对弘昱可真不怎么样,何况这才多久,她就有了。” “她生的若是个男孩儿,以后大哥这府上可就热闹了。” 秀玉没想到她这位八弟妹看着像是个万事不管的,对自家大哥后宅里的事倒是门儿清。 既然直郡王府上的事她能打听的如此清楚,那四贝勒府上的事她她打听起来岂不是更肆无忌惮了? 可原来的四福晋与她这位八弟妹不过是一年会见上几面的关系,她会有兴趣打听四贝勒府上的后宅之事吗? 秀玉不知道,其实这是她多虑了。 原来的四福晋把四爷的后院打理得极好。 再加上四爷在诸位皇子中地位仅次于太子想要打听四爷府上的事儿那得看四爷乐不乐意让你打听。 皇子福晋能打听出来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至多能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谈过了,也就过了。 这也算是后宅妇人们间拉进关系的一种手段,今日八福晋来打得正是这个主意。 四贝勒是个少年老成的,年岁越大,看着越让人心生畏惧了。 四福晋与他做夫妻十数载,两人愈发想像了。 四贝勒是轻易不开口,四福晋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八福晋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用这个平日里她根本不屑的方法和秀玉拉进关系。 毕竟这回是她们家爷有求于人,她总不能拆他的台不是。 秀玉也知道八福晋这是在向她示好,毕竟只有关系极好的两个人才会在一起说人是非。 若是没成婚时,这两人就是手帕交。 若是成了婚,这个举动可就不单单是凑在一块儿说几句闲话那么简单了。 它往往代表着,在两位姑娘的夫家也是有来往的。 她知道八福晋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怎么都想不到她的目的会是这个。 这事儿她可做不了主,看来得想法子,先把八福晋打发走再说。 “那馅饼的方子我早就写好了,想着让我们家爷转交给八弟,谁知道他这几日都不曾来过,就一直搁着呢。” “原来是这样,那我一会儿走的时候一并带走便是了。” 一并带走? 这一并二字可就有讲头了。 除了那馅饼的方子,八福晋还想带走何物? 是她对直郡王家的那位继福晋的态度,还是四贝勒以后对八贝勒的态度? 那她今日注定是要失望而归了,这两件事都不是她能做主的。 “八弟这馅饼的方子是为谁要的?” “八弟妹吗?” “怎么会是我?” “是替母妃要的,她老人家近日不思饮食,就好这一口馅饼呢。” “竟是良妃娘娘!” “我还以为八弟是为了你才来找他四哥要这方子的,心中委实羡慕呢。” “四嫂胡说些什么,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府了,改日再来叨扰。” 八福晋让秀玉一句话说得双颊飞红,瞧着竟像是在此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怎的,难不成只许你打趣我这个嫂嫂,我打趣打趣你这个弟妹就不行了?” “嫂嫂,好嫂嫂,我回了,外边儿冷,你别出来了。” “八福晋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屋门。” 她二人到底是谁脸皮薄,这回她可算是知道了。 看来最近几天得主动去找找四爷,问问他,究竟要不要与他这位八弟交好。 第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天 八福晋回了府,打开从四贝勒府上带回来的食盒一看,发现里头放着两碟子金丝烧麦,还有那张馅饼方子。 “福晋,您前儿还说想吃烧麦,没想到四福晋恰好就给您送了这个。” 恰好送的? 她不过是在同四嫂一起用饭时多吃了个烧麦,四嫂就给送来了。 也不知这是提前备好的,还是真有如此凑巧。 “福晋,奴婢不明白,良妃主子的份例里明明有羊肉,咱们为何还要为一点子羊肉特意去一趟四贝勒。” “别的事情儿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咱们爷是定不喜让福晋您去低三下四的求人的。” 夏桃一向心直口快。 她知道八福晋对她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少有会发脾气的时候,也就没太多顾忌,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 “母妃那儿自是有份例的,既是份例,那也就是有数的,总不能一次都领了来做那馅饼吧。” “做成了还好说,若是做不成,这个月的份例里可就真的没那肉了。” “爷往宫里送吃食,一次两次的别人还会夸他孝顺。” “次数一多还不知道会让有心之人传成什么样呢。” 低三下四? 她今儿还真没有。 她这位四嫂虽不会捧人,也不会轻易的糟践人。 若不是她们家爷和四贝勒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她还真想跟她这位四嫂结交一番。 从前觉着她就是个闷葫芦,今日方知她是个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的。 听说前些天还在自己院子里晕过去了,怕是又想起弘晖了。 真是难为她了,撑着回了府,又撑着到了自个儿的院儿里才敢倒下。 若是晕倒在宫里,那此刻四贝勒府上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别的先不论,汗阿玛的申斥四贝勒定是逃不掉的。 怪不得四哥最近这么迁就四嫂。 她还以为是她这位四哥变了。 原来这事儿的根儿在这。 觉着豁然开朗的八福晋看着她面前这多嘴多舌的丫头都不觉得糟心了。 话多也有话多的好处,最起码能凑个趣儿不是。 “把这金丝烧麦送小厨房去,用小火温着,等会儿摆饭的时候一道送上来。” 看外头天色尚早,八福晋由丫头扶着睡回笼觉去了。 “苏氏和郭氏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就闹起来了。” “还闹到本福晋的院子里了,是谁放她们进来的,自去领罚,罚一个月月钱。” “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嬷嬷你去,把那个大厨房的管事嬷嬷给本福晋叫来,今儿这事儿还没完呢。” 不多时,冯嬷嬷便由晴初领着进了屋。 “奴婢见过福晋,不知福晋唤奴婢来是为何事?” “爷前几日把本福晋送到他书房去的东坡肉退回你们大厨房去了,这事儿,你没忘吧。” “那东坡肉是进了大厨房,不过奴婢们可不敢私吞,就是找了个刀工好的厨娘,给那肉改了个刀。” “那天晚上这后院儿的侍妾格格们都嚷着饿,掏了钱让你们又给做了吃食,这事儿你做过吧。” “那日也不知为何那般凑巧……” 冯嬷嬷原以为福晋要见她为的是燕窝的事儿,谁成想福晋根本提都未提此事。 看来今天这次问话她须得小心应对,不然怕是要出事。 她咽了口唾沫,站得愈发的直了。 “后院儿的格格侍妾们,平日里除了份例额外要再吃些什么,本福晋素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不太出格,也没人会去计较那些个。” “可那天都已经这么晚了,后院儿的侍妾格格们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个的都饿了。” “她们是真饿假饿,本福晋管不着,可她们这么闹起来,扰了爷的清静就不行。” “你们大厨房的厨娘收了银子,要给她们单独做吃食我也不想管。 “可万一哪天爷晚上饿了,想用些吃食,是不是还得等她们的东西都做得了,你们才有这个闲工夫来给爷做呀。” 她说完也不看已经吓得两股颤颤,抖若筛糠的冯嬷嬷,细嚼慢咽的吃起了半夏已经为她剥好了的橘子。 这橘子,味道甜,汁水足,要不是半夏总是提醒她不能多吃,她一口气能吃两个,秀玉想着。 “奴婢冤枉啊,福晋。” “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耽搁了贝勒爷的吃食。” :大厨房向来都是主子们不睡就不熄火的。” “爷和福晋平日里用的多的吃食每晚都会备上两三道,就是怕爷和福晋突然有吩咐,灶上又来不及准备。” “那天的情况奴婢在厨房当了这么久的差,也是头一回遇上。” “不敢欺瞒福晋,当时奴婢和厨房里的众位厨娘都有些慌了手脚。” “所幸她们要的都是些简单吃食,奴婢们都是做熟了的,对付对付也就过了。” 冯嬷嬷听福晋提起了四贝勒爷,吓得魂不附体,两腿一软就跪下了。 一面磕头,还不忘一面为自个儿辩解。 “对付对付?” “都是怎么对付的?” “她们要的都是些汤汤水水,把东西洗净了,待锅里的水开了,放进锅里去熬煮便是了。” “好个对付对付。” “她们要的吃食你不尽心,贝勒爷和本福晋的吃食你是不是也这么敷衍着。” 秀玉说着用左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引枕。 那引枕平日里她不是用来靠着就是手搭在上头,自是知晓她的手拍上去不会疼的。 她知晓,贴身伺候她的丫头也知晓,只在大厨房当差的冯嬷嬷却是不知的。 冯嬷嬷见福晋这是动了真怒了,吓得身子伏得愈发的低了。 “奴婢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爷和福晋要用的吃食奴婢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准备的。” “从食材进了府,到菜好了装了盘,这中间奴婢都是不错眼的盯着唯恐中间出了差错。” “那晚上的事,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福晋看在奴婢是无心之失,恕了奴婢这一回吧。” “奴婢今后谁的银子都不收了,谁再来多要吃食奴婢也不给做了。” 冯嬷嬷吓得磕头都忘了,只一个劲儿的说她错了,请福晋饶了她,她再也不敢了。 “倒也不必如此,这会子天气寒凉,晚上难免会想要喝点子热的。” “大厨房的管事嬷嬷收银子,她们得吃食,这事儿也不是我们府里独有的。” “这么些年你从中昧下多少银两,本福晋也没那个闲功夫管。” “原本想着节下再来查账,谁成想出了这事儿。” “择日不如撞日,你去,将你们大厨房的账本拿来,本福晋须得仔细盘查一番。” “若是数目并无出入,今天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可若是这账对不上,那可就不是你跪下求一求这事就能过去的了。” 冯嬷嬷一听福晋要查账,一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自个儿此刻真晕过去才好。 “福晋这就真冤枉奴婢了,她们能有几个钱,不过就是勉强能把那帐平一平。” 冯嬷嬷顾左右而言他,尽量的拖延起了时间。 只希望她的亲信见她这么久都没回去,能机灵点儿,把那准备好的东西提前拿出来。 “如此说来本福晋非但不该罚你,反而还应该好好赏一赏你这个忠心的好奴婢了?” 秀玉见冯嬷嬷这样反倒不急了。 这反应,再加上她今早在她屋门口那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情牵连的,可不止她一个大厨房的管事嬷嬷。 那她背后的人是谁? 是侧福晋李氏? 还是,宫里的那位娘娘? 不管是谁,这颗钉子秀玉今日都拔定了。 只是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恐怕仅凭这些小错还不能彻底扳倒她。 须得她自个儿再犯下个大错,方能把她从管事的位置上拉下来。 “本福晋说过了,你这些年从中得了多少银钱本福晋没兴趣知晓。” “这会子我就要见着大厨房今年的账本儿,你若是还能走,就自个儿去拿。” “若是真走不了了也不要紧,本福晋让半夏去拿。” “她是本福晋的大丫头,大厨房的大小管事都认得她,想来是不会与她为难的。” “现在就要看嬷嬷起不起得来了。” “那账本儿,那账本儿现下在刘嬷嬷手里。” “福晋您怎的忘了,她是管采买的,奴婢是管厨房里头的事儿的。” “账本儿一向都是在她那儿的,奴婢也就是偶尔用用。” “今日她刚好出门采买去了,这会子怕是还未回府呢。” “厨下还有事要忙,不若奴婢先回厨房去。” “待刘嬷嬷回府了,奴婢找她要了账本再给福晋您送来?” “刘嬷嬷不像奴婢,力气大,脚程也快。” “她若是回不来,厨房的人就都得等着她呢。” 许是觉着自己可以暂时不把账本儿交出来了,冯嬷嬷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了。 “你说你力气大,脚程还快?” “是,奴婢自小力气就比旁人要大。” “我且问你,你和那刘嬷嬷月钱都是一样多的吧。” “奴婢与她同为厨房管事,所领月钱自是一样多的。” “既是这样,往后你来采买,她来管着厨房里头的事。” “这样就厨房上的人就不必总等着了,你说是不是。” “这……” “福晋,爷和十三爷一道回府了,正往这儿来呢。” “这事儿就定下了,你与她明日就换过来。” “账本儿也先别送来了,还是等过完了年再和其他处的账一道看吧。” 冯嬷嬷一听福晋要她去管着采买,不由一惊。 她还在犹自迟疑,却听见福晋的丫头说四贝勒回府了,吓得不敢再犹豫。 只道了声是,爬起来匆匆的出了福晋的院子。 无论如何,只要福晋今日不朝她要账本儿,她就算逃过一劫。 冯嬷嬷想着,脚步愈发的快了。 第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天 “爷今儿回来的怎么这般早,可用过饭了?” “还未用过,汗阿玛体恤我和四哥这段时日总没日没夜的熬着,今日特意让我们早些回府的。” “外头天寒地冻的,弟弟实在是又冷又饿。” “四哥府上近些,便想着同四哥一道回来,还请嫂嫂看着安排,让府上的厨子做些吃食送来。” 秀玉知道她这位十三弟在原本四福晋跟前惯是个会撒娇耍赖的,也不理会她,只径自朝四爷走了过去。 “爷和十三弟先去歇着,我这就去大厨房看看,这么冷的天儿,别在外头站着,仔细冻着。” 秀玉看四爷和十三爷都穿着大氅,应是不冷的。 她正打算给这位好些时日没见的四贝勒见个礼,才刚走到他面前,他就伸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爷的手怎么这么凉,这手炉爷拿着用,半夏给十三爷也取个汤婆子来。” 四爷的手冷的跟冰块儿似的,也不知道他回府之前又去了哪儿,干了什么。 “怎的四哥能用手炉,爷就只能用那汤婆子。” “爷不用那东西,在四哥书房里头添上个炭盆便够了。” “好四嫂,你都到外院来迎我了,我就厚着脸皮再麻烦麻烦你,给我个手炉使使吧。” 十三阿哥撇了他四哥一眼,知道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心里头是有些高兴的。 他本就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在四福晋面前更是有些小孩儿心性,见秀玉不理他,他又开始作怪了。 “也不知是谁,拿着这手炉不好好的暖手,说那炉子里头的碳烧的红彤彤的,瞧着好看,非要把那手炉拆开看看。” “要不是一直在门外头候着的小太监够警醒,那人烫着的可就不止是手了。” “怎么,那人现如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拆手炉了?” 秀玉知道她这十三弟,你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要缠着你,只得与他翻起了旧账。 “好嫂嫂,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若是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 “我不要手炉了,汤婆子便汤婆子吧,只要您别再说这事儿就成。” “去厨房看看吧,老十三今儿是真饿了。” 看十三弟让自家福晋打趣的连连告饶,四爷不得不出来解了围。 “行,我这就去,去小厨房看看。” 小厨房? “小厨房好,嫂子可得看仔细了,帮弟弟看看有没有肉。” 十三阿哥听见秀玉要让小厨房来准备这顿吃食,不由精神一振。 上次从四哥那儿分得的馅饼,他快马加鞭的带回了府,就怕饼凉了不脆了。 好在带回去的时候饼还是温的,不然他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他家福晋吃。 他和他家福晋,这段时日都还时不时的想起那馅饼的滋味呢。 不过他也知道,那饼是四嫂为了让四哥在宫里办差的时候有热乎的饭食可用,才吩咐让做的。 寻常有别的东西可吃,谁没事儿会总做那个来吃呀。 所以他就算是还想再吃几顿那饼,也不好意思跟四哥开口了。 原以为今儿到四哥府上来就是吃些大厨房做的菜,毕竟这会子远没到正经吃饭的时辰。 没想到四嫂竟到外院儿迎四哥和他来了,不光来了,还要让她自个儿的小厨房做些吃食送来。 馅饼肯定是不会有的了,有肉就行,最好是那种能带走的,四哥府上的食盒真好看,他家福晋喜欢得紧。 十三阿哥跟在四爷后头往外书房走,一边走一边笑,脚下一个不注意,差点儿撞着他四哥。 好在他弓马娴熟,脚下最是稳当,竟是生生停住了。 “做什么,安生些,叫你四嫂见了可又要拿你调笑了。” “四哥,我可是听说前几日四嫂往你书房里送了个食盒子。” “你不但没吃,还大发雷霆,把那食盒退回大厨房去了。” “这事儿一听就是假的,你怎么让这样的流言传了出去,这可不想你平日里的手段。” “你且等着就是,用不了几日,这流言便会不攻自破了。” 四爷许是怕他这十三弟真撞着他,在原地站住了,待十三阿哥走到他旁边了,复又与他并排往书房走。 “四哥,那食盒子里在装的是什么吃食,你既是要吃的做什么又退回去。” 十三阿哥瞧着他四哥这会子心情着实不错,心里又实在好奇的紧,就想知道那食盒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珍馐美馔,能引出这么些闲话来。 “想知道?” “想知道!” “想知道问你四嫂去,她要是想告诉你,爷不拦着。” 问四嫂? 那不是上赶着去让她打趣嘛。 他的好奇心其实也没那么重,反正四哥也说了,过几天自会见分晓,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罢。 也不知四嫂的小厨房今儿备下的是什么吃食,一会子得把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赶的远远的,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动筷子。 话分两头,这边秀玉紧赶慢赶的,总算赶在排骨被下锅前把它拦了下来。 “今儿排骨不烧着吃了,改炖着吃。” “做莲藕排骨汤,爷和十三弟都等着吃呢,你们动作快些。” “排骨再剁小块儿些,莲藕洗干净了削皮,也切成小块儿。” “把这几个灶的火都烧上,小厨房火烧的最好的是谁,今儿其他的都不用她做,就只管烧火。” “待火燃起来了,大锅都烧上水。” “水开了,最大的锅煮排骨,第二大的锅煮莲藕,最小的锅留着做炒菜。” “今儿那金丝烧麦还有吗?” “回福晋,还有,还有两碟子。” “还热着吗?” “回福晋,还温着。” “倒上两碗牛乳,在本福晋平日炖补品的灶上热一热。” “热好了让人把牛乳和烧麦一并送爷书房里去。” “莲藕不易煮烂,等会子最大的锅用来煮排骨,第二个锅用来煮莲藕,待莲藕熟了再倒进煮排骨的锅里一道煮。” 这汤是有了,这菜,却把秀玉给难住了。 她也是昨日才知道这莲藕在大清朝竟然是贡品,珍贵无比。 有了这莲藕排骨汤,其他的菜就不宜太繁杂,不然就会显得有些铺张浪费了。 可什么菜是又简单,又美味,还要能让四爷也满意的呢? 她站在小厨房外头,思索着。 晴初见她站着不动,也不敢惊扰她,只叫雨骤搬来了把紫檀木扶手椅来,待她坐下了,又往她手中塞了个汤婆子。 就这么会儿功夫牛乳已是热好了,和那两碟子金丝烧麦一并被装进了食盒里,送到四爷的书房去了。 “主食就蒸粳米饭,菜再做上一道鸡丝银耳,一道鲜蘑菜心。” 这回的吃食可是有荤有素的,他就不信四爷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她见小厨房的厨娘们都开始忙起来了,自个儿在厨房门口坐着,她们难免会紧张,她还是回屋去的好。 这汤要想炖得好,怎么也得一个半时辰,这一个半时辰她也没什么事儿可做。 不如,睡个回笼觉去? 对,睡觉去。 秀玉在心中自问自答,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扶着晴初的手回了屋。 另一边,四爷的书房,十三阿哥正吃着第二碟子烧麦。 一个碟子里共六个烧麦,四爷吃了四个。 十三阿哥吃得可比他快多了。 自个儿碟子里的烧麦吃完了按说他就该喝些牛乳了,他却没有,他知道四爷的烧卖定是吃不完的,早就等着呢。 怕四爷让人把烧麦撤下去,他这回倒是真吃得快了些。 不过他在军中这些年可没少同人抢饭吃,早就练出来了。 待四爷碟子里的两个烧麦下了肚,他总算觉得自个儿不那么饿了。 再把那牛乳一口干了,他方才觉着畅快了。 “吃得慢些,爷又不是你手底下的那些兵,不会同你抢。” “四哥你别担心,我噎不着,这才哪儿到哪儿,要真是在战场上,这烧麦我一口能吃两个。” “再说我的那些兵是在同我抢吃食吗?” “他们那是在同我怄气呢!” “阵前他们总说我是龙子凤孙,伤不得,更残不得。” “恨不得把我护得密不透风的。” “可爷多聪明呀,次次都能从他们给爷画的那个圈子里冲出去。” “上阵杀敌,若是阵前都不敢上,还谈什么杀敌。” “十三阿哥说完了,犹自觉着心中激荡,恨不得到演武场上跟人打上几场。” “四哥,你府上的演武场……” “你想都别想,要练回你自个儿府上练去。” “别呀,我还等着四嫂小厨房里的好菜呢。” “四嫂这回可是都到外院来了,不论是为了接你还是为了迎我,咱都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不是。” “我就是说说,我自个儿去客房歇着去,待四嫂那边的吃食送来了,四哥遣个小太监叫我一声就行。” 十三阿哥看与人切磋切磋是不可能了,只好到梦里,与周公他老人家过过招了。 见十三阿哥总算走了,四阿哥暗自好笑。 他这十三弟,来他府上的次数多了,俞发的没规矩了。 也不管是不是隔墙有耳,什么话都敢说。 偏自己不忍心责备他,福晋又总是惯着他,成婚都好几年了,在他和福晋跟前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四爷笑过了,又想起十三阿哥的话,福晋今儿到外院,到底是为了接他,还是为了迎十三弟呢? 第10章 穿成八福晋的第十天 怎的是你亲自送来的,奴才们呢?” “这会子来,可是有何事?” 四贝勒的书房后院儿的女人们是不能进的,这一点府上众人皆知。 不过这些人里头可不包括福晋,她若是来此,并不会有人拦阻,故也就不会有人通传。 四爷此刻正想着明日要呈给汗阿玛的奏疏该如何下笔,不想秀玉突然来了,倒是吃了一惊。 “苏培盛,让你徒弟去把地龙烧上。” 四爷见秀玉并未穿大氅,屋子里的炭盆也熄了,遂吩咐到。 那个提食盒的小太监竟是苏培盛的徒弟? 苏培盛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还是他这徒弟确实有什么过人之处? “爷,今早八弟妹来过了。” 秀玉想着那个闯了祸的小太监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让四爷不但没罚他,还能让他近身伺候。 这一想难免走神,要不是这书房静得吓人,她还真忘了四贝勒还等着她回话呢。 “八弟妹来了,她来找你做什么?” “又是为了那张馅饼方子?” “是为了那方子,不过也不只是为了那方子。” “她跟你提起了谁?” “她与我说起了大阿哥府上的那位继福晋。” “那位继福晋给我送了本食谱,我给退回去了,一并送去的还有东坡肉。” “想来她吃了肉,纵使心中不快,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 八弟妹来府上,还算说得过去,毕竟八弟都来了,她不来才不对劲。 可她为何要在自家福晋面前提起大哥的这位继福晋呢? 大哥这位继福晋在他印象里就是个把大哥照顾得还不错的普通女子,与其他皇子福晋似乎也并无深交。 她这礼送的,看来不仅仅是礼。 “八弟妹性子直爽,可交,大哥那边再送什么礼都退回去,也不用再回礼。” “那馅饼方子我给八弟妹了,毕竟八弟和弟妹都来讨要过了。” “不过是张方子,再不给就真说不过去了。” “是这个理。” “十三爷还没起吗,派人去催催,就说他要再不起这莲藕排骨汤可就没他的份了。” 从四爷处得了准话,秀玉就知道要怎么跟她这位八弟妹相处了。 可交,也就是平日里可偶有往来。 可交,但不可深交。 至于大哥府上的那位,想来是不必再去理会的。 “起了,起了,这就来。” 话由未完,十三阿哥已是推门进来了。 他搭眼一看,自家四哥站着,四嫂正坐在他刚才的那个位置上。 四哥的表情瞧着有点儿怪,四嫂倒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吃食都做得了吧,我可是饿得厉害,刚才那几个烧麦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虽不知他四哥的表情为何不对劲,但直觉告诉他,他得做这个缓和气氛的人。 “怎么大氅都不穿就出了屋子。” “快过来,说是你不起来就没你的份儿,不过就是吓吓你,还能真不给你吃不成。” “既然你也到了,那就端进来吧。” 门外提着食盒的丫头听福晋叫她们进屋了,当先的大丫头雨骤才敢低着头推开了门。 十三阿哥就见众丫头低着头鱼贯而入。 轻手轻脚的把食盒放下,再打开,然后把几道菜依次拿了出来。 他觉得今日四嫂的丫头瞧着也有些奇怪。 雨骤这丫头他是认识的,平日里最是话多,他还真没见过她这么安静的时候。 其他几个小丫头看起来也怯生生的,虽然他四哥在这儿,可她们也太过谨小慎微了。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想着。 “是莲藕,弟弟我近日也没立功呀,嫂子怎么把这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十三阿哥原本还想对这群丫头察言观色一番,一见着莲藕,也顾不得观什么色了。 “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倒好菜罢了。” “难不成你府上就没有?” “自然是有的,这东西一送来,汗阿玛立马就分赏下来了。” “就是这东西量是真有限,今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嫂子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 “这东西也不能存放太久,久了就得坏。” “外头天寒地冻的,我就是想吃点儿热乎的汤汤水水。” “你今儿运气是真好,刚好撞上了。” “怎的,莫不是你不爱吃这个?” “那正好,你不爱吃,我们爷刚好就能多吃些。” 秀玉见十三阿哥的眼睛在她的那些丫头脸上瞄来瞄去,心头就是一跳。 她倒不是觉着十三阿哥是看上哪个丫头了,毕竟十三阿哥和她家福晋感情好,这事儿谁都知晓。 她就怕她这十三弟是看出什么来了。 难不成他比他四哥的眼睛还要毒,从前都是为了他四哥的面子,让他的? 可今儿早有侍妾格格闹到她院子里的这事儿她不想提,至少不是在这种时候提。 “爱吃怎会不爱吃。” “倒是四哥,他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吃肉。” “就连那东坡……” “我是说,这汤,得趁热才好喝。” 今日四嫂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的打趣他。 别看他在外人面前能言善辩的,在四嫂面前他从来都只有词穷的份。 小时候是理屈词穷,大了,理不屈,词也穷。 “这莲藕瞧着有意思,滋味也挺不错,吃起来脆……” “这个莲藕怎么这么软乎?” “难不成我府上的厨子做这菜的法子是错的?” 十三阿哥挺喜欢这藕爽脆的口感,奈何他家福晋不爱吃这东西,他一个人吃又觉着没意思,府上的莲藕大多都送人了。 这回好了,这藕吃起来软软的,她家福晋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这边十三阿哥还在暗自高兴,那边四爷已经一块排骨一块莲藕的吃上了。 他的那盅汤里的排骨是特意挑选过的,里头一块肥的都没有。 莲藕也是特意挑过的,大小正合适,刚好一口一块儿。 排骨熬煮的时间久了,早就已经脱了骨。 就剩一点肉连在骨头上,欲落不落。 莲藕炖的久了,吃起来粉粉的。 排骨染上了莲藕的清香,莲藕附着着排骨的肉香,直让人欲罢不能。 “想让莲藕吃着软软糯糯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得看这藕有几个孔,九孔的是最容易煮的软糯的。” “不是九孔的莲藕最好别用来煮汤,炒菜就很好。” “爷,十三弟,你们慢用,我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再送些来。” 还有件事秀玉没告诉十三阿哥,这莲藕汤熬得好,汤会是甜的。 就是吃到最后只剩一碗汤,把米饭往里头这么一泡,就着酱菜也能再吃上一碗饭。 不过能再吃一碗的前提是,这儿的碗是真的小。 秀玉由小丫头扶着往自个儿院子走,一边走一边想着莲藕汤的滋味,脚下的步子是越走越快。 此时的书房里,两位阿哥面前的汤盅和碗早已空了,二人却谁也不提,吃起了其他菜来。 “八弟妹来过了。” “八嫂来过,什么时候,她来做什么?” “为了那馅饼的方子。” “馅饼,羊肉胡萝卜馅饼,这东西也不难做,怎的非要四嫂给个方子。” “说是他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馅饼味道不对,良妃娘娘近日胃口不佳,就想吃这个。” “这就能说得通了,毕竟八哥是个孝顺的,八嫂也是夫唱妇随。” “大哥那边也这同一天给福晋送了礼。” “大哥家那位深居简出的继福晋吗,她不是向来……” “四哥,八哥,不会是和大哥联手了吧。” “那咱们……” “看着不像是联手,倒像是在打擂台。” “打擂台? “你说大哥有意和太子殿下打擂台我信,和八哥,我不信。” “谁不知道大哥和八哥的关系素来不错。” “不看别的,就是因着惠妃娘娘这两人也闹不起来。” “你这么想,世人都这么想,焉知他二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这……” 话到此处,十三阿哥迟疑了。 “八嫂来找四嫂做什么,总不会是闲话家常吧。” “她要是也到我府上去可怎么办,我家福晋年纪小,胆子也小,怕是会被她吓着。” “这你倒是不必太过忧心,福晋间的往来,皆是后宅之事,只要分寸拿捏得当,是出不了后宅的。” “兄友弟恭,正是汗阿玛最在意之事。” “难怪我今儿觉着四嫂的丫头们都不怎么对劲儿,原来是让八嫂吓的。” 听四哥话里的意思,似乎福晋间也是可以有所来往的,那他心里就有底了。 大不了最近几天他都在府里守着,若是八嫂真来了,他就在门外头站着给他家福晋壮胆儿。 十三阿哥是吃了两碗饭,喝了四盅汤后才饱了的。 就连四贝勒也吃了两碗饭,喝了两盅汤。 “四哥,你说这莲藕排骨汤还有吗?” “若是还有能不能……” “想带些回自个儿府里去?” “也不是不行,问你四嫂要去。” 四贝勒似笑非笑的看着十三阿哥,就知道他一口一个他家福晋的提,其实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了,不了,那莲藕我府里也有,时辰不早了,弟弟这就回府了。” 十三阿哥拱手作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窜出去了老远。 四贝勒估摸着他出了府,才终于在书房歇下了。 第1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一天 “福晋,刘嬷嬷求见。” “刘嬷嬷,哪个刘嬷嬷?” “就是原先管着府上采买的那个刘嬷嬷。” 晴初这么一说秀玉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现如今正管着大厨房的刘嬷嬷。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不好好的烧她的火,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福晋,这刘嬷嬷是来给您投过诚的。” “不过那已经是后好多年前的事儿来了,那时候她还不是个嬷嬷呢。” “也不知她是怎么入了柳嬷嬷的眼,跟着她学起了采买。” “前几年柳嬷嬷年岁大了,福晋您准了她回乡荣养,这刘氏就接替了她。” “这几年干下来,刘氏自然就成了刘嬷嬷了。” 原本的四福晋贴身伺候的人里头,消息来源最广的,是齐嬷嬷。 这一点,只在丫头门间颇有人缘儿的雨骤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她平日里多是听雨骤在福晋跟前叽叽喳喳个没完,最多偶尔做做补充。 可一旦福晋想要知道的是上了年纪的嬷嬷们的消息时,雨骤就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了。 这种时候,就得看这位已经伺候她多年的嬷嬷的了。 来投过诚,这人背后有没有人先不论,她应该不是李侧福晋的人。 不是李氏的人好呀,她用起来就不会那么束手束脚。 至于她究竟是谁的人,时日一长,自会见分晓。 “她与那冯嬷嬷,关系如何。” “说来也巧,她二人是同一天入府的。” “冯氏力气大,嘴巴也甜,刚来不久,很快就熬出头了。” “刘氏人又矮,性子又闷,还不爱说话,她都到府里小半年儿了,还只是个烧火丫头。” “冯氏能切些配菜的时候,刘氏被赶去洗菜了。” “不过这刘氏干活是真麻利,渐渐的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恰好那时柳嬷嬷要挑一个小丫头跟着她学采买。”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柳嬷嬷会挑冯氏,毕竟她是真有把子力气,还会来事儿。” “谁成想柳嬷嬷最后挑中的是这批小丫头里最不起眼儿的刘氏。” “冯氏那时年轻气盛,也曾问过柳嬷嬷为何不选她。” “刘嬷嬷只说见她在厨艺上有些天分,是个好苗子,不忍心埋没了。” “然后呢?” 雨骤见有故事听,兴奋的小脸通。 就连半夏收拾箱笼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秀玉见她这几个大丫头少有这么不怕齐嬷嬷的时候,也就只做未见,由着她们了。 “后来柳嬷嬷就吩咐了当时大厨房里厨艺最好的那个厨娘,让她好好教冯氏。” “自个儿带着刘氏满大街的逛去了。” “别说,这柳嬷嬷看人还真准。” “这冯氏在厨艺上的确是有些天分,跟那个厨娘学了不少菜。” “刘氏呢,虽是没什么天分,好在她是个能吃苦的。” “烈日炎炎也好,刮风下雨也罢,天天跟着柳嬷嬷跑。” “鞍前马后,端茶倒水。” “总算是把柳嬷嬷一身的本事学了个五六分。” “她就这么一边学采买,一边偷着学做些简单的菜到后来愣是两头都能说上话了。” “那头冯氏想拜那厨娘做师傅,那厨娘没答应,说大家都是奴婢,难道还要分个尊卑不成。” “这头,刘氏也要拜柳嬷嬷做师傅,她亦是不允,只说她年岁大了,只待求得主子的恩典,就回乡养老去了。” “刘氏就柳嬷嬷如此说,也只有罢了。” “到了柳嬷嬷走那一日,大厨房的厨娘都来送她。” “手里有活儿的厨娘送过了礼,说上几句告别的话,也就回厨房接着干活儿了。” “冯氏给柳嬷嬷绣了条抹额,送到外院,也回了。” “只有刘氏,将柳嬷嬷送到了府门外。”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刘氏只小心的扶着柳嬷嬷。” “直到见柳嬷嬷要上马车了她才急了,跑上前去拉着她袖子,却又不说话。” “突然就见那刘氏利落的往地下一跪,嘭嘭嘭的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又利落的往起一站,把挎在手腕上的布包往柳嬷嬷手里一塞。” “一溜烟儿就跑的没影儿了。” “当天有不少小丫头躲着偷偷看呢。” “见就剩下冯嬷嬷一个了,也觉着没什么趣了,也就散了。” “当天夜里就有流言传出来了。” “有针线好的嬷嬷说,那布包鼓鼓囊囊的,里头装的若是衣裳,怕是冯嬷嬷好几年都不用再做新衣了。” 齐嬷嬷见这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两个的都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有些得意。 讲起故事来也是分外卖力,就跟说书的似的。 “福晋,这就让她进来吧,在外头站了这么久,想来就是心里再乱,这会子也都想清楚了。” 齐嬷嬷见她家福晋听了她讲的故事竟是笑了,顿觉心满意足。 不就是个故事,她这儿别的没有,就是故事多,赶明儿挑个喜庆些的再讲给福晋听。 这会子可不能再讲了,外头还有人等着呢。 “让她进来吧。” “奴婢给福晋请安。” 与冯嬷嬷不同,这位刘嬷嬷向她行了个跪礼。 “起来吧。” “是。” 秀玉搭眼一看,眼前站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妇人。 管了好几年四贝勒府上采买的竟是这样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妇人。 她以为能管采买的妇人虽不用像冯嬷嬷似的膀大腰圆,至少也得是体态丰腴的。 如此瘦小的妇人,站在摊子前还未开口,气势上怕是就已经处于下峰了。 可她不但接管了这差事,还一管就是好几年,中间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底下的人能服她? 是柳嬷嬷积威犹在,底下人不得不服呢。 还是这妇人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底下人打心底里服气呢? “换了差事,可还习惯?” “回福晋,奴婢本就是大厨房的人,不算是换了差事。” “手底下的人可还服你?” “回福晋,有那新来的厨娘跟奴婢较着劲儿呢。” “哦,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回福晋奴婢当天就用剩下的食材做了几道菜。” “虽是好几年没上过灶了,做上几道能入口的菜还是行的。” “哦,看来那些新来的小丫头已经让你给收服了。” “回福晋,没什么服不服的,若她的手艺超过了奴婢,奴婢对她也是服气的。” “既然不是大厨房里有人生事,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回福晋,是冯嬷嬷,她想做回大厨房的管事嬷嬷,不想再干采买了。” “是她叫你来的?” “回福晋,是奴婢听她跟别的嬷嬷说话时,不小心听来的。” “你也说是她想的,既是想的,那就让她接着想。” “你管好厨房里的事即可,别的都无需理会。” “是。” “本福晋刚好有件事要吩咐你,你来得倒挺凑巧,省得本福晋让丫头去传话了。” “你把你们大厨房里头最爱传闲话的那几个嬷嬷找出来,变着法儿的给她们传句话。” “就说贝勒爷前几日……” “福晋,苏公公来了,又拎着东西呢。” 秀玉正打算借着大厨房里头那几个碎嘴的婆子,把前几日四贝勒给她送了礼这件事透露出去,就听雨骤通禀苏培盛来了。 不光来了,手里还拎着东西。 “奴才给福晋请安。” “奴才这回来是给福晋送东西来的,爷说这东西赶早不赶晚,奴才一听急三火四的就给您送来了。” “怎的,不过就是对儿护甲,送晚了还能变成别的物件儿?” “这回爷送的可不是护甲,是个大物件呢。” “福晋您赏脸,瞧上一瞧罢。” “行,那就拿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当你火急火燎的往本福晋这儿送。” 秀玉见跟在苏培盛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分别提着一个四方如意锦盒。 苏培盛一挥手,他左手边儿的小太监把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了他。 苏培盛把盒盖打开,然后从里头拿出来了个铜绣雕山水纹方手炉。 哦,是手炉呀,秀玉想着。 这手炉好是好,怎么是个方的,拿在手里真的不硌得慌吗? 她正在夸还是不夸这礼物间摇摆不定,那边苏培盛倒急了。 “福晋您且等等,那盒子里还有一个呢。” 他把手里的手炉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也不的等右手边的小太监把盒子给他了,顺手就拿过来了。 秀玉见他开了盒盖,然后从盒子里头拿出来了个铜胎珐琅开光瑞兽海棠行手炉。 她看一眼这手炉,隔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这手炉不错,好歹不是方形了。 还是朵海棠花,手炉上的图案也挺丰富,让人眼花缭乱的。 四贝勒这是什么意思? 怕她冻着手? 还是,鲜花配美人,夸她漂亮? 不不不,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四贝勒不可能如此肤浅。 她气定神闲的盯着苏培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奈何苏培盛此刻苦着一张脸,手里的手炉拿着也不是,放下更不是,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爷这是……” “贝勒爷想来是见着福晋这些日子爱用这东西,特意让手底下的奴才去翻了库房。” “都怨那些奴才办事不细心怎的就送了这两个到您这儿来。” “要不,福晋您再等等,奴才自个儿去翻库房去。” 那两个手炉一到他手里苏培盛就察觉到了,方形的那个有些大了,海棠花的那个大小倒是正好,就是有点儿硌得慌。 “别,把东西放下吧,本福晋看这东西就挺好,回去告诉贝勒爷,我很喜欢。” 秀玉实在猜不透四爷此举的深意,只好把东西留下了。 “是,奴才这就去回禀贝勒爷。” 苏培盛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他走得飞快,跟他一道来的小太监行个礼的功夫他就已经出了屋门了。 第1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二天 看来这位四贝勒送礼的原则是,看你爱用什么,他就送你什么。 那下次若是他当着他的面掏出张银票来,他会不会也给她送银票? 秀玉想着四贝勒让苏培盛来给她送钱的那一幕,倒是把自个儿给逗乐了。 “福晋,您笑什么,贝勒爷送的手炉您真就那么喜欢呀。” “要奴婢说,那个海棠花的看着还行。” “那个方形的,怎么看都觉着比那个海棠花的要大上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奴婢眼神不好,看错了。” 雨骤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秀玉猜想,大概是因为刘嬷嬷的故事让她觉着难受了,便想着要逗逗她。 “你也觉得那方形的手炉比那海棠的要大些吗,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 “福晋您也这么觉得吗?” “奴婢斗胆说句僭越的话,这方形的手炉一看就是男子用的,莫不是贝勒爷给自己准备的吧!” 雨骤说到这儿,突然想起刘嬷嬷还在这屋子里,立时就住了口。 “晴初,你送送刘嬷嬷。” “雨骤,自个儿去领五下手板子。” 方形的手炉是四贝勒给他自己准备的? 他要用的东西,怎么往这儿送? 不对,四贝勒那人,好像真是个寒暑不侵的,这几回要不是她把手炉塞给他用,他是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种东西可以用的。 平日里他书房点的炭盆还是苏培盛提前点好的,他若是冷了,地龙一烧,也就暖和了。 其实她这院子里也是有地龙的,只是她不习惯用那东西,下面的人也就没再烧过了。 这手炉,其实大多时候是妇人要出自个儿的院子,或是要去串门子的时候才会用到的。 平日里有炭盆,再不济还有汤婆子,只要不出门儿,是不会觉着冷的。 慢着,这东西是串门儿的时候用的最多,也就是说,四贝勒这是在委婉的告诉她,她该出院门了。 可她能去哪儿呢? 后院的那群女人她是不想见的,前院似乎也用不上她。 罢了,且等等吧。 今日贝勒爷又给她送礼了,这下好了,她不用做什么,只要贝勒爷不拦着,这消息一准儿明日就能传出去。 待上回的谣言不攻自破了,还不知道各路人马都会有什么反应呢。 “嬷嬷这簪子瞧着不错,是银的吧。” “回了厨房,跟府上的丫头婆子们打交道的次数就多了。” “我这也是看别的管事嬷嬷们多多少少都戴着些头饰,随个大溜。” “竟然还有这个讲头,难怪我看那冯嬷嬷头上也戴着簪子,耳朵上还戴着耳坠子。” “我们私底下还笑话过她,说她若不是在厨房干活,怕是手腕子上也要戴镯子呢。” “原来戴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摆阔而是为了显得有底气呀。” 晴初奉命送刘嬷嬷出来,她还记着秀玉说有事要吩咐这刘嬷嬷去办,虽然主子的话没说完,她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既是为了显得有底气,嬷嬷怎的就戴上个银簪子,我看冯嬷嬷头上那个可是金的。” “那是鎏金的簪子,这种簪子看着像金的,价钱也便宜,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我前几年都是在外头跑,戴那些东西觉得累赘,也就没想过要添新的首饰。” “这银簪,是柳嬷嬷送的。” “我瞧着挺好,就戴上了。” “自是比不了姑娘的,姑娘的首饰都是福晋赐下的,都是当下最时新的花样。” 刘嬷嬷与晴初本是并着肩走的,这话说完了,她的步子突然顿了顿,而后便始终落后晴初半步了。 “不知福晋到底有何事要吩咐奴婢,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你那大厨房里有几个嘴碎的厨娘,上回贝勒爷把福晋送的东坡肉退回去了,这事是她们传出去的吧。” “这回还是要让她们传话,就说贝勒爷给福晋送了礼,至于是什么礼,让她们自个儿猜去。” “你自去吧,我回了。” 话毕,晴初朝刘嬷嬷点了个头,转身回去了。 “事情都办妥了?” “回福晋,办妥了。” “依你看,刘氏此人如何。” “回福晋,冯嬷嬷说刘嬷嬷脚程慢,这话对,也不对。” “哦,此话怎讲?” “奴婢与那刘嬷嬷一道走了到了二门,她走的比奴婢要快些,奴婢须得小心这脚下才能不落后于她。” “奴婢虽只是个丫头,走路这事儿却也是练过的,不然岂不是误了您的事儿。” “可见她不是脚程慢,怕是一向都掐着点儿回府的。” 掐着点儿回府,秀玉想了想,觉着不对。 若是掐着点儿回府,一次两次还能说的过去,次数多了,大厨房的人早就该闹起来了。 毕竟这要做吃食都是得提前备好配料的,她这个负责采买的若是回来得晚了,耽搁的可是大厨房里所有人的时间。 再说她要因此误了主子们用饭,可就不是被厨娘们闹一闹这么简单了。 那为大厨房里的厨娘都愿意等上一等呢? 是她每次回府的时辰真的就正正好,还是她和那些厨娘们的关系比冯嬷嬷以为的还要好呢? “还有呢?” “还有一件事,奴婢觉着也挺有趣儿的。” “哦,怎么个有趣儿法?” “奴婢见那刘嬷嬷头上戴的是素银的簪子,就问她怎么不和那冯嬷嬷似的,戴个金的。” “她说那银簪是柳嬷嬷留下的,她瞧着好,就戴上了。” “还说冯嬷嬷头上戴的是鎏金的簪子,她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再有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那刘嬷嬷听奴婢与她提起福晋,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儿,脚步一乱,就走奴婢后头去了。” 晴初说到此处脸上已是没了笑模样,看福晋并未打断她,仔细想了想,才又接着开了口。 “刚才奴婢也说过了,刘嬷嬷走的挺快,奴婢为了追上她走的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她刚开始慢下来的时候奴婢还未察觉,走了一小段路了奴婢才反应过来。” “她刚开始是与奴婢并排走的,奴婢与她提起了福晋后,她就始终走在奴婢后头,比奴婢慢了半步。” “奴婢原是想跟着她到大厨房去看看的,见她如此,只得半道上就回来了。” 话毕,晴初不敢去看秀玉,倒是瞄了一眼齐嬷嬷,然后退到屋门口,直挺挺的站着,不言声了。 “福晋,刘氏是柳嬷嬷教导出来了,想来是极懂规矩的,应是心中实在敬重您,才会连您丫头提起您之后都不敢走与她并肩而行了。” “若她不是装出来的,这应该算得上是个可用之人。” “大厨房的管事若是咱们的人,以后福晋您行事可就方便得多了。” 雨骤才刚因为说错了话被福晋罚了,晴初可不能再因着这无妄之灾被惩戒了。 虽然福晋这些日子免了请安,后院的那群人可都憋着劲儿呢。 要是今儿福晋一下就罚了两个大丫头,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呢。 她可不是心疼这些小丫头,她是心疼福晋。 齐嬷嬷想着。 晴初说是因为跟刘氏提起到了她,刘氏才变得束手束脚的,她为何如此? 是她真的如此惧怕这位四贝勒府的嫡福晋,还是她当时看到了什么人,让她不得不规矩起来? “齐嬷嬷,我刚才问你冯氏和刘氏的关系究竟如何,你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这最要紧的可还没说呢。” “是奴婢的错,奴婢见您对这故事挺感兴趣,说起话来就收不住了。” “冯氏和刘氏都受过柳嬷嬷的关照,按说两人关系理应是不错的。” “可偏偏她两人年轻时谁也不服谁,明里暗里的可没少较劲儿。” “好在后来刘氏接管了采买,进厨房的时候就少了。” “冯氏年轻时是厨娘里的头头,成了管事,也成了嬷嬷。” “两人年岁渐大,又都是大管事,平起平坐,也就没什么可争的了。” “她二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顶多就是见了面能问个好。” 不好不坏? 那怎么刘嬷嬷跑她这儿来,不是向多年前那般来投诚的,反倒来给冯嬷嬷求上情了? 这差事可是冯嬷嬷自个儿提起来,她才想到把她二人的活计对调的,这才过去几日,她就不想干了? “福晋,奴婢还有话要说,说完了奴婢再去领那五个手板子可好。” 秀玉这儿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见雨骤进了屋,后头还跟着一个拿着戒尺的半夏。 “你还有话要说?” “说吧,本福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你这个最怕被打手板子的丫头愿意真挨上那么几下。” 近身伺候四福晋的都知道,她罚丫头打手板子,就是让你下去,找个地儿好好待着的意思。 至于手板子到底挨没挨上,那也要看犯的错究竟有多大。 若是小错,挨上一个板子意思意思就行。 若是再大点儿的错,挨上两三个板子手心红了就行。 只有真是犯了大错,大丫头才会结结实实的挨上五个手板子。 今儿是真奇了,一向能挨一个板子就绝不多挨第二板子的雨骤竟主动领五个手板子的罚。 要知道,这五板子打下去她可好几天都吃不了零嘴儿了。 第1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三天 “福晋,奴婢想了又想,还是觉着那方形的手炉贝勒爷是给自己备下的。” “不过……” “不过什么。” “奴婢要是说了您可别生气,说好了只领五下手板子的,真的不能再多了。” “你接着说,我不气。” “福晋您说,贝勒爷是不是嫌弃你给他用过汤婆子,又实在开不了口,这才送了手炉来?” 嫌弃汤婆子? 她不就给他用过那一回吗? 他也并未说什么呀? 倒是十三阿哥,嚷嚷着不爱用那东西。 慢着,这手炉不会是四贝勒要送给他这十三弟的吧。 只因男子间送这个实在太过奇怪,所以才借由她之手把这东西送给十三福晋,如此一来十三弟自然就能用上了。 秀玉恍然大悟,原来四贝勒是想借着这事儿让她去趟十三弟府上。 “把那五个手板子的罚领了去,就由齐嬷嬷来打。” “本福晋见不得这些,回你自个儿房里头去挨罚去。” 这雨骤,还真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主儿。 这回必须得罚她罚的狠些。 若是还纵着她,秀玉真怕她哪天会祸从口出,到那时,可就不是被打几个手板子这么简单了。 四贝勒这性子也不知是像谁,冷着张脸,对自己人倒还真挺细心的。 就是这十三福晋比她可小了不少,见了面她二人要聊些什么呢? 不用为这天降的手炉而烦恼,她终于是松了口气,吹了蜡烛,歇下了。 “福晋,贝勒爷给您送过东西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 “哦,竟如此快。” “这哪算快,若是真快,苏培盛上回来送东西,他出了这院门,该知道的就已都知道了。” “还是咱们贝勒爷厉害,这消息才能想什么时候传出去就什么时候传出去。 明明是要被传闲话了,齐嬷嬷看起来倒还挺高兴。 “福晋您是不知道,宋格格的丫头今早上失手摔了个茶盏,李侧福晋的丫头今早更是撞坏了个花瓶。” “您说这事情怎的都这么凑巧,刚好赶一块儿去了。” 原来齐嬷嬷是因为这事儿才如此高兴,秀玉见她这样,也不好扫她的兴,时不时的点点头,以示她在听。 “雨骤那丫头如何了?” “福晋您放心,奴婢手底下一向是最有分寸的。” “若是半夏来打,那真得是结结实实的五个手板子。” “到奴婢这儿,明里数着是五个,那伤却是挨上三板子就会有的。” “毕竟这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实在不好只做做样子。” “再说雨骤那丫头也实在太口无遮拦了,都是福晋您惯的她,这回必须让她长长记性。” “她今儿自请到外头洒扫去了,说是怕您见着她心烦。” 齐嬷嬷一边服侍着她洗漱,一边跟她说起了雨骤的事儿。 话分两头。 八贝勒府,八福晋才刚将八阿哥送走,正打算坐下来歇歇,就见她的大丫头春杏急匆匆的进来了。 “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什么,学的规矩都忘光了不成。” “福晋,外边都在传,说是四贝勒给四福晋送礼了。” “四哥给四嫂送礼,你急个什么劲儿?” “四嫂身子一向不好,四哥送些药材补品再正常不过了。” “这有什么好传的?” “福晋,不是什么补品,是那东坡肉……” “东坡肉?” “你是说四哥给四嫂送了肉?” 八福晋总算知道自个儿的大丫头为何如此心急火燎的了,要真是这样,还真值得传上一传。 “不是四贝勒给四福晋送了东坡肉,是因着那东坡肉,四贝勒才会给四福晋送礼。” “前儿不是都在传,四贝勒把四福晋送到书房去的东坡肉退回去了,还因此和四福晋大吵了一架。” “实情是四福晋是前一天夜里送的吃食,四贝勒的礼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到四福晋的院子里了。” “奴婢听说苏培盛苏公公天还未亮就在四福晋的院子外头候着,送了礼一刻也没敢多待,立马就出了院子。” “那盒子远远瞧着不大,不像是装着什么药材,倒像是个首饰盒子。” 春杏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总算舒了口气。 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刚才的话里并无错漏之处,这才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了茶盏,给自己福晋换了杯热茶。 四哥给四嫂送礼了? 不光送了礼,还不拦着府上的人往外传 不光往外传,还传的挺细。 难怪上次她会刚好遇见四贝勒府上的侍妾格格在四嫂的院子里闹,原来是因着这事儿。 仔细想想,四嫂那天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和四哥刚吵过架。 她虽然和四嫂交情不深,也知道她平日里一忙起来就没个完。 偏偏那日她不但不忙,甚至还有闲工夫一大早就料理起后院儿的事来。 她以为她这四嫂当时不知道有多心浮气躁呢,感情人家是在一边儿吃着橘子,一边看着大戏呀。 感情她这位四嫂是把她当成戏搭子了,难怪又是请她喝牛乳又是请她吃点心,看戏磕不了瓜子儿,可不得吃点别的嘛。 “去让人给十三弟府上递帖子,就说本福晋后日将登门拜访。” “再让上回去给四嫂送过吃食的那个嬷嬷明日一早去趟四哥府上,问问四嫂愿不愿与本福晋一道去十三弟府上坐坐。” 四嫂既把她当成了戏搭子,那她也主动一回,戏她是不爱听的,饭搭子她还是想有一个的,若那人是她这位四嫂,那就再好不过了。 八贝勒府因着和四贝勒府离得近,所以得到这消息时还是早上。 直郡王府离四贝勒府却甚远,得到这消息时已经是晚上了。 这会子大阿哥刚好在福晋房里,因此这消息他是和他家福晋一同知道的。 “爷记得前些日子让你给四弟妹送过一回礼,你说她也给回了礼,回的是何物?” “爷怎的忘了,是东坡肉,爷吃的时候还赞过呢。” “东坡肉?” “爷不记得了,不过想来味道应该是不错。” “就只有那一盘子肉,四弟妹就没再回送点儿别的?” 大阿哥经她这么一提醒倒真想起那肉来了。 当时他吃了那肉,并没觉着有多好吃,就是想着,若是在打仗的时候军营里的厨子也会做这肉就好了。 毕竟那肉是真肥,也真下饭。 “爷您不提我险些都忘了,别说是再回送其他的东西来了,就连我送的礼四弟妹都给退回来了。” “那东坡肉,想来也是觉此举实在太过失礼,送来赔罪的吧。” “就算我是爷的继福晋,可我也是四弟和四弟妹的大嫂呀。” “我都主动与四弟妹结交了,谁成想她竟把我送的礼给退回来了。” 大福晋身子渐渐重了,愈发的不爱动弹。 平日里能坐着就绝不站着,因此她就是再气恼也没站起来,顶多就是坐着跺跺脚罢了。 “四弟妹把你送的东西退回来了?” “你送了什么东西?” “我……” “我看她最近好像对厨房里的那点事感兴趣,那天我那丫头整理箱笼的时候又刚好翻出了本食谱……” “那可是我的陪嫁,我仔细看过了,的确是孤本,就送四弟妹那儿去了。” 大福晋越说越觉着心虚,她好像明白四弟妹为何会把这食谱退回来了。 别的先不论,这可是她嫁妆里头的东西,要是让有些人知道大阿哥府上送礼,送的是大福晋嫁妆里的东西,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爷,是我思虑不周,所幸那东西已经退回来了,四弟妹还回送了吃食,这便是不计较了吧。” “她那人一向大度,这事儿应该算是揭过去了吧。” 大福晋此刻才是真急了,猛的往起一站,就往大阿哥那边走。 大阿哥原本用过了饭,坐在罗汉塌上喝着茶,大福晋吃的慢,他这茶也就喝得慢,看大福晋踩着花盆底就朝自己来了,他不由大急。 “你还怀着身子呢,急什么,小心摔着。” “说过多少次了,你这会子月份大了,要万分小心才对,又不用进宫,你还穿着花盆底的鞋做什么。” “快去,给你们福晋找一双软底的绣鞋来,立马就换上。” 大阿哥扶着大福晋走到了罗汉榻边儿上,又让她扶着手慢慢的把身子转过来,看她坐下了,才松了手。 “四弟妹既是把东西送回来了,你好好收着就是了。” “四弟这人,虽然性子是冷了些,倒还算的上是个知礼的,断不会让四弟妹将此事说出去的。” “你怀着身子呢,勿要如此多思,你担心什么,外头的事有爷呢。” “这会子外头都传开了,木头似的老四都会给自家福晋送东西了。” “送的是什么暂且不论,咱们这位四弟妹在四弟心里头应是有些分量的。” “四弟府上的热闹咱们先不着急凑,等这阵子过了,咱们的孩儿也该出生了。” “别的事四弟妹还能躲,孩子的洗三之日,她就是不想来也得来。” “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爷今晚在书房歇下了。” 大阿哥看大福晋的丫头给她换上了软底的绣鞋,这才把茶盏里的茶一口喝干了,也不管大福晋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径自走了。 第1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四天 “福晋,八爷府上的那个嬷嬷又来了。” “哪个嬷嬷?” “就是上回往咱们府上送过吃食的那个嬷嬷。” “她这回来,又带了何物?” “奴婢瞧着,这回她应是空手来的。” 空手来的? 那多半就是来传信儿的。 看来她这八弟妹的消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昨儿才传出去的流言,她今儿一大早就派人上门了。 “让她进来吧。” “奴婢见过四福晋”。 那嬷嬷进了屋,屈膝一礼,而后垂首而立。 “奴婢此次前来,是替我家福晋传话的。” “我家福晋明日要去十三爷的府上坐坐,已经递过帖子了,想问问四福晋您愿不愿一道去。” 去十三弟府上坐坐? 还邀她一起去? 她怎的不知她二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一起去串门儿的程度了? “自是要同去的,你回去与你家福晋说,我明日用过朝食在府门口等她。” “她既是昨日递的帖子,想来马车这会子已是备下了,我明日就坐你们府上的马车去,你让她别急着走,且等等我。” “是,奴婢这就去回禀福晋。” 那嬷嬷复又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福晋,咱们自个儿府上有的是马车,为何要去坐八贝勒府上的马车呢。” “这会子在屋里服侍的是雨骤还有齐嬷嬷。” 雨骤听秀玉说要坐着八贝勒府上的马车去十三爷府上,立刻就想说些什么,想着仍旧红肿的手心,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秀玉还在因着雨骤的闭口不言而欣喜,没想到齐嬷嬷却突然开了口。 “本福晋自是知晓府上是有马车的。” “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不年不节的,两妯娌去趟自个儿弟弟府上,还要分开坐马车,外人看见了会如何说?” “若是四贝勒与那八贝勒府离的远,还能说的过去,两府离的如此近,坐一辆马车不是应该的吗?” “可……” 齐嬷嬷似是还想说什么,看自家福晋态度坚决,也只得作罢了。 “给十三弟府上下张帖子,就说本福晋明日会去他府上拜访。” “去十三爷府上还要下帖子?” “十三爷来咱们府上这么多回,奴婢可从没见过给府上下过帖子。” “十三弟来咱们府上那叫串门儿,我与八弟妹一道去他府上才叫拜访既是拜访,理当如此。” “怎的,看样子,你是不乐意跑这腿了,要不,本福晋找别人去传这话?” “奴婢这就去,奴婢腿脚快,她们谁也比不过奴婢。” 话音未落,雨骤已是出了屋门,她见自家福晋并未拦她,就知道这差事还是她的,倒也不那么着急了。 她可是福晋身边的大丫头,要稳重,可不能让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凭白瞧了笑话。 不就是传个话,这活她熟,雨骤心中暗自得意,果然福晋是离不了她的,她想着。 当归刚好从外头回来,见雨骤一边走还一边还偷着乐,她似乎也想起来什么有趣儿的事,也跟着乐了。 “你说四嫂不光答应了和本福晋一道去十三弟府上坐坐,还要跟我坐同一架马车?” “是,四福晋是这么说的。” “四福晋还说明日用过了朝食在会四贝勒府门口等您,您若是先登车了也别急着走,让您等等她呢。” 这嬷嬷只是八贝勒府上大厨房的二管事,因着力气大,上回才由众厨娘推举着去四贝勒府上送了回吃食。 原以为就是去跑跑腿,得点子赏钱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能因着这事儿再被福晋叫来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她越想心里头越激动,偏又不能在主子面前坏了规矩,忍得十分辛苦。 “本福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嬷嬷想着这回怎么都能再多得些赏钱,没想到她这还有一肚子表忠心的话没说出口呢,就得退下了。 可福晋都发话了,她也不敢不从,只得行了礼,退了下去。 四嫂要和她坐同一辆马车,这倒是奇了,莫不是她真想和她做饭搭子? 还是四嫂瞧着她们府上的马车,觉着比她自个儿府上的马车好? 不对呀,四哥和自家爷都是贝勒,品级相同,车架的规格自然也是一样的,又何来谁比谁的马车更好这一说呢? 莫不是因为上次四嫂就是坐着马车去的宫里,又坐着那马车回了府,一回府就晕过去了,所以觉着晦气? 定是如此,不然四嫂怎么会想着要和她同乘一车呢。 不过四嫂叫她等又是何意? 难不成是要好好的打扮一番? 若真是如此,自个儿可得准备起来了,可千万不能让她比下去了。 八福晋把自个儿新做的旗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决定还是都穿上试试,试过了,才知道哪件是最合适的。 秀玉可不知道八福晋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想了这么多,她这会儿正在想那位明儿就要见的十三福晋呢。 十三福晋兆佳荣慧,在原本的四福晋眼中就是个满心满眼都是她那十三弟的小姑娘。 二人感情甚笃,虽算不上是如胶似漆,倒也算的上是恩爱有加了。 她来四贝勒府的次数不算多,每回还都是跟着她家爷一道来的。 四福晋想与她多亲近亲近,便总爱拉着她说话。 这位十三福晋呢,左一句她家爷,又一句她家爷,总之三句之内是必会提起十三阿哥的。 十三阿哥呢,今儿寻见了个稀奇物件给他家小福晋送去,明儿别人送了个会说话的鸟,也给他家小福晋送去。 还是原身实在看不过眼,拐着弯儿的告诉了这位才娶了嫡福晋没多久的小阿哥,他喜欢的东西,人家姑娘可不一定喜欢,他才慢慢的改了。 改成了今儿送一件首饰,明儿送一碟子糕点。 所幸这些东西都用不了多少银两,原本的四福晋这才撂开手不管了。 小两口就这么送来送去,感情倒的愈发的好了。 只一点,二人成婚也有些年头了,十三福晋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好在十三阿哥不急,也时常劝他家福晋不要急。 十三福晋是个唯十三爷命是从的,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二人的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并未受此事影响。 第1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五天 秀玉行至四贝勒府门口时,八贝勒府的马车停在门外已是一刻钟有余了。 她知道这位八福晋是个急性子,所以才特意让她且等等。 还真让她猜对了,她这位八弟妹为了能早点儿走,怕是连今日的朝食都是提前吃的。 她今儿把那铜绣雕山水纹方手炉也给带上了,四贝勒既是把这东西送了她,想来也不介意她用它去借花献佛吧。 “四嫂你可算来了,我以为我出门儿就已经够磨蹭了,没想到今日算是遇上对手了。” “别愣着了,上来呀,我这车可是铺了好几层软垫的,坐着可舒服了。” 八福晋许是真等的不耐烦了,也顾不上马车外冷不冷了,探出头来盯着四贝勒府的大门。 见秀玉总算来了,一连声的让她快上车。 “就来,你说说你,急个什么劲儿。” “这个时辰,平日咱们都还在用饭呢。” “偏你性子急,我听门上的婆子来报,说你在门口等上了,可是放下筷子就出来了。” “今儿八弟不在府上吧,他若是在,你这会子恐怕还没出院门呢。” 秀玉嘴上打趣着她这八弟妹,脚下的动作也不慢,由丫头扶着,总算是登了车。 “四艘你还带礼了,这东西交给婆子看着就行,做什么还要自个儿提着。” “莫不是里头是什么好吃的,你怕府上嘴馋的婆子偷吃了?” 八福晋这人,是可一向都不肯吃亏的,秀玉拿她调笑,她逮着机会立时就还回去了。 她见秀玉拎着个四方如意锦盒,想着这盒子虽不大,装碟子点心倒还是使得的。 既是要和她做饭搭子,自个儿问问里头装的是什么点心,想来是无碍的吧。 “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个手炉子,我近日新得的,瞧着有趣儿就想着给十三弟妹送去。” “倒也不是不能拿来做吃食,只要你舍得,只添一半儿的碳,拿它当炉子使想来要是能烤个橘子或是板栗什么的。” 秀玉算是发现了,她的这位八弟妹,你跟她聊什么,她都兴致缺缺,可你要是跟她聊吃食,那可就有的聊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四嫂你说话这么有意思,要是早知道你这人这么有趣,咱们两府间怕是早就走动开了。” 得知秀玉提着的盒子里是个手炉,八福晋立时便没了兴趣,手炉她也有,最近爱用的那个还是她们家爷特意给她寻来的呢。 她正想吩咐车夫这就走,不料对面又来了辆马车。 秀玉刚开始以为那是八贝勒府上的马车,还想着莫不是八贝勒追来了,要真是这样她该如何是好呢? 再一细看,却发现那马车的制式与她现在坐的这辆马车有些细微之处的差异。 能在此地居住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有一辆这样的马车并不奇怪,怪就怪在这马车见了八贝勒府上的马车非但不礼让,那拉车的马跑得倒是又快了些。 能这样在这条胡同儿里横冲直撞的,也只能是龙子凤孙了,就是不知那车上坐着的究竟是哪位人物。 “八嫂,今儿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八哥说好了要等我的,谁知我才去自家酒楼逛了逛,他就撇下我,与老十一道走了。” 八嫂? 能称呼八福晋为八嫂的,还住在这附近的,就只有就九阿哥了,听他这口气,他冲撞了自家八嫂的车架,自个儿倒先委屈上了。 “八嫂——四嫂您也在!” “弟弟失礼了,这就给四嫂赔罪。” 他说着,把手中的扇子一收,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我们爷又与你一道吃酒去了,你都回了,怎么没见着我们家爷呢?” “好嫂嫂,都说了,我一到酒楼就让管事的叫走了,走之前可是让跑堂的给八哥上的好茶,真没喝酒。” “没喝酒,没喝酒这大冬天的,你拿着把扇子扇来扇去的做什么?” “穿着大氅摇着扇子,你这是热呀,还是冷呀。” 八福晋一听八贝勒兴许喝了酒,立时就急了。 九阿哥被他八哥和十弟撇下,心里也存在气。 两人谁也不让谁,两辆马车就着么相对而停,要不是这会子胡同里没什么人,这还真能成一景儿。 两辆马车的车帘都撩开了,冷风一个劲儿的往车里钻,秀玉心知此时劝八福晋必是无用的,倒也有了闲心去看另一辆马车上的九阿哥了。 只见此人眉如墨画,目似点漆,倒真算得上是个翩翩公子。 可他这会子大马金刀的坐着,穿着大氅又扇着扇子,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好好的公子哥,仿佛下一刻就要与人打上一架似的,浑身紧绷着。 “不知宜妃娘娘近来可好,我上回进宫时还遇见她老人家了,她还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秀玉这话可不假,上回要不是宜妃娘娘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急匆匆的来找德妃娘娘,四福晋不知道还得在永和宫待到几时呢。 德妃见宜妃来找她,知道今日这家常是聊不下去了,就嘱咐了十四福晋几句。 偏德妃娘娘说起来就没个完,四福晋能坐得住,宜妃娘娘却是个急性子。 她见德妃说的兴起,也不好去打扰她,就和四福晋这个小辈说起了话。 左不过是京城里新出了何种衣料,又流行起了哪种妆容。 四福晋在人前一贯是个话少的,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应和几声,这天儿竟也聊下来了。 足见这位宜妃娘娘真真是一副玲珑心肝儿,无怪乎她在这后宫之中能荣宠不衰,地位稳固。 待德妃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儿媳竟和老对头宜妃聊到一块儿去了,心知也不好再将她留在永和宫了,四福晋这才得以脱身。 仔细一想,她还真该感谢那位宜妃娘娘。 试想,若是原本的四福晋没撑住,在永和宫里就晕了过去,那她醒来要面对的第一个人可就是那位人老成精的德妃娘娘了。 提起弘晖,四爷这个阿玛自然是痛彻心扉的,也就无暇他顾了。 德妃娘娘对这位孙儿有多深的感情,还真不好说。 她若是醒来后见到第一个是这位娘娘,恐怕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些马脚,那才真是后患无穷了。 九阿哥见她那八嫂这会子气得柳眉倒竖,心知此刻她是最惹不得的,偏他也是个不肯轻易低头的,一时间竟的僵住了。 没想到她那位一向不怎么爱理人的四嫂竟会与他说话,听话听音儿,他立时就知道她这位四嫂这是在给他递台阶下。 他惯是个会就坡下驴的,秀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两人倒真聊起来了。 “母妃前儿还跟我提起四嫂,说四嫂给良妃娘娘的那个馅饼方子,她宝贝似的藏着,别人看一看都不行呢。” “可谁叫那东西是真好吃呢,母妃最近隔三差五就去良妃娘娘那儿和她一道用朝食,因着这事儿良妃娘娘近日胃口都好多了。” “就是……” 九阿哥说到此处扇子也不摇了,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就是母妃爱吃辣,想着下回四嫂进宫时能不能把这方子改改,也给我府上送一份如何?” “这有何难,我今儿回了府就想想这方子要如何改,但丑话得说在前头,辣味儿的馅饼我可真没做过,做出来若是不好吃,可不怨我。” “四嫂肯割爱已是难得,弟弟怎敢有怨,弟弟在此先谢过四嫂了。” “母妃今日胃口是好些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八福晋见她这四嫂竟和九弟都能相谈甚欢,大感意外,难不成四嫂以前在宫里头不怎么说话是四哥的意思? 毕竟在那个地方从来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不说自然就不会错了。 这是在外头,也就没那么多讲究,自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 要她说她这四嫂早该如此了,堂堂大清朝皇子的嫡福晋,做什么畏首畏尾的,没得让人笑话。 “如此便好,也不算枉费了八弟与弟妹的一片心了。” “弟妹既是要谢我,那就卖我个面子可好,这马车停在这儿,久了不免奇怪,不若我们做嫂嫂的大度些,让一让九弟的马车?” 秀玉见八福晋主动搭话,心知她这是差个台阶儿,便问道。 “四嫂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就把我们的马车挪一挪吧。” 八福晋当然知道两架马车堵在此处不好看,她就是气自家爷不爱惜身子,总去喝酒。 她逮不着自家爷的现行,正为此发愁呢,没成想她这九弟撞她枪口上了。 他们兄弟从来都是同进同出的,看九阿哥这样儿,就知道他今儿没少喝,他都这般模样了,自家爷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偏今儿自家爷是和十弟在一块儿,他二人这会子究竟是谁搀着谁还真不好说。 “我且问你,我们家爷今儿真没喝酒?”八福晋问道。 “真没喝,弟弟我今儿确实是喝酒了,那是因为在酒楼里遇见熟人了,一高兴,便饮了几杯,八哥和十弟那儿我是真没让上酒。” “嫂子要实在不放心,弟弟这就遣了人寻他去。” 九阿哥见他这八嫂是真担心,也收了玩笑的心思,认真起来了。 八福晋搭眼一看就知道他这九弟已是醉了。 不为别的,熟悉九阿哥的人都知道,他大冬天拿把折扇就是为了瞧着风雅,就没见他真扇过那么几回。 今日却不同,他不但扇了,还一下接一下的扇,这不是醉了又是什么。 “姑且信你一回,快些回去吧,九弟妹应是还等着你用朝食呢。” 八福晋让跟车的嬷嬷把车帘放了下来,总算是不难为九阿哥了。 九阿哥的车夫见路通了,忙挥了一鞭,这停了许久的马车总算是又动起来了。 第16章 穿着成四福晋的第十六天 八福晋的车夫看九阿哥的车架终于过去了,重重地挥了挥鞭子,拉车的马儿这才跑了起来。 许是真让八贝勒气着了,八福晋也不拉着秀玉说话了,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起来。 她素来任性,也不管秀玉没人理会不会觉着被怠慢,马车摇摇晃晃的,她看着倒像是要睡着了似的。 所幸秀玉是个心大的,看她这样子没觉着生气,反倒还觉着挺有趣儿。 马蹄声中,秀玉在想着这位九阿哥。 万岁爷的众皇子中,要说肖似其母的,非这位九阿哥莫属了。 若不是他还有双丹凤眼,那简直就是跟宜妃娘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美,放在宜妃身上,那叫英气十足,放在这位九皇子身上未免就有些柔了。 坊间传闻,他便是因此而不是十分得万岁爷的喜爱。 没见他的兄弟们有封王的,也有封贝勒的,最次都是个贝子,他前头的八阿哥早早的就被封了贝勒,偏他还是个光头阿哥。 不过说这话的人也只敢在背地里说说,毕竟圣心难测,保不齐什么时候这位九阿哥就被重用了呢? 再加上他总和八爷十爷还有十四爷在一块儿,这话渐渐也就没人敢再提起了。 话分两头,另一边的十三贝子府,十三福晋自接到八贝勒府上递来的帖子后就开始心头发慌,直至后头四贝勒府上的帖子也来了,她才镇定下来。 眼见着二位嫂嫂就快要到了,她又开始慌乱起来。 一大桌子菜,十三福晋不过略用了几筷子就看都不看了,余下都祭了十三阿哥的五脏庙了。 十三阿哥今日也不知哪来这么好的兴致,一大早的,还让人上了酒。 这会子他小菜吃着,小酒喝着,看着还真挺惬意。 “爷,这大早上的,你怎么就想起来喝酒了,快别喝了,一会儿四嫂瞧见了又得心疼你。” 十三福晋见劝不住自家爷,只能站在一边儿干着急。 “你也说四嫂会和八嫂一道来,有四嫂在,你慌个什么劲儿?” 十三阿哥见自家福晋急的小脸儿都红了,心里直乐,面上却不显,酒却是喝得比之前慢了些,菜也只挑着素的吃着。 “四嫂能来自然是好的,有四嫂在,我就不用一个人陪着八嫂了。” “八嫂也是好的,在宫里头真没少帮我。” “爷您是知道的,我这人是个慢性子,跟四嫂在一处的时候还好,我年岁小,她总迁就着我。 “跟八嫂在一处也不是不好,就是她做什么事儿都风风火火的,瞧着总让人悬心。” 十三福晋见她家爷还算听劝,酒喝得不那么猛了,这才和他诉起了苦。 “你担心八嫂做什么,就算她不是八福晋,就单凭她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宫中之人又有几个敢轻易动她的。” “再加上她那性子,爷看宫里的耗子见了它,都得绕着走。” 十三阿哥打了个酒嗝,又吃了口菜压了压,笑着道。 “爷怕不是醉了,说得什么胡话,别的且不论,八嫂对我是真挺好的。” “她拉着我和其他的几位嫂嫂说话,我插不上嘴,她又拉着我给我介绍宗亲,我又跟不上她的步子。” “她在前头走,我在后头埋头追,还差点儿撞着她,要不是她丫头挡着那么一下,还真不知会如何呢。” “其他大臣家的夫人当着我的面自是不敢说什么的,等回了府还不定怎么在背地里笑话我呢。” “我倒也不是怕八嫂,我就是受不了她总数落我……” 十三福晋的话尤未完,就见她的大丫头碧玺进来了。 “福晋,四福晋和八福晋已经到了,就快进院子了……” 碧玺话音未落,就见四福晋与八福晋已是相携而来了。 “见过两位嫂嫂。”十三福晋赶忙行了个平礼,也不等秀玉和八福晋给她还礼了,站起身来就到八福晋身边儿站着去了。 十三福晋原本还指望着自家爷能帮着招呼一下二位嫂子,也不要他做什么,见个礼,说上几句客套话,把场面打开了就行。 岂料这会子他还在闷着头喝酒呢,那酒壶都空了,他还拿起来晃了晃,见里头真没酒了,这才舍得把酒壶放下了。 “弟弟见过二位嫂子,给二位嫂子请安了。”十三阿哥说要请安,还真就想打个千儿试试。 他一动,十三福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立马给一直候在门外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心领神会,跑着进了屋,十三阿哥的头才低下来,就见他猛地在几人面前站住了,然后朝着十三阿哥就跪了下去。 十三阿哥似是唬了一跳,这礼自然也就行不成了。 “爷,您昨晚不是说昨日在铺子里淘换个新瓶子吗。小太监道。” “门上的刚来报,说店里的伙计给送来了,门上的人不认识他,不让进,还请爷您亲自去看看。” 那小太监看屋子里的主子都瞧着他,他也不慌,由头更是张嘴就来。 “瓶子?对,爷前几日是淘换了个瓶子,这就送来了?那是得看看去。” 十三阿哥说着就真要往外走,转头一看自家福晋正眼巴巴的瞧着她呢,这步子就有些迈不动了。 “爷您去吧,这儿有我呢,我陪着两位嫂子就行。” 素来最会察言观色的十三福晋察觉到她这位八嫂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走上前轻轻推了十三阿哥一下,这是让他走的意思。 “今儿还真是奇了,来的路上遇见了个醉鬼,一个劲儿摇扇子,好容易到地方了,谁成想又遇见个醉鬼,一门心思的要买瓶子。” 八福晋没好气的撇了十三福晋一眼,见她在自个儿身后直挺挺的站着,终究是没说什么。 “站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若是让人瞧见了你那瓶子,要抢你的,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待她再看一眼浑身酒气的十三阿哥,这火气总算是压不住了。 八福晋在外头总还是有所顾忌的,九阿哥说她家爷没喝酒,她暂且信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谁成想到了这儿又遇见了个喝醉了的十三阿哥,这火,自然就烧到十三阿哥这儿了。 十三阿哥喝了酒,脸本就有些红,让八福晋这么一说脸更是红透了,他这会子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八弟妹……”秀玉实在没忍住,开口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弟妹,八福晋这才惊觉,这不是在八贝勒府,她今日是来十三贝子府做客的。 她今日之举实在失礼,偏说过的话又不能收回来,一时是有羞又急,拔腿就想走。 “八弟妹找什么呢,你给十三弟妹带的东西在我这儿呢。”秀玉忙道。 她说完了话把手里的盒子往十三阿哥手里一递,十三阿哥见是她家四嫂递来的东西,下意识就接过来了。 东西都到他手里了他才想起秀玉的话,四嫂说,这东西是八嫂给他家福晋的。 难不成他家福晋因为差点儿撞了八嫂而给她送了礼赔罪,又忘了告诉他,所以他手上拿着的是八嫂的回礼? 所以八嫂如此生气并不是因为他喝了酒,而是因为她送的回礼也是个瓶子? 十三阿哥提起手里的盒子掂了掂,这要是个瓶子,委实是小了点儿,不过八嫂难得给他家福晋送礼,小了点儿就小了点儿吧。 十三阿哥豁然开朗,颇为得意的瞅了自家福晋一眼,见八嫂正和四嫂说话,自家福晋在一边儿听着。 觉着此处应是也没他什么事了,提着那盒子笑着走了。 “四嫂,那东西明明是……八福晋见十三阿哥总算走了,这才又开了口。” “那东西拎着还挺沉,下回可不许再让我帮你提着了” “你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东西落马车上了,我在后边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秀玉见八福晋要将此事揭破,赶忙把她的话头接过去了。 “八嫂一向走得快,不光四嫂您,我也总追不上她呢。十三福晋一听她家四嫂说这话,立时就笑了。” 她这一笑,倒惹得八福晋自个儿也笑了。 “那还不是因着四嫂你总规规矩矩的喊我八弟妹,你说你要是喊我的名字,我难不成还能听不见吗?”八福晋笑着道。 “那可不成,八嫂的闺名想来只有八哥才叫得,我们若是叫了,八哥怕是要吃味儿的。” 十三福晋素来都是被前头几位嫂嫂数落的那个,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调笑她这八嫂一番,她岂会错过! 话毕,她见八福晋像是愣住了,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去去去,你这个促狭的小妮子,就不怕我让人再把十三弟给叫回来?” “我可不怕你,今儿有四嫂给我撑腰呢。” 八福晋听了她这十三弟妹的话,先是愣了愣,秀玉还以为她会脸红,没成想她二人竟拌上嘴了。 不过八福晋也不再提让秀玉在大街上叫她名字这种话了,毕竟她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另一边,十三阿哥左手拎着个盒子,右手抱着个瓶子,兴冲冲的进了自个儿的书房。 他把那买来的瓶子随手一放,心急火燎的打开了这个他一直提在手上的盒子,而后看着自个儿拿出来的手炉,陷入了沉思。 “八哥,你怎么这时候到弟弟这儿来了,怎么这么大的酒气,你真喝酒了?。” 九阿哥惯是个会享受的,别人的书房里多摆着些桌椅,他的书房里却是只有三张椅子,空出来的地方让他放了个罗汉榻。 那罗汉榻本是他特意备着,实在累了的时候歇上一会儿的,哪知道搬回府上的第一日就让他那十弟瞧见了。 这下可好,十阿哥喝醉了,不回自个儿府上,跑他书房来,一躺就是一整天。 十四阿哥听说了此事,军营里头晃一圈儿,也不回府去,他倒不是来歇息的,他是来侧卧着看兵书的。 好在他们都挺会挑日子,回回都能赶上自个儿空闲的时候来。 要不是他二人单独来这儿的次数不算太多,自个儿早就让人把这罗汉榻撤了。 我刚才还跟八嫂拍着胸脯保证八哥你没喝酒,你怎么就一身酒气的到我这儿来了。 见他这十弟醉的走路都得人扶着了,九阿哥就知道他今日又得在这儿歇上好一阵儿了。 “我没喝酒,是十弟,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就跟人喝上酒了。” “我见对方都是与你我相熟的大人家的嫡子,就没拦着。” “偏那地方又不是你的,我也不知他们喝的都是烈酒,几杯酒下肚,十弟就已经这样了。” “那群公子哥想来也是知道十弟是个爱喝酒的,一个劲儿的灌他。” “还有个眼生的小子想让我也喝一杯酒,让旁边的人一扯袖子就缩回去了。”八阿哥摇着头,轻声道。 十阿哥本来就胖,喝醉了酒就更沉了,八阿哥一个人扶着他走了这么远的路,还真出汗了。 “八哥你这会子还扶着他做什么,你放心吧,我这儿他比您熟。”九阿哥说道。 八阿哥听九阿哥如此说,这才松了手。 别看十阿哥醉眼迷蒙的,他倒真摇摇晃晃地走到那罗汉榻边上,而后站住不动了。 “来人,给十阿哥把被子送上来。” 看十阿哥站着不动,九阿哥心知他这是在找东西呢,别看十阿哥胖,他其实挺怕冷,若是没有被子,他是硬撑着也不肯睡下的。 九阿哥话音刚落,门外的小太监就抱着被子进来了,九阿哥瞄了一眼那锦被,发现是十阿哥惯用的那条。 感情他这是瞎操心了。 他府上这些小太监个顶个儿的精,应是早就见着十爷让八爷扶着进府了,这被子,自然也是早就备下了,就等着他的吩咐呢。 “你也别怪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十第妹的脾性,若是十弟就这么回去,还指不定会被如何数落呢。” “他二人刚成亲的时候十弟还不自量力的跟弟妹比过喝酒,结果十弟醉得愣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从此以后他是不敢在自个儿府上喝了,就只能在外头偶尔喝上那么一回,喝了酒也不敢回府,就只能到你这儿来歇一歇了。” 八阿哥看十阿哥这会子睡得沉了,说话声不由俞发的小了。 “我若是真要怪他,早就让人把这罗汉榻撤下去了。” 九阿哥见十阿哥这就睡着了,只觉得他这个弟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再管他,招呼八阿哥坐下喝茶,他也跟着坐下了,不过他却看起了账本。 “你方才说,遇见你八嫂了?”八阿哥喝了口茶,又开口了。 “八哥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猜弟弟我今儿在八嫂的马车上瞧见谁了?” 九阿哥一听这话,手里的账本儿立马就放下了,明明屋子里头就他们兄弟三个,他问这话的时候还是将声音压低了。 “还能有谁,不是九弟妹,就只能是十弟妹了。” “八阿哥见他这弟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儿,就知道他这是又遇上有趣的事儿了。” “这回八哥你可就猜错了,我在八嫂的马车上瞧见的人,是四嫂。” 一向算无遗策的八贝勒也有猜错的时候,九阿哥刚想笑,看他这八哥面色变了,这笑也就收回去了。 “你说你瞧见四嫂坐了我府上的马车?” 八阿哥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只轻声问道。 “对,四嫂是和八嫂坐的同一辆马车。” “八哥,弟弟我怎么不知,四嫂和八嫂的关系从何时起竟这样好了。” “她二人这一大早的,是要去何处?”九阿哥问道。 “是去十三弟府上。”八阿哥回道。 “去十三弟那儿?” “八嫂去那儿做什么?莫不是上回十三弟妹真撞着八嫂了?” “难怪八嫂今日瞧见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九阿哥恍然大悟,心中郁气也渐散了。 “撞倒是没撞上,让你八嫂的丫头挡了。”八阿哥说道。 “那八嫂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要不是四嫂帮我说话,弟弟我这会子怕是还脱不了身呢。” “说来也怪,素日里四嫂见着我,我给他见个礼,这就算说过话了,没成想今日她会找我说话,还一说就是半天。” “八哥,你说……” 九阿哥越想越觉着不对,至此,话便停了。 他把书房的门一关,坐回椅子上思索起来。 门外守着的小太监见主子关了门,立时便退下了。 “你今日是在何处遇见你八嫂的?”八阿哥问道。 “在四贝勒府门口,我到那儿的时候四嫂应是刚上马车不久,车停在那儿像是有一会儿了,我见那车夫都在车旁站着呢。” 九阿哥一边回想一边说着,就怕有错漏之处。 “你我府上各一辆马车,那胡同还能过人,若是再多一辆四贝勒府上的马车,可就真没路了。” “你别不服气,我且问你,最后是谁让的谁?” 八阿哥见他这九弟对此事不甚在意,遂问道。 “最后是八嫂让的我,咱们住的这地方虽是条胡同儿,但也不至于几辆马车便把路堵了。”九阿哥回道。 “我再问你,若你八嫂不让呢?” “那……” “我最后问你,若四嫂的马车当时也在那处,你让是不让?” “她是嫂子,自是要让的。” “心甘情愿的让?” “这……” 八阿哥问的极快,这三问,又刚好问到了点子上,问的九阿哥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八哥你这话不对,四嫂怎么知道今日会遇见我,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九阿哥问道。 “她自是不知今日会遇见你的,可她出门的时候定是刚用完朝食,今儿虽无朝会,住在此地的大人们难不成就不当值了?” “上了年纪的大人们坐着轿子出门,是从两辆贝勒府的马车间找那能过的地儿过去呢,还是干脆就下了轿子,站在一旁等贝勒府的马车先过呢?”八阿哥反问道。 “自然是贝勒府的马车先过。”九阿哥答道。 “贝勒府的马车自是可以先过的。” “可九弟怎么不想想,这条街上住着的皇亲国戚可多了去了,按你的说法,咱们先过的,那第二个过的又该是谁呢?” “是要按照辈分算,还是要依着官职大小来?” “平日里这路宽敞,谁都没想过要去计较这个。” “可若是这路仅容一人通行,你猜那些平日里瞧着关系尚可的官员们会不会因此相争呢?”八阿哥低语道。 “不就是坐个马车,八哥你竟能从这里头看出这般多的文章,弟弟我是真服了。”九阿哥拱手道。 “那八哥你再跟弟弟说说,四嫂今儿这一出,是她自个儿的意思,还是四哥的意思?” “你我都知道,四哥出门就少有用上马车的时候。” “离得近了,他走着去,离得远了,他骑马去,那马车与其说是四哥的,不如是他府上女眷的。”九阿哥笑着道。 别看九阿哥在外头混的风生水起,威风八面的,在八阿哥面前他素来是没个正形儿的,这会子十阿哥正睡着,他嘴上就更没个把门儿的了。 “皇子福晋间相交,不过的后宅之事,四哥是不会在这种微末小事上浪费时间的,四嫂今日之举,不过是她本性良善罢了。” 八阿哥也习惯了他这九弟直来直去的性子,也知道门外守着的小太监早就下去了,说话也直接了起来。 “四嫂今儿跟我提起我母妃了,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问她能不能把馅饼方子略做改动,给我府上也送一份,她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我还奇怪四嫂今日为何这般好说话呢,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让福晋准备一份厚厚的回礼才成。” “这一来一回的,不就结交上了吗?”九阿哥在心里盘算着送什么回礼才最合适,全然忘了秀玉说的是回去试一试改改那馅饼方子。 至于那方子到底能不能改,要怎么改,又要改多久,可都在秀玉一念之间呢。 第1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七天 “福晋,大厨房那边儿出乱子了,您看……” 齐嬷嬷见院子里的小丫头交头接耳的,就特意去她们跟前晃了那么一圈,机灵些的小丫头见她出来了,立时便躲开了。 就只有两三个反应慢些的,手里的活计又不能当着她的面儿丢下,只得在原地站住了。 都不用她开口问,这两个小丫头竹筒倒豆子般的就把在从别的小丫头那儿听来的事说完了。 冯嬷嬷说自个儿力气大,这话倒是真不假,秀玉把她和刘嬷嬷的差事对调了,她也不惧,第二天特意换了新衣裳,天不亮就出府去采买了。 她在大厨房做了好几年的大管事,食材的好坏,她搭眼一瞧就能分辨出来,这本是好事,可坏也是坏在此事上。 冯嬷嬷本就是个掐尖要强的,什么事儿都得争个输赢,她去采买,挑挑拣拣也就罢了,偏还要对那食材评价一二。 有那爱凑热闹之人,还就爱听她这评价 一回两回的大家热闹瞧过了也就散了,次数一多了,这周围的百姓就都知道四贝勒府新上任的这位管采买的嬷嬷是个不好惹的。 冯嬷嬷当初能迅速的在大厨房站稳脚跟,可不光是因为她力气大,还因为她颇有几分小聪明。 她头一天出来采买,穿着簇新的衣裳,戴着鎏金的簪子,着实出了一番风头 她往摊子前头那么一站,看看菜,再问问价,菜最后没买,可这一圈下问来,该知道她身份的就都知道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她这个四贝勒府上的管事嬷嬷究竟是何等份量,这,就得那些贩夫走卒们自个儿细细掂量了。 菜贩虽不至于过分逢迎,待她也尚算热情,她第一回说想要什么,第二回一般都能买到。 一连三回,菜贩们在冯嬷嬷这儿愣是没赚到银钱。 到了第四回,大家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凡是她要的菜,都稍微把价钱往上提了提。 之前因着刘嬷嬷与他们总有几分香火情,她来采买时大家就是赚个嚼用的银钱,换了冯嬷嬷,他们前三回也是如此做的。 可那冯嬷嬷不但爱鸡蛋里挑骨头,还爱讲价,他们都是农户,到这集市上本就是为着养家糊口,给她的价已是极低的了,谁料她还不满意。 她对食材挑拣,大家瞧个新鲜,打趣几句便过了。 给她的价低了些,彼此心照不宣的也无人挑破,偏她还想再压一压价钱,这,大家伙儿可就真忍不了了。 他们也没商议过,不约而同的就把这价改成了叫卖时的价。 这回冯嬷嬷一进这集市就觉着不对,前几回她来,那些菜贩子都热情的兜售自个儿摊子上的东西,就算她只是看看,好歹也都是笑脸相迎的。 这回可不一样,没人主动上来与她搭话不说,她去买菜,那菜贩子也对她爱搭不理的。 她这回也不讨价还价了,买了东西就想走,谁料这回她想走,却是走不掉了。 人家说自个儿的东西涨价了,她给的银子不够,让她要么少买些,要么就回去取银子去,反正这集市一时半刻也散不了,他们在此处等着她便是了。 最后她只能少买了些肉,多买了些菜,这才总算脱了身。 她采买的东西多,打眼一瞧也看不出什么。 就这般过了两日,到第三日厨娘要做道大菜时才发现没剩下什么好肉了。 别说是肉了,就连那些菜蔬也已是不甚新鲜了。 四贝勒府的小厨房是每日都是换着花样儿的做新菜,因此是日日都要去采买的。 四贝勒近些年不在府里用饭的时候多,就是用,也多是在福晋的院子里,一个月里至多有那么日,贝勒爷的饭食是由大厨房送去的。 大厨房冬日里一般每隔三日便会进行一次大的采买,因着天儿冷,买些能放上几日的菜也是使得的,所以大家看见冯嬷嬷买了些放得住的菜也就都没说什么。 冯嬷嬷这回采买的食材肉都被她摆在了面儿上,负责洗菜的小丫头是个新来的,瞧着这回肉挺多,还暗自高兴了一阵儿。 待她把面儿上这层肉洗完挂好了,再去一看,才发现底下的肉都是大骨头,这样的肉,她在家时也是吃过的,多是拿来熬汤,借个味儿的。 她立时就想叫嚷出来,还是跟她同屋的另一个负责烧火的丫头把她给拦住了。 这一栏她才回过味儿来,神仙打架,她还是别掺和进去的好,当即就把这大骨头洗了,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存放起来了。 这事儿她是等今日主子们的朝食都送上去了,才敢跟大厨房的二管事提的。 这位二管事和冯嬷嬷关系一向不错,她灵机一动,便想了个法子把这事儿遮掩了过去。 需知这大厨房除了要给后院儿的各位侍妾格格们做一日三餐,府里的丫头婆子们的饭食也是归她们管的。 不就是大骨头吗,刚好熬上一锅汤,另一个锅再烙上些饼,这就是一顿极好的饭食了。 至于那肉,就私下里再跟冯嬷嬷说说,让她抓紧补上就行。 这位二管事当晚就找到了冯嬷嬷说了此事,冯嬷嬷也连连保证,说她一定尽快把肉补上,这事儿便无人再提起了。 直到今日厨娘要做道大菜了,这事才算是瞒不住了。 那二管事也是个聪明的,那些肉她节省着用,倒也就这般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她进厨房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冯嬷嬷答应补上的肉还没买回来,上回买的食材里剩的最多的是番薯和土豆。 这两样东西,下人和管事们吃着尚可,是万万不能给后院儿的侍妾格格们送的,更别说侧福晋了。 那二管事这真才急了,又去那些食材里翻了翻,能用的新鲜菜蔬怕放坏了,买来的头一天就用完了,她这一翻别的没翻出来,倒是让她翻出了一把菜干。 这下她是真傻眼了,和那厨娘面面相觑。心知这事儿不是她这个小小的二管事能碰的,立时便要去找刘嬷嬷。 她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正朝着这边儿走的刘嬷嬷,忙往前走了几步,把刘嬷嬷拦住了,没让她进去。 “管事,冯嬷嬷前几日买的食材不够了。” “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也私下里找过她了,她答应了会自个儿掏钱补上,可都这会儿了,还没见着她人呢。” “今日侧福晋可是使了不少银子,让大厨房炖只鸭子送去,可这会子别说是鸭子了,就是肉,也都没剩下多少了。” “这事儿知道的人还不多,您看……” “你赶快去找一个腿脚利落的小丫头,让她去看看冯嬷嬷这会还在不在自个儿屋里,若是不在,就去府门外等她,若是在……” 话到此处刘嬷嬷晃了晃神,还是那二管事拿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醒过神来。 “这是二两银子,你让那小丫头先拿着。” “若是冯嬷嬷还在府里,你让那小丫头也别喊她了,去找管采买的二管事,让她拿着这钱去买鸭子,还有鸡。” 刘嬷嬷说着从自个儿随身戴着的荷包里数出二两的碎银子来。 那大厨房的二管事把这银子接过来,也顾不上问刘嬷嬷怎么的会随身带着如此多的银子,拔腿就跑进了大厨房。 说来也巧,这会子因着还早大厨房里还真没几个人,这些人里的腿脚最利落的刚好就是那个新来的洗菜丫头。 她见二管事气势汹汹的朝着她这边来了,吓得立时就站起来了。 她就知道这事儿她是躲不过去的,那些大骨头熬了汤,也就无人再提了,可那些番薯和土豆还在那儿放着呢。 她为了不让人瞧见那些东西,特意没去清洗它们,它们买来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会子就还是什么样。 “你去,去看看冯嬷嬷在不在自个儿屋子里,若不在,就到府门口等着,帮她拎东西。” “若是不在,就去找管采买的二管事,让她去买鸭子还有鸡,让她速去速回,这儿还等着做菜呢。” 那二管事吩咐完了,见自个儿面前这小丫头傻站着不动,不由急了,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管采买的二管事是谁,识得吗?,知道她住哪间屋子吗?” “识得的,她住的屋子和我的屋子离得不远,我能找到。” 她这一离得近了,那小丫头才回过神来,一看二管事像是要发火了,也不敢再耽搁,一手的水,也忘了擦,立时就要走。 “站住了,把手擦干,着急忙慌的,撞着人可怎么办。” “这是刘嬷嬷给的二两银子,你可得好好拿住了。” “若是没寻见冯嬷嬷,你就把她放荷包里,回来还了便是。” “若是得去找二管事,就把这银子给她,跑的时候当心着些,可别把银子丢了。” 她交代完了,就想东西给这小丫头擦擦手。 就见那小丫头自个儿掏出个手绢来,胡乱的擦了擦手,把手绢团在左手里,另一只手拿过银子,转身就跑了。 第1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八天 刘嬷嬷进了大厨房,把剩下的食材粗略的翻看了一下,而后对着那堆番薯和土豆发起了愁。 要说这东西还真算得上是个新鲜玩意,据说是从别的地方由人带回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敢种这两样农作物,怕养不活。 后来还是万岁爷发了圣谕,百姓们才慢慢敢放开了手脚,开始种植起这几样农作物来。 别说,这东西不但好养活,产量也挺高的,遇上没米没面的时候还真能拿它来填饱肚子。 只有一点不好,这两样东西吃得多了就会肚子涨,还会出虚恭。 所以四贝勒府上寻常是见不着这些东西的。 毕竟主子用不着吃,底下的管事们也不爱吃,顶多就是有那嘴馋的小丫头,时不时的往灶膛里丢上几个烤着吃罢了。 冯嬷嬷这次买回来的番薯和土豆,瞧着个头儿都不算大,外头还裹着厚厚的泥,真洗干净了,还不知道有多少能吃的呢。 “嬷嬷您别发愁了,这番薯确实是不好做菜吃,可那土豆做成菜倒是极下饭的。” “把那土豆煮熟了,光沾着盐粒儿我都能吃上一大碗饭呢,更别说咱们大厨房还能给调调味儿了。” 那厨娘说着便朝着那堆土豆走了过去,随意的拿起一捧来,准备去洗洗。 她刚把土豆拿起来,就见那负责洗菜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您放着,这活儿我来就行了,您去磨磨刀去,一会子切这东西刀应是越锋利越好。” 那丫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厨房,伸手就把那厨娘捧着的土豆给拿了过来。 那厨娘心里头暗啐,想着这丫头一准儿是早就回来了,只躲在门外瞧热闹罢了。 见她把土豆捧起来了,手脏了,衣服也脏了,怕真被责骂,这才跳出来的。 她心头如此想着,面上却讪笑着,磨磨蹭蹭的走开了,她见刘嬷嬷还在此处守着,也不敢偷懒,真去磨刀去了。 待她把刀磨好了,那边儿的土豆也洗好了一部分。 她拿着刀就想去削土豆皮,走近了才看见那些土豆都不算大,小的也就鸡蛋大小,大一点儿也就比她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她要是用手里的这把刀来削这土豆皮,怕是会伤着手。 她看了看地上堆着的土豆,把厨房里不常用的小刀翻找了出来,捡着那拳头大小的土豆削起皮来。 “你二人手上的活儿都先停一停,把那番薯先洗出来,洗好了搁在一边儿别动,待我回来了再说。” 洗土豆的水都已经换过好了几桶,都这个时辰了,冯嬷嬷想必是早就得着信儿了,看样子她不会来了。 既然她不来,那就只能自个儿亲自去找她了。 有厨娘三三两两的进来了,看刘嬷嬷来得如此早,都唬了一跳,纷纷跟刘嬷嬷问了好,见她面上并无不悦才放下心来。 刘嬷嬷行至冯嬷嬷屋外,见她屋门还关着,里头也没个声响,遂找了个背风的地儿站着,耐着性子等她出来。 “刘嬷嬷,这一大清早的,你跑到我这屋门口守着做什么,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吓了我一跳。”冯嬷嬷惊声道。 冯嬷嬷拍着胸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面色不虞。 “老姐姐瞧着昨儿像是没睡好,怎的连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都分不清了。” “灶上想来都已经开火了,你今日也不用出府,要不,去搭把手?”刘嬷嬷问道。 她见这冯嬷嬷今儿穿了件洗的发白的旧棉衣,鎏金的簪子也不戴了,换了铜的。 心知她这是刻意的,也不揭穿她,只要她今儿能跟她一起进大厨房就行。 “那如何使得,现如今你才是大厨房的大管事,我就是个给你跑腿儿的,就不去给你添乱了。” “我今儿虽是不用出府,却还是要忙上一阵儿的。” “上回我采买的时候有些东西愣是没买到,那菜贩子与我说好了,今日会上集市来。” “我昨日吃了酒,身上乏的厉害,便寻了个腿脚快的丫头去买回来,这会子怕是已经在往回赶了。”冯嬷嬷悻悻道。 “为何还要买菜,府里的大厨房素来都是三日一采买的,那些菜贩子也是算着日子上集市来的。” “莫不是你额外使了银子,那小贩才独独为了你破例了?”刘嬷嬷诘问道。 “我怎会有额外的银子,你又不是不知,你手底下的那个二管事是个会算账的,回回出去采买那银子都是勉强够用,我买个菜都束手束脚的。 “要不是她也算府里的老人了,我都不乐意带着她。”冯嬷嬷答到。 冯嬷嬷昨日喝了酒,这会子头还昏昏沉沉的,原本还防着刘嬷嬷,听刘嬷嬷说她有额外的银子,立时便怒了。 她这一怒便忘了不能跟刘嬷嬷说太多,话赶话的便提起了那位管采买的二管事。 她这人素来警醒,心知今日是绝不能同刘嬷嬷一起去那大厨房的,便和刘嬷嬷说起了这位二管事来。 她二人这头说的热闹,那头的大厨房却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原因无他,皆是因为李侧福晋的丫头来传话了,说她不想吃鸭子了,想吃鸡,让厨房炖一锅鸡汤,做好了还要立马送去,这会子天冷,鸡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那丫头进了厨房先是奇怪都这个时辰了灶上怎的还没开火,后来她把话传完了,也不见那些厨娘们动起来,这才惊觉今日这大厨房怕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见那些厨娘个个都不敢看她,她问话她们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只求她在此处再等等,她耐着性子等了许久,也不见管事之人回来,便只能先回去了。 “侧福晋,奴婢去过大厨房了,那鸡汤……。”环儿吞吞吐吐的说道。 “怎的,大厨房换了管事的,我这个侧福晋连要个鸡汤都要看人脸色了不成?” 李氏见环儿久等不归,便知定是出了事。 她近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这脾气是越发的大了,在爷和福晋跟前自是不敢放肆的,回了自个儿院子,她可就不再收敛自己的脾气了。 “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得觉着今日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古怪。” “撇开咱们和冯嬷嬷的关系不谈,奴婢和大厨房里说的上话的几位厨娘关系还算不错。” “她们平日里见着奴婢无不是笑脸相迎的,今儿别说是跟奴婢说话了,她们一个个的连看都不敢看奴婢呢。”环儿轻声道。 “哦,这可就奇了,你可见着那位新上任的大管事了?”李氏追问道。 “奴婢没瞧见她,大厨房的厨娘倒是让奴婢等一等她,奴婢在哪儿等了有小一刻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这才回来的。” “平日里这个时候厨娘们早就忙活开了,奴婢今日去的时候灶上可还没开火呢。”环儿说道。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竟还没开火,那岂不是要耽误全府上下的人用朝食了?” “此事我不知道便罢了,偏我是头一个知道的,环儿,去,把我新做的那件旗服找出来,我得将此事禀告福晋,请福晋定夺。” 要说那刘冯二位嬷嬷已是极沉得住气的了,一个知晓这会子必是东窗事发了却还是站着不动,另一个明知今儿怕是难逃责罚了,也还能耐着性子看着对方做戏。 眼见着天已大亮了,她二人愣是没动地方,她二人不动,别的丫头婆子却是要动的。 有那眼尖的小丫头瞧见她二人在此处说话,觉着奇怪,就多看了几眼。 这会子主子们都快起了,大厨房的管事嬷嬷怎会在此处,还和冯嬷嬷相谈甚欢,难不成是在请教什么? 她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便把这事儿告诉了相熟的丫头,就这么传来传去的,这才传到了秀玉的院子来。 原本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若那冯嬷嬷能前几日就把缺了的食材补上,这事儿自然也就揭过去了。 偏她觉着自己这回在那些贩夫走卒跟前丢了面子,心里不痛快,恰好又有那与她相熟的嬷嬷请她吃酒,便多喝了几杯,这酒一喝,可就误事了。 她倒是还记着此事,特意先去寻了她的干闺女,嘱咐她今儿一大早就悄悄的出门把那东西买回来 她嘱咐完了扭头就走,也没给她那干闺女些银子,火急火燎的就去赴那位嬷嬷的宴了。 好在冯嬷嬷这位干闺女跟在这位干娘后头没少捞银子,这么些年下来,倒也存下不少银子。 那些东西拢共也没多少,想来也花不了几个钱,就当是孝敬她老人家了,她想着。 第二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给门上的婆子塞了钱,这才挎着篮子悄悄的出了府。 她素日里甚少出门,这会子到了集市上看什么都觉着新鲜,就这般一路走一路买,东西倒是买齐了,这天儿,却是已经大亮了。 “福晋,李侧福晋来了,就在外头站着呢。” 这位四贝勒府的侧福晋终于按捺不住了,秀玉想。 自打她免了每日的请安,李氏便同她一样,猫在自个儿的院子里。 秀玉好歹还与八福晋一道去了趟十三弟府上,这位,可是连她自己的屋子都没出过的。 秀玉还以为这位真是个能忍的,没想到她这就忍不住,借着今儿这事找上门来了。 她既是来了,便让她来好了,反正四贝勒府后宅的这些女人她是迟早要见的。 区别不过是一个是她主动要见的,一个是她们自己找来的。 上回李氏怕是想看看自个儿都被人闹到门前了,会不会沉不住气,这才隔岸观火的。 这回可是这李氏耐不住性子,自个儿找来的,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叫她进来吧。”秀玉朗声道。 “妾见过福晋。”李氏进了屋,施施然的行了一礼。 见她站稳了,秀玉这才打量起她来。 只见李氏杏眼低垂,蛾眉微蹙,倒真是个美人。 这幅模样,若是让四爷瞧见了怕是会心生怜惜,可惜了,李氏这戏今儿算是白演了。 李氏听秀玉叫了起,这才在她的下首寻了把椅子坐下了。 “若是本福晋没记错,我可是免了这段时日的请安的,究竟是出了何事,这天儿才刚亮,你就来求见了。”秀玉问道。 “若是寻常小事妾自是不敢来叨扰福晋的。” “只是福晋您也知道,二阿哥一向是个挑食的,平日里为了让他能多吃些,妾可真是没少想办法。” “今儿倒是奇了,二阿哥自个儿说想喝鸡汤。” “妾怕大厨房的厨娘用那鸡做了别的菜,连忙让妾的丫头去了趟大厨房,想抢在其他人之前让厨娘把鸡汤炖上。” “没成想妾那丫头是左等又等都不见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瞧着也没精打采的。” “妾便问她那鸡汤可是炖上了,谁成想她跟妾回禀,说她去大厨房的时候灶上还没开火呢。” “妾朝食用的晚些自是无碍的,可二阿哥……” 李氏话说到此处便停了,她本不想拿弘昀来做筏子,可听秀玉话里的意思,若今儿这事不大,她这侧福晋也是要挨罚的。 事关贝勒爷的子嗣,这算得上是头等大事了吧,只要抬出弘昀来,福晋就算是不想管,也得管了,她想着。 “哦,弘昀想喝鸡汤,这好办,齐嬷嬷你去,看看小厨房今儿买鸡了没有,若是买了就赶紧炖上一只,炖好了给二阿哥送去。” 小厨房要采买些什么菜,秀玉大致是清楚的,别的菜有没有她不确定,鸡和鸭却是日都会买的。 秀玉通常将这两样东西换着吃,倒也不觉着腻。 李氏说是弘昀想喝鸡汤,那她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左右不过是一碗汤的事儿,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跟李氏绕来绕去的浪费时间。 “你下去吧,别光顾着二阿哥,三阿哥你也得仔细照顾着才是。”秀玉轻声道。 “是,妾先告退了。”李氏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她想着只有福晋接茬,她就能有法子把冯嬷嬷和刘嬷嬷的差事换回来。 没成想福晋竟然让自个儿的小厨房来做这鸡汤。 这下可好,今儿这鸡汤她是喝不着了,还凭白让秀玉得了贤名。 她心中气恼,却也知道福晋若是真要料理此事她一个侧福晋是不能在此处的,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去把那冯氏和刘氏给本福晋找来,我倒要问问,她二人究竟是如何当的差。” 秀玉自是知道李氏可不仅仅是为了那鸡汤来的,连弘昀都搬出来了,看来这冯嬷嬷和这位侧福晋着实是关系匪浅。 上回她就想把这冯嬷嬷的差事撸了,只是那时还不知她究竟是谁的人,因此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现在确认了她是李氏的人,她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奴婢见过福晋。 冯嬷嬷和刘嬷嬷一前一后的进了来,一同屈膝行礼,等着秀玉叫起。 “大厨房今日为何这个时辰了还未开火?”秀玉也不叫起,只问道。 “是……” “是上回奴婢去采买时有些东西实在买不着,奴婢已和那菜贩子说好了,他今儿会特意来一趟集市,奴婢也差了人去买了,想来这会子早就已经回府了。” 刘嬷嬷正要回话,没想到冯嬷嬷突然把话头截了过去。 “差了别的人去跑腿儿,冯嬷嬷架子够大的,差的是谁呀。” “是与奴婢相熟的一个小丫头,前几日奴婢采买时不小心闪了腰,这会儿腰还疼呢。” “那小丫头心善,看奴婢肯定是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就说要帮奴婢去跑这一趟。”冯嬷嬷回道。 “雨骤,你去大厨房看看,不管那小丫头回没回府,都让灶上的厨娘们动起来。” “本福晋倒要看看,今儿大厨房究竟能做出一桌子什么菜来。” “大厨房菜做好了送到此处来,把小厨房做好的朝食分发给后院诸人,小厨房备下的菜若是不够了,就去买,后院的人,一个都不许落下。”秀玉朗声道。 “是,奴婢这就去。”雨骤说着,已是快步出了屋门。 秀玉不叫起,那两位嬷嬷就只得一直屈着膝,刘嬷嬷倒还好,一直稳稳的站着,冯嬷嬷却已是身子摇晃个不停了。 要说雨骤的脚程是真快,不多时便回来了。 “福晋,已经吩咐下去了,奴婢没见着什么小丫头,倒是看见案上摆着好些番薯呢,莫不是要烤了吃?”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烤番薯的滋味儿,还咽了口唾沫。 冯嬷嬷原本还能咬牙撑着,听得雨骤此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跪得狠了,膝盖疼的受不住,忙用手按了按。 她才刚直起腰,见秀玉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立时想起自己先前的话,那按着膝盖的手换了个方向,按住了腰。 大厨房的厨娘们平日都是做惯了饭食的,这回的食材有限,做法自是越简单越不容易出错,因此这顿朝食很快就做好被送到了秀玉的院子里。 一大碗的番薯粥,一盘子土豆丝炒肉,一碟子酱菜,这就是大厨房今日送来的朝食了。 秀玉见那粥熬的烂糊,酱菜闻着也挺香,这土豆丝切得也挺细,就是这肉,要不是她眼神好,她还真发现不了这道菜里头还有肉。 按说这顿朝食有菜有肉的,丫头婆子们吃是尽够了,管事们又能凑点钱出府去买点其他菜添上,也能凑合。 可这顿朝食若是真给后院的侍妾格格们吃了,怕是明日一早,和四贝勒有关的流言就会变成四福晋苛待后院的其他女人们了。 四福晋可是素有贤名的,若是这贤名因着这种微末小事丢了,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秀玉就着酱菜喝着粥,间或夹一筷子土豆丝,还真吃饱了。 她这边吃的心满意足,那边冯嬷嬷却是抖若筛糠,瞧着已然是跪不住了。 与她相比,刘嬷嬷就要镇定得多了,她虽然也跪下了,可那是累的,就是跪,她也能跪得端端正正的。 “福晋恕罪,奴婢……奴婢是……”冯嬷嬷断断续续的说道。 “奴婢是因着福晋前几日下了令,吩咐全府上下茹素一日,又见府中众人都赞那日的素菜做的好,这才斗胆比往常多买了些菜蔬。”冯嬷嬷颤声道。 她吩咐全府上下茹素一日,秀玉想了想,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是原身的手笔,难怪她一时间竟没想起来。 那是十月里的事,汗阿玛下令重修的华阴西岳庙终于修缮完成,他带着好几位阿哥一同前去巡察,还特意制了碑文。 这可是件大事,四福晋一向都是和四贝勒夫妻一体的,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单单只是她一人茹素她觉着定是不够的,便吩咐了全府上下,那天一同吃的素。 秀玉原本以为这冯嬷嬷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好歹会招认些什么,没想到她不但没招认,还把这事儿越说越大了。 “冯嬷嬷。”秀玉轻声叫道。 “奴婢在。”冯嬷嬷答道。 “若本福晋没记错,这采买的差事,是你自个儿求来的。” “你说你脚程快,力气大,胜过刘嬷嬷许多。” “你就是这般胜过她的,竟敢攀咬起主子来了。”秀玉诘问到。 “奴婢不敢,奴婢怎敢……怎敢……。” 冯嬷嬷吓得脸色发白,只一个劲儿的磕头。 她自知刚才是说错话了,福晋这人,若你是个有错就认的,她还能宽恕一二。 若你是那咬死不认的,那她也懒得再问了,反正按着规矩来是怎么都错不了的。 “你喜欢吃素,就去管管花草吧,毕竟有些花的确是能入口的。” “你力气大,那儿刚好是你的用武之地,你又是府里的老人了,和那处的大管事想来也是相熟的,就好好在她手底下当差去吧。” “是,奴婢遵命。”冯嬷嬷又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看四周当真无人为她求情了这才彻底死了心,站起身来退出去了。 “你手底下可有得用之人。”秀玉问道。 “奴婢管着采买的时候和手底下的二管事合作得极好。”刘嬷嬷连忙答道。 “那就提拔她做大管事,你可是在本福晋跟前给她作保了,往后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可是要唯你是问的。”秀玉笑道。 “是,奴婢记住了。”刘嬷嬷回道。 第1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九天 秀玉想起来自己答应了九阿哥要把那方子改上一改的时候,已是大厨房新任的大管事上任五日之后了。 她为何会想起呢,皆因四贝勒总算回府了。 他回府的第一件事是稍作了休整,第二件事就是让苏培盛来传了话,说后日晚上要到她这儿来用晚饭。 秀玉这才想起了自个儿当日随口答应了九阿哥,要改改方子的事儿。 不过她这回可不打算再做馅饼,毕竟一样东西就算再好吃,总吃它,也会腻不是。 不就是爱吃辣吗?只要能买着辣椒,那方子都不用改。 “雨骤,你去大厨房问问,新上任的大管事有门路能买着辣椒吗?” “若是有,就速去买来。”秀玉吩咐道。 “福晋,您是想吃辣?想吃辣买辣椒做什么,胡椒花椒还有茱萸都是现成的,干什么还要费那些功夫。”雨骤说道。 秀玉也知道她这话其实说的没错,这会儿这辣椒还真不是作为主要的调料来使用的。 这个时候的辣椒因其颜色鲜艳夺目,会被人拿来观赏。 也会因其温中下气,而作为药物使用。 只有到了冬天,大家才会把它研磨成粉,当成胡椒的替代品进行使用。 四贝勒府上自是缺不了胡椒的,所以她才会想着让厨房的大管事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些新鲜的辣椒来。 “让你去你就快去,福晋都吩咐了,你还在此处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齐嬷嬷斥道。 秀玉这会总算知道这位齐嬷嬷这么些年为何地位如此稳固了。 她真是个贴心的,四福晋想什么她都能猜到,往往都不用四福晋再多说,她就能替她把想说的话说了。 辣椒算是有着落了,接下来就该想想要做什么菜给四爷接风洗尘了。 不爱荤腥,那就吃瘦肉,爱吃素,又讨厌寡淡,那就等肉做好了,再往里加菜。 秀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今儿做滑肉最为合适。 她还在想着滑肉里头要加什么菜,雨骤已经急匆匆的进来了。 “福晋,那大管事说她能买到辣椒,就是那辣椒可都是种在花盆儿里的。” “若是要买,是要连花盆一块儿买的,问您想要多少呢。”雨骤连声道。 “种在花盆里的,那有什么,有多少买多少,都搬回来。” “要是人手不够就叫多几个,她从前可是管着采买的,叫几个人理应不是什么难事吧。”秀玉急忙道。 种在花盆里好呀,现摘现吃,新鲜。 反正四贝勒府是有花房的,吃不了的放那儿平日里去观赏一二也是不错的。秀玉想着。 “你别去了,歇会吧,当归,你去,让她们除了辣椒再买些新鲜的菜蔬,等菜都买回来了再来回禀。” 雨骤腿脚是挺利落,可体力却不大好,往返了这么一趟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秀玉也不想再难为她,便换了当归再去传话。 “福晋,高福来了,在院子外头呢。” 高福?四爷的长随,他来做什么?秀玉思索着。 “福晋,我看那高福手里端着的,好像就是您要的辣椒,您看,让他进来吗?” 看来雨骤不光腿脚利落,眼神也挺好,要是把性子再改一改,还真挺适合当探子。 秀玉不知怎的,思绪就拐到这上头来了,看雨骤急的抓心挠肝的,又觉着自个儿刚才委实是想多了。 “让他进来吧。”秀玉道。 “奴才见过福晋。”高福一进来就把那盆辣椒放下了,走到秀玉跟前来打了个千,也不待秀玉叫起,自个儿便起来了。 “贝勒爷到宫里头去了,出府门的时候刚好遇上当归姑娘指挥着人往府里搬东西,就让小的去看看。” “小的一看这东西又是土又是泥的,哪是当归姐姐该拿的东西,顺手就给接过来了。” 他说着挠了挠头,瞄了一眼刚刚进屋来的当归。 “贝勒爷说不管多晚,后日晚上一定回府陪福晋您用饭,说若是太晚了让您千万别等他,给他留上些饭食便是了。”他笑着说道。 他见满屋子的人都瞧着他呢,忙往伸手把那盆辣椒拿了起来。 “福晋您若是还要寻辣椒,就差人来告诉小的一声,小的常在外头跑,别的不敢说,什么地方的东西好,小的还是知道的。” “您这回买的这几盆辣椒,它也不是不好。” “就是瞧着也就只能长这么大了,您要想让它再长得好些,怕是得给它们都换个更大的盆儿。” 他边说还边抱着那盆辣椒转了个圈,力图要让满屋子的人都看见他所言非虚。 “自你进了这屋子,本福晋一句话都没说,你就说了这一长串儿,你这是急着往哪儿去?”秀玉问道。 “贝勒爷骑着马呢,奴才回完了您的话立马就追爷去,这才急了些。”高福连忙道。 “行了行了,把辣椒放下吧,的了空去寻几盆好的辣椒来,若是真好本福晋有赏。”秀玉笑道。 “奴才领命,若福晋您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将这东西送花房去了。” 他嘴里说着这话,脚下却已是在慢慢的往后退了。 “去吧去吧,再不让你下去本福晋还真怕你把这盆辣椒摔了。”秀玉朗声道。 他见高福这火急火燎的样,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没笑,雨骤和半夏却都让他这滑稽的模样给逗乐了。 秀玉闲下来的时候还想过,四贝勒这么一个严肃的人,身边得用的人怎么性子都和他完全不同。 苏培盛是打小就进了宫,一身的本事,那是为了保命学的。 高福呢,是从小就跟着四爷的,这才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看他那样儿,似乎对当归还有那么点儿意思,可她瞧着当归好像不爱搭理他,看来她得找机会暗示一下四爷,让高福少到她这院子里来了。 “晴初,你到小厨房去一趟,吩咐管事的,让她今儿就买些红薯回来,挑着那大的买,别买多了,买上五六个就行。” “红薯买回来了,洗干净了削皮后切成小块儿,然后再往里加点儿水,用石磨磨成浆。” “把那浆用棉布包上,过滤一遍,然后放水揉搓棉布里的红薯浆,一遍遍的洗,什么时候那洗的那水照不见人了,便可以先停了。” “把那盆浆水再倒进另一个盆子里,再加上一遍遍的洗,什么时候那水能隐隐约约看见底下有东西了,就能不洗了。” “把那浆水搁那儿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把上层的水倒了,把底下的那层粉留下。” “然后往那粉里头加水,搅成糊状,再放上一个时辰。” “再然后往那粉里头再加水,然后搅拌,什么时候那水成了白色的,再把上头的水倒了,把那粉弄出来,铺平了,拿出去晒,什么时候晒干了,这东西才算是真成了。” 秀玉原本还想让当归再跑一趟,想着这会子高福怕是还没走远,要是两人遇上了,怕是要闹笑话,这才改让晴初去了。 “福晋您这是什么吃法,听这不像是要吃红薯,倒像是要做豆腐似的。”半夏笑着道。 “福晋您还要吃红薯?” ”刚才那大厨房的二管事拉着奴婢说话,还说那冯嬷嬷上回买的红薯还剩下一些,她们不知要怎么做了吃呢。”当归说道。 “奴婢也听说了,不过奴婢听说的不是这个,是有几个管事聚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奴婢恰巧听见的。” “她们说那冯嬷嬷做大厨房管事的时候没少捞银子。” “差事换了,她还是老样子。” “她要捞银子她们管不了,可冯嬷嬷这么一弄,到头来吃亏的却是她们,这她们可忍不了。” “说要寻了她的错处,让她连个一等的婆子都做不成呢。”雨骤连忙道。 “她活该,谁让她如此贪得无厌的,福晋吩咐的差使她也敢敷衍了事,她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齐嬷嬷愤愤道。 听半夏提起豆腐,秀玉才想起这个朝代的人还挺爱吃这东西的。 难怪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没有引起她们的怀疑,原来她们是想到这东西上来了 看来自己以后得格外小心,绝不能在人前露了马脚。 不过看她们反应,她倒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吃食。 她们最在意的,是四福晋在人前有没有威严。 因着齐嬷嬷的话,秀玉也想起了这位被她撸了差事的冯嬷嬷。 她就是知道这位冯嬷嬷在府里经营多年,凭着些许错处想要搬到她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才打发她去侍弄花草去了。 毕竟她到了外头,和有些人的联系也就更方便了不是。 底下的管事吃了那样一顿朝食后有所不满她也是能猜到的,不过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几位管事的几句抱怨。 管事们不满了,却碍于以往的情面不好太为难她。 府里其他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可不会有这么多的顾忌。 那冯嬷嬷在大厨房做管事的那几年作威作福惯了,也不知这会子又得在别的管事手底下干活会不会心中不服。 她若是个能忍的,那也就罢了,她若是忍不了,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真到那时,不知道那位李侧福晋还会不会像上回那样,心急火燎的跑到她这儿来求见了。 “福晋,您要的东西小厨房的厨娘们还真做出来了,奴婢去看过了,那粉雪白雪白的瞧着比麦子磨出来的面还要细呢。” “可那粉做出来要如何吃呢,难不成还是像上回一样做饼吗?” 秀玉原本还奇怪雨骤今儿怎么主动请缨要去小厨房端朝食呢。 敢情她是去瞧新鲜的,她瞧过了新鲜东西还不算完,手里还拿着一个烤的黑乎乎的红薯。 别看那红薯烤的黑不溜秋的,闻着可真不是一般的香,她也不怕烫,愣是把那红薯掰作了四瓣儿,正往当归手上递呢。 “去去去,出去吃去,别弄脏了福晋心爱的地毯。”齐嬷嬷瞧雨骤这样嫌弃的撇撇嘴,作势真要去赶她。 雨骤见齐嬷嬷真朝着她这边来了,吓得拔腿就往外跑,别看她吓得不轻,那红薯她可是让牢牢的抓在手里,一块儿都没掉。 秀玉见她这样忙放了筷子,她还真怕自个儿笑得狠了,一下子呛住了。 齐嬷嬷见自家福晋笑了,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装不下去了。 她想起最近这段时日她总劝自家福晋到花园儿去走走,散散心。 福晋却总说冬日里的花园没什么看头不想去,久了,齐嬷嬷便不再劝说了。 反正最近自己福晋人瞧着活泛多了,笑的时候也比以前多了。 不出去便不出去吧,反正有雨骤这个小丫头在,福晋哪天不看上这么一出戏呀。 小厨房这些厨娘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头一日吩咐的东西,第二日还就真让她们给做出来了,秀玉想着。 秀玉第二回坐在小厨房门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第一回时的不自在。 她上次就发现那些厨娘们不敢抬头看她,这次也就自在多了。 她穿着大氅,还揣着那海棠花的手炉,想着等会儿就能吃到的美食,心情愈发的好了。 “肉要纯瘦的,切成薄一些的长条。” “往肉里加极少的水,然后揉搓肉条,直至肉完全吸饱水份。” “再放上盐,花椒,胡椒,还有鸡蛋清,腌一腌。” “然后再放上红薯粉,将每一条肉都裹上厚厚的一层糊,就能搁在一旁放上两刻钟,暂时不用管它了。” “最后便是要烧上一大锅的水,待水开了,依次的把肉条放进去,等肉熟透了就赶紧捞出来,放在另一个装了凉水的盆子里泡着。” “经过这样一泡,这肉吃起来就更加的爽滑了。” 好在四贝勒是今晚上才回府,待那肉做好了,正好能用凉水泡一泡。 做好了的滑肉,不管是往炖菜里头加,还是用来煮汤又或是吃锅子都是极美味的。 就看四贝勒是什么时辰回府了,他若是回来得早,那今儿就能吃炖菜,他若是回来的晚,那就只能喝汤了。 至于辣椒,秀玉刚才都看见那研磨的极细的辣椒粉了,虽然没有进过炒制,但好歹是能尝个味儿了。 这还要看四贝勒爱不爱吃辣,他若是爱吃,那自个儿在这上头费心思就不奇怪了。 他若是不爱吃,那她就自个儿独享,反正有自个儿的小厨房,只要四贝勒不说什么,还有谁敢反对不成。 秀玉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四爷回府。眼看天儿就快黑了,只好自个儿先吃了。 说来也巧,她这边刚放下筷子,那边就听有门上的婆子来报,四爷回府了。 四贝勒还真是说到做到,说了无论多晚,都会回府来吃晚饭,他还真是看着天色回来的。 那自个儿该怎么办,这桌子菜是撤还是不撤,自己是陪着他再吃点儿,还是就这么看着他吃呢。 “把这桌子菜撤了,上新的来,看看小厨房有没有饽饽,上些热的来。” 秀玉思来想去,觉着不能让四爷看见这一桌的残羹冷炙,还是自己再陪着他再吃点儿吧。 “爷回来了,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是有什么要事吗?” 秀玉这边才吩咐完,就见四贝勒已经大踏步进了屋。 好在她这院子里的婆子和丫头都是训练有素的。 见四贝勒进来了,见过了礼,待他叫了起,就立时上来把那一桌子菜撤下去了。 “爷是回来拿一份紧要的奏疏的,待不了多久,一会子还得进宫去,你让底下人看着上些吃食便可。” 话毕,他便在秀玉对面坐了下来。 秀玉见他眼下都有乌青了,心知他在办的事定然小不了,也不再问他,只把自个儿那杯没喝过的茶往他跟前推了推。 少顷,吃食便重新送上来了。 一大碗滑肉汤,一盘子栗子糕,一碟子鸡丝银耳,还有一碟子五香熟芥。 秀玉往看了一眼那滑肉汤,七分肉,三分菜。 她把这会子能吃到的菜在脑子里过了遍,确定那里头的是菠菜。 再看那汤,黄澄澄的,还浮着油,飘着香,应是鸡汤无疑了。 她拿了块栗子糕小口的吃着,一眼又看到了那道鸡丝银耳。 好家伙,她小厨房的这些厨娘还真是物尽其用一点儿也不浪费呀。 这回好,也不用吐骨头了,她倒要看看这鸡肉,四贝勒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看什么,是没吃饱,不若爷让底下人再上一份?” 四贝勒见自家福晋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心情大好,没忍住打趣起她来。 “爷这两日是做什么去了,昨儿您可是一天都没回府。” 秀玉见他明明吃得挺香,以为怎么也能得句好话呢,没成想他竟调笑起她来了,这还了得。 她心头一跳,立时便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 “我这两日除了见汗阿玛,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了。”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除了我,老十三也在呢。”四贝勒轻声道。 四贝勒和太子有事要商议,这秀玉不觉得奇怪,毕竟朝中人都知道四贝勒是太子党。 让秀玉觉得奇怪的是,今儿十三弟怎么没跟来,是他不想来,还是他不能来。 想着这些,她便皱起了眉头。 “你和八弟妹同坐一车,还和九弟走了个对过的事儿汗阿玛知道了。” “我看他老人家今日心情委实不错,连老十又喝得醉醺醺的进宫,汗阿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四贝勒笑着道。 听四贝勒话里的意思,福晋们之间关系亲近,的确是汗阿玛乐见的,那她心中便有数了。 四贝勒和八贝勒如何相处她便和八福晋如何相处,这定是错不了的。 既然汗阿玛乐见于此,她应该还能与八福晋再亲近那么一两分,毕竟她们都是后宅妇人,轻易是影响不了前朝的。 “爷要再来一碗吗,这一碗加上些辣椒可好。” 秀玉只觉豁然开朗,心中的一个结解开了,就又开始盯着四贝勒看了。 见他碗已经空了,就想起了那红彤彤的辣椒来。 “行,爷尝尝。”四贝勒把筷子轻轻放下,端起了秀玉推给他的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四爷是顶着一脑门的汗把碗放下的。 秀玉见他辣得脸都红了,偏还能忍着不喝茶,只觉得好笑。 见他起了身要走,这才急了,连忙也站了起来,用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辣椒吃着不错,爷常在外头走动,见着了自会买下送回府的。” 四贝勒许是吃得高兴了,脸上的表情终于没那么严肃了,握了握秀玉的手,见她再无别的举动了,这才走了。 第2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天 “福晋,您猜奴婢刚才在院子外头看见谁了?” “您一定猜不到,奴婢刚才在院子外头看见高福了” “他说您要的辣椒贝勒爷给您寻回了,他怕底下人做事不仔细,抽空亲自来盯着他们干活呢。” 雨骤也不待秀玉答她,自问自答的就把话给说完了。 “内院的事儿不都是苏公公在跑腿儿吗,他二人关系一向不错,怎么在这种小事上高福还争起来了。” 半夏见无人理会雨骤心知她要是没人搭话是会越说越离谱的,赶忙把话头接了过来。 “眼看着就快过年了,苏公公往年这个时候都忙得是脚不沾地的” “高福看他实在分身乏术,也就会捡些轻省的活儿帮一帮他。” 雨骤见有人搭话,也不管那人是平日里不太爱说话的半夏,整个人看起来更神采飞扬了。 “不过他今儿瞧着着实有点奇怪,监工就监工吧,他有事没事的在咱们院子外头晃悠什么?” “难不成是贝勒爷又有东西要送给福晋,让他跑腿的?” “可这会子朝食都撤了,他怎么还不求见呢?” 雨骤越想越觉得奇怪,看半夏也不再搭话了,这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福晋,您看那高福……”齐嬷嬷轻声问道。 “随他去,只要他不进本福晋的院子,自有爷管他。” 左右那高福是四贝勒的长随,那高福别说是真做什么了,恐怕是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他立时便能察觉了。 眼下让秀玉烦心的,是雨骤刚才话里提起的一件事——要过年了。 要过年了,这请安便不能再免下去了,要过年了,她这个四贝勒府的嫡福晋就得带着那位李侧福晋一同进宫了。 前者还好说,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这后者,怕是要看四贝勒怎么做了。 “半夏,当归,你二人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赏下去的料子。” “晴初,雨骤,你二人去大厨房走一趟,让两位管事商议着,过年要用的食材该订的订,该买的买。”秀玉吩咐道。 四个大丫头皆领命去了,秀玉身边这会儿就只剩下齐嬷嬷一人了。 “齐嬷嬷,你去把去年的礼单子拿来,本福晋要想想今年该给各府送什么礼。”秀玉说道。 齐嬷嬷听得此言便是精神一振,她原以为今年福晋怕是没这个心力来管这些事的。 毕竟去年福晋都是强撑着进的宫,府里的事,除了大事仍是福晋拿主意,小事都是由李侧福报过后再定下的。 她还以为今年仍会如此,没想到福晋今年这么早就开始预备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那李侧福晋借着这事儿在福晋跟前上蹿下跳的,一丁点儿的小事,她也能闹出天大的动静来。 “奴婢这就去,不光礼品单子,宴席的单子奴婢也给您找出来。”齐嬷嬷乐呵呵的道。 瞧着齐嬷嬷那高兴的样子,秀玉心中却是愈发的烦躁了。 无他,这个年要怎么过,她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府里的宴席,还能依着往年的旧例,反正后院的女人们也不是心思也不在宴席上。 可要说四贝勒府与各皇子府,官员府上的人情往来,这里头的门道可深了去了。 尤其是太子殿下这位兄长,给他送礼,送的轻了,是不敬,送得重了,又难逃结党营私之嫌。 虽然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四贝勒是铁杆儿的太子党,可这种事,是只可意会的又有谁会言传呢? 不然,问一问四贝勒?秀玉想着。 “福晋,这是前几年的礼单子,您理理看。”齐嬷嬷不多时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礼单。 “这是您去年凑趣儿做的花笺,总放着难免糟蹋了,您也别嫌它是闺阁里的小姑娘才喜欢的,好歹用一用罢。” 秀玉总算知道那礼单为何看着格外的多了,原来是因为那里头还夹着花笺。 这东西还真是凑趣儿才做的,秀玉回忆着。 去年原身和十三,十四两位福晋一同去宫里拜见德妃娘娘。 十四福晋瞧着那花斛里的桃花好看,撒娇向德妃讨要,德妃不置可否,只是点着她的额头笑了笑。 原身有心修复他们兄弟两的关系,便提议说不如下回休沐一同去踏青。 十三福晋听了忙不迭的点头,十四福晋却说只要能把十四阿哥从兵营里拽出来,别说是踏青了,踏什么都行。 原身这才想起十四阿哥是个得了闲就爱往兵营去的,一般人还真请不动他,这话便再说不下去了。 好在十三福晋一向是个机灵的,她连忙说,爱这桃花把它留住,不就能长长久久的看了嘛。 她这个留住桃花的法子,就是做桃花笺。 说这自己做,其实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过得几日,那花笺自有人送到府上来。 花笺送来了,原身也不过是看过后赞了那么一句,这东西就被束之高阁了。 没成想今儿这东西又让齐嬷嬷给翻出来了。 “齐嬷嬷,你看那高福是不是还在院子外头转悠,他若是还在,你便把这个交予他,让他转交给爷。” 秀玉略翻了翻那礼单,看得她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只好找四贝勒问问了。 “福晋您总算是想通了,这些事情本就该跟贝勒爷有商有量的。” “总是您一个人拿主意,做得好了也就得句夸奖,要是出了岔子,那可不是威严扫地这么简单了。” “该打,老奴说错话了,这么些年了,福晋您在这上头就没出过错。” 齐嬷嬷说着,抬手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脸,也不待秀玉再说话,拿着那张折了好几折的挑花笺就出去了。 “嬷嬷您这是……” 秀玉还真没猜错,都这会儿了,高福还在这院门前装模作样的当监工呢。 “跑快些,把这东西给贝勒爷送去。”齐嬷嬷说到。 “好,我这就去。”一听这东西是要送去给四贝勒的,高福也不敢再耽搁,接了东西拔腿就走。 他先是去李侧福晋院子外站了站,没瞧见苏培盛,心知四贝勒必是已回了外书房,这回真是跑着往书房去了。 春杏见侧福晋从四贝勒走后就魂不守舍的,心中担忧不已,偏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李氏,只安静的在门外守着。 看四贝勒身边的的高福来了,她眼睛立马就亮了,她正打算去招呼一二呢,就见那高福又急匆匆的跑了。 她这才庆幸自个儿刚才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要是让侧福晋知道高福来了又立马走了,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侧福晋,二阿哥到了。”李氏心知四贝勒会来她的院子多半是因为孩子,四贝勒还在半道上,她便已得了消息,立时便遣了人去寻了二阿哥。 三阿哥还太小,这会子正睡着,也只能让爷见见二阿哥了。李氏想着。 谁成想爷来倒是来了,可说了几句话就要走,别说见二阿哥了,就是自个儿爷恐怕都没瞧清楚。 李氏想到此处只觉气苦,可她就是再失落也不想让二阿哥瞧见她这会儿的样子,立时便笑着开了门,让二阿哥赶快进来。 她从来都是四贝勒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可这回,她恐怕得违命了。看着小小的二阿哥,李氏想着。 “你小子,跑什么,不知道四爷最忌讳书房外头有人吵闹吗?” 苏培盛见高福走得飞快,心知他怕是有事要禀,可里头贝勒爷正在跟几位先生商议要事,他还真不能让高福这个时候进去。 “我当然知道贝勒爷的忌讳,我这不是着急嘛!” “瞧见这东西没,我就是来送它的。”高福把手摊开,把那花笺露出来,故意让苏培盛瞧见,看他好奇了,又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你小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贝勒爷跟前送。” “没瞧见爷正心烦着了嘛,你这会子给爷送这东西,那不就是去讨打吗?”苏培盛皮笑肉不笑的道。 他这眼睛多利呀,就这么一眼,他也能看出高福手里拿着的是张花笺。 这李侧福晋还真有意思,爷前脚从她院子里出来,她后脚就送了这东西来。 这是怕别人不知道爷去了她的院子,还是以为爷终于闲下来了,要趁着这机会有所表示呀。苏培盛想着。 “这可是福晋让我送来的,这会儿真不能往里送?”高福问道。 他看苏培盛垂头不语,就知道他一定想左了,他就是要吓吓他,看他还敢不敢拦着他不让他进了。高福心头暗笑,面上却是焦急不已。 “你怎么不早说,把东西给我,我找机会送进去给爷。”苏培盛急忙道。 “福晋可是让我把这东西交给爷的,我要是给你,你把差事办砸了可怎么办?” 高福见苏培盛这会子是真急了,只觉得畅快。 该,让你总拦我,这回踢着铁板了吧。他幸灾乐祸的想着。 “你怎么不想想,你是在外头跑的,你要是进去了,别人没准儿会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我就不一样了,别人一看我进去,顶多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小事,没人有兴趣打听的。”苏培盛轻声道。 第2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一天 “行了,行了,你怎么还越说越玄乎了,先说好,这可是你自个儿要揽下这差事的,要是真挨爷的骂了,你可不能把我给供出来。”高福回道。 “知道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的嘴一向是最严的。”苏培盛见他松了口,总算是给了他个笑脸。 “你说福晋这些日子怎的变化这般大,又是送吃的,又是送喝的,这会儿还鸿雁传书上了。”高福悄声道。 “什么变不变的,那是你跟着爷的时候太晚了,没见过爷和福晋刚成亲那会儿,那个时候啊……” 苏培盛看看紧闭的房门,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个时候怎么了,爷这么冷清的人,难不成也有那热络的时候。”高福忙追问道。 “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耳力不继,听岔了。” 苏培盛像赶苍蝇似的把那拂尘挥来挥去,高福无法,只得悻悻的走了。 那时候什么呢,高福想着,苏培盛不肯说,总有别的人会说。 齐嬷嬷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和她关系好了,没准儿她还能在福晋面前替自个儿美言几句,到时候…… 高福想到此处险些乐出了声,看看周围,还好没有瞧见,他收了笑脸,抬头挺胸的去了二门。 见高福走了,苏培盛这才舒了口气。 他怎么一对上高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得争一争,偏他二人还真分不出个高低来,真是奇也怪哉。 爷和福晋刚成亲的时候还都是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倒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衣食住行,爷的衣和食都是由福晋管着的,那个时候爷和福晋是真好,说是相依为命也是使得的。 自打佟主子去了,爷在宫里头就过的不那么顺心了,要不是有福晋帮衬着,还真指不定会如何呢。 是从何时起爷和福晋不复从前的亲密的呢,苏培盛回想着,对了,是李侧福晋生下弘盼阿哥起,福晋待爷便不如以往亲密了。 这都多少年了,他终于等到福晋向爷示好了。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天天鞍前马后伺候四贝勒的人可是知道的。 爷是真把福晋放在心上的,他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盼着福晋的示好呢。 福晋也真是把爷的心思摸地透透的,借着这花笺来传情达意,可比送那些汤汤水水的有用多了。 他得再等等,要找个最适合的时候进去,这样不仅能得着赏,说不定还能给那几位先生卖个好呢。 “爷,这个,您看看。”苏培盛在门外头站着,听屋子里有好一会儿都没人出声了,这才慢慢的推开门,放轻了脚步进去了。 “爷,这是福晋给高福的,奴才拦住他没让他进来,又怕福晋是有要紧事找您,这才斗胆把这东西留下,又自个儿进来了。” 苏培盛一看四贝勒脸色变了,心知不好,立马把福晋的名头搬了出来。 “福晋给的?”四贝勒看清那是何物时,立时就想把这东西扔苏培盛脸上,听它是福晋给的,这才作罢。 福晋给的?四贝勒把这四个字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难不成今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没记住? 他把这些年和福晋相关的大日子在心里过了一遍,发现都对不上,愈发的疑惑了。 他把那折了好几折的花笺打开,低头一看,就见那花笺上用簪花小楷写了两个字——年礼。 他哑然失笑,看他的那些幕僚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正往他这儿瞧,不由一愕,忙收了脸上的表情,清了清嗓子。 他把那花笺放在书案上,用白玉镇纸压住了,又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吸饱了墨水的毛笔,轻轻地刮了刮,真要落笔放时候却顿住了。 他略想了想,而后在见花笺的最顶上找了个居中处,写了两个字——随你。 苏培盛见他真动笔了,早已是弓着身子,等着他的吩咐了。 “把爷私库的钥匙交给福晋,让她底下的人去挑,挑好了,她过个目就行。” “还有……” “东西挑完了,钥匙也不必拿回来了,就放在福晋那儿罢。”四贝勒吩咐道。 四贝勒的那几位幕僚个个都是最会审时度势之人,见他动笔了,也不赶再端坐于屋内,拱了拱手,便一同退了出去。 那东西刚刚送来时,他们还只当是后宅妇人变着法儿的邀宠,虽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也知他们应是不用避出去的。 至多是见着四贝勒训斥苏培盛几句罢了。 可四贝勒一动笔,可就不同了,他们不但不能看,还得速速避开,需知,四贝勒那只笔,可是轻易不会动的。 “奴才这就去回禀福晋,爷您看……”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问道。 四贝勒见那花笺上他写的字还未干,这回是真笑了,不过他这笑意一闪而没,怕是连苏培盛都无缘得见。 “仔细些。”他把那花笺对折,而后沿着字又对折了一次。 “是,奴才定把这东西交到福晋手里。”苏培盛盯着自个儿的鞋面,回道。 “去,把爷私库的钥匙送到福晋那儿去,跑快些。” 跟在他身边的是那个上回在宫里出了丑的徒弟。 经过他这些日子的悉心教导,虽无什么大的长进,好歹腿脚要比从前利落了。 让他去办这差事,苏培盛才最放心,毕竟财帛动人心不是。 四贝勒私库的钥匙竟是比这花笺先到秀玉手中,这点,苏培盛还真是没想到。 毕竟他是四贝勒身边得用的人,总不能真在府里跑不是,他那徒弟可就不一样了,让他跑快些,他就真跑得飞快。 要不是齐嬷嬷这会子刚好在屋外转悠,他没准儿还真刹不住脚,就这般跑进了秀玉的院子。 “齐嬷嬷,您快看,那是不是那个走路像螃蟹似的小太监,他朝咱们这边来了,他好像挺着急呀……” 雨骤眼尖,那小太监远远的能看见个人影的时候她就瞧见了。 因着这小太监她可是被人好一顿取笑,再见着他,又怎会认不出来呢。 她看齐嬷嬷急急的走了,也站不住了,忙跟了上去。 “站住,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乱闯的。”齐嬷嬷断喝道。 “嬷嬷……钥匙……爷让给福晋的……”。 那小太监猛地一顿,差点摔了,还好他这些日子练的最多的便是脚下功夫,硬生生让他给的稳住了。 “给他端杯水,东西给我,你就别进去了。”齐嬷嬷见他累的不行,发了善心,也不为难他,拿了钥匙就转身回屋去了。 “福晋,这是贝勒爷给您的钥匙。”齐嬷嬷高声道。 秀玉等四贝勒的答复等得实在心急,也没听清齐嬷嬷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就把她给的东西接了过来。 她这边拿着那钥匙正纳闷了,就见那边苏培盛进来了。 “奴才见过福晋。”苏培盛打了个千,把掖在袖子里的花笺拿了出来,躬身递给了秀玉。 秀玉打开那花笺一看,在那纸的最上头找到了两个大字——随你。 她问年礼,他回随你,还真是个好答复呀,秀玉想着。 她还以为四贝勒看了那花笺,怎么也能挑出几件中规中矩的物件儿给她写上,没想到这位爷给了他这样一个答复。 亏她还满心期待,想看看四贝勒能挑出什么好东西来。 忘了这位爷是个你用什么他就送什么的主儿。 挑刺他在行,挑礼物,他怕是活了这么些年从未因这事浪费时间吧。 “爷说让福晋您选出个大概来,让手底下的人去挑,挑完了给您过目就成。”苏培盛轻声道。 “福晋,那可是爷的私库,里头可件件都是好东西。” “您放开手去挑,万岁爷赏下来的东西,都由专人看管着呢,出不了错。”齐嬷嬷在秀玉耳朵边儿轻声的道。 “爷私库里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违制。” 齐嬷嬷见秀玉仍垂头不语,不由急了,左右苏培盛是爷的人,就是听见了也不会说出去,她才说了这本不该说的话。 “爷还说什么了。”听得齐嬷嬷此言,秀玉的心算是放下了,见苏培盛并未告退,心知他还有话没说完,遂问道。 “爷说这私库的钥匙以后就搁福晋您这儿了,还请福晋收下。”他说着看了那钥匙一眼,就又盯着自个儿的脚面不说话了。 “本福晋知道了,东西留这儿,你退下吧,把你那徒弟也带走。”秀玉说道。 “是,奴才必对他严加管教。”苏培盛忙回道。 见福晋再无其他吩咐了,他才退了出去,扯着那直挺挺的站在院子外头的小太监的耳朵,与他一道走了 屋子里的秀玉盯着四贝勒私库的钥匙微微出神。 她这是不但没能把这苦差事丢出去,还又揽了一件新的差事,这叫什么事儿呀。 她叹了一口气,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把这钥匙先交给齐嬷嬷保管着。 待天儿好了,再去四贝勒的私库里转转,就当是逛珠宝铺子了。 第2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二天 秀玉由齐嬷嬷帮衬着,年节之事总算顺利的开始准备起来。 自她恢复了每日的请安,后院儿的侍妾格格来的是一个比一个早,搅得她是不堪其扰,又无可奈何。 她这回总算是把四贝勒后院的女人们认了个全,果然是一水儿的美人,难怪平日里总是争个没完。 位份不同自是争不起来的,位份相同的,谁也不服谁,满军旗的比家世背景,汉军旗的比容貌脸蛋儿,明争暗斗,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不过秀玉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只要别在她眼前争,小打小闹的,她是懒得管的。 这不,这才恢复了请安没几天,她们就故态复萌,又争上了。 她前几日去逛四贝勒私库的时候真是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可惜那些东西都太名贵了,还真不好往外拿。 她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才想起来四福晋也是有自个儿的私库的,存放的大多都是些能用的上的东西。 遂遣了齐嬷嬷去晴初一道去看看有些什么物件是能赏的,趁着过年,赏赐一番。 齐嬷嬷翻出来些皮子,晴初翻出些衣料,这会子都摆在这儿,静待挑选了。 皮子都是按着品级分门别类的放着的,自是没得可争了,每人领上自个儿的那一份也就罢了。 衣料却不同,这时候的衣料都是按尺来计算的。 领这一回怎么也能做两身衣服了,故都是节年时才会有大的赏赐。 看料子,第一眼看的自然是颜色,相中的什么颜色的下手抢就是了。 再来便是看图样,有那繁复的,必就有那简单大方的。 别的皇子府里的格格侍妾们若是挑料子,必是料子的图案越鲜艳,越复杂,哪块儿料子就越受亲睐。 四贝勒府的格格侍妾们却不同,颜色,自是越素颜越好,图案,自是越简洁越妙。 她们倒也不明着抢,就是说上几句酸话,相熟的再彼此揭个短儿,闹到最后倒还商量起来了。 毕竟在一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块衣服料子闹得狠了,也不好看不是。 最后选出来的不也还是什么颜色都有吗? 难不成四贝勒每个颜色都喜欢?秀玉思索着。 秀玉见她们围着那衣料比比划划,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穿着的这身——大红色绣五彩丹凤朝阳的对襟旗服。 这颜色,厚重,这图样,大气,她才懒得管四贝勒喜不喜欢,她觉得好就行。 其他的侍妾格格吵闹不休,李侧福晋却是稳稳的在椅子上坐着,要不是她时不时的喝口茶,秀玉还真注意不到她。 “福晋,爷回来了,马上就进院子了,您看……”齐嬷嬷高声道。 “福晋,既是爷来了,婢妾便先退下了。” “谢福晋赏,这衣料贵重,妾身无长物,只女红还算拿手,这是前几天特意给福晋打的络子,还请福晋收下。” 宋氏屈膝行了一礼,从袖子里拿出了个红色的络子。 晴初见了,赶忙上前几步,把那络子从宋氏手里接了过来。 秀玉这才细细的打量起这枚络子——大红色的祥云如意络子。 宋氏的女红究竟如何先不论,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她这个络子的意头倒是真的好。 也对,宋氏若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又怎么能在四贝勒的后院占的一席之地呢。 她早些年还算得宠,也为四贝勒生了长女,可惜夭折了。 就单凭这一点,只要她不犯大错,那怕她一辈子都只是个格格,四贝勒府的后院就永远都有她的位置。 长女,虽只是个庶出的女儿,可占了这长字,在四贝勒心中应该终究是不一样的,秀玉想着。 她原本以为今日头一个跳出来的会是侧福晋李氏,没成想李氏今儿魂不守舍的,进了这屋子起,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倒是这宋氏,见李氏今日不言不语的,她便成了这群格格侍妾里的第一人了。 其他人见宋氏此举,忙把自己备下的礼也拿了出来。 有送鞋袜的,也有送香囊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儿,掖在袖子里还真看不出来。 “你们都有心了,这些东西瞧着都挺不错,本福晋收下了。” 秀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众人便知这是送客之意,再次行了个礼,便都一齐退了出去。 众人才刚走不久,四贝勒便进了屋,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狐皮大氅,看秀玉屋里燃着火盆,才把大氅脱了,给了苏培盛拿着。 “爷回来了,过年时府里的家宴菜色已是定了,爷要不要看看需不需要增减什么。”秀玉轻声问道。 她看四爷似是打了个寒颤,立马把自个儿的位置让了出来,谁让那个位置离火盆近,暖和呢。 “别的倒不用管,那些华而不实的菜,今年的家宴都别上。”四贝勒答道。 秀玉原本以为四贝勒会像上回那样,回一句——随你,没想到它还真管起这事儿来了。 这本是她这个嫡福晋该操心的事,她不过是顺嘴问了那么一句,四贝勒真答了,她却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了。 “汗阿玛八月免了八旗借支的兵饟银七十万两。”四贝勒见自家福晋怔住了,耐心的开口解释到。 四贝勒竟会和她谈论起这事,秀玉心中翻涌的厉害,面上也再难保持镇定。 所幸她与胤禛是夫妻,她这般模样让他看了去想来也是无碍的。 又是免了银子,又是重修了华阴西岳庙,这钱…… 秀玉想到此处只觉悚然而惊。 按说这些事情她这个皇子嫡福晋其实是知道的,可她从来没有深想,毕竟在她看来,这些事离她都太远了。 直至今日方知,原来这些事离她一点儿都不远。 需知,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我应该如何做才妥当。”秀玉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 “汗阿玛不喜铺张浪费,今年尤甚。”四贝勒见自家福晋这就回过味的来了,松了口气,接着道。 “那今年宫里的家宴,还有年礼……”秀玉追问道。 “家宴还是照旧,毕竟这宴请的可不止皇子公主,还有王室宗亲呢。” “年礼就按着往年的旧例准备,除了皇子府,其他的府上可比往年薄上一两分。”四贝勒轻声道。 有苏培盛在门外守着,他知道今日爷和福晋说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听的,接了那大氅便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儿站着。 见有丫头沏了热茶来,他赶忙伸手,把人拦住了。 那丫头也是个机灵的,看苏培盛都躲的远远的,把那茶往他手里一塞,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苏培盛拿着那茶只觉得哭笑不得,茶他是不敢喝的,也只好捧着它暖暖手了,他想着。 没人来送茶,四贝勒又渴的厉害,顺手把秀玉的茶盏拿了起来,那茶还是温的,四贝勒也不挑,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四贝勒把茶盏放下了,秀玉才反应过来,那茶她刚才喝过,虽只是抿了一小口,但…… 她瞄了一眼四贝勒,又看了一眼那茶盏,不知怎的,就觉着不自在起来。 “福晋前些日子不是逛过我的私库了,就没一件能瞧得上眼的?”四贝勒朗声问道。 “爷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可我看那库里的东西怕是都有些年头了,怕是轻易不好动用的。”秀玉轻声回道。 “是有些年头了,里头有好些物件儿都是皇额娘留下的。” “我记得你从前极喜欢的一套红宝石头面我让人收在里头了,不若我这就派人去把东西取来?”四贝勒回道。 “不了,那头面拿出来也用不上,还是让它在爷的库房里放着,省得弄坏了。” 秀玉见四贝勒是真要喊人进来了,立时便回绝了。 孝懿仁皇后留下的头面,非重要场合自是不能戴的,这重要场合里又岂会少了德妃娘娘,到那时又该如何呢? 这一点秀玉能想到,四贝勒自然也是能想到的,他见秀玉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提此事了。 “大福晋怕是也会出席家宴,你到时候离着她远些,她若是找你说话,你也看准时机便找个由头避开她。” 四贝勒应该是突然想起了此事,脸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直郡王家的那位继福晋还要进宫? 她那身子怎么也有六七个月了,不说在府上好好休养,这么冷的天儿,偏偏还要往人堆儿里钻。 这大冬天的,一下起雪来就没个停的时候,雪天路滑,她要进宫还得穿着花盆底,这要是一个不小心……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避开她的。”秀玉郑重的应道。 “爷,前头几位先生都到了,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四贝勒心知若不是他的那几位幕僚已经等了多时了,苏培盛是不敢出声打扰他和福晋的,立时便起了身。 “外头冷,你别出来了,坐着吧。”四贝勒见秀玉要起身送他,忙说道。 “爷的话我记下了,您忙去吧,别记挂我。”秀玉拿手帕帮四贝勒擦了擦嘴唇,见口脂都擦干净了,才轻轻推了推他。 四贝勒顺着秀玉那一推转过了身,一边儿往外走,一边抬手摸了摸唇,而后极快的挑了挑眉。 待出了门,看苏培盛恭恭敬敬的捧着杯茶却不喝,心知这必是丫头来送茶,被他给拦住了没能进去,这茶才到了他手里。 他把那茶盏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又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秀玉,这才真走了。 第2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三天 秀玉穿着皇子福晋的吉府行至四贝勒府门外时,碰见了牵着二阿哥弘昀也正在朝外走的李氏。 秀玉见她穿着件桃红色蔷薇花缠枝旗服,披着件貂皮里子的藤纹斗篷,她身材纤细,这么穿着竟都不显臃肿,反倒添了几分明艳。 再看她牵着的弘昀,这小家伙长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跟四贝勒一模一样。 许是见秀玉在看他,他放开了李氏的手,似模似样的给秀玉打了个千儿。 “弘昀见过嫡额娘”。四贝勒府的这位二阿哥自生下来便多病,便一直被拘在府里,能出去的时候委实不多,因着今日能进宫去,他瞧着必往日活泛了不少。 “起来吧,今儿要进宫去,记着可一定不能乱跑。”秀玉弯腰,去了护甲,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 “是,弘昀记住了。”弘昀没让秀玉这个举动吓着,反倒极快的笑了一下,他一笑,秀玉才看见他颊边的两个酒窝。 府里早有有传言,说二阿哥小小年纪就学起了他阿玛,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原来不是什么少年老成,而是害羞了,秀玉想着。 “还在外头站着做什么,不冷吗,还不快上马车来。” 秀玉原本是在等四贝勒的,因只在府门外见着他的马,一直没见着人,心里还纳罕呢,没成想他竟从马车里出来了。 因着今日要进宫去,四贝勒的这匹爱马可是早几日就由他亲自刷洗过的。 今日还特意一大早就喂过了新鲜的草料,这会子四贝勒却坐上了马车,这是为何? 秀玉满心疑惑,见他作势要下马车,这才疾步而行,在车旁站定,不动了。 无他,这要上马车要么踩着马凳,要么踩着小太监。 秀玉前几回坐马车都是踩着马凳,再由跟车的丫头嬷嬷们扶上一把才上得了车。 这会儿看着那四肢着地的小太监,她这脚就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给福晋换个马凳来。”四贝勒吩咐道。 四贝勒今日同样穿着吉服,他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站着,一张脸比往日还要冷肃上三分。 别说是那跪在马车旁的小太监了,就是苏培盛,今日瞧着也比平日里对他更加恭谨了。 “你呀……”四贝勒见秀玉一只脚踩在马凳上,立时便对她伸出了右手。 她平日里让丫头们扶惯了,也不觉着有什么,扶着他的手站稳了,才小心翼翼的往上走。 素日丫头扶着她,她暗中使劲儿,要上马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偏今日扶着她的是四贝勒,还不待她使劲呢,他手一抬,愣是把她拎起来了。 是真的拎,虽然秀玉没有双脚离地,可她分明没有使劲儿,就已经上了马车。 她惊慌之下双手都放在了四贝勒的右手手臂上,抓得紧紧的,都上了马车了,她还不敢放开。 她害怕的倒抽一口凉气,直至真站稳了,还觉得心有余悸。 “你做什么,当这儿是布库房吗?”秀玉没好气的问道。 看四贝勒一脸莫名,实在是忍无可忍,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你做什么。?”四贝勒笑着问。 “坐马车,爷还要坐吗,不坐就请让让,您挡着我了。” 秀玉说着便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谁成想就跟推在了一堵墙上似的,四贝勒没动,秀玉却险些没站稳。 四贝勒见她好像真生气了,也不再逗她,侧过身子让开了。 苏培盛心知四贝勒这下定是不会下马车了,招手唤来了他那小徒弟,让他把马牵回马厩去了。 “李氏,你,很好。”四贝勒转头定定的看着李氏,脸上笑早就在秀玉进了马车后便不见了。 李氏心知四贝勒见她出现在此处一定是极为气恼的,她就是想趁着福晋也在,赌上一把,现在看来,她还是赌输了。 她也不敢再去看四贝勒,草草的行了一礼,拉着弘昀便走。 她走到了最后头才看见了一辆马车,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给跟车的嬷嬷备下的,不由又羞又气。 偏这会子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她也不敢再耽搁,抱起弘昀就上了那马车。 “怎么还不走,咱们出来的本就不算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闹笑话了。” 秀玉在马车上坐定,把摆在一旁的海棠花手炉拿了起来。 难怪四贝勒手这么暖和,敢情人家一早就抱着手炉在这儿等上了。 穿吉服抱着手炉实在是不像样子,她也就没想着要带这东西进宫,没想到她不带,四贝勒倒是带上了,秀玉想着。 “我前几日便吩咐过李氏了,让她在府里照看弘时,今年就不必进宫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四贝勒在她对面坐定了,看着那海棠花的手炉轻声的说道。 “她是侧福晋,本就该进宫,弘昀前几日病才刚好,想来她是实在不放心,这才跟了来。” 难怪李氏这些日子瞧着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因为这事。 还真没看出来,她胆子还真不小。 四贝勒在府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李氏此举,无异于挑衅,端看四贝勒过了今晚之后要如何处置了,秀玉思索着。 “她是侧福晋,你才是二阿哥的嫡母,我原本想让弘昀今晚上跟着你,没想到……” 四贝勒说到此处,身子一晃,他见马车终于动起来了,这才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让弘昀跟着她?四贝勒是怎么想的? 难道之前原身对二阿哥是真的不错,不错到四贝勒认为李氏真能把自个儿的儿子放心的交给她? 秀玉一时无言,只好盯着那海棠花的手炉发起呆来。 “往年进宫,李氏虽也是一同去的,可她自有她的去处。” “除了去年,哪一年你跟前不是围着好几个孩子的……” 四贝勒说到此处,话音一顿,秀玉见他面色陈郁,心知他这是想到了弘晖,也不敢再走神,只垂着头,不去看他罢了。 原身以往每年进宫去,身边的确是围着不少的孩子。 因为弘晖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比他大的孩子,他敬着,比他小的孩子他让着。 他是四贝勒府的嫡长子,却无半分骄矜之气,反而颇有容人的雅量。 其他府上的小阿哥都愿意与他一同玩耍,偏他又是个要时时照顾着自个儿额娘的。 那些来找他玩的小阿哥黏着他,看上去还真是围着四贝勒府的嫡福晋在转。 “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身边怎么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十四弟家的弘明已经半岁了,想来这回定是要进宫的,到时候十四弟妹还能不让我这个嫂嫂看看她的宝贝儿子不成。” 秀玉见四贝勒如此,只好劝慰道,她明明是笑着说的,鼻子却止不住的发酸。偏还不能让四贝勒看出来,忍得是辛苦万分。 “你放心,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爷再去寻那不出世的名医,一定能将你的身子调理好的。”四贝勒笃定的道。 “好,我就等着爷的好消息了。”秀玉不愿在于他说起此事,遂答道。 原身和四贝勒成亲多年,才盼来了这个嫡长子,原身生弘晖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也一直私下调理着,却是未见多少起色。 因此弘晖就真成了原身的命根子,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弘晖的夭折才真是给了原身致命一击。 四贝勒这话,秀玉听过了也就过了,她可没想过要当真。 毕竟这恐怕是胤禛一生中少有的感性时刻,待下了这马车,他没准儿又是那个时时理性的四贝勒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万岁爷和太子殿下自索尼案后再不复从前那般亲密了,只是二人皆不愿意承认罢了。 秀玉好不容易慢慢融入了这样的生活,应付眼前的一切已是手忙脚乱了,可不想再横生枝节。 马车就这么慢慢的走着,行至宫门外,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秀玉撩开车帘一看见各府的马车都规规矩矩的停着。 停在最前头的是直郡王府的马车,秀玉见直郡王先是转头往后面看了看,见后头排着的是他家三弟的马车,这才翻身下马。 直郡王府的马车前跪着个小太监,大福晋两只手各扶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小心翼翼的往那太监背上伸出一只脚踩了踩,而后就站住不动了。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下来,爷在呢,爷接着你。”大阿哥高声道。 秀玉见他往自家的马车前一站,刚好把大福晋遮了个严严实实。 大福晋许是觉得耽搁得太久难免惹人非议,看了一眼直郡王,总算是由人扶着下了马车。 “大哥在前头做什么呢,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这马车动上一动。” “你在最前头当然是不着急的,弟弟我可是排在好些人后头呢。” “前头的都快着些,眼看这天儿就黑了,我可是最怕黑的。” 九阿哥在后头高声道,他见众人都转过头来看他,倒也不怵,把手中的折扇打开,一下接着一下地扇了起来。 第2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四天 按说九阿哥府上的马车在后头,和直郡王府上的马车隔的老远,直郡王应该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的。 可这会儿是在宫门门前,大家谁都不敢高声说话,九阿哥突然出声,直郡王还真就听见了。 他虽然没太听全,但九阿哥说自己怕黑,这几个字他刚好听见了。 “你看你,爷就说你不该来,你非得来。” “脸都吓白了,知道自个儿胆子小就老老实实的跟在爷后头,有爷在前头挡着,摔不了你。” 直郡王也不接九阿哥的话,反倒关心起了刚下马车的大福晋来。 “是,我跟着爷,爷您走得慢些,我真怕黑。”从前直郡王在人前可从来没有出言关心过她,大福晋心里一高兴,还真就忘了怕了。 她虽然胆子小,但还不至于下个马车就吓得脸都白了。 不过爷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说自己脸白了,那就一定是白了。大福晋想着,一步一停的追那早就走远了的直郡王去了。 因入宫须得盘查一番,几位皇子都进了自家的马车,如此一来,从一开始就坐在马车里的四贝勒和九阿哥倒也不那么显眼了。 “爷,您今日怎么想起来要坐马车了。”九福晋轻声问道。 “这天儿这么冷,爷的爱驹可不能冻着。”九阿哥回道。 “依我看爷就该把那新得的宝马骑出来,那马我特意去瞧过了,是白色的,真是漂亮极了。” 九福晋此人,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要论胆儿小,在一众的皇子福晋里恐怕她才真是要排第一的那个。 九阿哥是个胆大的,自家福晋如此胆小,他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好在她家福晋是个会骑马的,虽算不上骑术精湛,倒也还算能入眼。 他便每月都抽出空来,陪着她骑骑马,年深日久的,她的胆量还是这么小,不过也算和他有了个相同的爱好,倒也不算白忙。 “这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爷您骑着那白马在那雪地里停住了,一定比他们骑着棕色的马要好看多了。”九福晋越说声音越小,要不是九阿哥就坐在她对面,还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爷的马自是比他们的都好的,不过爷这马要是真骑出去了,看的人可就不止一两个了,你真舍得?”九阿哥笑着问道。 “那就等下回我们一同出门游玩时再骑那马……”九福晋回过味儿来,连忙道。 “知道了,只给我家福晋一个人看,她们都不许看。” 九阿哥说着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九福晋就知道自家爷猜到了她的小心思,不由双颊飞红,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了。 九阿哥的笑声透过马车传了出来,刚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前头的皇子们依旧无人说话,后头的大臣们却有几位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四嫂,怎么没见你府上的李氏。”八福晋早就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四贝勒府的马车前等起了秀玉来。 “她怎么坐到那辆马车上去了,那不是给跟车的嬷嬷们备下的吗?” “她坐那马车倒是没什么,也不知弘昀冻着没有。”八福晋见秀玉终于下了马车,连忙上前,拉着她就是好一通问。 “来之前我看过了,那小家伙穿得厚实着呢,倒是你,怎么手冰凉。”秀玉心知八福晋是个喜欢小孩子的,说这话也并无其他意思,遂回道。 “四嫂你手怎么会这么暖和,莫不是你在衣服里藏了汤婆子?”八福晋说到此处将秀玉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实在找不出能藏汤婆子的地儿,因此更加好奇了。 “我那马车上有个手炉子,我看这要进宫还得好一会儿呢,不然我让人把那手炉子取来给你用用?”秀玉轻身问道。 八福晋与她相比是要丰腴上一两分,她还能在外卦里头加上件衣裳,八福晋怕是不能了。 今儿晚上自个儿怕是要和她待在一处了,总不能就看着她这般硬撑着。 “不必了,我家爷穿得也挺单薄的,我得和他同进退。”八福晋笑着婉拒了。 听她这么说秀玉才想起来,那手炉可是在她上马车之前就在那儿搁着了。 若是四贝勒没用过,那这东西就是秀玉一个人的,她给八福晋用用倒也没什么。 可要是四贝勒也用过那手炉,那她此举就真的不合适了。 好在八福晋素来是个心大的,怕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 可她还是大意了,忘了这不是好姐们之间有好东西能换着用的年代。 看来自己今儿得少些说话,今日来的可都是各府的嫡福晋,哪一个不是人精她一句无心之言,怕是会引来猜忌。 “九弟还真是长大了。”秀玉这会儿正神游物外呢,就听八福晋又开口了。 长大了?承认自己怕黑,这也算是长大了?秀玉大惑不解,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点头附和着。 就见那边九阿哥先下了马车,然后伸出手,让九福晋扶着他。 待九福晋下了马车,又俯身和说了几句话,看九福晋点了点头,这才找八贝勒去了。 “四嫂,八嫂,等等我,我们一道儿走。”九福晋径直朝八福晋走了过来,挽住她的手,这才舒了口气。 难不成八福晋是觉得九阿哥知道等着自家福晋了,还知道要扶着自家福晋下马车,这就算是长大了? 与只知道自顾自大步朝前走的直郡王比起来,九阿哥尚算细心,八福晋有此感叹,也还算说得过去,秀玉想着。 “怎么脸还红了,九弟在车上笑什么呢,别人没听见,我们的马车离得近,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八福晋见她这九弟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遂打趣道。 “我们家爷前几天新得了匹好马,我刚好和他说起这个,他这才笑的。”九福晋轻声道。 “九弟新得了匹好马?他跟你提这个做什么,难不成那马其实是买来送你的,他这是在问你喜不喜欢呢。”八福晋笑着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那马我去看过了,长的膘肥体壮的,一看就不是我能驯服的。” “不过我还真挺眼馋那马的,还有几天就休沐了,不如我们约着去马场看看吧。”九福晋拉着八福晋的手轻轻地摇了摇,问道。 “我自是有这空闲的,就是不知道我家爷有没有兴致了。” “四嫂,你跟我们一同去吧。”八福晋问道。 秀玉发现这位九弟妹还真没把她这个四嫂当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八福晋呢,就更有意思了,不过与她一同去了一趟十三弟府上,这就开始约她一起出去散心了。 原身的父亲费扬古是名武将,作为府上的嫡女,原身自然是会骑马的,骑术还颇高。 原身会骑马,可不代表她就能骑马,她要是去了马场,怕是要露怯了。 “四嫂,八嫂,九嫂,还好你们还没走,我今儿就跟着你们了,你们可别想着要甩掉我。” “快,都别站着不动了,四哥和八哥都进去了,咱们也准备着吧。”十三福晋疾步而来,走到秀玉身边站定,伸出手要挽着她,看她正被八福晋挽着,这才作罢了。 她环顾四周,见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的马车都已经动起来了,遂出声催促道。 “他们走他们的,横竖进了宫里都还有得等,你急个什么劲儿。” “我们等等十弟妹,她还没下马车呢。”八福晋高声道。 “来了,来了,别催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赢了我们家爷,让他答应回府的时候让我骑马的”。 “想着嫂子们定是还在等我,这不就小跑着来了吗。” 十福晋话音未落,人已到了秀玉跟前,她见九福晋小脸红扑扑的,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上前几步,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这是要做什么,咱们要是真这么手挽着手进去,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手撒开,没见你九嫂正挽着我吗?”八福晋和十福晋素来都是这般说话的,二人都没觉着有什么奇怪的,十福晋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把自个儿的手放下了。 “八嫂,您挽着四嫂就行,我挽着十弟妹。”九福晋见她这十弟妹气鼓鼓的,心中暗笑,每回她们几人出来都是如此,十弟妹总是要争一争的。 只是原本会和她争的人是十四弟妹,今儿十四弟妹要照看孩子,定是不会下马车了,没成想她又和四嫂争起来了。 罢了,她不过小孩儿心性,谁让自己是做嫂子的呢,当然要照顾着她了。 九福晋想着便挽着十福晋的手,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挽着你四嫂。”八福晋见十三福晋落了单,没好气的说道。 秀玉的左边是八福晋,右边是十三福晋,看起来就像被她二人架着似的,偏她二人毫无所觉,她们还真就这么进了宫门。 “八嫂,咱们不等等十四弟妹吗,我瞧着她好像下来了。”她们进了宫门,十四阿哥府上的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 “不了,咱们走得慢,别冻着孩子。”八福晋说着脚步不停的往里走,马车上刚准备下来的十四福晋见几个妯娌没一个等她的,气鼓鼓的又掀开车帘进去了。 第2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四天 要说皇宫里什么时候最热闹,当属春节无疑了。 毕竟连万岁爷都在腊月二十六这天封了笔,这几日是真正的只谈家事,不谈国事了。 皇子大臣们不用上朝,自然是要走动走动的。 进太和殿之前关系好的刚好能叙叙话,关系不好的,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 不过这大节下的,大家也都不计较,吵过了,也就算过了。 这就是为什么九阿哥和直郡王敢在宫们前互相说上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过年的时候这些皇子们哪个都得喝上几 杯,既然是醉话,又哪有人会当真呢。 皇子们进了宫门,往各自生母或养母的殿里去稍作歇息,待开了席,便可到前头去了。 大臣们呢,越是有权势就能越早进得宫门,那些清名在外的,没准儿是两三人坐着一架马车来的。 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年宴的,有钱的自然是可劲儿的张扬,那清贫些的,不过把官服浆洗一新,从里到外换上一身罢了。 费扬古家在这些大臣里算是能排到前头的,所以每次这个时候原身就会提前下车来等上一等,就为了让自己的阿玛远远的看上自己一眼。 这么一耽搁自然是不能和几位妯娌一同进宫门了,这也就是为何八福晋会说原身总爱躲着她们的原因。 毕竟今日的年宴足足能有两百余桌,应对长辈的问话就得字斟句酌了,哪还有机会遥遥的见上一面呢。 自十三弟成了亲,十三弟妹每年这时候刚好能跟原身一道,倒也让她显得不那么形单影只了。 这回可倒好,八弟妹和十三弟妹一左一右的挽着她,跟哼哈二将似的。 依着八弟妹的性子,她必是那哼,十三弟妹呢,就只能是那哈了,那自个儿是什么? 秀玉想到此处不禁笑了,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宫里换了新的灯笼,那灯笼红彤彤的上头还贴着福字,看起来喜庆极了。 “马场我便不去了,毕竟好马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寻见的。” “我倒是想等开春了,去庙里上柱香,你们有谁也想去的,不妨一道去呀。”秀玉笑着道。 “我去,我去,我早就想去了,我们家爷死活都不肯陪着我。” “这回我和四嫂一道去,我就不信他还能找着不陪我去的由头。”十福晋朗声道。 秀玉以为搭话的会是八福晋。 毕竟她提议一起去寺庙是因为她之前邀了自己一同去马场,她不想让八福晋觉得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的。 没想到第一个答应她的竟会是这位十弟妹。 按说这位十福晋是蒙古格格,应当不信佛才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积极。 “我也去,这阵子闷在家里差点给我闷坏了,我知道哪座庙宇最灵验,我先去打点好,你们且等着便是了。”八福晋一锤定音道。 秀玉在这几位妯娌里自是做不到一呼百应的,八福晋却不一样,除了自己,这几位妯娌哪一个不是总被她照顾着。 她素来爱大包大揽,大家也不以为怪,这提议是秀玉提出的,她自然也不会发对,一时间倒真是其乐融融了起来。 话分两头,和后头的秀玉几人有说有笑不同,前头那几位阿哥都冷着张脸,彼此间谁也不理谁,要不是他们都穿着吉服,还真不像是进宫来赴宴的。 “大哥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嫂脸都吓白了,他当谁听不出来他那话是在说九哥呢。” “九哥你也是,这大过年的,你干什么招他。” 十阿哥素来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事儿的,自打听了大阿哥那几句含沙射影的话心里就憋着气呢。 偏八哥不说话,九阿哥自己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只他一个人生闷气,他是实在忍不了,这才问出了口。 “什么叫我招他,你没看见他那马吗?” “马车还是前几年那辆,马却是一年一换的,他换马就换马好了,也没人说他什么。” “偏他骑得那叫一个慢,知道的他那是骑马,不知道得,还以为他骑的是驴呢。” 九阿哥似笑非笑的说道。 “他炫耀个什么劲儿,要我说九哥你就该把那新得的好马拉出来溜溜,看他还怎么耀武扬威。”十阿哥说道。 “人家可是直郡王,哪是我这个光头阿哥能比的。”九阿哥接着道。 “郡王怎么了,他又不是没被贬过,要不是他有军功在身……” 十阿哥话说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大阿哥有军功,这可是他早些年他在战场上拿命拼出来的。 十阿哥年幼时其实极为崇拜这位大哥,可惜大阿哥跟他始终不对付,他才不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好了,十弟,你今儿哪来这么大的邪火,莫不是跟十弟妹打赌,你又输了。”八阿哥笑着问道。 “可不是,她跟我赌,九哥会不会和大哥吵起来,我这不就输了吗,答应了她,回府的路上她骑马,我坐车。”十阿哥讪讪的说道。 “不就是坐个马车,难不成还委屈你了?”九阿哥这会子心情似乎格外好,遂笑着打趣道。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能屈能伸的,我可以,我的马却不行。” “你们是不知道,她可会驯马了,我好不容易驯服的烈马,她一上马背,那马可就成了她的了。” “我倒不是舍不得那马,就是我为了驯服那马可真没少摔,这会子浑身还疼着呢……” 十阿哥絮絮的说着,他这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完了,火气也就消了。 他这两位兄长最是了解他,遂只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回上他一句话罢了。 秀玉因为要等十四福晋一同进永和宫遂和几位妯娌分开后刻意走得慢了些。 好在她没等上多久,十四福晋便也到了。 她和十四福晋一同进了内殿就见弘昀正站在德妃跟前,德妃正拿了翠玉豆糕,正往他手上递呢。 秀玉行了礼,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了这布置一新的永和宫。 殿内换了新的大红色八角宫灯,地上铺着猩红的富贵团花藏毯。 德妃坐在昼榻上,一只手搁在身旁的紫檀木小案几上,那小案几上还放着几碟子糕点并新鲜的果子。 那案几上本该还放着个小香炉的,想来是怕熏着孩子,这才命人撤下去的,秀玉想着。 “不是跟老十四说过了,待弘明在大些再带他进宫来,这天儿这么冷,冻着他了可如何是好。” 德妃嘴上说着,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她脱了护甲,小心翼翼的把弘明抱了过来。 她把那大红色的襁褓掀开了一条缝,看胖小子弘明正睡着,爱怜的用自个儿的脸贴了贴他的小脸蛋儿。 “玛嬷,弘明弟弟睡着了吗?” 弘昀进宫之前李氏便反复的告诉他,若是在玛嬷的宫里见到了跟弟弟弘时差不多大的小孩子,那一准儿是十四叔家的弘明。 这个小弟弟究竟多大,弘昀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这个小弟弟还要人抱着,就一定比弘时还要小。 他平日里见的最多的兄弟姐妹就是弘时,知道这般大的孩子总是在睡觉,故小声的问道。 “对,这是弘明。”德妃弯下腰,把那小襁褓再次掀开条缝,让弘昀看。 “弟弟好胖呀。”弘昀垫着脚,总算能看清襁褓里的小弟弟了。 这个弟弟和弘时弟弟一点都不像,弘时弟弟瘦瘦小小的,还爱哭。 这个弟弟长的胖胖的,还不爱哭。 弘昀伸出手想戳一戳胖弟弟的小脸蛋儿,猛然想起弟弟还小,是不能戳的,这才忍住了。 弘昀心里暗道可惜,那头弘明却是哼哼了起来。 德妃见他怕是要醒了,赶忙抱着他轻轻的摇晃起来。 弘明也真是可好哄的,就这么晃了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德妃见他总算是谁熟了,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让嬷嬷抱着他去了旁边的西暖阁。 十四福晋见弘明让永和宫的嬷嬷抱下去了,立时便给自己府上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也是个机灵的,跟着永和宫的嬷嬷一同去了暖阁。 德妃只做未见,由丫头扶着,又坐回了那昼榻上。 “老四家的,下回把弘时也带来,他都这么大了,本宫这个玛嬷还没见过他几回呢。” “他和弘明年岁相当,以后必是能玩到一处去的,早些带来,这永和宫他熟悉了才好。” 德妃坐下来便和十四福晋聊起了育儿经,这方面秀玉好歹也还能说上两句,倒也不至于只听着。 少时,便有个面生的小太监进了来,说是前头准备开席了,德妃这才闭口不言了。 十四福晋去西暖阁看自个儿儿子去了,内殿就剩下她和德妃娘娘了。 德妃嘱咐完了小儿媳,总算是想起了她这个四福晋来,见弘昀实在乖巧,想着弘时应该也是个讨喜的,便说道。 “是,媳妇下次一定带弘时进宫来。”秀玉笑着道。 秀玉见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起身,就见十四福晋又回了内殿,和她一同回来的,还有自进了宫门她就一直没见着人的李氏。 她来的时候旁边跟着十四福晋,她走的时候后头又跟着个牵着弘昀的李氏,再加上丫头和嬷嬷们,一群人还真走出了几分气势来。 第26章 吃成四福晋的第二十六天 “嫂子们怎么也不等等我,我都出了马车了,你们明明看见了,怎么还走了。” 十四福晋这会儿在皇子里算是年岁小的,嫂嫂们素来让着她,除了十福晋,还真没人与她争过什么。 这回八嫂让四嫂抢去了,她怎么想都觉着憋屈,遂问道。 “这不是怕把弘明冻着嘛,再说了,你一个人下了车,就真能放心得下?”秀玉笑着问道。 “伺候他的丫头嬷嬷一大堆,我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我可不像有些人,挤在嬷嬷的马车里也要进这宫里来。” “知道的,是四嫂您贤德,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怎么编瞎话呢。”十四福晋高声道。 她生了弘明,按说爷这会子进的最多的应该是她的院子,可爷去的最多的还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的院子。 这位侧福晋生了庶长子,这本就让她膈应的不行,要不是她一惯懂得伏低做小,自个儿还真容不下她。 弘明都快半岁了,爷倒是也常来她屋里,不过多是来看孩子,然后和她一同用饭,再然后他就去忙了。 真忙假忙她不知道,侧福晋屋里的补药这些日子就没怎么断过,她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这位侧室倒也还算聪明,借着这由头今日就没跟来。 她不来,弘春自是也没跟来了。 只要她不来,送到她院子里的那些补药她究竟吃没吃,她也懒得计较了。 反正掏钱的是爷,他都不心疼,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爷为了这事儿还发了好一通脾气,要不是他那脾气是在自个儿书房发的,自个儿没准儿还真能和他吵起来。 她府上的侧福晋没跟来,四哥府上李氏却跟来了。 一个侧福晋,混在嬷嬷堆儿里,能不显眼吗? 今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见她从那下人做的马车上下来呢。 要说她这四嫂和她和真是同病相怜,她还能和自家也吵一吵,她这四嫂怕是就只能独自生闷气了。 “弟妹,十四弟妹,想什么呢,我叫你半天了,你也没反应。”秀玉朗声道。 “我是在想四嫂当真雅量,竟容得奴婢这般放肆”。 按说弘昀虽是庶子,但进了宫,就该紧紧跟着嫡母才是。 也不知是没人告知他,还是这是四嫂特许过的, 四嫂能忍,她可忍不了,那李氏就跟在她们后头,她不信她听不见这话,要是那李氏是个懂规矩的,就该留在母妃宫里才是。 母妃都让她在碧纱橱歇息了,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见她进了西暖阁借着给她见礼的由头,愣是跟她一同回了内殿。 只怕是她的弘明一进了西暖阁,她就在门边儿等着她呢。 她算什么东西,竟敢窥视弘明? 十四福晋越想越是窝火,故而说出口的话是愈发的难听了。 “十四弟妹,我和其他几位弟妹约好了,等开春儿了,一起去庙里拜拜,你也一同去吧。” 秀玉也不接十四福晋这意有所指的话,笑着问道。 与其让十四福晋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不如由她来说,毕竟四爷和十四可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才对。 “行,到时候嫂子你提前几日告知我一声,我还真得好好准备准备。” 十四福晋见她这四嫂不接她这茬,就知道今日这李氏是赶不走了。 横竖是别人家的事,她这四嫂都不在意,她跟着操哪门子闲心呢? 又听秀玉邀她一同出门散心,想着去给爷和弘明求个平安符也不错,因此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秀玉和十四福晋到达太和殿的时候大福晋恰好从另一头过来 秀玉见她穿着花盆底一步一停的在雪地里走着,周围无人敢靠近她,便拉着十四福晋往后退了退。 她二人站了好一会儿,等大福晋进了殿内,才抬脚也进去了。 这会子此处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太子殿下了,他就坐在宴席的最前头,皇帝还没到,他便成了最受捧的那个。 再看其他几位皇子,八阿哥跟前也有几位大臣在与他说话,九阿哥低着头喝茶,十阿哥跟十福晋小声的说着话。 四阿哥呢,他跟前站着的不是大臣,而是十七阿哥——胤礼。 汗阿玛昨日就和太后还有后宫的妃嫔还有未开府建衙的皇子公主们用过家宴了。 已经成了婚,有了差事的皇子们便被归到了臣子的宴席上。 毕竟在天家,先是君臣,再是父子,这一点,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十七阿哥还小,自是不能列席的。 不过他跑来找哥哥们说说话,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哪怕他真要留下,这么多席位,难道还真能没了他坐的地方不成。 “见过四嫂,许久未见四嫂了,不知四嫂近来可好?”十七阿哥抱拳行了一礼,而后问道。 “小十七怎么偷偷跑到此处来了,莫不是想来喝酒,要真是这样可不成,你还小呢。”秀玉调笑道。 “不是的,胤礼此来,是有事要求四哥呢。” “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四哥就是不松口,好四嫂,还请您帮胤礼美言几句吧。”他摆手道。 “十三哥来了,我可不能让他抓住,我就先走了,四嫂记得帮我跟四哥说说好话,弟弟先谢过了。”话音未落,他已是蹿出去老远了。 秀玉转头一看,见胤祥正和她家的小福晋站在门口争执呢。 秀玉看了一会儿才总算看明白了,十三阿哥要牵他家小福晋的手,十三弟妹躲来躲去,就是不让他牵。 他二人在门口站了好一小会儿,还是十三福晋恼了,轻轻推了十三阿哥一下,十三阿哥才不甘不愿的作罢了。 按说十三和十七两位阿哥都和四阿哥关系好,他二人的关系理应也是不错的。 怎的这胤礼见了胤祥,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了。 秀玉心中好奇,可这儿又实在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只好按下此事不去想了。 四阿哥的席位里皇帝算近的,所以秀玉勉强能将这位千古一帝看清楚。 别的暂且不论,眼前的这位帝王,真是位老人了。 虽然他眼神依旧犀利,气场依然强大,但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无一不在昭示着,他是真的老了。 秀玉只匆匆一撇,便不敢再看他,只跟着众人一起跪下行礼,三呼万岁,以额触地。 皇帝来了,便表示能开席了,这些菜虽然都是御膳房做得,不过大多都是提前做好的,一直在灶上温着罢了。 宫里的传膳的小太监腿脚再利落,有些菜送到桌上时也不免冷了。 素菜还好,味道是真不错,那荤菜,却已经是结着厚厚的油脂了。 秀玉摸了摸那罐煨山鸡丝燕窝,还是烫的,连忙盛了两碗出来,然后把盖子又盖上了。 又递给四阿哥一个鸳鸯卷,自个儿也拿了一个。 四阿哥见他这样,看了看案几上的菜,给她夹了一筷子素炒鳝丝。 就算那筷子要往荤菜里头伸,也得是有荤有素的,四阿哥还真是有趣。 秀玉见他这样,看了一眼他已经空了的碗,坏心眼的往碗里夹了一筷子海参,给自个儿也夹了一个。 他见四阿哥夹菜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把碗里的海参吃了下去。 喝了口茶,然后连吃了好几筷子的清蒸时蔬。 怕他只吃素菜,秀玉便时不时的给她夹上一筷子鸡丝豆苗,见他也都吃了,就不怎么管他了。 她自个儿又拿了个椰子盏,就着酱菜吃了起来。 许是知道这御菜凉得快,众人吃的都不慢,一时间倒也无人说话了。 待菜过五味,大家才开始敬起酒来。 头一个要敬的,自然是皇帝,他老人家今儿心情应是真好,虽算不是来者不拒,倒也着实多喝了几杯。 喝完了酒大家就开始歌颂起海晏河清,这时候武将便只闷着头喝酒,文臣们便趁机卖弄起来。 不过有资格与皇帝一同吃饭的,就没那真的胸无城府的,卖弄归卖弄,这分寸,他们掌握得可好着呢。 皇帝是该封的封,该赏的赏,一顿饭吃完,倒也真是各有所获了。 皇子们在这次的宴席上是不会表现得太过的,毕竟这次宴请的主要是大臣们。 他们要是想讨好自个儿阿玛那还不容易吗,中秋节,万寿节,哪回他们不是挖空心思,就为博得他老人家一笑呢。 皇帝这几年待得最多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畅春园,那地方也是个无召不得入的,故而这宫里还真是许久未曾这般热闹过了。 皇帝被大臣们一通恭维,心中如何想谁也猜不着,面上看起来倒是真高兴。 大臣们吃了饭,有的还得了赏,赏的是什么且不论,至少经过这一回,他们在皇帝面前算是挂上号了。 待出了宫门,便忍不住拉着相熟的大人们说起话来。 他们谈论的最多的,并不是今日的御膳味道如何,而是皇帝在宴席结束后说的那句话,虽只有那么一句,也能所有人琢磨上好一阵了。 第2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七天 皇帝口谕,免江南,湖广,广东等省,四十六州县灾赋 一入了冬,遭灾的地方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故此皇帝免了受灾之地田地的赋税也已是惯例了,遂也无人因此惊讶。 真正让他们议论纷纷的,是官员的考评快要开始了,这考评决定了官员的升降。 要是得的多是良好,多半儿是要留任的,要是得的多是优,那是要回京述职的,怕就怕连良好都得不上,那可是要降职的。 要是被分派到富庶之地去,就是明升暗降,自是无人挑破的。 可要是被分派到那贫苦之地去,哪怕升上个半级,那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喜事了。 皇帝这回提到的湖广,就是个许多官员都想去的地方。 他们是臣子,再怎么活动也得遵照上意,皇子们可不一样,他们要是趁此机会活动一下,没准儿还真能成。 两广总督他们是不敢想的,这大官儿手底下,不是还有数不清的小官儿吗。 皇帝是真了解他这些儿子,特意等这顿饭吃完了,才说起了这事来。 他说完了这话,也不管一众大臣是何反应,反正他今日是真喝多了,这就要去歇息了。 皇帝寝宫的烛火是早早的熄了,有些皇子们书房的烛火,却是烧到了后半夜,这才灭了。 这些人里头,并不包括四贝勒。 他倒也去了书房,不过他抄写本了会儿经书,便歇下了。 每个皇子府都是有皇帝的眼线的。 若是真无动于衷怕,恐怕皇帝会觉得那是故作镇定,可若是废寝忘食,皇帝难免又会觉得那是儿子们心大了。 这一顿年宴吃的,宴是好宴,年却不一定能过好了。 宫里的年宴过了,各皇子府的年宴便该开始准备了。 皇子府的年宴可不单单是为了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皇子和有头有脸的大臣们在自己府上的年宴菜上桌了,并不代表就可以开席了。 无论是皇子还是大臣,都得等着皇帝的赏赐。 这赏赐,除了由皇帝亲笔书写的福字,还有就是装着金银锞子的荷包。 荷包昨儿宴席开始前便赐下了,这会子要等的,是得在开席前把这个御赐的福字找个最显眼之处贴起来。 这福字得四贝勒带回来。 要领这福字可不简单,须得在宫外等候传召,进得西暖阁,还得在御跪领,领完后还得谢恩。 因着今儿要列席的人实在多,秀玉便把自个儿小厨房里几个手艺好的厨娘遣去了大厨房。 今日的朝食她简单吃些便可,重要的,是今日的年宴。 四贝勒今日一早便进宫了,皇帝今日会在坤宁宫祭祀神明,待祭祀结束后,便会把祭祀用的胙肉分给在场的王公大臣。 胤禛是贝勒,自是必须参加的。 那胙肉其实就是白水煮猪肉,并不会加任何佐料,由于是祭祀之物,又是皇帝亲赐的,胤禛就是再不喜荤腥,也得面不改色的吃了它。 因此秀玉便吩咐大厨房,今日这席面多上几道素菜。 四贝勒为了早些进宫,朝食只喝了一碗粥,这会儿怕是已经饿得不行了。 她倒是也能给四贝勒送些饽饽,就是实在算不准他何时能回府,故而那饽饽也只能先备下,待他回府了再上锅蒸一蒸了。 四贝勒回来的还算早,他回了府便直奔秀玉的院子而来。 眼见饽饽是来不及蒸了,算一算时间,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开席。 她忙然人上了碗热牛奶,看四贝勒喝了,这才又忙她的去了。 四贝勒今日实在是累了,一碗热乎乎的牛乳下肚,困意便上来了,知道秀玉今日忙,也不去扰她,自个儿进了内室,歇着去了。 带诸事完毕,府中的一干人等这才能坐下,好好的吃一顿饭。 按规矩开席之前四贝勒这个一家之主是要说上几句的。 可一则他今日实在累,好不容易回了府,才歇下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整个人都恹恹的。 二则今日孩子们都在,他不想过于严肃,怕吓着孩子们,故此便什么都没说,喝了第一杯酒,夹了第一筷子菜,这就算开席了。 秀玉见四贝勒上来便喝了一杯酒,趁着他夹菜的间隙,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慢慢一碗砂锅煨鹿筋,又往他手里塞了个艾窝窝。 见四阿哥夹了一大筷子鹿筋吃了,又一个吃了一口艾窝窝,这才自个儿也盛了小半碗的砂锅煨鹿筋吃了起来。 同桌的侍妾格格们也都是会看眼色的,看四贝勒碗里和手里都空了,这才按着品级站起来,给四贝勒敬酒。 头一个站起来的,是侧福晋李氏,她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一仰头,一杯酒便下肚了。 四贝勒看弘昀一副坐不住了的样子,弘时让嬷嬷抱在怀里,倒是睡得香甜。 只有大格格,见李氏站起来了,她也跟着站起来了,见四贝勒不言不语的,她也不敢说话,只孺慕的看着他。 胤禛本想待这年宴结束了便找个由头禁足李氏的,可看这他府里仅有的几个孩子,他还是犹豫了。 面对儿子,他还能说上几句重话,面对这唯一的女儿,他可真是不知该如何与她亲近了。 罢了,这段时日就冷着李氏吧,总要让她知道自己错了才好。 今日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他是怎么都得喝一杯李氏敬的酒的。 “大格格也不小了,等过完年,爷便请个女红师傅到府上来,李氏你先预备起来吧。”四贝勒说道。 “是,婢妾回去就预备起来,保证出不了差错。” 李氏本来以为四贝勒今日是不会理会她的,没想到他不但喝了自己敬的酒,还要给大格格请师傅。 李氏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见四贝勒专心的吃起了福晋夹到他碗里的菜,这才终于坐下了。 “谢谢阿玛,阿玛您放心,女儿一定会用心学的。” 大格格素来在人前是不太敢高声说话的,可今日阿玛当这这么多人关心她,她实在高兴,也顾不上害怕了,小声的道起谢来。 “你用心学,若是这个师傅不合你的性子,又或是她技艺不够高超,你就告诉阿玛,阿玛再给你找别的师傅就是了。” 四贝勒看女儿乖巧的站着,心中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他对女儿说话倒真是轻声细语的,像是怕吓着她似的。 “是,女儿知道了,女儿不会给阿玛丢脸的。”大格格笑着道。 其他的格格侍妾们见四贝勒笑了,胆子大的便一个接一的站起来给他敬酒。 他吃着秀玉夹的菜,倒也不觉得胃里难受,故而每个人敬的酒他都喝了。 喝到最后,他也不见醉态,只是眼神亮得吓人。 他吃菜吃了个半饱,又喝了不少酒,倒也真吃饱了。 他这一饱,困劲儿就上来了,等秀玉终于放了筷子,握着她的一只手便坐着不动了。 秀玉让他一握,立马就想拿起筷子再吃上些菜,可她是真吃不下了,故而只能也学着四贝勒坐着不动了。 他不动,四贝勒却动了。 秀玉感觉到他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猛的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所有人都跟着她站起来了,秀玉也是如此。 她正想问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呢,就见他拉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秀玉被他拉着,也不敢在人前挣脱他的手,只得紧跟着他。 越走她就越觉得不对,这方向,四贝勒这是要回她的院子去呀。 今天过年,四贝勒的确是应该去嫡福晋房里的,四贝勒他这是…… 秀玉只觉自个儿的心嘭嘭乱跳,大冬天的,她的手心居然出汗了。 “福晋,你还没敬我酒呢,我们喝一杯如何。” 这院子四贝勒自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故而秀玉和他径直就进了内室。 晴初见四贝勒来了,立马上了两杯热茶,然后便下去了。 “好呀,喝一杯,不过我们俩喝酒可不能只用那小酒杯,你看这个怎么样,这里头装着的也是酒呢。” 秀玉把那两杯茶端了起来,将其中一杯给了四贝勒。 “酒,这酒怎么说热的?四贝勒问道。” “这是才温过的酒,怎么样,我们喝一杯吧。” “好,喝一杯。”他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 “这酒……” 他把自己手里的茶盏往秀玉手里一递,看了那茶盏半天,也没说出来这酒到底如何了。 “福晋,我们安置吧。”他说着,便开始脱外裳,待只剩下中衣了又开始脱鞋。 “你睡外头,我睡里头。”秀玉从刚才起就疑心他醉了,又不敢确认,故而再次试探到。 “那你先上来。”他说着只穿着袜子站了起来。 这下子秀玉确定他是真醉了,以前四贝勒都是睡在里头的,从无例外,今天他这么好说话,这不是醉了,还能是什么呢。 前些天是他忙,就没怎么进过后院,今天过年,她再找不着理由躲过去了。 幸好他醉了,不然秀玉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后院里的其他人心知四贝勒今晚一定会去福晋房里的,因此各个院子的烛火是早就熄了的。 只有李氏,听她的丫头回禀,福晋院子里的烛火已经熄了,这才歇下了。 第2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八天 时光流转,一转眼秀玉来到大清朝已是一年有余了。 康熙四十六年,四贝勒府的后院前所未有的平静。 四贝勒打定主意要冷着李氏,就真的一年多没有再进她的院子。 弘昀年岁渐长,已是搬到前头去住了,倒是能时不时的见着四贝勒。 四贝勒对这个唯儿的儿子自是寄托厚望的,每隔日必会抽出时间来考较一番他的课业 时间一长,弘昀不仅学问长进了,就连胆子也大了不少。 大格格的女红师傅也在四贝勒说了那话后没几天就进了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大格格还真不满意这位女红师傅。 她还真去找了四贝勒,说了要换一个新师傅的事。 四贝勒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没过几天就又为大格格找了一位新的女红师傅。 秀玉也曾问过她,为何不满意那位师傅。 大格格说那位师傅极为因循守旧,还跟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才动了要换掉这位师傅的心思。 她可是四贝勒府的大格格,又不是那等无知之辈,有没有德可不是她一个教女红的师傅能评判的。 秀玉把这话告诉了四贝勒,他果然极为高兴,赏了大格格不少好东西。 他若是得了空闲,就会让李氏把大格格和弘时送到秀玉的院子里。 十天半月的,四贝勒总还是能抽出时间来陪着孩子们用上一顿饭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氏虽然失宠了,府里的下们倒也无人敢轻视她。 李氏也知道四贝勒是看在孩子的面子是才对他小惩大诫的,故而这一年多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闹了。 她这个侧福晋不闹,底下的格格侍妾们就更不敢闹了。 李氏无宠,底下的格格侍妾们见着四爷的机会便多了起来。 四贝勒也是个公允的,这一年下来,凡是伺候过他的,他都赏了她们不少好东西。 大家也有心戴显摆一下,结果私下里一比较,发现差别不大,也就争不起来了。 四贝勒后院平静如水,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日渐老迈,太子殿下愈发的得人心,四贝勒还是勤勤恳恳的办着差,八贝勒却比前几年更受器重了。 与八贝勒相比,直郡王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皇帝对他早就不复从前的恩宠了,从前他偶尔还能听见皇帝叫他保清,现在皇帝无事都想不起他这人来。 不好直郡王从前跟着皇帝上过不止一回战场,故而在将士们中间还是颇有威望的。 这一点,比他晚生了十几年的胤祯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直郡王本打算以后都低调行事,可他添了嫡次子的当天下午皇帝赐的名字就下来了。 皇帝这些年就爱待在畅春园,只有入了冬才会回宫去。 畅春园离他的郡王府可远着呢皇帝身边的太监只用了半日就来了,这不是皇帝还看重他又是什么呢。 他倒还绷得住,吩咐底下人他那嫡次子的洗三办的简单些就行了。 那些下人们倒也机灵,洗三确实布置得挺简单。 可光布置的简单有何用,来参加洗三的各家福晋们送的礼是一个比一个重,弄得这好像是嫡长子的洗三似的。 好在弘昱一向是个懂事的,对这个弟弟也是喜爱非常,倒也不曾说什么。 那洗三礼秀玉也去了,还送了婴儿戴的金项圈和金手镯,这礼虽算不上厚,但也并无错处可挑就是了。 与她相比,有好几位大臣家的福晋送的礼可就重得多了。 添了嫡子是大喜事,那礼虽然重些,终归只是婴儿用的物件儿,倒也不算太过,众人夸赞几句便揭过去了。 就是苦了直郡王,他原本想低调些,这下也低调不起来了。 小儿子的满月宴他是提都不敢提了,他不提,大家也就都不问,只等抓周再看他会不会有所动作了。 八福晋趁着大福晋还未出月子,便安排好了去寺庙上香的所有事宜。 她选的寺庙,是一座地处偏远的老寺庙。 秀玉也听是过那寺庙的名字,据说那儿求子最为灵验,故而虽然远些,香火却是从来未曾断过的。 妯娌间都知道八福晋求子心切,倒也无人说破这事,毕竟谁不想多生几个孩子呢,远些就远些,早点出门便是了。 在与八阿哥成婚后的头几年,八福晋是丝毫不着急的,她想着他们夫妻二人如此恩爱,有孩子不过是迟早的事。 如今八阿哥年岁渐长,眼见着别的兄弟们孩子都大了,也无法只守着她一人了,开始宠幸起其他女人来。 八福晋也知道,他家爷的确需要一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儿子,这样他做事才会更有底气。 她也不是拈酸吃醋,但总希望八贝勒府的第一个孩子是她生的。 因着那寺庙实在远,她还真没去过。 好不容易秀玉提议要去寺庙上香,这不是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嘛。 她立马就答应下来了,还一手包办了去寺庙要准备的所有东西。 为表诚心,她不但要去磕头上香,还打算在那寺庙里住上一晚。 秀玉见八福晋多这事如此上心,上完了香也没走,还真和她一块儿在那寺庙住了一晚上。 那寺庙当日不曾再接待其他香客,大门一关,香客门就都自个儿回去了。 十四福晋和九福晋,一个要回家照顾孩子,一个实在胆小,便结伴先回去了。 剩下她们三人,一人一间厢房,倒也真享了回清静。 十福晋想是挺怕冷,贴身还带了个装满了酒的酒囊,她们睡前一人喝了一口,身子暖了,也就不胡思乱想了,至少秀玉是极快就睡熟了。 秀玉虽然也去拜了送子观音,不过她求的可不是赶快有个孩子而是四贝勒和自己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八福晋就比秀玉要有诚意得多了,她不但规规矩矩的磕了头,还大方的捐了好几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秀玉还真没想到这事,幸好她习惯在自个儿的荷包里放些散碎银两,还有两三张一百两的银票。 捐银子肯定是拿不出手的,秀玉所行把荷包里的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一股脑全捐了。 虽然比不上八福晋出手阔绰,倒和十福晋捐的香油钱是一样的数目,遂也不算丢脸。 庙里去过了,接下来皇室里的大事就只剩下直郡王家的嫡次子抓周这一件了。 弘暐的抓周办得并不盛大,毕竟这会子朝中的大臣们,乃至有皇子都开始借钱度日了。 直郡王也不好再广发请帖,不过就是请兄弟们喝了顿酒罢了。 这天直郡王喝得有点儿多,无他,皆是因为弘暐抓周竟抓了本书。 他这个阿玛特意为他准备的小匕首,小弓箭,他是看都没看上一眼的。 他那三弟倒是高兴得不行,直呼这孩子以后一定跟他关系最好。 也有人恭维他,说弘暐以后一定是个学问好的,说日后弘昱与他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直郡王府可再保百年昌盛了。 直郡王当然是希望儿子们都做武将的,嫡长子将来是要做世子的,他把希望便都寄托在了弘暐身上。 谁成想他抓周居然抓了本书,这让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大福晋盼了多年,终于盼来了这个儿子,自是把他看的牢牢的,以要照顾孩子为由,妯娌间的聚会都极少出席了。 她不来,八福晋自是高兴的,这一年多时不时就发帖子请几位妯娌一起小聚。 秀玉倒不是每回都去,两回里去一回,和几位妯娌间的关系算不是十分要好,说话倒也还算有人听了。 今日秀玉就有推了八福晋的帖子,倒不是她不想去,只是因为她得帮四贝勒打点行装,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皇帝派四贝勒到安徽去督办河工,与他同行的还有胤祥。 这还是秀玉来这个朝代后四贝勒第一次要出远门,事先皇帝也没给他这四儿子透个底,四贝勒突然要走,秀玉还真的慌了。 要知道像四贝勒这样的龙子凤孙出行,哪一个不是由下人们提前好几日便开始做准备的。 这回可倒好,别说是提前好几日了,就是今日秀玉不眠不休,恐怕也凑不够一日。 最后只得给四贝勒带些常服,雨具,新的鞋袜,还有些他用惯了的小物件儿罢了。 能备下的药物,秀玉也通通都备下了,再有就是些能存放上一些时日的干粮,例如放了足够多的盐的烧饼,还有晒得干干的肉干儿。 烧饼是四贝勒临出门前才做出来的,那肉干儿是因为秀玉爱把他当零嘴儿吃,府里才常备着些的。 四贝勒见秀玉再没有别的东西要拿给他了,转了身正要走,秀玉就又把他给叫住了。 他见自家福晋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看那样式,是用来装银子的。 他用手一掂,觉得荷包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 他摇头一笑,把秀玉给的东西都交给高福,然后把那个荷包当着她的面放进了袖子里,拍了拍秀玉的肩膀,这才真走了。 第2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十九天 四贝勒此次出门只带了高福,特意留下苏培盛以供秀玉驱驰。 苏培盛是宫里头出来的,在畅春园也算得上是张熟悉面孔了,要真出了什么事情,由他去禀报,总不至于会被拦在外头。 算一算四贝勒走了也有一段时日了,苏培盛一次宫都没进过,倒是当了好几回四贝勒的信使。 胤禛看着是个不爱说话的,没想到写的信却是长长的好几大篇。 秀玉原本以为他是有这个闲情逸致和她分享一下他所见的那些山山水水,没想到他来的第一封信就是找秀玉要东西的。 他要的这东西就是肉干,胤禛走前还不怎么愿意带那东西,秀玉还真没想到他会写信来再向她要这吃食, 这封信刚看了个开头,见上面写的不是山水见闻,秀玉本是有些失望的,接着往下看,才知道胤禛这是在请托她,也郑重了起来。 四贝勒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总算是如期到达了安徽。 他们快,当地的官员们动作比他们更快,他们还没真到地方,那些官员们已经迎出来了,请安问礼,套近乎叙旧,还在当地的大酒楼定了好几桌席面。 席面四贝勒自是不会去吃的,可这么一耽搁,胤禛今日份行程便被打乱了。 他本想一到此地立即便去堤坝巡视一番的,这会子天色已晚,也只好先歇下了。 第二日他倒是如愿去了堤坝,可他还没看上几眼,身边的官员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话来,胤禛这么个冷静自持的人,都让这些官员们弄得有些恼了。 他是奉旨来赈灾的,到了此地一看,在堤坝上虽然忙乱,倒也还算有序。和以往他去过的遭了灾的地方大不一样。 胤禛素来是个多思的,他换了身粗布衣裳,把秀玉给的荷包带上,上集市去了 他这一去便发现集市上的百姓个个他都面黄肌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去问个价,那菜贩子同他说完了话都要歇上一歇。 最奇怪的是,这集市上看着东西看着是不少,叫价却高得出奇。 胤禛见此只得弃了铜钱,从荷包里掏出个银角子来。 谁成想那菜贩子见了银子并不见喜色,反而把摆在地上的菜往怀里一抱,转身就跑。 他跑出去每几步,自个儿左脚绊右脚的倒了下去。 他摔得狠了,趴在地上起不来,那菜却让他牢牢的护在怀里了。 胤禛见他用手撑起了身子,用尽全力,总算把身子从菜上挪开了。 他一挪开,就有几个半大孩子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伸手就把那菜往自己怀里捞。 那菜贩子像是力竭了,只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要拦上一拦。 胤禛见状,大步走了上去,走到那菜贩子跟前了才听见他嘴里嘟囔着别踩,别踩。 别踩,自是别踩这些菜。不是别抢,而是别踩,胤禛这还有什么不懂的,立时便转身走了。 到了客栈他也不休息,让手底下的人去查这事去了。 这一查还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赈灾粮是比胤禛他们一行人先到此地的,为的就是让百姓们能早些吃上饭。 这会子百姓们的确是吃上饭了,不过不是在城里,而是在远郊,吃的也不是什么新米白面,一日能吃上两顿照得见人影儿的稀粥并一个杂面窝头就已经是极不错的了。 就这两样吃食还得靠抢的,年轻力壮的还好,年老体弱的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当地的官员提前收到了四贝勒要来的消息,把老人和孩子们拦在了城门外 怕闹出人命来,每天管上两顿饭食。 一家子里若是有那能干活的年轻人,他们便抽调了来,去堤坝上,或是集市上做活儿。 凡是家里有人被选中做工的,每天都能多领一个白面馒头。 因此这日子竟就这么过下来了,也有那无亲无故的老人被饿死的,可只要没人闹,这事在官员眼里也就不叫事。 也有那善心人帮着闹一闹的,可这么一闹的结果是这人一连两天都没吃上饭。 要不是有那看不过眼的人偷偷给这人喂水,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四贝勒头一天查出这事,第二天他手底下的人再去一看,发现粥里能看见米了,杂面窝头也由一天一个,变成了一天两个了。 他心知这会子不是处置这些官员的最佳时机,想办法让百姓们都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查到这事的第三日他便去了用来安置受灾百姓的城郊,他们这一路上倒是买着些干货,他让手底下的人把那些干货和秀玉给他的肉干一同交给了这儿的厨娘。 那些干货是需要泡制的,肉干却不用,待那粥熬好了,端上来没一会儿便被抢光了。 胤禛特的没走,就想看看百姓们吃的都是些什么。 那杂面窝头让女人们分成了好几瓣。一个巴掌大的窝头,再这样一分,也就婴儿拳头般大。 大人们一口就能吃完,老人却一只手拿着窝头,另一只手在底下接那窝头掉下来的渣,待窝头吃光了,便把那碎屑也倒进嘴里。 秀玉给四贝勒备下的肉条是想让他应急用的,把小厨房里的存货全翻出来也只有十斤左右罢了。 那肉干胤禛还真吃了一块儿,胤祥看他四哥吃了,自个儿也跟着吃了一块儿。 剩下的都没人再吃,全在那袋子里了。 这会儿那肉干倒成了此地唯一的荤菜了,他盯着那厨娘盛粥的时候他特意走过去看了,发现那粥里就没见着肉。 待离他最近的那户人家的小孩子们分着把那碗肉吃完了,听其中有个孩子说今日的粥里有股肉味,这才知道那粥里不是没肉,是粥多肉少,粥好了,肉也早就煮化了。 四贝勒也让手底下的人试着去临近的城镇买肉。 可那肉买回来大多已是不能吃了,就算有那勉强能吃的,也不过是一顿饭的量罢了。 那点子肉干就是再省着用也早就没了。 肉干没了,胤禛第二次去巡察时却发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现象。 那碗粥一般大人们都会留个小孩子或是婴儿,这回他再来,却发现那碗粥被摆在了地上,一家子人围成一个圈,把那杂面窝头拿在手里,把最顶端放进那粥里浸湿然后再吃。 吃到最后,那碗粥还剩了个底,倒刚好够婴儿吃上一顿。 他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给秀玉写了这样一封信,希望她能再做些肉干儿,再由她从府上挑选几位骑术好的小厮,尽快送来。 秀玉接到这信便去了小厨房,吩咐厨娘今日她的朝食先不用做了,把灶都腾出来做肉干。 因着那信上说肉干是放在粥里煮着吃的,秀玉便让她们多加了些盐。 府上的肉干都是风干的,这会子等着风干肯定是来不及了,便只能用烤的。 这头厨娘们做着肉干儿,那头采买上的人也动了起来,挑着那新鲜的猪肉一口气买了30斤。 最后这三十斤肉,加上小厨房剩下的肉也就堪堪做出不到20斤的肉干来。 秀玉把这20斤肉干分别交给了两个小厮,又让其中一人带着这肉干的方子,目送他们出了府。 四贝勒到了那方子便又去了一趟城郊,从一众厨子里选了个看上去干活最麻利的,让她和高福一并去了离此地最近的城镇。 给了高福银子,让他到了地方寻个客栈住下,然后跑腿去肉,那厨子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照着这方子把肉干做出来便可。 好在那厨子是个悟性高的,只用了五日,还真把肉干给做出来了。 四贝勒怕那肉干会让百姓闹肚子,特意又放了四五天。 让来给他请安的官员吃过了,见他并无任何不适,这才敢让厨子把肉干往那粥里加。 要说那个被众多官员推举出来给四贝勒问安的官员也真是个倒霉蛋儿。 他本不想来的,这个节骨眼上,其他官员们是能躲的躲,能藏得藏,就怕触了这冷面贝勒的霉头。 偏他官最小,素日里和同僚的关系也不太好,这才被一致推举出来做了这个炮灰。 谁成想到了四贝勒住的客栈,他请过了安便提心吊胆的等了好久,也不见这位贝勒爷问罪于他。 不但如此,贝勒爷还让丫头上了吃食,说是他从京城带来的稀罕物,看他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实在辛苦,特意赏赐给他的。 他盯着那东西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四贝勒都说这是赏赐了,他自然是只能收下的,眼一闭心一横,他就把那东西连吃食带盘子一起拿过来了。 他心知四贝勒若是真有心赏赐,是万万不会赐这东西的,也只好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起那吃食咬了一大口。 那吃食刚入口他只觉得咸的发苦,而后觉得自己的后槽牙疼了起来,最后才发现这东西是真难嚼。 偏这东西又不能吐了,他只好把那吃食用左边牙嚼一嚼,然后再用右边的牙嚼一嚼。 他这会子倒是吃出这东西是肉了,一时只想起一句话来——恨不能生啖其肉。 第3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天 这位倒霉的官员终于得以脱身时已经是精疲力尽,再也生不出什么试探之心了。 当地的一众官员之所以推举他,一是因为他官职的确小,二是因为他才刚进这官场不久,还不够世故圆滑。 众所周知,四贝勒一向刚正不阿,遇到这么一位愣头青,多少是有些无从下手的。 他自进了那客栈,就被有心人盯上了,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呢。 他倒也没待多久,想来四贝勒也知道从他身上问不出来什么,故而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只是这位大人出来时左脚拌着右脚,好悬没摔了,要不是四贝勒手底下的人反应快,扶了他一把,他还真不知要对着谁行这个大礼呢。 腿软,这探子还能理解,毕竟他也常常如此,这位大人怕是吓得不轻,他感叹着。 就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大人为什么要捂着自个儿的腮帮子。 捂完了左边,捂右边,好一通忙活,看他那样,像是恨不得自个儿立马能长出第三只手似的。 难不成这是让四贝勒给打的、 可他离着这位大人也不算远,并未见他脸上有伤呀 这还了得,看来四贝勒是真气得狠了。那探子想到此处也顾不得再打量这位倒霉蛋儿了,跑着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此事四贝勒自是不知的,他这会子收拾了个蛀虫,心里正高兴呢。 就是这肉干上的有些少了,才三条,这要是再多上三条,恐怕那人就撑不住了,四贝勒遗憾的想着。 算了,反正他还要在此地待上一段时日,不愁没机会收拾这些贪官污吏。 今日就算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好了,毕竟这肉干不易得,还是不要浪费了。 就是没想到这东西吃起来还真挺费牙,今天就不吃肉了,吃全素的吧,四贝勒想着。 四贝勒最终没能吃上全素宴,倒不是菜真买不着,是胤禛不想为了一顿饭大费周章,便只吃了一碗鸡汤面。 那鸡汤是特意给胤祥熬的,熬好了便一直在灶上温着,就等他回来吃了。 胤祥一来此地脸上就没了一贯的笑模样,哪儿累他就去哪儿,倒比他还要忙上几分。 他还在长身体,又恰好是最能吃的时候,故而他的膳食里每日都是有肉的。 猪不能轻易杀,鸡鸭却不同,他们从当地百姓手里买鸡鸭,也算得上是互惠互利了。 这碗鸡汤面底下自是没有菜的,面上的油也没撇过。 不过倒是有去了骨的鸡腿肉,看这分量,应该是两只鸡腿儿都在他碗里了。 故而这里头虽然没有菜,胤禛还是吃得挺香的。 胤禛上午时心情还十分好,到了下午心情却是糟透了。 无他,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流言,说他把那一大早就来给他请安的官员给打了。 还说那官员被打得不轻,险些没能自个儿走出客栈的门。 笑话,他堂堂大清朝的四贝勒,岂会是那种滥用私刑之人。 这流言不是说那位官员受刑了吗,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了,那好,待他腾出手来立马就把这群贪官污吏收拾了。 不过最让他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原本还时不时会有老百姓家的小孩儿给他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流言一出,是只见着东西,见不着送东西的人了。 他本来还想从这些小孩子里挑几个带回府里去,这下好了,那些小家伙只敢远远的看着他了。 这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最让他生气的事情是,有几个他看好的孩子这会子都围着他那十三弟转悠去了。 那几个可都是学文的好苗子,如今倒跟胤祥学起武来了。 罢了,若胤祥真能带几个孩子回去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他们不愿意跟着他,也只能说是缘分不够罢了。 要说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昨日还在感概自己和这里的孩子们没有缘分,今日这缘分自个儿就找上门来了。 这缘分还不止一个,而是四个。 两个小子,一个小丫头,还有一只狗。 胤禛先注意到的其实是那只狗,这会子这地方到处都是灾民,带着狗的,他可真是头一回见着。 他是个喜欢狗的,因此并不觉着反感,反倒觉得挺有意思。 就是这两个小子越看胤禛就越觉得眼熟,应该是在何处见过才对。 他想起来了,是那日他乔装改扮去赶集,在集市上见过这两个小子。 当日突然冲出来抢那掉在地下的菜的小子里,就有这二人。 只不过那一日这两个小子浑身脏兮兮的,他才没能立时便认出他们来。 他要是没记错,这个站在最前头的小子上回抢菜时也是冲在最前头的,不过他不没有抢菜,而是看谁要踩着那菜了,他就立马拦下来。 如此说来他应该就是那群孩子的头头,不管那些孩子心里是不是真服他,起码面上,他说的话是有人听的。 因着这段时日总有这般大的孩子偷偷摸摸的来给他送东西,他手底下的人都习惯了,也就没有拦他们一行人。 他手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有暗卫的,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暗卫的厉害,故而才敢放松警惕,这种地方,外松内紧才是上策。 胤禛见那几个孩子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知道他们这是在犹豫,便站住了没有动。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那几个孩子才终于有所动作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走出来的不是那两个小子,而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躲在他们身后的小丫头。 她走了出来,到了胤禛跟前行了个礼,虽然那礼行的不伦不类,好歹意思是到了。 她也不说话,只把一个布袋子放在了胤禛面前的地上,而后又行了一礼最后和那两个小子一道走了。 胤禛看他们走远了,才疾步上前,把那地上的布袋拿了起来 他打开布袋,第一眼还真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他一挥手,面前便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暗卫,他把那东西交给暗卫,那暗卫伸手把那东西掏出来一看就皱了眉。 他朝胤禛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把那东西抓起了一点儿放进了嘴里,还没等嘴巴合上,他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胤禛见此神色一变,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他回到了自个儿的屋子里,喝了一杯冷掉的茶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他把那布袋收好,给秀玉写了第二封信。 话分两头,十三阿哥这边可比四贝勒那边要热闹的多。 十三阿哥和四贝勒一道出来办差一向都是四贝勒指挥,他只管指哪打哪就是了。 当地的百姓只知道他们是大官儿,究竟是个什么官儿他们是不晓得的,反正只要是能让他们这儿最大的官老爷下跪磕头的,那就一定是大官了。 这位大官和他们见过的所有官老爷都不一样,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这么年轻就是这么大的官了,这肯定是位状元,说不定还是个连中三元的呢。 因此胤祥到这堤坝上的第一日就成了百姓眼中的有学问的大好人。 百姓们不知道,这些官员们没一个不知道胤祥的身份的,偏又不能真说破,只好一层层的暗示下属,对这位爷要格外的上心。 下属们呢,因着这道命令对胤祥自是看的紧紧的。 举凡胤祥要亲自动手做点什么事儿总是会被拦下来,危险的地方不让去,费力气的事也不让他沾手能。 胤祥在皇子里算是能说会道的,碰到这些官油子还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了。 他也不在堤坝上盯着了,反正能干活的地方多的是,他没必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不是。 他跟高福一块儿去采买去了,只要是他觉着用的上的,他都买了一遍。 几天下来,东西没少买,和那些商贩们也混熟了。 按说集市上的菜都是只让看不让买的,这些铺子里应该也买不着东西才对。 可谁让胤祥出手大方呢,他也不跟商们讨价还价,买东西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商贩们看他穿的虽然只是粗布衣裳,通身的气派却是不小的,料想他是从外地来淘换便宜货的公子哥,十回里头倒有八回能把东西卖给他。 这地儿是遭了灾不假,可有钱的乡绅富户们早就去别的地方投靠亲友去了。 最先走的自是顺利的出了城,走在后头的就被拦了下来。 官老爷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喝一杯好茶,他们也就又回来了。 人回来了,铺子自然是要接着开的,就是这里头的东西要比遭灾之前贵上那么一两成。 当然,这话是不能往外说的,对外还要说这些东西都比平常便宜一些,乡里乡亲的,大家都遭了难,东家心善也就不赚大家的钱了。 这会水也退了,有那脸儿生的小子挨着铺子的问价,多半都是来捡便宜的。 他们要买的可不是什么动辄就要成百上千两银子的物件儿他们要买的,是那在水泡过的,在泥里淌过的东西。 这一位,怕是想着先和他们这些商贩混熟了,再来谈接下来的事呢。 第3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一天 四贝勒的第二封信送到秀玉手上的时候她正在花房里看那些长势颇好的辣椒。 胤禛说会给她寻些别的辣椒来,倒也真是说到做到,苏培盛送来的不仅有种在盆子里的辣椒,还有许多的辣椒种子。 毕竟这会儿的辣椒都是观赏用的,若是大张旗鼓的买这东西,难免让人笑话。 买辣椒种子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门路,那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 也不知他是如何身在千里之外,却对这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的,她这儿辣椒才种下午去没多久,他就来讨要了。 要肉秀玉还能理解,毕竟肉干比起新鲜肉来能存放的时间更才,吃法也更简单,关键时刻是能救命放的。 这辣椒,胤禛要了去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把这东西在当地推广开来 胤禛写信时总是上来就把要说的事情先说完,然后才开始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秀玉也不是第一次接着他的信了,因此便耐着性子接着看起了信。 信是上说,她让府里的小厮带的肉干到了,方子也到了。 当地已经有人学会了这肉干的做法,燃眉之急算是暂时解了。 只是当地受灾的人极多,范围也极广,朝廷下拨的赈灾银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故而他想把当地的大小官员还有乡绅富户都召集起来,请他们慷慨解囊。 直接要银子肯定是不行的,他打算请那些人吃顿饭,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这银子捐出来。 从收到胤禛第一封信起,秀玉就能感觉他这会生处的地方情况恐怕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没有吃食,这她能想的到。 毕竟水过之处大多都房屋倒塌,田地被淹。 家里的存粮拿不出来,地里的蔬菜也不能吃了。 朝廷下拨的银子经过当地官员一层层的盘剥,到最后能剩下多少还真是未知之数。 从胤禛信中所述来看,当地官员应该是把朝廷给的米粮拿出来了。 就这,恐怕还是因为胤禛手段强硬,他们才不得已妥协了。 既然一开始那些官员们就想粉饰太平,那这顿饭,他们是一定会去吃的。 胤禛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自然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才好。 这辣椒恰恰就是个好由头,只要这东西能在当地种植成功,这就是一项实打实的政绩。 要知道三年一次都考评可是要开始了,这意外之喜,秀玉就不信当地的官员们不想要。 这政绩自然是要记在官位最高的那位大人头上的,他若是发还了,底下的官员们怕是没几个敢不听的。 如此一来,这银子他们不就个个都掏得心甘情愿了嘛。 居然胤禛要请人吃饭,那就得让人家这顿饭吃得好,不但要好,还要让他们难以忘怀才最好。 秀玉忙吩咐晴初,让她去看看半个月前小厨房做好的肉干还有多少,当地是有人做肉干了,可总没有她这小厨房的厨娘做的正宗不是。 最后那去送东西的小厮带着一斤干辣椒,一斤辣椒籽,五斤肉干还有滑肉的方子走的。 秀玉还特意在那方子最后加上了一句话——滑肉,要趁热才好吃。 能想到的东西她可是都送去了,东西要怎么就用,就看胤禛和她有没有默契了。 却说这几日有关那位倒霉的刘姓官员的流言传得是越发的离谱了。 自他回了府,打着探病的旗号来他这儿探听消息的同僚就没断过。 含蓄些的还知道旁敲侧击,那同样和他进官场没几年的愣头青就直截了当的问他病得重不重,要不要请大夫。 牙疼就请大夫? 他又不是钱多的没处使了,只要四贝勒不再找他麻烦,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他是实在不堪其扰,才在一个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僚跟前开了口。 岂料他才说了三个字,那位同僚就咋呼起来了。 他说的那三个字是——我的牙…… 那位同僚一听就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个劲儿的问他牙怎么了,见自己死活都不开口了,这才悻悻的走了。 从那日起和他有关的流言又变了,变成了他的牙被四贝勒一巴掌打掉了。 好家伙,原来四贝勒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心狠手辣的,一众官员只觉得两股颤颤,打定主意以后要离这位爷远远的。 他们又等了两三日,见四贝勒再无其他动作了,这才稍稍放了心。 他们还在头疼下一回该选谁起客栈给四贝勒请安呢,就见四贝勒身边的高福来了。 他来了衙门,县令自是要好生招待一番的,彼此打过了招呼,那县令正想和他再寒暄几句,就听他说四贝勒三日后备了宴席,还望他能准时赴宴才好。 高福说完了这话,以还要去知会其他大人为借口,转身就走了,那县令想拦他都没拦住。 这下好了,也不用再烦恼该选谁去给四贝勒请安了,这回大家谁也逃不掉了,那县令叹了一口气,回后衙去挑选三日后要送四贝勒的礼去了。 这位县令大人刚挑好礼回了前头,就见徐主簿心急火燎的朝他奔了过来。 徐主簿见自家大人手里拿着个瓷瓶,心知这是大人打算送给四贝勒的礼,忙让他把东西放下了。 原来他在外头听说了四贝勒三日后要请此地的大小官员吃饭的事。 还听说了四贝勒已经发了话,说这回之所以设宴意在慰劳,因此所有人都不用带礼。 到了就能坐下用饭,用完了饭想何时走就能何时走。 俗话说得好,哪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本来还想用这里拉四贝勒上船呢,没想到四贝勒根本就没打算收礼。 其他他们都知道四贝勒是来者不善,只是因为这段时日他都无什么大动作,大家也都放松了警惕。 看来这回还真是宴无好宴了,就是不知四贝勒目的为何,要拿谁开刀了。 四贝勒的宴席设在了他住的那家客栈里,毕竟此地的房舍倒的倒塌的塌,实在找不出更适合的地方了。 有那心思活的官员仗着和客栈老板熟悉偷偷的朝他打听四贝勒的宴席上会备下什么菜。 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客栈老板这回给他来了个一问三不知,气得这位官员险些要与这客栈老板绝交了。 他原本是想着知己知彼才好,这下可好了,连宴席上可能有的菜色都打听不出来,看来他们只能奢求四贝勒能发发善心,不要太过为难他们才好。 高福来传话,说是来了就有地方坐,坐下拿起筷子就能吃,这话还真是一个字都没错。 四贝勒的宴席和普通的宴席可不一样,普通的宴席都是等客人都入了座,才开始一道一道的上菜的,四贝勒的宴席,客人是一个接一个的落座的,菜切是一早就上齐了的。 一桌一盆粥,三盘子杂面窝头,然后就是好几个凉菜和一盘子酱菜。 那粥里头有切成小块儿的肉干,杂面窝头瞧着灰扑扑的,酱菜闻着倒挺香,这么一看这饭像是灾民的平日里吃的,又不能说它真的是灾民的饭食。 毕竟灾民吃的粥里看不见肉,那杂面窝头也辨不出究竟是个什么颜色来。 说是坐下就能吃,可这两位皇子都还没现身又有谁敢第一个动筷子呢 等着两位皇子出来的间隙,那些乡绅富户倒是卯足了劲巴结起了坐在自个儿前头的官员来。 官员们呢,也和周围的同僚说起了话,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了起来。 就这么等了一刻钟有余,四贝勒和十三贝子才结伴来了。 他二人一到,客栈里就是一静,一众官员们只见四贝勒手底下的高福指挥着两个店小二,抬上了一张大方桌来,放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正前方。 而后就看见另两个店小二开始上菜,上的,是和他们桌子上一模一样的菜。 真要说有何不同,无非就是二位皇子都饭食是才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他们桌上的饭食,怕只有那粥还是热的了。 这些官员里职位最高的那一个自是独占了一张桌子的。 他还想着两位皇子不知会不会纡尊降贵与他同桌而食呢,见两位皇子自成一席也也只好在心里暗道一声遗憾罢了。 两位皇子来了,其他人自然是要行礼的,待行过了礼也还不能开席,须得让四贝勒先讲几句话,这是规矩,可不能乱。 四贝勒讲完了话自然就轮到了十三贝子,这位皇子素来健谈,他倒是没有讲这次的水灾,他讲起了来此地的一路上遇见的新鲜事。 好不容易待他也讲完了话,就该轮到此地官职最高的官员答话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半个时辰怎么也该过去了。 这会子他们才知道为什么四贝勒的宴席上备下的多是凉菜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讲几句话就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备下的都是热菜也早就凉了。 既然如此,与其硬着头皮吃那结着油花的热菜,倒不如吃这爽口的凉菜,实在不行还有酱菜呢,酱菜就着那杂面窝头,怎么也能吃个半饱了罢。 第3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二天 这些官员里头有那机灵的,来之前还知道吃上几块儿没什么怪味的糕点垫垫肚子。 也有那不知变通的,想着四贝勒请吃饭那必定是好酒好菜的,遂空着肚子就来了。 这些官员里头自然是不包括那位倒霉的刘大人的。 他来赴宴之前只敢喝上一杯热茶,不为别的,他是真怕四贝勒再问他话,他一紧张就会打嗝,到时候他可就真成笑话了。 这会子他看着面前的粥,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这粥和那已经凉掉的杂面窝头比起来自然是要美味得多的,可是这粥里头搁的肉干他可是太眼熟了。 上次就是因为吃了这东西,他的牙疼了好几天,好不容易他这牙不怎么疼了,怎么就又要吃这东西呢? 他官职最低,故而坐在了后头,他见周围人都没怎么注意他,叹了口气,把放在碗边的小勺子拿了起来。 他用勺子把那粥搅动了一下,看底下还有好多肉块,吓得手一哆嗦,那小勺子就磕在了碗沿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来赴宴的都是知书识礼的,还真没人喝个粥就闹出这个动静的,这下,四贝勒怕是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了 他倒也坦然,不等胤禛说话,他自个儿就站起来了。 他抱拳一礼,先说自然因为太过激动所以失礼了,又说四贝勒真是一心为民,他感动不已。 说完了话把自己坐着的椅子挪开,朝着两位皇子的方向跪了下来,以额触地,一副打算长跪不起的架势。 胤禛自是不能让这位刘姓官员就这么跪着的。 他先是说了这段时日大家都辛苦了,然后又问他牙还疼不疼,得到这位官员的答复后才示意他赶快起来。 好在这位刘姓官员虽然是个愣头青倒也还算机灵,听了胤禛这话麻溜的就站起来了。 原来他整日整日的不说话不是因为牙掉了,而是因为牙疼,这是在场的所有官员共同想到的第一见事。 他为什么会牙疼,这会儿他们心中也有答案了,因为他吃了肉干。 这粥里头的肉干好歹还是切成了小块的,而且还煮过,这位倒霉蛋吃的,怕是一整条水洗过的肉干儿罢。 要说这粥也不能说难吃,毕竟是小火慢熬的肉粥,米少肉多,还真挺香的。 可这粥一喝完了,剩下的可就是小肉块了,这肉块不吃肯定是不行的,可要真吃他们这牙恐怕也得疼上好几天了。 这些官员里职位最高的那一位坐得离两位皇子最近,见他二人吃得津津有味,也不敢再耽搁,低头吃起了肉干来。 也有那偷偷在自己府上让自家夫人试着做肉干的年轻官员,他们牙口好,吃这东西也不费力,倒也还算吃得香甜。 就是不知这粥里的肉干与他府上的肉干比起来为何如此有嚼劲,不光有嚼劲,似乎,还要美味上那么两三分。 一顿饭吃的众人是愁容满面的,全无才进这客栈时的神采飞扬了。 这些人里头自然上不包括胤禛和胤祥的,他二人的粥是以前熬煮的,虽然看着与官员们的并无分别,但那肉是已经煮的软软的了。 除了他二人,还有那上了年纪的官员,吃的也是这提前熬煮的粥。 毕竟胤禛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并不想看着真有人因此掉了牙。 故而那粥他二人三两下便吃完了,这会子正就着菜吃窝头呢。 有那会察言观色的,看两位皇子开始吃窝头了,也顾不上牙还疼着,也拿起窝头吃了起来。 一入口那几位官员就觉着不对,这窝头又冷又硬吃到嘴里满口都是渣成,就好像有人在里头加了泥似的。 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四贝勒的宴席上,没准儿还真人能吐出来。 这东西吃着还拉嗓子,只要一把它吞下去,下一个动作一定是去找水喝。 可这桌子上就没见着茶水,这会子大家总算知道四贝勒要就着粥吃窝头了,就算他窝头是蒸过的,想来也不会比他们吃的窝头好吃多少。 看来四贝勒是铁了心要让他们吃苦头了,不就是费嗓子吗,他们牙都费了,还会怕这个吗? 一众官员想着吃苦头总比丢了官强,左右四贝勒是不可能一直待在他们这儿的,等四贝勒走了,还不是一切照旧吗。 他们在心里这般的劝说自己呢,就见四贝勒已经吃完了窝头,又把粥也喝了。 他们想着这下总该有人给四贝勒上茶了吧,既然有茶,那他们也趁机要上一杯想来也是可以的吧。 店小二的确是端着东西出来了,不过他端出来的并不是茶水,而是两大碗红彤彤的吃食。 给两位皇子上完了菜,又挨桌的给他们这些受邀之人端上了一大盆这样的吃食。 一众官员也顾不上细看端上来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是汤,极为默契的一人分了一碗。 他们也顾不上烫,仰头就把那碗汤给喝了个精光,喝完了咂咂嘴,才品出来这是肉汤。 既然是肉汤,汤喝完了,肉呢? 他们刚才只想着多舀些汤,刻意用勺子压着汤里的食材。 回过头来想起那汤里好有其他东西可以吃的时候盆里的肉已经没省多少了。 这客栈不算大,他们一张桌子挤着坐了六个人。 那汤盆也不算大,再加上最后两个舀汤的势必要舀上一些肉,那盆子里剩下的肉恐怕也就是四个人一人一筷子的量了。 没吃着肉的这四人还得相互谦让一番,而后再下筷子。 一筷子最多也就夹个三片肉,他们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再慢慢细品了,一口就都吃了。 等肉下了肚,他们才回味起来。 这肉切的极薄,吃起来又滑又嫩,还有一股鸡蛋的鲜味。 可惜就只有这么点儿,把他们的瘾头勾起来了,却不能再吃了,真是让人难受极了。 原本这窝头就着酱菜他们勉强还能吃得下,这会子吃了更好的,谁还吃得下这窝头呀。 一时间有好些人都心不在焉起来,就等着两位皇子吃完了这道菜,看看接下来会上什么菜呢。 他们还以为也就是想想罢了,没想到店小二还真上了新的菜。 其实也不算是新菜,就是刚才的那盆汤从白色变成了红色,从尚有余温变成了冒着热气。 这回也没人再谦让了,那菜刚一上桌他们便一人分上了一碗。 这回分的就挺好,一碗汤里有小半碗都是肉,他们也不喝汤了,把那吃剩下的窝头掰成小块,待它被汤泡软了,再连汤带窝头的一块儿吃掉。 有两三位官员觉着这么吃着实有不雅,奈何这窝头实在难以下咽,那肉汤闻起来又实在香气扑鼻,这才不得不妥协了。 是了,就该是这种味道才对,他们吃完了窝头终于有兴致平品味起美食来,这一吃才发现这肉加上了这红色的东西之后竟是如此美味。 这肉吃着咸淡适宜,微麻微辣,嚼到后头又品出一丝甜来,大冬天要是能吃上这么一碗东西,那还真是说不出的熨帖。 就是不知道这汤里头是加了何物,吃起来像是茱萸,但又不是茱萸。 虽然在场诸人都知道四贝勒这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奈何这枣真是又香又甜,吃进去就实在是舍不得吐出来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四贝勒和官位最高的几位官员回了他住的客房,剩下的官员们也没走,和十三贝子谈论起了奇闻异事来。 那位倒霉的刘姓官员捂着自己又隐隐作痛的牙最后一个出了客栈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顿饭就这么简单的吃完了。 他以为按照这位四贝勒的脾性,就算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们其他的有些同僚做出惩处,也是会口头警告一番的。 没想到四贝勒会对这事轻拿轻放,就吃一顿和灾民差不多的饭食这事就算过去了,这,他是不信的。 因此他愈发好奇四贝勒和那几位大人在房里说了什么,能让四贝勒对此事既往不咎。 他的好奇心次日便得到了满足,他的顶头上司发下话了,凡事昨日赴了宴的,都得捐银子。 多少随意,实在没有银子,捐物也行若是连物都没有,那就到堤坝上干活儿去。 他的那位顶头上司还特意强调了,若是肯去堤坝上干活,饭食不要钱,想吃多少都管够。 他是个文弱书生,自是不能去堤坝上干活的,原本因着考评快开始了,家中长辈特意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去活动活动,这会子也顾不上这个了,且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其他吧。 他就是想不通,他那最顶头的上司怎么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捐钱捐物。 要知道他这位最顶头的上司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守财奴,为了钱,甭管你是谁,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他也是要和你争上一争的。 莫不是他其实就是个外强中干的,遇着龙子凤孙就横不起来了? 还是四贝勒许诺了他什么,他为了大钱自然就舍了小钱了? 能让他不惜得罪所有同僚也要帮着四贝勒把这事办了,四贝勒的放出的鱼饵得多好吃呀。 第3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三天 既是要捐银子,胤禛这个领了皇命来赈灾的贝勒还自是少不得要头一个把这银子拿出来的。 因此秀玉便收到了胤禛写给他的第三封信,这封信他总算不要东西了,他改直接要银子了。 他倒也将银子的用途写的极清楚,他这回需要纹银两千两,用于赈灾。 他自己捐一千两,胤祥的那份也算在他这个哥哥头上,便要再加八百两,剩下的二百两,他有别的用途。 若说秀玉第一次接到胤禛写的信还在惊叹于他的字真好看,到了这会儿也只想说这位爷的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贝勒一年的俸禄也就一万两千两左右,他一下子就要拿走两千两。 她当然知道胤禛还有别的产业的,别的暂且不论,就是佟皇后留给他的庄子还有铺子一年的收入加起来都远不止这个数。 可这些都是胤禛的私产,只要他不是主动要给,秀玉是不会打那些银子的主意的。 偌大一个贝勒府,需要银子的地方多了起去了,靠着胤禛的俸禄还能勉强周转得过来,这一下就要少这么多,还真得开源节流了。 罢了,谁让胤禛用这银子是去做善事的呢,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忙,至少不能拖他后腿不是。 再过些日子就是万寿节了,看来今年送给汗阿玛的寿礼要取的不是贵而是心思巧了。 就是她实在好奇胤禛信中说的剩下的那二百两银子要挪作他用,到底是什么事,一下就要用掉这么多的银子呢? 胤禛收到秀玉的来信时,正在与胤祥一同核对当地官员和富商们捐出的银子的总数。 他大摆筵席那天就已经跟当地的几位主要官员通过气了,他这个四贝勒出一千两,十三贝子出八百两,他们出多少他是不管的,反正最后是要算一回账的。 这会子水也退了,得抓紧时间修缮房舍,故而贝勒府的钱还没到,其他人捐的银子已经由他二人粗略的算过一回账,再由专人发放,确保这比银子能用之于民了。 这晚到的一千八百两用来购买家畜和家禽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毕竟房子修好了,总要把这些东西再养起来。 买这些东西的重任就落到了当地的富商们身上,他们有门路,还能议价,无形之中还能帮着省下了不少银两。 忙完这一切胤禛总算闲了下来,他也不出客栈的门,每日在屋里写写画画,只待那上回给他提供了线索的几个孩子自己上门了。 他就这么等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的早上,那三人一狗果然又现身了。 第一回见着这三人时胤禛还以为他们跟那些来向他表达谢意的小孩子们一样,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这回再见着他们,胤禛可不这么认为了,就凭他们给自己的那个小布袋就可以肯定,他们不是来感谢他的,是来堵他的。 他至多还会在此处待上日,这三人能选了个最合适的时候又找上门来,怕是一直在这客栈周围游荡。 能躲过这么多侍卫的眼睛,不被驱离,这三个小孩还真有些本事。 不,应该是说这三人中那个领头的小子子有些本事。 可惜胤禛一眼就看出这个领头的小子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怕是不甘屈居人下的,便放弃了招揽他们的想法。 可他们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答谢的。 他也看出这几个孩子怕是早就没家了,故而找秀玉多拿了二百两银子。 两个小子一人五十两,小丫头一人一百两,有了这钱,他们不但能在此处安家,还能在此处立命。 哦,对了,还有那只狗,这几个孩子能取到那东西恐怕这狗也出了不小的力,自己也得给它点儿什么。 胤禛这边还在思索着要给那狗什么东西才合适,那边那个上次就没开过口的冒失小子这回终于说话了。 不过他说出口的话倒让胤禛挺惊讶的,他问的是有关上回他们给自己的那个布袋的事,问那布袋他打算怎么处理。 那里头的东西其实小孩子是不该瞧见的,可他们偏偏就瞧见了,那布袋要怎么处理就更不是他们能过问的了,可他还真有这个胆子问。 胤禛本已经熄了把他们几人带回府上的心思,见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可造之材,就又有些心动了。 这时候那个领头的小子把那冒失小子往后一拉,再用身子一挡,他就成了那个直面胤禛的人了。 他问的话就更有意思了,他问胤禛是不是想把他们带回自己府上去,又问如果他二人可去了,他妹妹,还有他的狗,也能跟着去吗? 他想让妹妹跟着自己也一同去,这一点胤禛倒是能理解,他还要带上他的狗也一起去,这一点胤禛倒是没有想到。 要知道此地可是才发过大水的,这狗多半是他们三人在逃难的路上捡来的,要说这狗是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自然是放不下的。 可这狗跟着他们应该也没多久,他就不怕自己因为他们这个要求就不带他们回府了吗? 他也不回答他们有关那个布袋的事,只问他,如果他的狗不能跟去,他就真的不跟自己回府了吗? 他问完了这话也不着急,想着他怎么都要思索一番的,没想到那个领头的小子听了这话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他显然是忘了自己这会子是站在三个人的最前面呢,转过身差点儿和他身后的冒失小子撞了个正着。 胤禛让这几个孩子逗乐了,那张冷脸就摆不下去了。 他赶忙叫住了这几个孩子,答应了他们要带着狗一同跟他回府的要求。 看那个冒失小子高兴得直搓手,又立马给他们浇了盆冷水。 他也不看其他人,就盯着那领头的小子看,告诉他想要跟他回府可以,只是一旦入了府就必须得要签卖身契,因为他们不是家生子所以签的是活契,端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又告诉他们只要跟他回府去就不会在居无定所,更不会没有饭吃,若是他们踏实肯干,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胤禛说完了这话就见那冒失小子凑到那领头的小子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他心中好笑,这悄悄话还真是不避着人呢。 这二人好一通拉扯,要不是还有那小丫头拦着,这二人怕是要谈不下去了。 胤禛见那领头小子瞪了那冒失小子一眼,回过身便开始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因着对面的人是群小孩子,胤禛倒也不计较他们失礼,反而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气势收敛住,就怕吓着他们。 要说这领头的小子还真是个胆大的,看胤禛并无怪罪之意他又开口了。 他也没回答胤禛乐不乐意签卖身契,只问如果跟他回了府要守那些规矩。 胤禛心知他是个不喜被束缚的,不过是为了兄弟和妹妹才有此一问,便也认真的回答了他。 跟他回了府,那就是他的人了,他的人,那就得忠于他,决不能生处一丝一毫的背叛之心。 其次便是在前院守着他的规矩,在后院守他夫人的规矩,他若不在府里,只需要听夫人一人的话便可其他人统统无需理会。 再有就是他府上的人,不能借着他的名头在外头欺行霸市,招摇撞骗,若有违者,轻则赶出府去,重则送进衙门他是绝不会姑息的。 其实这些话他还真是第一次说,他府上的奴才们都是内务府出来的,守规矩三个字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需要旁人提点的奴才进不了他的贝勒府。 胤禛以为这小子多少会被这一条条规矩吓着,没想到他听了这些规矩非但没被吓着,反而立马答应了。 这下好了,他准备好的银子看来是送不出去了,也只能等回了府再把这银子教到他们手上了。 这个小丫头看着是个懂礼的,模样也还算清秀,可以到福晋院子里做个最低等的小丫头。 这两个小子都挺有意思的,具体要分派到谁手底下他还真得好好想想。 至于那只狗,就让他们继续养着好了,反正他早就想养一条这样的狗了,养在他们那儿还免了他许多麻烦了呢。 这场对话到这儿就算结束了,他让他们先回去,等三日后再一同在这客栈门口汇合到时候他们要是不来或是来得迟了,那可就别怪他过时不候了。 接下来的几日他都在监督着当地房屋的修缮,看百姓们自发的来帮工匠的忙,一个个不再面黄肌瘦,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也知道的确是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了。 毕竟再过不久就是万寿节了,虽然他是可以遵照汗阿玛之命不回京,可他还是得赶回去的,不为别的,他还真不放心让自家福晋一个人进宫去。 至于那辣椒种子在此地能不能中得活,中得活了又能结多少辣椒,这些事情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毕竟他当初只告诉了那几位官员,这个东西,一本万利,想要赚银子,自然是要舍得本钱的嘛。 第3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四天 四贝勒给秀玉写的最后一封信提到了他至多会在安徽再待上日,待她接到此信时,他必已是启程回京了。 秀玉看完了辛便算了算日期,她这一算才发现,胤禛怕是再过一两日就能抵达京城了,便立时让底下人开始准备起来。 首先就是让苏培盛到码头上迎一迎他,其次就是让小厨房开始准备他爱吃的菜,最后就是差人去把他的书房再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 安排好这一切秀玉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毕竟胤禛不一定第一时间就能回府,她也没必要为此慌了手脚。 秀玉还真没猜错,胤禛下了船直接就骑着马去了畅春园。 说到这马,就得夸夸苏培盛了。 他对胤禛这个主子是真了解,猜到他必是要先去畅春园的,把马都提前给胤禛备好了。 这码头人挤人的热闹极了,苏培盛在前头走,那马便由小厮牵着跟在后头,码头上来接人的多了去了,还真没几个会牵着马来的,一时间倒真成了个景儿了。 苏培盛在码头上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总算等到了回京的四贝勒。 苏培盛见自家主子急匆匆的下了船,心知他必是有要事要面圣的,也不敢再耽搁,立时便退开了。 胤禛走到他的爱驹跟前倒是露出了个笑来,他伸手摸了摸马的鬃毛,看高福领着几个孩子也下了船,这才翻身上马,骑着马走了。 原本该来码头上迎接四贝勒的可不止苏培盛,还有好些大臣也该来迎接这两位钦差。 不光要迎接,还得要摆上几桌宴席给他二人接风洗尘才对。 只是胤禛在安徽请当地的大小官员吃饭这事儿早就传到京城了,这时候他们要是请四贝勒吃饭,那是不是也得像那些官员似的,得出银子呢? 别看安徽这会儿遭了灾,那地方的官员们可真不穷,他们这些京官儿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穷。 这一众京官都在等着,看谁会第一个站出来,他们好跟在后头把这事儿办了,没成想这回还真就没人挑头,这事就这么耽搁了。 再加上胤禛特意吩咐了要早些回京,那船行的比往常要快那么两三分,他们一行人还真提前一日回到了京城。 待胤禩接到他回京的消息时他已是到了码头,胤禩来得已是极快了,还是没赶上,他也不恼,掉转了方向就去寻那最后下船的胤祥去了。 其实他也不是非来不可,是有位与他相熟的大人瞧着这接风宴显然是办不成了,就来求了他,他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 毕竟这宴席名为接风洗尘,实则是京官们想探一探两位钦差的口风,吃颗定心丸罢了。 “许久不见八哥了,八哥这一向可好。”胤祥拱手一礼,笑着问道。 “我自是好的,只是苦了你和四哥了,你瞧瞧你,都晒黑了,也不怕十三弟妹嫌弃你。”胤禩拍了拍胤祥的肩膀,笑着回道。 胤禩心知他这十三弟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怕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溜了,也不问他赈灾的事如何了,只随口与他说起他不在京中这段时日京中发生的那些新鲜事。 胤祥也知道他这八哥今日定是冲着四哥来的,也不说破,只笑吟吟的听他说话,时不时的附和上几句。 话分两头,那边的胤祥让胤禩拉着去了酒楼,这边苏培盛领着高福和胤禛此次收留的三个孩子回了四贝勒府。 这三个孩子一开始上了船还觉得新鲜,也不往那船舱里头去,只站在外头看那两岸的风景。 可那风景看来看去都一个样,没一会儿他们便腻了,这才老老实实的回了船舱里。 这一路坐船坐得他们昏昏沉沉的,要不是他们都是能忍的,差一点儿就得吐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来接他们的并不是什么机灵小厮或是管事,而是一匹马。 一匹毛色鲜亮,俊勇非常的宝马。 三人之中的两个小子仗着自己身形瘦小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还真让他们到了那马跟前。 一开始他们没想过那马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见自己的新主子上了那马,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早知道这马是这位新主子的,他们就开口求他让他们走得再近些了,就是不能摸上一模,再走近些看看也好呀,他二人想着。 好在他二人还记得柳儿还在后头,这才没跟着追去看看。 高福早就见这两个小子看着自家主子的爱驹两眼放光,心中觉得好笑。 爷的这匹爱马,别说是他们了,就连自己想碰都不行呢。 要不等回了府自己请那喂马的小厮吃上顿酒,他也不求能摸一摸这马,能让他喂它吃把草料也行呀,高福心中想着。 那两个小子见他来了,忙跑了过来,越过他,去找那落在最后的小丫头去了。 高福这回是真笑了,想着他们三人早晚都要分开的,也就没计较这两个小子的无礼了。 “回来了,快跟我走吧,福晋还在等着呢。”苏培盛在外头给高福留着面子,到底没损他,见他没缺胳膊少腿的,打过了招呼,抬脚就走。 坐了好几日的船,高福这个大人还好,三个小孩子是实在有些吃不消。 苏培盛见高福领着三个眼生的孩子跟在他后头,心知这是贝勒爷新收留的人,脚步便稍稍放慢了那么一点儿。 码头离四贝勒府并不算远,他们却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回了府。 这会儿苏培盛才瞧见跟在那小丫头身后的大黑狗,他见那狗在那小丫头脚边绕来绕去的就知道这是这几个孩子养的狗。 他知道贝勒爷喜欢狗,可这狗要带进府里…… 他转头看了看高福,见高福冲他点了点头,便知这狗是能带回府上的,他脚步一顿,在二门外站住不走了。 “府上有专门给狗住的地方,你们这狗也得送那儿去,你们要是不放心,等见过了福晋让高福领着你们去看看去。”苏培盛说道。 他还真挺怕那两个小子闹起来,想着他们若是不愿意,那就只能让高福出马劝劝了,毕竟这一路他们应该已经跟高福混熟了,他的话肯定比自己的好使。 苏培盛见这两个小子也不答他话,反倒蹲下身子去跟那大黑狗说起了悄悄话。 这狗莫非真能听懂人话不成?苏培盛想着。 门上的小厮见苏培盛回府了忙去寻了他那小徒弟,他那小徒弟听自家师傅提到了狗,也来不及把接下来的话听完,跑着去寻府上照看狗的那位小太监去了。 他腿脚利落,拉着那照看狗的小太监到了二门的时候那狗也刚好动了。 众人见它慢悠悠的朝苏培盛走了过来,在他脚边嗅了嗅,而后绕过他朝着那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太监走了过去。 这回它倒是没找错人,奔着那照看狗的小太监就去了。 那小太监来四贝勒府四五年了,他在宫里照看的是小狗崽儿,在四贝勒府照看的是成年的京巴和松狮,这样威武的大黑狗他还真没照看过。 见着这大黑狗奔着自己来了,他也不觉得害怕,要不是他有一只手还让人拉着,他恨不得迎上去才好。 众人见那大黑狗又低头在那小太监脚边闻了闻,然后站到他跟前便不动了。 苏培盛看得心中称奇,也知道贝勒爷为什么肯让这只狗进府了。 他见自己那小徒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大黑狗看,只觉得好笑。 也不知那大黑狗咬不咬生人,他那小徒弟要是没忍住摸它一下,会不会挂彩,要是挂了彩,他又得给他上药了,真是小孩儿脾性,记吃不记打。 “苏公公,福晋还等着呢。”高福见苏培盛真不走了,不由得急了,开口说到。 “对,瞧我这脑子,险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苏培盛说道。 他也顾不上交代这几个孩子什么,怕秀玉等急了,领着他们就进了内院。 秀玉等了半天也不见胤禛回府,心知他定是去了畅春园,想着他应该会让高福进内院来回话,就边看着府里的账本儿边等了起来。 高福的确是跟在苏培盛后头进了内院,可跟在高福后头的还有两个小子和一个小丫头,这,就让秀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高福打了个千儿,朗声说道。 “这几个孩子是……”秀玉见高福起身后便往屋门口瞄了瞄,心知他是在找当归,那丫头平日里就爱站在门口,说是这样进出方便。 她知道高福今日要来,一早就打发当归去清点库房去了,高福想找当归,那他也只能是想想了。 “这是贝勒爷新收留的几个孩子,贝勒爷说了,签活契。”高福回道。 收留? 高福这个词儿用的还挺有意思的,说是收留,却还是要签卖身契,这不就是在告诉她,这几个孩子是他瞧上的,让她放心用,一旦他们中有成器的,那这契约还作不作数,就要看这人到底能有多成器了。 第3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五天 “行了,都说说吧,你们都叫什么名儿,都多大了呀”。秀玉轻声问道。 “夫人好,回夫人的话,我叫狗儿,这是我弟弟大虎,还有我妹子柳儿。”狗儿忙道。 “家乡遭了灾,我们兄妹三人一路逃难,刚好遇见了主子。” 秀玉见这三个孩子进了自个儿这屋子也不乱看,更没乱摸,心知他们都是知礼的,也不计较他们在言语上这点小错处。 见那狗儿第一个站出来,便知他是这三人之中领头的,有领头的好呀,省得你一言我一语的,闹嚷嚷的,问个话还问不明白。 “你们刚才也听见高福的话了,想要进贝勒府就得签卖身契,你们可想好了,这卖身契一签可就不能再反悔了。”秀玉说道。 她听狗儿叫胤禛主子,就知道他多多少少是知晓胤禛的身份的,只是知晓得不甚详细,故而才会叫自己夫人,叫胤禛主子。 不管胤禛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么称呼她的确是出不了什么大错的,他们又是头一天来府上,旁人听见了不过是一笑了之罢了。 “不敢欺瞒夫人,我们三人并非真兄妹,只是都住在一个村子。”狗儿说着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秀玉,见她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又接着说了起来。 “我们那儿发了大水,房子塌了,田地也让水淹了,家中长辈俱已不在了。” “我们是跟着同村的大人们一起逃难出来的,走到最后同村之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好在遇见了主子,我们才没被饿死。” “我们兄妹三人自然知道来府上是要做下人的,这事在上船前主子就与我们分说清楚了,我们是愿意的。”他说完了这话突然就跪下了,他一跪下,其他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下了。 “我们吃了主子给的饭食,就得报答他,主子是好人,我们跟着他肯定是没错的。”狗儿高声说道。 “就因为他给了你们吃食,你们就决定跟着他了?”秀玉问道。 “还因为主子救了大黑,大黑救过柳儿的命,主子又救了大黑,我们欠主子的是怎么都还不清了。”狗儿回道。 “大黑又是谁?”秀玉问道。 “大黑是我们在逃难的路上捡的狗,有一回柳儿饿晕过去了,要不是大黑找到了野果子,我这妹子可就真没了。”狗儿连忙道。 “大黑什么都好,就是嘴馋,逃难的路上大家都没吃的,我们也没看出来它有这毛病,直到遇见主子后大家都有吃的了,才看出它贪吃来。”狗儿接着道。 “发了大水,好些牲畜都淹死了,大家都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吃的,可大黑它不知道呀。” “它鼻子灵,跑得还快,要不是我们三个人把它看的死死的,它不知道要吃下去多少那些东西。” “要说还是主子有办法,他把那些死了的牲畜让人堆到一处,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这下好了,谁都吃不着了。”狗儿继续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决心了,既然如此,我先让人带你们下去梳洗一番可好。”秀玉笑着问道。 “是,我们听夫人的。”狗儿也知道自己今日话实在太多了,未免让人生厌,听了秀玉这话自是麻利的站起来,跟在高福身后退了出去。 秀玉见这三个孩子总算走了,没来由的舒了口气。 她平日里还总嫌弃雨骤话多,今日才知真正的话多之人是什么样子的。 说来也怪,四贝勒这个不爱说话的人手底下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的能说会道。 先前他还以为高福难逢对手呢,没想到这个对手这么快就出现了。 这个叫狗儿的现在还小,待他在府里待上几年,没准儿还真能成器,到时候就看胤禛这个主子有什么安排了。 另一边的胤禛骑着马到了畅春园外头,守在门口的侍卫见是他来了也不敢拦,忙往里头通报去了。 少顷,梁九功便出来了,跟在梁九功后头的是个瘦弱的小太监。 胤禛下了马,把马交给了那小太监,见他牵着马走了,这才由梁九功领着进了九经三事殿。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胤禛见皇帝出来了,忙打了个千,口中说道。 “起来吧。”皇帝说道。 “老四回来了,黑了,也瘦了,这一趟还真是辛苦你和老十三了。”皇帝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四儿子,看他一脸倦容,关怀道。 “儿臣不苦,要说苦,谁又苦得过受了灾的百姓呢”。胤禛回道。 “怎么不见老十三,他不是与你一道回来的吗?”皇帝却不接胤禛这话,转而问起了胤祥来。 胤禛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与皇帝听,听了皇帝这话便有些犹豫了。 按照汗阿玛的旨意,他本来是可以不用回来的。 可这会子他不但回来了,还一回来就跟汗阿玛说些糟心事,汗阿玛会不会因此恼了他,可让他不说他又实在忍不住,看来还得让汗阿玛自己问起来才好。 “儿臣在码头上好像看见八弟也来接我和十三弟了,儿臣赶着要来见汗阿玛,想来十三弟这会儿是让八弟拦下来了,二人应该是在吃酒呢。”胤禛笑着回道。 “老八也去接你们去了?”皇帝问道 “他接了朕给的差事,忙得好几天都没睡好了。”“朕瞧着他精神实在不济,这才准了他的假。”“没成想他前脚才吃了这园子后脚就去了码头”。皇帝接着道。 听了这话胤禛心中大感意外,这回的万寿节主办人竟然是胤禩! 要知道汗阿玛前几年对八弟不冷不热的,说冷吧,他又早早的被封了贝勒,说热吧,良妃娘娘这妃位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的。 这回汗阿玛竟然会让胤禩来主办万寿节,这便是要重用他的意思了。 十弟可还欠着朝廷不少银子呢,他今日本想说说这事,看汗阿玛这意思,今日怕是不能提和银子有关的事了。 可不提银子,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心急火燎的进宫来就是想趁着汗阿玛单独召见他时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引出此事的,这下好了,他还得想想自己要回什么话了。 “儿臣有一事,实在难以决断,还请汗阿玛圣裁。”胤禛高声道。 “哦,是何事,说来听听。”皇帝问道。 “此次儿臣赈灾所经之处无不饿殍遍野,满目疮痍”。“房舍塌了,重修便是,牲畜没了再养便是,可这田地淹了,粮食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再长出来的。”胤禛说道。 “朝廷下拨的粮食只能解燃眉之急却只是治标不治本,儿臣想着……想着……”胤禛话到此处便打住了。 “想着什么,你接着说,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朕都不怪罪,此处只你我父子二人,你有何好顾忌的。”皇帝高声道。 自胤禛进了这九经三事殿皇帝脸上始终带着笑,这会子见他吞吞吐吐的,皇帝心知他想要闲话家常的愿望是落空了,只得收了笑脸,做回他的万岁爷了。 “儿臣是想着汗阿玛您前些年下过圣谕,让京城的百姓试着种番薯还有土豆,几年下来也颇见成效了,不如您再下一次谕令,让全国各地的百姓都试着种这两种作物如何?”胤禛轻声问道。 “你是说要把这两样东西推广到更多地方去,你出去了一趟,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务农了。”皇帝说道。 “儿臣是见朝廷发下的粮食虽多,却不如这两样东西易存放,这才有了这个念头。”胤禛轻声问道。 “每年这个时节受灾的地方实在太多,人口稠密之地集众人之力尚可应对一二,那地广人稀之地的百姓,怕是想逃都没个去处的。” 他等了一会儿,见汗阿玛没再问话,心知他是不满意这个答案,想了想才又接着说道。 原本因为这事实在事关重大,他是打算写在奏疏里头的,毕竟那样能更详细,也更有说服力。 谁成想汗阿玛今日不想提朝政,他也不得不把这原本要写在纸上的东西拿出来先与汗阿玛探讨一番了。 皇帝又岂会不知他这四儿子今日的来意呢,只的他今天实在不想听谁又欠了朝廷的银子没还这种事,这才没接他这四儿子的话茬。 这会儿听胤禛提起了和赈灾有关的事,皇帝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他这个四儿子还算是个会看眼色的,见他这个汗阿玛今日兴致不高,借着累了的这个由头也就跪安了,没成想他还真是要在政事上死磕到底了。 “此事事关百姓,又岂是你我二人议一议就能定下的,你在外头奔波了这么些日子,想来也累了,今日就先回府去吧,此事,容后再议。”皇帝说道。 容后再议,也就是有可议之处,他本也没想着今日就能把这事儿定下来,不过探一探汗阿玛的态度罢了,这会子汗阿玛对这事的态度他算是知道了,那今日这趟畅春园他就没白来。 “是,儿臣告退。”胤禛打了个千,站起身来,出了九经三事殿,出了殿门依旧是由梁九功引着,出了畅春园。 第3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六天 按说这会儿的畅春园和皇宫大内一样,都是无召不得入的。 可谁让胤禛除了是钦差还是皇帝的儿子呢,当儿子的出了趟远门儿,一回来就想着来看看阿玛,谁还能拦着他不成。 没见八贝勒最近不也常往畅春园跑吗,虽说他是领着万岁爷给的差事,可他跑得也太勤了。 当然,这话畅春园的小太监们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罢了。 胤禩来得多了,自然就有那想攀高枝的小太监往他身边凑,这一来二去的,还真有个小太监成了他的钉子。 胤禛今日是由梁九功领着进的九经三事殿,梁九功是太监们的头头,他的一举一动可都有小太监盯着呢,七拐八拐的,还真让这名眼线知道了这事儿。 胤禩不过是在这个小太监被同屋的其他太监欺辱的时候出手帮了他,这小太监便说要帮他传递消息,还说如若被发现了是决不会招出他来的。 胤禩不置可否,不过还是给这小太监换了个别的住处。 至于八贝勒这是发了善心想着做好事就要做到底,还是另有别的目的,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皇帝来这畅春园是为了避暑,图的就是畅春园里的清静和凉爽。 没了朝臣,畅春园里还真出不了什么大事,故而这小太监还真没给八贝勒传递过什么消息。 胤禩本也没把这小太监当回事,不曾想这小太监第一次传递的消息居然是和他那四哥有关的。 他和十三弟这一顿酒喝下来,他还真有些醉了。 他原本想着能不能从胤祥这儿套套话,酒喝到一半他才惊觉,他这十三弟怕是和他打的是一样的主意呢。 要不是后来他这十三弟实在乏了,这顿酒恐怕到这会儿都还散不了。 四哥一回京就往畅春园去,他会如此胤禩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四贝勒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他敢一回京就面圣,必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了要跟汗阿玛说些什么了。 他在安徽闹出来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汗阿玛不可能不知道,端看他让梁九功出来迎他这四哥就知道了,汗阿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的。 那他这好四哥又跟汗阿玛说了什么呢,是赈灾的事,还是十弟欠着朝廷不少银子的事? 赈灾的事他插不上手,十弟那边,他还是能说上话的,就看万寿节时汗阿玛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此事了。 皇帝以为他这四儿子在万寿节前怎么也会再来他这畅春园一两回,谁知左等右等,他竟一次都没来过。 他不来,皇帝也不传召他,这事儿也就无人再提起了。 直到万寿节当日,一众皇子才又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胤禛与胤祥。 皇帝见着他这四儿子时觉得他着实是黑了不少,这回见着了胤祥才知道什么是真的黑了不少。 他有心让两个儿子好好歇上几天,便没再给他二人派别的差事 老四还算听话,这些日子连府门都出得不多。 老十三就是个混不吝的,见天儿的往外头跑。 老四晒黑了,这么一捂,就又白回来了,老十三晒得比他四哥还黑,还总往外头跑,这一来二去的,就更黑了。 偏老十三又是个喜欢笑的,他咧嘴一笑就露出他那大白牙来,他那些兄弟们还好,他的嫂子们可没少笑话他。 谁让今天是他生辰呢,他心知这小子是故意的,这是在逗乐呢。 皇帝看着儿子们兄友弟恭,儿媳们相处的也挺好,倒是真露出个笑脸来。 十阿哥本来想趁着今儿人齐好好的闹上一闹的,见汗阿玛今日是真高兴,八哥又不错眼的盯着他,到底是没敢闹起来。 为了办好万寿节胤禩是真没少费心思,好在他本就是个心思细的,再加上有九阿哥在银钱上的支持,这寿宴虽然是在畅春园办的,倒比往年在宫里办的寿宴还要出彩几分。 这回和上次的年宴可不一样,年宴上就是吃吃喝喝,最多听皇帝说几句话就行了,倒也不必太过在意别的皇子说了什么。 这回可不一样,一众皇子是挖空心思的凑趣儿,皇帝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皇帝兴致一高难免就多喝了几杯,他一醉,这宴席自然也就散了。 到了畅春园外头大家却都没走。 九阿哥借着要散散酒气的由头拉着十三阿哥说起了话。 十三阿哥没走,四阿哥自然也就走不了了。 秀玉倒是早就上了自己府上的马车,这会子正坐在小号的罗汉榻上吃着糕点喝着茶呢。 四阿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今日轻易是脱不了身的,连吃的都提前备下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茶是冷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强,秀玉喝完了茶隔着一层门帘看起了戏。 “十三弟,许久不见你可真是黑了不少,我瞧着四哥也没晒黑呀,怎么就你晒得跟个黑炭似的。”九阿哥高声问道。 今日这寿宴有许多东西都是由他出银子买的,汗阿玛心中作何感谢他猜不到,太子殿下看他的眼神却是不一样了。 太子殿下不是最孝顺汗阿玛的那一个吗,怎么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就没声儿了呢。 平日里还有四哥挡在他前头,这回好了,四哥和十三弟都让汗阿玛给派出去了,他没了左膀右臂立马就现了原形了。 没见汗阿玛把这次万寿节交给八哥办了吗,这是在敲打他呢,可这位太子殿下瞧着还没想到这一层,今日见着他还冷着个脸,真当爷稀罕搭理他呢。 九阿哥今日得了皇帝的夸奖,一高兴也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了,瞧见胤祥晒得跟煤炭似的,笑着打趣起他来了。 “弟弟我是在安徽遇见了好几个习武的好苗子,闲下来时候就教上那么一招半式的,可不就晒黑了嘛。”十三阿哥笑着道。 “这几个孩子里有两个的真的根骨极佳,我实在舍不得放手,就带回京里来了,九哥您也知道弟弟我囊中羞涩,您看……”十三阿哥接着道。 “喝了几杯酒就醉了,敲竹杠敲到你九哥头上来了。 “行,你明儿就把那几个孩子带来我瞧瞧。” “先说好,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好,这人我可是不要的。”九阿哥那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十三阿哥的手臂,笑着回道。 “九哥,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呀,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就是想给这两个孩子找个人更好的去处。”十三阿哥连忙道。 “你九哥我素来一言九鼎,你只管带着人来我府上便是了。” “来的早些,你还真没在你九哥府上吃过几顿饭,明儿我可是好酒好菜的等着你呢。”九阿哥笑着回道。 其实十三阿哥带回来的孩子不是两个而是四个。 他听四哥说要带三个孩子回京,想着他就比四哥多带一个孩子,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知会四哥,带着这四个孩子就上了船。 这四个孩子可不比四哥带回京的那三个孩子乖巧,四个小子这一路吵的他头疼。 这一路他也瞧出来了,这四个孩子之中真正能耐着性子打熬筋骨的只有两个,另外两个嘴皮子利索,心眼儿也活,瞧着倒更适合经商。 他是真没想到九哥会把他拦下来,话赶话的,倒还真让他给那两个小子找了条不错的出路。 “好,弟弟我明日一定准时到。”十三阿哥笑着应道。 他二人在畅春园外头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下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大家也就真散了。 胤禛见胤祥上了马车,这才也上了自己府上的马车。 秀玉这会儿本来正犯困,见他进来了立马就精神了。 “爷,昨日十三弟妹身边的嬷嬷来过了,说是来还银子的。” “我也没打开看,想来还得应该是赈灾时你替他出的那八百两银子,” “你看这银子……”秀玉轻声问道。 “十三弟妹既然还了,这银子你就先收着,等什么时候十三弟府上缺银子了,你再一点一点的补贴十三弟妹便是了。”胤禛回道。 “好,我知道了。”秀玉说道。 她原本还想问问十三弟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九阿哥要去他府上,见胤禛皱着眉头,心知他这是因为今日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也就没再开口了。 十三阿哥第二日还真就带着那两个孩子去了九阿哥府上,谁也不知道兄弟二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九阿哥府上又多了两个小厮。 满朝上下都在等着看皇帝会给刚回京不久的两位皇子安排什么新的差事,等来等去却是等到了两位皇子又一起出京了这个消息。 这才刚回来多久,就又走了,合着是回来给万岁爷过生辰的,万寿节一过就又被派出去了。 上回还担着个钦差的名头,这回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呢? 莫不是要来一出微服私访? 可这回要访的又是谁呢? 朝臣们个个提心吊胆,就怕突然收到门生故吏的来信,说两位皇子已经到了他们的地界了。 第3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七天 “九哥,十三弟是跟你说了什么话,你怎么还真把他带来的两个小子收下了。”胤问道。 “什么话,不就是些无关紧要的车轱辘话,我会收下那两个小子可不是因为他,是那两个小子的确根骨不错。”胤禟回道。 “不过这回倒也不是真一无所获,你们不是都想知道四哥在安徽闹那么一出他自个儿搭进去多少银子嘛,我今儿还真问出来了。”胤禟朗声道。 “多少?”胤追问道。 四哥出了一千两银子,十三弟出了八百两,底下的官员们照着这个往下减,估摸着怎么也凑了个万八千两的。胤禟答道。 “我知道四哥富,就是没想到连十三弟都不穷呢。”胤叹道。 “四哥富不富不好说,十三弟穷不穷,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胤禟道。 “这些年四哥明里暗里的没少帮衬着十三弟,不然就十三弟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去淘换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的呢。”胤禟接着道。 “这么一比较四哥比太子殿下要大方多了,十三弟跟着他也好几年了,你们见这位太子殿下赏过他什么像样的东西吗?”胤禟继续道。 “说句不该说的话,与其说十三弟是在为太子办事,不如说他是在为四哥……” 胤禟话到此处也觉失言,立时便住了嘴。 他觑了一眼八哥,以往要是听他说这种话,他这八哥早就出来拦着他了,今天他这话都说完了,八哥也没言声,真是奇了怪了。 其实胤禟也没想做什么,他就是憋闷。 平日里太子殿下对他爱答不理的也就算了,反正自个儿也不爱跟他说话。 这次汗阿玛的寿辰他和八哥可是出了大力的,好不容易才得了汗阿玛的夸奖,太子殿下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就许他口头上孝顺汗阿玛,自个儿这真金白银的孝顺反倒还错了不成? 十三弟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吗,他就偏要找他说话,还要请他吃饭,他倒要看看太子殿下还坐不坐得住。 说来这十三弟也还算懂事,说不要他的银子还真就没要。 不过是府上多添两个小厮罢了,难不成他还添不起了吗?胤禟想着。 “好九哥,弟弟我还真欠着好些银子呢,你看……”胤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十三弟都没能从我这儿拿走一钱银子,你就更别想了。”胤禟没好气的说道。 “好了,别闹了,还是想想咱们这位四哥这回又去了何处吧。”胤禩见他这两位弟弟又闹起来了,无奈的道。 其实别说是八贝勒了,就连秀玉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胤禛这回出京是要去哪儿。 倒也不是胤禛不肯告诉他,他只说这事关乎前朝,因此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他不能说。 他这回走秀玉倒是没有再慌了手脚,把上回的行李再装一遍,也就是了。 胤禛走前倒是给了他一个紫檀木云纹的盒子,让自己等他离京了再打开。 秀玉估摸着这会儿胤禛已经上了船了才让晴初把那盒子打开了。 晴初把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她低头一看,发现里头装得是厚厚的一摞薛涛笺。 懂了,胤禛的意思是,可以多写信。 就是不知道他这回又会跟自己要什么东西了,他需要的,但又带不走的,会是什么东西呢?秀玉思索着。 “福晋,柳儿来给您请安了,您看……”齐嬷嬷轻声问道。 “这柳儿的规矩可是你亲自教的,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肯让她来给本福晋请安了?”秀玉问道。 “奴婢就是看她年岁小,又是逃难的时候遇见的贝勒爷,可怜她罢了,并无别的心思。”齐嬷嬷忙道。 “行了,本福晋就是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让她进来吧。”秀玉说道。 齐嬷嬷对她手底下的丫头们要求不可谓不严。 就连雨骤这大丫头还能让她挑出错处呢,柳儿这个新来的小丫头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她的认可,看来胤禛还真没看错人,柳儿应该的确是个可用的。 “奴婢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柳儿双膝跪地,以额触地,给秀玉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秀玉说道。 待柳儿起来了秀玉才开始细细打量她,她来府上的第一天晒得有些黑,这些日子足不出户的,就又白回来了。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她这会儿也能称得上是个清秀的小丫头了。 “在府上待得可还习惯吗,规矩学得如何了?”秀玉问道。 “府上的姐姐们都待奴婢很好,齐嬷嬷待奴婢极好,府上的规矩奴婢也已经学会了。”柳儿轻声回道。 “你们头一日来这府上本福晋问你们是哪儿人,都多大了,你那狗儿弟弟可是一个字都没答的。”秀玉笑着道。 “他不说,你来说罢。”秀玉接着道。 “回禀福晋,奴婢和狗儿哥还有虎子哥都是宝应人,奴婢五岁,狗儿哥和虎子哥都六岁了。”柳儿轻声道。 这小丫头竟然才五岁,她跟两个六岁的孩子从扬州逃难到安徽,还真是命大呀。 “扬州离安徽可不近,你们是怎么……”雨骤突然插嘴问道。 雨骤自柳儿一行三人进了府就开始注意到他们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狗儿讲起故事来实在有趣,她没出过京,对别的地方发生的事实在好奇这才没忍住问了出来。 齐嬷嬷见雨骤如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想着要在新来的小丫头跟前给她这个大丫头留些脸面,这才没开口数落她。 “不敢欺瞒福晋,奴婢原本是跟着同村的大人们一道逃出来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与奴婢一个村子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了,因为路上不断遇见了邻近村子的人,这队伍才没散。” “奴婢也是在那个时候捡到大黑的,大黑其实吃的并不多,也不咬人,可奴婢还是因为坚持要带着大黑一起走而被赶出来了。” 柳儿说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了当日被驱赶出队伍的情状,眼圈都有些红了。 “大黑救过奴婢的命,奴婢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它呢?”“好在有狗儿哥和虎子哥陪着,奴婢一行三人倒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柳儿见没人催促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接着道。 “后来奴婢遇上了一支商队,坐着他们的马车到了安徽附近,因为听说那儿有大官在开仓放粮,奴婢才一行三人才跟着其他逃难的大人们一道去了那个地方。”柳儿继续道。 遇见商队了? 看来这三个孩子能从扬州一路走到安徽不光是因为命大,还因为运气好呢。 “奴婢和大黑这一路上也渐渐熟悉起来了,刚开始奴婢怕他跑丢了,总看着它,后来又有人因为大黑要把奴婢赶出去……”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雨骤心知今日这顿手板子怕是逃不掉了,可被打手板子就能听这么曲折的故事,也算值了,故而又出声问道。 齐嬷嬷这会儿也没空再瞪雨骤了,她本就觉得柳儿这丫头可怜,听了她这些话就觉得她更可怜了,也急着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奴婢实在舍不得大黑,就想着趁明日天还没亮便脱离了这支队伍,反正这一路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想来就快到地方了。” 柳儿见福晋身边那个圆脸的姐姐似乎对她的事格外的感兴趣,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谁成想第二天奴婢准备走的时候大黑却不见了,奴婢急的不行,又不敢离得太远去找它,怕它回来又找不到奴婢了。” “就这么过了两日,第三人奴婢才找着它了也,它也没走远,一直跟在队伍后头呢,奴婢这才知道它是躲起来了,看奴婢找它找的着急,才故意露了行迹呢。”柳儿高声道。 原来这柳儿和大黑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难怪她上京也要带着它。 这大黑可真够聪明的,它这是天生的呢,还是它以前的主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呢? 这么说来最厉害的当属胤禛了,他不但慧眼识珠,连他看中的狗都不同凡响,真不愧是四贝勒呀。 “奴婢在粥棚待了一日,发现这儿不光有粥喝还有杂面窝头吃,想着这儿的大人们应该不会驱赶大黑,就把它给找回来了。” “第二天奴婢听说只要在堤坝上干活一天就能有一个白面馒头吃,还特意去看过呢,可惜奴婢还没走到地方就被狗儿哥给拉回去了。”柳儿轻声道。 这个小丫头,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她那时要是没被拉回去,看见了那些冷着张脸的差役会不会被吓着了秀玉想着。 “再后来是因为听说来的大官里有一个会在堤坝上练武,刚开始小孩子们都只围着看,后来看着看着就走不动道了。” “好在这位大官也是个好人,他挑了好些小子,教他们拳脚功夫呢。” “狗子哥也去试过,可惜没选上”。柳儿不无遗憾的道。 去十三阿哥那试着习武,没选上,最后却跟四贝勒回来了,看来这里头还有其他故事呢,这小丫头不说怕是也有所顾忌吧,秀玉想着。 “你就从三等丫头开始做起吧,就跟着你雨骤姐姐一道下去吧,她会领你去新的住处。”秀玉见雨骤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真真是气笑了,既然这么喜欢听故事,这小丫头就交给她好了。 “是,奴婢告退了。”柳儿屈膝行了个礼,走到雨骤身边站住不动了。 雨骤看这小丫头朝着自己来了总算回过了神,同样行了个礼,这才带着柳儿出去了。 这小丫头的来历她是清楚了,可她还是想不通胤禛为什么会看上这三个孩子,想不通,那就问问他好了,秀玉想着便又给胤禛写起了信。 不过这封信暂时还寄不出去,秀玉还得等胤禛给他写的第一封信到了,才知道他这次去了什么地方,这信,才有去处。 第38章 第38章 “四哥,我是在真没想到咱们这回要来的地方是扬州。”胤祥说道。 “你的那招杀鸡儆猴用的好,我看安徽的那些官员们听见我们要回京了,恨不得敲锣打鼓的送我们呢。”胤祥接着道。 “咱们一走,别说是安徽的官员们了,但凡是那遭了灾的地方,官员们怕是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说要是他们知道咱们又杀了个回马枪,那得是什么模样呀。”胤祥笑着道。 胤禛没答他这十三弟的话,反倒想起了那些灾民跟他说的话。 那些百姓大多都不是安徽本地人,都是在逃难的路上听说这儿有大官儿在赈灾,这才拼了命的往安徽赶的。 胤禛也问过那些百姓,为什么不就留在家乡,难道他们当地的官府没有开仓放粮吗,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胤禛思索着。 他想起来了,有胆大的百姓告诉他,他们当地放的官府在接到朝廷下拨的粮食后的确开仓放粮了,可那儿除了粮食,别的什么都没有。 逃难的人太多了,这些人里只要是还能走得动的,无不是想去大一点儿的地方,只有那些实在走不动的,才会停在那些没多少人的小地方。 他们也是听说这儿的粥棚不仅有粥喝,还有杂面窝头吃,这才没日没夜的往这儿赶的。 到了地方发现不仅能吃上杂面窝头,只要能被选上去堤坝上干活,一天还有一个白面馒头吃。 那可是白面的馒头,别说是这会儿了,就是没受灾以前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这东西的。 这么传来传去,往安徽奔的百姓越来越多了,胤禛没来以前当地的官员们还能把灾民拦在城门外头,一看这架势,心知是拦不住的,也就不再管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安徽请当地官员们吃饭的事会这么快就传回京城去的原因,安徽当地的灾民算不上多,可在加上外地赶来的百姓,那可就真的不可计数了。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一回京就赶往畅春园去的原因,关乎百姓的事,在汗阿玛那儿,从来都是大事。 他在府上歇了这么久,就是在等着看汗阿玛会不会给他派新的差事。 这会儿新差事是有了,去的地方却算不上新了。 胤禛此次来扬州一是要看看水灾后百姓们的生活是否已经恢复,二是要看看这儿的土地适不适合种植土豆和番薯。 汗阿玛还特意派了户部的官员与他同行,为的就是让这几位熟悉官员去查看水灾之后土质有没有发生变化,还适不适宜种植之前种过的作物。 他这次轻车简从的,为的就是惊动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等他把这儿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这儿的官员才发现他们这一行人的存在。 他倒没想着他们的行踪能一直瞒下去,不过这会儿他们是在集市上,想来是没人能认出他们兄弟二人的。 “十三弟,你在安徽的时候可没少去逛铺子,我这会儿若是要你去打听消息,想来是难不倒你的吧。”胤禛问道。 他见胤祥在这集市上一路走一路看,还真像个外地来的有钱公子,便打起了他这十三弟的主意。 “这事儿找我你算是找对人了,四哥你看,弟弟我出来的匆忙,身上就带了几张银票……”胤祥红着脸说道。 胤禛见胤祥这样只觉得哭笑不得,他没银子,难道自己就有银子了——他还真有,胤禛想起来秀玉这回还是把那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给了他,他顺手也给接过来了。 他往自己腰间一模,还好那荷包他带出来了,不然今儿可就白跑一趟了。 他把那荷包解下来,先是从里头掏出了个银锭子,想了想把银锭放了回去又掏出了个银角子,看了看四周,把银角子也放了回去,掏出了一串铜钱来。 胤祥见他四哥都开始解荷包了,早就伸着手等银子了,看四哥跟变戏法儿似的把那银子拿进拿出的,好悬没笑出声来。 最后他四哥竟然从那精美的荷包里掏出一大串的铜钱来,好嘛,敢情这荷包瞧着鼓鼓囊囊,是因为这串铜子儿的缘故呀。 胤祥原本打算找一个生意还不错的茶水铺子,要一壶茶,往铺子里一坐,想知道什么消息听不着呀。 这回好了,他拿着这串铜钱也别找什么茶水铺子了,就近找找,看有没有货郎吧。 胤祥跟胤禛挥挥手,转身去找货郎去了,胤禛见十三弟转身走了,想着他也不必再待在此处,便转身出了集市。 胤祥一路走走停停,倒也真让他买着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这些东西平日里除了小孩子就没人买,大人们忙忙碌碌的,也没谁注意到他,小孩子们见着他抱着的那些东西可就走不动道了。 “诶,你,就是你,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儿,那地方的东西更有趣,还更便宜。” 胤祥早就察觉到这集市上有不少小孩子盯着他看呢,胆子小的,看看也就过了,胆子大的,都跟了他好一会儿了。 他脚步不停,看见觉得有意思的物件儿就停下来挑挑拣拣一番,每回付银子都把那串铜钱拿出来亮一亮。 别说,这铜钱看着不起眼,还真经用,他买的东西也不算少了这铜钱还剩一大半呢。 他是真想淘换些有趣儿的物件儿的,没成想有人把他当冤大头了。 胤祥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笑了笑,好脾气的跟在他后头出了集市。 “你有许多银子吗?”半大小子问道。 “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胤祥回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半大小子又问道。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胤祥回道。 那半大小子回头看了胤祥一眼,眼神在他怀里抱着的那些东西上停了停,脚步却没停,领着胤祥继续往前走着。 胤祥跟着这半大小子走走停停,七拐八拐的,走到一间买文房四宝的铺子前面,这半小子才终于不走了。 “你可想好了,真要跟我进这间铺子吗?那半大小子问道。” “不就是间卖文房四宝的铺子,有何进不得的,你先进去吧,我还是跟在你后头。”胤祥笑着回道。 那半大小子听得此言也不再犹豫,抬脚就进了这铺子,胤祥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条街上没见着什么行人,心中暗暗奇怪,见那半大小子走得飞快,便抬脚跟了进去。 “客官想要什么,文房四宝我这儿都有,都是上等货,保证您满意。”这铺子的掌柜见有客人,抬起头来笑着问道。 胤祥本以为那半大小子说的便宜是指价钱,这会儿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掌柜,他又觉得这便宜二字怕不仅仅是指得价钱了。 胤祥在打量掌柜,这间铺子的掌柜也在打量他。 胤祥打量的是这位掌柜的长相,这掌柜打量的却是胤祥的穿戴。 胤祥今日虽然特意换了粗布衣裳,可他通身的气派却是做不了假的,再加上他在集市上花银子真是眼都不眨一下,这才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掌柜的,我想要那有意思的物件儿,我看你这儿都是些笔墨纸砚,实在想不出那位小哥说的有意思什么意思了。”胤祥笑着问道。 “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是因为发了大水困在此地了,还是这水退了才到了我们这个地界的呀。”掌柜的也笑着问道。 “我是水退了之后才到此地的,扬州城嘛,我一年总得来上那么一两趟的。”胤祥回道。 他似是嫌抱着那一堆东西碍事,把那些东西往柜台上一搁,揉了揉手腕,转身挑起了笔墨来。 “小兄弟是给自己儿买东西,还是给家中长辈买东西呢,要知道,这东西的用途不用,价钱自然也是不同的。”那掌柜的瞟了一眼柜台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儿,笑着问道。 “都有,眼看着就快过节了,家中长辈,同族兄弟,哪一个不都得送礼吗?”胤祥说道。 “这礼自然是要送的,就是不知道小兄弟是打算送那摔得的,还是打算送那摔不得的。”掌柜的轻声问道。 “同族兄弟,摔得,家中长辈,摔不得。”胤祥看似是在专心的挑选笔墨,答掌柜的问话却也是极快的。 他见这掌柜的问来问去也不动真格的,心知这掌柜是怕他没银子呢,大步的走回了柜台前,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掏出来了。 不多不少,刚好八百两。 这银票是他临出门前他家福晋特意追出来交给他的,还嘱咐他该花就花,出门在外千万别省银子。 别看他这会儿银票拿的痛快,其实他肉疼着呢 上回跟四哥出来就花了他八百两银子,这回难不成又要花上八百两? 也不知道他等会儿要是跟这掌柜的讨价还价,这掌柜的会不会认为他是个骗子? 算了,为了不露馅,八百两银子就八百两银子吧,爷好歹还是个贝子,总不能连九哥这个光头阿哥都比不过吧,胤祥想着。 第3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十九天 那掌柜的见着胤祥一下掏出了好几张银票,眼睛就是一亮。 心知今日这是遇上了大主顾了,也不再拿乔,走出柜台来,打算把胤祥引到后面去详谈。 “公子果然豪爽,既然公子是诚心想买东西的,不如跟我到里间去,先看看货,再议议价。”掌柜笑着说道。 “行,我倒要看看你这铺子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胤祥回道。 “先说好,我可是被你的人引到此处来的,你拿出来的东西我要是瞧不上,你可要当心了。”胤祥说道。 “客官放心,本店不做那自砸招牌的蠢事,你安心跟着我走便是了”。掌柜回道。 胤祥跟着那掌柜的进了里间,这里间粗粗一看堆得都是些笔墨纸砚,再一细看才能发现那些放在角落里的木头箱子。 他见那掌柜的打开了箱子,从里头拿出了个四方如意的锦盒来,走到他跟前才把那锦盒打开了。 他低头一看,见那锦盒里装的是一方海天初月的端砚。 “这方砚台不错吧,送给你那同族兄弟是不是正正好。”掌柜把这方砚台拿了出来,放在自己手里,只让胤祥看着,并不许他上手拿。 “是挺不错,就只有这一个吗,我要送给家中长辈的礼可还没着落呢。”胤祥入迷的看着这方砚台,口中说道。 “这砚台,你这就买下了,不先问问价?” 掌柜的见胤祥银票掏的干脆,猜想他应该是世家大族里得宠的庶子,身上有那么几个闲钱,平日里就爱捡个漏。 毕竟这东西就算是砸手里了也赔不了几个钱,可一旦要是真捡着漏了,那可真就是一本万利了。 他拿这方砚台出来就是为了探一探这小子的底,一看他识不识货,二看他还不还价。 见他看这砚台看得入迷了,连价都不问就要买,越发肯定他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庶子了。 他把那砚台放回了盒子里,让那最后跟着进来的半大小子捧住了,回过身去,又从那箱子里拿出个珐琅彩牡丹缠枝纹的大赏瓶来。 “这东西……”胤祥惊声道。 “公子您真是好眼光,想来您也看出来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瓶子,怎么样,看看吧。”掌柜的两手拿着这瓶子,朗声说道。 岂止是不一般,这明明就是内造的东西,怎么会流入到此地,还让人拿出来叫价了! 这掌柜的想来是把他当成了那不学无术之辈了,这是想从他这儿狠狠的赚上一笔银子呢。 “你开的不是个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吗,怎么还有这东西?”胤祥惊声问道。 “若是我没有看错,这东西是从官窑里出来的吧,怎么……”胤祥接着低声问道。 “公子真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了,这东西,是我收来的。”掌柜低声答道。 “收来的,怎么个收法儿?”胤祥连忙问道。 “公子也知道我们这儿前些天遭了灾。” “但凡是有什么不对,这扬州城里最先得到消息的总是那一拨人,甭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只要能先跑,谁又会不跑呢?” “人是跑了,宅子却是搬不走的,这些大物件儿也都成了累赘,纵然能留下几个忠心不二的老仆看着宅子,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得住的,这东西,就是这么来的。”掌柜低声说道。 能用的起这瓶子的定然是朝廷官员,既然是朝廷官员,就算是宅子真的空了,流民们也是不敢去明强的。 留着老仆看家护院,这老仆怕是已经老眼昏花,精力不济了,不是抢的,那就只能是偷的了。 是谁偷的先暂且不论,这位掌柜的敢收这东西,还敢拿出来卖,看来他后头是有大靠山呢。 “掌柜的,您看,我就带了这么些银子,两样东西我都想带走……”胤祥悻悻的道。 “两样你都要?”掌柜惊呼道。 “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胤祥连忙道。 这掌柜的没有一开始就把这大赏瓶拿出来,就是要引得胤祥上钩呢,这会儿鱼儿果然上钩了,他心里乐得不行,面上却是极为冷肃的。 “要不你今儿就先把那砚台买了去,这赏瓶我给你留着,你回客栈去取了银子,明日再来买。”掌柜的说道。 “那砚台要八百两银子,你别的蒙我的吧,我看那砚台顶多也就三百两。”胤祥惊声道。 “这瓶子你真要?”掌柜问道。 “那得看你出什么价了。”胤祥答道。 “这样,这砚台再加点儿,四百两银子怎么样,这大赏瓶嘛,怎么也得八百两了。”掌柜回道。 “说好了,这瓶子你可得给我留着的,这砚台我要了,这瓶子我明儿一定来拿。” 胤祥也不再跟掌柜的啰嗦,把那装着砚台的盒子拿了过来,然后转身就走。 等那掌柜的追出去了,胤祥自是早就出了铺子了,要不是看柜台上放着四百两的银票,他怕是早就让那半大小子追人去了。 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不过一个瓶子,瞧他心急火燎那样,算了,看今日赚了不少银子的份上,他就不和这愣头青计较了。 这掌柜的瞧着天色也渐晚了,把门一关,又进里间看他那些宝贝去了。 好不容易逮着只肥羊,他可得好好合计合计,看看除了这大赏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一道卖给这位公子哥的。 胤祥出了铺子便埋着头往前冲。 今儿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四哥让他打听消息为的就是找一找这些地方官的把柄,以方便行事,这下好了,把柄自个儿就送上门来了。 这砚台其实真值七八百两银子,那掌柜的四百两就卖给他了,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钓鱼好呀,四哥可是深谙此道的,到时候就看到底谁是鱼了。 胤祥走得飞快,也没注意他他对面来了个拄着拐杖的汉子,待发现他们二人要撞上了,已经是来不及避开了。 胤祥忙站住了,见那汉子被他撞得往后倒去,忙伸出双手把他拉住了。 要说胤祥力气也是真大,那汉子眼看这立马便要摔了,他这一拉还真让他给拉住了。 “兄台没事吧,都怪在下太冒失了,还望兄台见谅。”胤祥见这汉子站住了,这才敢松开手,而后问道。 “兄台力气还真不小,莫不是以前练过的?”汉子问道。 “是练过那么几年,兄台真没事吧”。胤祥又问道。 “无事无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着的嘛。”汉子回道。 “兄台既是无事,那在下便就此别过了。”胤祥冲那汉子拱了拱手,也不等他再说什么,抬脚走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兄弟,这汉子想着。 他这样子走在路上,难免被人指指点点,就是算是有涵养的,也会因为好奇多看他一眼,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对他视而不见的人呢,他想着。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儿还真没什么行人。 按说此处的铺子东西多,价钱还便宜,就算是不买东西,也应该有不少人来此处逛一逛才对,怎的这条街上会如此冷清? 他本来是听说了这儿有间铺子的文房四宝卖的比别的铺子便宜不少这才走了老远的路找来的,现在看来,此地怕是有古怪。 他也不再往里走,调转了方向原路返回了。 “四哥,你看弟弟今日都淘换了些什么。”胤祥朗声道。 胤祥回了客栈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那些小物件一股脑儿的往榻上一扔,转身就去了胤禛的屋子。 他也不敲门,把门一推就进了屋子。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胤禛问道。 他见胤祥不敲门就往里闯,并不恼,心知他是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遂问道。 “四哥,你先来看看这个东西。”胤祥献宝似的把手中的盒子打开,伸手就往胤禛面前递。 “不是去打听消息去了,怎么又去逛了笔墨铺子?”胤禛无奈的问道。 他还以为他这十三弟跟着他办了这么多次差,终于有所长进了,总算不会看见有意思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了,没想到他又逛铺子去了,一时只觉得心累。 “你仔细看看这方砚台,猜猜我是用多少银子买来的?”胤祥却不接胤禛的话茬儿,执意要让他猜这东西的价钱。 “这端砚确实不错,怎么着也得七八百两吧。”胤禛心知要是不回答胤祥这个问题他就会缠着他一遍一遍的问,仔细了看了看这砚台,答道。 “这回四哥你可就猜错了,这方砚台我只花了四百两银子就买下来了。”胤祥笑着道。 “四百两银子?”胤禛说道。 “对,四百两,我不仅用四百两买了这么一方砚台,我还用这四百两打听到了一个大消息。”胤祥接着道。 胤禛见胤祥坐下了,显然是要长谈一番了,便抬手敲了敲桌子,他这一敲胤祥就懂了,这是要先传膳了。 也行,反正他也饿了,等用过了饭再把这事告诉四哥好了,他还真得好好想想这事要从何说起呢。 第4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天 “我今儿能打探到这个大消息还真就多亏了四哥你给的那串铜子儿。”胤祥笑着说道。 “我今日才体会到了什么叫招摇过市,你别看这铜子儿换成银子拢共也没多少,在集市上用这东西可比用银子受欢迎多了。”胤祥接着道。 他说着不免想起了自个儿在京城逛铺子时遇见的那些糟心事。 他是爱买东西不假,可他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买的,不是真好的,他还看不上呢。 京城的集市他是去不了了,就怕碰见御史参他一本,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铺子里转悠了。 结果他进一间铺子是九哥的,再进一间铺子还是九哥的,到最后他是实在是没脾气了,想着那就吃饭去吧,一打听才知道,这酒楼,还是九哥的 他现在逛个铺子还得变着法儿打听这铺子是谁的,只要背后站着的是皇亲国戚,那他也只能过过眼瘾了。 没想到来了扬州倒是让他痛痛快快的逛了一回集市,银子没花多少,东西却买的不少,他这回才算是真过瘾了。 “那四百两银子的砚台是怎么回事。”胤禛见胤祥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只好开口问道。 “那个砚台呀,那是钓我上钩的鱼饵,你别看那掌柜的开的是个笔墨铺子,他那儿好东西还不少呢。”胤祥喝了口茶,接着道。 “他是卖文房四宝的,冷不丁的拿个跟笔墨纸砚没关系的东西出来,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这铺子有古怪吗!” “他得先用这东西把我稳住了,才好接着给我下套呀。”胤祥继续道。 胤祥想到此处就觉得有趣,在京城里就没有掌柜的不认识他这张脸,还真没谁敢把他当肥羊呢,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呀。 “捡要紧的说。”胤禛见胤祥说起来就没个完,无奈的道。 要紧的?难不成在四哥眼里这些都不是要紧的?胤祥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会儿让他四哥的一句话给噎住了。 要说要紧事还真有一件,他拢共就带了八百两银子出来,买砚台花了四百两,买大赏瓶的钱肯定是不够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四哥开口。 胤禛手里拿着本书,一边翻看着一边听他这十三弟说话,这会儿看胤祥一个劲儿的偷瞄他,他立马就懂了。 他把那荷包解下来,把里头的银票倒在了桌子上。 他也不看那银票具体有多少,把它们全都往前推了推。 “四哥你就瞧好吧,我明日一准儿能买个好东西回来,天色不早了,弟弟我就先回了。”胤祥笑着道。 他原本想这会就把那大赏瓶的事告诉四哥的,静下心来一想,发现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索性等他明天把那东西买回来了,再来说这事。 胤禛见胤祥总算走了,把那荷包拿起来看了看,来的时候这荷包鼓鼓囊囊的,到了扬州才多久,这荷包里就剩下点碎银子了。他叹了口气,把这轻飘飘的荷包又系回去了。 胤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笔墨铺子,这回他也不看别的,进去就又拿出了一摞银票。 掌柜的看胤祥来的如此早,心知他这是怕他看上的好东西让别人买走了,也不磨蹭了,大步进了里间。 “掌柜的,你这东西的来路是经得起查验的吧,我买了这东西不会出什么事吧。”胤祥低声问道。 “你只管放心好了,我这铺子在这儿开了也有好几年了,你看这地方像是有人来查的吗?”掌柜朗声说道。 “这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了,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锦盒吧。”胤祥见这掌柜的伸手就要把那赏瓶递给他,不乐意了。 “你也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瞒你,我这儿还真没有这么大的盒子,您受累,就这么拿回去吧。”掌柜的讪笑着道。 “那不行,你也知道我这东西是拿来送给家里的长辈的,就这么送出去我岂不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胤祥高声道。 他见那掌柜的伸手去拿柜台上的银票,忙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就把那一摞银票给按住了。 “这……要不你少给十辆银子?”掌柜的见胤祥来了两回次次银票都掏的干脆,以为他是个不在乎钱财的,没想到胤祥会跟他要装瓶子的锦盒,一时语塞。 他是真怕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忍着心疼让了胤祥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这瓶子卖我八百两,就打算给它配个十两银子的锦盒?”胤祥惊呼道。 “那就二十两,不能再多了。”掌柜的说道。 看来这个掌柜的并不熟悉这些物件儿的价钱,他是见着自己昨天只有八百两银子,才说这个赏瓶值八百两的。 这赏瓶他今日仔细看过了,八百两买进,只要一转手,少说也能再赚个五百两,这可就有意思了,这是打算与他常来常往了呀。 “行吧,不过我要在你这儿再挑些笔墨,砚台有了,别的东西也得有不是。”胤祥笑着说道。 他说完了这话也不接掌柜递过来的瓶子,转身去挑毛笔去了。 掌柜的见胤祥这样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本以为胤祥虽然是个庶子,人也还算大气,没想到庶子就是庶子,就是再从大家族里出来的,也是个爱占便宜的小人。 也对,他听二牛说第一次见着这小子的时候他正拿着好大一串铜钱在集市上闲逛呢。 银子没多少,还挺爱显摆,要不是看他好糊弄,他才不愿意搭理这些脑满肠肥的公子哥呢。 他这些文房四宝都是上等货呢,毕竟他是看笔墨铺子的,摆出来的东西总要能唬人不是。 他看着胤祥挑挑拣拣的拿了好几样东西,气的把柜台上的算盘拨的啪啪作响。 要是寻常百姓就已经懂得掌柜的这是在赶人了,偏偏胤祥不懂这些,挑东西挑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掌柜的一看他这样就更生气了,偏又不能真赶他出去,只打定主意明年他再来的时候要狠狠的讹上他一笔银子。 最后总算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把胤祥给送走了。 胤祥前脚出了铺子,后脚铺子的门就让掌柜的给关了。 他哆嗦着手打起了算盘,这一算他就更气了。 他拢共就赚了胤祥八百两银子,前头的砚台贴进去一百两,后头的笔墨又贴进去三十两,自己还让了他二十两,合着自己费尽唇舌就赚了他六百五十两银子。 他昨儿还说这小子是个傻子呢,原来他自己才是个傻子,呸,晦气。 胤祥自是不知道那掌柜的这会子正生气呢,他左手抱着瓶子,右手拿着装着笔墨的盒子,走起路来都多了几分气势。 “小兄弟,小兄弟,这儿,我在这儿呢。”胤祥正暗自得意呢,冷不丁听见有人说话,这儿除了他还有别人,他立时便站住不动了。 “你往右边看,我在你右边呢。”胤祥抬头往前看,没见着人,正纳闷呢,就听那人又说话了。 他转头往右一看,这才看见那儿确实有人,还还是个熟人,是昨天险些被他撞倒的那个拄拐的汉子。 他叫自己什么?小兄弟?他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叫过他呢,这感觉还真挺新鲜的,胤祥想着。 “你怎么在这儿,难不成是来找我的?”胤祥笑着问道。 “我这是,迷路了,对,我迷路了。”汉子低声说道。 他伸手拽了轻轻胤祥一下,示意胤祥跟着他走,胤祥看这都快到街口了,也不揭穿他,真跟他走了。 “小兄弟,你是因为听说了这地方的东西便宜才会到这地方来的吧,我跟你说,这地方透着古怪呢。”二人走到了一个没什么行人的小巷子里才停下了脚步,一停下来这拄拐杖的汉子就忍不住开口说道。 “看你这样也不像是个缺银子的主儿,我斗胆劝小兄弟你一句,小心贪小便宜吃大亏呀。”他接着说道。 “我可听说,那整条街上的铺子都是同一个人的,你想想,手底下能有这么多铺子的,那能是一般人吗?”他继续道。 “这个你拿着,相见即是有缘,权当留个念想吧。”装着笔墨的锦盒有两个,胤祥把其中一个小的锦盒递到了这汉子手里,也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这样的锦盒这汉子是再熟悉不过了,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先,他是真没想那到位小兄弟会送他这个,一时怔住了。 想他邬思道以前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一朝名落孙山,别人再提起他时不过是叹上一句可惜罢了。 这么多年了,现在他的名字恐怕连提都不会有人提了,没想到今日还会有人送他笔墨。 他如今都已是个废人了,要这东西来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还能用这东西与谁比上一比不成?邬思道想着。 他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把这锦盒揣袖子里了,这盒子看着挺精致,想来里头的东西也不便宜,就像那位小兄弟说的,就当是个念想吧。 第4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一天 “四哥,你快来看看这个大赏瓶,这瓶子我只花了八百两银子就买到手了,怎么样,这银子花的值吧。”胤祥推门进了胤禛的屋子,献宝似的把他新买的东西递了出去。 “这是官窑出去的东西,你是在何处买到的?”胤禛接过了瓶子,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而后问道。 “还能是何处,就是我昨日买砚台的那间铺子,那个铺子看着不大,来头却是不小呢。”胤祥回道。 “既然是来头不小,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把这东西买到手?”胤禛低声问道。 “本来应该是不会这么容易的,我这不是还朝他要了点儿添头嘛。”胤祥笑着说道。 想把这个瓶子买到手其实还真不容易,要不是他灵机一动想着顺手挑些笔墨,那掌柜的恐怕会像上一次那样,让那半大小子跟在他后头走上好一段路呢。 毕竟还真没有哪个达官显贵这么爱占小便宜的,一是用不着,二是丢不起这人不是。 “不光是这笔墨铺子,那一条街上其他铺子都是同一个人的,这么一想,这笔墨铺子有官窑也就算不上什么怪事了吧。”胤祥低声道。 “那掌柜的说这东西是他收来的,至于是如何收来的,又是从谁手上收来的,这我就问不出来了。”胤祥接着道。 问不出来?那是因为人没挑对,就他这十三弟的口才,还真没有他问不出的事,端看他看不看下功夫罢了。 “这儿的集市你都逛完了?”胤禛问道。 “没,这才哪儿到哪儿”。说起这集市胤祥就来劲,也不管什么官窑不官窑了。 “我们到扬州来是要做什么,你还记得吧。”胤禛看胤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的提醒道。 “记得,让这儿的百姓种上番薯和土豆,再借着这事隔山打牛。” “四哥,你说这铺子会不会就是这牛的?”胤祥惊声道。 “你还有多少银子?”胤禛问道。 银子?说到银子他今儿好像真省下不少,不过四哥问他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把这银子收回去? 是了,这会子他剩的银子都是四哥的,这么一想四哥把银子要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不是心疼银子,不过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身上有这么多的碎银子呢,就是不用,放荷包里听个响也挺有意思的。 胤祥正闷闷不乐呢,就见他四哥从他自个儿的荷包里掏出一大串铜钱来。 他目测了一下,这串铜钱比四哥上次给他的那一串还要长,四哥这是为了他特意让人去换的铜钱?胤祥思索着。 他脑子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忙把自己的荷包也解了下来,往桌子上一放,拿着那铜钱就要走。 “回来。”胤禛见胤祥这就要走,忙把他叫住了。 “你明日到了集市上别没完没了的逛,找个菜农问一问就是了,早些回来,免得又被人给盯上。”胤禛道。 “知道了,会早些回来的。”胤祥把那串铜钱甩来甩去的,好不得意,见四哥盯着他看,这才赶忙把铜钱揣进袖子里,大步出去了。 胤禛把胤祥留在桌上的荷包拿了过来,看里头还剩了六百两银票并一些铜子,从银票里拿出三百两,装进了自个儿的荷包里。 他想了想,把那些铜钱倒出来也装进了自己的荷包,见胤祥的荷包空空的,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二十两碎银子放了进去。 “公子,您又来了,今儿打算买些什么物件儿?” “知道您就喜欢新奇有趣的东西,小老儿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摆出来了。”摊贩笑着道。 四哥让他去找菜农,他却觉得这么做太刻意了,故而他今日进了这集市就奔着这儿生意最好的摊子去了。 他昨日几乎是挨着摊子的买东□□独就漏了这一家,就等这个摊贩主动叫住他呢。 “叫我?”胤祥停下脚步问道。 “是叫您,您看看小老儿这摊子上可有合您心意的物件。”摊贩回道。 这位公子昨日一进这集市就被不少摊贩注意到了,倒不是因为他的穿衣打扮,纯粹是因为他拿在手里的那一长串铜钱。 要是这铜钱换成银子其实也没多少,可他们这些小商小贩的,要是客人真给银子,他们也找不开不是。 再有就是因为这位公子买东西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仿佛他付钱就为听响儿似的。 老话说财不露白,这位公子倒好,他是偏要漏财,这不是送上门的冤大头吗? 他以为这位公子怎么这也得在他的摊子上停上那么一时半刻的,没成想这位公子就跟没看见他这个摊子似的,直接就走过去了。 眼看着他别的商贩们都赚着银子了,偏他一个子儿没捞着,他这才急了。 其实他根本记不住这位公子长什么样,是看见了那一大串的铜钱,才把眼前这人拦下的。 “你这些东西本公子昨日都买过了,你们这儿就没有再稀奇古怪些的物件儿了吗?”胤祥拧着眉头问道。 还要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摊贩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大推好东西,一时无言。 “您说的这个稀奇古怪,是什么样的稀奇古怪呢?”摊贩轻声问道。 “啧,就是……就是那种不多见的,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胤祥回道。 眼前一亮?这商贩现在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知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不好伺候,没想到今儿还真让他给遇见了。 “其实这事本不该问你的,本公子看你也是诚心要跟我做生意,我也就不满集市的转悠了,转得本公子脚疼。”胤祥道。 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稀奇古怪的吃食,比如什么辣椒,番薯什么的。胤祥问道。 辣椒?这东西不是富贵人家的盆景吗?摊贩想着。 至于这番薯嘛…… 摊贩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犹豫了,要说这番薯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位公子怎么想起来问它来了? “我听家中长辈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从别的地儿传过来的,辣椒我是见过了,那番薯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胤祥低声说到。 摊贩听胤祥如此说,想着他应该是由家中长辈带着出来见世面的,来他们这集市也应该是偷溜出来的,这才放下了戒心。 “要说番薯这东西我们这儿还真有,前几年我们这儿也是分发过的,发下来的番薯不让吃,说是要留着做种子。”摊贩道。 “那东西本就发的不多,发完了也没人管,有好些人没忍住就把它煮来吃了,别说,还真挺好吃的。”摊贩咂咂嘴接着道。 “公子您想来也知道,这田地都是有数的,再加上这番薯的种子也是有数的,最后能种这东西的人家也就没剩几户了。”摊贩继续道。 “没剩几户,那就是还有,我要是想买这东西,到哪儿能买到呢?”胤祥连忙问道。 “小老儿看公子面善,斗胆劝您一句,这东西,您就别惦记了,真想寻摸吃食,您上我们这最大的酒楼去,只要您有银子,想吃什么都行。”摊贩低声道。 “本公子没打算吃,本公子就想看看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子。”胤祥不耐的道。 “公子怎么不听劝呢,唉,小老儿再多一句嘴,您要找的这东西,我们这儿是有,不过它都在它该的地方呢。” “这东西我们是看得见,也摸得着,可就是吃不着呀。”摊贩说道。 听这摊贩话里的意思是,他们这儿有人种这东西,他们却吃不着,那这东西都到哪儿去了,总不会是像辣椒一样成了盆景了吧。胤祥想着。 胤祥在这小贩的摊子上一连挑了五六样东西,付了银子,转身就出了集市。 那摊贩看他走了,这才把手里的铜子儿拿出来数了又数。 这会儿他摊子上摆的这些东西的确的他压箱底的物件,不过这些东西之所以会压箱底不是因为他舍不得卖,而是太贵了,根本就没人买。 这下好了,一下子卖出去好几件,这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呀,摊贩想着。 胤祥是回了客栈才想明白那小贩话里的该在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的。 种这东西汗阿玛是发过圣谕的,故而百姓们会收到少量的番薯。 这东西就是再能存放也是会腐烂的,百姓们见它都快坏了,有几个能忍住不吃呢? 只要有一个百姓吃了,吃的人就会慢慢多起来,到最后还不是这群官员想让谁种谁就能种了吗?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这东西种好了百姓们自然是吃不着的,想来都让这群官员们弄回去尝鲜了。 汗阿玛的本意是想让更多百姓们吃得饱,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成了个稀罕物了。 不过看那摊贩的样子像是也吃过番薯的,吃过好呀,吃过了就忘不了它的味道了。 他得想个法子,让百姓们知道这东西的好处,要是能逼的那些官员们不得不把他们手上的番薯来出来做种子,那就再好不过了。胤祥想着。 第4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二天 秀玉再次得到四贝勒的消息时是在十三贝子府上,那会儿她刚拿了一手好牌,心里想着这次总算要咸鱼翻身了,胤祥的信就到了。 这下好了,马吊是打不成了,她们几人把牌一推,翻看起了胤祥寄回来的那些东西。 说是翻看,不过是十三福晋上手,秀玉还有其他两位福晋在一旁看着罢了。 这么一翻可不得了,这哪是寄了点儿东西回府呀,有了这些东西,胤祥都能做货郎去了。 秀玉见这堆东西里有七巧板,拨浪鼓,鸡毛毽子,还有个木头雕的小摆件,好家伙,胤祥这是把十三福晋当小孩子哄呢。 胤祥倒是没寄信回来,只是让那送信的带了个口信,说他好着呢,这就算报了平安了。 瞧着十三福晋喜不自胜那样,大家也知道这马吊肯定是打不下去的了,也就散了。 说起这马吊,虽然是麻将的前身,但二者在规则上却有极大不同,要不是有十福晋这个新手在前面顶着,她这个门外汉差一点儿就露馅了。 八福晋是个急脾气,对与她关系好的这几位弟妹倒是真有耐心,肯一点一点的教十福晋打马吊。 每当这个时候秀玉就这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故而只要一打马吊,不管是在谁府上,都跟在八贝勒府上没什么区别。 八福晋在牌桌子说个不停,她们三人就只有乖乖听着的份儿,毕竟她们三人中两个是真不会,一个是不敢会呀。 八福晋喜欢上了打马吊,最高兴的莫过于八贝勒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们了,毕竟八福晋现在也没空再教训她们了。 十福晋迷上了打马吊,最高兴的当属十阿哥了,毕竟自家福晋比起来他的马吊打得要好多了。 秀玉和十三福晋就只能在一边儿看热闹,看八贝勒总来十三贝子府上接八福晋,也看十福晋总算肯对十阿哥低头,向他请教马吊该怎么打。 胤祥寄的东西都已经到了,那胤禛寄的信肯定也到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也学一学他这位十三弟,好歹也寄点东西回来,秀玉想着。 “福晋,这是爷刚寄回来的,您看这东西,可真是漂亮极了。”秀玉刚踏进自个儿的院子,那边齐嬷嬷就已经迎了出来。 秀玉一眼就看见了她拿的那个四方雕漆的盒子,这东西算得上好看极了,她看了齐嬷嬷一眼,对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福晋您好好看看这柄团扇,这颜色,这质地,这纹样,这……” 秀玉见齐嬷嬷说起话来就没个完,赶忙伸手把那团扇拿了过来,齐嬷嬷见扇子不在自个儿手上了,也这不下去了,改盯着那盒子看了。 秀玉把这月牙白纳纱绣佛手花鸟的团扇拿在手中看了看,看来是她误会了齐嬷嬷,这团扇的确能称得上是好看极了。 四贝勒还真寄东西回来了,这东西该不会是他亲自去挑的吧,她想着。 不对,要说会亲自挑这些东西的,一众皇子里恐怕也只有胤祥有这个闲情雅致了,至于胤禛,他顶多就是在这东西被装进盒子之前过过目罢了。 胤祥寄回来的东西是拉拉杂杂一大堆都放一个大盒子里,胤禛寄回来的东西是哪怕只有一个,也要找上个精美的盒子装着。 比起胤祥那些小玩意儿秀玉还是觉得这个更好,毕竟这会子天正热着,这东西好歹也能扇扇风不是。 “福晋,这盒子底下还有一封信呢。”齐嬷嬷不错眼盯着那盒子,也没让它开出朵花来,倒是站在她身边的雨骤看见那盒子底下还有一封信,这才开了口。 还有信?合着四贝勒这是“先礼后兵”呢。 行吧,看在他送的东西还算合她心意的份上,他这回要什么,她都能给他备齐了。 秀玉把那信拿出来,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胤禛第一回给他写信还知道要直奔主题呢,后来次数多了,这信他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要不是篇幅有限,秀玉估摸着他能把这信当成日记来写。 秀玉从这封信里看出了三件事,第一件,四贝勒此行去的地方是扬州,第二件,他现在还剩下几十两碎银子傍身,第三件,他需要一定数量的土豆和番薯。 难怪四贝勒登基后不乐意去南巡,原来是因为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这些地方就没少去,秀玉想着。 她记得四贝勒临出门前自个儿可是足足给他备了一千两银子,这才多久,他买什么了,这银子说没就没,难不成那柄团扇值一千两? 再有就是这土豆和番薯了,这东西倒好说,上回给他送肉干的小厮想来已经是熟门熟路了,这回就还让他二人送好了。 上次四贝勒从她这儿要东西,是为了请安徽的官员们吃饭,这回他又来要东西,难不成是又要请人吃饭? 秀玉看着那可能价值一千两的团扇陷入了沉思。 好奇归好奇,秀玉倒也没忘了给四贝勒准备他要的东西这事。 一定数量,这一定是指多少,他也不明说,非要让秀玉猜,秀玉本着不出大错的原则,土豆和番薯各给他备了二十斤。 她还特意嘱咐过,这些东西大小都要差不多,这样不管四贝勒是要分发下去,还是要做成吃食端上桌,其他人都找不到由头闹起来了。 除了这两样东西,秀玉还拿出了六百两银票,和她要寄的信放在一块儿了。 她算是发现了,这位四贝勒是手里有多少银子就能花多少银子的主,她要是再不管管,她这个嫡福晋手边可是真没现银了。 四贝勒收到秀玉送来的东西的时候他们的行踪已经被有心人发现了。 前些天是他刻意隐藏,当地的官员才没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的。 他算着秀玉的信差不多该到了,这才亮出身份来。 毕竟他们要种植番薯和土豆第一件事就是要到田间地头去,他们不可能私闯民宅,也只能由当地的官员领着去了。 要亮明身份也简单,胤禛随意找了间铺子,买了柄团扇,给银子的时候露了一下他的黄带子。 他前脚出了这铺子的门,后脚怕是就由人给当地的官员送信儿去了。 眼看目的达到了,他也不逛铺子了,慢慢悠悠的回了客栈,只等该上门的人上门了。 至于胤祥,他前几日把这儿的集市逛了个遍,好好的过了一回瘾,故而这会儿就算只能躲在客栈里不出门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就算他还能出门转悠,他的荷包也不允许呀。 当地的这些官员也还算谨慎,前后派了好几个探子在胤禛住着的客栈周围来来回回的走动了好几天。 他们自是不敢靠得太近的,不过是远远的看着罢了。 见这客栈里头住着的人吃得并不是这客栈厨房的饭食,而是从他们这儿最大的酒楼花银子买的现成的。 酒楼的伙计到了客栈外头也是不让进的,就是只站在门口都要被搜身呢。 那些吃食都有专人门口拿,四个大食盒,这些汉子提着就跟拎小鸡崽似的轻松。 就这阵仗,就算不是皇亲国戚,那也得是达官显贵了,探子们眼看怕是要出大事了,不敢再耽搁,忙回禀各自的主子去了。 四贝勒就这么等了两人,才等来了一个前来拜访的官员。 这位官员也还算机灵,他不敢确认客栈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又怕直接上门会得罪人,因此递了拜帖。 如此一来,客栈里头住着的人不管是谁,就算是不见他,也不能就这么把他赶走了。 胤禛当然不会赶这位官员走,他不仅不会赶这人走,还要和他好好说说话呢。 为了迎接这位官员,胤禛还特意把胤祥买来的大赏瓶摆了出来,就只摆一个瓶子难免显得突兀,他还让手底下的人去摘了些花放在里头。 他让侍卫将这位官员放了进来,现在就得看此人见到这大赏瓶会有何反应了。 “下官——奴才见过四贝勒。”这位官员进了屋子并没有先去看摆在桌子上的大赏瓶,倒是越过了这瓶子先看见胤禛了。 也是巧了,这位官员的职位不大不小,政绩不好不坏,刚好是有机会回京述职的那一波人。 他原本是京官,自然是见过胤禛的,只是他已被外放多年,一时间还真没认出胤禛来。 这官员原本以为这回来他们这儿的会是八贝勒或是九阿哥,毕竟前者据说刚筹备过万寿节,后者身上就没什么要紧的差事,是最有可能被派出来的。 他今日来这客栈本是想来攀高枝儿的,毕竟这二位爷都还算好说话,只要他脸皮厚些,还怕成不了事吗?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客栈里住着的会是四贝勒,这位爷,自个儿别说是攀他的高枝了,他没把自个儿腿打折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不是才去了安徽督办河工吗?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又出京了,他都不用休息吗? 官员心中腹诽不已,跪得却是格外的利索。 第4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三天 “大人瞧这大赏瓶如何。”胤禛问道。 “自是极好的,奴才眼拙,就只看出它是官窑的东西罢了。”官员回道。 四贝勒还真是好雅兴,这么远的路,还带着这么个大家伙,就是这赏瓶里这会儿插着的是野花,看着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这官员心中如此想着,脸上表情却分毫未变,只等着眼前的这位爷发难了。 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官窑出来的,看来眼前这人也是个好此道的,不过看他这反应,应该是真没见过这东西。 他是见不着呢,还是瞧不上呢?胤禛思索着。 “扬州城里的灾民都安置妥当了吗?”胤禛问道。 “都安置好了,有地方住,也有东西吃,前几天水已经完全退了,这会儿都各自回家查看损失去了。”官员回道。 “有东西吃?”胤禛轻声道 “是,每日两顿,一碗粥,一个杂面窝头,因为我们这儿刚开始留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最开始便是这么定的。” “后来从别的地方来了青壮年,只要他们肯出力,每日每天就能多得一个杂面窝头。”官员低声回道。 他听说胤禛先前在安徽赈灾发给干活青壮年的是白面馒头,生恐这位爷因此问罪于他,不敢看他,便只能盯着那大瓶子看了。 “扬州城里还有多少粮食?”胤禛也不跟这位官员绕来绕去,直接开口问道。 “不敢欺瞒贝勒爷,如果只算扬州城当地的百姓,粮仓里的存粮怎么也能再撑上两三个月的。” “可若是算上流民,怕是只能撑一个月了。” 这位官员来这客栈之前专程去了趟顶头上司的府邸,上司也没跟他多说什么,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能要银子就要银子,不能要银子,那就多要些粮食。 好不容易这位爷主动问起这事了,他又怎会错失良机呢?故而就算粮仓里的粮食其实勉强能再撑上两三个月,他也得往少了说。 “还能撑一个月?”“朝廷下拨的粮食也算上了吗?”胤禛问道。 “算上了,贝勒爷您有所不知,粮仓里堆得可不都是大米,还有种子呢。”“大米能动,种子却是万万不能动的。”官员忙道。 若是田地都能及时耕种,来年会有多少收成?胤禛接着问道。 “这……这怕是要看天意了。”官员觉得自己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怪不得自己的顶头上司提起这位爷的时候一脸的惊惧,这份惊惧,这会儿他也感受到了。 看天意?好个看天意!朝廷下拨来的粮,这会儿正官仓里了,那朝廷下拨的银子呢,是不是也统统进了这些官员的口袋了呢? 胤禛心中翻腾的厉害,面上却不显,只盯着那大赏瓶看了起来。 “前些年圣上发过圣谕,让百姓们试着种植番薯和土豆,我记得扬州也在其中,既然粮仓里有稻种,可有这两种作物?”胤禛问道。 番薯和土豆,这位爷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两样东西了?他倒是隐隐听说他们这儿是有这两样东西的,可一直就没见过真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是有,还是没有?”胤禛高声道。 “回贝勒爷,没有。”官员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胤禛说道。 “是,下官告退了。”官员朝胤禛拱手一礼,而后便退了出去。 没有?好一个没有!要不是胤祥之前都打听清楚了,自己说不定真就被他骗了。 不是没有吗,那就把这没有变成有,到时候看他们还如何抵赖。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胤禛苦思良久终不得法,到底还是找胤祥商议去了。 “怎么样,那家伙可识得那大赏瓶?”胤祥原本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自个儿床上默背中庸呢,见胤禛推门进来了,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见过那东西的,我原以为他是瞧不上,后来发现他是见不着。”胤禛轻声道。 “他一进来就自称下官,认出我之后马上改口称奴才了,这是在告诉我他是满人呢。” “我故意没问他姓甚名谁,就是不想跟他背后站着的人有牵扯,他也还算机灵,知道在我这儿讨不着好,能说的都说了。”胤禛接着道。 瞧不上,是他眼光不够高,见不着,就是他官职不够高了。 认得四贝勒,那就是被派到此地来的京官了,这样的官员,官职不高不低,没什么野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算真见着了什么大人物,也能厚着脸皮上去套套近乎。 要是今日来的是八贝勒,那他没准儿能升官,要是今日来的是久阿哥,那他说不定能发财,横竖他是不会白跑一趟的。 可偏偏来这儿的是四哥和他,这位官员今次恐怕是要破财了,至于他这官还当不当得下去,就要看他瞒了多少事,做了多少恶了。 “那番薯的事他是怎么说的,他承认他们这儿有这东西了吗?”胤祥接着问道。 “说到这个,那就更有意思了,他说粮仓里的粮食就够吃一个月的了,我观他神色,发现他不但无半分焦急,反倒有些得意。”胤禛低声道 “他说扬州城没有这两样东西,那我们让这儿有就行,不仅要有,还要有的突然,有的让他们心慌。”胤禛朗声道。 胤禛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有人敲门,待这人进来了胤祥才看清这人的长相,若是他没记错,这是四哥的暗卫。 好家伙,四哥为了这事连暗卫都动用了,看来这回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不罢休好呀,他最喜欢看戏了。 这会子四哥把戏台子都给搭好了,就看当地的这些官员们谁会第一个上去唱上一段儿了,胤祥想着。 “你说那些番薯和土豆要做成什么吃食才能让百姓闻香而来呢?”胤禛问道。 “做成什么吃食?这我还真不知道,不然四哥叫高福进来问问,他应该吃过这东西吧。”胤祥回道。 话毕,他推门出了屋子,胤禛瞧着他去的方向,心知他是借着去找高福的由头出去晃悠一圈儿,也就没让人拦着他了。 “四哥,高福说这东西最简单的吃饭就是扔进火堆里烤着吃,要不,我们也烤几个尝尝?”胤祥笑着道。 烤着吃?这客栈倒还真有地方能烤这东西,反正客栈他们都包下来了,厨房他们自是能随意用的。 烤着倒是能熟,可这东西要是冷了,还能有刚烤好的时候那么香吗? 就像晖儿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那东西也是越热的时候就越香。 “四哥……”胤祥出去晃悠了一圈,正是心情好的时候,转头瞧见他四哥突然坐下了,立时便收了笑脸。 又见他四哥把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拨弄起来。 心知四哥这是心乱了,也不敢再说话,也陪着他坐下了。 “十三弟,你说,这番薯和土豆烤好了,要怎么才能让它一直热着呢?”就这么坐了一刻钟有余,胤禛总算又开口了。 “要不,我们用被子把那烤好的红薯还有土豆盖起来?”胤祥试探着问道。 “糟蹋东西。”胤禛回道。 “那我们就用别的东西把它盖起来……”胤祥连忙道。 可究竟要用什么东西呢,胤祥陷入了沉思。 他看了看那暗卫,又看了看四哥,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四哥,我们把糖炒栗子里的栗子换成这两种东西不就行了吗?胤祥高声道。 “栗子是放在沙子上炒的,我们提前把这两样东西烤熟了,把沙子换成碳不就行了吗?”胤祥接着道。 “我以前可没少给弘晖买糖炒栗子……” “四哥,我……”胤祥这会儿才知晓刚才四哥为何会乱了心绪,刚一开口他就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想再说点儿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都听见了,下去布置吧。”胤禛站起身来,拍了拍胤祥的手臂,越过他走向了那还没有退下的暗卫。 “是,属下遵命。”暗卫打了个千,站起身后躬身退了出去。 这事儿是上午定下的,到了下午这暗卫就来回禀了。 不过他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是来禀告那些番薯和土豆有些发芽了,有些发霉了的。 他们兄弟二人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倒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好在此行他们还带了几个户部的官员,听说了这事便立刻来求见了。 最后那些发了霉的番薯和土豆被扔掉了,那些发了芽的都被保存下来做了种子。 这两样东西秀玉送来的本就不多,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又去了五六斤,要不是这些东西个头都不算大且大小均等,还不知道最后能剩下多少呢。 暗卫见此也不敢再耽搁,忙去找这附近会做糖炒栗子的手艺人去了,至于它堂堂一个暗卫为什么要干这种差事,他可不敢问,他就知道一件事,听主子的,准没错。 那些撺掇他问这问那的小人不就是嫉妒他得主子信任吗,等着吧,等他腾出手来总有机会收拾他们的。 第4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四天 扬州城的百姓们发现最近集市上多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子。 这摊子乍一看像是卖糖炒栗子的,走近了再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大铁锅里头盛着的不是沙子而是烧着了的碳,碳上摆着的也不是栗子而是土豆和番薯。 因为水灾才刚过去不久,各家的大人们难免对自家孩子多有约束,就是真要来逛集市也是不会带上他们的。 他的不带,集市上的商贩们却是不可能把孩子留在家里的,因此这摊子出现在这集市上的头一天就被这群孩子发现了。 无他,皆是因为这摊子上买的东西实在太香了。 若说糖炒栗子炒出来的香靠的是糖,这东西散发出来的香就难以用语言描述了。 那是一种随着炙烤的时辰越久就会变得越浓郁的香气。 他这摊子摆的位置也选得妙,刚好在集市正中央,若是在集市的头尾时还只能闻到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香,走到正中央时那香兜头盖脸袭来,怕是谁都忽视不了的。 故而就算这会子天气还热着,也有不少孩子围在这摊子周围,吃不着,闻个味儿还不成吗? 这个摆摊的汉子也真真是个大方的,收摊前总会送这些孩子一个番薯,那番薯也不大,五六个孩子,不过一人能吃上一小口罢了。 可就这一口番薯却成了这几个孩子一整天的盼头,从收到第一个番薯开始就哪儿也不去了,只眼巴巴的等着罢了。 孩子吃了这摊子上的番薯,家中长辈不可能当做没看见,第二日就有人上门来买这东西了。 到了第三日,这汉子摊位上的吃食竟然全都卖光了。 百姓们都知道这东西金贵,买之前还怕付不起银子,去问过价钱才知道着东西一个只卖几十个铜子儿罢了。 就几十个铜子儿,一咬牙一跺脚,买来尝尝鲜,何乐而不为呢? 大家还帮着这汉子出主意,让他别再锅里铺那整块儿的碳,把碳弄碎了,把番薯和土豆埋在里头,这样就能不被发现了。 也有人让他涨涨价,这东西是真好吃,不多给点儿银子他们总觉得过意不去。 这汉子也是个憨厚的,他说他这些番薯和土豆都是家里的亲戚给的,这东西放的太久了也不行,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一来赚些银子二来把这个位置占下了,等他手里的土豆和番薯都卖完了,就改卖别的吃食了。 来买吃食的百姓这才明白了,原来这汉子是要用这两样稀罕物在这个集市站稳脚跟,等大家都知道这儿有这么一个卖吃食的摊子了,他才好放开手脚往里投银子呢。 有那老饕专程来问这汉子究竟有多少番薯和土豆,他也不答,只说这东西卖完了就真没了。 百姓们看他这架势想着他卖完了手里的番薯和土豆定是要接着卖糖炒栗子的。 虽然遗憾以后吃不着这两样东西了,好歹还能有糖炒栗子吃,也还算不错,也就没什么人再跟这汉子打听这事了。 寻常百姓不在意这事,却有在意吃喝的人在意。 这摊子摆出来三日后才算是真有生意了,到了第五日,这汉子便说土豆和番薯已是卖完了,他要歇上几日,下回再来这集市卖的就不是这两样吃食了。 也是巧了,这摊子摆出来的第五日刚好有几位乡绅结伴到这集市上闲逛。 他们一行人走到这集市中间便停了步子,倒不是前头堵了,实在是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摊位前围着六七个小孩子。 这几位乡绅里有一个至今家中无子,看见小孩子总忍不住去逗一逗。 今日他又没忍住,抬脚就往那汉子的摊位去了。 与他结伴而行的几位乡绅总不好丢下他,便跟在他后头也走了过去。 刚一走近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些小孩子围在那摊位前,一个个的都伸着小手,像是在等着谁给她们糖吃呢。 糖自是没有的,这位走在最前头的乡绅见这汉子从他身前的大铁锅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东西。 那乡绅盯着这东西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这究竟是何物。 他见那摆摊的汉子把这东西吹了吹,又拍了拍上头的灰,这次把这东西递给了几个孩子里个头最高的那一个。 那东西不算大,这还是孩子得两只手才能捧住,见吃食到手了,这几个孩子便笑着跑开了。 “你这是卖的什么吃食,闻着还挺香。”这乡绅瞧着有趣,便在那摊子前站住了没走,他不说话,他后头站着的人却开口了。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取个巧,让有缘人尝尝鲜。”摆摊的汉子低声道。 “有缘人,你瞧我们算不算有缘人?”这个说法着实有趣,站在最前头的那位乡绅也没忍住开了口。 “我瞧着那些孩子拿了你的吃食却是没给银子的,难不成你这儿的吃食是送而不是卖的?”他接着问道。 “您瞧着他们是没给银子,其实这银子我早就收下了,这些孩子一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银子,您可千万别误会。”摆摊的汉子连忙回到 “你还没回我话呢,你卖的究竟是什么吃食?”站在后头的乡绅见这摆摊的汉子不理他,不由急了。 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好不容易撞见了这么个小摊子,他还非要问个究竟了。 “这位爷您说笑了,您看我这个大锅,再看我这锅里的沙子,您还能猜不出我这儿这卖都是什么吗?”摆摊的汉子见这乡绅有些不依不饶,连忙说道。 “你这儿卖的是糖炒栗子?”“还有剩的栗子吗,我全要了。”这乡绅大手一挥说道。 “对不住了,今儿的吃食都卖完了,您要是想吃,得等下回了”。摆摊的汉子边说着话边收拾起来,一众乡绅也明白他这是要收摊了。 见他要走了,一众乡绅也没了兴致,转身接着闲逛去了。 “小兄弟请留步,我想问问小兄弟卖的可是番薯?”这摆摊的汉子挑着他吃饭的家伙事走的好好的,突然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位爷,您……”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这番薯是从何处得来的,若如我也想要这东西,小兄弟告知一二。” 那乡绅见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让他一句话吓得脸色发白,心知自己怕是猜对了遂低声问道。 “小的不敢欺瞒您,这东西是我家长辈给的,小的家中没多少米了,原是指着这东西填饱肚子的,可这东西放不了多久,小的又实在却银子,这才拿到集市上来碰碰运气。”汉子低声回道。 “你那儿可还有这番薯,若是还有,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乡绅连忙问道。 “这东西的来路您也知道,小的拢共就得了十余斤,其中还有几个送来时就已经坏了的,小的自个儿吃了些,剩下的这几天都卖完了。”汉子轻声回道。 “这是小的剩的最后一个番薯了,多谢您刚才替小的遮掩。”汉子回过身去在他那大铁锅里好一通翻找,总算翻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番薯。 乡绅拿着这乌漆麻黑的番薯一时怔住了,待他回过神来那摆摊的汉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自个儿也有吃白食的一日,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拿着的番薯,这般想着。 其实他买这东西也不是自己要吃的,实在是家中长辈爱食这香甜软糯之物,故而他见着这类吃食总是会问上一问。 水灾前这东西只要他肯花钱还能隔三差五的买到一回,这几个月可是真买不着了。 要说那糖炒栗子也不是不好,就是那栗子壳实在难剥,他家夫人为了表孝心亲自剥了那么一回,不过也就只剥了那一回罢了。 糖炒栗子哪有这东西好,皮轻轻一剥就掉了,就是模样不如那糖炒栗子瞧着好看罢了。 他原本想着若是能多买些番薯,各家送上几个,也有面子不是。 这会儿静下心一下,他一个摆摊做生意的,若是真有这门路怕是早就发了大财了,又怎么会起早贪黑的就为那几钱银子奔忙呢。 他摇摇头,抬脚走了。 见这乡绅总算舍得走了,一直藏在暗处的汉子才又走了出来。 他这个大清朝四贝勒的暗卫,不仅要跟手艺人学手艺,还要跟生意人学着做生意,亏得他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要不这“糖炒栗子”怕是早就卖不下去了。 这下好了,他总算能歇上几天了,集市上有不少孩子都吃过他给的烤番薯了,他要是真不摆摊了,一两日还好,时间长了,这些孩子怕是要跟自家长辈闹上一闹的。 这么一闹,烤番薯的滋味就更忘不了了。 只要是忘不了,等这东西再出现时,必然是要缠着家中大人再买的,有了买的,不就有卖的了吗? 至于这位乡绅嘛,倒真是意外之喜了,有了他从中搅和,这番薯和土豆那是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了。 第4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十四五天 暗卫再出现在集市上时已经是三日后了,说来也有趣,他这回来的可不算早,他到的时候他的位置竟没让别人占了去。 他周围的几个摊子似乎还往外挪了挪,莫不是在躲他,暗卫想着。 他把担子刚一放下就有客人上门了,这客人也不是别人,就是那位想从他这儿买番薯的乡绅。 暗卫见他拿了个布袋,立马就猜到了那布袋里装着的是什么,他挑了挑眉,对这为帮了他大忙的好人露出了个的笑脸来。 “这位爷,您今儿要买些什么,您看看我这板栗,可还能入您的眼。” 之前为了给番薯保温,他那锅里头用的是碳,得亏他们住的客栈里还有去年冬天剩下的碳,要不然这戏还真演不下去。 “这东西交给你,你回家去把他烤出来,明儿还是这个时辰,我还再此处等你。” “你放心,这东西的来路没问题,银子我也双倍付你。”乡绅低声道。 “这位爷,我这已经不卖之前的吃食了,您看……”暗卫轻声问道。 “三倍”。乡绅说道。 “这东西的来路真没问题?”暗卫问道。 “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道,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乡绅回道。 “那您要不要来点儿这糖炒栗子?”暗卫接过了布袋,问道。 “行,给我装上半斤。”乡绅朗声道。 “您要是吃着好,您再来呀。”见乡绅转身走了,暗卫连忙说道。 可不得再来吗,这乡绅想来自己在家也试着做过这烤番薯了,随意丢进灶膛里烤的,那有他这儿烤的美味呢。 他可是先在灶膛里把红薯烤得半熟了,再换到铁锅里用碳慢慢烤的,这一道工序下来,番薯是又甜又糯,岂是那些要么没熟,要么糊了的番薯能比的。 他这摊子在集市上拢共也没摆几天,倒真有熟客找上门来买他的吃食。 没有番薯,栗子也不错,这回她们吃这小摊上的东西不用再避着人了,还能给家中长辈也带些回去,这小摊子算是彻底出名了。 他今天生意是真好,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这都一上午了,那几个总爱围在他摊子前的孩子们一个都没来。 他耐着性子等了又等,总算等来了那个几人中个头最高的小子。 暗卫见他来了,也不多问,照旧把剩的糖炒栗子包起来给了他,他伸手接了,银子却是半天都没掏出来。 “今儿不收你银子,我这新买卖头一天开张,就等你们品评了。”暗卫笑着道。 “可……”这高个小子想把糖炒栗子还给暗卫,又实在舍不得,一张小脸儿都皱成一团了。 暗卫见这小子犹豫不决那样,心中好笑,朝他挥了挥手,挑着担子走了。 他走出没几步就察觉到后头有人在跟着他,不用问,跟着他的肯定是那个高个小子了。 那小子手长脚长的走起路来也不算慢,可跟大人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暗卫有心逗他,刻意走得快了些,没成想这小子是个倔的,见追不上他了,竟跑起来了。 暗卫怕他摔了,步子渐渐的也就慢下来了。 “你等一等,我有话要说。”见走在前头汉子走的越来越慢,这高个的小子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张嘴,是能把人给叫住的。 你明日还来吗?高个小子问道。 “来呀,我这摊子算是出了名儿了,难道我还会嫌银子多不成。”暗卫回道。 “我们等了你好几天呢,你怎么今日才来呢?”高个小子问道。 “有人说你前几日赚够了银子,不会再来了,还有人说你可能被抓起来了,没准儿这会子已经下了大狱了。”高个小子接着道。 “下大狱?”“我不就是做个小买卖,怎么还有人嚼这种舌根子?”暗卫惊声道。 “你卖的是什么吃食自己不知道吗?这东西在我们这儿就是个金贵的,别说是特意来找你的那位乡绅老爷了,就是县太爷也吃不上呢。”高个小子低声道。 “行啊,你小子挺有门道呀,这些事儿都是听家中长辈说的吧,你还小,这种事少听,更不能说。”暗卫说道。 “若不是看在你总给我们留好东西的份儿上,我才懒得搭理你呢,要不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下大狱了,我今儿才不来呢。” 高个小子见这摆摊的汉子一副长辈的架势,气的脸都红了,立时便反唇相讥道。 话毕,高个小子拔腿就跑,他人小,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暗卫见这小子一言不合就开溜,只觉得哭笑不得。 素日里与他打交道的孩子无不对他敬畏非常,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不讲道理的臭小子,气得他牙痒痒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不生气,不生气,他堂堂朝廷命官,犯不着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生气。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起码还算有恩必报不是。 这小子的话也挺有意思,番薯在扬州城里可是连县令都吃不上的东西,他是吃不起呢,还是吃不着呢?暗卫想着,挑着担子走了。 “主子,这是属下今日从此地的一位乡绅手里得的番薯,总共五斤,都在此处了。”暗卫朗声道。 他回了客栈,换了惯常穿的黑衣黑裤,这才觉得舒坦了。 在集市上为了招揽生意还得给人赔笑脸,这一上午下来,笑得他脸都僵了。 都是主子冷着长脸看着怪吓人的,他却觉得主子这样是极好的,主子不笑,他这个下属就更不能笑了不是。 “只有五斤”胤禛问道。 “回主子,那乡绅瞧着是个谨慎的,这五斤番薯怕是用来试探奴才的。”暗卫回道。 “真没看出来,你一个暗卫,还挺有开铺子的天份,四哥,不如别让他做暗卫了,让他到你的铺子做个掌柜吧。”胤祥高声道。 “我看他挺不错,应该不比九哥花大把银子请的掌柜差。”胤祥接着道。 “十三爷,您就饶了奴才吧,您想要的东西奴才这儿真没有,若是有奴才又怎敢不给您呢。”暗卫对胤祥连连拱手,告饶道。 “谁知你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没准儿你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呢!”胤祥似笑非笑的道。 “十三弟”。见胤祥越说越离谱,胤禛只得开了口。 胤祥见他家四哥开口了,想着这暗卫到底是四哥的奴才,也不好太为难他,这才不说话了。 “这番薯你拿回去,做好了等那人来拿便是,他想试探,那就让他试,他想试,那就得有更多的番薯不是。”胤禛吩咐道。 “是,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下去准备。”暗卫打了个千,站起身来后飞快的出去了。 “你找他要什么东西,把他吓成那个样子。”胤禛见胤祥气鼓鼓的,觉得好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小孩儿脾气。 “我想要张□□,四哥你是知道的,我素来是个闲不住的,这几天待在客栈里都快闷死了,我就想换张脸出去转悠转悠。胤祥轻声道。 “四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去那个集市了,离那个笔墨铺子也远远的,扬州城这么大,又不止那一个集市,我去别处逛逛不行吗?”胤祥接着道。 “你要出去透透气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回让到那集市上去可不是去买东西的,你打听打听,看看别的集市上有没有卖糖炒栗子的摊子。”胤禛道。 听了这话胤祥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摊子若是有,那他就得说他知道有一家摊子上的糖炒栗子更好吃,若是没有,那他就让糖炒栗子的香味飘得更远就是了。 “四哥,你说那是奴才是不是骗我呢,他一个暗卫,怎么连那个东西都没有?”胤祥问道。 “他可没骗你,你要的东西他那儿还真没有,你这回还真找错人了。”胤禛笑着道。 找错人了?那他该找谁去?不对,四哥这是许他出门了?胤祥想着。 “去吧,去问问你的暗卫。”胤禛胤祥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心知他这是听懂了自己的话,遂接着说道。 他的暗卫?他的暗卫手上竟然有那种东西,他这个主子怎么不知道?反倒是四哥…… 胤祥脑子里乱得厉害,见四哥拿起了本书来看,心知他这是送客之意,到底还是推门出去了。 暗卫说到底还是皇家的奴才,既是皇家的那就是汗阿玛的,他的暗卫虽然跟着他的时间都不短了,也真论起来还是汗阿玛的人。 他是个喜文的,出来办差也多是在后头出谋划策的那一个。 汗阿玛给他选的暗卫当然多是更能替他办事的。 十三弟打小就爱习武,汗阿玛也看出来了,没少下功夫在这上头培养他。 他又是个做事拼命的,哪儿危险他就偏要往哪儿去,汗阿玛给他选的的暗卫是在危急时刻能舍身护主的。 十三弟到底还是经的事少了,怕是还想不到这一层。 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没打算点破此事,毕竟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悟的。 十三弟素来聪颖,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想明白此事的,再此之前他这个兄长还是得多多照拂他才是。胤禛想着。 第4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六天 接下来几日暗卫的小摊是上生意是愈发的好了,只是这糖炒栗子就这么多,卖完了也就没有了,倒是让好这一口的老饕们颇为遗憾。 那位大主顾果然够谨慎,除了头一回是自个儿找上门来的,后两回都是由他家的小厮来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到了第四回,这位大主顾才算真放下了戒心,一口气让他家的小厮拿了二十斤的番薯来寻他。 “小兄弟,你也看见了,我这儿早就不卖这东西了,前几次是看你家老爷照顾过我生意,我这才答应帮他这个忙的。”暗卫说道。 · “五斤番薯就够我忙活的了,这一下多了这么些,我明儿肯定是交不了货的,不如这样,你先拿些回去,剩下的下次在交予我如何”暗卫接着道。 “别呀,这东西我背到这这儿可费劲了,反正这东西还能放上几日,你明儿照旧给我五斤番薯就行。” 话毕,这小厮提着那装着五斤烤番薯的布袋撒腿就跑,要不是那袋子里的红薯是暗卫亲手装进去的,他恐怕会以为那布袋是空的呢。 五斤番薯还能说是京城的亲朋送的,这儿的番薯怎么也有二十斤了,谁家亲戚送礼会是这么个送法,二十斤番薯若是没有快马,不走驿站,送来的东西要是还能入口,那还真是神了。 这会子物证是有了,人证嘛就要看主子接下来如何打算了,暗卫想着,提早收了摊子,挑着担子走了。 胤禛见了这二十斤番薯倒也没说别的,不过是让暗卫把它小心保存罢了。 待暗卫退下去了,胤禛又叫来了胤祥。 胤祥自那日知道自个儿的暗卫有□□之后总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这四哥。 今日在客栈门口恰好撞见了四哥的暗卫,心知这是要收网了,也顾不上闹别扭了,手底下的人一来传话他立时便去找胤禛去了。 胤禛见胤祥比他预想的来的还要快,心中颇感欣慰,他就知道他这十三弟的品性是极好的,前几日躲着他不过是他一时没想通罢了。 他这个做兄长的真有事找他,他不也来得比谁都快嘛! 他也不跟胤祥绕弯子,直接告诉了他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胤祥是在集市上露过面的,显然不能再待在此地了,他明日就会有所动作,他这一动,京里怕是也会有人跟着动,他走不开,胤祥却是刚好能回京的。 胤祥连夜便骑马回了京,那只大赏瓶胤禛也让他带上了,为的就是要看京中是否有人识得此物,进而露出马脚。 第二日一早当地的官员们便收到了一则消息,四贝勒要去集市上转悠转悠,这会子正用朝食呢,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要动身了。 之前没人知道客栈里住的究竟是谁,因此还敢派出探子探上一探。 知道客栈里住着的人是四贝勒之后,别说是他们的探子了,就是他们自个儿也是不敢贸然前往的。 那个被派去给四贝勒请安的官员好歹原本还是个京官。 一众官员想着四贝勒怎么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的,没想到这官员去了一趟客栈银子和粮食竟然一样都没要到手。 众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他们的探子能打探到的东西,那是四贝勒故意让他们知道的,亏他们还为此洋洋自得呢,现在想想真是丢脸极了。 这会子这消息来得就更蹊跷了,摆明了是四贝勒在催他们,让他们赶紧选出陪着他逛集市的人。 四贝勒想去看看这扬州城现在是何模样,他们还能拦着不让他去不成。 他们不能,不但不能拦着,还得选几个能言善辩的官员陪着他去逛这集市。 既然要陪着四贝勒逛集市,这人选就尤为重要了,那个给他请过安的家伙肯定是不行的了。 也不是一众官员要排挤他,实在是他去拜见了四贝勒之后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对政务没以往上心了不说,还见天儿的往古玩铺子里跑。 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银子,这些天可真没少买古玩字画。 原本他买也就买了,银子是他自个儿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没人会说什么。 偏偏他买了古玩字画还要请关系好的同僚去他府上赏玩一番,只要有人说他那东西买贵了,他当场就能翻脸。 时间一长,大家都躲着他,因此他成了是第一个被他的顶头上司排除的人。 这位官员思来想去,把县令的名字给添上了。 倒也不是他有心提拔此人,实在是因为四贝勒此行是为了看扬州城的百姓现在过的如何,最了解此事的,当是此地的父母官无疑了。 这位县令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犹豫起来了。 并非他不想在四贝勒面前露脸,实在是,他有些拿不准这位爷是真想去集市上转悠转悠,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等着请君入瓮呢。 他又让底下人赶忙去打听打听,还没等他府上的小厮回来呢,他的顶头上司和好几位同僚竟一起不请自来了。 县令这才知道他定是这一众官员里官职最小的,想着他应当就是个被拉去充人头的,四贝勒应该注意不到他,松了一口气,连忙跟在他们的最后出了府。 一众官员的一举一动都由暗卫报给了胤禛,他计算着时辰,掐着点儿出了客栈。 要陪的人是四贝勒,虽然不能着官服,一众官员还是穿了自己最值钱的衣裳出门。 和他们相比胤禛穿得可就随意得多了。 因为有当地的官员陪着,侍卫便都分散在了人群里,胤禛身边只带了高福,一路走走停停,胤禛还真掏银子买了好几样东西。 一众官员们见四贝勒不说话,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只能憋在肚子里,别提多难受了。 “城中的田地是否已经能再次播种了?”胤禛走到一个摊子前,挑了一个竹编的蚂蚱,一边细细的看着我,一边问道。 “是,臣……在下已经派人去粮仓清点种子了。” 一众官员显然没想到四贝勒一开口问的竟会是这个,一时语塞,只能面面相觑。 这种时候官职最低的县令就被推了出来,这县令一看情况有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了。 “这时节播种,可会影响收成?”胤禛将那竹编的蚂蚱买下,递给了高福,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 “原本十月下旬就应该有收成了,谁料发了大水,这会子再播种自然是会有所影响的。”县令回道。 “这城中的存粮,还能撑多久?”胤禛又问道。 “不敢欺瞒您,因原先城中有不少流民,城中的存粮勉强还能撑上两月。” “水退后仅有极少的流民留在了扬州,再加上您带来的米粮,怎么也能撑到播种冬小麦的时候了。”县令连忙回道。 这位官员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六年,这六年也不是白干的,一些简单的问题他倒还真能答得上来,这倒是有些出乎胤禛的意料了。 “既然不止是能种水稻,除了小麦就不能再种些别的吗?”胤禛问道。 胤禛见这位县令还算老实,想着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这位父母官又岂会不知四贝勒这话里的意思呢,四贝勒这是在问,万岁爷让他们种的番薯和土豆,他们种到哪里去了。 这话要他怎么回?他看了看其他几位同僚,发现他们左顾右盼的,就是不敢往他这儿看,终于意识到刚才这几位同僚不是不说话,是都在等着他开口呢。 “别的作物百姓们都不熟悉其习性,也怕耽误了水稻的种植,是以……是以……”这位父母官是以了许久也没以出什么来,额头倒是出了不少汗。 胤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胸中怒气翻涌面上神色却是丝毫未变。 他原想着给这几位朝廷命官留几分颜面,岂料他们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一众官员见四贝勒提起田地耕种之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见那位被他们推出去的同僚应对的还算得体,这才还能面不改色的站着。 听四贝勒越问越详细,唯恐这位同僚一不小心漏了馅儿,便又紧张起来了。 岂料四贝勒这话问到一半竟不问了,心中奇怪之余又忍不住庆幸,见四贝勒拔腿走了,忙又都追了上去。 人都走光了,就剩这位县令大人又落在了最后头。 难怪那位去给四贝勒请过安的同僚回府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让四贝勒给吓得。 听说那位大人平时就好淘换个古玩字画,让四贝勒这么一吓,他恐怕是就指着这个找乐子了。 他刚才的那番回话应当还算说得过去吧,虽然来这之前他的顶头上司特意到他府上来提点过他,他还是做不到把那位大人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 现在只希望四贝勒看在他只是一个个小小的县令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四贝勒哪怕真要算账第一个要找的人也不会是他才对,他想着。 见一众官员都走远了,他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4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七天 胤禛在前头走, 一众官员在后头追,百姓们不认得四贝勒,县太爷他们却是认识的。 故而百姓们见这群人朝着自己来了,立马就避开了, 倒是苦了那些商贩们, 百姓们可以退开, 他们总不能连摊子都不要就跑了不是。 不仅不能跑,还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招待这位贵客。 好在这位贵客挑东西那叫一个快, 他的小厮付起银子来那叫一个利落, 根本就不用他们开口,这银子就已经到手了。 看他这做派这些商贩们都想起了前些天那位把这集市从头逛到尾的公子来。 他在这集市摆了这么多年的摊,拢共就遇见了两个掏银子掏得这么痛快的主。 这两人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两分相像呢, 那位从胤祥那儿狠狠赚了一大笔的商贩想着。 一众官员见四贝勒还真买了不少东西,都疑惑了起来。 难不成四贝勒真的就只是想到这集市上转悠转悠, 是他们想多了? 这集市他们也是逛过的, 能入他们眼的东西还真没几件。 莫不是他们以往都看走眼了, 这集市上当真有什么好东西? 一众官员一头雾水, 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目不斜视的朝前走着。 别看这就是个集市, 要真一口气逛下来还真挺累人。 尤其是这些官员们出门不是坐轿就是坐马车, 上一次这么走路恐怕还是他们还是白身的时候了。 幸亏四贝勒身边的高福是个会来事儿的,早就察觉到了身后这群大人们一个个累得够呛, 见前头有个茶水铺子, 引着四贝勒就去了。 进了那茶水铺子才知道在铺子就只卖茶水, 别的东西是一概没有的。 一众官员往对面一瞧,见这铺子对面刚好是个卖吃食的小摊子,这才回过味来。 这茶水铺子开的好呀, 在对面买了吃食,走几步路就到了这铺子,花几个铜子儿点上一壶茶,吃的喝的都有了,还能在这歇歇脚。 就是不知道那小摊子上卖的是什么吃食,隔的远看不清,就是那香味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窜。 “爷,小的可否去对面看看。”高福低声问道。 “若是那摊子上的吃食还能入眼,小的就买些回来给您和各位大人尝尝鲜,若是不能小的就让人去这附近的酒楼买些糕点如何。”高福接着道。 “去吧”胤禛说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说了你剩下的糖炒栗子我全要了,你也别做生意了,挑着担子跟我走吧。”高福朗声道。 “这位小哥,您看我这儿已经收摊了,您若是想吃糖炒栗子明儿请早,我明日一定早早就来此处等您,您看行吗?”暗卫低声道。 “ 收摊了?”“我看你这铁锅里明明还剩了不少栗子,怎么,是怕我付不起银子吗,你放心,你这点东西我就是都买了也是拿得出银子的。”高福大声道。 “这位小哥,不是我不肯卖你吃食,实在是因为我这些糖炒栗子都是别人昨天就定下的,我总不能收了人家的银子又转手把这东西卖给您吧。”暗卫低声道。 “定下的,谁定下的,你让他出来,只要今儿有人站出来,我立马就走,绝不耽误你做生意。”高福接着道。 “这位小哥您又何必为难小的呢,您贵人事忙,耽搁了您办事那就是小的的罪过了,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可好。”暗卫轻声道。 “这就奇了,我明明是好心照顾你生意,这让你赚银子的好事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为难你了。”高福惊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来评评理,究竟是我为难他,还是他在为难我。”高福接着道。 今日来逛集市的百姓们遇见了个奇景,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县太爷来逛集市了,不过他这回可没摆他县太爷的阵仗,成了点头哈腰的那一个。 走在最前头的那个男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个大官,也难怪他们这位县太爷会对他卑躬屈膝了。 这位大官身边跟着的小哥也挺有趣的,他主子买东西,他掏银子,瞧着不像是小厮,倒像是大管家似的。 胆小的百姓早就溜了,只剩下些胆大的,远远的跟在这群人的后头,就等着瞧热闹呢。 不过他们想瞧的是那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太爷的热闹,谁成想这位小哥一来就去找那卖糖炒栗子的汉子的麻烦,倒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若是那汉子真是只卖糖炒栗子被找了麻烦也无甚要紧,大不了白送这小哥些吃食也就是了。 可常来这集市的百姓谁不知道,这汉子的大铁锅里除了栗子还有别的吃食呢。 这吃食他们连名字都不敢提,偏这汉子胆大,把那东西藏在栗子下头,凭着这东西还真让他在这集市站稳了脚跟。 这回好了,撞人家枪口上了吧,要想躲过去也只能看这汉子够不够机灵,舍不舍得银子了。 原本只敢远远的跟在后头的百姓们选了个离这摊子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了,不错眼的盯着这小摊看了起来。 他们听这小哥让他们评评理,忙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了,就怕听错了什么。 至于站出来评理?笑话,这事与他们有何关系,他们是没少在这汉子的小摊上买吃食,可他们都是付了银子的,别的他们不懂,银货两讫他们还是知道的。 这位走在最后的县令大人是进了那茶水铺子好一会儿才闻到对面卖吃食的摊子上传来的阵阵香气的。 他之前满脑子想着自己刚才有没有说错话,要不是同僚提醒他喝茶,他还真没发现他们进的是一间门茶水铺子。 他吸了好几次鼻子才闻出来对面传来的是糖炒栗子的香味。 就是这香味里似乎还夹杂着别的香味,他一时分辨不出,想着也许是自己闻错了,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四贝勒的小厮与这卖糖炒栗子的汉子争吵起来了,他才又想起这事来。 这小厮这是做什么,四贝勒名声一向极好,怎么到了他们这儿反倒纵奴行凶起来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没来由的心里发慌。 他这边正不知该不该上前去劝解呢,就见高福和那摆摊的汉子推搡起来了,他也顾不得自己若是去劝架会不会在四贝勒面前失礼了,抬脚就要往对面走。 说时迟那时快,他才走了一步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高福对着那装着糖炒栗子的大铁锅狠狠的踹了一脚。 按理说高福这一脚是踹不翻这铁锅的,可不知为何这么巧,这铁锅还真让他一脚给踹翻了。 就听哐啷一声,那铁锅就翻了个个儿。 那摆摊的汉子见自己的摊子让人掀了,是又气又急,众人只见他伸手一推,那小厮愣是让他给推倒了。 这汉子也顾不上看这小厮如何了,一个大步上前,蹲在铁锅面前就不动了。 众人见这汉子不动了,先是觉着奇怪,见他试探着碰了碰那铁锅,被烫得立马就缩回了手,这才明白他为何只干看着铁锅发呆了。 这汉子蹲着不动,那小厮让这汉子一推像是摔得狠了,怎么半天了都没能爬起来。 高福摔得起不来的,四贝勒这个主子自然是不能再坐视不理的,一众官员见他站起身来,也站了起来,就等着他先走,他们也好在后头跟上。 百姓们见那大官最先站起来,然后那茶水铺子里的所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以为这大官还是会走在最前头呢,就见县太爷抢先冲到了对面。 百姓们以为他是去扶那小厮的,岂料他是朝着那蹲在地上的汉子去的。 只见这位县令大人在那汉子旁边站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那口大铁锅,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县太爷是朝着那口铁锅去的。 就见这位大人先是蹲了下来,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口铁锅,而后自是被烫得不轻。 百姓们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然后他们就看见这位大人抬起右脚,一脚踩在了那口大铁锅上。 百姓们这下可笑不出来了,只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县令大人此刻是惊恐万分,惊的是他想起来这大铁锅里装着的可不止有栗子还有番薯,恐的是刚才四贝勒问他还能不能种些其他东西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不能。 若说前几日他吃着手底下人孝敬的烤番薯时那是得意万分的话,那现在他踩着这一锅烤番薯就真是悔不当初了。 当时那差役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思索着。 他想起来了,那差役说这是一个与他交好的乡绅托他转送给自己的,只求他能多多关照。 关照,若是能过了这一关他定会好好关照此人的,他想着。 他这边正后悔呢,就见四贝勒的侍卫过来了。 他们也不说话,只一只手就把他给拎起来了,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侍卫里长得最瘦弱的那一个拔剑出鞘,轻轻松松的就把那铁锅翻了过来。 这位被四贝勒的侍卫轻拿轻放的县令大人看着那一个个被烤得黑乎乎的番薯,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第4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八章 这位县令大人眼见罪证确凿, 吓得双腿一软,那位好心的侍卫大人见他如此,连忙扶了他一把。 这位县令大人这才惊觉这会儿他还未身处公堂之下, 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 他这会儿要是真跪下去, 那可就真闹了大笑话了。 若真要细论起来,这位侍卫大人比他的官职可高得多, 他自是知道越是在在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小瞧任何人, 更何况这位大人好歹还帮他保全了颜面, 因此他赶忙对这位大人拱手行了一礼。 这位侍卫大人与他主子还挺像, 都冷着一张脸,他见那县令对他施了一礼,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百姓们见那位武功高强的大人退到了那位大官的后头,而后极快的翻了个白眼。 不不不,定是他们看错了, 这位大人怎会有如此不雅之举,百姓们想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门,一众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再不容辩驳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一开始就露馅了, 四贝勒同样的话问了两个人, 这人所述虽然相差不大, 但到底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谁让他们没让那位同僚跟来呢, 只要他不来, 他们露馅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这回可没人敢推他了,这位县令大人终于走在了一众官员的最前头。 当然,这回也更不会有人来扶他了。 百姓们见他们的县太爷一瘸一拐的跟在那个年轻的大官后头。 跟在他后头的其他人恨不得离这位县令大人越远越好, 来的时候还与他有说有笑的,回去的时候愣是与他隔了能有半尺远。 这位县令大人也算识趣,别的官员都回了府,只有他跟着胤禛回了客栈,他到了客栈门口也不进去,在客栈外头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他本以为四贝勒就算不立马把他下大狱,起码也是要立时问罪于他的,没想到他在这客栈门口站了这么久,一个搭理他的人都没有。 直到四贝勒又出来了,他才知道这位爷只是还没能腾出手来料理他罢了。 他见四贝勒身后跟着的是几位穿着官服的大臣,他虽没见过他们,但看官服就知道这些大人的官职远在他之上,特意等了等,又一次走在了最后头。 他正忍着脚疼一步一挪呢,就见那位好心的侍卫大人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又要来拎他呢。 他也顾不上脚疼不疼了,疾步走到了那几位大人的前头。 看四贝勒这意思,是要让他在前头带路了。 他们来了这么些日子了,恐怕早就把这扬州城给摸清楚了,要说还需要他带路的地方,那就只剩下那些种着土豆和番薯的地方了。 那地方他们自是不会派人看守的,他们不派人却并不代表那些地方真就没人守着了。 种地的百姓就指着那些番薯和土豆赚银子呢,若不是怕地里时时有人太显眼,他们怕是恨不得就吃睡到在地里呢。 这两种作物熟了自是有专人来收取的,这种时候他这个县太爷就能派上用场了,毕竟别人百姓可能不认识,他这张脸百姓们还是能认出来的。 因此到了百姓家后去叫门的不是高福,而是他这个再也穿不上官服的县令大人。 为了不惹眼,种这两样作物的地方当地的官员们是选了又选,最后选在了城郊。 上午在集市上发生的那一出闹剧还没能传到此地,因此当这户人家里的长子打开自家大门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这是换人来收取那两样东西了?怎么是县太爷亲自来了?他想着。 这汉子心中疑惑,脚下的动作却是分毫不慢,立时便让开了。 他转过身就想叫他家爹爹出来待客,就见进来的不是县太爷,而是一个气度非凡的年轻男子,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去叫你家中长辈出来。”县令说道。 “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这汉子连忙道。 “草民见过诸位大人。”众人见出来这人满头白发,心知这应该是那来开门的汉子的祖父,也无心为难老人家,便没揪着他言语中的错处不放。 “带我们到你家的地里去看看。”县令说道。 这位老叟见自己家一下来了好几位大官,原是有些惊慌的。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几位穿着官服的是居于那位没穿官服的年轻男子之后的。 他耍了个小聪明,正对着这年轻男子跪了下去,发现他并无为难自己之心,他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奇怪在这种场合县令大人为何不穿官服,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寻常百姓能过问的,便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给他们带起了路。 到了田地里就是那几位户部的官员大显身手之时了,他们看了看土质,又看了看土豆还有番薯苗的生长情况,估摸了一下温度,最后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胤禛便知这事算是成了。 之前自己问过他们有关这两样作物的事,知道和番薯相比土豆的生长期要短的多。 如此一来等城中的粮食吃完了这土豆便刚好能续上,也算得上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至于当地的这群官员要如何处置,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他这次出来可是连一个钦差的名头都没有的,自是不能越俎代庖处置这群贪官污吏了。 不管官员的官职大小,都是皇上的臣子,是要赏还是要罚自是由皇上说了算的,他感概着。 胤禛回了客栈早早的便歇下了,原本一众官员都在等着看他会如何处置那位倒霉的县令大人呢,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也只能接着观望了。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扬州的官员们彻夜未眠,反正四贝勒肯定是睡得挺好的。 那位众人口中倒霉的县令大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出现在了这客栈外头。 这回他不打算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了,他打算跪着,一直跪到四贝勒肯理他为止。 不是他胆小如鼠,实在是这刀就悬在头顶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别看他的那些同僚们一个个瞧着跟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的,他今早出门的时候可是看见了好几个眼熟的小厮在他府门外转悠呢。 他今日来此就是想求四贝勒给他的痛快的,撤职查办也好,直接将他下大狱也好,总要给他给准话儿罢。 他心中思绪万千,一撩袍子,跪在了客栈的大门外。 “哎哟,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他见客栈里头有人出来了,正想开口叫住此人呢,就见那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跪着,那人站着,他一时还真没把这人给认出来。 他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越瞧他越觉着眼熟,又听他叫自己大人,才认出了这人来。 这不是这间门客栈的掌柜吗? 自从四贝勒包下这客栈之后他这个掌柜的怕是连这间门客栈的门都进不去了,今日他怎么会从客栈里头出来?他想着。 “您要找的那位爷今儿一大早就走了,不光那位爷,其他几位大人也不住在这客栈了。”掌柜的低声道。 走了?四贝勒这就走了?昨儿他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这位爷就这么走了? 这位倒霉的县令大人惊得站了起来,他满脑子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事怕是要闹大了。 那掌柜的见这位如丧家之犬般的县令大人失魂落魄的起身走了,往他跪着的地方吐了口口水,然后回客栈接着数银子去了。 包下他客栈的这位爷规矩是挺多,自他包下了这客栈自己这个掌柜的就一次都没进过他客栈的大门了。 不过他规矩多,给的银子也多,这样的客人自是多多益善的,掌柜的想着。 自己昨天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如此冲动,想着赌一把,就赌那大铁锅里只有栗子,到时候就能说他是怕那摆摊的汉子是刺客,想着那铁锅里放着的可能是利刃,这才冲了出去。 至于他把那锅踩在脚底下,那就更好解释了,只要那锅翻不过来,那刺客自然是拿不到那锅里的东西的,四贝勒也就不会遇刺了。 他也知道这解释太过牵强,毕竟四贝勒出门不可能不带侍卫,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借口了,就这个借口还是他冥思苦想出来的呢。 谁让他就个文弱书生呢,四贝勒的侍卫拎着他就跟拎个小鸡崽似的,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是可笑极了。 昨日那集市上这么多百姓,想来他昨日的“壮举”已是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了。 四贝勒怕是因此才走的那么干脆利落的,他想着。 自个儿这个县令大人这会儿在百姓眼里是个什么样他都不敢去想,他就知道一件事,横竖他这县令大人是当不下去了。 就算他还想在这个位置上赖着不走,他的同僚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现在就看万岁爷要如何处置此事了,若的就此打住,有了他这只替罪羊这事也能了结。 可万岁爷若是要详查此事,那这事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楚的了,他想着。 他犹豫了半响,到底还是回府躲着去了。 第4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四十九天 胤禛会突然回京可不是因为他有意要晾着这位县令大人, 而是因为他收到消息,海关总督魏东亭死在了进京的路上。 这位魏大人是皇上乳母的儿子,和皇上那是打小儿的情分。 从伴读, 到近侍, 皇上特意将他放了外任,让他去台澎做知县, 这才有了今日的海关总督魏大人。 能让皇上亲自铺路的臣子可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 皇上体谅他身子不好,想来是许了他不必进京的,没成想他还是硬撑着动了身,可惜他终究还是没能见着皇上。 这种情况下皇上必然是要召他回京的,与其等着皇上传召, 不如自己这就动身, 现在越早回京就对他越有利,若是迟了,怕是要被迁怒的。 至于扬州城的那群官员, 上头的魏大人殁了, 他们怕是自己就闹起来了,哪里还用得着他出手呢。 胤禛到四贝勒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无意惊扰秀玉, 便径直去了外书房。 秀玉是第二日一早得知此事的, 想着他二人许久未见了,便特意来寻他, 谁知竟扑了个空,问了这外院的管事才知道四贝勒一大早就出府去了。 从胤禛寄来的最后一封信来看,他少说也还得半月才会回京,如今他不但提前回来了, 回来的第二天又急匆匆的出府了,看来是扬州城的事还没完呢。 “福晋,奴婢瞧见侧福晋院子里的丫头们也忙起来了,想是两位阿哥要来给贝勒爷请安,您看……”晴初低声问道。 “随她去,左右爷不回来她是不敢进本福晋的院子的,就让她且等着罢。”秀玉朗声道。 话分两头,这边胤禛已是骑着马到了畅春园。 来牵马的还是上回那个小太监,来迎他的也还是梁九功,这园子里的气氛可与他上回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贝勒爷总算回京了,万岁爷总念叨着您呢。”梁九功低声道。 “万岁爷近来总爱用冰,您到了殿外先站站,这一热一冷的,若是因此病了那就是奴才的罪过了。”梁九功接着道。 先站站,这是在拐着弯儿告诉他皇上正在接见大臣? 爱用冰,这是在告知他皇上近日心浮气躁,心火上升? 他刚才还纳闷这个素日里最是嘴严的大太监会主动拉着他说话呢,这会儿总算懂了这是在卖他好呢。 “多谢公公。”胤禛轻声道。 胤禛站在勤政殿外头的时候还在想,难怪梁九功要让他先站站,进了勤政殿自是只谈政事的,可不得先好好思量思量吗。 胤禛站在勤政殿外头收了汗,这才抬脚进了殿内。 皇上见的人果然是马齐和武丹。魏东亭没了,这些老臣就成了皇上此刻最愿意见的人了,毕竟有些话是连他这个四阿哥也不能听的不是。 胤禛给皇上请了安,又等着马齐和武丹给他见了礼,这才站住不动了。 这两位大臣也是极有眼色的,见着他来了,忙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告退了。 “回来了,那两种作物都种下去了?”皇帝问道。 “回汗阿玛话,都种下去了,儿臣把那几位与儿臣同去扬州的户部官员留在了扬州,有他们在 ,想来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胤禛朗声道。 “你在安徽筹到了多少银子。”皇帝问道。 “回汗阿哥玛话,一万两。”胤禛连忙道。 “竟有一万两之多。”皇帝叹道。 “这一万里头可有你的银子?”皇帝接着问道。 “回汗阿玛,儿臣出了一千两,十三弟出了八百两。”胤禛回道。 “老十三出了八百两?他前儿还跟朕哭穷呢,朕还当他是装的,原来他是真没银子了。”皇帝笑着说道。 话毕,他便不再问了。 胤禛这会儿正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往扬州上引,自是没注意到皇帝将他腕上戴着的十八子手串摘了下来。 皇帝若是把这手串拿在手里摩挲,那必是他正左右为难,若是把这手串直接往地下一掼那必是他雷霆震怒了。 当然,这习惯非皇帝身边的亲近之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胤禛这个四贝勒这会子自是还不在此列的,因此他才没能察觉到皇帝的情绪变化。 “十三弟跟您哭穷也是情有可原,您也知道,他最爱淘换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这回在扬州他可没少花银子。”胤禛轻声道。 “他没少花银子,那你呢?”皇帝问道。 “儿臣只给福晋买了柄团扇。”胤禛低声道。 “你昨儿回府见过你福晋了?”皇帝接着问道。 “尚未见过,昨日儿臣回府时阖府都已经歇下了……” “既如此,你今日便早些回府吧,孩子们想来正盼着你这个阿玛早点儿回去呢。”皇帝端起了放在案上的团龙纹茶盏,而后说道。 “汗阿玛,儿臣有话一定要禀。”胤禛怎会看不出皇帝这是在让他退下呢,可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胤禛见皇帝把那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心头便是一眺。 奈何他素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到底还是站住了。 “番薯和土豆在京城不过是十几个铜子儿就能买上一斤的东西,到了那扬州城却成了达官显贵才能吃得起的稀罕物了。”胤禛高声道 “朝廷明明下播了足够的银两和米粮,当地的官员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哭穷。”胤禛接着道 “开口闭口的问儿臣要银子,见要不着银子了就又问儿臣要粮。”胤禛继续道。 “儿臣屡次三番的给他们机会,他们却把儿臣当傻子糊弄,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儿臣实在是……实在是……”胤禛话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一撩袍子就又跪了下去。 皇帝当然知道他这四儿子是为了谁才怎么火急火燎的回京的。 扬州,扬州,提到扬州,怕是没有朝臣会不想到海关总督魏东亭吧。 他本来在魏东亭上的折子里御笔朱批过,让他不要回京,他还是回了,若是他平平安安的回了京倒也罢了,偏偏他死在了半道儿上。 他知道他这四儿子为何总提起扬州,这不过就是拐着弯儿的在提醒他,他的海关总督欠着国库不少银子呢。 这事他自是知晓的,不光知晓,就连那些银子用在了何处他也是知道的,这些银子都让魏东亭用来接驾了。 偏偏他这四儿子不知这各中缘由,一心只想着讨债。 他本以为他这四儿子又要与他提起此事,没想到他说起的竟是另一件事。 这事,他还是要听上一听的。皇帝想着。 “扬州的官员们欺上瞒下,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此事,还请皇上详查。”胤禛以额触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 “若是没皇上您再无其他吩咐,还请允许臣告退。”胤禛站起身来,轻声道。 “胤禛”。 “臣在。” “老四”。 “儿臣在。” “你让胤祥带回京的大赏瓶朕看过了,你只需记得,人死,债消。”皇帝高声道。 “臣,领旨。”胤禛朗声道。 汗阿玛的确老了,胤禛一边往殿外走一边感叹着。 从前汗阿玛是绝不可能心软的,难不成魏东亭在汗阿玛心心里的分量比它想的还要重?胤禛思索着,出了勤政殿,又由梁九功领着,出了畅春园。 胤禛是上午去的畅春园,皇帝的赏赐是下午到的。 当时秀玉正和胤禛相对而坐,他二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冰碗,他们正跟这冰碗大眼瞪小眼呢。 秀玉自病后身子便愈发的弱了,按说是不能吃着冰碗的,可她实在是想吃点儿冰冰凉凉的东西,晴初这才端了这东西上来。 胤禛会坐这此处却不是因为他也馋这口吃食,他看着像是就找了个称心的地方坐着罢了。 秀玉见他来了,便让人将屋子里仅有的一个冰盆撤了下去。 那冰盆原就不大,齐嬷嬷还把它搁得老远,因此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这下好了,冰盆是真没了,就剩这两个冰碗了。 秀玉就想着这一口,因此哪怕要等着这碗的冰全化才吃能吃上几口,她也是能等的。 她这么着不奇怪,胤禛这么着可就太奇怪了,四贝勒府这么大,他到哪儿不能坐,怎么偏偏跑她这儿来坐着。 他坐就坐吧,他这一言不发的,弄的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与他说话了,要不是院子里还有丫头婆子在走动,她险些以为她这是还没睡醒呢 “福晋,宫里头的人来了,瞧着像是来送赏的。”雨骤急匆匆的进了屋,高声道。 宫里的人来了?这么快?秀玉心中惊讶,脚下的步子却不慢,由晴初扶着跟在胤禛后头出了屋子。 直到来送赏的梁九功走了秀玉还迷糊着呢,皇帝给四贝勒送银子,这她能想明白。 毕竟胤禛出去这两趟是真没少花银子,当阿玛的补贴儿子,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顶多是这银子给的高调了些罢了。 可皇上还赏了胤禛一匹汗血宝马,这,秀玉就想不明白了。 四贝勒府上的好马还少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不年不节的,皇上给四贝勒送匹马做什么? 秀玉思索着。 第5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天 她进了屋才发现胤禛还没走, 他不仅没走,还吃上冰碗了,吃的还是她的冰碗。 秀玉也是接了宫里的赏赐之后才想明白胤禛为何今儿会到她这儿干坐着的。 领赏不像领旨, 后者是阖府都得出来跪接的,前者只需要她和胤禛两人出来就够了。 他这是知道皇帝的赏赐何时会到, 所以一回来就到她这儿来等上了。 秀玉看了看胤禛手中的冰碗,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那冰碗里的冰也化得差不多了。 她还奇怪胤禛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见着这等寒凉之物竟没让人赶紧撤下去, 现在才知道, 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那冰碗里的冰本来就是意思意思, 与其说是冰碗,不如说是冰镇水果。 就这样他吃之前还等了好一会儿, 他还真是够爱惜身体的,秀玉心中腹诽着。 “汗阿玛为何会赏您一匹马?”秀玉问道。 “之前给安徽送东西时为了快些将东西送到走的是驿站,换了不少次马。”胤禛回道。 又是驿站又是换马的, 这可是八百里加急的文件才有的待遇。 胤禛这是大意了, 还是刻意的? “那,汗阿玛……”秀玉轻声道。 “须知,救灾如救火。”胤禛答道。 “汗阿玛第一次没拦着, 后边儿就更不会拦着了。”胤禛接着道。 原来胤禛这是在等着看皇上对这事是何种态度, 只要他不拦, 那胤禛就能放开手脚了。 难怪胤禛在安徽会闹了那么一出, 敢情他背后站着皇帝呢。 “这银子……”秀玉低声道。 “你收着罢”。胤禛笑着道。 皇帝这个阿玛也挺有意思, 胤禛花出去了一千两银子,他就双倍的补了回来,不光给银子, 还给了一匹马。 皇帝赏胤禛的是一匹马,那赏胤祥的会是什么?秀玉想着。 话分两头,梁九功出四贝勒府出来便去了十三贝子府,他刻意让马车行的慢些,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贝子府,他愣是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梁九功到贝子府的时候见十三贝子和十三福晋正用朝食呢。 他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幸亏他是这个时辰来的,他要是再早些到,那不就惹人生厌了吗? 梁九功在院子外头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这赏赐送出去了。 他瞧着十三阿哥嘴上还有油呢,心中觉得好笑,看来十三福晋这朝食是早就用完了,她坐那儿不动,不过是陪着十三阿哥罢了。 要说他们成婚也好几年了,感情是真挺好的,照这个势头,十三阿哥的嫡子怕是就要来了,到时候万岁爷肯定高兴极了。 就是不知道万岁爷会给给这个小阿哥取个什么好名字了,梁九功想着。 送走了梁九功,胤祥便高高兴兴的回屋数银子去了。 他把这些银子来来回回数了三遍,终于确认这银子一共是两千一百两。 怎么还多出一百两银子来?胤祥想着 “这两千一百两银子你收好。”胤祥高声道。 “两千一百两?”十三福晋重复道。 “对,两千一百两”胤祥忙道。 十三福晋没好气的觑了一眼胤祥,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百两银子。 胤祥拿着这银子乐得见牙不见眼,汗阿玛还真是用心良苦阿,他感叹着。 四贝勒和十三贝子得了赏赐的消息当晚就传到了其他皇子府上。 别的皇子顶多叹上一句汗阿玛还真是赏罚分明也就罢了,九阿哥这会儿却是一肚子的委屈。 他倒不是吃味儿汗阿玛赏了四贝勒银子,那东西他有的是,他是气汗阿玛赏了四贝勒一匹汗血宝马呢。 要论爱马,一众皇子里头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他,上回万寿节他好不容易得了汗阿玛几句夸奖,就为这事,这些天子殿下可没少找他麻烦。 太子也不明火执仗的来,总是在一些小事上寻他的错处,弄得他一肚子的火,还没地儿撒去。 这一切他就不信汗阿玛不知道,他也没想着汗阿玛会因此约束太子殿下,只要不再让他和太子一块办差,他就心满意足了。 前些天他听说进贡的马到了,没少往畅春园跑。 想着汗阿玛都夸他了,那怎么也得赏赐些什么吧,他在汗阿玛面前三句不离马,就差明说了。 后来汗阿玛的赏赐倒是也来了,汗阿玛赏了他一百两金子。 这是看他银子多了,改赏金子了,可他要这玩意儿做什么,他想要的是马! 四哥不就是办了一两件漂亮差事吗? 这差事要是他来办,保准比四哥办的好,这不是汗阿玛不给他这个机会吗! 偏偏那汗血宝马是有银子也买不着的,这下好了,真成了看得见摸不着了。 九阿哥心内的郁卒自是无人知晓的,这事也没在朝野上掀起什么浪花。 四贝勒是真得皇上信重,连带着十三贝子也在皇上面前得脸。 不管皇上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才重用这两位皇子的,还是这两位皇子是真有能力,总之他二人是万万不能得罪就是了。 这事过了一两日就再无人谈论了,一众朝臣都在等着看魏大人欠的银子皇上还要不要呢。 若是不要了,那他们欠着国库的银子还还是不还那还真是两说,若是还要,那这银子他们还是早些还了好。 一众大臣们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皇上圣谕,倒是等到了十三阿哥和施世纶被派去了户部的消息。 这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魏大人虽然不在了,这银子还是得还的,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不是。 他们这才慌了手脚,回府算账去了。 看来魏大人欠国库的银子必不是个小数目,若是欠的少,凭着他和皇上的关系,皇上想来是不会讨要的,毕竟人死债消不是。 可这魏大人身兼数职的,皇上的赏赐也好,底下人的孝敬也罢,他应该是不缺银子使的,他借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使呢? 一众大臣想着,到底没敢把这话宣之于口。 十三阿哥去了户部,四贝勒自然也是躲不掉的。 秀玉原本还以为他怎么这也能在府里好好歇上几日,没成想皇上又给他派了新的差事。 说起来十三阿哥的算筹还是四贝勒教的,那时候十三阿哥还小,就连四贝勒也不算太大。 十三阿哥养在德妃宫里,和胤禛渐渐的便熟悉了起来。 十三阿哥打小儿就调皮,偏偏还挺听胤禛的话,皇上自是希望兄弟二人能更亲近些的,所以才让胤禛教胤祥算筹。 胤禛那时候刚十几岁,是最好为人师的时候,因此他非常痛快的接下了这个差事,立时便“走马上任”了。 胤禛教的高兴,胤祥学的也高兴,兄弟二人倒真是越来越亲近了。 至于胤祥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那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如今看来这算筹还真没白学,时隔多年,终于是用上了。 虽然到了户部不用胤祥这个十三阿哥亲自拨算盘珠子,可他总不能两眼一抹黑不是。 毕竟拨算盘的人不是他,最后算账的人得是他不是。 十三这边兴致高昂的去了户部,十阿哥府上却是愁云惨淡的。 他心知自家福晋也不懂这些,去八哥府上又怕八嫂逮着他没完没了的说话,到底还是去了九阿哥府。 他也不用人通传,大摇大摆的进了九阿哥府,然后径直去了外书房。 十阿哥一进书房就直奔那罗汉榻而去,他和衣往那榻上一躺,大有要在这上头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九阿哥直到他这十弟这会子心里乱着呢,也懒得跟他计较。 他让底下人上了好酒好菜,有好酒喝还有好菜吃,他就不信他这十弟还能不起来! 好酒好菜还没上来,八贝勒和十四阿哥倒是一起来了。 得,这回人是真齐了。 九阿哥一看,这也别备什么酒菜了,直接做上一桌子菜吧,他倒真是个大爷,让底下人将这事告知了九福晋,这事他就不再管了。 九福晋的小厨房素来只做她一个人的吃食,顶多在算上一个九阿哥。 这一下子来了好几位阿哥,想来得忙上好一阵儿了。 小厨房的吃食做好了,他们这边想来也完事儿了,正好,两不耽误。 十阿哥一见兄弟们都来了,立马就从罗汉榻上爬起来了 。 他也不藏着掖着,毕竟他欠着国库银子这事儿他们都是知道的,现在能给他出主意的就这几位兄弟了,他再遮遮掩掩的那可就真惹人厌了。 十阿哥其实也不清楚自个儿究竟欠了国库多少银子,他今儿借一点,明儿借一点儿的,说不上太多但肯定也是不少的。 他其实也还过一些银子,可这借了还,还了又借的,到底还是借的远比还得要多得多。 马齐和武丹这两位天子旧臣没回京之前他还以为汗阿玛对这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着这银子慢慢还便是了。 眼见这些天子旧臣都回京了,他便知道汗阿玛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要他一次就把欠的银子都还了,他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要是一点一点的还他又觉得丢了面子,这才想着找几位兄弟讨个主意。 第5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一天 十弟, 你老实说,你究竟欠了国库多少银子。”八贝勒轻声问道。 “也就五六万两吧。”十阿哥想了想,答道。 “这银子也不算太多呀,比怎么就拿不出了呢”九阿哥惊声道。 “是不多, 可我手边的银子都拿去修新的庄子了, 一时还真拿不出怎么些银子来。”十阿哥无奈的道。 “四哥也真是的,催债催得那叫一个急, 他是真不怕得罪人呀。”十阿哥接着道。 十阿哥虽嘴上抱怨胤禛, 心中却知道他这四哥背后站着的是太子,太子身后站着谁, 能还用想吗? 他可是听说他那十三弟这几日吃住都在户部。 .他也不干别的, 就坐堂前核对账目, 核对一笔, 记录一笔,别说是他这好几万两了, 就是一两银子,他也是要登记在册的。 反正有的是人给他跑腿儿, 他只需要保证账目没错便可。 “得罪人?”“他最近的这两回差事办下来得罪都人难不成还少了?”九阿哥说道。 “你们可知, 他在安徽又是请人吃饭, 又是给人送礼的,最后究竟筹得了多少银子?”九阿哥故弄玄虚的道。 “多少?”十阿哥一听九阿哥这话就来了精神。 这些天四哥在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好不容易他也有机会笑话四哥了, 他又岂会错过。 “一万两,这里头还有他自个儿掏的一千两, 并胤祥掏的八百两。”九阿哥笑着道。 “那不是拢共就凑了八千二百两银子?”十阿哥高声道。 “四哥费尽心思也就筹了八千两银子,你欠的可是好几万两,你说他是追, 还是不追?”九阿哥接着道。 这事说来也是巧,安徽的官员里刚好有九阿哥的人。 那官员官职俸禄不多,花销却不少,胤禛这一出先礼后兵着实让这小官破了回财,在写给他的信里难免就提起了这事。 若是往常,这种芝麻小官寄来的信九阿哥是不会立马就看的。 这回是因为他正因为汗阿玛赏赐给了胤禛一匹汗血宝马的事心中憋闷呢,这信又刚好送到他才拆开粗略的看了看。 信看完了,也就烧了。 信上所述的其他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唯有那八千两银子他还记得。 “难怪汗阿玛这回赏了匹汗血宝马给四哥,这是在赞他差事办得漂亮呢。”十阿哥朗声道。 “一千两银子换一匹汗血宝马,这买卖稳赚不赔呀,要不我也去求求汗阿玛,让他也给我安排几个这样的差事。没准儿汗阿玛一高兴,就不让我还银子了。”十阿哥高声道。 “美得你。”九阿哥笑着道。 老十这个草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正为这事心烦了,他还偏要提这事儿。 要是出去办差就能得好马,那他愿意一年到头都不着家,直到把他马厩里的马都换成汗血宝马为止。九阿哥想着。 “那怎么办,我堂堂阿哥,总不至于要变卖家产还债吧。”十阿哥说道。 “九哥,您是知道的,我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卖给别人不行,转给九哥还是行的,九哥,您看……”十阿哥接着说道。 “九弟,你看……”八阿哥见十阿哥给九阿哥又是递茶又是打扇的偏偏九阿哥就是不搭理他,这才开口给他这十弟解了围。 “你那些东西要转给我也不是不行,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按市价收你那些东西。”九阿哥说道。 “那您要怎么个收法儿?”十阿哥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那些新淘换的物件儿我就不要了,知道你新鲜劲儿还没过,就要那些已经旧了的东西吧。”九阿哥说道。 “不过这东西旧了,自然也就卖不上价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九阿哥笑着问道。 十四阿哥见他二人你来我往的竟谈起价来了,好险没笑出声来,想到来这儿之前八哥跟他说的话,这才忍住了。 他原本是站在十阿哥旁边的,看十阿哥这样也知道他这是白担心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兵书,往那罗汉榻上一座,看都懒得往十阿哥这儿看一眼了。 “要不,我做主九哥抹个零头?”十阿哥试探着问道。 “抹个零头?”九阿哥重复道? “那要不,少上一成?”十阿哥接着问道。 “少上一成?”九阿哥也接着重复道。 “两成,不能再多了。”十阿哥斩钉截铁的道。 “成交。”你今儿走的时候别忘了去我账房拿银子。九阿哥笑着道。 “这……这就成交了?”十阿哥惊声道。 “怎么,你还想反悔不成?”九阿哥高声问道。 “不不不,我怎么会反悔呢,我就是没想到九哥你会答应的这么快。”十阿哥连忙道。 “我要把府里的东西转给你,总还是要和我家福晋商量商量的。”十阿哥低声道。 “九哥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选好了要转给你的物件儿亲自给你送来可好。”十阿哥轻声问道。 “行啊,那今儿这银子,你是要还是不要?”九阿哥问道。 “九哥要肯提前给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十阿哥笑着高声道。 九阿哥见十阿哥这样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敲了敲的手臂,到底还是让人领着他去取银子去了。 “十四弟陪我一块儿去吧。”十阿哥不由分说的把十四阿哥拉走了,走到门口他回头冲八阿哥眨了眨眼,而后体贴的关上了门。 “八哥,你看他……”九阿哥见十阿哥那样实在是忍不了,还没等他走远呢,这话就冲口而出了。 “好了,你又不是才第一天认识他,还不知道他一贯如此吗?”八阿哥笑着道。 “好了,不提这事了,说说那银子的事吧。”八阿哥见九阿哥气得不清,忙换了个话题。 十阿哥和十四阿玛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位皇兄喝着茶,下着棋,瞧着悠闲极了。 至于他二人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自己,还真没人知晓。 同一时间,十三阿哥却是没有他这几位兄弟的好心情的。 原因无他,皆是因为他这账好不容易算清楚了,跟那些欠账的官员们却是说不清楚了。 他和户部的一大帮子人加班加点的干,就是想早些把这账理清楚,最好十月前账就能还清,这样他就能轻轻松松的跟着汗阿玛去热河了。 底下的官员们真去要账了,他才知道自己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官职低些的大臣们还好说,他们借的银子不多,咬咬牙还是能还上的。 难就难在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还有那些皇亲国戚上了。 前者好歹还看在这事是由皇子主理的份儿上让府上的管事出来交涉,后者是一见着这些讨债的官员就开始拿腔拿调阴阳怪气。 他手底下的官员回来与他诉苦,说这债他们没法儿要了。 他是个不信邪的,想着这债他们要不回来,不代表自己也要不回来,也跟着去过几回。 这下好了,那些官员们倒是也出来见礼了,可没说上三句话他们就开始哭穷,弄得好像是他的错似的。 他还是不死心,又跟着去了皇亲国戚府上。 这下就更好了,一大帮子人围上来跟他套近乎。 但凡来个人都说是他亲戚,好不容易不是他亲戚的,细算下来又是他福晋的亲戚。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亲戚,要真亲戚,怎么颂金节的时候没见着这些人进宫呢? 他这才知道了什么叫这债讨不了了,别说是他们了,自己不也没要回银子来吗! 枉他自诩能言善辩,到了这些人跟前他就只剩下张口结舌的份儿了。 汗阿玛嘴上说不着急,梁九功却也没少往户部跑。 今儿送点儿用的,明儿送点儿吃食,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汗阿玛这是在催他呢? 可这会子真正应该主理此事的太子殿下窝在毓庆宫里不出来,四哥说话又动不动得罪人,他是赶鸭子上架,这才到了最前头的。 眼见着这一天一天的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才又来找四哥了。 四哥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似的,不光茶,他连自己爱吃的那几样糕点都提前让人备下了,他才刚坐下,东西就送上来了 他对着四哥是大吐苦水,直至说得口干舌燥了,才想起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对了,他想起来了,四哥说他明儿一早就进宫,到毓庆宫求见太子殿下去,去问问看他对这事怎么看,也问问他有没有好的解决之法。 然后四哥还说这段时间要他还有他家福晋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如果非要出门,那就多带些人。 他一听就急了,问四哥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偏偏他怎么问,四哥都不肯说了。 他走之前四哥倒是又跟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既然那些皇亲国戚分不清真假,那就先去找最真的那个皇亲国戚好了。 最真的? 他回府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话。 最真的皇亲国戚,那不就是他那好十哥吗? 对呀,只要十阿哥第一个还了银子,他就不信那些皇亲国戚还能坐的住。 到时候就指不定是谁找谁了,胤祥想着。 第5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二天 九阿哥再见着十阿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十阿哥倒是真信守承诺, 他收了九阿哥的银子,还真拿着他的那些宝贝登门了。 他也还算有脑子,没大张旗鼓的把他的那些宝贝一股脑的全都抬了来, 不过是他在前头走, 后头有几个小厮跟着他走罢了。 看得出来那些东西他是真喜欢,就连装那些东西的盒子也是价值不菲的,里头的东西他还能不喜欢吗? “九哥,你快来看看我这些好东西,也就是你,这要是换了别人,我别说把这东西转给他了, 我连看都不会让他看一眼的。” 十阿哥到了书房门口, 在外头站了一小会儿, 待九阿哥的幕僚都出来了, 他这才抬脚进去了。 九阿哥这会儿刚跟幕僚们议过事, 正累着呢,见十阿哥来了, 只得强打精神招呼起他来。 他也不看十阿哥带来的东西, 倒是仔细的打量起十阿哥来。 “你拿这么些东西到我府上来, 弟妹真就没说什么?”九阿哥问道。 “她能说什么,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 跟她有什么关系。”十阿哥梗着脖子道。 “真没关系?”“你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九阿哥似笑非笑的道。 “九哥……”十阿哥低声道。 这会儿他才明白为什么从他一进门就开始盯着他看,敢情他这是在看自个儿脸上有没有挂彩呢。 笑话,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家福晋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他和福晋平日里虽然吵吵闹闹的,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最担心他的还是她。 他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起来了,她说这些东西不就是些瓶瓶罐罐吗, 既然是去凑银子还债,不管他是要当,还是要卖,都随他,她是没意见的。 他原本以为她就算不与他大吵一架,多少还是会抱怨两句的。 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来,倒让他更觉着对不住她了。 他在库房里是挑了又挑,他家福晋的东西是肯定不能动的,福晋备下的节礼也是不能动的,最后挑的全是他最喜欢的那几样东西。 没办法,谁让九哥眼睛毒呢,东西不是真好,他也瞧不上不是。 他本来就是忍痛割爱了,偏九哥还问他这事,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可谁让他有求于人呢,也只能任九哥打趣了。 “你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九阿哥挨个的打开那些盒子,一个个看了过去。 “这些东西怎么着也值个一万两吧。”十阿哥听九阿哥说他这些东西不值钱,立马就急了,连忙说到。 “一万两?”九阿哥重复道。 “那要不,八千两?”十阿哥没什么底气的问道。 “你怎么……”九阿哥见他这十弟耳根子这么软,颇有些哭笑不得。 再一想他好歹是自己兄弟,这话他才忍着没说出口。 耳根子软就软吧,总比他那四哥心硬如铁的强。 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这么跟在八哥和他的后头也挺好的,九阿哥想着。 “这些东西就算真值一万两,那剩下的五万两呢,你莫不是不打算还了?”九阿哥问道。 “还呀,当然得还,我这不是想着,要是一下子就把钱都还了,显得我太有本事了嘛?”十阿哥笑着道。 “这些瓶瓶罐罐的我府上还多着呢,我来一回你府上就带上几个,来五回,这银子不就凑齐了吗?”十阿哥接着道。 “来五回,你这是是打算天天往我府上跑了?”九阿哥问道。 “这不是也能给四哥和十三弟找些事情做吗,他们不是爱讨债吗,那就让他们讨个过瘾好了。”十阿哥说道。 让四哥和十三弟有事可做?这个提议还真是让人心动阿,九阿哥想着。 不过他们兄弟几人演这出戏可不是位了找四哥的麻烦的,九阿哥刚才还有些动摇,看十阿哥那得意洋洋的样儿,又坚定了起来。 “这些东西你真舍得卖给我?”九阿哥轻声问道。 “先说好了,这些东西你既是已经卖给我了,那就真的是我的了。”九阿哥朗声道。 “东西是我的,那要如何处置这东西就由我说了算,我堆在库房里也好,送到铺子上去卖也罢,哪怕用来砸着玩儿,都跟你没关系了。”九阿哥高声道。 “我这儿可不是当铺,不会等着你有银子了再回来赎,你可别想着跟我闹!”九阿哥继续道。 “九哥,你怎么……”十阿哥见九阿哥这样,惊得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我怎么,你说说,我怎么了?”九阿哥问道。 “我……你……”十阿哥脸色涨红,到底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怎么,这就恼了?”“你怎么不想想若是我不收的这些东西,你要到何处去筹银子?“是卖你母妃给的庄子,还是用你福晋的嫁妆?”九阿哥连声问道。 “九哥!”十阿哥高声道。 他来之前的确想着反正这些东西都还在九哥这儿,他还不是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吗,可这话让九哥这么一说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他别说到了痛处,想反驳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到最后也不过是叫了一声九哥罢了。 “怎么,难不成我说错了?你有多少俸禄我还不知道吗,你要是手头有的是银子,还需要跟朝廷借银子吗?”九阿哥问道 “这会儿汗阿玛还在,你这个十阿哥当然是可以怎么逍遥怎么来,可以后呢,你瞧着太子殿下是个能容人吗?”九阿哥接着道。 “可……”十阿哥开口九想辩解,看九阿哥气的脸都红了,吓得又不敢说话了。 他琢磨起九阿哥的话来,越想就越觉得可怕,太子殿下登基后他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他是真不敢想。 九阿哥见十阿哥这样,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是五万两银票,是我和八哥还有十四弟给你凑的,你拿去,把欠的银子一次还清。”九阿哥轻声道。 “九哥,这,这是什么时候……”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手里那一大摞银票,低声问道。 “还能是什么时候,不就是你欢欢喜喜去我的账房领银子的时候嘛。”九阿哥笑着道。 “十四弟他……”那天晚上他瞧见十四弟笑了,他还以为十四弟是在笑话他呢,没想到十四弟非但没有笑话他,还肯帮他凑银子还债,十阿哥想着。 “这银子可不是白给你的,这是我们借你的,字据我都给你写好了,你按个手印就行。”九阿哥笑着道。 十阿哥原本还在感动着呢,见九阿哥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张借条来,当时就愣住了。 “怎么,看来这银子你是不想借呀,也行,那你的这些东西我也不收,你就到那天桥底下摆摊去吧。”九阿哥高声道。 “谁说我不借银子,不就是按手印吗,我按就是了。”十阿哥见九阿哥要把借条收回去了,忙说道。 “九哥,这银子我借了,我这些东西,你看……”十阿哥见银子到手了,又想起他那些宝贝来了。 “想把那些东西带回去呀,也不是不行,这么着吧,你这这借条上签上大名,这东西你拿回去就是了。”九阿哥说道。 “不要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十阿哥惊声道。 “你放心,你的这些宝贝我一样都不会动铺子里去,你什么时候还银子,什么时候就能把它们拿回去。”九阿哥朗声道。 “行,这可是九哥你自己说的,你这话是记下了,你放心,这银子我一准儿能还上。”十阿哥信誓旦旦的道。 十阿哥带了一堆他的宝贝去九阿哥府,回府的时候也没空着手。 他怀里揣着的可是好几万两银票,要不是九阿哥生意做得大,这些银票可是得去钱庄取的。 十三弟见着他一次拿出这么多银票,一定惊讶极了,十阿哥想着。 第一天一早十阿哥就进了宫,他把那摞银票拿出来的时候户部的官员们眼睛都直了。 可惜十三弟和四哥都不在,他在户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人,只好悻悻的走了。 十三阿哥是回了户部才听说这事的 四哥真是料事如神,他说十哥这钱能还上,还真说对了。 他听户部的官员说十哥可是在这儿待了好一会儿呢。 不用想也知道,十哥这是在等他呢。 他一下就拿出了这么多的银子自然是要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的。 当他猜不到这银子是怎么来的吗? 除了一向与他要好的几位兄弟,还有谁会借银子给他不成?十三阿哥想着。 十阿哥都来还银子了,这谁还坐的住呀,大家都往户部赶,都这时候了,这银子当然是越早还完越好了。 那几位欠的银子数额实在太大的大臣面圣去了,要如何处置自然就得等皇上决断了 除了他们,能追回来的银子也都尽数追回来了。 秀玉不用再变着法儿的婉拒送上门来的帖子,十三福晋也不用躲着她那些没见过面的亲戚们了,日子总算恢复了平静。 第5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三天 秀玉再见着八福晋已是半月之后了。 这回她倒是没带着十福晋一道来,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半月不见,八福晋看起来比上回她们一起打马吊的时候又瘦了些。 十三阿哥办完了户部的差事马不停蹄的又去了刑部,这一回他是去给八贝勒打下手的。 户部的差事看着是完了, 四贝勒身上的差事却还没卸下来。 银子是大部分都追回来了,可还有那实在还不上的大臣,他们等圣裁等的心焦, 偏偏圣上这边诸事繁杂, 以至他迟迟未做出决断。 四贝勒这会儿去户部, 与其说是去办差的, 不如是是去撑场子的,有他这个贝勒爷在,那些官员也不敢再闹不是。 不过现在朝野上下也没多少人关注此事了,他们都在等着看八贝勒到了刑部要拿谁开刀呢。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第一把火, 他要烧的是谁呢? 八福晋这回要面对的状况和她前些天的状况不太一样。 四贝勒去了户部, 朝中官员们见他那条路走不通, 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四福晋身上。 这些天送到四贝勒府上的帖子怕是比去年一年收到的帖子加起来还要多。 今儿有人邀她赏花, 明儿又有人请她品茶,要不是她最说自己病了,实在无法应邀,这贴上还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呢 好在她们只是送帖子,并不敢送礼, 毕竟她们夫家都欠着国库的银子,总不能有钱送礼,却没还不出银子来吧。 这回八贝勒去的是刑部,八福晋收到都恐怕就不止是帖子了。 这些人欠的可不是银子, 而是命债。 欠银子的大臣家眷们好歹还自持身份,不会贸然登门。 欠命债的,哪还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是八贝勒府了,就是王府,她们怕也是敢闯的。 “要不你就说你病了,见不了客,更应不了邀约。”秀玉想着总不能一直陪着八福晋这么干坐着,遂开口道。 “病了?”“可我身子素来强健,怎么能说病就病呢?”八福晋低声问道。 “为何不能病,你若是怕这事闹大了,别请御医,找那在有名望的大夫不就成了。”秀玉轻声回道。 “找大夫,对,本福晋要找大夫。”八福晋低声道。 “谢过四嫂,待我病愈了,再来找四嫂说话。”八福晋高声道。 话毕,她朝秀玉行了个礼,也不等秀玉给她回礼,转身就走了。 秀玉自是知道她这八弟妹到她这儿是来躲清闲的,见她火急火燎的来,又心急火燎的走了,只觉好笑,倒也没打算挑她的礼。 按说八福晋不会想不到只要她称病那些人就不敢再烦扰她了,如此说来,让她心烦意乱的就不是那些上门托关系的大臣家眷了。 那会是谁呢?秀玉想着。 她叫来了齐嬷嬷,让她去打听打听八贝勒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过是随口给她出了个主意,八福晋的反应未免有些大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法子,还是没想好要不要用这个法子呢?秀玉思索着。 “福晋,奴婢打听到了。”齐嬷嬷轻声道。 “八福晋本家的一位子侄身上有案子,安郡王府一开始是希望八福晋能回趟娘家,看请不动她,那位子侄的妻室这才登了八贝勒府的门。”齐嬷嬷说道。 “有案子?”“是什么样的案子。”秀玉问道。 “能打听出来的消息是八福晋的这位子侄与友人发生了口角,不知怎的就打了起来。”齐嬷嬷低声道。 “就只是打了一架?”秀玉接着问道。 “与八福晋那位子侄打架的也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八福晋的这位子侄伤得轻些,至于那位公子,听说是残了。”齐嬷嬷轻声道。 残了?那不是注定走不了仕途了,难怪有人急了,秀玉想着。 不对呀,这事不算小,怎么她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呢? 这是让人给瞒下来了? 那现在怎么又让人翻出来了呢,不但翻出来了,瞧着这架势,是要把这事闹大呀。 “本来这事由他们两家人合力给压下来了,偏偏他一人打架的理由不光彩,这才让有心人给翻出来了。”齐嬷嬷说道。 不光彩?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打架的由头无非就那几个,要说不光彩,那有只能是他们去的地方本身就不光彩。 八贝勒前脚去了刑部,后脚这事儿就让人给翻出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不是冲着八贝勒去的,就看八贝勒要如何应对了。 八福晋一回府让她府上的小厮去请了大夫,那大夫也是个知趣的,一通书袋掉下来,最后给八福晋开了个滋补的方子。 八福晋病了这事立马就传开了。 一直八贝勒府门外不远处守着的安郡王府上的下人走了,这几天吃住都在刑部的八阿哥回府了。 八阿哥当然知道自家福晋是在装病,他虽然这些日子没回府,府上要真是出了什么事,也是瞒不过他的。 他本以为自家福晋这是想他了,回府一看自家福晋不仅瘦了,脸色也不好,第一日便借着他母妃的名义,请了御医到府上来。 八福晋连着请了两回大夫,这消息一出,八贝勒府上就再没收到别的府上送来的帖子了。 没人知道八福晋到底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八贝勒现在是日日都要回府的。 就这么过了两日,总算到了休沐的日子。 八贝勒自是回府陪着八福晋去了,在他手底下当差的十三阿哥却是拖着四阿哥一起去逛铺子去了。 十三阿哥给他四哥跑腿,跑的那叫一个心甘情愿,到了他八哥这儿,他倒是也想跑腿来着,可他八哥是个事事都亲力亲为的,他愣是没插上手。 十三阿哥本来干劲十足,想着要大展拳脚的,偏偏又遇上了和八哥有关的案子,他这劲儿也就泄了。 “四哥,你说那个案子八哥会网开一面吗?”十三阿哥问道。 “他若是会网开一面,汗阿玛怕是会对他不留情面。”四贝勒回道。 汗阿玛会动户部,是因为国库实在亏空的厉害。 别看今年的万寿节办得比往年还有好,国库其实就剩下几百万两银子了。 这事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 由太子牵头,他在前头顶着压力,十三弟在后头加足马力,他们的好一哥什么都不用做,功劳就有了。 他不像十三弟,年轻气盛,总要分个对错,争个输赢。 这么些年跟在太子殿下后头办差,他早就习惯了。 反正银子能讨的他是都讨回来了,剩下的那些银子就要太子殿下亲自出马去讨要了。 毕竟汗阿玛是不可能开这个金口的,就看太子殿下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至于汗阿玛派八弟去刑部这事,就更好理解了。 一是因为他和刑部的好些官员关系都不错,一是因为他和十三弟办差得了赏,八弟主办了万寿节,可是什么赏都没捞着的。 汗阿玛这是想借着这事儿给八弟送东西呢,四贝勒想着。 至于那案子,要真说起来也只是和八弟妹有些关系,说是本家的子侄,细究起来也不过是出自同一支罢了。 可这事又是谁翻出来的呢? 是忙的焦头烂额的太子殿下,还是最近都老老实实当差的大阿哥呢,四贝勒思索着。 “四哥,你想什么呢,我喊了你好几声了你也没听见。”十三阿哥推了推四贝勒的手臂,说道。 “怎么,这是又没银子了?我可是知道汗阿玛赏你的可都是银子,你别想糊弄我。”四贝勒笑着打趣道。 “谁要糊弄你了,我今儿可是带了一百两银子来逛铺子的,你放心,我就看看,不会买的。”十三阿哥笑着回道。 “真不买?”四贝勒笑着问道。 “买不买的,也得见着东西了再说,我这儿不是有一百两银子吗,当定钱还不行吗?”十三阿哥想了想,说道。 “四哥,我今儿拉你出来可不光是为了逛铺子的,十弟一下就把欠的银子都还请了,你就真不好奇他的银子是哪儿来的?”十三阿哥挤眉弄眼的说道。 “还能是从哪儿来的,除了九弟,还有人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银票不成。”四贝勒笑着道。 他这十三弟自打去了刑部当差心情就没好过,好不容易赶上休沐了,他是一定闲不住的。 四贝勒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还得陪着他这十三弟逛铺子。 要不是看他心情不好,自个儿才懒得理他呢,四贝勒被他这十三弟拉着出府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他这十三弟顶多就是到这人多的地方散散心,最多再买上一两样稀奇古怪的物件儿,为此他银子都准备好了,十三弟却又跟他说起了这事。 他也听说了,十弟来户部还银子那天可是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的。 十弟等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他这个四哥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十三弟了。 对哥哥说话过分,那叫不敬,对弟弟说话过分,要是讲理的,还给赔个不是,要是不讲理的,说是教训弟弟,也是没什么大错的。 第5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四天 “有人瞧见十哥拿了好些东西去了九哥府上, 十哥再出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却不见了。”胤祥轻声道。 “本来这事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的,谁让十哥买东西总爱往买那最大的,东西一大, 别人就是想假装没瞧见都不行了。”胤祥笑着道。 “今儿要是能在九哥的铺子里瞧见十哥的东西,那可就真有意思了。”胤祥接着道。 胤禛知道他二人一向较着劲,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笑话彼此了,又怎么会放过呢。 胤?在户部等着,是想在十三弟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胤祥今日来逛铺子, 就是想笑话笑话胤?的,毕竟为了让胤?还银子,胤祥前些天是真没往他府上跑。 为此,就算要去的是胤禟开的铺子,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不过这铺子他二人到底还是没能去成,倒不是因为胤祥又反悔了,是因为他们让人给拦下来了。 拦住他们的是胤祥最常去的那家书画铺子的伙计。 因着这是在大街上,这伙计也不能行大礼, 朝他二人抱了抱拳, 站起身来把一个盒子交给了胤祥,这才走了。 胤祥自是认得这伙计的,原以为他是来招揽生意的,见他不说话, 只给了一个盒子, 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是瞧着八哥的门路走不通, 又改给他送礼了? 他是在刑部不假, 可他就是个马前卒,这人要是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那他怕是要失望了。 至于这东西, 他去一趟那书画铺子,把它还给这个伙计就是了,胤祥想着。 “这东西,我似是在何处见过。”胤禛说道。 听胤禛说他可能见过这个盒子,胤祥这才低头打量起这个小盒子来。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这个盒子他还真见过,若是他没记错,这盒子里装着的应该是那个卖大赏瓶的掌柜送他的文房四宝。 这盒子一共有两个,一个在他书房放着,另一个,他送给了一个拄拐的汉子。 他书房里的东西自是无人敢动的,那这盒子就只能是那拄拐汉子的了。 他也来京城了?还用这种方式约他见面?胤祥虽然觉着这人出现的时间有些凑巧,到底还是没忍住,把这盒子打开了。 这盒子里果然放着张字条,胤祥把它打开来,看上头写着的是——扬州故人,但求一见。 有意思,要见他,有不写明约见的时间和地点,这是在考他呢。 这东西是书画铺子的伙计送来的,那拄拐的汉子想来此刻正在铺子外等着他呢。 “四哥,这人,见吗?”胤祥把那种字条递给胤禛,问道。 “字如其人见见吧”胤禛看过了字条上的内容,说道。 胤祥在那书画铺子外头没找着那拄拐的汉子,便想先找那伙计问问。 进了铺子胤祥没找到那个小伙计这铺子的掌柜的却是出了柜台来迎他了。 “两位爷这是在找人吧,您二位跟着我那伙计,您要找到人就在后堂等着呢。”掌柜的低声说道。 好嘛,这一个铺子就三个伙计,一个还没回,一个要领着他二人去后堂,这前头可就只剩一个伙计了。 他跟这个铺子的掌柜也算是熟识了,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位大掌柜还有这么心善的时候,胤祥想着,到底还是跟着这小伙计去了后堂。 胤祥原以为这拄拐的汉子必是在这铺子附近找了个人少的地儿等着他呢。 没想到人家不仅进了铺子,还被铺子大掌柜请到后堂来坐着喝茶了。 能逛得起这间铺子的人最起码都是有功名在身的。 掌柜的会对一个寻常百姓以礼相待,这就说明这人必有他欣赏之处。 掌柜的这是爱才,还是这拄拐的汉子与他本就是旧识呢?胤祥想着。 “许久未见了,您近来可好。”汉子道。 “好着呢,先生怎会到京城来,可是来投靠亲友的?”胤祥问道。 这汉子既然要见他,必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胤祥见这汉子并未挑破此事,心知他这是在试探便同他寒暄起来。 “在下邬思道,还未请教二位公子高姓大名。”邬思道问道。 “邬思道?”“可是那个无锡才子,秀才举人,皆为头名的邬思道?”胤禛连忙问道。 “不才,正是在下。”邬思道回道。 “先生怎么……”对这位邬先生胤禛是印 象极深的,不光是因为他才学过人,还因为他的胆识与他的才学同样过人。 “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邬思道摆摆手,说道。 “先生今日来寻我莫不是想申冤?若真是如此,恕我冒昧,我想问问先生,为何不去找那更合适的人。”胤祥轻声道。 胤祥听了他四哥的话才想起这邬思道究竟是何许人也的。 这位邬先生,要真说起来在各省的衙门那儿可是挂了号的,要不是朝中的权臣在这数年间已是几经更迭,他可还被通缉着呢。 “邬某此来并不为申冤,自然就谈不上找什么更适合的人了。”邬思道说道。 “我也不瞒您了,您给了我这个盒子后我便察觉到有人跟着我。”邬思道接着说道。 “直到那笔墨铺子不知为何关门歇业了,一直跟着我的人才不见了。”邬思道继续说道。 “那笔墨铺子关门歇业了?”胤祥惊声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们是见从我这儿查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便把跟着我的人撤回去了。”邬思道回道。 “谁知道过了半个月那跟着我的人又出现了。”邬思道接着道。 “他们应该是以为只是远远的跟着我应该发现不了他们,其实这人出现的第一天我就察觉到了。”邬思道继续道。 “我一打听才知道,这笔墨铺子又开张了,不过是这做主的人,从东家,变成了少东家。”邬思道低声道。 从东家,变成了少东家?听了这话胤祥还有什么不懂的,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那笔墨铺子还真是魏家的。 “四哥,魏家……”胤祥拉了拉胤禛的袖子轻声说道。 胤禛见胤祥如此,心知他定是猜到这铺子是魏家的了,只是此处并不适合谈起此事,便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见胤禛点头了,胤祥便知他是真猜对了,他也对胤禛点了头,然后兀自笑了起来。 邬思道见胤祥笑了,先是觉着惊讶,他是瞧着这位爷从那龙潭虎穴里闯出来了的,本以为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是真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一面。 他又瞧了瞧胤禛,想起他在扬州做的那些事,这才明白了胤祥为何会如此了。 有这样一位兄长在前头护着,自是想笑就能笑的。邬思道感概着。 “久仰先生大名,不瞒先生,在下家中行四,这是我弟弟,行十三。”胤禛说道。 “敢问先生是否是孤身前来,可有去处?”胤禛接着道。 “若无去处,可否赏光到我府上一叙,我必扫榻以待。”胤禛继续问道。 行十三? 邬思道在扬州城时听说面前这人是大官,到了京城听说赠他笔墨的人是黄带子。 若是行十三,那这位赠他笔墨之人的身份怕是比他想的还要尊贵。 他回京城一是因为扬州城他的确待不下去了,二是因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数年。 他实在不甘只在那偏远之地做个教书先生,便想着回京来谋个差事,只要他跟对了人,还愁没有翻身之日吗?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要等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做事畏首畏尾之人,胤禛一问,他还真就跟着他走了。 出那铺子的时候邬思道朝这书画铺子的掌柜抱拳行了一礼,见那掌柜的对他笑了笑,这才真走了。 同一时间,八贝勒府,胤禩正和几位兄弟商议要事。 他们商议的倒不是那件和八福晋有关的案子,而是皇上对八贝勒的态度。 八贝勒负责了万寿节的相关事宜,这在众人眼中无疑是一个信号——皇上要重用这位贝勒爷了。 为了办好这个万寿节,他们是又出银子又出力,九阿哥还好,起码还得了皇上几句夸赞,他这个八贝勒可是连句夸奖都没捞着的。 四贝勒和十三贝子出门办了两回差事,回来就得了赏赐。 他办了万寿节,什么赏赐都没有不说,还闲下来了。 眼见着他二人又被派去了户部,别说是十阿哥了,就是九阿哥也开始为他打抱不平了起来。 还好他素来就是个能沉住气的,这才等来了刑部的差事。 他决心要在刑部大展拳脚,让皇上看到他的才干,若是能趁机提拔几位兄弟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此他把那些陈年旧案的卷宗都拿出来反复的研读,就怕有什么冤假错案。 他的奏疏是一日一递的,刚开始是一两本,后来变成了三四本。 刚开始他还能面圣,后来只能等批复了,现在更是连批复都要等上一日才能收到了。 他实在不知又是在何处惹了皇上不快,这才叫来了几位与他要好的兄弟,把这事告知了他们。 第5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五天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 要想弄清汗阿玛对此事的态度,就得想弄清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一动刑部。”胤禟低声道。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四哥回京后去了两回畅春园嘛。”胤?连忙道。 “你这话, 对, 也不对。”胤禟回道。 “汗阿玛动刑部的确可以说是因为四哥, 但究其根本,是因为魏东亭魏大人。”胤禟接着道。 “因为他?”胤?惊声道。 “四哥去了趟安徽, 当地的大小官员都以为破了才就能免灾了,其实不然, 四哥到现在没动那边的官员不过是因为他们上头还有人护着罢了。”胤禟接着道。 “魏大人一没了,扬州自是要乱上一乱的,趁乱痛打落水狗, 这不是我们这位好四哥的一贯作风吗?”胤禟继续道 “汗阿玛就是因为这个才看重他的!”胤禟高声道。 “既如此,汗阿玛为何不把四哥和八哥的差事换一换,若是八哥去讨债, 想来这事也不会拖了这么久了。”胤祯忙问道。 “八哥去讨债?那十弟的银子到底还没还,又还了多少,可就真说不清了。”胤禟似笑非笑的道。 “九哥,你的意思是,汗阿玛在拿四哥和八哥作比较?”胤?惊声道。 “四哥?”“你们莫不是忘了四哥是跟在谁后头办差的了?”胤禟回道。 四哥还能跟在谁后头, 不就是太子殿下嘛。胤?张嘴欲言,见八哥脸色不对,这才忍住了。 太子殿下? 是呀, 他怎么忘了四哥是跟在太子后头办差的。 他一心要和四哥比, 却把这事给忘了。 和四哥比,那顶多算是有上进心,和太子比, 那不是上赶着自讨没趣吗? 难怪汗阿玛对他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差,在汗阿玛眼中此刻自己怕是已经成了那贪功冒进之人了。胤禩想着。 “知道了,接下来我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了,咱们静观其变即可。”胤禩回道。 静观其变?这事还能有什么变化?胤?想着。 他见他八哥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罢了,左右他是帮不上八哥什么大忙的,只要火烧不到他身上,这事儿爱怎么变就这么变去吧。胤?感概着。 同一时间,一辆马车停在了四贝勒府门前。 门上的小厮见这马车竟然停在了四贝勒府的大门前,只当是第一回进京的外地人走错了路,想着车上的人见了贝勒府的牌匾自然就退回去了,也就没去管这事儿。 直到他瞧见四贝勒从那马车里探出了身子,这才小跑着迎了上去。 “去拿马凳来。”胤禛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厮连忙道。 胤禛怕累着这位好不容易才被他请回府的邬先生,特意租了个马车。 这拉车的车夫远远瞧见四贝勒府的牌匾吓得怎么都不敢再往前走了,要不是胤禛又给他加了银子,这马车非得停在半道上不可。 胤禛和胤祥踩着马凳先下了马车,至于邬思道,他是有门上的那两个小厮扶着下来的。 邬思道下了马车便站住不动了。 胤禛心知他邬思道这是在确认他的身份,便陪着他也站在了这府门外。 门上的小厮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十三爷为何站在这府门外不进去,可他们知道主子没动他们便不能动,因此他们也跟着站住了没动。 “邬先生,清吧。”胤禛见邬思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便知他心中定是已有决断了,故而开口说道。 “您先请。”邬思道连忙回道。 听得此言,胤禛这才动了,他走在最前头,胤祥略落后他半步,邬思道则是走在了最后头。 那门上的小厮见邬思道拄着拐,伸手就要来扶他,不料邬思道略侧了侧身子。这小厮忙把手收了回来,邬思道这才抬腿跟上了前头的兄弟二人。 “先生请。”胤禛到了书房却不进去,等邬思道也来了,他才推开了书房的门。 外院的小厮见四贝勒一回府就直奔外书房,心知他这是要与人议事的,事出突然,他们也只来得及往书房里送三杯热茶罢了。 有那机灵的小厮忙去将此事知会了高福。 他们以为能给这位贝勒爷身边的红人卖个好,没成想高福听闻此事没往外院来,反倒是去了内院。 “福晋,高福求见。”晴初轻声道。 “贝勒爷回府了?”秀玉问道。 “想来是的。”晴初答道。 “让他进来吧。”秀玉说道。 “奴才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高福打了个千,说道。 “起吧,可是贝勒爷有何吩咐?”秀玉问道。 “贝勒爷这会子有事要忙怕是过不来了,您看这午膳……”高福试探着问道。 “你今儿是跟着贝勒爷出去的?”秀玉问道。 “贝勒爷今日没带奴才出府,奴才只是听说贝勒爷一回府就去了外书房,这才自作主张来了内院求见……”高福低声道。 “行了,本福晋知道了,你见着爷了替本福晋转告他,他若是得空,晚膳来也行,若是实在忙,差人来提食盒子就行。”秀玉说道。 自作主张?这个词儿用的挺有意思的。既然高福也知道是自作主张,那这人就交给四贝勒这个主子来处置好了。 “奴才告退。”高福又打了个千,而后飞快的出了屋子。 看来胤禛今儿遇上的事不小,连高福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奴才都有些慌神了,秀玉想着。 胤禛虽然不来,秀玉却也没有午膳将就着随意吃点儿的意思,毕竟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不是。 另一边的外书房,气氛可没有内院这么好。 “在下爱新觉罗胤禛,行四,这是我弟弟,爱新觉罗胤祥,行十三。”胤禛朗声道。 “在下邬思道,无锡人士。”邬思道连忙说道。 “先生说此来不为申冤,那先生冒着风险回京究竟是所为何事?”胤禛问道。 “不敢欺瞒您,邬某此次回京是想在这京中找个营生。”邬思道回道。 “先生打算找什么样的营生?”胤禛问道。 “邬某不才,只能去做教书先生,靠着学生的束脩或是微薄的月银度日罢了。”邬思道回道。 “若真如先生所说,您又为何会找上我这十三弟呢?”胤禛质问道。 “这……邬某承认,的确是想接着与令弟的一面之缘行攀附之事。” “可邬某当初也以为令弟不过是哪个世家大族中的小辈罢了,令弟的身份,邬某是不知的。”邬思道赶忙道。 “如此说来,先生其实并不是想找什么营生,而是想寻求世家大族的庇护,我说的可对?”胤禛诘问道。 “这……这……邬某……”邬思道摆了摆手,终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胤禛在扬州城的所作所为邬思道都是从百姓口中听来的。 他以为这位爷是个只做不说的,今日方知,他不是不说,而是要看对谁说,以及,他说的话会不会被听进去。 枉他自诩能言善辩,没成想到了这位爷跟前竟是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冷面贝勒呀,果然够冷的,邬思道想着。 先生若是想要寻求庇护,不妨考虑考虑这四贝勒府。 “别的胤禛不敢说,庇护先生,胤禛还是能做到的。”胤禛高声道。 在四贝勒手底下办差?邬思道回京前想过千万种可能,独独没想过要掺和到皇家之事里,他是死里逃生的人,最惜的就是命了。 “先生既然去过扬州,定是知道那地方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先生可知,这一时的乱,是为了以后能长久的不乱。”胤禛问道。 “凭胤禛一人之力,只能保一个扬州城,若有幸得先生相助,必会有更多的“扬州城”得保。”胤禛朗声道。 “胤禛仰慕先生才学,若先生肯助我,我必对先生以礼待之。”胤禛接着道。 胤禛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邬思道对面,抱拳对他行了一礼。 胤祥见了胤禛此举,走到胤禛身旁,也抱拳对邬思道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真是折煞邬某了,既然四贝勒诚心相邀,邬某应了您便是了。”邬思道一边摆着手连连告饶一边说道。 “二位爷快请坐下,若仔细说来十三爷对邬某有恩,且不说邬某尚未报恩,就单论二位爷的身份岂敢受您二位的礼呢。”邬思道连忙说道。 “我对你有恩?”“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胤祥笑着问道。 “十三爷莫不是忘了您赠了我何物了?”邬思道答道。 “怎么会忘,不就是笔墨吗?”胤祥朗声道。 “从邬某名落孙山那日起,就再也没人送过邬某笔墨了。”邬思道低声道。 “宝剑赠英雄,您赠我笔墨,这于是恩,是大恩。”邬思道说着缓慢的站起身来,胤祥抱拳行了一礼。 秀玉等到晚上也没等来胤禛,只能把备好的晚膳分了一大半出来,用食盒装好后让人送到了外书房。 那日外书房的烛火熄的比平日要晚很多,第二日,全府上下的人就都知道贝勒爷帐下又多了一个姓邬的幕僚。 第5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六天 胤禩做了要静观其变的决定后倒也没完全放下刑部的事物不管, 只不过他送往宫中的奏疏从一日三四本变成了一日一本。 如此一来汗阿玛既不会忘了他,又不至于烦他,他还能忙里偷闲去处理别的事, 倒也着实轻松了不少。 那件和八福晋有关的案子最开始的几日还有人关注,这些人冷眼瞧着, 见八贝勒对此事无甚反应,这事渐渐的也就无人在意了。 家中小辈被打残了的那一户人家本来是想借着这不知从何处来的东风去安郡王府上狠狠的讹上一笔银子,谁知这风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户人家见势不对, 忙把这被打残了的小辈送到乡下庄子上养伤去了。 至于这位小辈何时能再回来,这就真不好说了。 八贝勒心情好, 八福晋心情却糟透了。 虽说她是打定主意不理这事的,可她终归还是不希望娘家人因为这事而疏远她的。 她倒是没奢望安郡王府能扶持八贝勒,她就是舍不得娘家的那些小辈。 她与贝勒爷成婚多年了, 一直没有孩子。 原来倒也还好, 逢年过节的, 她总是要回安郡王府一趟的,看着那些小辈们一个个乖巧伶俐的样,她是打心底里高兴。 现在好了, 她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安郡王府了。 至于以后会如何,那就要看八贝勒会不会被封王, 又是什么时候被封王了。 八福晋回不了安郡王府,倒是时常来四贝勒府。 她来也不做别的事,就是来打马吊的。 原本她们妯娌若是要打马吊是约好了去十三贝子府的。 可谁让这会子胤祥又成了胤禩的手下呢。 八福晋为了不影响八贝勒, 硬着头皮把这打马吊的地儿改成了四贝勒府。 她为什么回来四贝勒府秀玉其实是能猜到一二的。 一来是因为四贝勒府离八贝勒府近,若是八贝勒府出了什么事儿,她回去的也快。 二来是因为秀玉不会和她聊起孩子的话题, 在这一点上八福晋恐怕以为秀玉和她是同病相怜,因此这四贝勒府她才来的愈发的勤了。 她来四贝勒府倒是不要紧,只是苦了和她打马吊的其他几位福晋。 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在牌桌上总是有意无意的让着她。 偏偏还不能让的太明显,就怕她看出来后心情更不好了。 九福晋还好,她家底厚实,十福晋和十三福晋却不怎么好。 无债一身轻的十福晋陪着八福晋打了一天的马吊,又背上债了。 好不容易得了皇帝赏的银子后手里有了闲钱的十三福晋眼见着她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候她们不由得羡慕起了因为要照看孩子所以没能来打马吊的十四福晋。 一回两回的,八福晋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次数一多了,八福晋这才回过味儿来。 她把这些日子打马吊的银子都带了来,分成了三份还给了她们三人。 用她的话来说,她又不差这点儿银子,就是想找点儿乐子罢了。 可这马吊输了赢了的没个奖惩始终差点儿什么,时间一久八福晋便有些兴致缺缺了。 最后还是十三福晋想出了个法子,她想起了胤祥跟她提起过的铜子儿。 银子她输不起,铜子儿她还能输不起吗? 银子换成了铜子儿,一天的马吊打上来都输不了几个钱。 如此既护住了银子,又得了乐子,倒真不失为是个好法子。 至于当好不容易抽出空到四贝勒府上来了一趟的十四福晋在牌桌上拿出银子时才发现其他几位妯娌荷包里都是铜子儿这件事就是后话了,我们暂且不表。 和八福晋有关的案子被按下去了,朝臣们的注意力就又都回到了户部还没讨回来的那些银子上。 这回太子殿下可不能像以往似的在四贝勒身后躲着了。 这会子还敢欠着银子不还的,那都是天子旧臣,皇帝不好出面,四贝勒出面又不够格,太子殿下见此也只好亲自出面了。 太子殿下第一回去讨这银子的结果和一众朝臣想的一样,纵使这位太子爷磨破了嘴皮子,也还是无功而返罢了。 第二回太子殿下总算是学聪明了,知道他一人单枪匹马的定是讨不回银子的,便拉了胤禛一同去。 去之前说好了,太子殿下唱红脸,胤禛唱白脸。 谁知到了地方还没等他二人说话呢,那几位被他们找来的大臣先说话了。 这个说他借来的银子都用来发军饷了,不但借的银子用光了,他自己还贴了不少银子进去。 那个说他借的银子都用来寻医问药了,说他年轻时一身的伤,现在年纪上来了自然是一身的病。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哭穷罢了。 他们不仅哭穷,他们还真哭。 一个个的都是大老爷们,也都这把岁数了,还真是说哭就哭,看得胤禛一愣一愣的。 太子殿下一看这几位大臣这是打算撒泼耍赖了,心知这事若真闹到御前怕是不好收场,忙安抚起这几位大臣来。 至于他与胤禛在来此之前说好的事,他怕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胤禛心中要说真对这位太子殿下不感到失望那是假话。 明明他和十三弟把前头的九十九步都走过了,就差太子殿下最后这一哆嗦了,他偏偏在这时候掉链子。 就他是好人,自己和十三弟都是坏人。 他和十三弟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个遍,到头来让这位太子殿下坏了事。 胤禛见太子殿下不但拉着那几位大臣里年岁最大的那一位说话,还一副要陪着他哭上一场的架势,恨不得抬脚就走。 要不是他素来隐忍,他怕是早就站不住了。 这事儿到底还是让皇上知道了,不过这事不是让人捅到御前的,而是太子殿下回宫面圣时亲口说的。 太子殿下和皇上这对父子究竟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大臣们只知道这事拖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个定论了。 这几位大臣欠的银子得还,不过皇帝开了恩,准了他们慢慢还罢了。 魏东亭欠的银子由他的嫡长子来还。 皇帝给了魏东亭这位嫡长子一个合适的官职,又给了他一个合适的期限,这事就算了结了。 这件大事有了结果,众人便又开始关注起那件案子来。 毕竟八贝勒不表态,不代表万岁爷也不表态不是。 说来也巧,八贝勒在刑部没日没夜的忙了这么一阵倒真还让他查出来了好几起冤假错案。 这件案子刚好也在其中。 要真论起来,这案子算不上冤案,可这案子是错案,那是一定的了。 这件案子对八福晋来说是大事,对日理万机的万岁爷来说那就算不上什么多大的事了。 他倒是没对这个案子表态,不过是往八贝勒府送了不上赏赐罢了。 皇上赏了八贝勒什么东西,这事除了他府上的人,也就只有皇上和梁九功知道了。 这对刑部的官员来说无疑是皇上在催他们重审此案了。 这案子的两位事主到了结案的那日也没见着面。 一个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赶不回来,只能谎称病的厉害,实在来不了了。 由于他也算苦主,刑部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无人揭破。 另一个被他老子打得下不了床,是真病的厉害,最后是让他家的下人抬着上的堂。 这案子审来审去,到底是与安郡王府同支的那个公子哥儿担了更多的责任。 毕竟他只是现下伤的厉害,另一位,可是残了的。 虽然这案子审得免不了有些各打五十大板的嫌疑,好歹这位“逍遥法外”的公子哥受了严惩,无论他是谁的亲戚,反正他此生是仕途无望了。 家中小辈被打残了的那户人家原本是不忿那位安郡王府的亲戚打了人跟个没事人似的,该读书读书,该去那地方还去那地方。 就想着横竖他们是搬不倒郡王的,既然如此,不如给这位被打残了的小辈多弄些银子来。 虽然这小辈是做不了官了,可只要有银子,做个富家翁也不错不是。 得了这么个结果,他们也还算满意,也就不再闹了。 安郡王府那边之前瞧着八福晋的门路走不通了,便试着去找了八贝勒。 毕竟这位爷是出了名儿的心善,虽然这位小辈只是八福晋的亲戚,但硬要攀关系,也不是不能的。 谁成想这回八贝勒是刑部和宫里两头跑,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好不容易回府了,还总是挑在那天儿都黑尽了的时候。 都这个时辰了,除非是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谁又敢去打扰这位贝勒爷呢? 这事就这么拖着,直到安郡王收到了皇上赏赐了八贝勒许多东西这个消息的时候,安郡王才就知道这事怕是要遭。 左右不过是个同支的小辈,要真论起来和他可隔着不止一层。 安郡王让家中的管事给那家人送了两千两银子。 那户人家收到这么一大笔银子,自然也就知道这位小辈被放弃了。 如此,两家人都不闹腾了,这案子才算是真的结了。 第5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七天 十三阿哥向往的热河之行终究没能成行, 皇帝带了好些儿子去热河,就是没带他和四哥,还有太子殿下。 没带太子殿下这好理解,这几年举凡是皇上不在京中, 太子都是要留下来监国的。 没带四哥也可以理解, 毕竟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少了四哥这个马前卒办起事来就没那么顺畅了。 偏偏皇上连他都没带, 这, 他可就不理解了。 为了这次的热河之行他可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到了告诉他这次出远门没他的份,这换谁谁能高兴呢? 直到他发现他四哥又开始管起了国子监的那一摊子事儿, 他才知道皇上临走前还给他四哥派了个差事。 这差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 唯一让十三阿哥觉得好的一点就是,这差事不像之前讨银子的那个差事那么得罪人。 既然他留下是为了跟着四哥办差的, 那他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反正他也是个闲不住的,还没等胤禛来找他呢, 他自个儿溜溜达达的往国子监去了。 其实这会子国子监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 四哥过来也不过是收个尾罢了。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出错,总不能前功尽弃不是。 至于他们的那位太子殿下, 他是不会到这地方来的,毕竟他是太子, 这风也不能吹他,雨也不能淋他不是。 说起这国子监,他们这些龙子凤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有上书房不是。 他们不在意,朝中的大臣们却是极为在意的。 毕竟进了这国子监不但这人身份会有所不同,而且这人还不搭上平日里只问其名不见齐人的大人物们家中的小辈, 怎么算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更别提这国子监的学生每月都还有银子拿了。 监内肄业生每月有二两五钱的膏火银子拿,到了每年的十一二月还有五钱的煤炭银子。 再加上一旦入学就会统一发放衣服,被子,还有文房四宝,怎么算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呀。 至于出了这国子监后是直接被授以官职还是参加科举,那就真是各凭本事了。 十三阿哥看着眼前的石碑,想着。 为了能让自家小辈成为这国子监重修后第一批入读之人,朝中大臣们都活动了起来。 要知道这第一,总是意义不同的。 再加上有那得圣心的大臣听皇帝的话锋,猜到皇帝怕是要来这国子监题字的,这个机会他们就更不愿意放过了。 既然要将家中小辈安排到国子监,他们也是打听过相关事宜的。 别的暂切不论,这国子监往年学生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三百之数。 僧多粥少,再不抢一抢就只能看着别人家的晚辈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这又怎么能行呢? 这些人里头也包括了安郡王。 原本八福晋以为她和娘家的“冷战”要持续上好一阵儿,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她娘家的嫂子就找上门来了。 这位嫂子倒是守礼,她先是往八贝勒府递了帖子,待八福晋派人去安郡王府回了话,这才算是把她登门的日子定下了。 其实八福晋又怎会不知她那位嫂嫂递来的又何止是一张帖子呢? 那根本就是在给她和安郡王两人一个台阶下呢。 八福晋刚接到这帖子时还不知道这位嫂嫂是为了何事要登门拜访,还是春杏在她跟前提起来秀玉,她才想到四贝勒如今正管着国子监呢。 她收到了娘家嫂子递来的帖子,以为她是来修好的,不由满心欢喜,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这会子坐下来细细一想却觉得若是她那嫂子所求的真是她想的这件事,那她怕是要失望了。 且不说有多少权贵子弟削尖了脑袋想往那国子监挤,就说她那四嫂好了,难不成她就没个娘家的小辈要进国子监? 若是没有,那还好说,若是有,难不成她会放着自家的亲戚不帮,来帮她这个弟妹家的亲戚? 八福晋现在是万分后悔答应了她那位娘家嫂子登门拜访的请求。 可谁让她都答应了呢,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八福晋打算的是挺好,可她那娘家嫂子进了府后坐下来就拉着她的手开始说话。 先是说她瘦了,忙把带来的补品拿出来给她过目,嘱咐她一定每日按时吃。 然后又开始和她追忆往昔,从这位嫂子进门起,到她出嫁为止,就这么几年的光景,愣是让她说的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最后这位嫂子就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她这些年的不容易。 别看八福晋一向刚强,其实她对亲人是最容易心软的。 被这位嫂子这么一哭,她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这位嫂子的请求,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到了第二日,睡了一觉的八福晋才醒过神来,她不是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呢? 八福晋站在四贝勒府的大门外罕见的犹豫了起来。 她一时想着自己和秀玉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已经好到了这个份上,连这种事都来找听帮忙。 一时又想着她该怎么开口跟秀玉提起这事才最合适,这腿自然就这么都抬不起来了。 也是巧了,她没进去,秀玉倒是出来了。 八福晋见她打扮的挺隆重,心头就是一跳。 她算了算日子,这也不是进宫去给众位母妃请安的日子呀,她想着。 秀玉一出府门就瞧见了八福晋,可今儿她还真没空和这位八弟妹寒暄,只能匆忙的与她说上几句话,而后就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八福晋听秀玉说她这是要进宫去,先是觉得奇怪。 转念一想,秀玉进宫了,那自然就没人陪她了,既然没人陪她了,那今儿这四贝勒府她也就没必要再去了。 她可是说到做到,来过四贝勒府了,没人能招待她,这可不是她的错,只是不凑巧罢了。 至于她下回什么时候来四贝勒府,那就要看她何时有空了。 作为八贝勒府的嫡福晋,她可是很忙的,八福晋感概着,回了自己府上的马车上。 秀玉坐在自家的马车上见着八贝勒府的马车走了,这才让赶车的马夫挥了鞭子。 不过想也知道,八福晋是为了家中小辈来的。 看来这个国子监还真是个好去处,恐怕不止是她这位八弟妹,就连宫里的那位德妃娘娘也是为了这事儿才找她的。 四贝勒领了这国子监监工的差事的头一日晚上就告知了她此事 还特意嘱咐她,任何人要是在她面前提起国子监这三个字她只需要推说不知便可。 她当时就想问四贝勒,这任何人里头也包括德妃娘娘吗,想着他们母子关系不好,这才忍住了没问出口。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德妃娘娘这就找上门来了。 她倒是想一推二六五来着,可德妃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四贝勒的生母,就单凭这一点,她就只能乖乖的进宫去。 没办法,谁让孝道大过天呢。 “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秀玉进了永和宫的内殿,见德妃娘娘端坐在紫檀木的宝座上,蹲身行礼道。 “快起来,来人,赐坐。”德妃娘娘伸出手,做出了一种要来扶她的姿态,不过她到底还是稳稳的坐着没有动的。 秀玉坐在绣墩上才有空打量起这位许久未见的德妃娘娘。 就见她穿着绛紫色宝相花暗纹的对襟旗服,梳着旗髻,旗髻是簪着五福捧寿的簪子,看着挺寻常,细细一看有透着不寻常。 和德妃娘娘一比,她这个四贝勒府的嫡福晋可就矮了不止一截了。 身份上,她是宫妃秀玉只是皇子福晋,自是矮上一截的。 血缘上她是四贝勒的生母,秀玉是她儿媳妇,这就又矮上一截。 就连这穿衣打扮上,秀玉也比不过她。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她二人没有相看两生厌还真是不容易呀,秀玉感概着。 秀玉这一感概就开始神游天外,要不是陪着她进宫来的晴初推了推她的手臂,她还真回不过神来。 “怎么好端端的发起呆来,莫不是陪着我这老婆子让你觉着无趣了?”德妃娘娘笑着道。 “陪着您怎会无趣,儿媳是在看您头上戴着的簪子呢,这簪子意头可真好。”秀玉连忙道。 “五福捧寿,这不正是寓意着您福寿绵长吗?”秀玉接着道。 “几日不见,你这小嘴儿倒是愈发的甜了,难不成你是瞧上本宫这儿的好东西了,变着法儿的在讨赏呢?”好话谁不乐意听呢,德妃这回是真笑了。 “您宫里的好东西自是不少,可您年节里才赏了媳妇好些东西,媳妇就算要讨,怕是也得等到明年了。”秀玉见德妃笑了,也笑着凑趣,说道。 秀玉一见德妃娘娘今日端坐在紫檀木宝座上,就知她怕是猜对了,德妃还真是为了国子监的事才召她进宫的。 再看德妃娘娘这身打扮,心知她这是要压自己一头,看来她今日是有场硬仗要打了秀玉想着。 她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戴上去,她就不信德妃还能说翻脸就翻脸。 “最近这些时日老四总往宫里头跑,也真是辛苦你了。”德妃笑着道。 “不辛苦,替四爷打理后宅本就是媳妇该做的,要真说辛苦,苦得也该是贝勒爷才对。”秀玉连忙道。 “谁说不是呢,本宫原以为皇上这回去热河怎么着也得把老四带上,没成想皇上谁都带了,就是不带老四和老十三。”德妃附和着说道。 “说起十三弟,媳妇可是好些时日没见着他了,也不知他近来如何了。”秀玉岔开话题说道。 “老十三好着呢,来本宫这永和宫来得可是比老四还要勤些。”德妃似笑非笑的道。 “说起十三弟,他应该是极想去热河的,这回没能成行,他怕是要懊恼了”。秀玉并不接德妃的话既然德妃肯跟她说起十三弟,那就说说十三弟好了。 “他懊恼什么,老十三和从前可不一样了,他现在出息着呢,等国子监一修缮完毕,他说不定还能升上一级呢,不像老十四……”德妃像是察觉到她说错了话,讪讪的住了口。 德妃真不愧是一步步慢慢爬上妃位的女人,秀玉顾左右而言他,她愣是不动声色的又把话题给绕回来了。 这会子就要比一比她和这位德妃娘娘谁更沉得住气了,反正要是德妃不吐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国子监这三个字的。 “本宫也不是说老四不好,他得皇上看重,自是极好的,可他也不能总不来这永和宫不是。”德妃抱怨道。 “本宫老了,就想你们都在身边。”德妃低声道。 “偏偏你们一个个都忙得跟什么似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永和宫,饭食都做得了,也上桌了,你们是说走就走。”德妃高声道。 “老四是这样,老十三也是这样,也就老十四的媳妇肯留下来陪陪本宫。”德妃轻声道。 “这会子连老十四媳妇也不到这永和宫来了,你说说,本宫该找谁说理去?”德妃大声道。 好嘛,自己给德妃娘娘戴高帽子,德妃娘娘反手就把这帽子掀了,还真是够精明的,秀玉心中腹诽着。 三句话不离老十四,要是四贝勒在此处,想来她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毕竟这对德妃娘娘来说,就等同于示弱了。 “想当年本宫在娘家的时候那也是……唉,看来本宫是真的老了,竟然跟你提起这些个陈年旧事来了!”德妃轻声道。 秀玉听得此言只在心中暗道一声,终于来了,看来今日德妃是要为他这娘家的亲戚说项了。 国子监向来只招收八到十五岁大的学生,这个年纪,能让德妃娘娘帮着求情的,那也就只能是孙子辈的了。 “本宫有个侄孙,学问一向极好,听闻国子监快要修缮完工了,便想着要去考上一考,老四媳妇,你看……”德妃笑着问道。 “既是您的侄孙那想来必是不差的,既然学问极好,那他身上定是有功名了?”秀玉笑着问道。 “这,本宫这侄孙年岁尚小,还未下过场呢。”德妃笑着道。 “年岁尚小?”“那您的这位侄孙今年多大年纪了?”秀玉接着问道。 “八岁了,正正好八岁了。”德妃连忙说道。 “八岁了?”“是实岁八岁,还是虚岁八岁呢?”秀玉继续问道。 “这……这本宫也不甚清楚,想来是实岁吧。”德妃低声道。 “这孩子本宫虽未见过,可听人说涨的高高大大的,别说八岁了,就说他是十岁也是使得的。”德妃连忙接着道。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这孩子就又涨了两岁,好家伙,这孩子怕是个泥巴捏的吧,秀玉心中腹诽着。 “娘娘,这就不是看着是多少岁的事儿,您难道不知道要想入国子监就得经得住查验吗”?秀玉低声道。 “您说他看着像十岁,到时候真查出来了,难免会牵连您不是。”秀玉轻声道。 “这不是有老四在吗……”德妃满不在乎的道。 有四贝勒在?秀玉听了她这话险些气笑了。 她是真想问问德妃娘娘若是今日领着着国子监监工差事的是她那位十四弟,德妃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会子她总算真正听懂了四贝勒的那句话,这任何人里,也是包括了这位德妃娘娘的。 看来她之前说了这么多好话,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呀,秀玉想着。 既然来软的没用,那她就只能来硬的了,适当的吓一吓德妃娘娘,应该也没什么吧,秀玉思索着。 “老四家的,老四家的,你说你,怎么又愣住了,行还是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儿呀。”这回德妃可等不及让晴初来推她了,德妃这会儿自己上手了。 “您别着急,您让我想想贝勒爷是怎么说这事的,您也是知道我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不是贝勒爷告诉我这些,我还答不上来您的话呢。”秀玉见德妃急了,连忙说道。 “老四连这事儿也告诉你了”。德妃瓮声瓮气的道。 “您也知道四爷平日里话不多,要想和他说话这不就得媳妇没话找话嘛。”秀玉讪讪的道。 “他告诉我他接了国子监监工这个差事,我就是顺势问了问他这事儿。”秀玉接着道。 要说这四贝勒还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算准了德妃娘娘会问起此事,提前帮着她把借口都找好了。 这位德妃娘娘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平日里三句话不离老十四,可当她这个四贝勒的嫡福晋和四贝勒亲密些的时候她又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莫不是四贝勒其实在这位德妃娘娘的心里还是有些份量的? 只是这份量远远比不过十四阿哥就是了。 至于要不要帮着这母子二人拉近关系,不好意思,她没这个本事。 没看四贝勒一口一个德妃娘娘的叫她吗?连母妃都不愿意叫,可见四贝勒打心底里就没把这位生母当做额娘。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掺和进去呢?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您那侄孙想进国子监,倒也不是全无办法的。”秀玉轻声道。 “什么办法?”德妃连忙追问道。 “ 左右您的那位侄孙年岁还小,您又说他才学是极好的,不如在他这回就下场试试,若是能得个功名,到时候只要有人举荐,还怕进不了那国子监吗?”秀玉笑着道 “这个法子不行,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耽搁了吗,既然要进国子监,就要做国子监修缮完成后的第一批学子。”德妃斩钉截铁的道。 “那……那就只剩下第二个法子了。”秀玉犹豫的道。 “第二个法子?”“什么法子?”德妃连忙问道。 “既然您不想等,那就只能使银子了,您差个人回娘家,告诉他们这国子监一年收多少学子那可都是有数的,他们想进去,行啊,拿银子开路就行。”秀玉回道。 “银子?”德妃重复道。 “对,银子。”秀玉也重复道。 德妃娘娘这反应可真是有趣,她娘家人都求到宫里来了,难不成没往宫里送银子? 不可能吧,德妃的娘家可是和内务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他们会不知道在这宫里上下打点是最费银子的?秀玉腹诽着。 秀玉看德妃娘娘这反应,心知她怕是猜对了,按着德妃娘娘的脾性,这银子她是绝不可能帮着出的,那这银子就只能由德妃的娘家凑一凑了。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那凑齐这银子,这银子凑齐了国子监还有没有空缺,这,就不关秀玉的事了。 反正永和宫她进了,德妃也拜见过了,主意她也帮德妃出了,要不要听,就是德妃自个儿的事了。 德妃见在秀玉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这才让她出了宫。 秀玉一回府就闷头往自个儿的院子走,不管是因为什么事进宫,这对秀玉都是个苦差事,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见着人就得拜来拜去这一点就够她受的了。 她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碰到了同样在往这院子走的四贝勒,秀玉心知他这是有事要问,也顾不上脚疼不疼了,站在原地等起他来。 “一同进去吧。”四贝勒说着,携了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进了院子。 她走得倒也不快,秀玉踩着花盆底刚好那跟上。 “去过永和宫了?”四贝勒轻声问道。 “对,去过了。”秀玉答道。 “把这茶拿下去换温的。”四贝勒拿起了个茶盏,而后说道。 晴初见此忙让小丫头把这茶撤了下去,而后领着那小丫头一起下去了。 不多时新换的茶就送上来了,四贝勒把茶盏拿起来,却不喝,而是把它递给了秀玉。 秀玉本来是不爱喝茶的,不过这茶盏是四贝勒递来的,她下意识就接过来了。 她打开茶盏盖子,低头抿了一口茶,倒是不若平日里喝的茶那般苦,秀玉挑了挑眉,又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把茶盏放下了。 “德妃娘娘可是为了国子监的事寻你的?”四贝勒喝了一口茶,而后问道。 “爷您真是神了,您怎么就猜到德妃娘娘会为了这事儿找我呢?”秀玉笑着道。 “她问的事儿也都是您提前告诉我的那些,得亏我记性好,不然我还真答不上来呢。”秀玉接着道。 “记性好?”“那你可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四贝勒问道。 今儿能是什么日子,这不年不节的,今儿还能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成?秀玉思索着。 “今儿是十五。”四贝勒轻声道。 十五? 难怪四贝勒今儿回来的挺早,还一回来就往她院子里跑,原来今日是十五啊,秀玉想着。 吹蜡烛的时候秀玉还在想着,今儿要是她应对的不得当,是不是这个时辰还在永和宫陪着德妃娘娘呢? 她之前还疑惑德妃为何会选了这么个日子召她进宫去,她以为她是心血来潮,到了这会儿她才想明白,她是特意选了这一天呀。 四贝勒就是再忙,逢着十五是一定会到她这儿歇息的。 德妃这是要借着她的口,把这事儿透露给四贝勒知晓呢。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自个儿就是个传话的,秀玉没好气的想着。 德妃娘娘的那位侄孙究竟有没有进国子监秀玉不知道,她就只知道皇上回京之后倒是亲临国子监了。 皇上不但去了,他还题字了。皇上御笔亲书的彝伦堂的匾额这会儿怕是墨迹都干透了。 秀玉这才知道为什么德妃的娘家人会因为这事求她宫里去了。 作为皇上的枕边人,这种小事想来是瞒不过德妃娘娘的眼睛的,难怪她会如此热心,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她在娘家的声望不就更高了吗? 皇帝都题字了,这国子监的份量自然就又往上提了提。 这也就不怪朝中大臣们为了一个入学名额争抢了,换了她,她也是好抢上一抢的。 她也是在去了永和宫之后才听四贝勒说这国子监里头不但教授四书五经,还能领银子的。 这么一算起来,这还真是一桩好买卖呀! 难怪八福晋都肯舍了脸来求她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 她还奇怪八福晋怎么站在四贝勒府门口不进来呢,原来是她犹豫了。 一边儿是她的面子,一边儿是她娘家家中小辈的前程,她最后还是选了她自己,而不是娘家。 国子监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秀玉没有了利用价值德妃娘娘果然就没再召她入宫了。 原本这事过了也就无人再谈论了,谁知这事才过去没多久皇上又下旨设了云南广南、丽江两府学官,还准许士人应试。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百姓,要读书,只要读书,就一定有出路。 皇上亲临国子监的时候秀玉觉着那是因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去那一趟,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直到皇上又设了这学府,秀玉才知道这位皇帝有多重视教育。 若说上书房是给龙子凤孙们备下的,国子监就是给高门大户备下的,只有这学府,才是真真正正给百姓们备下的。 要说有本事,这些人才是真有本事的人。 至于那些有家中小辈们想要进国子监却没能成功的大臣们是如何的捶胸顿足后悔不跌,那就不是秀玉会关心的事了。 四贝勒府里还有一个人对这件事的反应也挺有意思,这人就是许久都没再闹什么幺蛾子的侧福晋李氏。 按说弘昀早就进了南书房,弘时又还是个奶娃娃,这事跟这位李侧福晋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才对。 可她不仅为了这事闹起来了,她还是去找四贝勒闹的。 说是闹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她的举动在齐嬷嬷等人看起来是在闹,在她自己看来,怕是在撒娇呢。 其实前几年这位侧福晋就因为这事跟四贝勒闹过一次,不过她可不是为了让谁进国子监,她是想让她娘家的子侄给弘昀当伴读。 皇子生母娘家的子侄给皇子或是阿哥做伴读,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了,可在这之前还是要看这位人是否和皇子或阿哥年岁相当,脾性相投,且有一定的学识。 这人要是和皇子或是阿哥年岁差的大多,难免担当不了照顾主子的责任。 要是脾性不相投呢,又难免话不投机半句多。 最重要的是,要是这人没什么学识,那就算前头两项都符合,这人也是会立马就被刷下来的。 前些年四贝勒怜惜李氏失了孩子,难免对她宽容了些,李氏仗着这份宽容还真敢蹬鼻子上脸的提出这样的请求。 四贝勒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想着李氏终究是弘昀的生母,应该不会害他才是,便私下里调查了一番那人。 一番查探下来,这人显然是不合适做弘昀的伴读的。 至于究竟是何处不合适,那就只有四贝勒自己知道了。 或许李氏也是知道的,她不过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毕竟给皇子阿哥做伴读那真是一步登天了,眼看就要到手的机会,又有谁肯放过呢? 细究起来四贝勒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疏远这位侧福晋的。 要不是她后来又生下了弘时,四贝勒对她的冷落怕是早就开始了。 这下好了,这位侧福晋总算找着了个可以跟四贝勒说话的机会了,她又怎么会不抓住呢? 这回她是真学聪明了,她也不提什么伴读不伴读的事情儿了,她只求四贝勒送她娘家的另一位子侄进国子监。 被四贝勒查过的那位家中小辈眼看着是成不了气了,她大哥可是还有别的儿子的。 她收了娘家人送来的银子,自然是要为此事出力的,这才在四贝勒来看孩子们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 她自以为她将这事瞒得死死的,却不知道从四贝勒进了她的院子起,就有小丫头远远的躲在一边瞧热闹呢。 四贝勒刚禁足李侧福晋的时候府中的小丫头们自是不敢瞧她的笑话的。 眼见着这都过去了快一年了,四贝勒每个月倒也会到侧福晋的院子里来,不过都是坐坐就走了,就没在她房里歇息过。 这些小丫头们自是不敢拜高踩低的,不过这大路朝天的她们就这这儿练练腿脚还不行吗? 府里这么多的小丫头,这会子躲在暗处偷看的这一位心是最大的。 她倒不是胆子大,她是胃口大。 她和秀玉的大丫头雨骤关系不错,得了闲就爱凑到一处说说话。 她头一回把从李侧福晋这儿偷看到的事儿告诉雨骤之后,雨骤就送了她个鎏金的簪子。 那可是鎏金的,她进四贝勒府也快一年了,别说她有了,就是摸她都没摸过几回。 这回好了,她不过的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得了这么个鎏金的簪子。 她把那簪子拿在手里摸了又摸,到了晚上才舍得放在枕头底下。 又过了几日她觉着这东西放在她这儿始终不安全,就找了那跟着采买的管事跑腿儿的小丫头,给了她些铜子儿,让她帮着把这东西捎回家去了。 她后来又去找雨骤姐姐说过几次话,虽然雨骤姐姐也不是回回都给她东西,可她还是又得了两件像样的首饰。 她仍旧把这两样东西让人帮着捎回去了,她想着再攒上一攒,她的嫁妆不就出来了吗? 这小丫头的胃口是越来越大,站的离李侧福晋的院子也是越来越近。 这不,四贝勒前脚才出了李侧福晋的院子,她后脚就去找雨骤了。 雨骤对这个小丫头那是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她能及时的将李侧福晋院子里的消息传给她知道。 恨的,自然是这丫头每回来找她都想着从她这儿拿样东西走。 说起来也怪她自己不好,这丫头第一回来找她,她听见这消息是和李侧福晋有关的,一激动就把福晋赏她的鎏金簪子给她了。 她原本的意思是,这一支鎏金簪子买这小丫头所有的消息,没成想这小丫头误会了,每回都想找她要点儿东西。 她是嫡福晋身边得用的大丫头,一根鎏金簪子于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就一次,她还能这么安慰自己,次数一多,她是真的快顶不住了。 可这小丫头又总爱隔三差五的就来找她,她也只好把自个儿的面子丢在地上,然后用脚再使劲儿的踩了。 没办法,和面上比起来,当然还是银子更重要呀。 这也是这小丫头为什么快一年了还是只在她的雨骤姐姐这儿得了三件像样的首饰的根本原因了。 如若她们知道彼此心中的真实想法,怕是要当成翻脸,而后老死不相往来的。 不过她们都不知道,所以她们仍然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因着雨骤的努力李侧福晋院子里的大小事情都能传到秀玉的耳朵里。 一次两次还好,秀玉以为这是雨骤无意间听来的。 次数一多了,秀玉便起了疑心。 她也不跟雨骤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就问了她这事。 雨骤也是个沉不住气的,秀玉一问,她就招了。 秀玉听了雨骤的话当时就笑了。 偷看? 那是四贝勒故意让这小丫头瞧见的。 若无四贝勒的准许,别说偷看了,就是李氏的院子这小丫头也是接近不了的。 第5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八天 秀玉是从十四福晋那儿听说德妃的娘家的那位侄孙最终还是没能进得了国子监这件事的。 不用想也知道, 德妃口中的才学极好怕是要打个大大的折扣的。 就算国子监的官员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收下了银子,想要进国子监最终还是要看有没有真才实学不是。 若是前几年,德妃怕是会因为此事再召秀玉进一回宫。 就算找不了她什么麻烦, 变着法儿的给她添添堵, 德妃还是能做到的。 她这回之所以没再召秀玉进宫并不是因为秀玉这个儿媳妇在她心里变得重要起来了。 是因为听说顺天府的考官户部侍郎汪霦、赞善、姚士藟因为七取士不公而被夺职了。 这时候德妃想来无比庆幸她的那位侄孙没能进得了国子监。 因为这事没办成, 那几位收了银子的官员第二日便把银子退了回来。 如此一来顶多算是这位侄孙由家中的长辈带着,和这几位大人吃过一回茶罢了。 就是真要查,明面上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秀玉这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帮了德妃一回,故此德妃也不好再寻她的麻烦了。 得知此事后高兴的人除了德妃娘娘, 还有四爷的幕僚邬思道。 当年他就是因为主考官员取士不公而名落孙山的。 他自恃才高, 不屑与庸人为伍。 岂料那些庸人们与他走的还真不是同一条道。 这些人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去找了主考官, 送了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左不过的些银子或是地契房契罢了。 他知道考进士与前两次不同, 也没奢望自己能连中三元, 只要自己能!位列一甲便心满意足了。 到了放榜之日, 他一大早就去看榜了。 他对自己有信心, 自然是从前头看起的。 这一看下来可不得了,他的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可他的名字在副榜的最后头。 这于他而言和落榜有何异? 他以为那些主考官们虽然收了贿赂, 可也是不敢做的太过的。 或许于他们而言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送了礼的人名字往上挪一挪, 有真才实学的人自然就要往后让一让。 他们以为他们做得已经够隐秘了,可但凡是应了考的,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他们不过是揣度着一众举子们心想着这功名得来的不易,不敢闹起来罢了。 旁人遇上这事顶多约上三五举子喝喝闷酒,在席间感叹上一句同进士也是进士的话也就过了。 呸,这话用来糊弄别人可以,想糊弄他, 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同进士也是进士,那岂不是如夫人也是夫人了? 若真是如此,夫人卖这犯了错如夫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见有人来拦上一拦呢? 说到底不过是尊卑有别罢了。 文人相轻是常有的事,他要是认下了这个同进士的名头,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窝囊气呢。 旁人不敢闹,他敢,旁人在乎着功名,他却要舍了这功名。 反正法不责众,顶多就是把那挑头的抓起来罢了。 听既然不要这功名了,当个挑头不是正正好吗? 至于带头闹事的人会被抓起来这种事,笑话,腿长在他身上,他难道不会跑吗? 后来他的确去闹事了,还一闹就闹了个大的。 他也的确是跑了,不过他这腿在逃跑的路上让歹人给打断了。 逃跑的路上本就缺衣少食的,他也不敢停下来去治伤,这腿拖的久了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说他年轻气盛也好,说他年少轻狂也罢,反正他是不后悔的。 他只恨生不逢时罢了。 四贝勒将此事说与他听时才刚刚事发,若是四贝勒不掺和这事,或许此事还不会牵连的这么广。 有了四贝勒在暗中的推波助澜,这愣是牵连了许多官员,被夺职的这几位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若说从前邬思道只是想找个栖身之所,经此一事,他就真成了四贝勒的幕僚了。 四贝勒这边得了邬思道的真心相助,自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导致他很长一段时日心情都很是不错。 那位前些天被四贝勒驳了请求的李侧福晋见四贝勒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又开始时不时的往秀玉的院子跑了。 秀玉见她总在自个儿院子外头晃悠,也懒得驱赶她,左右除了请安的日子,她是 进不了这院子的。 自从有了雨骤的“实况转播,”秀玉对李侧福晋院子里发生了何时的好奇心便大大的减小了。 不过这送上门来的戏,岂有不看的道理。 她不仅看,还帮吃着糕点边看,她不光吃糕点,她还把屋门打开了。 她看得光明正大,就等着四贝勒这个男主角上场了。 李氏这么一等就是小半个月,她是风雨无阻的来,秀玉是有空就看看,没空就懒得搭理她。 都这么多天了,李氏愣是一次都没遇见四贝勒。 四贝勒也不是不来,只是他来的时候李氏早就走了。 秀玉坏心眼儿想着,四贝勒莫不是为了躲这位李侧福晋连暗卫都用上了?要不然怎么四贝勒总能挑着李氏走了之后来呢? 要知道,李氏可是有好几天是在她的院子外头等到了晚上的。 至于她不吃饭会不会饿,这事儿秀玉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大厨房这些天做的饽饽比之前多了不少。 若是李氏来了她这小院儿门口,老老实实的站着不动,秀玉是注意不到她的。 偏她不仅在这院子门口走来走去,还是每日都换一身旗服的走来走去。 之前她好歹到了饭点儿还知道要回自个儿的院子,到后来她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秀玉刚开始还思索着这位侧福晋哪来这么多新旗服,后来她想明白了,舍不得孩子要不着狼,舍不得做新旗服套不着四爷呀。 偏偏四贝勒不吃她这一套,她这才左等右等都等不着四爷。 其实秀玉也猜得出来李氏为什么急了,上次选秀德妃娘娘就做主往四贝勒府里送了两个格格。 虽然离着下次选秀还有一年多,可这一年多也不过是眨眼就过去了。 德妃娘娘选人不看重长相,更看重脾性,以及这人看着是不是一副好生养的面相和身段。 府里谁不知道四贝勒和德妃娘娘不睦,她送来的人,除非是生了阿哥,要不然在这贝勒府里一辈子都只能在格格的位份上待着。 李氏这一年来是真无宠,她的宠都让新进府的这两位格格分去了。 朝中大事李氏是不知道的,可皇上前些日子给贝勒爷送了厚赏这事她还是知道的。 上次选秀皇上没往四贝勒府里赐人,这次可不一定了。 只要是皇上刺下的人,哪怕就只是个侍妾,也比格格要尊贵,更何况这人还不一定是什么位份呢。 李氏这是上次借着国子监的事出了自个儿的院子,虽然她的请求让四贝勒给驳了,至少她能出院子了不是。 再加上她确认四贝勒又肯见她了,她可不就得抓住这个机会吗?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李氏这才死了心,不在秀玉的院子前头走来走去了。 秀玉还以为她是真消停了呢,没成想她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李氏见等不来四贝勒,就转过头来求上她了。 今儿说弘昀身子不好,要吃些汤汤水水补上一补,可大厨房离她的院子实在太远,等吃食送到了,上头全是油,怪腻的。 明儿又说弘时可以吃些好克化的东西了,最近爱吃的是鸡蛋羹。可那东西送来都凉了,腥的慌。 见秀玉不为所动,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她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她说弘昀身子不好,吃着补药呢,那药送来都凉了,吃食凉了不要紧,这药凉了,药性可就变了。 听了这话秀玉只觉得哭笑不得,这四贝勒府在李氏口中怎么就这么大,都快赶上皇宫大内了。 秀玉也知道她说来说去其实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厨房,这事还真应该先问过四贝勒,毕竟得他首肯不是。 秀玉见她为了这小厨房在那院子外头等了这么多日。 见等不着四贝勒又舍了脸来求她,最后更是把弘昀都搬出来了,心知她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便只说会将此事告知四贝勒。 至于李侧福晋的院子里能不能有小厨房,那就得四贝勒来决定了。 李氏得了这话,郑重的朝秀玉行了个礼,然后施施然的退下了。 秀玉见她那难掩雀跃的样,真想告诉她她高兴得太早了。 这小厨房建不建的成,还要看四贝勒怎么说呢。 秀玉觉得奇怪,李氏如此大费周章,难不成真就只是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厨房? 还是雨骤见她总想着这事儿,没忍住说了一句话。 她说李侧福晋应该是以为贝勒爷是因为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菜好吃,这才来的愈发的勤了。 菜好吃? 这话其实好真没说错,经过这一年的磨合,小厨房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肴是越来越符合秀玉的口味了。 至于四贝勒,他不来,这饭桌上也会有一两道他爱吃的菜,他来,这饭桌是就只有一两道菜是秀玉爱吃的。 反正秀玉吃得精细,四贝勒吃得挑剔,她和四贝勒在吃这件事上还真是挺合拍的。 如此说来李氏猜得也不算全错 至少她小厨房的菜好吃这事是真的。 至于李氏要是也有了小厨房是不是就能留住四贝勒,那就要看她有多大本事了,秀玉想着。 第5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五十九天 李氏心心念念的小厨房最终还是没能到手。 并不是因为秀玉没有向四贝勒转达这事儿, 是四贝勒没有同意。 不过他也不是真不在乎他的孩子们,李氏的话虽然夸大其词了些,他还是听进去了, 并且上心了。 他给李侧福晋的院子里添了一个腿脚利落的太监, 还有一个力气颇大的丫头。 这下好了,不管是吃食还是药, 有了这脚程快的小太监想来是冷不了的了。 至于那个力气颇大的丫头, 她的差事就是把这些东西搬进里屋,然后再摆上桌。 毕竟就算是太监也不能总往侧福晋里屋跑不是。 有了这个丫头, 东西就是再重也有人拎得动了。 想来失手打碎茶盏或杯盘这种事以后在李侧福晋的院子里是不会再发生了。 若是再发生,那这人就不是不小心失手而是故意的了。 四贝勒还特意让人去了李氏院子里传话, 告知她这两人的月钱由他来出, 让李氏只管放心用便是。 李氏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没人知道, 反正她听了这话倒是让底下人立马去收拾屋子去了。 毕竟她在院子也不大,这突然多出来两个人,也只能让下人们挤一挤了。 小太监那边儿还好, 顶多是从一个独占一间屋子变成了两人合住一间屋子。 丫头们那边却是乱起来了。 侧福晋,说的好听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人, 说的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她身边的丫头,就是再得脸, 也不可能一人占着一间屋子。 至多是能在那大通铺上选一个好一些的位置罢了。 原本这大通铺也就是刚好够睡的。 这陡然间要加一个人, 她们也不想着以后睡觉能不能翻身了, 只要能不掉下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如此, 她们心里又怎么舒服呢,不过是因为这丫头是四贝勒送来的,故而不敢乱嚼舌根子罢了。 至于这丫头到了这院子后究竟是被欺负还是欺负人, 这就是后话了,我们暂且不表。 齐嬷嬷听说了这事一整日心情都极好,到了晚上听说人已经送过去了更新高兴得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 到了第二日她更是主动请缨要去大厨房一趟。 秀玉有自己的小厨房,极少吃大厨房做的菜,自然知道齐嬷嬷这是要去看西洋景,也不拦她,笑了笑就准了。 齐嬷嬷去了一趟大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食盒子。 晴初见此赶忙上前去把那食盒接了过来,而后把食盒放在了桌上。 秀玉吃这小厨房送来的吃食,自是不需要再吃大厨房送来的东西了。 不管那食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吃食,到最后都会进齐嬷嬷和她这几个大丫头的肚子里。 这会子晴初要服侍秀玉用膳,齐嬷嬷又一脸的兴致盎然,自然就没人去动那食盒了。 “福晋,您是不知道,贝勒爷挑那个小太监去李侧福晋的院子还真是挑对了,他那腿脚是真灵便。”齐嬷嬷笑着道。 “奴婢见着他的时候他正提着两个大食盒往李侧福晋的院子里走呢。”齐嬷嬷接着道。 “他走的那叫一个快,奴婢还真没看清楚他究竟长的什么样,就看出来他挺黑的。”齐嬷嬷继续道。 “哦,这人还真让你给遇上了,这人也见了,笑话也瞧了,这会子该满意了罢。”秀玉停了箸,笑着打趣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福晋您可别听雨骤这丫头胡说,她才多大年纪,她能看出什么来。”齐嬷嬷连忙道。 “什么李侧福晋在咱们这院子门口一日又一日的转悠是在等贝勒爷,依着奴婢看,她是在等您开口叫她进来呢。” 齐嬷嬷见秀玉不接她这话,倒也不怵,接着说道。 “哦,此话怎讲”?听到这儿秀玉总算来了兴趣,遂问道。 她在咱们这院子外头晃悠,一日两日的还好,时间一长,您难免心生厌烦。 就算您不烦她,这事儿若是让有心人传出去了您难免要被人议论,说您苛待妾室。 苛待侍妾? 她既没有罚过李氏,又没有骂过李氏,怎么还险些苛待她了呢? 罚她禁足的是四贝勒,不答应她请求的也是四贝勒,有本事她找四贝勒说理去,怎么还怪到她头上来了?秀玉腹诽着。 “ 您是不是也奇怪她哪来怎么多新料子做旗服,这事奴婢还真打听到了,她做旗服的料子可不都是她的,有好些别的格格和侍妾送的礼。” 齐嬷嬷见秀玉将这话听进去了,连忙又说道。 是了,这些年李氏的确没少收礼。 她是侧福晋,想要新料子,除了每年的定例,再有就是等着秀玉的赏赐了。 比她位份还低的格格侍妾们要送她礼,那这礼就得是拿得出手的东西,因此她们大多送的都会是衣裳料子。 毕竟这东西是秀玉赏下去的,算是她们手里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她说李氏怎么能见天儿的换旗服呢,感情她的衣料都是自己赏的,秀玉想着。 “这也不能怪雨骤,她还小,经过的事儿还是太少了。齐嬷嬷轻声道。 秀玉见齐嬷嬷这样只觉得哭笑不得,贬低雨骤的是她,抬高雨骤的还是她,合着雨骤是好的,不好的是她。 秀玉原本以为李氏这是用了出苦肉计,为的是见四贝勒一面。 这会儿才知道她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呢。 在李氏看来,秀玉就是那条鱼。 眼见秀玉迟迟不咬钩,她这才急了,连弘昀和弘时都搬出来了。 合着她这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秀玉郁卒的想着。 李氏在她的院子外头一站就是怎么多天,可谓是做足了姿态,任谁看她都是求人的那一个。 这可比她冷不丁的就来找秀玉提出她的请求要委婉的多。 秀玉就是见着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才让她单独进了自个儿的院子。 她以为是她在看李氏的笑话,如今看来,还真不好说是谁在看谁的笑话了。 秀玉越想越懊恼,决定出去消消食。 也真是巧了,她才刚出了自个儿的院子就遇见了正朝这边走的李氏。 要说秀玉这会子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是谁,那真是非李氏莫属。 她也懒得等李氏过来见礼,转身就走了。 横竖要消食,秀玉估摸这一下时辰,想着八福晋这会儿应该也用完饭了,那她这时候过去就正好。 八福晋烦闷了就往四贝勒府上跑,没道理她烦闷了不能忘八贝勒府上跑,刚好饭也吃过了,自己将八福晋拉出来闲逛想来她也是乐意的。 这就是妻与妾的不同了,秀玉这个嫡福晋虽然不能一个人去太远的地方,去妯娌府上串个门还是可以的。 皇子府的其他女人们想出府那可就真是极难的了。 除非这人实在是受宠,才有可能能让皇子私下里带着出门,就这还得背着嫡妻偷偷摸摸的在晚上才能成行。 不过四贝勒府上是重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一则四贝勒虽然妾室不少,宠的却是一个没有,更遑论独宠谁了。 二则四贝勒整日里忙着办差,哪有那个闲工夫陪着人出门逛街呢? 能让四贝勒放下手上的差事陪着闲逛的只有他的好十三弟胤祥,在这一方面秀玉这个嫡福晋都是要靠边站的。 说到逛街秀玉就想起了四贝勒送她的那柄团扇。 亏他还以为四贝勒是用身上所有的银子给她买的那柄扇子,她还命人妥善存放,小心看管。 后来她还是从十三弟妹口中才知道,那团扇就值三百两银子。 她也不是说这三百两银子就少了,三百两银子别说是搁在寻常百姓家了,就是搁在官员家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再说了,毕竟礼轻情意重不是。 只是和四贝勒私库里那些动辄就值千两甚至是万两银子的东西比起来,这东西实在是寒酸了些。 故而秀玉只好把这东西从四贝勒的私库里移了出来,放进了自个儿的库房。 还在她不是个得了好东西就爱显摆的性子,这东西她还真没有拿出来给那几位妯娌看过。 她们若是见了这东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怕还是会记着的。 待她们哪天得了闲,想起了这东西来,让底下人去打听类似的团扇值多少银子,不就露馅了吗? 她们可不会管这团扇是不是四贝勒的心意,她们就只知道这团扇值三百两银子。 毕竟在她们看来,值三百两银子的东西,若是送侍妾那是糟蹋银子,若是送嫡妻,那就太薄了。 四贝勒刚回来那一阵儿秀玉原本还记着这事儿,可她又不好意思问他。 毕竟四贝勒好不容易送了她一回不那么实用的东西,她要是问了,谁知道四贝勒会不会又开始送她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为了以后收到更好的东西,她还是选择了装作不知道那柄团扇值多少银子。 后来皇上的赏赐送来了,四贝勒把得的东西都交给了她,这银子自然也就补回来了。 时间一久她早就把这事忘了,要不是李氏闹了这么一出,她还真想不起这事来。 第6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天 秀玉是真没想过她会在八贝勒府的大门外被人拦下来。 然而事实却是, 她的确被拦下来了。拦下她的是门上的小厮。 这小厮她还认得,前几次她来这八贝勒府时他对她是万分恭敬的,别说是拦她了, 就连抬头看她也是不敢的。 今儿还真是奇了怪了, 一出自己的院子就见着了最不想见的人,一时兴起来串个门还让人给拦住了。 这糟心事怎么一件接着一件的, 都赶一块儿了秀玉想着。 “奴才见过四福晋, 给四福晋请安。”小厮打了个千,说道。 “四福晋您是来找福晋的吧, 真是不凑巧,福晋刚出府, 您要是有急事, 留下口信, 等福晋回府了奴才定立马去回禀。”小厮低着头接着道。 八福晋出府了?才刚用完朝食不久,她这就出府了? 她虽是个急性子,要出府前还是会提前准备一番的。 秀玉前儿才见了她, 也没听她说要出府,这冷不丁的, 她就出府去了? 她出府除了去应邀参加宴会,就只能去寺庙了。 她能参加的宴会,没道理自己不能参加, 可自己这些天也没收着什么重要的帖子呀? 去寺庙? 就八福晋那人, 看着咋咋呼呼的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 其实她胆子小的不行, 哪一回去寺庙不是约着几位妯娌一同去的? 那这八福晋是什么意思? 打马吊的时候想着她,去寺庙就把她排除在外了?秀玉想着。 “主子去庙里上香了,想着早去就能早回, 故而走得急了些,这才刚好与您错开了,您看……”小厮接着道。 错开了?秀玉却觉得她是躲开了。 之前她们妯娌间的确是面子情,这都过了一年了,秀玉自认对八福晋还不错,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秀玉心中气恼,面上却不显,也不接这小厮的话,转身走了。 秀玉是回府后才听说李氏又来求见过的,见她不在,只好悻悻的回去了。 “福晋,您是在生八福晋的气吗?。”雨骤小心翼翼的问道。 “生气?”“我就是要生气也是生我自个儿的气,气自己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秀玉说道。 “您消消气,听听奴婢的分析,您听完了奴婢的话没准儿就不气了。”雨骤轻声说道。 分析?这事儿还有什么可分析的,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秀玉想着,便没有阻止雨骤,让她接着说下去。 “福晋,奴婢看八贝勒府上的那个小厮说的话未必是真的,起码不全是真的。”雨骤轻声道。 “你是说他在说谎?”秀玉皱着眉头说道。 “奴婢站在你身边,总不能一直低着头,没得丢了您的脸,奴婢没去看那小厮,倒是把那我周围看了个遍。”雨骤笑着道。 “奴婢发现有一辆马车就停在八贝勒府大门的正对面。”雨骤上前一步,接着说道。 “哦,离的可远?”秀玉问道。 “离的不远,却也不近,奴婢估摸了一下,若是奴婢从那马车上下来,径直往八贝勒府走,刚好能进府,不会累。”雨骤继续道。 八贝勒府附近有辆马车?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还不许邻近的人家出门了? 可这马车停在了八贝勒府的正对面,这就有趣了。 皇子府邸,独门独院的,出了府就是大街,谁这么大胆子,敢把马车往那儿停? 暂且不论八贝勒府的小厮会不会出来驱赶,把马车停在大街上,就没人有意见? 亦或是,这马车有何特殊之处,这才有恃无恐? 秀玉看了一眼雨骤,实在想问问她是不是看错了,离的这么远,她真能看清楚? 见雨骤兴致勃勃那样,到底是没问出口。 “您别不信奴婢的话,奴婢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眼神好,这您也是知道的。”雨骤见秀玉兴致缺缺,连忙道。 “虽然那马车是挺的远了些,奴婢敢跟您打保票,那儿停着的就是马车,错不了。”雨骤接着道。 “真有马车?”“本福晋怎么没瞧见?”秀玉见雨骤急了,这才配合着问道。 “您走路当然是目不斜视的朝前看的,又怎么会注意到那周围有没有马车呢?”雨骤见秀玉信了她的话,立马说道。 “再说您不是生气了吗?”“您这一生气,就更不会往别的地方看了。”雨骤讪讪的道。 “就算看了,也不过是转头回来的时候看了那么一眼,这要是能看出来那儿停着的是什么,那您就真神了。”雨骤高声道。 “本福晋神不神的不好说,我看再让你说下去你就快神经了,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让我清静清静,吵得我头疼。”秀玉挥了挥手,说道。 “福晋……”雨骤正说的兴起,秀玉却在这个时候让她下去,她一肚子的话说不出口,憋的难受极了。 她瞧着秀玉用手按了按额角,心知她这是正心烦着呢,也不敢再打扰她,跺了跺脚,到底是退到了一边儿去了。 若真如雨骤所说是那小厮在说谎,那她这位八弟妹到底出没出府还真不好说。 八贝勒这是请了谁过府,瞧着他那架势,似乎这人不仅她不能见,就是八福晋怕是也不能见的。 这般遮遮掩掩的,难不成今儿八贝勒要见的人身份有什么问题? 横竖八福晋还会再来找她,到时候再试探一番便是了,秀玉想着。 秀玉不知道的是,她没见着这人,这人却是见过她的。 她转身走了没几步这人刚好就出了八贝勒的府门。 这人是被请来的,出来时却是被赶出来的。 不过八贝勒府的小厮赶人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别的府上若是赶人,那必是闹闹嚷嚷的,恨不得整条街都知道。 八贝勒府赶人,负责赶人的小厮束手束脚的,手上控制着力道。 被赶出去的这一位就更有意思了,他不吵,也不闹,是笑着被赶出来的。 这人被赶出府时秀玉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路,她心中气恼,因此就没注意到这一幕。 而这个被赶出八贝勒府的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也只看到了秀玉的一个背影。 看到了这背影之后那人脸上的笑立时便没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神,要不是他身边跟着的童儿拉了拉她的衣袖,他怕是得在这儿站上好一会儿了。 八贝勒府上的小厮见他站在府门口不动弹,大步朝他走了过来,准备再将他赶远些。 他才刚走到这人身边,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见那人拔腿就走,走的那叫一个快,跟后头有人在撵他似的。 这小厮站的离这人近,刚好能听见这人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 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这人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他听到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那人说的是——怎会如此。 什么怎会如此?小厮想着。 这人莫不是在想他明明是爷请来的,怎么最后又被赶出来了? 笑话,贝勒爷要赶人,还需要理由吗?小厮心中暗啐道。 秀玉原本以为怎么也得过上几日八福晋才会再登四贝勒府的门,没想到她第二日吃过朝食就来了。 她和秀玉关系比以前好多了,自然也就不用像之前似的串门子之前还要递帖子。 她估摸着四贝勒应该和八贝勒一样这会子已经到宫里了,这才出了府。 八福晋到的时候秀玉已经用过了朝食,这会儿正一边吃着果脯一边儿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呢。 见着来的是八福晋,秀玉也懒得将那话本子收起来,反正她去八贝勒府的时候没少见着八福晋看话本,也就懒得藏了。 八福晋熟门熟路的往罗汉榻上一坐,伸手也从那珐琅彩高足盘里拿了一块儿果脯,她尝了一口,然后就拿在手里不再吃了。 看她这样秀玉就知道她是嫌果脯太甜了,到底还是让底下人把这盘子果脯撤了下去,换干果来。 秀玉见八福晋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能对她视而不见,挥挥手打发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出去了。 “把门关上”。八福晋一边吃着才送上来的干果,一边还不忘吩咐道。 “不必了,本福晋事无不可对人言。”秀玉说道。 “好四嫂,是我事有不可对人言,你发发善心,让你的丫头把门关上吧。”八福晋连忙道。 “行了行了,就听八福晋的,把门关上吧。”秀玉无奈的说道。 “既然八福晋不想让你们听这事,你们也别在屋子外头守着了。”秀玉想了想又说道。 “手上有活的到院子里去做活,没活的就会自个儿屋子歇息半个时辰去吧。”秀玉接着说道。 “是,奴婢领命。”晴初行了个礼,而后说道。 屋子里其他的丫头见晴初转身出去了,也纷纷行了礼,然后跟在晴初后头出了屋子。 昨儿秀玉说要好好清静清静,雨骤今日当值的时候就总往外头跑。 这会子她正好回来了,正闷着头要往屋里走,晴初见了,忙一把把她给拉住了。 晴初也不等雨骤说话,拉着她就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第6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一天 “我听我府上的下人说你昨儿来找我了, 也真是巧了,我昨日前脚才出府,你后脚就来了。”八福晋见秀玉对她爱搭不理的, 只能自己先开了口。 “我昨儿是真不在府里, 我要是在,听说你来了我早就出来迎你了。”八福晋讪讪的道。 “那不懂规矩的小厮已经让我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你就别气了行不行。”八福晋试探着问道。 这小厮明明知道拦下自己是定会受罚的他还是拦了, 看来这是有人提前知会过他的,无论来的是谁, 他都得拦,秀玉想着。 “你绝对猜不着我昨儿是去了哪儿, 我跟你说, 你昨日没跟着我一道去真是亏大发了。”八福晋高声道。 秀玉见八福晋一副你问我呀, 你快问问呀的样子,她偏偏就是不开口,八福晋吃完了一捧干果, 见秀玉还是不说话,这才有挑起了话头来。 “我昨儿去十弟府上了, 十弟妹和十弟又吵起来了。”八福晋说道。 “真不是我不叫上你,是十弟府上的下人来报信的时候苦着一张脸,我还以为是出大事儿了, 立马就出了府。”八福晋高声道。 “我上了马车才想起来忘了叫上你了, 我一看这也来不及了, 就自个儿去了。”八福晋悻悻的道。 看来十阿哥府上的下人到八贝勒府来求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八福晋往日都是独自前去,自然是想不起她这个四嫂的。 至于她上了马车又想起她来了,那多半儿是因为自己但凡跟她出去总和她坐同一辆马车。 她习惯了她坐马车的时候对面有个人, 这冷不丁的人不见了,她可不就立马想起来了吗? “你是不知道,他们吵得那叫一个厉害。” “我没去之前他们俩是十弟妹不停的说话,十弟时不时的应上那么一句。” “我这一去十弟就跟有了仪仗似的,两 人是你说一句,我回一句的,吵得我脑袋疼。”八福晋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她也不觉得累,倒是愈发的精神了。 “她二人是为何事吵起来的?”秀玉见八福晋说的精彩,也来了兴趣,遂问道。 “这你就问到点儿上了她二人吵架总得有个由头吧,十弟见我这回两不相帮,甩手就出去了,我这才有机会问问十弟妹。”八福晋见秀玉肯搭理她了,连忙回道。 “我问了好半天十弟妹才肯开口,她二人这回吵架,为的是一个大花斛。”八福晋双手比划了一下,示意秀玉,那花斛是真的很大。 八福晋这话秀玉是信的,她早就听说十贝勒买的喜好与旁人不同,别的皇子若是要买东西,要么图好看,要么图好用,他买东西,图的是个头儿。 至于他这喜好是怎么养成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你要是看见大街上有个黄带子抱着一个极大的物件招摇过市,虽然他的脸被他抱着的东西遮住了,但那多半就是十阿哥无疑了。 “十弟不久前刚还了欠户部的银子,这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十弟妹以为十弟经此一事怎么着都得消停几天,不再往府上搬东西了,没成想他又买了个花斛。”八福晋撇了撇嘴,说道。 “他买就买了吧,他要是不拿出来,十弟妹大概也不会知道这事儿,起码不会立时便知道。”八福晋接着道。 “偏偏十弟抱着这花斛就进了十弟妹的院子,他也挺有意思,他把那花斛里头搁了一束花,献宝似的就去找十弟妹了。”八福晋笑着道。 “十弟妹见着他又买了个大物件儿本就有些生气了,再看那花又是她没见过的,就更生气了,实在没忍住,这才和十弟吵起来了。”八福晋继续道。 十弟妹没见过的花?这十弟该不会是让底下人随便在那儿摘了谢野花野菜都带回去了吧? 还是十弟这是想跟十弟妹诉衷情,偏偏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这才恼羞成怒了?秀玉想着。 “十弟妹气十弟整天就想着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十弟非说这次的花斛是给十弟妹买的,他不拿走,就放这儿就行。”八福晋喝了一大口茶,然后说道。 “十弟妹说她不稀罕这东西,让十弟把在花斛拿走,十弟这才真跟她吵起来了。”八福晋摇了摇头,说道。 就放十弟妹这儿?他这是怕放在自个儿的书房会被人拿了去,还是在暗示十弟妹以后他会经常到主院来呢? 所以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十阿哥其实是在对自家福晋示好呢,可惜十福晋不但未解其意,还因为这事儿跟十阿哥吵起来了。 怪不得八福晋说自己昨儿没去十阿哥府上亏大了,合着她是真错过了一出好戏呀,秀玉感叹着。 “我看十弟出去的时候脸都气红了,十弟妹倒是像打了胜仗似的,十弟一走,她立马就让人把屋门给关上了要不是我还没出府,她怕是要落锁了。”八福晋无奈的道。 气的?十阿哥恐怕不止是生气,他是又羞又恼吧,毕竟这种事让嫂子知道了还真是挺丢脸的不是。 “我改明儿还得去十弟府上一趟,她二人这么互不相让的,若是让别人趁虚而入可就不好了。”八福晋轻声道。 “你还要去?”“什么时候?”秀玉问道 “自是要去的,我既做了这个和事佬总要帮着她们和好如初不是。”八福晋高声道。 “怎么,你也要一道去吗?”八福晋似笑非笑的道。 “不了,十弟妹可没让人到我这儿来求援,等你回来了,我到你府上去一趟就是了。”秀玉想了想,而后说道。 十阿哥府上的人又没到她这儿来,她若是去了,那不就成了专门去看笑话的了。 反正有八福晋在,她看不了现场直播,还看不了实况转播吗?秀玉想着,到底还是放弃了和八福晋一同去十阿哥府的打算。 只是如此看来那小厮的确是在说谎了,去十阿哥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为什么要冒着被罚的风险来骗她呢? 看来八贝勒昨儿见的人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原本还怕雨骤看错了,那儿停着的可能不是马车。 现下确认了八贝勒府上的小厮的确是在说谎,就算那儿停着的不是马车 这事她还真得知会四贝勒一声。 至于四贝勒听了这事是一笑置之还是派出人手去查探,这秀玉就不管了。 “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这茶配着干果吃怕是苦了些,我让丫头上两盏牛乳来可好?” 秀玉听了八福晋的话才知道自己昨日误会她了,她也不会哄人,遂问道。 “行啊,我要一盏温温的牛乳。”八福晋见秀玉又开始安排起她的吃食来,心知她这是知道是她误会了自己了,遂回道。 她原本还想让四贝勒府上的丫头再上些饽饽来。 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干果也没吃多少。 朝食为了照顾贝勒爷她也没吃多少,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想着这不是在自个儿府上,到底没开口。 “光喝牛乳有什么意思,再上些好克化的糕点来,甜的咸的都要。”秀玉吩咐道。 八福晋一进屋就拿了块儿果脯吃,后来又吃上干果了,往日这东西就是摆在她手边她也是不会吃的,今儿她可是主动开口要吃食了。 见她这样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饿了。 才刚用完朝食没多久,她就是饿也不会太饿这时候若是上饽饽那她定是吃不完的,上糕点就不一样了,糕点小小的一块她总不会还吃不完吧,秀玉想着。 八福晋走的时候心情极好,这一点儿从她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 既吃饱喝足了,又把自个儿憋了一晚上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心情又怎么会不好呢,秀玉心中觉得好笑,到底是亲自把她送到了府门口。 秀玉想着雨骤是看见了那辆马车的,虽然不可能看得十分清楚,但说不定她还真能给四贝勒提供什么线索 ,便在四贝勒来她这里时特意找了她来。 雨骤昨日本来闷着头要往这屋里走,要不在晴初一把把她拉住了,她怕是要闯祸的。 雨骤让晴初拉进屋时是极不情愿的,她想着自个儿为了让福晋好好清静清静变着法儿的去找那在外头跑的差事来做。 她自从升了一等丫头后还真没一口气走过这么多的路到最后她活儿没干多少,累倒是真的。 她这一累小性子就上来了 ,在外头她还能忍着,在秀玉面前她也是不敢发火的,到了晴初面前她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她二人一进了屋子,晴初还没松手呢,雨骤一把就把晴初的手甩开了。 晴初也不跟她计较,回身去关门去了。 没办法,谁让晴初是个老好人呢,总是出来做和事佬,时间一长大家就都清楚了她的脾性,在她面前总是格外放松些。 再加上晴初是她们这几个大丫头里最大的,而她是最小的,在晴初面前雨骤总是会忍不住撒娇,她这才有胆子发火。 第6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二天 晴初早就习惯了雨骤这性子, 也懒得与她计较,只告诉她八福晋来了,这会子正在福晋屋里, 是福晋让大家都退出来的。 雨骤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晴初, 可她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得低着头不说话了。 雨骤在秀玉面前那叫一个能说会道, 这会儿她对面的人换成了四贝勒, 她就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葫芦是拍一下响一声, 她是问一句答一句。 秀玉见这丫头见着四贝勒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心中觉得好笑。 她原以为这丫头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没想到她怕的是四贝勒。 好在四贝勒问事也是个直击要害的, 没问上几句这事的大致情况他就了解清楚了。 四贝勒问完了话把他手边的茶盏拿了起来, 他掀开盏盖,而后又合上,再掀开, 再合上。 秀玉见他这样,心知他这是在想事呢, 也不打扰他,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都下去了。 “你说你本打算近日去一趟八弟府上,怎的又不去了?”四贝勒轻声问道。 “我也不怕爷知道, 若不是这事儿牵涉到后宅, 我是打算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的。”秀玉想了想, 回到。 “您也别恼, 我知道您有您的手段,可我也有我的分寸,您放心, 越界的事我是不会做的。”秀玉接着道。 “我知道了,随你。”四贝勒回道。 “不过你既然有分寸,那能不能不抢我的被子。”四贝勒笑着说道,边说还边撇了一眼被子。 “明明是你……”秀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四贝勒刚才说了什么,立马回道。 后面的话秀玉没能说出口,反正清者自清,可不是谁都能污蔑她的,秀玉想着。 他见四贝勒还老神在在的坐着,也懒得搭理他,把丫头刚铺过的床又铺了一遍,这才把烛火吹灭了。 至于四贝勒在这黑暗之中能不能看得清路,这事秀玉可不担心,反正他一向心明眼亮,想来是摔不了的。 四贝勒第一日就把这事交给暗卫去办了,也是巧了,这些暗卫里有这个空闲的就只有卖过糖炒栗子的那一位。 他的扬州可没白去,不但立了功,还额外得了不少银子。 这银子自然是他挣来的,四贝勒瞧着不躲,便没让他缴上去。 这笔银子多不多,还真得看是在谁手里,四贝勒见惯了银子,自然不觉得这些银子多,他的俸禄自是远远比不上贝勒爷的,故而这银子在他看来已经挺多的了。 这银子原本大多都是些铜子儿,剩下的也都是些银角子。 他可不像十三爷就好拿着一串铜钱满集市的溜达,这铜子儿他攒够了一定数量就找周边摊位的商贩换成了银子,这银子还是那商贩攒了大半年才攒下的。 要不是自个儿请他吃了个烤番薯,他还不肯换个他呢。 其实他也懂这人为什么不愿意把银子换给他,要是真遇上什么急事了,银子可比铜子儿好使多了。 回京这么久了,那几两银子早就花光了,他早就盼着四贝勒能给他分派个新的差事,不然光指着他那点子俸禄,他也就能堪堪不饿肚子罢了。 他做暗卫已经好几年了,别的他不敢说,隐匿身形暗中监视这种事找他就真找对了。 要去的是八贝勒府,他自是不可能飞檐走壁的,不过是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藏着,然后不错眼的盯着八贝勒府的府门罢了。 如此过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八贝勒府总算有动静了。 果然如四贝勒所料,八福晋出府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位道士进这八贝勒府。 离的有些远,暗卫勉强能看出那是个身材干瘦,须发皆白的老者罢了。 这位道人身边还跟着个小道童,就是不知道他是被带出来见世面的,还是被带出来跑腿儿的了。 八贝勒约见一个道人做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贝勒爷身边有个和尚,他就学着贝勒爷招揽了一位道士。 可这位道士岁数未免也太大了些,莫不是这是个深藏不露的?要不然八贝勒怎么会让他第一次登门呢?暗卫想着。 暗卫心知去八贝勒府偷听他一人讲话显然是不可能的,待这道士进了府,他便也回去复命去了。 转身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看四周,发现不远处还真停着一架马车。 难怪这道士看着老态龙钟,走起路来却还挺利索。 坐了一路的马车,就走这几步路,自然是无碍的。 “爷,查到了,八贝勒见的人是一位道士。”暗卫打了个千,起身后说道。 “道士”?四贝勒问道。 “是,还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暗卫回道。 “你说,这道士是他三顾茅庐请来的,还是这道士毛遂自荐才进的府?”四贝勒想了想,问道。 “奴才这几天倒还真打听过此事,这位道士是由朝中大臣引荐给八贝勒的,他是被请进去的,过了没一会儿就被赶出来了。”暗卫回道。 “赶出来的?”四贝勒轻声道。 八弟算得上有容人之量了,轻易不会发火 ,更遑论直接赶人了。 他赶走了这人,也就说明这人犯了他的忌讳。 按时这人应当再无进入八贝勒府的机会才对,可他又登门了。 那是不是说明,这一回他不再是被人引荐的,而是由八贝勒请来的?四贝勒思索着。 “你说,这道士会跟八贝勒说些什么?”四贝勒问道。 “这……奴才不知……想来不过是些奉承话罢了。”暗卫想了想回道。 这话一说出口暗卫其实也知道不对,八贝勒就不是那你说几句奉承话就能让他与你结交的人。 他看着待人亲切,其实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更何况八贝勒想要听好话,他谁不能选,怎么就选了一个垂垂老矣的道士呢? 暗卫心中不解,不过他的行事准则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因此就算心中再好奇,他还是忍住了没问出口。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八贝勒书房,这道士第一回来是由一位与八贝勒交好的朝臣领着进来的。 这回就不一样了,这回是他自己要来的。 好在八贝勒最终还是让他进府了,否则他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道长上次的话胤禩已经忘了,不知道长此番又是为何而来,若是来旧事重提,还请道长回去吧。”八贝勒轻声道。 “贝勒爷您别急着赶贫道走,老道这回来不是来与您“谈天说地”的。”道士连忙说道。 “贫道此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来致谢 。”道士想了想,说道。 “谢过您上回赶贫道出府时嘱咐了您府上的小厮不可吵嚷,更不可伤了老道,和老道的道童。”道士笑着说道。 “第一件事,是贫道要来毛遂自荐。”道士一甩拂尘,说道。 “哦,道长要如何毛遂自荐?”八贝勒低声道。 “上回是贫道唐突了,您不信我,不怪您,怪我。”道士朗声道。 “贫道上回是想给您留一个好印象,难免心急了些,这才让你误会了。”道士接着道。 “贫道这会儿在您心里恐怕是个巧舌如簧坑蒙拐骗之辈吧”。道士继续道。 “道长说笑了,胤禩并未如此想。”八贝勒笑着道。 巧舌如簧,坑蒙拐骗?后者不好说,前者却是真的。 只是这位道长何止是巧舌如簧,他说的那些话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若非他素来沉得住气,这位道长能不能走出八贝勒府还真不好说。 只是他那话要说对,是绝不行的,要说错,又不是全都错。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回才肯让这人再进府。 他知道他上次必是有许多话要与他说的,只是他上次没说上几句话就让自己赶出去了,那时他应羞恼至极的。 胤禩原本以为这人怎么都会消沉些时日,没成想这才过了仅仅四天,他就又找上门来了。 胤禩放了他进来,就是想看看他这次又要说什么。 诡辩也好,有真才实学也罢,他总该给这人一个机会才是。 “贫道若是说的多了,您怕是又要赶老道出去了,这回贫道就只说一句话——天象有变。”道士轻声说道。 “你……”胤禩听得此言惊得站了起来,他说了个你字,到底是没能再说出别的话来。 “贫道此来要做的事做了,要说的话也说过了,这回不必您赶贫道,贫道自己走。” 他说完了这话,朝胤禩行了个礼,而后便转身出去了。 待这道士出去了,胤禩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自失一笑,枉他自诩是一众皇子中最沉得住气的那一个。 岂料一个小小的道士就差点儿让他破功了,他一时竟不知放了这道士进府,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至于他说天象有变,这话八贝勒并未太放在心上。 他一个道士,又不是钦天监的大臣,他又怎么会知道天象会有变呢? 他说这话想来也只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 既然他说了这话,那自己就等着看好了,看这天象究竟是如何有变,八贝勒想着。 第6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三天 “福晋, 福晋,您该起了,您忘了今日要去趟八贝勒府, 您现在起来都有些迟了, 奴婢求您了,别睡了, 起来吧。”齐嬷嬷在秀玉床边高声说道。 因为今日是大朝会, 所以四贝勒起的格外早,他一起, 秀玉也让她吵醒了,秀玉想着左右也不可能立马就睡着, 干脆起来给四贝勒更了一回衣。 更好了衣她仔细瞧了瞧, 确定并无错漏之处这才打着呵欠去睡回笼觉去了。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 齐嬷嬷这才敢来叫醒她。 今日要去八贝勒府吗? 是了,她的确是定的今日去八贝勒府。 毕竟八福晋费劲心力才让十阿哥和十福晋这对小夫妻和好如初此等“丰功伟绩”,总要找人好好说道说道不是。 秀玉挣扎着起了床, 由丫头伺候着更衣洗漱。 旗服是昨日便选好了的,秀玉原本以为她更完了衣就能吃上饭了, 没成想她坐在铜镜前头半天都没能动弹。 刀也不是梳头发的丫头手艺不好,秀玉想着只是个去八贝勒府也没必要打扮的太隆重,因此只让这丫头给她梳了个架子头。 秀玉想省事, 齐嬷嬷却不乐意了, 用她的话来讲, 秀玉但凡是要出门门, 那必须打扮的既漂亮又不失庄重,既明艳又不失淡雅。 虽然秀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她如果真的这么打扮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齐嬷嬷这也是为了她好,也就没驳她这话, 反正不管齐嬷嬷怎么说,最后这丫头不也还是得听她的吗? 齐嬷嬷见秀玉固执己见,要求是一降再降,最后她也只能在秀玉选首饰的时候插上手了。 秀玉对这些首饰还真没什么研究,齐嬷嬷这可真是帮了她大忙了,反正这首饰由齐嬷嬷来挑定是出不了什么大错的。 不仅会出错,有时候还真会有画龙点睛之效。 时间一久,秀玉见着这些首饰也是能叫上名字的了。 只是她和齐嬷嬷都习惯了一个挑一个戴,也就懒得改了。 对齐嬷嬷来说,这差事既不用出什么力,又能让她立威,她自是万分乐意的。 对秀玉来说,早上那些时间与其用来思考要戴什么首饰,不如思考今日要吃些什么来的有趣。 毕竟亏了什么都不能亏了自个儿的肚子不是。 秀玉也是在融入这个朝代之后才知道,首饰对这个朝代的女子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件器物这么简单。 未出阁前女子戴的首饰自是由长辈赐下的,身份越高,越受宠,得的首饰自然就越多,也越好。 嫁人之后刚开始新妇的首饰自然是她的嫁妆,又或是婆家给的聘礼。 娘家家底越厚,首饰自然就越值钱,婆家越满意新妇,首饰也就越贵重。 成婚多年,当家娘子戴的首饰,那可就是夫君送的了,这时候首饰就不是首饰了,是脸面。 秀玉知道这首饰代表着什么之后就更不想管这些事了,因此这事都落在了齐嬷嬷身上。 因着这几次秀玉出府都没带着齐嬷嬷,她这院子里竟然都有了齐嬷嬷就快要失宠了的流言。 实际上她一来是体谅齐嬷嬷年岁大了,不想让她太劳累,二来的想着她出府的时候她这院子总得有个她信的过的,并且在下人之中有威望的人替她看着。 这样一来就是真有什么突发状况,她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不至于慌了手脚,她们都知道,只要听齐嬷嬷的就行了。 这回她就准备带上齐嬷嬷一起出府,也让那些嚼舌根子的人看看,齐嬷嬷到底有没有失宠。 秀玉穿戴整齐后便由丫头扶着走到了八仙桌旁,她正准备坐下呢,就听见外头闹起来了。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全都站住不动了,心下奇怪。 这是怎么了?被施了定身术了?秀玉皱着眉头想着。 她看了看天色,都这个时辰了,天应该越来越亮才对,这天色怎么还越来越暗了? 这是要下大雨了?可就是要下大雨了她院子里的这些丫头婆子们也没必要站着不动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最终还是决定走出屋子去看看。 她还一步都没走出去呢,就见雨骤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屋子。 “福晋,暗下来了,暗下来了……”雨骤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别急,慢慢说,什么叫暗下来了。”秀玉连忙问道。 “外头,外头的天暗下来了,天狗正在吃太阳呢!”雨骤伸手指着外头,惊声道。 天狗吃太阳?她们这是碰了日食了?秀玉想着。 难得遇见日食,当然是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有条件要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看了。 听了雨骤这话,秀玉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随便找个地方猫着就能看日食的李秀玉了。 她现在是大清朝四贝勒的嫡福晋乌拉那拉·秀玉。 府外的人她管不了,这府内的人她还是要管的。 “让小厨房和大厨房的厨子都先停手,将灶上的火熄了。”秀玉想了想说道。 “再让那些为了干活了儿爬上爬下的小太监都老老实实的回自个儿屋里去。”秀玉接着道。 “派人到别的院子去,不管的大人还是孩子,都给我看住了。”秀玉高声道。 “谁要是敢乱跑,出了什么事担责的可是她们自己。”秀玉斩钉截铁的道。 “最后再让人去犬舍看看,把那些犬都移到屋子里去。”秀玉朗声道。 “苏培盛可在府里?”秀玉问道。 “福晋,您怎么急糊涂了,今儿是大朝会,苏公公自是要陪着贝勒爷一块儿进宫去的。” 齐嬷嬷年岁大,经历的事也多,到底比那些小丫头们要镇定的多,她见秀玉问了这话,却无人答她,连忙回道。 “咱们院子里没有小太监,你去找苏培盛那个小徒弟,让他把这话传给府里的其他小太监,还有各处的管事和小厮。” 按制秀玉这个嫡福晋院子里是不可能没有太监的,是秀玉实在不习惯由太监服侍,这才把这院子里的太监调去了别处。 此事四贝勒竟然允了,秀玉还因此惊讶了好长一段时日呢。 实在需要人跑腿的时候秀玉就会让人去找苏培盛来,时间一长,她早就习惯如此了,这回突然出了这事,她无人可用,这个问题才显现出来。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秀玉脑子里不停的想着对策,也不停的吩咐道。 她也不用丫头扶,几个大步就出了屋子。 这会儿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倒是动起来了。 不过她们都被天上的异象吓得不轻,有的愣愣的在发呆,有的在轻声啜泣,更有甚至直接跪在地方朝着太阳磕起了头。 都别往天上看,看多了眼睛可就就瞎了。秀玉扬声道。 把手里的活儿都先放下,各自回各自的屋子里去,把你们屋子里头那些可能会伤人的东西都收起来,把蜡烛也收起来,谁都不许点。秀玉高声道。 “谁要是点蜡烛,那就别怪这四贝勒府不留你了。”秀玉说道。 事发突然,秀玉又是在日食开始之后有一会儿了才发现这事的,留给她想对策的时间本就不多,她能想到的,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现在就要看这次的日食是哪一种了,若是日环食,哪怕是日偏食也都还算好。 怕就怕这次的日食,是日全食,那这事恐怕会引起百姓极大的恐慌,进而造成伤亡。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皇帝了,希望他能第一时间知道此事,并且立即想出应对之策。 按说钦天监已经推演出了这次日食才对,怎么四贝勒就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风声呢? 这么大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忘记的,那也就只能说明钦天监的官员们没能推演出这次日食。 偏偏今日又是大朝会,刚好是宫里人最多的时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不然四贝勒这个不上不下的贝勒就又要被人推出来承受汗阿玛的雷霆之怒了。 同一时间,皇宫大内,日食开始的时候朝会还未开始。 不过因为皇帝已经出来了,一众大臣也就都回了自己该站的位置站好,等待朝会的开始了。 大朝会上,梁九功这个皇帝的贴身太监自是要陪伴在侧的,宫门外站着的,是他的对头,还有他的小徒弟。 梁九功的这位对头是个懂规矩的,他知道站在这宫门外头是不能到处张望的,因此只垂首而立罢了。 那位小徒弟呢,才刚进宫不久,因为长的好,性子也好,才被梁九功瞧中了,做了他的徒弟。 这小徒弟年岁小,虽然梁九功耳提面命的告诉他要想在这宫里活下去,第一个要做到的,就是守规矩,他还是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都得看上一眼。 天上的太阳不对劲这事就是他头一个察觉到的,他见了这景象先是觉着不可思议,后来又觉着惊讶,再后来就开始害怕,直到他想起来应该把此时告诉梁九功的时候,他脖子都已经疼起来了。 第6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四天 偏偏朝会就快要开始了, 宫里谁都知道,只要朝会一开始,除非是有八百里加急的战报, 不然任谁都是不能再进殿的。 梁九功的这位小徒弟看了看他对面站着的他家师父的对头, 发现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不动弹。 就好似他真的没发现天色不对这事一样,如何不是他两腿打颤, 自个儿还真让他给糊弄过去了, 小徒弟想着。 看他这架势,让他进去禀告此事是绝无可能了。 也对, 他和师父本来就是对头,这种时候, 他不拦着自己就不错了, 指望他, 还不如指望这天上的异象赶紧过去来的靠谱。 这位公公能等是因为他是自己师父之下品级最高的大太监。 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他跪下来哭一哭,说他这是上了年纪, 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他最多也就挨上几板子。 他师父却是逃不了被责罚的,没办法,谁让他是离着皇上最近的那一个呢。 这位小徒弟又朝里头看了看, 惊讶的发现这大朝会都快开始了, 太子殿下竟然还没到。 难怪这门到了这会子还是开着的, 他原本以为这是再等那些老年体弱的大人们, 现在看来,等的怕是太子殿下,毕竟太子不来, 这朝会还真没办法开始。 看来只要太子不来,这朝会还开始不了,小徒弟想着。 他也顾不上想自个儿这么贸然冲进去会不会掉脑袋了,再想下去怕是真来不及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咬着自个儿的后槽牙冲了进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真没被人拦下来。 “皇上,外头不好了,天狗正在吃太阳呢!”他猛地跪了下去,朝着皇帝磕了个头,扬声说道。 他这一抬头就发现御前侍卫已经今殿了,他们一个个披甲执锐,气势汹汹的就朝着他过来了。 他现在万分庆幸他跪下了的第一句话就把要说的事都说完了,不然还真是指不定会如何呢。 御前虽然有带刀侍卫,但也不是他想拔刀就能拔刀的。 若非情况紧急,他是必须得到皇帝的准许菜能拔刀的。 带刀侍卫尚且如此,更遑论这些年纪轻轻的御前侍卫了。 这些侍卫不是宗亲就是权贵人家家中的嫡子,来做这御前侍卫不过是来镀金的。 他们想着在皇帝身边定是遇不上什么危机姓名的事的,没成想**他们的确没遇着,天灾却来了。 看着天上的异象他们心里远不如表面上看着这般镇定,只是他们虽然身为御前侍卫,皇帝没有传召,他们也是不得擅入此地的。 因此看见梁九功的那个小徒弟冲进去的时候他们都惊讶极了。 至于这小太监没人拦,是真的没来得及 还是被这些御前侍卫放进来的,这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你是说,天狗食日?”皇帝朝一众侍卫挥了挥手,而后说道。 一众御前侍卫见此,总算把放在刀柄上的手放了下来。 不过他们倒也没退出去,只是站到了一边去等着皇帝接下来的吩咐。 “是,奴才绝不赶说假话,您可以找位大人出去看看,看天色是不是越来越暗了。”小太监连忙回道。 “钦天监的官员可在?”皇帝问道。 “皇上,您忘了,今日的朝会谈论的是战事,故而钦天监的大人们并未前来。” 梁九功见跪在底下的人竟是他的小徒弟,心头一跳,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回话,他听皇帝如此问,立马便回道。 “保成何在?”皇帝问道。 “太子殿下还没到呢。”梁九功往下看了看,回道。 “你去,去看看外头究竟如何,也让底下人去趟毓庆宫,让保成折回去,这次的朝会他就不必来了。”皇帝想了想说道。 梁九功疾步而出,到了外头后他抬头一看,虽然还不甚明显,但太阳的确不如他进殿的时候亮了。 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皇帝通晓天文地理,他听的多了,自然也懂了些皮毛。 他那小徒弟说的没错 的确是天狗在吃太阳,看这速度,太阳应该不会让天狗全吃了,只要有一丝光亮,这事就还不算太糟。 他又大步回了殿中,将此事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其实也知道这小太监说的话是真的,毕竟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他定是不敢说谎的。 听梁九功的表述,这次的日食应该也不是全食,不然这天早就黑了。 现在就要看是哪一种情况了,只希望不要给百姓们造成太大的恐慌才好。 今日的大朝会肯定是进行不下去的了,现在就得想想要怎么安置这一殿的大臣们了,他想着。 让大臣们就待在此处显然是不妥的,等会儿若是天全黑了,他的这些肱骨之臣们会有怎样的表现还真不好说。 能来参加这大朝会的无不是正得用的大臣,若是因为这事御前失仪,那他是罚还是不罚? 若是罚,这罪名又太重了些,若是不罚他又失了威信。 再来就是他的儿子们了,太子没来,反倒还成了好事了。 若是太子此刻也在此处,待天一黑,这暗室之中要是真出什么事,那可是真的会动摇国本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都退下去,并且找一个他们不敢放肆的地方把他们安置下去。 最终一众大臣都从养心殿退了出来,由太监领着去了保和殿,皇子们则各自去了自己母妃的殿中,一切都得等这次的日食过了,再做计较。 皇宫大内在短暂的喧嚣之后重新归于平静,四贝勒府这边却是热闹起来了。 秀玉吩咐了让底下人去后院看住那些格格侍妾还是几位小阿哥,她以为她反应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秀玉这边的人还没走出院子,李氏就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弘时冲了进来。 弘时哭,李氏也跟着哭,她听了好半天也没听清到底是出了何时,也没了耐心,走上前去,准备把弘时从李氏怀里抱过来。 她是想着弘时哭得这么厉害,恐怕不仅仅是被吓着了,说不定是伤着了,李氏又只知道哭,就只能由她来看看了。 秀玉朝着弘时伸出手,弘时倒是没如何,李氏的反应却极大。 她不仅身子往旁边躲了躲,还跪着往后挪了挪。 秀玉见她这样立马就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了。 来求自己的是她,避着自己的也是她,她既然不乐意让自己碰她儿子,那她就不碰。 秀玉也不说话,坐下来慢慢喝起了茶,她倒要看看,这李氏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哭完了,她又能说吃些什么来。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个儿脑子转得够快,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不然被李氏母子这么一耽搁,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呢。 “福晋,钮祜禄格格来了,就跪在院子外头,说是来请罪的。”齐嬷嬷拧着眉说道。 钮祜禄格格?这不就是上回选秀的时候德妃娘娘送来的两位侍妾之一吗? 她还是前些日子才由侍妾升作格格的。 才进府那一个月她倒是还有几分宠,后来四贝勒忙起来了,这宠,自然也就渐渐没了。 四贝勒一个月也还是会往后院去那么几次,这钮祜禄格格,一个月也不至于连四贝勒一面都见不着,可也只有那么一次罢了。 四贝勒会升她的位份除了这人是她宠过一段时日的这个原因之外,还因为她老实本分,不争不抢。 是不是真的老实本分秀玉不知道,不过四贝勒说这钮祜禄格格不争不抢,这话就有待商榷了。 若是真不争不抢,那她这位份又是如何升上来的? 总不至于是因为四贝勒记得她的名字,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她这位份就到手了吧。 若真不争不抢,那她现在跪在自己院子外头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她是怕黑?所以要选一个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呆着? “让她进来吧”。秀玉这人要真是在她院子外头出了什么事,那她可就真上有得烦了,也只好让她进来了。 “你,就是你,你这个歹毒妇人,你为什么要推三阿哥。”钮祜禄格格才刚进屋,还没来得极给秀玉见礼呢,李氏已经猛地站了起来,抱着弘时就朝着她冲了过去。 秀玉这才发现钮祜禄格格鬓发散乱,脸颊红肿。 看来她们来自个儿这院子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交锋了,显而易见,她二人中得胜的是李氏。 难怪钮祜禄格格跪在外头说是要请罪,原来不是向她这个嫡福晋请罪,而是像李氏这个侧福晋请罪。 怪不得李氏自从进门起就开始哭。 只要自己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这事儿她自然就没心思去管,那这事只要无人在她耳朵边提起自然也就被遮掩过去了。 看来李氏也没料到钮祜禄氏会有这么一招,她也不哭哭啼啼,也不吵吵闹闹,她只说要请罪,当真是做足了谦卑之态。 外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天就黑了,她这是料定了自己会让她进这院子呀。 看来今儿这出戏主角是这两位,至于秀玉,她勉强算是个配角,还是个没什么戏份的配角。 第6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五天 别看齐嬷嬷年岁上来了, 要论反应,她可比这一屋子的小丫头们快多了。 她见李氏抱着弘时就要去找钮祜禄格格的麻烦,立马也冲了出去, 张开手把李氏给拦住了。 秀玉这才有心思打量起李氏来。 按说她从一进门就开始哭, 现在应该是满脸是泪才对,可秀玉这一看才发现她脸上别说是眼泪了, 就连她的妆都一点儿没花。 好家伙, 敢情这是在干打雷不下雨呀。 和她一比,钮祜禄格格可就哭得情真意切多了。 起码人家能真哭, 还能哭得梨花带雨。 要是现下四贝勒进来了,没准儿会认为钮祜禄格格才是苦主, 至于李氏, 那就只能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了。 “行了, 你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秀玉见李氏被齐嬷嬷拦下来了,松了口气, 说道。 “是,妾失礼了, 可是她,她若是真对妾有所不满,只管冲着妾来便是, 弘时还这么小, 她怎么就下的了手推他呢?”李氏大声问道。 李氏一心想着要让钮祜禄格格好看, 也顾不上哭了, 她见秀玉盯着她看,实在是哭不出来了,索性也就懒得再装。 她还记得自个儿是来求秀玉主持公道的, 到底还是回刚才的位置跪着去了。 “你要跪便跪,弘时还小,总不能随着你折腾,你要么把他放那边的罗汉榻上去,要么去找他的乳母来,让她照顾弘时。”秀玉指了指不远处的罗汉榻,说道。 “嬷嬷,打……”弘时好似是被李氏刚才的举动吓着了,也不哭了,只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到处看。 听见秀玉提起乳母这两个字,李氏还没说什么,这小家伙倒是说话了。 嬷嬷,打。当着小主子的面,嬷嬷们自 然是不敢打架的,那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在说,他看见嬷嬷被打了。 李侧福晋院子里的嬷嬷,除了秀玉院子里的人敢打,也就只有李氏自己能打了。 她之前还觉得李氏把钮祜禄格格的脸打红了,下手算重的了,和被她打的嬷嬷比,这恐怕已经算是李氏手下留情了。 没看弘时的嬷嬷都没跟着来吗,不管是李氏让她们躲了,还是她们让李氏打得见不了人了,事实就是李氏不但打了人,而且她还要恶人先告状。 “福晋容禀,并非妾要打她们,是她们该打。”李氏让自个儿让弘时拆了台,不敢再隐瞒此事,遂开口道。 “哦,此话怎讲?”秀玉问道。 “弘时摔了,她们该第一时间门把他扶起来才是,她们倒好离的弘时八丈远不说,见他摔了也不知道来扶,只一个劲儿的往天上看。”李氏愤愤的道。 “别说是天狗吃太阳了,就算天真塌了,她们也得在弘时上头顶着才对。”李氏接着道。 “那这钮祜禄格格又是缘何挨了你的打?”秀玉问道。 “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正伸手推弘时呢,她以为她做的隐秘,我却看的真真的,就是她推的,错不了。”李氏瞪了一眼钮祜禄格格,说道。 “李侧福晋说你推了三阿哥,此事,你可认?”秀玉见李氏言之凿凿,遂问道。 “婢妾没推三阿哥,婢妾是见着三阿哥摔了,想付他起来罢了。”钮祜禄格格见秀玉问她话,这才开了口。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推了弘时,怎么,你敢做,却不敢认吗?”李氏听的此言却是又叫嚷了起来。 “好了,你这般大声叫嚷就不怕吓着三阿哥吗?”“事情真相还未能清楚,你也别急着下结论。” 秀玉见瞧着弘时的嬷嬷肯定是来不了了,只要挥手让晴初把弘时抱走,不管他伤没伤着,这么小个人儿,站得久了总是不妥的。 李氏见来抱弘时的是晴初而不是齐嬷嬷,到底还是松了手,让晴初将弘时抱到了罗汉榻上去歇着了。 “既然你们都求到本福晋这儿来了,那本福晋就来断一断这事。”秀玉见弘时稳稳的坐在了罗汉榻上,这才转头说道。 “想来你们也知道,这断案,最忌讳说假话,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秀玉问道。 “自然是真的,妾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福晋为弘时做主。”李氏连忙道。 “婢妾所言绝非假话,还往福晋您明察秋毫,还婢妾清白。”钮祜禄格格不快不慢的道。 “既然你二人各执一词,那我们就先把这事的起因能清楚,说说吧,这个时辰,外头又是怎么个光景,你们怎么都出去了?” 秀玉喝了口茶,问道。 “回禀福晋,弘时昨儿歇下的早,今日醒的也早,他一醒来就说饿,妾原想着等会儿大厨房的饭食便好了,就哄着他让他忍一忍,没成想他吃不着东西就闹起来了。”李氏说道。 “妾怕他饿坏了,就喂他吃了些糕点,他又素来是个贪吃的,我一个没看住,他就吃得多了些,妾这才让他的奶嬷嬷带着他到屋外头走走,消消食。”李氏接着道。 “谁成想他走着走着就出了妾的院子,还不知怎么就在钮祜禄格格的院子外头的小路上摔倒了,妾这才抱着弘时来您这儿讨公道来了。”李氏继续道。 弘时饿了没饭吃?李氏这是在说她让大小厨房都停了火,这才让弘时饿肚子了吧? 感情这李氏还想一石二鸟呢,秀玉想着。 “李侧福晋说完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秀玉问道 钮祜禄格格自进了门就安安静静的跪着,秀玉要是不问她,她就不说话。 难怪四贝勒说她不争不抢,若是只看这事,她的确是挺不争不抢的。 只是在这贝勒府上,有时候,不争,比争更有用。 这一年李氏失了宠,她的宠不就让这后院其他的女人瓜分了吗? 这位不争不抢的钮祜禄氏不也从一个小小的侍妾变成了格格吗? “不敢欺瞒福晋,婢妾出了屋门是因为婢妾的丫头在院子里叫嚷起来了。”“婢妾怕她又闯了什么祸,这才出来看了看。”钮祜禄格格回道。 “婢妾看见天上的异象时也吓得不轻,要不是听见有小孩子在婢妾院子外头哭,婢妾在这种时候是绝不敢出自个儿院子一步的。”钮祜禄格格接着道。 钮祜禄格格说她还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听见有小孩儿在她院子外头哭。 也就是说在她出自己院子之前,弘时已经摔倒了。 其实这事要问清楚也不难,把弘时身边的奶嬷嬷叫来一问便知。 偏偏现在外头日食还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她还真不能再让她院子里的人为了这事再跑一趟了。 既然她二人这儿问不出什么来,那就只能去问问弘时了。 秀玉从她二人中间门走了过去,站在了弘时跟前,然后弯下了腰。 “嬷嬷,打”秀玉朝着弘时轻声说道。 “嬷嬷,打。”弘时跟着重复道。 “弘时,痛。”秀玉接着说道。 “弘时,痛。”弘时又一次跟着重复道。 “弘时,哪里痛?”秀玉继续说道。 “弘时,痛”。弘时再次重复道。 “对,弘时痛,弘时哪里痛?”秀玉问道。 “弘时,珠子……”弘时晃了晃他的小脚,说道。 珠子? 秀玉看了看弘时鞋子上缀着的南珠,原来不光女孩子的绣鞋上嵌着珠子,男孩子小时候穿的鞋子也会嵌上这些东西呀,秀玉想着。 “弘时哪里痛?”李氏这会子也顾不上求公道了,站起来就往弘时这边冲了过来。 秀玉见她这会儿跑得可比刚才进这屋子的时候要快多了,心知她现在才是真着急,怕她在“撞着自己,秀玉立马便让开了。 李氏原以为弘时和秀玉不熟悉,任凭秀玉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谁成想秀玉没问弘时问题,反倒教他学起说话来了。 弘时说话早,为着这个她可是着实得意了好一阵。 别说是她了,就连贝勒爷也因此高兴了些时日。 从那以后李氏便开始教弘时说话,复杂的他学不了,李氏教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再有阿玛这两个字了。 弘时聪明,现在不仅学会了叫阿玛,他自己的名字更是早就学会了。 他现在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说话,她和弘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的,故而弘时现在能说些什么,她还真不清楚。 她跪在那儿心里一个劲儿的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嫡福晋定然问不出什么来的 岂料嫡福晋不但问出来了,还直击要害,一问就问出来了个大的。 只是她这会儿心里想的都是弘时说他痛,哪里还管得了这么许多呢? 她立马朝弘时奔了过去,一把就把弘时抱了起来。 “弘时,珠子”弘时被李氏抱起来,他只当李氏也是在教他说话呢,因此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 珠子? 时儿真伤着了?李氏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涌。 她原本以为时儿只是吓着了,没成想他是真伤着了,她回头剜了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格格一眼,面对弘时是却又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了。 第6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六天 李氏小心翼翼的将弘时的鞋子脱了下来, 一边脱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李氏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弄疼了弘时,秀玉见他小嘴一瘪, 心知他这是又要哭, 赶忙朝让晴初把自己没动过香酥苹果的拿了过来。 小厨房就在她的院子里,这香酥苹果做起来快, 刚好是她让小厨房停火之前做得的。 怕秀玉饿着, 就赶紧送了来,一同送来的还有鸡汤面, 这香酥苹果不过是让她换换口味罢了。 大早上的,秀玉不想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便没动它, 只把那碗鸡汤面连汤带水的给吃了个干净。 这苹果她没让撤下午, 自然就搁在了八仙桌上,她原以为这东西大概是要进雨骤的肚子的,没成想这会儿便宜了这个小家伙。 弘时正是长牙的时候, 见着什么都要往嘴里塞。 苹果他也是吃过的,不过他吃的是细细的苹果泥, 还真没吃过这切成片的苹果。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东西的喜爱,就算他还咬不动,这甜滋滋的果子他又怎么能忍住不吃呢? 晴初把香酥苹果端了过来, 放在了紫檀木的炕几上, 而后就退开了。 李氏原本没打算让弘时在秀玉这儿吃东西, 见着弘时眼巴巴的望着那碟子苹果, 只好给他挑了一片最薄也最小的,塞到了他手里。 有了甜甜的果子吃,弘时也顾不上疼了, 秀玉见他咬了一口苹果,果然没咬动,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家伙也挺聪明,他见这果子咬不动,就把它拿在了手里,然后舔着吃。 至于他舔完了外头的糖,吃到里头的苹果会不会酸的眉头打结,情景恐怕只有李氏能见着了。 李氏是来告状的,现在看来,她多半是冤枉人了,想来她也没脸再待在此处了,秀玉自然就看不到这有趣的一幕了。 秀玉站得近,她瞧着李氏见弘时没哭,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李氏这个生母也受不了弘时的哭闹,这算不算一脉相承?弘时哭起来惊天动地,李氏假哭起来动地惊天,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秀玉坏心眼的想着。 李氏脱了弘时的鞋袜才看见他左脚的大脚趾清了一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非就是弘时提到了石子儿,他本来走路就不稳当,怎么一踢,自然也就摔了。 这么一看钮祜禄格格难不成还真是出于好心才想去扶弘时起来的。 弘时可能是真摔疼了,耍赖不肯起来也不奇怪,这才有了李氏见着的那一幕。 可钮祜禄格格就真这么好心?若真是凑巧,那这巧还真是够能凑的,秀玉看着峨眉淡扫,的钮祜禄格格想着。 “是姐姐冤枉钮祜禄格格妹妹了,姐姐给钮祜禄妹妹陪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同姐姐计较了。”李氏帮弘时穿好鞋袜,起身说道。 “姐姐也是关心则乱,既然姐姐道歉了,那妹妹自然不会再跟您计较了。” 钮祜禄格格笑着道。 刚才还跟乌眼鸡似的争执不休,这一转眼的功夫又姐姐妹妹的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 真不亏是做戏的高手,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投入,秀玉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如是想着。 “既然都原谅姐姐了,妹妹怎么还跪着,福晋,看在妾的面子上,就让钮祜禄妹妹起来吧。”李氏似是这会儿才发现钮祜禄格格还跪着,立马说道。 李氏的面子?李氏竟然会觉得她在自个儿这儿是有面子的?是谁给她的错觉?是冷冷落了她一年的四贝勒,还是她生的两个小阿哥? 秀玉心中这般想着,也不接她的话,顺势就这那罗汉榻上坐下了。 李氏原本以为秀玉会顺着她的话让钮祜禄格格起来,毕竟她都给钮祜禄格格赔不是了,只要钮祜禄格格一站起来,这事儿就算了了。 毕竟福晋从前一向宽和大度,她还真没想过福晋会在这种事上为难她。 她见福晋挨着弘时坐下了,这才急了,也顾不上给别人求情了,钮祜禄格格没起来,她也跪下了。 李氏这一下跪得那叫一个干脆,秀玉听见声都替她觉得痛。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不是来找自己断案的吗,进了衙门,焉有不跪之理呢? 就是她手边还差一块儿惊堂木,要是有那东西,她倒要看看李氏还会不会哭不出来。 “是妾失仪了,妾……妾……”李氏说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自知说不下去了,也只好垂着头不再开口了。 秀玉看了看外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想来别的地方也是如此,她也不说话,就盯着门外看,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了。 “弘时,困。”弘时揉了揉眼睛,而后朝李氏伸出了手。 李氏见弘时朝她伸手,下意识就想站起来,只是因着秀玉没发话,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弘时困了,那他今儿就留在本福晋这儿了,你放心,他什么时候醒了,本福晋什么时候便让人把他送回你那儿。”秀玉轻声道。 “ 不敢劳烦福晋……”李氏立马说道。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让秀玉截了过去。 “你看看外头,你要回去本福晋不拦着,你要抱着弘时一块儿回去,这,本福晋就得拦上一拦了。”秀玉低声道。 秀玉这话才刚说完,弘时已经睡着了,就这么着他都没舍得把手里的吃食放下,倒还真是说吃就吃,说睡就睡了。 “福晋……妾……”李氏见弘时睡着了,还想再说笑什么,见秀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眼见着这天色越来越不对,她二人也有些慌了。 “婢妾谢福晋为婢妾主持公道,若福晋再无其他吩咐,婢妾可否告退了。”钮祜禄格以额触地,行了个礼而后说道。 “对告退,妾也告退……”李氏连忙跟着道。 她见弘时坐在罗汉榻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怕他会栽下来,想着秀玉应该不会对弘时做什么,也就不再争了。 最后秀玉是让雨骤领着这二人出的院子,据说雨骤因为害怕所以挑了个近路走,那条路刚好是要经过犬舍的。 至于她二人有没有被犬吠声吓着,秀玉不知道,不过雨骤回来时还挺高兴的,想来犬舍的小太监早就把犬都搬进他自个儿屋子里了,秀玉也就没再问起这事了。 至于李氏自这日之后好长一段时日都不敢出自己的院门这事,她后来都说是让这次天狗食日吓得,她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都信了,顶多笑话她胆子小罢了。 和她相比钮祜禄格格格可要镇定得多,如果她那屋子没有频繁的更换新的茶具,秀玉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钮祜禄氏作为格格偶尔换上一套新的茶具也是正常的,谁让她一个月就换了三次呢。 府上的用具更换都是有定例的,她一个月就换了这么多次茶具,底下人当然要将此事禀告秀玉,秀玉这才知道了这事儿。 她也没将此事到处宣扬,反正她这院子没人拿这事来嚼舌根儿,至于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那她就不知道了。 她作为四贝勒府的嫡福晋本来就忙得不行,这天灾又才刚过不久,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哪儿有精力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下秀玉对以后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的。 她现在倒听担心宫里头会出什么事,若是这次的日食刚好赶上休沐的日子那该多好,偏偏赶上了大朝会,要知道,这一天可是除了年节之外宫里人最多的日子了。 秀玉的担心其实还真没错,一众大臣们还好,不过是从一个宫殿换到了另一个宫殿,要真论起来,这儿没有皇帝,他们还更舒服自在些。 一众皇子们可就没有他们这么自在了,直郡王走的急,险些撞着八贝勒,要不是十阿哥拦了那么一下,还真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直郡王心中原是不忿的,这次真不是他撞的八贝勒,而是八贝勒撞的他。 不过这话说出来还真没人信,一则他可比八贝勒要健壮得多,八贝勒撞他,不是自讨苦吃吗? 二则八贝勒与他关系一向不错,八贝勒也没有理由撞他不是。 直郡王见八贝勒神思不属的,想着他应该是担心良妃,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来,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走了。 他哪里知道八贝勒此时是在想那道士的话,天象有异,原来指的是这个。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先将此事放下了。 母妃现在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他想着,加快脚步往良妃宫里去了。 十阿哥的额娘是早就去了的,他是真没地方可去。 他看了看神情恍惚的八哥,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九哥,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八哥一起到良母妃那儿去。 良母妃素来胆小,人一多了,她肯定就不害怕了,十阿哥想着,到底是扔下九阿哥跟八贝勒走了。 第6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七天 与胤?情况相同的还有胤祥, 他额娘也是早就没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跟着胤禛一同去永和宫了。 胤禛原本还想等等他那十四弟,见着胤祯居然跟着胤禟走了, 他挑了挑眉, 甩手就走。 胤祥见他四哥说走就走,也只好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脚下的动过并不慢, 胤禛一动,他就跟着动了。 他听说九哥好像惹了宜妃娘娘不高兴, 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就不知道了。 十四弟跟着去一趟也好, 现在外头的这么个光景, 宜妃娘娘就算是看在十四弟的面子上也不会再把九哥赶出去了吧。 胤祥想着, 迈开步子追上了胤禛。 这边的胤禩有胤?陪着,胤禟有胤祯陪着,各自去了良妃处和宜妃处, 别的皇子就没兄弟陪了,只得独自往自个儿母妃的宫里赶了。 “九哥, 你也真是的,十个抵给你你的那些物件儿你哪儿不能放,做什么要把它拿宫里来, 还送了宜母妃。”胤祯见没什么人跟着他们了, 这才开口说道。 “我听我额娘说宜母妃为了这事儿高兴了好一阵儿, 还邀了还几位她交好的长辈们去她宫里看这些东西。”胤祯接着道。 “后来还是十哥将此事说漏嘴了, 宜母妃才知道那些东西原来的主人是他,并不是你。”胤祯继续道。 “别说是宜母妃了,这事儿换了谁谁都得生气。”胤祯见胤禟不为所动, 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这事儿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要不是十弟总是有事没事就往我那儿去,去了就去看他的那些宝贝,扰得我账本都看不进去了,我至于把这东西往我额娘那儿送吗?”胤禟说道。 “我看十弟那死皮赖脸的样,本想把那些东西送我铺子里去的,要不是他为了这事差点又闹起来了,我才不会答应它这东西我不卖了呢。”胤禟接着道。 “物尽其用,我把这东西送我额娘有什么不对,我额娘不也听喜欢吗?”“要不是十弟嘴是没个把门儿的,哪会有后头这些事呢?”胤禟没好气的道。 额娘也真是的,收礼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夸他有孝心,知道这礼是转了好几手的立马就变脸了。 这些日子他都进宫好几趟了,额娘也不是不让她进翊坤宫,就是进去了也她也不搭理他,他一个人坐着又怪没意思的,总是待不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回有十四弟陪着,额娘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得开口说话吧,他实在受不了额娘不理他,总觉得说不出的难受,还有奇怪。 胤禟想着,和胤祯一道往翊坤宫去了。 “老十——老四呀,你怎么来了外头这是怎么了,不会一会儿天就全黑了吧。“德妃从内殿出来迎人来了,不过他一开口胤禛就知道他等的是她的小儿子,并不是自己这个大儿子。 她不愿意见他,他还不愿意到这永和宫来呢,也不知道秀玉现在怎么样了,她胆子也不大,也不知有没有被吓着,胤禛想着。 “无事,只是天狗时日罢了,过一会儿就好了,看外头的情形天不会全黑的,就是黑也顶多就是半刻钟罢了,您别怕,我和老十三陪着您呢”。胤禛回道。 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嘴上答的却是别的事,这种本事胤禛早就练出来了,因此他答起德妃的话来极为顺溜,就好像他已经在心里把这话说了许多遍似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你是说外头这是天狗在吃太阳?” “是了,本宫记得前几年也有过这么一回,不过本宫恍惚记得那一次这天可是全黑了的,要不是没一会儿就过去了,还不知道这宫里会怎么样呢。” 德妃一紧张话就多,这会儿又是在小辈跟前,她话就更多了。 外头都这样了,老十四怎么没跟你们一道来?德妃见胤禛胤祥都不说话,实在没忍住,问道。 “我见着十四弟跟在九弟后头,想来是跟着他到宜妃娘娘的翊坤宫去了。”胤禛回道。 “老十四去翊坤宫了?”“这种时候,她不到永和宫来,跑翊坤宫去做什么?”德妃问道。 按说德妃早就应该让胤禛和胤祥进内殿去了,只是她瞧着胤祯没来,心头不免担忧,也就忘了这事了。 这会儿听大儿子说小儿子去了宜妃的翊坤宫,她是又气又急,要不是她现在年岁上来了,脾气也不如以前大了,她今儿非得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一顿才好。 还有老四也是的,自个儿嫡嫡亲的兄弟他不带着,反倒着老十三。 虽然老十三也是她养大的,但老十三终究不是他亲生的不是,德妃心中腹诽着。 “我前几天听说九哥好像惹宜妃娘娘不高兴了。”胤祥轻声道。 胤祥是在永和宫长大的,虽然德妃不是他的亲额娘,可要说了解德妃,他可是在四哥之上的。 德妃娘娘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不说全都能猜中吧,也能猜个**不离十了,左右不是什么能对他这四哥说的话就是了。 他想着德妃应该知道此事,这才开了口,他和四哥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不是,这永和宫里可不全都是德妃娘娘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编排了。 四哥是不会开口说这样的话的,那就只有他来说了。 “是了,前几日宜妃的确上闹出了个大笑话,行吧,让老十四陪着老九去一趟翊坤宫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就大度一回,不跟他计较了。”德妃笑着道。 知道了胤祯的去向德妃也就不着急了,她一冷静下来才发现胤禛和胤祥还站着呢,连忙领着他二人进了内殿,胤禛和胤祥也终于能坐下喝杯永和宫的热茶了。 跟德妃一样不高兴的,还有皇帝。 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天狗食日,必是因为为君者不贤。 皇帝自然是不会去跟寻常百姓计较的,他要问责的,是钦天监的那一帮子人。 所幸这回只是日偏食,而不是日全食,不然要是真的出了大乱子,那这帮子人丢的可不仅仅是官职这么简单了。 皇帝让人站在太阳底下,每隔五分钟就进来回报一次,这才推测出来这回是日食是哪一种。 这原本是钦天监官员的差事,他们不仅得推算,并且得将推算的结果提前呈报礼部,再由礼部统一将这个消息传到各省,以防出现大的伤亡和险情。 日食若是过三分,他们还得绘图,将日食的整个过程都记录下来。 这回可倒好,别说绘图了,他连相关的奏疏都没接到过。 日食救护之礼也行不成了,他现在只希望百姓们尽量别出现伤亡才好。 该派的人他也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就看这次的日食会持续多久了。 他今日还真就哪儿都不去了,他就坐在这里等,他倒要看看钦天监的那帮子人什么时候会入宫求见,见了他又会说些什么,皇帝想着。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太子,虽然他嘴上说着太子可以不参加这次的大朝会了,他还真没想过他会真不来。 太子若是只来得迟了些,他还能帮着找找借口,说太子是忙忘了又或是太累了。 太子都不来了,他还要怎么帮他找借口呢,总不能说是太子真听话,他真高兴吧。 这种借口,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太子这回倒是来得挺快。 皇帝刚想开口问问他有没有被吓着,见他衣服皱皱巴巴,鞋子也皱皱巴巴,这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感情他在这儿忧国忧民,殚精竭虑,他的太子却是高床软枕,呼呼大睡? 皇帝在太子面前向来和蔼可亲,这会子他是怎么都和蔼不起来了,要不是因为这底下站着的人是太子,他早就让御前侍卫把这人拉出去了。 至于这人拉出去之后是只用在这宫门外跪着,还是要打板子,那就得看这人的身份还有他那日的心情如何了。 他又盯着他这二儿子看了看,虽然隔得有些远,他还是看见了他眼底下的黑青。 难道最近这段时日他交给太子的事务真的太多了?不然他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皇帝想着。 他到底还是没有斥责他这二儿子,只说了此事下不为例,就让他回毓庆宫歇息去了。 太子殿下此刻却是汗湿重衫,一则是他的确跑得挺急的,就怕皇帝等的不耐烦。 二则是他昨儿一整晚都在饮酒作乐,一直到天都快亮了,他才真的歇下。 要不是他身边的小太监提醒他今日有大朝会,他连起都是起不来的。 他匆匆忙忙的洗漱过了,又换了朝服,这才出了宫门。 他实在着急,也没注意到天上的异象,要不是汗阿玛身边的小太监来传话,说他不用去参加这次朝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日食了。 他现在只庆幸他和汗阿玛离的远,不然要是汗阿哥玛闻见了他身上的脂肪味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他明明都洗过澡了,怎么味道还是这么浓?太子一边想着,一边退了下去。 第6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八天 皇帝不罚太子, 却不代表他不罚别人,这个别人当然就是钦天监的一众官员了。 钦天监的官员里官职最高的那一位直接就被连降级。 他底下的官员们有降职的,也有罚俸的。 官职最小的那几位, 降无可降, 真罚他们俸禄他们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皇帝也就让他们去救护受伤百姓去了。 至于这位原本的钦天监之首被降职之后会遇见什么, 这就不是皇帝会关心的事了, 反正这口恶气他算是出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同样出了一口恶气的还有宜妃娘娘。 她看在胤祯的面子上倒是真跟胤禟说话了, 不过胤禟这会儿情愿她额娘对他还是爱搭不理的才好,毕竟她额娘说得可真算不上什么好话。 她说她这会子就要见老十, 还得是马上就要见着。 胤禟当然知道她额娘这气不撒在他身上就得撒在他的十弟身上, 他也为此提醒过老十, 让他没事少往宫里头跑。 他倒也听话,真往宫里来得少了。 今儿他是跑不掉了,谁让今儿是大朝会呢, 除了太子殿下,还真没人敢来的迟了。 不过他胤禟可不是那种会出卖兄弟的小人, 因此他就当没听见他额娘的话似的,坐的那叫一个稳当。 胤禟坐得稳当,宜妃坐得比他还稳当, 她笑盈盈的拉着胤祯说话, 从他的身子关心到了课业, 又从课业关心到了他的嫡子。 胤祯连嫡子都有了, 哪还有什么课业呢,至多不过是保留着一些不能停的习惯罢了。 可他不愧是一众皇子里嘴最甜的,宜妃问什么, 他就答什么,又乖又讨喜,把宜妃哄的高兴极了。 真该让他那四哥来看看,就老十四这张嘴,不是亲额娘的他都能哄的喜笑颜开,就更别提他亲额娘了。 所以德妃娘娘偏心老十四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凡他那四哥能说几句软话,德妃娘娘又岂会偏心的这么厉害呢? 胤禟看着眼前这不是母子,胜似母子的二人,坏心眼的想着。 这幅景象一直到五皇子胤祺和十皇子胤?一同进了翊坤宫才被打破。 “额娘,儿子听说您到处寻十弟呢,这就把他给您找来了,怎么样,儿子比九弟孝顺多了吧。” 胤祺一边说着一边往内殿走,待他看见胤禟也在此处的时候,他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对于这个弟弟,他一向是有心亲近一二的,奈何他幼时养在了太后她老人家那儿,这个弟弟出生的时候,他刚好被送到了南书房,待这个弟弟也开始读书了,他又开始为骑射课头疼起来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二人也就再亲密无间不起来了。 要论亲近,他这亲弟弟就爱与他那八弟亲近,对他,还不如对老八一半儿好。 老八也就算了,毕竟他一惯是个会哄人的,他把老九哄走了,自个儿也只能认了。 可凭什么老九对老十都比对他好? 老十有他长的俊吗?老十有他学问好吗?老十有他蒙语说得溜吗?都没有! 既然都没有,那他凭什么在老九心里比他这个亲哥哥还重要? 这回老十欠户部的银子是怎么还上的,这事儿他用脚趾头都能猜着。 不就是那几个素日与他关系要好的兄弟们帮的他吗? 别的兄弟出了多少银子他不知道,反正他弟弟肯定是占了大头的。 他这弟弟平日里是再精明不过的了,遇上这草包的事,怎么就没分寸了呢? 他头也不大呀,做什么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 胤祺心中腹诽着,挑了个离胤禟最近的位置坐了。 要说还是他这十四弟懂事,特意空出了一个位置,不然他堂堂五皇子,就只能坐九弟的右边了,这样显得他太急切了,不好,不好。 见胤祺坐下了,翊坤宫的宫人连忙也给他上了一杯热茶,他看了看这茶盏,发现和胤禟用的那一个是一样的,心中满意,这才老实了。 “宜母妃,既然五哥和十哥都来了,儿臣就先告退了,这人一多,没得吵得您头疼,儿臣可舍不得您头疼……” “老十四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话多?”胤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让胤祺给截过去了。 “五哥误会了,这不是十哥也来了吗?”胤祯见胤祺恼了,连忙说道。 “ 啊,哦。”胤祺看了看端坐在紫檀木宝坐上的额娘,又开了看垂头丧气的胤?,这才明白老十四是在给胤?留面子呢。 他顿觉尴尬,只好装模作样喝了口茶,又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 还好刚才没有拍案而起,不然这会儿还真挺不好收场的,胤祺想着。 难怪九弟为了他们的事掏银子掏的那叫一个干脆,感情他们一个比一个会哄人,要是他有银座店,他怕是也要掏的,不过他可比不上九弟的银子多,所以这事也只是想想罢了。 胤祺又回过头打量起了他这十弟来。 他这十弟,汗阿玛纵着,他额娘惯着,还有老八和老九一起护着,都这么大个人了,整天都没个正形儿,他这还不是仗着他有一个好姨母吗? 汗阿玛对孝昭仁皇后有愧,所以纵着他,孝昭仁皇后对额娘有恩,所以额娘惯着他,他那两位弟弟素来是个护短的,所以护着他。 说句不该说的话,除了不能继承大统,他这个贵妃之子,过的可比太子殿下这个半君要舒服自在得多。 要知道伴君如伴虎,要论谁伴君的时候最多,那非太子殿下莫属了。 太子殿下不犯错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要是犯了错,那可真就是跌进了泥里了。 他倒不是嫉妒他这十弟,他是怕他这十弟再这么自由散漫下去,会惹出祸事来,到时候必会牵连他这亲弟弟,他又是个没本事的,到时候就是想救怕也是出不了多少力的。 好不容易逮着了老十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他想着额娘就算不能罚他教训他几句总还是使得的,这才亲自去良妃娘娘那儿逮他去了。 他那八弟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瞧着魂不守舍的,见他气势汹汹来逮人,他也不拦一拦,他这才这么容易就把他这十弟请到翊坤宫来了。 宜妃人老成精,又岂会不知老十四这是在给他十哥留脸面呢,到底没难为他,让下去了。 胤祯走到胤?旁边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至于他叹气这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这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老十”。宜妃轻声道。 “诶,宜母妃,儿臣在呢!”胤?心里想着,来了。 “我听你福晋说你为了你的那些宝贝跟她拌嘴了,这事,是真的吗?”宜妃问道。 “是真的,不过也不全是真的。”胤?连忙回道。 “哦,此话怎讲?”宜妃问道。 “这事儿您是从八嫂那儿听来的吧,儿臣也不瞒您,我家福晋但凡跟我拌嘴了,总爱去找八嫂,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八嫂总是站在她那头。”胤?想了想,而后说道。 “ 哦,你的意思是你八嫂偏心,那你是不是觉着本宫也偏心你福晋?”宜妃似笑非笑的道。 “那哪儿能呢,您不是向来都站在儿臣这头的吗?”别看十阿哥有个外号叫草包,该顺杆儿爬的时候他可是从来不会不爬的。 宜妃见胤?这样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本来准备好了饭那些话也都说不出口了,不然她不就真成了偏心眼儿的人了吗? “您是没瞧见,我家福晋这回可真是气大发了,拿起我才买的物件儿就要摔,要不是我骗她说那东西值一千两银子,这东西还真保不住了。” 胤?见宜妃不说话,心知她这是让自己的话给堵住了,连忙接着说道。 “一千两银子,你不才还了欠户部的银子吗,你这银子又是哪来的?”“这也没到发俸禄的时候呀?” 胤祺这回是真惊着了,他也真拍案而起了。 “什么一千两,我哪里还有一千两银子,那东西看着大,不过也才五百两罢了,我这不是故意说的值钱些,吓吓我家福晋的嘛。”胤?连连摆手,一边摆手还一边说道。 “行了,本宫也不管你买的东西到底值多少银子,就光是你没让着你家福晋这一点,你就已经错了。”宜妃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说道。 “你媳妇儿既然嫁了你,那就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偶尔吵吵好行,吵得多了难免伤感情。”宜妃接着道。 “你只要记住,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她可不像她的妯娌,还有个娘家能回去,她进了京,可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回不了大草原的准备的。”宜妃继续道。 “你只需要记得,你与她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宜妃斩钉截铁的道。 “好了,我乏了,要歇息了,你们兄弟人就这此处好好坐着,外头的异象没结束,你们谁都不许走。” 宜妃知道自个儿在这儿他们兄弟人难免拘束,再加上自己的确有些累了,就歇息去了。 反正能说的话她都说了,要不是胤?的亲额娘不在了,这些话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妃子来说,她也不过是仗着胤?素来对她礼敬有佳罢了。 宜妃叹了口气,这才真走了。 第6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六十九天 同样出了一口恶气的, 还有秀玉。 秀玉让雨骤领着那来告状的二人出院子不过是想着最起码让她们多绕绕路,就她们每日的那点儿运动量,这一段路走下来也够她们受的了。 至于她们让狗叫声吓着了这事, 秀玉是第二天才在雨骤口中得知的。 不得不说,得知此事后她还挺高兴的, 毕竟没有能不喜欢这样的意外收获不是。 该, 让她们想着趁乱来给她添堵,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还真是对极了,她二人的现世报这不就来了吗? “福晋您是不知道, 奴婢送她们出去的时候想着这天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黑了, 故而走得快了些,她二人竟没一个能跟得上奴婢的。”雨骤高声道。 “刚开始还好,后来李侧福晋不乐意了,说她和钮祜禄格格好歹算半个主子, 哪有奴婢走在主子前头的道理。”雨骤接着道。 “奴婢怕她再半道上又闹起来,到底还是让她们走到奴婢前头去了。”雨骤撇了撇嘴, 说道。 “后来呢?”齐嬷嬷问道。 雨骤见齐嬷嬷进了屋子,话头立马就顿住了。 齐嬷嬷向来不许福晋跟前有丫头嚼舌根儿,每回她跟福晋说话气嬷嬷都得在一旁盯着, 但凡说了什么不得体的, 她少不了是要被训斥的。 雨骤瞧着齐嬷嬷进屋了,心里想着,来了, 来了,又来了,要不是因为有秀玉在, 她真想翻个白眼。 这会儿听齐嬷嬷开口不是训斥她,而是要听后续,她着实吃了一惊,张大嘴,只知道盯着瞧。 齐嬷嬷不愧是齐嬷嬷,走起路来可比她要好看多了,雨骤想着。 “我问你话呢,后来呢”?齐嬷嬷见雨骤这样心头觉得好笑,伸手就点了点她的额头。 “哦,后来,后来呀……”雨骤一见齐嬷嬷伸手就想躲,她是想着今儿又秀玉在,秀玉一定会给撑腰的,这才忍住了没躲。 出乎她意料的是,齐嬷嬷这回倒真没打她,就是点了也下她的额头。 其实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齐嬷嬷这打,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毕竟她要立威不是。 雨骤的躲,也不过是条件反射罢了。 毕竟齐嬷嬷口中的轻轻拍了一下,和雨骤心里的轻轻拍了一下好像差别不小,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要躲的。 只是让齐嬷嬷这么一打断,雨骤还真忘了自个儿刚才讲到哪儿了,因此只好眼巴巴的盯着秀玉,希望她能给点提示才好。 你方才说,你走到她二人后头去了,秀玉也实在好奇后头发生了何事,能让雨骤这丫头蹦蹦跳跳的就来找她了。 要知道,雨骤上回这么蹦蹦跳跳,还是因为说苏培盛的小徒弟走路像螃蟹的时候。 现下这个走路像螃蟹的小太监让苏培盛教成了一只大虾,雨骤没了乐子,自然也就蹦不起来了。 “对,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刚才是说到这儿了来着。”雨骤说道。 “福晋您是不知道,我走到了她二人后头,还没站稳呢,斜里突然冲出来了个小丫头,差点儿就和奴婢撞一块儿了,要不是奴婢反应快,一准儿得让她给撞倒了。”雨骤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而后说道。 “ 奴婢原以为这小丫头是让那天上的异象吓着了,这才没规矩的乱跑,正向呵斥她呢,就瞧见她冲着钮祜禄格格去了。”雨骤接着道。 “奴才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钮祜禄格格口中的在院子里叫嚷起来了的小丫头。”雨骤继续道。 “钮祜禄格格进得了咱们这院子,她的丫头却是进不了的,之前肯定是躲在哪儿等着呢,一见钮祜禄格格出来了,这才也冲出来了。”雨骤扬声道。 “这丫头不行,瞧着不是个好的,她要是真忠心,钮祜禄格格跪在咱们院子外头的时候她怎么不陪着一起跪,这会儿知道冲出来表忠心呢,哼,也就是钮祜禄格格年轻……” 雨骤的话还没说完,就让齐嬷嬷给截过去了,她显然听得极为认真,至少比秀玉要认真多了。 “嬷嬷您真是神了,不过您肯定猜不到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雨骤见齐嬷嬷接了她的话茬,愈发的兴奋了。 秀玉看她都敢上手拉齐嬷嬷的手臂了,要是齐嬷嬷再问她几句话,她是不是还要将齐嬷嬷引为知己了?秀玉想着。 “钮祜禄格格的丫头冲出来是为了扶她,奴婢看钮祜禄格格弱柳扶风那样儿,也就没敢再说什么了。”雨骤咂咂嘴,而后说道。 “钮祜禄格格有人扶着慢慢的也就赶上了前头的李侧福晋”“李侧福晋没人扶,慢慢的也就走不动了”。 “眼看着她就要落到钮祜禄格格后头了她突然就不走了。她不走,钮祜禄格格也停下了,奴婢也只能停下了,”雨骤似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没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才接着道。 “你扶她了?”齐嬷嬷惊声道。 “奴婢的主子只有贝勒爷和福晋,她倒是给奴婢使眼色了,不过她想让奴婢扶着她,那她也只能想想了。”雨骤见齐嬷嬷急了,连忙回道。 “最后还是钮祜禄格格让她的丫头去扶的李侧福晋,奴婢看那丫头去的时候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要不是钮祜禄格格轻轻推了她一把,李侧福晋说不定还真就只能晾在那儿了。”雨骤笑着道。 “你这丫头,要说你就好好说,你笑什么,老婆子正听得起劲儿呢,你快说,别磨蹭。”齐嬷嬷说着自己却差点儿笑起来,她赶忙收了脸上的表情,这才把话给说完了。 “就这点儿小事,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秀玉知道这重头戏还在后头呢,遂问道。 “当然不止这一件事了,福晋您还记得贝勒爷从安徽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那几个小孩儿吗?”雨骤见秀玉问她,立马回道。 “自是记得的,那个小丫头不是见天儿的跟在你们这几个大丫头身后吗?”“怎么,这里头难不成还有她的事儿?”秀玉又问道。 “不关那小丫头的事,是关她带回来的那条大黑狗的事。”雨骤笑着道。 大黑狗?就是那条跟着那几个孩子一路逃难,最后遇上了四贝勒的大黑狗? 它不是老老实实的在贝勒府的犬舍里住着的吗? 怎么这事儿还和它扯上关系了?秀玉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事是愈发的感兴趣了。 “福晋您也是知道的,奴婢一向是见着猫猫狗狗们就走不动道的,那只大黑狗奴婢更是喜欢,就总时不时的去看看它,也会从那养狗的小太监那儿弄些吃食来喂它。”雨骤试探着说道 “时间一长,犬舍里的狗对奴婢的声音就熟悉了,只要奴婢一去,它们一准儿会出来接奴婢。”雨骤见秀玉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这才接着道。 “前几天它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挺烦躁不安的,奴婢去看它们的时候它们还冲奴婢叫起来了,要不是奴婢胆子大,又知道它们不咬人,奴婢早就让它们给吓跑了。”雨骤继续道。 “昨儿李侧福晋走到那犬舍外头怎么都不肯走了,说是累了,要歇歇再走。” 没法子,奴婢也只好跟着歇歇了。雨骤皱了皱鼻子,而后说道。 “钮祜禄格格的那个小丫头见大家都不走了,就跑过来跟奴婢搭话,奴婢瞧着她实在小,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起来了。”雨骤讪讪的道。 “谁成想奴婢还没说几句话呢,犬舍里头的犬就叫起来了,一开始是大黑一只狗叫唤,后来是几只狗一起叫唤。”雨骤接着道。 “ 奴婢还琢磨呢,今天这大黑怎么精神头这么好,就连叫声听起来都比平时要大的多” “后来一想,是福晋您让养狗的小太监把它们都搬他屋里去了,犬舍离这条路远,小太监的屋子可不远,这狗叫声自然就听着要比平时的大了。”雨骤继续道。 “奴婢听着觉得有趣,没成想李侧福晋让这声吓得不轻,奴婢看她那会儿才是真走不动了呢。”雨骤轻声道。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的,那犬舍里突然就静下来了,然后没过一会儿就传出来了一阵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叫声。”雨骤高声道。 “这回不光李侧福晋,就连钮祜禄格格也被吓得不轻,她二人也不用人扶了,拔腿就走,奴婢和钮祜禄格格的那个小丫头在后头追都追不上呢。”雨骤笑着道。 “行了行了,这话在本福晋这儿说说可以,出了这院子,你可不许再说了。”秀玉说道。 雨骤听得此言便知道秀玉这是在让她下去了,左右她要说的都说完了,也该“功成身退”了,她朝秀玉行了个礼,也就退出去了。 至于齐嬷嬷,她今日实在高兴,这会子也退出去了。 不过她不是退出去找雨骤的,她是要去小厨房看看今儿有什么吃食。 不管有什么吃食,她都打算让小厨房的厨子再添上两道好菜,毕竟她家福晋也才经历了一次天灾,得吃些好的补补不是。 屋子里这会儿就只剩秀玉了,她却没动弹,她在想雨骤的话。 这大黑,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犬? 似狼非狼,似狗非狗,难不成大黑是条狼狗?还是条嗅觉和听觉都异常灵敏的狼狗? 不然它怎么能和雨骤配合的如此的天衣无缝呢?秀玉想着。 第7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天 没了李氏带头闹腾, 四贝勒府的后院着实安静了好一阵。 也是李氏和钮祜禄氏运气不好,按说她二人都被吓着了,不管是被什么吓着的, 四贝勒就是不亲自去看看,也得赐下些东西安抚一二。 偏偏这几日四贝勒心情实在差, 没迁怒于她二人,四贝勒自认待她们已经够好了。 至于安抚,她们究竟是被什么吓着的,旁人不知, 她们自己还不知吗? 她们要是能大大方方的承认她们是让犬舍里的犬吓着的,那他去安抚一二也不是不行。 可她们都已经闭门不出了,这不就表明她们不需要安抚了吗? 这次日食之后四贝勒更忙了, 就连秀玉院子里都去的比之前少了,就更抽不出时间去想别人了。 时间一久, 他早就忘了这事了,要不是因为汗阿玛要去热河狩猎, 他总算空闲下来了,去看孩子们的时候没见着李氏,他还真想不起这事来。 李氏也是个会借坡下驴的,借着这次机会总算是又活跃起来了。 李氏以为自己就够聪明了, 没想到比她聪明的大有人在, 这个人就是钮祜禄格格。 李氏前脚去秀玉那儿请安了,钮祜禄格格后脚也跟着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二人是约好一道来的,不过是因为钮祜禄格格的院子离秀玉的这儿比李氏的院子要远得多,她二人才一前一后的到的。 秀玉看她二人姐姐妹妹的叫着,亲亲热热的说话,她在一旁喝茶, 看戏,看得累了,秀玉只需要把茶盏一搁,她二人立马就乖乖告退了。 以前李氏这一干人等都是逢五就到秀玉这儿来请一回安,后来秀玉嫌麻烦,改成了每月初一和十五让她们来请安。 此举她们倒是极为赞成的,毕竟初一和十五四贝勒都会到秀玉这儿来,她们要是能碰上四贝勒那可真都就是意外之喜了。 偏巧四贝勒是个讨厌意外的,因此她们每回来得再早也好,走得再晚也好,愣在一次都没碰着四贝勒。 皇帝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给太子殿下派的差事是越来越多。太子殿下又捡着那些不那么要紧的差事交给了四贝勒。 四贝勒一边办皇帝派给他的差事,一边还得忙太子殿下给的差事,当真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是秀玉了,就连高福能见他面的次数都比以前少得多了。 好在皇帝又要再次去热河狩猎了,四贝勒忙里偷闲,总算能喘口气了。 大概是体谅一众皇子们这段时日实在辛苦,皇帝把能带去的皇子都带去了,想来也是打着要让他们好好松泛松泛的主意的。 这些皇子里当然还是不包括太子殿下的,一来他要留下监国,二来狩猎总是有风险的,他要是伤着了,那流血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太子想来也习惯了,高高兴兴的送走了去狩猎的队伍,然后板着脸去处理原本应该由他汗阿玛处理的政务去了。 皇帝此次去热河狩猎原本没想带着十八阿哥,一则他还太小,跟他那些兄长们也说不到一处去,二则是怕他不知轻重吵着要跟兄长们一同去狩猎。 只是皇帝一向宠爱这个幼子,经不住他的一再苦求,这才将他也带上了。 刚开始还好,十八阿哥年岁小,精神头却足,一路上光是看沿途的风景就把他忙坏了。 到了热河他更是如出了笼的鸟儿似的,皇帝想见他一面都找不见他。 直到出了塞外,他却突然病倒了。 十八阿哥刚开始发烧的时候皇帝以为他只是水土不服,又加之他贪凉,受了风,这才病的。 队伍里头仔是有随行的太医的,他便立即下令,让太医去医制十八阿哥去了。 此次的行程是以前便定下的,不光宫里在提前准备,各部也是提前准备好了要接驾的。 这会儿他们行至半路,那边却是早就已经万事俱备了。 这是大事,实在耽搁不得,皇帝将十八阿哥安置在了驻地,留下了太医和伺候他的奴才们,带着其他皇子继续往塞外走。 谁知这回他们才刚没走多远,留在驻地伺候十八阿哥的一个小太监却骑着马追上来了。 他是滚下马来的,见着皇帝他连请安都忘了,只说十八阿哥病重,恐有性命之忧,然后就开始磕头。 皇帝一听立即就让队伍往回走,等他们一行人回了驻地,十八阿哥已经烧得浑浑噩噩的了。 随性的太医治个头疼脑热的还行,这样的大症候,他们就是想开重药,也没那么胆量。 皇帝一看情况不妙,立即让人带着手谕回了京,他要传召御医,并在口谕中告知了太子,他会让人沿途迎接御医。 这无疑是在告诉太子,十八阿哥病得极重,耽搁不得,让他立马将御医送来。 这边因为有皇帝在,太医们也敢开大剂量的方子了,这药吃下去,十八阿哥病情果然有所好转,他的高热退下去了,也能吃些东西了。 皇帝大悦,便再次让人带回了口谕告知太子十八阿哥病情好转之事,同时也是在催他赶紧将御医送来。 没想到这口谕才送出去,十八阿哥的病便急转直下,愈发的重了。 皇帝见此便提前终止了这次围猎,回京了。 由于十八阿哥病着,皇帝不得不让马车行得尽量慢些,如此一来马车一日不过走了二十里路罢了。 即便如此皇帝还是便马车颠簸会让十八阿哥更加难受,破例让十八阿哥上了他的车架。 皇帝的车架自然是无人敢窥视的,皇帝便亲子照料起十八阿哥来。 他甚至破了大清抱孙不抱子的这个规矩,把十八阿哥抱在怀里低声的同他说话。 他夭折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十八阿哥好不容易养大了,又是太一向宠爱的,他年岁大了,实在无法忍受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了。 等御医到的时候十八阿哥已经是水米不进了,连药都喝不进去,纵然御医医术再高,也是回天乏术了。 十八阿哥还是没了,在他过完八岁生辰后不久。 皇帝经此一事后骤然苍老了不少,当然,这事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又或是他这会儿根本不在乎这事了。 他只是后悔,后悔为了们为了不扰民便没有沿途遍寻大夫。 他也后悔为什么只给太子送去了口谕,而不是直接下旨。 他最后悔的,是此次狩猎他带了十八阿哥来,他要是不来,说不定就不会生病,就算病了,在宫里他还能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吗? 可他是皇帝,纵使他心中再后悔,再悲痛,也是不能表露于人前的。 他只能让马车加快速度,现下,自然是越早回京越好。 十八阿哥没了,这件事总是要有人担责的。 皇帝首先要问的就是太子。 天子回宫,满宫的后妃和还没有开府建衙的皇子们自然是要到宫门外跪迎的。 往常皇上回宫,后妃们无不喜气洋洋的,这回她们却是大气不敢出,生恐脸上出现不该出现的神情,从而惹怒了皇帝。 皇帝却看都不看他们,直接去了太子的毓庆宫。 这毓庆宫是他特意给太子选的,为的就是要让太子住得舒服。 太子一向以毓庆宫的主人自居,到了这会儿皇帝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他才猛然明白,这毓庆宫从来都不是他的。 其实这事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装作不明白罢了。 皇帝自从将这宫殿赐予他后便鲜少踏足,可他鲜少来,并不代表他真不来,他这不就来了吗,还是怒气冲冲的来的。 就差一步了,就只差一步了,太子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几个字。 然后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知道,他这是在害怕,是对天子的畏惧,也是对阿玛的畏惧。 他猛的跪了下去,借此掩盖他身体的抖动,也借此堵住皇帝将要出口的话。 “太子,朕问你,朕传召御医,御医为何迟迟不至?”皇帝见太子跪下了,他眉毛都没动一下,高声问道。 “回汗阿玛话,儿臣接到汗阿玛口谕立即便让几位御医进了宫,给他们复述过汗阿玛口谕之后便立即让他们出发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太子立马回道。 “只是京城去往热河途中有一高山山石滑落,堵住了路,几位御医这才到的晚了。”太子见皇帝不说话,只好接着说道。 “哦,如此说来,此乃天灾,并非**?”皇帝问道。 “回汗阿玛,的确如此。”太子答道。 太子说这话倒是真丝毫不心虚的。对这位十八弟,他虽然说不上亲厚,但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光是因为他年岁小,那怕他再大些,就单单因为他生母是个贵人,他就绝无可能问鼎大位。 一个对他丝毫没有威胁的幼弟,他自然是能帮就帮的,决不会落井下石的。 皇帝见太子说得斩钉截铁,脸色终于好了些。 他也不再问太子什么,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起身走了。 十八阿哥最后被葬在了妃陵,这事也就渐渐无人再提起了。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在告诉十八阿哥的生母王氏,她是有后福的。 至于她这后福到底有多大,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第7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一天 皇帝去了毓庆宫, 这事他和太子都没想过要避着人,这个消息当然是皇帝前脚出了毓庆宫后脚就被有心人给传出去了。 就连索相之事后皇帝都是没有踏进毓庆宫的, 这回他不但去了, 还是一回宫别的地方都没去,立马就去了。 别人怎么想胤禩不知道,他想见那位道士的心情是愈发的急切了。 跟前两回不同, 这一回, 是胤禩派人去请的这道士。 他以为这道士得他相邀必会满心欢喜,而后如约而至,没成想这道士竟然没来。 他回想起前两次那道士说的话, 断定他是在拿乔,有心想晾一晾他, 便将此事放在一边,处理起了别的事来。 胤禩不知道的是他没能请来那位道士并不是因为这位道士在故作姿态,而是因为他罕见的犹疑了。 这道士自诩道行高深, 虽然做不到算无遗策,可但凡是他算到的事, 就没有出错的时候。 他第一回进八贝勒府的时候还是这么这位的。 他一见这位爷就知道他必定不凡。 这不凡, 他生来就有,他阿玛给的。 他也知道这位爷想听的不是这话,便只问他是否有凌云志,又是否有登云梯。 这么问,该懂的人自然就都懂了。 这也是这位爷为什么会把他赶出来的原因, 毕竟这话若是被不该听见的人听了去,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被赶出八贝勒府的时候还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看见了一位夫人的背影,他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之所以敢如此笃定是因为他可不仅仅会看面相,他更擅长的是观气之术。 他明明看见八贝勒府上空有紫气笼罩, 八贝勒周身也有紫气漂浮不定,他这才敢问出那种话。 待他看见这位夫人身上的紫气之后,他这才慌了神。 只是他只远远的瞧见了这位夫人的一个背影,若不是他观的是气,而非人,他怕是瞧不见这位夫人的。 就算他年岁大了,在大街上如此直视一位夫人也实在是失礼,这点分寸他自然是有的。 按说能来八贝勒府上求见的者身份定是不凡的,可她又被贝勒府上的小厮拦了回去,这就叫他更猜不到这位夫人的身份了。 虽然离得远,可他瞧着这位夫人身上的紫气可要比八贝勒浓郁得多。 她若是皇室宗亲,这紫气似乎有些过于浓郁了,她若是哪位皇子的福晋,那他的夫君该是何等身份呢? 他一个道士,总不好去打听一个妇人的消息,此事也只能按下不提了。 因此当八贝勒府上的大管事来请他的时候,他拒绝了。 可他也深知八贝勒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便让这位大管事给他的主子带了话,只说他现下不便去八贝勒府,免得冲撞了。 这冲撞了,说是冲撞的贵人也说得过去,说是冲撞了事物也圆的回来,端看八贝勒怎么想了。 显然八贝勒是没有体会到其中深意的,他也实在忙,这事他听过了也就过了,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有别人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个人倒不是早就派了暗卫去查此事的胤禛,而是从胤禛处得知了此事的太子殿下。 十八阿哥病了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正是半夜,他让人从睡梦中叫醒总是有几分不悦的。 可这份不悦在他听清了来传话的小太监说的话之后就被他压了下去。 十八弟病了,汗阿玛都传回了口谕来从来,那就代表着十八弟病得不轻。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是再无睡意了,只好批了衣服起来看书,以求静心。 汗阿玛传了口谕来,要急召御医,召得自然是那几位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老臣。 他年轻,他可以不睡,那几位御医可都是上了年纪的,万一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如果病的人是皇帝,那他们别说是半夜了,就是他们都病得起不了床了,也是会被人抬着进宫的。 现在病的人只是皇子,且此此时正身处塞外,就算他这会儿都派人去把那几位御医叫进宫来,他们也不可能立刻就动身往塞外赶。 因此他是等天亮了才让人将这个消息送到这几位御医的府上的。 谁知道他们半道上又遇上了山石滚落,这路一堵,就真的耽搁了好些时候。 别看汗阿玛问起此事的时候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其实他心中是又愧又怕的。 愧的,是到底对不起他那十八弟,怕的,是汗阿玛如果要查这事,那他都不用费什么力气,随便一查他可就露馅了。 好在汗阿玛没有下令彻查此事,只是最后将十八弟葬入了妃陵。 明眼人都知道汗阿玛这是要抬举十八弟的生母王氏了,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知他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汗阿玛给王贵人晋位的谕旨,如此一来他就更愧了。 他这才知道汗阿玛是认为这事儿由他来做更合适。 毕竟若是他登基了,总要加封先帝的妃嫔,以示他的孝心和容人之量。 汗阿玛要是现在晋了王氏的位份,那是安抚,他要是以后再晋王氏的位份那就是施恩了。 他自然是知道汗阿玛一直以来都在为他铺路,他只是担心索相之事后汗阿玛对他不如从前那么信任了。 如今看来,他在汗阿玛心中的地位仍然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越过他,他这才算真松了一口气。 汗阿玛待他好,他自然是要回报汗阿玛的,因此他在听胤禛说起此事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胤禩是不是在搜罗人才,而是这人是不是真有才。 他是个道士,那他是不是会炼制丹药? 如果他会炼制的不过是那种能强身健体的普通丹药,他又岂会能入得了胤禩的眼呢? 如果他会炼制的是能治病的丹药,那他所求的会仅仅就是一个贝勒府的幕僚的身份吗? 比起贝勒府,他这个太子的毓庆宫应该对他更有吸引力的不是吗? 他也知道胤禛会告知他这事是因为以胤禛的身份,这事他要是办不好难免会弄巧成拙。 他也跟胤禛保证过,这事他不会告诉太多人,一切只在暗中进行。 可此一时彼一时,他的保证也只能不作数了。 让人炼制丹药这事其实他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他当然知道真能炼制丹药的能人异士就算不隐居山林也是绝不会去贝勒府毛遂自荐的。 会选择贝勒府而非直郡王府,无非是因为他能力有限,走不通直郡王府的门路罢了。 他想通的此事便觉得这个道士他没必要再见了,毕竟他手中的事物越来越多,他实在是分身乏术,这事胤禛没再提起过,他也就忘了。 这道士自是不知自己躲过了一劫,他还是在道观里一边清修一边等着八贝勒府再来人。 不过他短时间内是等不到八贝勒府的人了,因为皇帝又要去热河狩猎了。 八贝勒恰好在随行之列,自然就没人会再登这道观的门了。 按说皇帝本不应该在此时再去热河的,毕竟上次去热河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罢了。 只是上次因为十八阿哥病了,皇帝原本要在塞外接见的大臣还没见着,他就命令队伍折返了,这才有了这一次的热河之行。 毕竟这狩猎可不真的仅仅就是为了那些动物去的。 皇帝想看的,是草原各部是否安分守己,草原各部想看的是皇帝陛下是否还年富力强,值得他们臣服和跟随。 皇帝年轻那会儿他们自然是不敢生出此等不臣之心的。 毕竟那时候的皇帝不仅年富力强,还雄心勃勃,别说是朝堂之上了,就是下了朝堂,他也是说御驾亲征就御驾亲征的。 这样一位帝王,别说是反抗他了,就是与他说话,你都得十二万分的小心,不然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会因为那句话惹怒他,从而遭受惩罚。 可他这不是老了吗,他一老,各方人马自然就又蠢蠢欲动起来了不是。 想来皇帝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才会在上次的热河围猎时带了十八阿哥。 毕竟皇帝都这么年纪了,还有一个年岁这么小的儿子,这不正好证明了他还没老吗? 谁也没料到十八阿哥会出事,皇帝虽然强撑着不表露出任何情绪,可他在回程的路上茶饭不思,神思恍惚,日渐消瘦,只要是日日能见着他的人,就没有察觉不到的。 皇帝怎么快又定下了这次的热河之行,恐怕也有告诉所有人他已经走出了丧子之痛的意思。 在外人看来,这次的热河狩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 真要说这次的热河之行与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就只能是这随行的队伍里多了太子殿下的车架罢了。 他和别的皇子不同,一路上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待在马车上的。 他要是实在想活动活动也只能想其他皇子那样骑骑马。 他不出马车还好,他只要一出了马车,直郡王可就坐不住了。 他倒是一直在马上,与太子相比,他那马车倒真成了个摆设了。 第7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二天 直郡王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了, 只要太子不在随行之列,他也懒得与其他兄弟相争。 毕竟八弟身边有十四弟,四弟身边有十弟, 就他自己身边谁都没有, 他就是弓马再娴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是。 可这回太子也跟来了,这可就不一样了。 自个儿在别的地方比不过他,在马背上却是绝对不输他的, 因此虽然这赛马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彩头,他依然兴致高昂的反复邀请太子与他比试。 刚开始太子拿着架子, 对直郡王爱搭不理的,后来让直郡王念叨得烦了, 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 可要跑马总不能在这正行进的队伍里跑吧, 二人只好约定到了猎场再来比试。 太子似乎是觉得比试的只有他和直郡王, 没什么意思, 便问四贝勒和八贝勒要不要也参加比试。 四贝勒还没说话呢, 十阿哥先开口了。 他倒也没说他要不要比试,他问十四阿哥要不要也下场。 十与十四两位阿哥年岁相近, 志趣相投, 按说他二人才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才对。 偏偏他二人一个认准了四贝勒, 另一个认准了八贝勒, 二人虽然言语上少有争锋, 其实暗中没少较劲。 好不容易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比试机会,十阿哥有怎么会忘了他的好弟弟呢。 这下好了,一场比试,一半儿的皇子都下场了,这回就连太子殿下也没法闲这比试没冷清了。 十阿哥是个说做就做的, 策马便去了皇帝的车架前。 他也不等皇帝问话,在马上朝皇帝行了个礼,然后就将他们要赛马的事禀告了皇帝。 皇帝一听立马就笑了,他就知道他的这些儿子们到了这外头是安生不了的,原以为他们会等到了猎场上才开始相争,没成想他们走到半道上九定下要赛马了。 要赛就赛吧,反正他的儿子们个个弓马娴熟,如此,还刚好可以给草原各部的各位王爷们一个下马威。 皇帝极为痛快了就准了这事,还让他们好好准备,到时候要下场比试的恐怕不止他们,应该还有这草原上一众王爷的嫡子甚至是嫡孙才是。 皇帝说了这话,十阿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让他露一手的意思。 毕竟草原男儿和他们不同,个个身强力壮,又好勇斗狠。 他们若是赢了,那是应该的,若是输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十阿哥回了皇子们的车队里,将此事一说,大家神情就是一变。 他们兄弟之间比试一二,那是家事,和草原上的汉子比试,那我就是国事了。 国事自然是要远远大过家事的,他们俱都收了之前的嬉笑之态,想着如何才能将那些草原汉子远远的甩在后头,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因着这,这一路上直郡王再也没找过太子的麻烦,十四阿哥也时不时的来找十阿哥探讨起骑术来。 这热河围猎,细究起来其实就在那个围字上。 皇帝要狩猎,当然不可能真的跑去那荒芜人烟的深山老林。 皇家有猎场,猎场里有专门为狩猎而蓄养的动物。 只要皇帝上了马,侍卫们就会将这些动物放出来,并进行驱赶,将它们赶到一处,然后侍卫们便会退下去,形成一个包围圈。 这样一来可以防着动物因为受惊吓而逃窜,二来可以起一个警戒作用。 虽然猎场外围早就站满了披甲执锐的侍卫,但也难保会有刺客混进来,多一重保护,大家也都更安心不是。 皇帝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下令让车队行进的速度再快些,以便能更早到达热河。 果然,皇帝一行人到达热河的时间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了足足日。 此举有没有打了草原各部来参加此次狩猎的人一个措手不及不好说,反正皇帝到的时候他们可还都没到呢。 到了此地,当然是要住行宫的。 皇帝住进了烟波至爽斋,等起了草原各部的台吉和王公们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事有凑巧还是这些草原汉子们有千里眼或是顺风耳,皇帝前脚到,他们后脚就也到了,一晚上都没让皇帝等。 等他们都安顿下来,天色也就晚了,他们也不敢扰了皇帝的清静,身子也实在乏得厉害,到底还是歇下了。 虽说皇帝让人传下话来,今日就会接见蒙古来的各位台吉和王公们,不过他们想要面见皇帝,那还是需要再等一等的。 毕竟双方都要再好好准备准备不是。 于是还是依照惯例,这一干人等被太子领着逛起了这皇家猎场来。 太子殿下都亲自出面了,这也算是给足了这些人的面子了。 会领着他们逛这一趟倒也不是为了炫耀,实在是因为这蒙古各部来得人里面每回都有生面孔。 他们毕竟是要在此处围猎的,要是一不小心迷了路,那可就真是闹大笑话了。 因此虽然这一逛就逛了大半日,这一干人等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怎么敢多话呢? 好不容易歇息了一会儿,那头皇帝设下的宴席又开席了。 在酒席上自是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这酒一下肚,这一干人等才算是真的缓过劲儿来。 席间太子殿下又频频站起来敬酒,这么多人,他能不落下的还真都没落下。 绕是他酒量再好,他一个人也喝不过这一帮子人,到底是倒下了。 他坐下了,直郡王立马便站起来了。 这才是个真正能喝的主,喝酒跟喝水似的。 这些草原汉子本来打得是要把这一众皇子喝倒的主意,现下一看直郡王这么能喝,他们倒也不惧,也不要什么酒杯了,直接让人换了大海碗来。 直郡王喝到后头其实醉得连他对面的人是老是少都分不清了,全凭一股劲儿再撑着。 那边的蒙古汉子们也是不轻易认输的,喝得脸色涨红也不肯停手。 直郡王最后当真以一敌,喝倒了个蒙古壮汉,还是皇帝见他这儿子已是强弩之末了,这才喊了停。 直郡王倒下了,还有好些蒙古汉子站着呢。 原本在这样的宴席上他们都是不能站起来的,只是他们喝到兴头上难免忘乎所以,这才起了身。 蒙古的各位王爷们看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也装着没瞧见这边的暗潮汹涌,只时不时的敬皇帝一杯酒以示尊敬罢了。 毕竟在他们那儿年轻人之间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会儿就只是拼酒,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帝不拦着,倒也不是不心疼他的这些儿子,一来他身上也流着科尔沁的血,骨子里到底是有几分豪迈的。 二来这些蒙古来的王公们要是细细算来跟他都能攀上亲,不过有远有近罢了。 既然都是亲戚,那亲戚在一块儿喝喝酒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呢,左不过是醉上一场,醉过了,睡上一觉也就是了。 先坐下的是太子,而后是直郡王,按说这地第个起来的人应该是阿哥才对,可那边的蒙古汉子等了又等也不见有人起来,这气氛立马就变了。 要说这位阿哥,他骑射功夫其实也极佳,不然皇帝不会在围猎的时候带上他。 只是这位阿哥平日里只喜好舞文弄墨,让他喝酒,他怕是一杯就得倒。 现下他是真倒了,不过他可不是装的,他那杯酒是自己喝的。 他想着自己先把自己给灌醉了,那不就没人再找他喝酒了吗,所以这酒他喝得痛快极了,当然他倒下得更痛快就是了。 阿哥酒量浅,这事儿一众皇子其实都知道。 只是他们想着前头还有太子和直郡王顶着,这把火怎么着也应该烧不到阿哥才对,因此也就没人去提醒他这事。 他们谁都没料到,这把火还真快就烧到了阿哥身上,还烧得这么快,这么猛。 一众皇子见阿个趴在食案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真睡,一时倒真冷场了。 上头皇帝没发话,也就是说这酒还得喝,阿哥瞧着是起不来了,起来的也只能是四贝勒了。 四贝勒的酒量也不是不好,毕竟他还是有些应酬的,这酒量练着练着也就真练出来了。 只是他的酒量着实是比不过太子,跟直郡王比那就更是差得远了。 因此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希望阿哥能站起来的,毕竟哪怕只帮他多喝一杯他就能少喝一杯了不是。 其实四贝勒倒不是怕输,只是因为他一喝酒就上脸,一顿酒喝下来,他酒还没喝几杯,脸倒是红了个透。 办差时还好,就算是有应酬也是会往酒楼里去的,再不济,也是会去食铺的。 在这大庭广众下喝酒,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喝,但真是第一次一个人跟这么多人一起喝。 他知道今日他是一定会醉的,他只希望这天能黑得快一些,对面的蒙古汉子喝酒能喝得慢一些。 如果能在他脸红之前倒下那就最好,如果实在不能,就只能寄希望于在场的人都喝了酒,这天儿也渐渐暗了,他们都看不清了。 第7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三天 四贝勒的酒量倒也真没有白练, 他还真喝倒了一个蒙古汉子。 因为怕喝得慢了,这酒就真上脸了,四贝勒这回喝起酒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别说对面的蒙古汉子看得想为他拍手叫好, 就连那趴在食案上一动不敢动的三阿哥心里也直给他这四弟叫好呢。 不过他谨记着自己这会儿可是醉得厉害呢,到底忍住了没敢动弹。 这些蒙古王公们也都不是傻子, 和皇子们喝酒,那可不是谁都能站起来就喝的。 和太子殿下喝酒的那一位, 喝起酒来讲规矩, 他也不劝酒, 反正对面的人喝多少,他就喝多少,端看最后谁酒量更好罢了。 跟太子殿下喝酒, 只能输不能赢,可这输,也要输得漂亮, 因此这个醉倒的时机就得把握的刚刚好才行。 到了直郡王这儿, 也还是不能赢,但是最好得打个平手,如此一来,就更得有分寸了。 面对三阿哥倒是不需要有如此多的顾忌了,一来他母家不算太显赫,二来他手上也没什么实权,他们这边只要人派得对, 倒是能小小的赢上一回的。 蒙古王公这边算盘打得极好, 想着反正三阿哥也不是个能喝酒的,这一轮就派了个才成年的小家伙出来。 皇帝就算在边上看着,他们一输, 一平,一赢,这个结果出来,他也是不好再说什么的。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三阿哥死活不起来,四贝勒倒起来了。 要说这四贝勒,他的身份可就更有意思了,细究起来他是德妃的儿子,可玉蝶上他又是孝懿仁皇后的儿子。 说他不得皇帝看重,倒也不是,可要说他得皇帝看重,他至今却还只是个贝勒。 被派出来和三阿哥拼酒的这位蒙古小哥见着站起来的是四贝勒,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愣住了,四贝勒却是极清醒的,他三下五除二的喝完了三大海碗酒,把碗底朝对面的一干人等亮了亮。 对面的蒙古小哥见他一副我干了,你随意的架势,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也一口气喝了三大海碗酒。 这位蒙古小哥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他平日里喝最多的时候刚好是喝了三大海碗的酒,今儿他说什么也要撑着再喝一碗,他就不信他会输。 他热血上头,忘了在草原上喝酒都是要一边吃肉一边喝的,中间说不定还会被人拉起来跳个舞,摔个跤,三大海碗酒喝完,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他这酒一喝完他就知道要遭,他还想强撑着,奈何胃里实在翻腾的厉害,他倒是真没坐下,不过是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就吐罢了。 四贝勒这边一连喝了三大海碗酒也觉得胃里不舒服,不过他记着秀玉的话,喝酒之前好歹吃了些东西,这才没有真吐出来。 蒙古王公们见着他们这边一连输了三场,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们这会儿正左看右看,想着下一轮要派谁呢,就听那边皇帝说话了。 其实皇帝也没说什么话,他就是咳嗽了两声,然后端起他食案上的茶盏,把盏盖揭开,喝了口茶罢了。 在场之人中除了皇帝其他人的食案上都没有茶。 草原汗子们是拿酒当水喝的,自然不用喝茶,一众皇子们今儿就是来喝酒的,特意让底下人不必备着茶,这茶也就真只有皇帝的食案上才有了。 蒙古王公们虽然不爱喝茶,可这主人家但凡端了茶,这就是在送客了,这,他们还是知道的。 他们看了看对面醉倒的几位皇子,又看了看自己这边醉得更厉害的几位小辈,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结束了这次的比试。 反正到了猎场上才是见真章的时候,皇帝还得在此处待上些时候,想要比试还怕没有机会吗? 皇帝见对面无人再站起来了,知道他们这是认输了,脸上这才露出笑来。 既然是来喝酒的,那他怎么也得喝上几杯,如此想着,他便举了杯。 他倒也不敬谁,反正只要他举了杯就有的是人想要敬他,他只需要举着酒杯不动就可以了。 这宴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算结束,皇帝走的时候依然如他来的时候那般气定神闲,蒙古王公们却是退下的时候却都已经是需要人扶着的了。 谁让他们自作聪明要把小小的酒杯换成大海碗的呢,他们换了,皇帝却是不用换的,皇帝喝一杯,他们喝一碗,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他们不喝醉那才真是怪了。 皇帝走了,第二个走得就应该是太子殿下了。可太子这会儿实在是醉得厉害,他身边的小太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 皇子这边还好,他们虽然也站着,皇帝一走,他们也就不用再弓着腰了。 蒙古王公们这边却还得低着头弓着腰等着,什么时候太子走了,皇子们也走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直起身子来。 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倒也是个机灵的,见他太子起不来了,立马就伸手扶他去了。 只是喝醉了的太子似乎格外沉,他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没把太子给扶起来。 最后还是十三阿哥看不过眼,让跟着他的那个小太监去搭了把手,太子这才由两个小太监架着走了。 跟着十三阿哥的小太监原本不该离了他的,是十三阿哥说自己没喝多少酒,用不着他,他这才敢过去的。 蒙古王公里有那一直老老实实等着的老油子,也有那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看看的愣头青。 也是巧了,这位愣头青刚好就是被四贝勒喝吐了的那一位。 他吐过之后胃里是舒服了,脸上却烧得厉害,他实在没想过自己会输,还是因为喝酒喝输的。 他又羞又愧,没忍住就抬头瞄了一眼终于起身了的太子殿下。 他好像看你太子殿下伸出手朝皇子大帐附近的空地上指了指。 他看那两个小太监走得不是一般的快,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太子那一指是什么意思了。 人有三急,哪怕他贵为太子也不例外,他懂,他懂。这位倒霉的蒙古小哥想着。 不过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酒量可真比不上直郡王。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别说直郡王了,他连太子殿下都喝不过,和直郡王拼酒的这一位,才是真的喝酒当喝水。 不过太子殿下这会儿还知道要去解决三急的问题,那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呢?蒙古小哥思索着。 皇帝因着要召见蒙古各部的台吉和王公们,便在这猎场外围的老位置选了一个地方搭了蒙古包。 毕竟宴席过后还要围猎,围猎过后还要设宴,有蒙古包总要方便得多。 再说在这外头保不齐就会遇上什么突发状况,有蒙古包好歹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皇帝也就不介意住进蒙古包前还要等上那么一小会儿了。 在蒙古王公们的眼里皇帝搭了蒙古包,就意味着这是皇帝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也极为喜爱这种居住方式。 他们会忍不住想,尊贵的皇帝陛下身上到底是流着科尔沁的血液的,只有他才能让草原上的人们更加富足,臣服于他,是他们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皇帝究竟是不是真这么想除了他没人能知道,反正这么些年下来,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了下来,皇帝身边的侍卫搭起蒙古包来可是比好些蒙古汉子还要迅速的。 皇帝的御帐旁边就是太子的蒙古包,不过两者还是隔着一定距离的。 毕竟皇帝要在蒙古包里召见外臣,若是闲话家常还好,若是商议要事,那可真是不管是谁都不能听的。 再加上皇帝的御帐外头有重兵把守,太子的蒙古包里御帐就更远了。 更别提其他皇子的蒙古包了,那就离得更远了。 太子由这两个小太监扶着到了皇帝的蒙古包附近,太子找了一块儿空地,解决了三急的问题,这才舒坦了。 按说太子应该让这两个小太监扶着他到自个儿的蒙古包附近去才对,可太子实在是快忍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停下不走了。 这两个小太监见太子殿下不愿意走了,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停了下来。 一直跟着太子都那个小太监倒还好,他还能跟太子说上几句话,一直跟着十三阿哥的那个小太监怕太子怕得厉害,眼见着不远处就是御帐了,他是真不敢再往前走了。 太子解决三急的问题,肯定也不乐意有人在一旁看着,他借着这个由头,说了声奴才告退了,打了个千,然后就溜了。 一直跟着太子的小太监见另一小太监溜了,立马就想叫住他,这小太监这边才刚想抬脚追呢,那边太子殿下动起来了。 这小太监看太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怕他摔了,也顾不上去追人了,连忙去扶太子去了。 太子殿下在那边解决三急的问题,这小太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候着。 这小太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耳朵好使,他听着那声儿,觉着自己也有点急起来了。 第7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四天 他可不能像太子这样随便找个地儿就行, 他得走得远远的,还得找个最暗的,没人的地儿才行。 平日里这小太监本来是忍得住的, 可这一场宴席下来,太子在此处待了多久,他就在太子旁边站了多久,这会儿是实在难受得紧了,这才开始神游天外的。 他这一神游天外就神游了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再往那片空地上看去的时候,那儿早就没人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把太子给跟丢了,他顿时三魂吓掉了两魂半,拔脚就朝太子的帐子跑了过去。 他一边跑一边还在想, 太子殿下谁的帐子都去得,除了万岁爷的。 太子就是去了直郡王那儿都行,要是去了万岁爷那儿,那他可是真没办法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得够快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走得比他更快,他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万岁爷的御帐,想着终于能停下来歇口气了,那边却是已经出事了。 他瞧着御前侍卫们伸手想拦太子,但又不敢碰他,只是做出一个阻拦的姿势罢了。 太子殿下才不管这些人是谁, 他把这些人的手往旁边一推,然后就闯进了御帐。 说是闯进去的其实也不对,准确来说太子殿下是摔进去的。 太子推开了御前侍卫的手,他这一推,那御前侍卫倒也没如何, 还是稳稳的站着,他自己却没站稳,扑通一下就摔进帐子里去了。 御前侍卫们当然知道太子殿下醉了,可他们见着太子殿下是独自前来的,想着他应该醉得不厉害,应该还知道这御帐无诏是不得擅入的,也就只是虚虚的拦着他罢了。 这会儿见太子殿下竟然就这么摔进去了,他们是进去扶也不是,就这么站着看也不是,彻底不敢动了。 他们不敢动,里头却已经传出了皇帝的说话声来了。 皇帝让他们进来两个人,把太子殿下扶出去。 御前侍卫们听得此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推选出了他们之人力气最大的那两人进了御帐。 这边的小太监见太子殿下摔了,抬脚就想朝御帐走去,他这边才走了几步,就瞧见有两个御前侍卫弓着身子进去了。 看这架势应该是去扶太子殿下的,那他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了,帮不上忙,不去,等太子殿下明日酒醒了,一顿罚他定是逃不掉的。 这小太监想了又想,到底是抬脚往御帐那边走去了。 万岁爷的御帐无诏不得进,太子殿下的帐子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御前侍卫是皇帝的侍卫,到最后还不得是他这个小太监扶着太子殿下回去嘛。 只是这个时辰了万岁爷竟然还没有歇息,竟立马就吩咐人将太子殿下扶出来了,这也未免有些太快了。 万岁爷都不担心太子殿下有没有摔着哪儿吗?小太监想着,脚下的步子却是愈发的快了。 这小太监再见着他的主子的时候他正被两个御前侍卫架着朝他的帐子走。 那两个御前侍卫虽说也扶着他,可这小太监看他二人的那个架势,是恨不得离太子越远越好的。 小太监一走进他们就闻见了一股酸臭味儿,他立马就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这样了,他跟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太子是没有吐的。 由这两位身强力壮的侍卫大人一扶,太子反而吐了。 也对,他们说是侍卫,可他们不是皇室宗亲就是重臣之子,除了皇帝,他们还真没这么近身的服侍过谁。 他二人没有掩鼻而逃已经算得上是极有定力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自己的官服被吐脏了,还要对这吐了自己一身的人毕恭毕敬的不是。 要知道,这官服可是不能随意换的,没地方洗,那就还得穿着,有地方洗,那要是洗了没干,也还得穿着。 小太监赶忙走了过去,那二人倒也没再他插手,到底是把太子给扶到了他的帐子外头才走的。 他赶忙将他太子接了过来,和另一个一直守在帐子外头的小太监合力才把架着太子进了帐子。 第二日他起来的时候太子还在睡着,因着昨天的事,他想着要不要叫太子殿下早些起来,就听御前的公公正往各处传话,说是今日的围猎取消了,改成明日了。 这下好了,他也不用去叫太子殿下早些起来了,他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吧。 他昨日还奇怪呢,万岁爷怎么不跟往常似的那么关心太子殿下了,现在想来万岁爷昨儿也是喝了些酒的,怕是也有些醉了,这才没顾上问这事儿的。 万岁爷还是心疼太子殿下的,酒一醒,这口谕不就来了嘛。 亏他昨儿还担心得一夜没睡好,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小太监也没敢走,站在太子的帐子外头打起了瞌睡来。 太子醒来的时候除了觉得头晕脑胀,还觉得腹中饥饿,他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正是用朝食的时辰,便吩咐一直守在他床边的丫头去看看有什么吃食。 岂料这丫头像是被他吓着了似的,不但没走,还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太子爷,您昨儿……昨儿闯了御帐……”小丫头低声道。 “你说什么,你说爷闯了哪儿”?太子本就头疼的厉害听了这小丫头的话他只觉得头更疼了,连忙问道。 “太子爷,您昨儿闯了御帐,是被侍卫大人说回来的。”小丫头轻声道。 因着热河围猎不许女子参加,故而一众皇子们没一个带了侍妾的。 可他们也需要人照顾不是,所以当底下人献上美人儿的时候他们基本上都会挑上一两个。 四弟没要,那是他能耐,反正他是挑了一个看着顺眼的。 那会儿看着顺眼,这会儿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毕竟谁都不乐意一早起来就看见有人在自个儿面前哭哭啼啼的不是。 就是这人再美,哭得再梨花带雨,也挺惹人厌的不是。 太子也知道在这小丫头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挥手让她退了下去,然后叫了昨儿一路扶着他的那个小太监进来。 这小太监走到同事近前他才觉着他面熟,似乎是他毓庆宫里的一个粗使太监,好像是叫小林子。 “小林子,孤问你,方才出去的那丫头说孤昨日闯了汗阿玛的御帐,可有此事?”太子轻声问道。 “回殿下,却有此事,不过殿下您不是闯进去的,您是摔进去的。”小林子连忙回道。 “摔进去的?”太子惊声道。 “回殿下,您昨日醉得实在厉害,想是一时没站稳,这才摔了。”小林子轻声回道。 “汗阿玛的御帐里可还有旁人?”太子连忙问道。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本应该一直跟着殿下的,是奴才没用,跟丢了殿下,殿下这才走错了帐子。”小林子猛的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孤摔进去了,汗阿玛是什么反应?”太子接着问道。 “万岁爷立马就让御前侍卫把您扶起来了,最后也是这几位大人送您回帐子的。”小林子知道太子最讨厌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人,答得那叫一个快。 “御前侍卫送孤回来的?”“可孤明明记得是你和另一个小太监扶着孤回来的才对”。太子高声说道。 “回殿下,您没记错,您说的那个小太监是十三爷的人,那小子滑的很,还没将您送到地方呢,他就溜了。”小林子连忙回道。 “十三弟的人,你看着可面熟?”太子问道。 “不熟,奴才没见过他。”小林子回道。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着您,您当时醉得厉害,这地方当时黑压压的一片,最亮堂的可不就是那儿吗,您奔着那儿去也是情有可原的。”小林子见太子不说话,赶忙低声道。 “若是孤没记错,这会儿狩猎就快要开始了,怎么孤听着外头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太子也能接小林子的话,转而问起了和狩猎有关的事。 “回殿下,昨儿醉倒的可不止您一人,连直郡王都醉得起不来了,就更别提那些草原上来的人了。”小林子低声道。 “上头传下话来,狩猎改到明日了,若不出什么意外,应该是不会再改的了。”小林子接着道。 “直郡王也醉得起不来了?”“他不是一向自诩酒量过人吗?”“怎么,对手换成了草原汉子他就不行了?”太子像是没听见那个也字,笑着问道。 “是,奴才特意留心着呢,殿下您都起了,直郡王的帐子还没动静呢。”小林子当然知道他主子事事都要压直郡王一头,故而也笑着回道。 “直郡王没起来,那四贝勒呢?”许是因为不用急着为狩猎做准备,太子又关心起了他这四弟来。 “殿下您是没瞧见,四贝勒一口气喝了三大海碗的酒,跟他比喝酒的那个蒙古小哥不服气,也撑着喝了三碗呢。”小林子扬声道。 “四贝勒喝了酒,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那蒙古小哥却不行了,酒才刚下肚他就吐了个天昏地暗的,这回他们可是闹了大笑话了。”小林子高声道。 第7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五天 太子当然知道他闯了御帐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他做了汗阿玛这么多年的儿子, 汗阿玛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能说全都猜得到猜上个四成还是有把握的。 若是汗阿玛对这事儿真不在意,那昨儿送他回来的人应该是梁九功才对。 汗阿玛让御前侍卫送他回来,这也就是说当时他的御帐里还有旁人。 他是在汗阿玛走之后就跟着也走了的, 虽然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那也没多少时间, 这点子时间, 汗阿玛回了帐子不奇怪,怪就怪在他要见的这人竟也到了。 这人是提前就在帐子外头等着的,还是汗阿玛回了帐子之后才传召过去的呢? 太子自认挺了解他汗阿玛的, 想着这会儿他汗阿玛的暗卫指不定正在哪儿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呢,这才故作轻松的和小林子一问一答的说起了话。 他都这么气定神闲了, 想来汗阿玛也会认为昨儿他是喝醉了才闯了御帐的了吧,太子想着。 其实这小太监说得话也不是一句都不对, 起码他说汗阿玛的御帐在夜里是最亮堂的,这句话就没错。 汗阿玛的御帐不仅亮堂,颜色也和他的帐子颜色相近, 他昨儿实在醉得厉害,一时看错了,也情有可原不是,太子腹诽着。 “除了这事,你可以有别的事没告诉孤?”太子问道。 太子想着那小丫头的反应, 虽然她是底下人送来的不错,可既然要送,那她应该也是被教过规矩的, 又岂会不知这动不动就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也是坏了规矩吗? “别的……别的……”小林子这会儿可笑不出来了,他想着这个别到底指的是什么。 “怎么,你还真有事瞒着孤?”太子扬声道。 “殿下您……您昨儿吐了……吐两位侍卫大人身上了。”小林子想了想, 回道。 “孤吐了?”“不可能,孤有分寸,绝不会吐的。”太子惊声道。 “殿下……”小林子喊了声殿下,这话他可真没法接了。 “行了,你下去吧。”太子看这眼前的小林子怎么看怎么心烦,到底是把给赶出去了。 “是,奴才告退。”小林子跪下候就没起来,这会儿他又朝太子磕了个头,然后麻溜的就起身退出去了。 汗阿玛好不容易出一次宫,带来的御前侍卫除了有真功夫的。就只剩下家世好的了。 为了这差事他们的家族想来也没少出力,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在汗阿玛面前露脸。 如此一来,别说是官服脏了,就是受伤了,只要不是什么大伤,这差他们都还得当下去。 他只要一想到此处就觉得心浮气躁,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这才声望渐隆,他可不希望因为这事儿被人背地里笑话。 可明日的狩猎他又非去不可,现下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御前侍卫是知道其中利害的,知道这事儿是不能传出去的了。 依照惯例,狩猎时的第一箭应当是由皇帝亲自射出的。 所谓逐鹿中原,皇帝第一箭要射的,自然就是这鹿了。 一众蒙古王公们们见前日皇帝这宴席上兴致极高,还以为他今日在猎场上也应该会如此,没想到皇帝瞧着兴致缺缺,射了只雄鹿之后就放下了弓箭。 蒙古王公们看看马背上的皇子,又看了看自己这边同样在马背上的小辈们,一时摸不清皇帝的意图,对这次狩猎也不复之前的热情了。 摸不清皇帝的想法,这些老油子们自然也就连忙找到了自家小辈,叮嘱他们别乱跑,尤其是不能明知猎不到,还要去追着猎物跑。 既然是狩猎,那也不能懒洋洋的,跟在一众皇子后头总是没错的,这样既能找到猎物,还能躲避危险,要是能因此入了皇帝的眼,那就更好了。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可老天爷偏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就算这些蒙古汉子们乖乖的跟在了一众皇子的后头,该来的危险,还是来了。 遇着危险的是前日在宴席上跟四贝勒比喝酒比输了的那个蒙古小哥,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待他跟着一众皇子们进了这猎场深处,他的马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刚开始这马还只是焦躁不安,慢慢的开始变得不听指令,最后它竟疯跑了起来。 这位蒙古小哥立马意识到,他的马惊了。 此刻他若是还在草原上,那他是一点儿都不惧的,就算他的马真惊了,也有的是驯马的好手来帮他一把。 可他这会儿偏偏是在皇家猎场上,他前头是太子殿下,后头是十阿哥,也怪他贪心,想着要找机会和太子搭上话,这下好了,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他也没指望这二位皇子能出手救他,他们只要速速让开,别被自己的马伤着,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倒是还谨记着骑射师傅对他的教导,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慌。 他用力夹着马腹,牢牢的转着缰绳,嘴里高声喊着让开,让开。 一众皇子都带着侍卫,出了这事,他们当然立马就护住了自家主子,救人这事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护着自己的主子一边后退,还要一边防着有猎物靠近他们。 这边的蒙古小哥刚开始还试图控马,见他的马跑得越来越快,他心知今日怕是要遭,也只能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不动,然后在心里祈求长生天的庇佑了。 最后还是十阿哥救了他,他听见有人策马追了上来,刚开始还真没认出来这人是十阿哥。 听他大喊让他弃了马往他的马上跳,他有一刹那的动摇,然后还是放弃了。 其实这真是一个没办法的办法了,偏偏他不会武,别说往这人马上跳了,他连弃马都做不到。 眼看着这马越跑越快,他是真有些绝望了,只希望这马别引出什么大家伙来,不然他今天恐怕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他是越想越怕,直到他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他这才醒过神来。 他倒抽一口凉气,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又不敢回头看他身后这人,手心却是出汗了。 “我数个数,你准备准备,个数数完了咱们就弃马。”十阿哥高声道。 这位蒙古小哥就是前天宴席上被他四哥喝吐了的那一个,十阿哥觉得他挺有意思,今日他一出现就注意到他了。 看他往太子身边凑,他心头暗笑,脸上表情却分毫未变。 直到见着他的马不对劲,他这才真的盯着他看了起来。 十阿哥刚开始想着这人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那马上功夫肯定差不了,也就存了几分要看他露一手的心思。 直到见他知知道直挺挺的坐在马上,他才知道这人还真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 他见这马越跑越快,再跑下去若真是进了猎场深处那可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按说离他最近的人是太子,只要太子肯让他的两位侍卫出手,合二人之力这马应该能被拦下来。 可他瞧着他的好二哥丝毫没有让他的侍卫出手救人的意思,倒是在他们的保护下离这蒙古小哥越来越远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推开了上前来保护他的侍卫,打马追了上去。 凭借着他这一身的功夫,他往别人的马上跳还行,再带上人跳回来,他可真就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所谓的弃马不过就是让这蒙古小哥选个合适的时机跳马罢了。 他要是有这个胆子跳,那自己救他倒也还算值得,他要是犹犹豫豫的不敢跳,那自己一个人跳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十阿哥想了这么多,他这话也才刚传到这位蒙古小哥耳朵里罢了。 他倒还真是胆子大的,十阿哥刚数完个数他就示意他准备好了。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四贝勒只远远的瞧见他家十弟和那位蒙古小哥一起跳下了马,然后都重重的摔了下去。 四贝勒一着急,用马鞭狠狠的抽了几下下马,他骑着的马痛的厉害,跑得比前头那匹受了惊的马也慢不了多少了。 四贝勒见着前头情况不对,立马就大发了跟着他的那两个侍卫回去报信去了。 这会儿见十阿哥的侍卫也赶到了,下了马疾步走到十阿哥跟前,伸手就要碰他,四贝勒立马将这两人拦下了。 现下还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摔到了何处,连他都不敢碰他十弟,更别提这些外人了。 四贝勒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救人要紧,可十阿哥的这两个侍卫没有保护好主子,这也是事实。 他心里有气又急,看着摔在地上的十阿哥他是有气也发不出来,只能就这么守着他,不让别人碰他罢了。 再看那马,它似是知道自己背上没人了,开始疯跑起来。 众人只见它撞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这才停了下来。 众人只听见这马一声嘶鸣,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四贝勒也是个爱马的,便想着去看看那马还能不能救,他才刚迈步,就见那横卧在地上的马四蹄抽搐,口吐白沫,而后便不动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马是中毒了。 也真是难为它了,竟称了这么久,直到背上没人了,它才敢倒下,四贝勒一时感概万千,到最后皆化作了一声长叹。 第7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六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围猎自然是再进行不下去了,毕竟十三阿哥都被人抬着出来了,这时候谁还有心情狩猎呢, 都在想着自己不要被连累才好。 十三阿哥虽然跳了马,不过他有功夫在身, 到底是避开了要害, 其他地方的伤都不算要紧,他伤得最重的地方是腿。 至于那位蒙古小哥, 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冲着他去的, 他的命能保住已经是万幸了, 除了他族中的长辈,一时倒还真没人留意他。 四贝勒见十三阿哥虽然伤了腿, 不过他神智清醒,还知道喊疼, 想来他也没什么大事。 这才让匆忙赶来的御医给他这十三弟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由着他被御前侍卫抬着出了这片林子。 汗阿玛想来也是怕这一路上再吃些什么事,特意带了御医同行。 他之前还觉得汗阿玛此举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会儿才知道, 汗阿玛他老人家真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呀。 这蒙古小哥的马中了毒,这明摆着就是要取他性命, 有这么大胆子敢做这事的人想来也是有身份的。 他应该是打听到了一众皇子们的马和这些草原上来的人的马没有养在一处, 这才敢对这马动手脚的。 毕竟这猎场上人多眼杂,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马受惊了,也不是不可能。 看这马越跑越快就知道,这马要是不撞在树上,它还能跑, 待它真跑到了那猎场里头去了,其他人都不敢跟进去,只要那人能安排人里应外合,这马他们怕是就见不着了。 马都没了,这骑马的人自然也跟着没了,这人都没了,那找,还是不找就要看他族中的长辈怎么想了。 四贝勒想通了其中关节,看这蒙古小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以为他真是个愣头青,可他要真是个愣头青,他又是怎么顺顺利利长到这么大的? 难不成,是他一直被保护得极好?四贝勒看着这人,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汗阿玛今儿兴致不高,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出了这事儿,汗阿玛怕是要震怒了,但愿此事不要牵扯太多人才好。 四贝勒想着,加快步伐追上了前头的十三阿哥。 受了伤的两人自然有御医照看着,四贝勒以为汗阿玛就算再怎么忙,至少也会到他这十三弟这儿看上一眼,没成想来的人竟然是梁九功。 他是带着汗阿玛的口谕来的,汗阿玛让他这十三弟好好养伤,在他伤彻底痊愈之前,他别想出帐子。 这件事情牵连甚广,汗阿玛抽不出空来也不是不可能,派了梁九功来,也说明汗阿玛还是极为担心他这十三弟的。 只是这梁九功这会儿不知是怎么了,瞧着魂不守舍的,一个口谕,平日里他是绝不会出错的,可这回他竟险些说错了。 这还不止,宫里人谁不知道,汗阿玛身边没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没了梁九功。 往常梁九功出来传旨,哪一回不是旨传完了,他立马就走人的。 这回他不仅没走,他还拼命的朝自己使眼色。 若不是遇着大事了,他是断然不会如此失常的,四贝勒想着,到底还是回了梁九功一个眼神。 “贝勒爷,太子这会儿在万岁爷帐子里呢。”四贝勒跟着梁九功走到了一处空地,梁九功环顾四周,件此处的确没什么人,着才终于开了口。 太子在汗阿玛帐子里?这是在商议何事?怎么连梁九功都赶出来了?,四贝勒想着。 “奴才也不敢抬头,不过奴才出帐子的时候听见里头有动静,听那声响,太子殿下应该是跪下去了。”梁九功当然知道四贝勒想问什么,他低声道。 太子被罚跪了?为什么?难不成就因为他见着十三弟都受伤了,还要走在十三弟前头? 就为着这事儿,汗阿玛应该不会这么生气才对,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半君,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走在所有兄弟的最前面的,这可算不上什么错处。 那汗阿玛在气什么?气太子没有第一时间想着救人,而是跑了? 可太子殿下不是一贯如此吗?汗阿玛从前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这回怎么还真动气了? 难不成是因为这回受伤的的是他十三弟,汗阿玛心疼了?这才真生气了?四贝勒想着。 “贝勒爷,被赶出来可不止老奴,就连一直守在御帐外头的侍卫们也被赶开了,这会儿只能远远的站着不敢动呢。”梁九功心知四贝勒怕是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轻声道。 “汗阿玛连御前侍卫都赶开了”?四贝勒这会儿是真惊讶极了,连忙道。 “贝勒爷,您可得提早准备准备,这天,怕是要变了。”梁九功想了想,低声回道。 “梁谙达,多谢了。”四贝勒缓缓呼出一口气,而后轻声道。 “贝勒爷,您素来是个有成算的,今日是老奴多嘴了,您若是没别的吩咐,老奴就先告退了。”梁九功朝四贝勒微微躬了躬身子,而后转身走了。 梁九功其实也知道今日他本不该来找四贝勒说话的,不过他实在心慌的厉害,这才找上了四贝勒这个铁杆的太子党。 别人不清楚万岁爷有多器重太子,他还不清楚吗,别看太子殿下这会儿被罚跪了,只要他还是太子,他就不可能一直跪着,万岁爷总会让他起来的。 他这个太监总管还能真没地方去吗?他不过是不想离着万岁爷太远罢了,实在不行,他就跟那些御前侍卫们扎堆去,这会儿去认认脸,以后他那小徒弟没准儿就能去认认门了不是。 四贝勒见梁九功走远了,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事也给他那十三弟透透风,到底还是先回自己的帐子去了。 太子殿下闯了御帐这事皇帝下了令不让外传,这事果然就被瞒下来了。 就算再费劲去打听,至多也就能打听到太子殿下去御帐外求见过,别的可就真的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这会儿太子倒是真进了这御帐了,不过他这会儿怕是想赶快出去才好,毕竟御帐虽好,要进这御帐就得跪着,这地方在太子眼中也就怎么都好不起来了不是。 太子从小到大都是走在一众兄弟的最前头的,因此他也没觉得这回走在受了伤的十三弟前头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为了让十三弟赶快得到救治走得可比平时快了不少,这一切汗阿玛都看在眼里,他应该不会生气才对。 那汗阿玛是因为何事生气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作为大清的太子,在臣子遇着危险的时候没有救人,而是避开了,汗阿玛这才生气的? 可汗阿玛从前不是教导过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 从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他记得汗阿玛以前还为此夸奖过他,怎么这会儿他还生气了? 就因为这回遇着危险的是科尔沁来的人,还是因为这回十三弟伤着了?太子皱着眉头想着。 可他也不是真的就会见死不救呀,待他退得再远些,他还是会让他的侍卫上前去救人的。 毕竟这人从进了猎场就开始跟着他,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想要与他结交。 虽然他二人还没有互通姓名,有这么一个追随者他也不亏不是。 老十三也是的,救人就救人,他还非得亲自救,他边上的侍卫难不成都是摆设吗? 明知道一个人救人有危险,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呢,再等等,他的侍卫不就能帮他了吗?太子心中腹诽着。 皇帝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太子跪着,父子二人隔着一个书案谁都没开口说话。 皇帝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不是他还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手串,太子都险些以为皇帝怕是睡着了。 太子跪在地上,他感觉膝盖开始隐隐作痛,到底没忍住抬头飞快的瞄了一眼皇帝。 他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想明白了,知道皇帝为什么生气了,后一刻又觉得自己应该想想,毕竟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要是说错了话,那他一时半会儿是真别想起来了。 “太子,朕问你,你觉得这御帐如何?”皇帝突然开口说道。 “汗阿玛的帐子,自然是最好的。”太子连忙回道。 “好,如何好?”皇帝又问道。 “这……自然是处处都好的。”太子想了想,答到。 “你今日可想过要救那人?”皇帝却又问起了别的事来。 “自是要救的,不敢欺瞒您,儿臣当时的确有些被吓着了,这才慢了十三弟一步。”太子赶忙高声答道。 “慢了老十三一步?”“你是说,如果老十三不救人,你是会亲自去救人的?”皇帝问道。 “这……儿臣身边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骑射的功夫更是远在儿臣之上,儿臣想着……” 太子这话刚说出口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挺占理的,越说到后面他越觉得心虚,这话也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7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七天 皇帝显然是不满意太子的答复的, 他也不再问太子话了,开始批阅起奏折来。 按说这御帐的地上铺着羊毛毡子,就算是跪着, 也比跪在宫门外要好得多,可太子心里比他以前跪在宫门外时可要乱多了。 一则是他还真没有一个人跪在宫门外过,每回都是有兄弟陪着他一起挨罚的。 二则,他在宫门外跪着的时候心里头总还是有底的, 知道汗阿玛就是再生气,也还是会让他们在宫门落钥之前起来。 这回可不一样,他摸不清汗阿玛到底为什么生气, 想告饶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再加上这是在热河,汗阿玛连梁九功都赶出去了,这不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好好跪上一跪了吗? 太子见皇帝都开始批阅奏折了, 愈发觉得自己猜得没有错,汗阿玛这是铁了心要罚他了。 太子已经记不起上次被汗阿玛这么罚跪是什么时候了,唯一记得的, 就是汗阿玛不管再如何生气,他都不会忘了批折子。 汗阿玛在上头批折子, 他们在下头跪着, 什么时候汗阿玛书案上的折子批完了, 他才会抽空看他们一眼。 他们要是还老老实实的跪着, 那多半他们就能起来了,可但凡这一众皇子里有一个不老实的,那他们就还得接着跪。 反正汗阿玛书案上的折子是永远批不完的, 这一摞批完了,还有下一摞,他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着, 到最后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从前他们挨的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汗阿玛到了最后都总是会心软的。 太子原本以为这次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可他瞧着汗阿玛把梁九功都赶出去了,又觉得这次和以往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 梁九功不在这帐子里,汗阿玛书案上的这一摞折子批完了,谁来换上新的呢?太子不合时宜的想着。 有梁九功在,他虽然不能明着求情,但至少能去搬搬救兵。 这回可倒好,汗阿玛为了不让谁来求情,连梁九功都赶出去了,太子看这架势也知道汗阿玛这是真气得狠了,不敢再盼着有人来求情,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了。 这一跪就跪到了晚上,太子这会儿又开始庆幸自个儿是跪在了这御帐里了,这要是跪在外头,那他可真的要闹大笑话了。 “行了,跪了这么久,想来你也想清楚了,下去吧,回你的帐子去,没什么大事,不要出来了。”皇帝书案上的折子终于批完了,他高声道。 太子惊讶于皇帝这回批起折子来慢得比平常多得多,更惊讶于皇帝让他没事不要出他的帐子。 这是在变相禁足他?为什么?就为了十三弟?还是为了那蒙古人? 太子有一肚子话想说,看了看皇帝那张脸,他到底是没敢把这些话问出口。 他的腿也实在疼的厉害,再不起来估计这腿就真伤了,他也不敢再想别的,以额触地给皇帝行了个礼,然后艰难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出了御帐。 这下好了,不用汗阿玛禁足他,他也出不了帐子了。 十三弟伤了,他也伤了,还都是伤了腿,不知内情的没准儿还以为他和十三弟是一起受的伤呢。 皇帝连御前侍卫都远远的赶开了,小林子自然也是不敢靠近此处的,太子没人扶,只得自个儿一步一挪的回了帐子。 待他回了帐子再一看,已经有两位御医在此处候着他了。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汗阿玛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打定主意要让他和十三弟一样躺床上了。 反正真正知晓内情的人也就那些人,只要他们不说,这事儿传来传去的,等传回京城去的时候应该已经变成了他这个太子殿下为了救人伤了腿。 至于十三弟,他顶多就是个帮忙的,没准儿还成了个帮倒忙的。毕竟要是十三弟不出来帮忙,他还不一定会受伤呢。 太子想通了其中关节,终于不慌了,心安理得的让御医诊起了脉来,他这可不是装的,他腿是真疼,疼得厉害着呢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太子实在是闷得不行了,他想着汗阿玛说的是让他没什么大事别随意出来,看望受了伤的十三弟算是大事了吧,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太子本以为老十三会过得和他一样苦闷,没成想他见着他这十三弟的时候他正喝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呢。 在这猎场上吃的大多是烤肉,肉汤还真不是谁都能吃得着的,就连他都好几天没喝上点儿汤汤水水的了。 也不是真的就没喝的,真要论起来奶茶就是极好喝的,可这一连几天总喝奶茶,再好喝也喝腻了不是。 这汤也不是不能做,可这会儿他们既不是在宫里,又不是在皇子府,这儿可没有小厨房,小火慢炖的汤就更没有了。 在这儿做汤,尤其还是羊肉汤,那就得一大锅一大锅的做,一圈人围在一起吃,这才香呢。 皇室中人吃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精细,让他们围成一圈吃东西,以前还行,现在是万万不能的了,因此这羊肉汤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十三弟手里的这碗,不用问也知道是那被他救了的蒙古小哥家里的长辈让人送来的。 他之前就听说那边没少给他这十三弟送吃食,一开始送的是烤羊腿,后来听御医说受了伤的人不宜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就又换成了羊肉汤。 他也救人了,这羊肉汤怎么就没有他的份呢?太子愤愤不平的想着。 哦,他想起来了,他没有救人,这羊肉汤自然也就没有他的份了。 想到此处太子也不敢再做停留,嘱咐了十三阿哥几句,让他好好养伤,然后就又回了自己的帐子。 这么过上三五日的太子还算耐得住,到了第六天,他是真忍不了了。 他也不是上赶着要去跟那些蒙古人吃肉喝酒,他就是想出去透透气,只要能出去,别说是喝酒,就是喝水也行呀。 上回他去老十三那儿就没人拦着,这回他可是特意用完了朝食之后再去的。 他还特意带上了本兵书,虽然这兵书他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可老十三还没看过去不是,带了去,总算有个送书的由头不是。 没成想他这回连老十三的帐子都没能进去,他让人给拦下了,拦下他的是两个他觉得有些面熟的御前侍卫。 这两个侍卫说汗阿玛有口谕,说是他这十三弟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不许任何人来探视。 笑话,他堂堂大清朝的太子殿下,怎么可以与那些闲杂人等相提并论,抛开他是老十三的兄长这个身份不谈,他好歹也是储君,十三弟这儿别人进不得,他也进不得了不成? 太子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御前侍卫,从他二人的眼神里还真看出来了点东西。 他瞧着这两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多多少少有点儿嫌弃? 这眼神,就跟老四见着了肥肉,老十三见着了以次充好的古玩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就这他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他的眼神才真有问题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两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嫌弃我起他来了? 他看着这两人越看越觉得眼熟,偏偏又想不起来他们到底姓甚名谁,又和他到底有什么交集。 “殿下,这二位大人就是那个呀……”追着太子出来的小林子一眼就把这两人认出来,他连忙凑到太子耳边小声说道。 “那个,那个是哪个?”太子殿下问道。 “就是那个,您喝醉了送您回来的那两位大人。”小林子连忙道。 哦,这就是被自己吐了一身的那两个倒霉蛋儿呀,太子想着。 难怪他二人见着他眼神就不对,原来他与他们还真是有旧怨的呀。 难怪自个儿看他二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都吐了人家一身了,能不眼熟吗? 敢嫌弃自己,那他二人定是皇室宗亲了,毕竟外人敢嫌弃他,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自家亲戚嫌弃他,顶多也就是亲戚间互看不顺眼罢了。 就是不知道这又是他的那几位亲戚家中的小辈,他原以为这些亲戚同事都已经认得够全了,见着了这两人才知道,他这功课做得还是不到家呀。 他见天儿的想往这外头跑,不过是因为呆在帐子里实在闷得慌。 以前还好,他不出门的时候多半都是在帮着汗阿玛处理朝政,这回汗阿玛不光不让他出去,连折子都不让他碰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过去的,就想从伺候他的人那儿知道打听些外头的事。 他先找上的就是那个小丫头,岂料他还没说上几句话呢,那小丫头愣是让他吓哭了。 然后他又找上了小林子,这小林子可比那小丫头强多了,至少他不会动不动就哭不是。 可这小林子能知道的都不能算是什么大事,问来问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件,不是今儿他的兄弟们又和蒙古汉子们比摔跤了,就是明儿他们又一起吃烤肉了,他要问的是大事,自然也就指不上他了。 他这才又来找老十三了,毕竟这会儿除了汗阿玛的帐子,就老十三这儿最热闹,想知道什么事,问他这十三弟不就行了嘛。 第7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八天 现在看来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了, 他也只好悻悻的回了自个儿的帐子。 为了弄清那两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他还特意让小林子时不时的就去老十三的帐子外头转悠转悠。 小林子这一转悠他才知道, 他十三弟的帐子, 别的皇子去得,御医去得,就连那被他救下来的蒙古小哥的侍卫都去得, 就他这个太子去不得。 他原以为他这十三弟是真要静养,现在看来他这是就拦着自己一个人呢。 他一个小小贝子,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谁让他背后站着的人是汗阿玛呢。 汗阿玛这是算准了他会去找老十三打听消息,这是要让他无处可去呢。 他这才真有些急了, 他要是真的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那他这禁足可就变成了软禁了。 都是禁, 这一字之差, 可是大不相同的。 禁足, 待遇还是不会被禁的, 软禁, 那可是犯了大错的人才会遭受的惩罚,别说之前的种种待遇和特权了,就连名位还能不能保住, 都还是两说呢。 他出不去,小林子却是能出去的, 他最近总有事没事的就在十三阿哥帐子外头转悠, 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了, 就真没什么人管他了。 毕竟他就是个小太监,就算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他还能真翻出什么大浪来不成? 这小太监到底翻没翻出大浪来没人知道, 只知道他今日终于没出现在十三阿哥的帐子外头了。 他不来了,顶多也就是那两个守在十三阿哥帐子外头的御前侍卫说话的时候会提上一嘴,别的人还真不怎么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皇帝突然要启程回京了。 以前来热河,哪一回不是要待上月余才会回京的,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才在此处待了半个月皇帝就要回去了。 明明昨儿皇帝还召见了几位蒙古王公,这几位蒙古王公听皇帝提起了儿女们的婚事,这才明白皇帝这是在挑亲家呢。 他们自然是极力的向皇帝推荐自家的小辈,若能尚主,那自然是无上光荣,就是不能尚主,把自家小辈嫁到京中去,那也是成就了一段极好的姻缘了。 昨日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突然要回去了。那皇帝昨日找他们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忙中出错?蒙古王公们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皇帝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说要走,那就是真要走,还是立马就得走。 蒙古包搭起来的时候就挺快,拆起来就更快了。 事出突然,别说这些蒙古王公了,就是一众皇子也是在被梁九功一一告知此事之后才醒过神来的。 毕竟这天儿才刚蒙蒙亮,皇子们都还在睡着,被人吵醒了心中自是不悦,等到见了来的人是梁九功,不悦就变成了不解。 梁九功这回可不像上回来传口谕时那么拖泥带水,他把这口谕一字不落的传完了,然后扭头就走。 他走了,外头的侍卫进来了,这几人是来拆蒙古包的,这会儿是来见礼的,也是来催他们赶紧收拾行李的。 出了什么事,这是哪儿又打起仗来了?不对呀,若是真又起了战事,他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四贝勒想着。 他还算好的,他没收底下人送来的丫头,行礼又是伺候他的小太监按着秀玉的大丫头教他的法子整理的,随拿随走,倒也真不费什么事。 别的兄弟们可就没他这么好运了,其他人他不知道,就说太子,他这会儿要是醒着,那才真是怪了。 四贝勒也不看这几名侍卫,他出了自己的帐子,往十三阿哥哪儿去了。 他还伤着,若是伺候他的人不够仔细,他再伤上加上,那就不好了,他得去盯着,必要的时候搭把手也不是不行,四贝勒想着,走得更快了。 四贝勒是真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十三阿哥都已经由着服侍着上了马车了。 一问才知道,梁九功这回是最先去的老十七的帐子,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到了大哥的帐子了。 从前梁九功不管是传什么话,一向都是第一个去太子那儿的,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反过来了? 四贝勒预感到恐怕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他的帐子和太子的帐子相隔不算太远,这种时候自然是能避则避的,他看了看十三弟的马车,到底还是上去了。 四贝勒这回还真猜错了,太子还真醒着,他不止是醒着,他是昨日就没睡。 小林子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敢去汗阿玛的帐子外头晃悠的,他连由头都给小林子找好了,让他不用理会别人,只管去找梁九功便是了。 别人不好说话,梁九功还不好说话嘛。 只要他肯透露那么一星半点的,他就能知道汗阿玛这会是不是还在生气。 只要他能解禁,梁九功的恩他是一定会记的,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自是无需多言的。 从早上等到中午,太子还能沉得住气,从下午等到晚上,他见小林子还没回来,这才急了。 直到天都黑透了,小林子还没回来,这时他便知道他着急也是无用的了。 他就这么枯坐了整整一夜,他脑子里乱得厉害,究竟想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偏他又不能睡,生恐这一睡就错过了什么,只能硬挺着罢了。 见着梁九功来了,他立马便起身迎了上去,往常梁九功哪回见着他不是笑着的,这回可不一样,他不但没笑,瞧着还愁眉苦脸的,就像受罚的人是他一样。 “梁谙达,汗阿玛这是……”太子本想问问小林子如何了,见着梁九功神情不对,这才问了别的。 “太子爷,您怎么就忘了,万岁爷让您没有大事不要随意出帐子,您不往外头跑,您身边的太监一个劲儿的往外头跑,这不是和您出去了没什么两样吗?”梁九功低声道。 “这话从何说起,孤不过是让小林子去找梁谙达说说话,这怎么还会出岔子了呢?”太子连忙道。 “他若是真的只是来找老奴说说话,自然是没什么的,可他偏偏……”梁九功似是才想起来面前站着的人是太子,忙住了嘴。 “我的好殿下,你就听话些吧,万岁爷这回是真气得不轻,这不,口谕都下来了,要启程回京呢。”梁九功轻声道。 “这就要回京了,可……”太子惊声道。 “您只需记得,万岁爷让您别露面,您就别露面,热河到京城也没多远,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梁九功低声道。 话毕,他也不待太子反应,朝他躬身一礼 而后转身便出了帐子。 太子原本想再留一留梁九功,偏他走得极快,就跟他后头有人在追他似的,不像在走,倒像是在逃。 要说他最不想与之交往的是哪种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人刚好排在第一。 跟这种人交往,你不仅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就连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得仔细琢磨,就怕听岔了什么。 他堂堂大清朝太子,那有那时间去琢磨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一是他不耐烦听,二是他还有老四这个跟班,他最是多思,这种事交给他办一准儿错不了。 可这会儿这么跟他说话的人换成了梁九功,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不是说一半留一半,是有些话他真不能说,他今儿能来给自己透透风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再拦他呢。 平日里若是遇着这事他定是要与幕僚商议一二的,若是觉得还有不妥之处才会找上他那四弟。 这会儿他出不去,四弟进不来,十三弟还伤着,他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他这边正发愁呢,就见那两个原本守在十三阿哥帐子外头的御前侍卫进来了。 谁说他无人可用了,这可用之人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太子大马金刀的坐着,就等着这两人给自己行礼了。 这礼他二人倒是也行了,不过他们说的话太子可就不怎么愿意听了。 什么叫请他赶快收拾行装在,这蒙古包马上就要拆了,哪次要回程了不是提前一两日便由人传下话来,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说改就改了? 还真就改了,因为他们的第二句话就是十三阿哥的帐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他二人又不会拆那东西,在那儿待着也是添乱,这才被派到了此处来。 这又不是冷宫,他也还是太子,怎么到他这儿来就成了苦差事了?太子忿忿的想着。 十三弟的帐子都拆得差不多了?如此说来梁九功是最后才到他这儿来的。 从前不管是什么消息,他这个太子都是第一个知晓的,这下可好,他成了最后知晓的那一个了。 十三弟的帐子拆得这么快,定是他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一早就把行礼打包好了,就等着汗阿玛下令呢。 自己好歹也去看望过他一次,他怎么就不知道借机给自己漏漏风呢? 还有老四,老十三想不到的,他还能想不到吗?还是他和老十三这是串通好了,就瞒着他一个人呢。 要是搁在平时,太子是决不会这么想的,可他现在心浮气躁,自然是要找人撒气的。 连小林子都不见了,他还能找谁撒气呢,自然就只有他的四弟还有十三弟了。 第7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七十九天 要是搁在往常, 这两人怕是早就被人赶出去了,都不用他开口,他身边的人自然就会出来当这个恶人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他也知道现在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再闹起来, 只挥手让他二人出去罢了。 这二人能在宫里混下去, 自然也不是蠢人,他们就是来给太子提个醒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出去了。 太子想着梁九功刚才的话,到底是忍着怒意让底下人进来收拾行礼了。 他也记得梁九功特意提醒过他,让他能不露面就尽量不露面,上了马车就真没出来过。 皇帝要走,总还是得跟蒙古的台吉和王公们告个别的,毕竟他说走就走已经够引人猜疑了,他要是再不露面,这事儿还指不定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呢。 往年这种时候陪在皇帝身侧的一定是太子殿下,毕竟这也算是一个重要场合,太子是一定要在的。 因此当他们看见陪在皇帝身侧的人是直郡王的时候, 他们无一人不惊讶, 有那第一次参加狩猎的蒙古小哥更是将这惊讶表现在了脸上。 之前就听说太子殿下伤了腿, 一直在自个儿帐子里养伤,鲜少露面, 如今看来太子是真伤了,竟连这种场合都出席不了了。 可他们明明记得救了人的是十三阿哥, 受伤的也是他,怎么太子殿下也伤了? 有那记性好的,回忆起当天的情景, 他们确认太子殿下应该是走在了最前头。 莫非太子殿下那时已经伤了?他为了能让御医全力救治伤得更重的十三阿哥所以隐瞒了此事,还硬撑着回了自己的帐子? 太子殿下真是一位好兄长呀,他们怎么就没早些看出这事呢,若是能早些知道此事,不就能去探望探望他,这么一来二去的,不就结交上了吗。 好几位蒙古小哥不约而同的想着。 一众皇子们也猜到这次太子不会露面了,他们私底下也谈论此事,猜测汗阿玛会选谁陪他一同与那些蒙古王公们告别。 老十七猜是在他四哥,因为他四哥素来稳重,这种场面他可是从未出过错的。 老十四猜是他八哥,因为他八哥一向待人亲和,远的不说,就单说这次围猎他八哥就又结识了不少草原上的好男儿。 汗阿玛若是有他陪着,汗阿玛都要不用多说什么,场面肯定是冷不了的。 一众皇子们没想到他们都没猜对,陪在汗阿玛身侧的是他们大哥。 也对,四哥是太子的人,八哥身后站着他还有九哥和十哥,只有大哥,他身后没有兄弟,只有朝臣。 太子这会子挨罚了,这个一直和太子唱对台戏的直郡王可不就又有露脸的机会了吗。 十四阿哥想着,低下头撇了撇嘴。 也有那机灵的人,看着蒙古包都拆得差不多了猜想太子现下应该是在自己的马车上。 他们没资格去见皇帝,见见太子殿下想来的无碍的,这么一想他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结着伴儿就来拜见太子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太子这会儿的确是在自己马车上呢。 太子都马车比别的皇子的马车都要大,也更气派。 就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任凭他们在马车外头说了多少恭维之言,太子都没有把门帘掀开,更别提下马车与他们说上几句话了,他们看着这气派的马车,心中想着。 直到马车里传出了太子殿下的咳嗽声,他们才知道太子殿下不是不愿意见他们才,而是不能见风。 太子殿下不是伤了腿吗?怎么腿还没好又患上咳疾了,他们心中想着,心知太子是不会出来了,行过了礼,就都原路返回了。 太子也还算把梁九功的话听进去了,这一路上他还真没怎么露面,直郡王本想找他显摆显摆,看他这样也只得作罢了。 四贝勒自从给秀玉寄过第一封信后似乎对事上了瘾,但凡出远门总是会给秀玉寄上几封信。 时间一久,就成了习惯,不写点儿什么东西他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这回来热河四贝勒也给秀玉寄了一封信回去,信是在老十三受伤之后写好的,这会儿定是已经送到秀玉手里了。 这封信倒真不是用来闲话家常的,四贝勒是怕十三弟妹年岁小,经历的事少,若是不提前告知她十三弟伤着了,她见着十三弟如今的模样怕是会被吓着,进而慌了手脚。 借着秀玉的口把这事透露给她,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他原本想着他们能在此处再待上一些时日,如此,他刚好能收到秀玉的回信。 现在看来这信是收不到了,他现在倒希望秀玉别写这回信,毕竟现在这回信若是来了,还真不一定能到他的手里,四贝勒叹了一口气,打马追上了前头的三阿哥。 秀玉倒是真没给四贝勒写这回信,倒不是她不想写,是她看信中说十三弟伤着了,知道他们肯定是不会再在热河久待,她也就没动笔。 她收到信看过之后就立马去了十三贝子府,十三弟伤着了,十三弟妹总是要提前知道的。 别的暂且不论,皇帝是一定会派御医到十三贝子府的。 为了让她这十三弟能好得快些,对内要怎么跟御医相处,对外要怎么跟上门拜见的娘家人说这事,这里头都有大学问,别说她这十三弟妹了,就连秀玉自己都得好好学呢。 秀玉得到四贝勒已经回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好还十三贝子府。 四贝勒回来了,她这个四贝勒府的嫡福晋若是不在府里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想着十三弟也肯定快到了,打算跟她那弟妹说上一声,然后就回府,没成想十三福晋竟拉着她不让她走了。 十三弟伤着了,十三福晋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就担忧得寝食难安,若不是秀玉总来陪她,十三阿哥还没回来呢,她就已经倒下了。 这会儿她知道四贝勒回来了,更不想让秀玉回去了,她心中实在害怕,便想让秀玉再留一留,好歹等十三阿哥进了府再走才好。 秀玉见她这十三弟妹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也只能顺着她的意又坐回去了。 她着急回四贝勒府也是怕四贝勒没人照料,左右也等不了多久,大不了她等会儿让马车行得快些就是了。 直到她和十三福晋左等右等都不见十三阿哥回府,秀玉便知道这是出事了。 十三福晋刚开始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会儿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的在这屋子里转悠。 秀玉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乱,到底是坐住了没动,她这时也不能去劝十三福晋,她真怕她一劝她这十三弟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他们没等来十三阿哥,倒是等来了一个年生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是来传话的,从他口中秀玉才得知,十三阿哥被皇帝留在了宫里。 说是十三阿哥的腿伤未愈,需要再行诊治,并仔细养护。总让御医往返与贝子府与皇宫之间难免引人猜疑,这才把十三阿哥留在了宫里。 又让十三福晋不要担心,十三阿哥在宫里自有住处,也有人照顾。 秀玉听了这话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只要不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危险就好。 其实四贝勒都回府了,想也知道十三阿哥是不可能遇上什么危险的,只是凡事都有万一,秀玉这才想到了这一处。 要说还有什么事是让秀玉担心的,那就是这小太监的话了。 十三弟留在宫里还算说得通,可皇帝既没提她那十三弟妹什么时候你进宫看望受了伤的十三弟,又没提他这十三弟要在宫里待到什么时候。 说得好听他这是在宫里头养伤,说得难听些,他这是被皇帝拘在宫里了。 秀玉心知这事定不是什么养伤不养伤的那么简单。 十三阿哥回不来,她再留在此处也是无用,十三福晋也知道再留秀玉在贝子府已是不妥了,秀玉这才急忙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府去了。 秀玉一回府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她知道四贝勒这会儿一定是在外书房和他的幕僚商议此事呢。 要是平常,她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提着食盒去找他,这会儿都火烧眉毛了,秀玉也顾不上这些了,一回府就要去外书房。 她不准备,齐嬷嬷却是早就帮她准备好了,秀玉见她走路都带着风,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她怎么高兴。 这都在府门口来等她了,这是在防着谁呢?秀玉想着。 齐嬷嬷见秀玉要去的是外书房,她原本要把食盒递给雨骤的,这会儿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齐嬷嬷人老成精,自是猜到了她一回来就要去找四贝勒,这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自诩是秀玉身边的第一人,这会儿当然是由她陪着秀玉一道去更合适了。 秀玉实在着急,也顾不上管这种小事了,齐嬷嬷跟着她一起去也好,要是她需要有人跑腿,那齐嬷嬷可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第8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天 “福晋您是没瞧见, 今儿钮祜禄格格可是出了大丑了。”秀玉没功夫问齐嬷嬷是因为何事才这般高兴的,齐嬷嬷自己却是没忍住跟秀玉说起了这事来。 “这府里除了您,就没人能猜到贝勒爷会提前回来, 他突然回来了,可是把大家伙儿都吓了好大一跳呢。”齐嬷嬷轻声道。 “贝勒爷一回来就来找您了, 可惜您不在, 贝勒爷可是在咱们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走的。”齐嬷嬷低声道。 “您也是知道的,这贝勒爷出了远门回来,这阖府上下的主子和小主子都得到府门外迎他。” “偏偏贝勒爷这回是突然回来的,别说是去府门外迎他了, 他都进了府了,恐怕大家伙儿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齐嬷嬷将食盒换了一只手拿着, 接着说道。 说话间外书房也到了, 秀玉见外书房的门关着,就知道四贝勒和他的幕僚还在议事,步子就顿住了。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见她来了赶忙迎了上来,他先是给秀玉打了个千, 起身后麻溜的绕过了秀玉,最后走到了她身后的齐嬷嬷旁边。 齐嬷嬷见这小太监眼睛直往她手中的大食盒上瞟, 随手就把这东西递给了他。 这小太监果然是个会来事儿的,他先是用一只手接过了食盒, 他用手掂了掂,显然是发现这时候比他预想的要重得多, 赶忙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托这食盒。 他这另一只手伸到一半却又收回去了, 他单手把那食盒提到了齐胸的位置,然后再伸出另一只手,改拎为抱, 这才瞧着不那么别扭了。 秀玉见这小太监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显然从前是常做的,突然好奇他从前是在何处当茶差的,又怎么会成了给四贝勒看门的太监。 要知道这外书房的门可不是谁都能守的,不管里头的人是谁,外头站着的人定是少不了苏培盛的。 今日倒是真奇了,不光苏培盛没在这儿,就连苏培盛那小徒弟也没在,反倒冒出来了一个眼生的小太监,还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太监。 “福晋,奴才归梁公公管。” 许是见秀玉在看他,小太监连忙道。 听他这么一说秀玉就明白了,这小太监是宫里来的,且和梁九功还有关系。 秀玉正想问他和梁九功到底是何关系,就见那边书房的门开了,她也顾不上再问,待四贝勒的幕僚们都走远了,这才进了书房。 四贝勒的这些幕僚从前见着她那必定是要行大礼的,这回想来他们也知道这事不能耽搁,朝她匆匆行了个礼,然后就都散了。 秀玉一推门进去就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对,他往四贝勒的书案旁一看,那儿立着个香炉,这屋子刚才又关着门,难怪这味道这么冲,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适应了这个味道,而后才真迈步进去了。 她见着四贝勒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伸手揉着自己的额角,和去热河前的意气风发不同,此时的他显得有些颓丧。 “你回来了。”四贝勒说道,他伸出一只手端起了书案上放着的茶盏,另一只手想去掀香炉的盖子。 “别,别烫着手……”秀玉刚好走到了这香炉边上,看四贝勒的手快碰上香炉了,立马伸手把他的手给拍开了。 四贝勒的手疼不疼她不知道,反正她的手还挺疼的,秀玉腹诽着。 四贝勒脸上依然是那副表情,要不是他拿着茶盏的那只手抖得厉害,秀玉还真险些被他骗过去了。 这点儿疼,跟被香炉烫伤的疼比起来那根本就没法比,四贝勒竟然也会有这种时候,看来他这会儿心里的确是乱的厉害,秀玉想着。 那等在门外的小太监原本一只脚都迈进书房了,只要秀玉一挥手,他的另一只脚就也能迈进来了,他听见里头有动静,吓得立马把退了出去。 这会子他开始庆幸自个儿是抱着这食盒的了,若是他还拎着这东西,它这会一准砸自己脚上了。 他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关门,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把门关上,师傅说过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别人的话他不乐意听,师傅的话他还是记得的。 手长就是好,抱着个食盒还能关门,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食盒千万别掉,一边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从十三弟府上回来的”四贝勒打开了盏盖,喝了口茶,而后问道。 “对,十三弟被汗阿玛留在宫里了,这事儿……”秀玉轻声问道。 “太子出事了”。四贝勒想了想,低声道。 “太子出事了”?“出了什么事?”秀玉连忙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还在热河的时候这事就已经有苗头了。”四贝勒说道。 “太子出事了,和十三弟有什么关系? ”“怎么把他留在宫里了?”秀玉说道。 “太子在热河最后两次露面要见的人都是十三弟,第一次他二人见到了,第二次太子被御前侍卫拦下来了。”四贝勒道。 从前四贝勒鲜少将这些事告诉自家福晋,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就应该是他去面对的,不想給秀玉徒增烦恼。 二来他以前也告知过她一两件这种事,都是关于她娘家的,但自家福晋对此不感兴趣,他慢慢的也就不说了。 反正他都会将事情办妥,说与不说,端看秀玉想不想听罢了。 刚成婚那会儿他和她家小福晋那真是有话说,他有心和她更亲近,她家小福晋那是真有许多不懂的,她来请教,他就教,倒也真有几分琴瑟和鸣。 后来他长大了,她也长大了,他们之间的话却是越来越少了。 四贝勒其实知道他家小福晋是去了几次永和宫之后渐渐与他不再那么亲近的。 她要守规矩,他便陪着她守规矩,只是如此一来他们注定是愈发的无话可说罢了。 最近这一年多她家福晋倒是变得比从前爱说话了,偏偏他已经不爱说话了。 好在还有写信这个法子。有些话说不出口没关系,写在信上就行。 这法子还真不错,送信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在信中常常是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比说话可方便多了。 她家福晋似乎也挺喜欢这种交流方式的,只要是他给他寄了信,那他是必会回信的。 虽然常常是他写了三四张纸,而她的回信就那么一张,可那一张也是写的满满当当的,他也就不计较他们谁写的多谁写得少这事了。 只一点不好,他家福晋这些年的书法非但没有进益,反倒好似退步了些。 他的书法可是连汗阿玛都时常夸奖的,作为他的嫡福晋,她的书法又怎么能差呢? 看来等这事忙完了他得抽出时间来好好教导她一番。 做先生,他经验丰富,首先,就是要准备一把戒尺,只要学生不听话,先生是可以打手心的。 四贝勒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想着。 还是算了,毕竟不是刚成亲那会儿了,福晋向来脸皮薄,让下人看见了他打她手心那可真就不得了了。 只是这戒尺还是要准备的,还得要准备好的,要让她家福晋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值钱才好,这样这戒尺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见了。 这戒尺肯定是用不上的,不过它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既然要教,那她家福晋就必须得学,四贝勒看着书案上的大食盒,不合时宜的想着。 恍然间四贝勒觉得自己以前也是这么做过的,他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他上次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了。 那时候他刚成婚不久,对内,他教着他家小福晋,对外他教着十三弟 汗阿玛头一天让他教十三弟算筹,他第二天就把戒尺给准备好了。 他知道他这十三弟是个不服管教的,当然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那跟戒尺算得上是命运多舛了,隔三差五的就让他那十三弟藏一回,要不是他够聪明,这东西没准儿还真就找不回来了。 十三弟,对了,十三弟还在宫里呢,他刚才不是正跟秀玉说着这事吗?怎么说着说着还拐弯了呢? 四贝勒又拿起了茶盏,他打开盏盖,低头一看,发现茶盏是空的。 他到底还是喝了口茶,至于他究竟喝的是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听着那传话的小太监的话,觉得有些不对,他那话里既没有说十三弟妹什么时候你进宫去探望十三弟,又没有说十三弟什么时候能回府,您说汗阿玛到底是何意?” 秀玉自是不知道四贝勒这会儿脑子里都在些什么的,她若是知道,怕是会拔腿就走的,毕竟她那手字能见人全都是原身的功劳,让她学,那可就真露馅了。 要说她这十三弟还真是倒霉,太子殿下找谁不好,偏偏要找他。 太子殿下这是挑着软柿子捏呢,见着老十三伤了起不来,来他当消遣呢。 殊不知十三阿哥是软柿子,他后头可是有铁板的,这铁板,当然就是皇帝了。 太子这是自作自受,秀玉不可怜他,她只是可怜受了连累的十三阿哥,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秀玉盯着香炉,出神的想着。 第8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一天 太子怎么就不去找直郡王呢, 所有人都知道他二人不对付,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要是太子去见的人是直郡王,那皇帝是不是也会把他留在宫里呢? 这种事秀玉也就是想想, 不用猜都知道, 就算太子真去找直郡王那他也是见不着人的,太子明知如此, 又怎么会去找不自在呢, 秀玉想着。 “我已经让苏培盛进宫去了,我让他去一趟永和宫,去围猎了, 当然是要送些好东西进宫去的。”四贝勒笑着道。 “你放心,苏培盛既然进宫了,自然是会到十三弟那儿去看看的, 若真有什么不妥,等他回来了, 我们也就知道了。”四贝勒接着道。 难怪今儿苏培盛不在, 原来是进宫了, 去永和宫好呀,德妃娘娘不是总说四贝勒对她不上心吗, 这回四贝勒上心了,这心意德妃娘娘受不受用, 那可就是她的事了。 “十三弟妹那儿, 我若是明儿就去,可还合适?”秀玉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若是十三弟妹实在不放心, 你就将这其中内情透漏一两分给她便是。”四贝勒想都没想便说道。 “是,我知晓了,爷您歇会儿,好歹用些吃食,我那边还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秀玉来找四贝勒就是想知道究竟是出了何事,这会儿知道了其中内情,她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横竖这事总得有个结果,她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她还惦记着齐嬷嬷说的那事呢,自然得先回自己的小院儿,反正四贝勒爷都回府了,他还能也被传召进宫不成? “晚上我去用晚膳。”四贝勒见秀玉要走,连忙说道。 “是,我知道了,多晚我都等着。”秀玉蹲身行了个礼,这才终于转身走了。 话分两头,此刻的乾清宫,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皇帝和太子两人。 梁九功这回又不在,不过他这回可不是被赶出去的,他是主动请缨,要去十三阿哥那儿看看的。 这毕竟是在宫里,皇帝总要是要给梁九功这个太监总管留些面子的,到底准了他的请求,让他去了十三阿哥那儿。 皇帝说个念旧的,尤其是这几年他年岁渐大,总是想起往事,旧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就又重了那么几分。 这第一个旧人,当然就是他的原配嫡妻已经故去多年的孝诚仁皇后了。 因为她,保成才那么小就成了大清朝的太子,也是因为她,保成才能够安安稳稳的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 他对太子是小心照料,悉心栽培,就连索额图之事也未曾牵连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对太子是一再容忍,太子却是愈发的得寸进尺了。 这回他可不想再忍了,非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太子要是说得好,那自是好的,要是说得不好,那可就别怪他这个汗阿玛无情了,皇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太子,想着。 “追讨欠银一事朕明明说过是由你主理的,怎么到了最后成了老四在后头出谋划策,老十三在前头冲锋陷阵了?皇帝扬声道。 “儿臣只是抽不出空去户部,儿臣也是出了大力的。”太子连忙道。 他以为汗阿玛会问他救人的事,没想到汗阿玛问的会是这个,他想了想,这才敢作答。 “你和老四一起去见那几个老家伙,怎么到了最后老四就成看个哑巴了?”皇帝接着问道。 “汗阿玛您也是知道的,四弟素来不善言辞,儿臣这不是怕他说错了话,寒了那些老臣的心,这才抢到了他前头吗?”太子轻声回道。 “朕再问道你,日食那天的大朝会,你为何迟迟未到?”皇帝换了个话题,问道。 “儿臣那天睡得晚了些,故而起得迟了,这才险些误了大朝会。”太子心知汗阿玛这是要翻旧账了,他挺直了腰,回道。 “睡得晚了些,朕看你是夜夜笙歌,早就不知今夕何夕了,又哪里还记得什么朝会不朝会。”皇帝怒斥道。 皇帝一开始还给太子找好了借口,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因此让人去查了查,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东西来。 太子在他面前表现得极好,回来毓庆宫却是左拥右抱,好不逍遥。 至于政务,他自然是能拖就拖,拖不了了还有老四,反正他总是能蒙混过关就是了。 日食那天所有人都到了,就等着他一个人,他倒好,还真摆起他太子殿下的谱来了。 一听自己准了他不用来参加朝会了,他跑得那叫一个快,他要是来的时候能跑怎么快也不至于赶不上朝会,别人不知道,皇帝却是知道的,这事朝臣们私下里也没少议论。 这两件事之后皇帝便知道太子最多只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了,要他再创盛世是不可能了,他只要能守住这主总基业,倒也尚可。 到了热河皇帝却发现自己怕是想错了,太子,恐怕不是那么适合为君。 他不救蒙古人,倒也还算说得通,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总不能让自己身陷险境吧。 老十三都受伤了,他非但没有去关心他的伤势,反倒躲得更远了。 到了真要往林子外走了,他倒是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了,他走在了最前头,受了伤的老十三不得不走在了后面。 这次是老十三,若是这遇险之人换成了他这个汗阿玛太子是不是也会躲得远远的呢? 他也用不着太子真以身挡箭,但最起码太子得临危不乱,拿个主意不是。 太子躲得远远的,别说拿主意了,恐怕他心里想的是,能不露面,就别露面。 他以后若是真登基了,要是着打起仗来,御驾亲征肯定是不可能了,那他就得仪仗着他的兄弟们了。 老大与他素来不睦,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老十四跟他八哥要好,听不听令那得看他八哥如何说,就剩下个老十三了,偏偏老十三名义上是跟着太子办差的,最听的,却是他四哥的话。 细细想来,太子若是离了老四还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就这,前提还得是在他没有飞鸟尽,良弓藏。 太子闯了御帐这事他也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他把太子变相禁了足,原是想让他静思己过的,太子思没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太子定是不觉得自己是有过的。 看他那几日的举动就知道了,他哪里是去看望老十三的,他是被关得久了,拿老十三解闷儿呢。 这些都还不算太出格,可他最不该做的,就是让他身边的小太监到梁九功这儿来打探消息。 这小太监若只是打探消息倒也还牵连不到太子身上,可这小太监还往御帐里看,这可就真是犯了大错了。 太子闯御帐那天说了句话,当时只有去扶他梁九功听见了。 太子喝醉了,说话吐字不清,梁九功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当他说的是醉话,也没在意。 直到这小太监犯了事被拿下了,梁九功才又想起了那天的事。 梁九功回想着太子当时说的那句话,终于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了。 梁九功也不敢隐瞒,立即将此事告知了他,他这才知道闯御帐那晚太子说了两个字,他说——我的。 我的,我的什么?太子的这么多兄弟都和他一起来了热河,自然不可能是我的汗阿玛。 那还能是什么呢,太子都闯进来了当然是因为他觉得那御帐是他的,御帐是他的,这皇位当然也是他的,那太子要将他这个汗阿玛至于何地呢? 这小太监哪里是来打探消息的,他明明就是来窥视帝踪的,若是放他回去,接下来太子会做什么,那可就诊不好说了。 那会儿他们都在热河,太子若是真要逼宫,那还着是比在这皇宫大内胜算要大得多。 太子的禁足自然也就成了软禁,也算是他这个汗阿玛最后留给他的体面了。 回宫的路上他也没闲着,派人去查了太子的外家,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东西来,别的暂且不论,就只是太子还和那罪臣有信件来往这一点,他便已是犯了大错了。 “保成,你在热河的时候闯了朕的御帐,这事,你可还记得。”皇帝轻声问道。 “儿臣记得,儿臣那日实在是醉得厉害,这才坏了规矩,儿臣保证绝不再犯。”太子立马回道。 “ 醉得厉害。”“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想来你那时说儿话也都是真话了。”皇帝想想,说道。 “这……莫非儿臣说了什么让你发笑的话,您现在还记着呢。”太子试探着问道。 “你说了,你说了两个字,我的。” “你告诉朕,你为什么会闯入朕的帐子,又为什么要说这两个字。”皇帝诘问道。 “儿臣……”太子想说他绝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他那日是真醉了,一时也不知道是他真说过这样的话,还是汗阿玛在诓他。 他与汗阿玛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知道他疑心甚重,这种时候少说便是少错,加之他跪的太远,看不清汗阿玛脸上的表情,他就更不敢随意答话了。 第8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二天 “儿臣说的不是我的, 儿臣说的是雾的,儿臣的意思是眼前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 是梁九功听错了。”太子见皇帝版说话, 只盯着他看,灵光一闪,想出了这样一番说辞。 “雾的, 好一个雾的。”皇帝高声道。 “朕再问你,你和你外家是否还有书信往来。”皇帝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十八子手串往御案上一搁, 而后问道。 “儿臣与外家的确还有书信往来可那些书信都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儿臣从未将朝中之事透露半分于他人知晓。”在太子听来这才是问题所在,因此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极为迅速。 “闲话家常?”“若是朕要看看你是如何与别人闲话家常的,你可愿意将这些信件呈上来?”皇帝问道。 “儿臣……儿臣……”听皇帝这么说, 太子又变得犹豫起来, 他回想着信件中的内容,一大半都是他的生活起居中的小事,趣事 还有一小半就是他对其他几位兄弟的不满。 虽然他写的已经足够委婉,可汗阿玛若是真看了那些信, 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些信又不是什么密函, 他也就没有阅后既焚,这东西他现在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他这会儿是真急了, 腰也跟着塌下来了。 不过他是察觉不到的,他以为自己腰还挺的直直的,就跟从前每一次被汗阿玛问话时一样, 只要他不松口,汗阿玛最后都不会再问下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太子自己察觉不到,坐在上头的皇帝却是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的。 刚开始的时候太子是着的理直气壮,后来多多少少有些耍赖了,到了这会儿,他是真慌了,只不过是仗着自己对他的器重和喜爱硬撑着罢了。 “那些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让你怕成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事无不可对人言才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皇帝扬声道。 “汗阿玛……还请汗阿玛看在弘皙的份上,给儿子留些颜面罢。”太子恳求道。 “你还有脸跟朕提弘皙,你做下这些错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弘皙,现在想起来你也是做阿玛的人了,你……你……”皇帝话说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养心殿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太子原本想提的人是他额娘,又怕提了额娘会火上浇油,到底把这人换成了弘皙。 一众皇孙之中汗阿玛最看重的就是弘皙,他只要一提,汗阿玛怎么也要为了弘皙给他留几分体面的。 这一计果然有效,汗阿玛果然说不出话来了,这也就意味着,汗阿玛在考虑了。 “你想要颜面,也不是不行,朕给你两条路走。” “第一个,你去奉先殿外头跪着,朕要派人去搜毓庆宫”。“第二个,朕这就废黜了你,但你依然会有你的去处,你选吧。”皇帝想了许久,而后说道。 “儿臣选第一条路。”太子想也不不想便回道。 太子听见皇帝说要废黜他,这才知道他是要动真格的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废黜这两个字,听见事情还有转机,他又怎么会不抓住呢? 至于搜宫,他那毓庆宫还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不怕搜,自然也就又生出了几分底气来。 “你要去奉先殿外头跪着?”皇帝问道。 “是,儿臣要去跪着,跪到汗阿玛您消气为止。”太子连忙道。 “去吧,去吧。”皇帝挥了挥了,而后说道。 “是,儿臣告退。”太子以额触地,给皇帝磕了个头,而后起身退了出去。 太子想着这个月份不冷不热,他就是在奉先殿跪上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他再跟看守他的嬷嬷说说好话,这一夜要怎么过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等到了奉先殿太子才知道他想错了,他没能跪在奉先殿里头,而是跪在了外头。 负责看守他的也不是他熟识的嬷嬷,而是御前侍卫。 也真是巧了,来人刚好是哪两个在热河被他吐了一身的倒霉蛋。 也不知道他们与自己是真有缘,还是汗阿玛特意找了这两人来,就为了提醒他,不让他偷懒呢。 到了日上三竿,太子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错得离谱,他不仅没能偷懒,更是连吃食都是没有的。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等来的不过是一碗清水罢了,还是碗冷水。 太子顿觉遍体生寒,看来汗阿玛刚才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要废黜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就仅仅因为自己闯了他的御帐,还说了那御帐是他的这件事吗? 从前他又不是没闯过御帐,别说御帐了,御书房,御膳房,他哪儿没闯过,从前不也无事吗?怎么如今就不行了?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望着大门紧闭的奉先殿,陷入了沉思。 同一时间,针对毓庆宫的搜索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要说搜宫,后宫之人倒也都不陌。被搜宫的通常是位份低微的小主,这一搜,往往就代表着这个人完了。 这回搜的是太子的毓庆宫,此事让后宫众人惊讶不已,无一人敢上前探看。 搜后宫,通常是由太监们来搜,毕竟这后宫住着的都是女子,侍卫们是不得进入的。 搜毓庆宫,却把他们难住了,让侍卫搜,太子的妻妾可都还在毓庆宫里住着呢,让太监搜,识字的太监不多,搜到书房里又怕错过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大家就想起了梁九功来,可再一看才发现梁九功不在。 这,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梁九功这是借机躲出去了。 他躲出去了,那是他人老成精。皇帝准了他躲出去,这就不得不让大家多想了。 众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由那位副总管进了养心殿。 这事总得办,梁九功这总管不在,可不就只能由副总管顶上了吗? 好个梁九功,不但自个儿躲出去了还把他那小徒弟也派出宫去了,他倒也真是走一步看三步,难怪能一直压住自己头上。副总管想着,躬身进了养心殿。 皇帝也是听了在副总管的话才想起来他一时气愤下令搜宫,搜的不是他嫔妃后宫这事的。 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御前侍卫跟着去,不过他们只在外头守着。 等小太监把太子的妻妾们都请出来,安置到别处之后,御前侍卫们再进去。 御前侍卫们只搜书房,别的地方还是由太监们来搜。 这一搜宫动静可就大了,可沿路是愣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尤此可见,能在宫里生存下去的人就没有真傻的。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十三阿哥耳朵里。 十三阿哥被留在宫里,皇帝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养伤。 太子这时候倒想起了他是十三阿哥的兄长了,虽然不能把十三阿哥安排到毓庆宫里住,他还是去求了皇帝,让他们兄弟二人住得近一些。 其实十三阿哥住回阿哥所也是可以的,偏偏他太子去求了皇帝,皇帝还真就让十三阿哥住得离太子近了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毓庆宫那边刚有动静十三阿哥就已经知晓了。 他立时便躺不住了,一下就坐了起来。 梁九功来此处说是来看望他,实在是来看管他,皇帝就是怕十三阿哥犯倔,这才让梁九功来的。 梁九功见十三阿哥这架势,也知道他这是要管这事了,他立马就把十三阿哥拦住了。 梁九功是动之以情,晓知以理,好说歹说,十三阿哥这才又躺下了。 梁九功刚松了口气,就见十三阿哥又坐起来了,他不仅坐起来了,他还单腿站起来了。 十三阿哥两条腿都伤着了,不过一轻一重罢了。 梁九功料想着他是怎么都起不来了,没想到他硬撑着也要起来。 他伸手去扶十三阿哥,不料十三阿哥却避开了。 十三阿哥朝梁九功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伸手去够放在床边的拐杖。 一直在身边伺候他的小太监见了忙上前一步,把拐杖拿过来,递给了十三阿哥。 他递完拐杖就要去扶十三阿哥,岂料十三阿哥同样避开了。 “梁谙达,太子是我兄长。”十三阿哥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 “小吴子,如果……算了,你记得早些回府。”十三阿哥拄着拐杖试着走了一步,他忍着疼,转头对这跟着他去了热河,又跟着他一起被留在了宫里的小太监说道。 梁九功见十三阿哥如此说,一时无言,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到最后也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 他走到十三阿哥身旁,然后伸手扶住了他。 “万岁爷让奴才好好照看您,奴才怎么敢让您就这么出去呢。”梁九功笑着道。 “你小子,好好在这儿守着,十三阿哥若是要什么东西,还得你跑腿儿呢。”梁九功见这小太监也动了,心知他这是要跟在十三阿哥后头呢连忙开口说道。 “是,奴才……奴才一定好好在此处守着。”“爷您若是要什么东西,就差人来告诉奴才,奴才一准儿能找出来,立马就能给您送去。”小太监想着十三阿哥刚才的话,这才站住了。 第8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三天 十三阿哥刚才说了, 让他早些回府。 这事由别人来告诉福晋,不如由他来告诉福晋。 毕竟他可是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的。 只要他还能出宫,还能回府, 他一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福晋的。 小吴子看着十三阿哥还有扶着十三阿哥的梁公公,想着。 只要太子一日不被废, 他就还是太子,太子妃也依然还是太子妃。 虽然是搜宫, 可无论是太监还是御前侍卫对太子妃都还是毕恭毕敬的。 他们将女眷们都请了出来,然后按皇帝的吩咐安置好,才能回去办差。 十三阿哥伤了腿,走得慢,他走到半路时刚好遇见太子的女眷们被请出来。 他加快步伐,终于在她们进屋之前赶上了。 “见过太子妃, 十三阿哥下意识想打个千, 他低头一看 这才想起自己这会儿正拄着拐呢, 别说行礼了,他没摔已经是万幸了。 “十三弟你怎么起来了, 本宫听太子说你伤得挺重, 这会子应该是下不了床的。”太子妃似是被突然出现的十三阿哥吓了一跳, 她步子顿了顿,而后说道。 “你这不是胡闹吗?”“快回去, 这事不能你不插手的。”太子妃这会儿才真醒过神来, 她看了看拄着拐的十三阿哥,轻声说道。 “梁谙达你怎么在这儿, 你在这儿,那汗阿玛那边……”太子妃这才看见了陪着十三阿哥的人是梁九功,她环顾四周, 没见着有不该出现的人,这才低声问道。 “太子妃您放心,奴才是皇上派来照看十三阿哥的。”梁九功看了一眼站在太监堆里的副总管,回道。 一众太监本是跟着副总管来的,见着梁九功在这儿,他们也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毕竟这郑公公就是这会子再威风那他也只是个副总管。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会儿老虎回山了,这猴子自然也就不能再抖威风了不是。 更何况前头还有个十三阿哥呢,这可是正经的龙子凤孙,这猴子别说抖威风了,怕是恨不得夹着尾巴远远的逃开才好。 太监们不但不敢往前走了,还有那往后退的。 御前侍卫不敢进前,就只能跟在太监后面。 跟在太监后面他们就够憋屈的了,这站在最后的小太监还敢撞他,虽然没撞着他的人,但撞着他的佩剑也足够让这名御前侍卫心生不悦了。 太子妃还有十三阿哥都在,在他们跟前他自然是不敢拔刀的,他只是推了一下那个小太监,撒撒气罢了。 能做御前侍卫的多多少少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这侍卫只觉得他轻轻的推了一下这小太监,这小太监却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这一倒,他前头的小太监也跟着倒了下去。 来了七八个小太监,一下就倒了一半,这御前侍卫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他一笑,这边太子家的小格格却突然哭了起来。 这小格格不过四五岁,长得玉雪可爱,极得太子喜爱。 她虽然是太子的侧室所生,因为太子子息不旺,倒也颇受重视。 小姑娘,自然是要娇养这的,更何况这是太子的女儿,那就更得怎么贵气怎么养了。 小姑娘虽然长在这皇宫里,却被人保护得极好,别说搜宫了,就连御前侍卫她都没见过几回。 仅有的几回那些御前侍卫对她无不是恭恭敬敬的,别说大声笑了,就连呼吸都恨不得放轻了才好。 何况这回还一下倒了这么多太监,这些太监倒下后疼得直吸气,更有甚者都起不来了。 小格格虽然小,可也知道摔倒了是很疼的,如此一来,她又怎么会被被吓着呢。 她们出毓庆宫的时候她被自己的奶嬷嬷抱着,遮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这会儿她突然看见了这个,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这才哭了。 侍卫在笑,小格格在哭,怎一个乱字了得。 侍卫看就他一个人在笑,同僚们看他跟看傻子似的,突然就笑不下去了。 他的笑声一停,小格格的哭声就变得刺耳了起来。 小姑娘哭着哭着咳了起来,咳着咳着险些闭过气去。 十三阿哥一看他那小侄女情况不对,又气又急,拄着拐走得飞快。 倒是苦了扶着他的梁九功了,他老胳膊老腿的,愣是差点没跟上十三阿哥这个伤了腿的。 小格格由嬷嬷抱着,还在抽抽搭搭的哭。见着冲个来的十三阿哥,她突然就不哭了。 她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四条腿的大人,看了他好半响才把他和记忆中的十三叔对上号。 “十三叔,抱。”小格格抬手揉了揉眼睛,而后伸出手要十三阿哥抱。 要论子息不旺,在一众皇子里十三阿哥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他喜欢小孩子,小孩子也喜欢他。 不管是四哥家的,太子家的,还是老十四家的,只要是见着了这些小孩子们,他没有一次不带着玩的。 他淘换的那些小物件,大多也都送给了这些孩子们。 别人太子家的小格格可能记不住,这个会同自己玩,会送她好东西的十三叔,她可是记得牢牢的。 她是想着要找阿玛的,虽然十次有八次是找不到的,但总有那么两次是能找到的不是。 阿玛找不到,找十三叔也是可以的,毕竟在她眼里,十三叔和阿玛是很像的。 十三阿哥见他这小侄女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觉得心都揪起来了。 堂堂大清朝太子的掌上明珠,连他都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小姑娘,竟然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吓哭了。 十三阿哥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涌,若是此刻他还配着剑,那他的剑定是早就被他掷过去了。 偏偏他此刻手中没有剑,只有拐。 他转头看了看梁九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双腿,最终还是打消了要让这御前侍卫吃他一拐杖的念头。 梁九功?十三阿哥突然想起来梁九功平日里总爱拿着个拂尘,便又转头去看他。 还真有,十三阿哥想着。梁九功站在十三阿哥左边,许是怕他摔了,扶他扶得那叫一个用力。 好在十三阿哥还有一只手能动弹。别说是还有一只手能动弹了,就是只有两个手指头能动,这御前侍卫今儿也别想跑。 梁九功这边还在想着要不要想办法逗小格格笑一笑呢,就感觉他的拂尘被人抽走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拂尘飞了出去,然后打在了那个刚才还在哈哈大笑的御前侍卫的头上。 没错,是头,就是那拂尘最后打中的是这名御前侍卫的官帽,可他和这人隔得这么远,他都听见了咚的一声,这人这会儿头有多疼,他不用猜都能知道了。 长得高就是好,不光腿长,手也长呀,梁九功羡慕的想着。 他知道十三阿哥的脚下功夫极好,没想到他手上的功夫也不错。 就是十三阿哥这姿势,他越看越觉着眼熟,偏偏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了。 “十三叔,投壶。”小格格刚才还哭得厉害,见着十三阿哥露了这么一手,以为十三阿哥这是在跟他玩,就又笑起来了。 “对,投壶,投中了就有好东西拿。”十三阿哥笑着道。 “好东西?”听见好东西这三个字,小格格眼睛就是一亮,她手也举累了,早就收回来了,这会儿她用手拍了拍抱着她的奶嬷嬷的手臂,她一拍,奶嬷嬷就懂了,小格格这是让她快走的意思。 要投壶,自然是要找一个能活动开的地方的,她虽然年岁小,压根也没玩过几次投壶,可每一次有姐姐们比投壶她都是看得最认真的那一个。 别的她不记得,赢了比赛有彩头这事,她倒是记得极清楚的。 既然是搜宫,太子的女眷们能被请出来,伺候她们的丫头婆子却是不能跟着一道来的。 这个抱着小格格的奶嬷嬷,还是因为小格格实在离不开她,这才能跟了来。 这被砸了头的御前侍卫就是那个要将小格格和她的奶嬷嬷分开的坏人。 那时候小格格忍住了没有哭,刚才这个坏人突然笑了,她以为他又要使坏了,这才被吓哭了。 这会儿瞧着他被十三叔打了头,虽然不知道十三叔扔出去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被打了,她也就不害怕了,自然也就关心起了十三叔口中的好东西。 那御前侍卫先是听见了咚的一声,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头顶传来的剧痛。 他张口就想骂人,却在看清那打了他头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把那些话又吞回去了。 这东西他是认识的,这是宫中太监惯用的拂尘。 他是御前侍卫,别说是小太监了,就是太监总管也是不敢拿这东西砸他的。 不是跟他一道来的太监,也不是梁九功,那就只能是十三阿哥了。 他吞了口唾沫,弯着腰,低下头,伸手去把那掉在地上的官帽捡了起来。 在场的小孩里除了这位小格格,都已经过了动不动就哭的年纪了,她不哭了,她们一行人自然就又能动起来了。 第8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四天 安置太子女眷的屋子十三阿哥自然是不能进去的。 可他实在担心他不在了他那小侄女又会哭闹起来, 也担心这些太监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太子妃,最终还是没走。 屋子他进不去,在院子外头待着却还是可以的, 毕竟还有个梁九功在这儿陪着他不是。 他让人给他搬了把紫檀木的椅子来,大马金刀的往那椅子上一坐,如果手上在拿把刀, 那还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了。 有他在, 自然无人敢扰了这一屋子女眷的清静,和吵吵嚷嚷的毓庆宫比, 这里倒真成了个好去处了。 太子最终还是被废黜了, 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奉先殿外头从白天跪到了晚上。 这期间他是滴水未进,原还想着看看汗阿玛会不会因此心疼他,现在他知道了, 汗阿玛从前或许会心疼, 现在不会了。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以至他丢了太子之位。 他思来想去,觉得错得最大的应该是闯了汗阿玛御帐这事。 可为何汗阿玛没有立时便责罚于他,反而将这事瞒了下来?莫非当时那御帐里还有别人,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 却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人? 太子又渴又饿, 他头晕目眩, 眼前直冒金星。 他脑子里乱得厉害,但他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要见汗阿玛。 那些东西自己明明都处理干净了, 毓庆宫绝不可能再搜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晕过去之前,太子如此想着。 “爷您醒了, 可还难受?”太子醒过来见着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子妃,不没准儿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他的嫡妻自然也就不再是太子妃了。 “ 孤——这是在何处?”这是汗阿玛临时安置我们的院子,爷,您……”太子妃试探着问道。 “你如何,可有伤着,孩子们如何,可有吓着?”太子看了看这冷清的宫室,问道。 “我还好,三格格倒是哭了一回,不过还好有十三弟在,三格格素来与他亲近,倒也真被他哄好了。”太子妃扶着太子坐了起来,而后说道。 “ 十三弟,他不是还不能下床吗?”“他怎么来了。”太子轻声问道。 “他拄着拐尤梁谙达扶着来的,刚才一直在院子里守着呢,见爷您回来了,他才回去了。” 太子妃起身走到这屋子正中间的那张八仙桌旁,把桌上放着的食盒打开,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粥,这才又回了床边。 “梁谙达也在,他可有说什么?”太子伸手抓住了太子妃的手臂,问道。 “他还能说什么,他说他是奉命来照看是十三弟的。”太子妃皱了皱眉,忍着手臂上的疼,回道。 “孤也许明日就不再是太子了淑慧,你……是我对不住你。”太子看太子妃皱着眉,知道刚才他把她给弄疼了,他赶忙收回了手,低声道。 “成婚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爷您这前朝忙,我把您打理好后宅。” “前朝的事情我不懂,我就知道我们夫妻一体,休戚与共。”太子妃把手里的粥递给了太子,看他接过去了,才道。 “淑慧,我……”就算您不是太子了,您也还是汗阿玛的儿子,我也还是汗阿哥的儿媳,血浓于水,汗阿玛总还是会给爷一条出路的。 “这粥……”太子饥肠辘辘,他以为这粥最多是温热的,不想这粥竟是烫的,还好他吃饭素来细嚼慢咽,不然非得被这粥烫着不可。 “您能喝上这口热粥还真对亏了四弟。”太子妃看着这冒着热气的粥,说道。 “苏培盛进宫了,去了永和宫,他这会儿还在永和宫呢。” “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苏培盛进宫来是为了什么,不用完说想来您也猜到了。” “他这会儿还没出宫,多半是被德妃娘娘扣下了,这粥,怕是他托了关系,又使了银子,这才有人送了热的来。”太子妃看太子慢悠悠的搅着粥,说道。 “四弟和十三弟都是好的,四弟这个时候不进宫是对的,只是十三弟,怕是要被我连累了。”太子捧着粥碗,感受着手上的温热,低声道。 “爷您喝了粥便歇下吧,跪了一天了,明儿您怕是起不来了,我……”太子妃说道。 “淑慧……”太子听太子妃这话,心知她这是要走,连忙道。 “我不走,我在这儿守着您。”太子妃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臂,笑着道。 太子原本还有许多话想问太子妃,可他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膝,更是疼的厉害。 他喝了粥,慢慢的困劲儿就上来了,加上太子妃又在一旁守着他,他最终还是没撑住,睡着了。 废黜太子的诏书第二天便新鲜出炉了,通篇也不过四说太子穷奢极欲,结交朋党,窥视帝踪罢了。 这几条罪状里,最紧要的就是窥视帝踪了。 此诏书一出,无异于是平地一声雷,打得所有人惊讶不已,措手不及。 大清朝的皇太子,那位刚满周岁便被封为皇太子的正宫嫡子,就这么被废黜了? 祭告天地,昭告天下,这程序与立太子时的程序别无二致。 只是一个立,一个废,这天,可就变了。 前些日子皇帝不是还带着他一起去了热河吗?莫非在热河他犯了什么大错,以至皇帝大怒,这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如此重要之事,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就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投效的皇子们应该是早就知道的。 皇子不愧是皇子,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了,太子被废,朝野恐怕要有一番大的震荡了,如何不被牵连,这才是他们最应该好好琢磨琢磨的。 皇子之中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人是直郡王。 与太子有关的消息,他知道的大概也久比皇帝一慢些。 没办法,谁让他认定了太子是他的一生之敌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上过战场,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在热河时他就看出汗阿玛和太子之间怕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像跟蒙古王公们辞行这种大事又哪里轮得到他一个郡王呢? 汗阿玛素来偏心,就是太子犯了什么错,也都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 更何况当时是在外头,汗阿玛将此事瞒下来也在情理之中,他也就没在意此事。 如今想来,老二怕是那个时候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了。 难怪他回程这一路上都没怎么露过面,说什么病了,不宜见风,真受了伤的老十三都没有他这般娇弱。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应该是真伤了,不过伤的是脸还是腿,这事,可就只有汗阿玛和他自己两个人知道了。 直郡王只觉得高兴极了,此等幸事当浮一大白。 要喝酒,自然就得有好吃的下酒菜才行,直郡王收起了笑,大步往福晋院子去了。 第二个收到这个消息的人,是八贝勒。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便想到了那道士的话,莫非,他真有那等大气运?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立马就被他抛开了。 这事,不能想,只要不想,就没有破绽,只要没有破绽,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二哥的小辫子一抓一个准,从前汗阿玛纵着他,自然是只做未见的。 现在看来,汗阿玛对二哥已经是忍无可忍,他这二哥自然也就倒大霉了。 八贝勒可不像直郡王好奇心这么重,他知道有些事是知道得越少,对他越好。 太子被废,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绝无更改可能,除非汗阿玛复立他,不然他此生最多只能是位亲王了。 他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反正他前头还有好几位兄长,真要斗,也应该是他们先斗起来。 隔岸观火,他没想着要坐收渔利,只有火不要烧到他身上,他是决不会主动出手的。 四贝勒见苏培盛一夜未归,心知他是让德妃娘娘扣下了。 他一个太监,就算是留在宫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本就是宫里出来的,这宫里他自然是有去处的,这一点,四贝勒倒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太子,还有十三弟。 四贝勒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终于来了。 其实在去热河之前他就察觉到了汗阿玛对二哥的态度隐隐有些变了。 可汗阿玛又带着二哥去了热河,他就以为只是他想多了。 如今看来,不是他想多了,只是汗阿玛瞒得太好了。 他一时竟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了,他是铁杆的太子党,太子倒了,他这个四贝勒又会如何呢? 四贝勒昨儿一夜未眠,他此刻只觉得头晕脑胀,到底是去歇着去了。 此刻的废太子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他将这封信一连看了三遍,仍旧没在这信里找到任何不妥之处。 直到他逐字逐句的看完了这封信,他才在里头找到了这样一句话。 只差一步,他竟在这信里写下了这样几个字。 这话,在他看来,是随口一说,在皇帝看来,却并非如此了。 只差一步,这一步,他应该是永远也没机会走出去了。太子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第8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五天 “齐嬷嬷, 你说钮祜禄格格前儿出了大丑,说说吧,究竟是出了何事,能让你那日如此高兴。”秀玉见齐嬷嬷忙来忙去的没个完, 叫住了她, 说道。 秀玉原本打算今儿就再去一趟十三贝子府, 还是齐嬷嬷把她劝住了。 她说十三爷如今出了这事,十三福晋的娘家人必是第一个登门拜访的。 秀玉要是去了,撞见了总是不好, 十三福晋难得见一次娘家人, 若因此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那就不好了。 秀玉一想也觉得此言有理, 十三福晋现在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见着娘家人难免要诉一诉委屈。 人家母女姑嫂间说话,加上一个她那算怎么回事呢,知道是她这个做嫂子的关心弟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瞧热闹的呢。 四贝勒从热河回来那天她就在十三贝子府,她不在, 后院的女人们就又活泛起来了, 这一活泛,可不就闹笑话了嘛。 也是她们运气好, 赶上了四贝勒和她都在忙着太子的事, 没功夫搭理她们,这事才没人提起。 这会子太子这事是尘埃落定了,秀玉空闲下来,自然就有时间料理此事了, 故而她才会有此一问。 齐嬷嬷听秀玉这么问,忙停下了手里的活,把东西交给了跟着她的小丫头,这才进了里间。 “福晋您可不知道,自从上回钮祜禄格格在您这儿讨到了公道之后,她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了。” “她可比李侧福晋有脑子多了,她就是要偶遇贝勒爷,自个儿是不肯来的,她派了她院子里的丫头来。”齐嬷嬷低声道。 “那丫头总来找雨骤下来,奴婢本以为她是大厨房新来的小丫头,一打听才知道,她是钮祜禄格格院子里的粗使丫头。” “她一个粗使丫头,原是不可能被重用的,可谁让她走通了雨骤的门路呢,这不,拾到拾到,也能出来见人了。”齐嬷嬷似笑非笑的道。 这府上竟还有齐嬷嬷不认得的丫头,这倒真是奇了。 她既然只是钮祜禄氏的粗使丫头,就必然是经了齐嬷嬷的手被分派出去的,齐嬷嬷竟然对她映像全无,是她太不起眼了,还是这人故意藏拙呢? “这丫头长相平平,又寡言少语的,奴婢还真不记得从自个儿手上分派出去过这样一个小丫头。”齐嬷嬷像是知道秀玉在想什么,她想了想,说道。 “ 既然如此,她怎么就被分到钮祜禄氏那儿去了,她好歹是个格格,挑丫头总还是排在那好几个侍妾前头的。”秀玉问道。 “说起这个,那就更有意思了。”这丫头原本奴婢原本是分派到苏侍妾那儿的。” “除了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其他人选丫头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丫头不知怎么的就入了钮祜禄格格的眼,别她亲自给要了去。”齐嬷嬷似笑非笑的道。 原本这后院的格格侍妾们身边有多少人伺候都是有定例的,轻易是不会换人,免得坏了规矩。 日食那日,李氏和钮祜禄氏那儿都出了岔子。 李氏还好,她那院子里的丫头多,她想提拔谁都行,钮祜禄氏就不行了,她一个格格,伺候她的丫头本就不多,得用的就更少了。 她厚着脸皮来求了秀玉,想再要一个丫头,还说可以两个换一个。 按说这些下丫头只要是没犯什么大错是不能被替换的,可钮祜禄氏的那个丫头的确是个不顶用的,日食那天要不是她先叫嚷起来,说不定还出不了后面的事呢。 秀玉也有心把有些人的位置动上一动,顺水推舟的也就应下了此事。 说到这个,秀玉倒是又想起了另一桩事。那位被她赶去照看花草的冯嬷嬷,这回是彻底被赶出府去了。 她之前还奇怪日食那天李氏怎么就出现得这么巧,刚好就看见了钮祜禄格格推倒了弘时。 后来一查才知道,是这冯嬷嬷给她报的信。 别人都是摔杯为号,到了冯嬷嬷和李氏这儿就成了摔花盆为号。 李氏早就在不远处躲着了,就等着听声儿呢。 当时天是越来越暗,冯嬷嬷忙中出错,原是要摔一盆不知道值钱的花草的,她一着急,就选了盆离她最近的。 也是巧了,她选到的是一个辣椒。 要真细究起来,辣椒其实并没有府上的那些花草值钱。 可谁让物以稀为贵呢,加上秀玉又总有事没事就去看看这些辣椒的长势,它自然就身价倍增,把那些名贵的花花草草比下去了。 这东西平日里冯嬷嬷是碰不着的,都由专人看管着,那天是冯嬷嬷略施小计把这人给调开了,只有这样她才能给李氏报信不是。 其实这东西一上手冯嬷嬷应该就应该察觉到不对了,可当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硬着头皮还是把这花盆举起来砸了个稀巴烂。 也得亏她力气大,这要是换了别人,别说砸了,估计抬都是抬不起来的。 出了这事,冯嬷嬷自然是偷偷摸摸去找了李侧福晋,李氏事先倒也答应过要给她好处,可那是在事成之后。 那天李氏非但没有达成目的,还让秀玉好一顿训斥,最重要的是,弘时还伤了。 李氏本就有气没处撒,听见冯嬷嬷来了,又怎么会见她呢? 冯嬷嬷原本是仗着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是李侧福晋,这才敢在府里耀武扬威,一朝成了李氏的弃子,她倒是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她想得挺美,奈何纸包不住火,这事查来查去到底是查到了她身上。 李氏秀玉动不了,一个管事嬷嬷的去留,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罢了。 这位在四贝勒府从一个烧火丫头熬成了大管事,又从大管事变成了二管事的冯嬷嬷,这回是真被赶出府了。 她倒也记得秀玉说过的话,初犯,可饶,再犯不可饶,到底是忍住了没来找秀玉求情。 李氏素来是个会做人的,虽然没有出手保下她,想来也不会太亏待她就是了。 秀玉也知道做人做事留一线的道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福晋,福晋,您想什么呢,奴婢叫了你好几声了,您也没听见。”齐嬷嬷高声道。 “没想什么,你接着说,那个小丫头怎么了。”秀玉回道。 “现在想来钮祜禄格格看上那丫头多半是因为她能和雨骤说上话。” “也真是奇怪,这丫头怎么就跟雨骤扯上关系了,有一回她来找雨骤刚好被奴婢撞见了,奴婢见她手上拿着的是雨骤的首饰,这才把她记住了。”齐嬷嬷低声道。 “福晋,您说这小丫头该不会是雨骤认得什么干妹妹吧。”齐嬷嬷试探着说道。 “不对,雨骤那丫头心气儿高着呢,怎么会人那样的人做干妹妹,应该是奴婢想错了。”齐嬷嬷说完这话看秀玉没反应,连忙道。 “想知道雨骤和那个小丫头到底是有没有关系,这有何难,把雨骤叫进来问一问能不就清楚了。”秀玉对这事也挺感兴趣,便让晴初去寻雨骤,让她过来说话。 “雨骤,我问你,你和钮祜禄格格的那个粗使丫头是什么关系。”秀玉知道若是不直接问,雨骤这丫头一准儿说起来就没个完,也懒得与她兜圈子,一见了她便问道。 “粗使丫头?”“哪个丫头?”雨骤问道。 “福晋您别生气,您也是知道的,奴婢闲来无事就爱去找这些小丫头们说说话。” “您若是问我后院格格们的大丫头,奴婢还能答得上来,您问的是粗使丫头,那奴婢一时答不上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雨骤见齐嬷嬷又开始盯着她看,知道这是又出事了,答得也就小心了些。 “就是那个总来找你说话,你还给了她你的首饰的小丫头。”秀玉说道。 “哦,福晋您要问的人是她呀,她就是那个总来告诉奴婢李侧福晋那边的事的那个丫头。”雨骤回道 雨骤听见首饰这两个字就知道福晋要问的一定是那个贪心的小丫头了, 这小丫头一见了她就眼睛发亮。她其实也知道这小丫头喜欢的不是她,是她的首饰。 没办法,谁让这小丫头总能第一时间就把李侧福晋那边发生的事告诉她呢,她要的是第一手的消息,那小丫头要的是首饰和银子,她们这也算是在做交易了。 “福晋您说什么,您说那丫头进了钮祜禄格格的院子?”那以后李……”雨骤这次反应过来秀玉说这丫头成了钮祜禄格格的粗使丫头,立马就急了。 好在她还记得问话的是秀玉,她这会儿可是在福晋屋里,有些话在她那间屋子里能说,到了福晋这儿却是万万不能说的,到底还是及时住了口。 “怎么,这小丫头成了钮祜禄氏的丫头这事你不知道?”她不是总来找你说话吗,这事她难不成没告诉你。”齐嬷嬷见雨骤一惊一乍的,没好气的说道。 “以前这小丫头是总来找奴婢,可自从那次日食之后她就没来找过奴婢了。”雨骤连忙道。 第8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六天 “奴婢还以为是她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要告诉奴婢, 这才不出现了,没成想她是进了钮祜禄格格的院子。”雨骤回道。 “你是说李侧福晋那边的消息都是这个小丫头告诉你的,你许了她什么好处, 让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你传递消息。”秀玉示意齐嬷嬷, 让她去关门, 而后才问道。 “不过是些银子, 还有些不怎么值钱的首饰。“雨骤连忙道。 不怎么值钱,那是因为雨骤现如今已经是秀玉的大丫头了,等闲的首饰她自然是瞧不上的, 拿来做个顺水人情,倒也算说得过去。秀玉想着。 “她怎么就去了钮祜禄格格那儿,上回她来见奴婢的时候明明说要去李侧福晋那儿的。”雨骤仔细的想了想,而后说道。 要去李氏那儿?看来这丫头野心还真不小, 她这是有所仪仗,还是相信钱能通神呢? “你再好好想想,这小丫头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觉着奇怪的。”秀玉把玩着手中的美人捶,问道。 “奇怪的……奇怪的……要说奇怪, 还真有,这小丫头来找奴婢的次数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按说她早就应该被人发现了才对, 可她愣是一点儿事都没有, 就好像是……” 雨骤说到此处突然停住不说了, 秀玉见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心知她这是在等自己接这话呢, 她一时兴起,决定逗逗她,便故意不接她这话, 就想看看她要怎么办。 “你快说呀,就好像什么,福晋还等着呢。”秀玉等得,齐嬷嬷却是等不得了,她伸手在雨骤的背上拍了一下,然后问道。 “奴婢说了,福晋您可别生气。”雨骤让齐嬷嬷拍得一哆嗦,她看了看秀玉,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吧,我不生气。”秀玉笑着道。 “奴婢是觉得自己遇见那丫头的时机也太巧了,奴婢最想知道的就是李侧福晋那边的消息,就这么巧,这时候这个小丫头就出现了。”雨骤得了秀玉的保证,这才又开始了她的分析。 “福晋您想想,这丫头要是没人护着,恐怕早就被李侧福晋的丫头们抓住了,就是丫头们抓不住她,还有嬷嬷呢,奴婢原以为是自个儿运气好,现在想来,这人怕是……”雨骤的话又停了。 “怕是,怕是为什么?”齐嬷嬷连忙问道。 “奴婢是觉着贝勒爷怕是早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在偷看呢。”雨骤怕齐嬷嬷再给她来这么一下,连忙说道。 “现在想来,她告诉奴婢的那些事刚好就是福晋您能知道的事,她能从奴婢这儿得些好处,不过是占了个先罢了。”雨骤说道。 “要不是……要不是……”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说个话怎么吞吞吐吐的。”齐嬷嬷看不过去,到底是又给雨骤来了那么一下。 “要不是福晋您从弘晖阿哥没有后就心灰意懒的,把那些人都撤回来了,对后院这些事也不怎么管了,哪里轮得到这小丫头到奴婢这儿来讨好卖乖!” 雨骤这回是真让齐嬷嬷拍疼了,到底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哦,还有呢,你还想说什么,索性今儿就一并说了如何。”秀玉似笑非笑的道。 “还有……还有……”“没有了,没有了。”雨骤本来还想说什么,瞧见齐嬷嬷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她的那些话就又都被她咽下去了。 “福晋您说过你生气的,奴婢手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奴婢告退了”雨骤一边说着一边朝秀玉行了个礼,然后飞快的跑出去了。 “这丫头……”齐嬷嬷伸手指着雨骤的背影,说道。 秀玉见齐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去关门去了,心知她这是有话要说,也就懒得跟雨骤计较了,毕竟和雨骤比起来,齐嬷嬷才真是个厉害角色不是。 说她厉害倒不是说她手段有多狠辣,不过是因为她是原身的奶嬷嬷,在原身这儿很有几分薄面。 就算这身子里的人从乌拉那拉·秀玉,变成了她李秀玉,齐嬷嬷的地位仍然是无人能动摇的。 “福晋,奴婢斗胆与您说说掏心窝子的话,雨骤这丫头说的话虽然不全对,可有一点,她却是说对了的” “您不该因为弘晖阿哥没了,就灰心丧气,还因此疏远了贝勒爷,更不应该把那些钉子撤回来,那些人可是咱们费了大力气才送进去的,就这么弃之不用,未免太不值了”齐嬷嬷轻声道。 “要不是老奴劝着您,那些人您难不成就真的打算一个都不留下,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老奴知道您心中悲苦,也知道您心中有气,可再怎么有气,您也不能自断臂膀不是。”齐嬷嬷低声道。 “嬷嬷……我……”秀玉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当然知道那段时日原声有多么的悲痛欲绝,原身那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门满脑子想的都是弘晖,什么四贝勒府的嫡福晋,谁爱当谁当去好了。 要不是四贝勒那些时日一有空就来陪着她,十三福晋也总来找她说话,就连宫里的德妃也宽慰过她好几回,原身根本就不可能走出来。 这个走出来不过也只是她看起来已经走出来了而已,毕竟四贝勒府需要一个能治理后宅的嫡福晋,只要她还在,这四贝勒府就绝不可能换女主人。 原身就这么一直煎熬着,是什么时候原身对四贝勒死心了呢?大概是弘时出生之后吧。 原身和四贝勒虽算不上举案齐眉,倒也说得上是相敬如宾了,弘晖没有,就算原身和四贝勒再怎么努力,他们也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弘晖没有,弘时却渐渐大了,弘晖在时原身还能当好这些庶子的嫡母,弘晖不在了,她连四贝勒的嫡福晋都不想当了,更遑论这些庶子的嫡母了。 原身熬到了油尽灯枯,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四贝勒的,自然也就飘然远去了。 秀玉一来此就得帮原身收拾这么个烂摊子,她连应付这府里的大事小情都还得仰仗着齐嬷嬷,哪还有什么功夫去亲近四贝勒。 原身是如何做的,她便如何做,只要不出错,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把后院的钉子撤回来是原身的手笔。 秀玉这么就都没有再把这些人送回去,一是她找不到由头一次往各个院子里塞这么多人,二是她发现四贝勒好像因为这事对她更好了。 四贝勒对人好的方式,大概就是送礼,而且是他见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他就送什么。 他倒也给原身送过礼,不过那时他们少年夫妻,送的礼多是些小物件,与其说送的是礼,不如说是在借此传情达意。 后来四贝勒就只在年节时,或是原身的生辰时给原身送过礼,不过那种传情达意的小物件是再也没出现过了。 秀玉来了之后四贝勒也送过礼,别人送礼是礼轻情意重,他送礼,是我管你拿不拿得动。 他倒也聪明,不管送的是什么,送礼的人都是苏培盛,他是不出面的,自然也就用不着管这礼物秀玉喜不喜欢了,左右礼是送到了,没被退回去,再他看来就是喜欢的意思。 四贝勒送的这些礼物秀玉还真挺喜欢的,一来是因为他送的东西都挺实用,二来是因为四贝勒眼光好,送的东西就是光摆着看也是赏心悦目的,秀玉是个俗人,挑东西,要么好看,要么实用。 他送的东西两样都占了,她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不过四贝勒给他送了一个“传声筒”这事倒是挺出乎秀玉的意料的。 四贝勒厌恶后宅的这些阴私手段,这事秀玉倒是能猜到的。 他这是看她把那些暗桩撤了大半,觉得她挺信任他,所以要送她这么个人来给她解闷儿?秀玉想着。 “福晋,福晋,奴婢跟您说话呢,您在听吗?”齐嬷嬷伸出手在秀玉眼前晃了晃,而后无奈的问道。 “嬷嬷你说的都对,我也有意要好好整顿一下这后宅,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地再等等。”秀玉收回心神,说道。 “嬷嬷你刚才不是要说钮祜禄氏的事吗?说来说去,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你快跟我说说钮祜禄氏到底闹了什么笑话,没准儿咱们等的机会这就来了不是。”秀玉伸手轻轻拍了拍齐嬷嬷的手臂,而后笑着道。 “她还能闹什么笑话,还不都是因为贝勒爷提前回来了,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想表现一下罢了。”齐嬷嬷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转而说起了这件事来。 “她的大丫头不管用,她倒也没真想着要换人,讨了那个贪心的小丫头去,做个粗使丫头,她既得了好处,又得了个能容人的好名声,您别看她不争不抢的,其实她精明着呢。”齐嬷嬷撇了撇嘴,而后说道。 “也不知她是从谁那儿借的胆子,带着那小丫头就去了贝勒爷的书房。”“贝勒爷的书房除了您,这后院就没人能进去,偏她不信邪,要试一试,这一试,自然也就出丑了不是。”齐嬷嬷笑着道。 第8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七天 “她倒也有心计, 还知道要进贝勒爷的书房硬闯肯定是不行的,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大食盒,这一路都是她亲自拿着的, 到了书房门口都没放下来过。”齐嬷嬷想着自己听来的事,笑的愈发灿烂了。 “不过她运气实在不好, 贝勒爷一回府就到咱们院里来了,她到了那书房外头, 别说贝勒爷了,她连苏培盛都没找见。” “她要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后来倒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的丑,可她偏偏就没走,她不但没走,还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等起贝勒爷来了。”齐嬷嬷轻声道。 “她还真等到贝勒爷了, 不过贝勒爷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提跟她说话了,她倒是想拦贝勒爷来着,她还没动呢,高福先把她拦住了。” “她自然是开口就要训斥高福的, 可那边贝勒爷把书房的门一关, 她这训斥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齐嬷嬷昂着头说道。 “嬷嬷说了这么说话, 累了吧, 要不,嬷嬷歇一歇, 咱们换个人来讲如何?”秀玉早就听见那门外有动静, 心知那门外站着的定是去而复返的雨骤,遂说道。 坐了这么长时间,秀玉觉得怎么着也得起来活动活动了, 便起身走到了门边,然后猛地一下把门给拉开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雨骤,她刚才正把耳朵贴门上偷听呢,不仅有雨骤,还有晴初。 她突然把门打开,雨骤自然是站不稳的,要不是站想她旁边的晴初及时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出大丑的人可就是她了。 秀玉本来还奇怪怎么连晴初也做起这偷听之事了,现下她算是明白了,晴初这是预料到了雨骤要摔,就等着该出手时就出手呢。 秀玉一直以为雨骤如此活泼,是原身惯的,现在看来,这里头还有晴初的一份功劳呀。 “不是忙着要去干活儿,怎么,活就这么快就做好了?”秀玉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我奴婢的手绢落下了。”雨骤忙摆着手说道。 手绢落下了?秀玉往之前雨骤站的那个位置上看去,发现地上还真有一块手绢。 好家伙,这丫头走得这么干脆原来是有原因的,她怕是算准了齐嬷嬷接下来要将的是钮祜禄氏的事,舍不得才错过,这才留下了这么个物件。 毕竟这东西轻飘飘的,除非一直拿在手上,这东西只要往什么地方一放,还真不一定得起来要拿走。 虽然这个借口拙劣了些,看在雨骤这么努力的份上,秀玉还是让她进来了,齐嬷嬷说故事好是好,就是需要一个接话的,秀玉不擅长这个,自然要找一个擅长的,这人当然就是雨骤了。 “嬷嬷,你接着讲。”秀玉见雨骤把那掉在地上的手绢捡了起来,揉作一团,然后塞进了袖子里,这才说道。 “钮祜禄格格能从侍妾变成格格,靠得就是她会察言观色,虽然贝勒爷总是冷着一张脸,可这冷和冷之间总归是有不同的。钮祜禄格格看四爷都亲自关门了,心知她今儿是没戏唱了,也只好悻悻的走了。”齐嬷嬷瞪了雨骤一眼,而后说道。 “然后呢,嬷嬷您快接着说呀。”秀玉还真没预料错,擅长接话的这不就接上话了嘛。 “没跟贝勒爷说上话,那食盒也不能就这么扔了不是,这回钮祜禄格格可不拿那东西了,那食盒终于到了那小丫头手里。”齐嬷嬷接着道。 “钮祜禄格格为了赶在李侧福晋前头见着贝勒爷,走得是近路,那条路,刚好要经过犬舍,也真是巧,刚好赶上了犬舍的小太监在遛狗,两方人马就这么撞上了。”齐嬷嬷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然后高声说道。 “她们遇上大黑了?”雨骤惊声道。她看在一屋子人都在看她,忙捂住了嘴,还后退了一步。 “对,遇上了,不但遇上了还差点打起来了。” “也是她们胆子太小了,咱们府上的犬,不是京巴就是松狮,就大黑有些看头,可府里谁不知道大黑聪明得紧,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害怕。”齐嬷嬷撇了撇嘴,说道。 “钮祜禄格格见了它们就直往后退,那个小丫头就更不中用了,她直接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小丫头看百福和松糕朝她来了,吓得够呛,立马就把那食盒放下了。”齐嬷嬷接着道。 “她大概是以为百福和松糕闻着那食盒里的好东西嘴馋了,只要她把东西留下,她们自然也就安全了。” “不是奴婢要笑话她们,就百福和松糕那小身板,站起来还没那食盒高呢,也值当她们被吓成那样。” “要真论起来这事儿还真跟你有些干系。”齐嬷嬷一把就把正往后退的雨骤抓住了,然后才说道。 “跟我有关系?”“不不不,不可能。”雨骤听齐嬷嬷这么说立马就急了,连忙否认到。 “怎么跟你没关系,刚开始就连钮祜禄格格都以为这两只犬是在讨食呢,她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想摸一摸百福呢,结果百福都没搭理她,只盯着大黑看呢。” “也不知道大黑是不是真让百福给看得不耐烦了,它终于动了,据说它慢悠悠的走到了那食盒跟前,看都没看那食盒一眼,奔着那小丫头就去了。”齐嬷嬷咂咂嘴,回忆着听来的那些话,扬声道。 “这小丫头大概是以为大黑马上就要给她一口了,吓得尖叫起来。”结果大黑只是在她脚底下嗅来嗅去,然后冲着她叫了起来。” “大黑一叫,百福和松糕也跟着叫,一时间真是热闹极了。”齐嬷嬷高声道。 “这小丫头想是真被吓着了,撒丫子就跑,她一跑,大黑自然是要追的,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家伙是不是商量好了,大黑去追人,百福和松糕愣是动都没动。” “那小丫头跑得能有多快,眨眼的功夫就让大黑追上了,跟它一起追这小丫头的,还有管着犬舍的那个小太监。”“他许是怕真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到底是跟着追上去了。”齐嬷嬷朗声道。 “大黑见这是这小太监来了,还真就没追了,只站在这小太监脚边盯着这丫头看罢了罢了。” “这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他也不管那个狼狈的丫头是不是在骂他,只问她,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她不应该有的东西。”齐嬷嬷看了雨骤一眼,这才接着说道。 “这小丫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眼前这人说的话说什么意思,这是说她偷了东西还被这几只犬给闻出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到底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出了一个银镯子。” “瞧热闹的人见大黑看见了这镯子就又叫了起来,这才明白,大黑必是识得这镯子原来的主人的。”齐嬷嬷说道。 “这镯子那小丫头到底是没敢拿走,她只要一拿,大黑就朝她龇牙,她敢拿才怪了。” “钮祜禄格格见她的丫头出了这么大的丑,丢下她就走,这丫头以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反正大家都只记得是她的奴才出了丑,那就是她这个主子出了丑,谁让她管不住自个儿的丫头呢。”齐嬷嬷幸灾乐祸的道。 这镯子现在还在那小太监那儿放着呢,雨骤,你说说,这东西,你是要,还是不要?齐嬷嬷似笑非笑的问道。 “嬷嬷怎么就能断定那东西是我的,没准儿那东西是别人送她的呢?雨骤梗着脖子否认道。” “你见天儿的往那犬舍跑,难不成就是去看看,就真没喂那几个小家伙些好吃的?”你“要是真没位它们好吃的,它们能这么向着你?”“连带有你气味的镯子它们都能闻出来,你可别说你和它们不熟呀。”齐嬷嬷问道 “我……我……”雨骤让齐嬷嬷问得哑口无言,我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又羞又气,推开晴初就跑了。 好在她还记得门是关着的,及时停住了,不然就这么撞上去,那府中下人们谈论的话题可就又要多一个了,秀玉看着跑远了的雨骤,想着。 她一直以为齐嬷嬷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有空就听一耳朵,没空就听都懒得听,现在才知道,她不是懒得听,是有人乐意专程讲给她听。 不过这钮祜禄氏倒也真是个倒霉的,大丫头咋咋呼呼不顶用,亲自挑选的丫头又出了这么大的丑,她接下来又会怎么做呢? 她不是要显出她的容人之量连那大丫头都留着没换吗,那这个才被她要过去的小丫头就更不能换了,起码现在是不能换的。 再有就是四贝勒对她印象还算不错,出了这档子事,她又要怎么挽回她在四贝勒心中的形象呢? 她也真是会挑日子,挑哪天去找四贝勒不好,偏偏挑了一个最不合适的日子,只怕她得费些心思才能让四贝勒不计较这事了。 在此之前她可不要半途而废才好,她这戏要是唱不下去了,自个儿又该到哪儿找乐子去呢? 第8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八天 “福晋, 高福院子外头求见,奴婢看他那样,应该是有急事。”雨骤昨日红着脸跑了, 今儿就和半夏换了差事,去库房待着去了,因此这会儿进来的人才会是半夏,她行了礼,而后才说道。 “让他进来吧”。能让高福着急的, 除了四贝勒也不会有别人了,太子这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 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秀玉一大早就起来, 原是想去十三贝子府的, 现下看来, 今儿这趟贝子府她应该是去不成了。 “福晋,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的意思, 请贝勒爷进宫去陪着十三爷”。高福打了个千, 而后说道。 “贝勒爷现在在何处?”秀玉站起来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问道。 “宫里来的公公还算好说话,奴才给他塞了个荷包, 他这会儿正在外院喝茶呢。”高福连忙回道。 “贝勒爷脱不开身, 遣了奴才来知会您一声,福晋您看……”高福低声问道。 “去把跟着贝勒爷一起去了热河的那个小太监找来, 让他跟着爷一同进宫去。“你速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 记住,要面额不等的银票,不要银子。”秀玉想了想, 说道。 宫里来的人不管是看在四贝勒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肯稍做等待已经是破例了,让他等到四贝勒把行装都收拾好再动身是绝无可能的。 太子倒了,十三阿哥也被留在了宫里,四贝勒这个铁杆的太子党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他进宫,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宫中来人既然用了一个请字,那也就是这些来请他的人须得对他恭恭敬敬的。又用了一个陪字,也就意味这四贝勒短时间内是回不了府的。 从太子出事起,四贝勒便预料到了这一天,他的行装也是早就打理好了的,因着不是出远门,带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藤箱罢了。 这东西要是能带,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带,提着回来也方便。 不管发生了何事,他们都还是皇帝的儿子,总不至于缺衣少食,就算真的有不周之处,只要有银子,那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看看后宫就知道了,位份低又没盛宠的答应常在们想要过得好,全靠银子开路。就算这不合规矩,也还是有人会为了银子给她们提供便利的。不管在哪儿,银子都是最好使的不是。 银票和银子不一样,银票轻飘飘的,往哪儿放都使得,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四贝勒进宫了,秀玉自然是暂时哪儿都去不了了,她不能出门,十三福晋却是能的,她应该是得知四贝勒也进宫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 好在十三福晋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先性子坚毅的,倒也没有哭哭啼啼,她要真是来和自己抱头痛哭的,那自己才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都这个时候了,她要是哭不出来,是不是显得她太冷漠了? 可她实在不知道四贝勒只是进了宫,他既没有被责罚,也没有被定罪,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好哭的。 她又没有后院的其他女人们说哭就哭的本事,她这十三弟妹要是真哭了,她又不能培着她哭,只能这一边干看着罢了。秀玉看着十三福晋,想着。 十三福晋倒也没待多久,到底还是在天黑前回府去了。 没办法,谁让十三贝子府的后院还有别的女人呢,如今这情形,她这个十三爷的嫡福晋白天不在还说得过去,要是真不回去,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四贝勒没回府,苏培盛却是回来了。看来德妃娘娘也知道这事短时间内完不了,也就不再扣着人,给放回来了。 苏培盛一回府就来求见了,按说他应该等秀玉准许了之后再进来,以前他都是极守规矩的,都等在院子外头。 今儿他直接等在了屋外,秀玉见他这样也知道宫中必是出事了,这事儿八成还和四贝勒有关,也就没计较他坏了规矩,让晴初把他给领进来了。 “奴才见过福晋。”苏培盛打了个千而后说道。 “福晋,万岁爷召所有皇子进宫了。”苏培盛没等秀玉叫起,自己就起来了,刚一站稳他就说道。 “你可见着贝勒爷了?”秀玉忙问道。 “没见着,就这个消息还是奴才花了大价钱打听来,只打听到万岁爷召各位皇子进宫,至于为什么突然要传召,这事奴才是真打听不到了。”苏培盛低声道。 “此事本福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秀玉想了想,说道。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要说的都有已经说了,他还真怕秀玉再问他些什么,听秀玉让他下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立马就退下去了。 秀玉见苏培盛走得这么利索,知道他其实还是有事瞒着她的。 没办法,有些事,看不得,更说不得,就是一不小心真看到,听到了,那也要当自己没看也没听,更别提说出来了不是。 皇帝召了所有的皇子进宫?他老人家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借机试探一下他的这些儿子们,看看谁会落井下石,还是这宫里又出了什么事?秀玉看着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院门的苏培盛,想着。 话分两头,被请进宫的四贝勒第一个见着的不是十三弟,而是除了废太子和老十三以外的所有兄弟。 别看太子被废了,十三弟也被看管起来了,皇帝的气其实还没出呢。 这是家事,皇帝总不能把气撒在朝臣身上,能让他撒气的,当然也就只有他的儿子们了。 一众皇子应该也是猜到了早晚都会有这么一遭,一个个的瞧着都气定神闲的。 不就是跪吗?从小到大,他们跪得还少吗?这都不算什么,跪够了时辰,被叫进去问话时要说些什么,这才是让他们都为之紧张的事。 往常问话时大家都是一起被叫进去的,关系好的兄弟间难免会帮着说说话,遮掩一二。 这回可不一样,这回汗阿玛是把他们一个一个叫进去的。 第一个被叫进去的人,是直郡王。 要说这直郡王也真是挺丢脸的,他都已经是再过几年就能做玛法的人了,还和这群兄弟们一起被罚跪在养心殿外头。 之前还好,陪着他一起跪的都是已经分府建衙了的兄弟,大家年龄相仿,要丢脸大家一块丢脸,倒也显不出什么。 这次可不一样,除了还没进学的皇子,其余的皇子可都在此处跪着呢。 年岁小的皇子难免对他这个上过战场的大哥有几分崇敬,他们年纪小,自是无缘大位的,直郡王对这几个小家伙也还算好。 好归好,大哥的架子他还是要摆一摆的。这回好了,大家有跪一起罚,他这大哥的架子往后怕是再也摆不下去了。 想到此处直郡王就觉得分外窝火,不过他面上不露分毫,到底是恭恭敬敬的进了养心殿。 直郡王觉得他走得极为稳当,殊不知在旁人看来,他脚步虚浮,就跟喝醉了似的。 太子被废黜了,直郡王是真高兴,他一高兴,这当浮一大白就成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当浮一大白了。 昨日他又喝了一顿酒,他也知道他现在不宜出门,便只请了三五知交过府一叙罢了。 这一叙难免就多喝了几杯,他自然也就醉了。 他想着这回喝醉是在自己府里,他又醉得不怎么厉害,他送完了好友就回福晋院子歇下了。 今日他被人叫醒的时候正做着美梦呢,被人一打扰,这美梦自然就做不下去了,他原本还不想起,直到听底下人说汗阿玛要召见他,这才起了。 他现在万分庆幸自个儿听了福晋的话,昨晚洗了个澡,虽然洗的不是十分认真,可好歹也洗掉了他满身的酒气不是。 洗了澡,当然从里到外都要换上一身新的,再加上他又不像四贝勒似的,喝了酒就上脸,只要他不走动,还真没人能看得出他昨晚喝过酒,而且还喝醉了。 太子刚被废,他这个大哥其实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喝酒的,更不应该喝醉,毕竟这事要是被传出去了还真不好解释。 真要是传出去了,那汗阿玛也一定会知道,那时他肯定就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喝酒。 这个问题,自己怎么答都是错。 说喝酒是因为他高兴,这肯定不行,太子被废了,他这个大哥高兴什么是高兴太子倒霉了,还是高兴自己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 说喝酒是因为悲痛,这也不行。太子被废,他这个大哥悲痛倒也还算说得过去,可一悲痛酒喝得烂醉如泥,这样的人一看就不堪大用,那他不就真和太子之位无缘了吗? 这短短的一段路,他竟然就想了这么多,自己以前面圣之前想的还真不是这些。 那时候自己总想着要怎么让太子倒霉,现在太子被废了,他想得最多的当然是要怎么坐上太子之位。 可他怎么总有一种感觉,感觉下一个倒霉的人会是自己呢? 直郡王一边忍着头疼,一边继续往里走着。 第8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八十九天 “来了, 怎么走个路还摇摇晃晃的,你这是又在布库房里待了多少个时辰。”皇帝眼尖, 一眼就看出了直郡王不对劲, 故而才有此一问。 他倒没想过直郡王会喝酒,只以为他是又去布库房摔人去了。他那倔劲儿一上来,不到天黑是不会出来的, 因此这腿脚不利索, 倒也还算解释得通了。 “儿臣见过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直郡王走路不利索,跪得倒挺利索, 他是真怕汗阿玛看出什么来, 想着只要不动弹,让他做什么都行,这才跪得这般干脆的。 “保清,你说说, 你是怎么看保成的。”皇帝轻声问道。 “二弟……”这两个字一说出口直郡王就浑身一激灵。 他这二弟满了周岁就被立为了太子,二弟这个称呼只在他被立为太子之前, 自己这么叫过他几次。 他从小就被汗阿玛带这在身边亲自教养, 在他满周岁前自己其实还真没见过他几面。 二弟这个称呼, 他叫过几次他记不清了, 但总是没有超过五指之数的。 那时候自己见他一回就掰着手指头数一回, 五根手指都还没数完呢,他就被立为太子了,二弟这个称呼,也就再也不能叫了。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五根手指有长有短,太子无疑是最长的那个, 自己充其量是第二长的那个罢了。 所以这些年自己总喜欢与他争斗,位的可不单单是那个太子之位,更多的,其实是想出一口气。 如今好了,他又能叫太子二弟了,直郡王看了一眼皇帝,发现他汗阿玛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便知他是准许自己这么叫他的,松了一口气,开始思索起汗阿玛的那句话来。 他怎么看废太子?这还用问吗,他当然是连看都不想看到他的。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他要是敢这么说,那他这个直郡王怕是也做到头了。 “二弟,二弟是个孝顺的。”直郡王想了想,说道。 “孝顺,你说保成孝顺,?”你是不是觉得你和你的兄弟们都挺孝顺的,都这么大的人了,朕是说罚就罚,你们都乖乖受着,这就是孝顺了?”皇帝高声问道。 “儿臣……是儿臣们的错,儿臣们该罚,该罚。”直郡王没想到皇帝会反应这么大,连忙说道。 “你们有错,朕不管是为君还是为父,都是罚得的,”“只是罚过之后——保清,朕问你,你觉得保成该罚吗?”皇帝接着问道。 “这……儿臣不知您因何罚二弟……”直郡王不敢随意评断此事,可皇帝都问他了,他也不能不答,因此问道。 “他和他外家仍有书信往来。”废太子窥视帝踪这事废他的召书里写的明明白白的,不可能还有人会不知道,皇帝想了想,挑了这一件事告诉直郡王。 与外家有书信往来,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那些书信里都是些什么内容罢了。 从毓庆宫搜出来的那些书信皇帝看过了便让人毁去了,除了给废太子送去的那一封,别的都没写什么不该写的。 都过了这么久了,那封信想来废太子也早就将其毁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能把这事告诉直郡王的原因。 他就是想看看,保清这个大哥在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皇帝觉着这事可大可小,直郡王却不这么觉得。 他的第一反应是废太子居然是因为这个栽的,紧接着想到的是,废太子果然是因为这个栽的。 皇子和外家有书信往来,这不奇怪。毕竟皇子们一年到头可能也去不了一次外家,要维系感情,靠的正是这往来的书信。 从前他与外家也是也书信往来的,可自从明珠没了后,他也就没了外家,这书信往来自然也就不必继续了。 那时候太子多得意呀,趁着自己不在京中让他的人参了明珠一本。 朝中大臣惯会见风使舵,见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心知这是要战队了,也都动起来了。 刚开始只有小猫两三只敢站出来,后来明珠真是被群起而攻之了。 朝臣们可能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汗阿玛早就想动明珠了。 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借口,时机未到。这下子借口由太子给找出来了,时机,自然也就到了。 最后明珠被列出多少条罪状他不记得了,可他记得汗阿玛当时因为自己和外家有信件来往这事,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申斥过自己的。 要不是那些信上写的都是些微末小事,自己当时恐怕也是要跟着明珠一起倒霉的。 就这样自己的郡王封号在这之后不久还是被收回去了,就因为自己在外地办差的时候鞭打了一个小官。 这事原本可大可小,要不是太子告了他一状,汗阿玛又怎会有借着这事对他小惩大诫呢? 这封号,汗阿玛收回去能过是一句话的事,他要再挣回来可就难了。 从前他背后站着明珠,现在明珠倒了,他没了人帮,愣是花了好几年时间,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又把这个头衔给挣回来了。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呀,当年太子借着那些信,让刚失去了靠山的他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如今他自己也栽在了这上头。 “太子都被废黜了,可见那些信上有不该有的东西,那自己是不是能趁机……” “汗阿玛,儿子不孝,儿子愿替汗阿玛处置了他。”直郡王想了又想,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说道。 “处置他,你要如何处置他?”皇帝惊得站了起来,高声问道。 “儿子……儿子必不让阿玛脏了手。”直郡王以额触地,磕了个头,而后说道。 直郡王刚抬起头来就觉得自己额头上一痛,而后便是一热,再然后他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你滚……你给朕滚……滚出去!”皇帝大声斥骂道。 梁九功……梁九功你进来,把他给我……给朕拖出去,拖出去关起来。 “奴才在,奴才遵旨。”梁九功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后头跟着的是守在殿外的御前侍卫。 梁九功一挥拂尘,那两个御前侍卫便上前把直郡王从地上架了起来。 直郡王这时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连忙抬头去看皇帝,发现他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涨红着脸,张着嘴,伸着手指着谁。 哦,他想起来了,汗阿玛指着的人是他。直郡王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不然这才几天不见,汗阿玛怎么会老了那么多。 他被那两个御前侍卫架着出了养心殿,梁九功没跟上来,应该是叫御医去了,直郡王想着。 他走到宫门外时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弟弟们,看他们有的无动于衷,有的惊讶不已,还有的,没敢看他。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发现这天空一半是白色的,一半是红色的,他惊讶极了,这又是个什么天象?他想着。 他觉得头疼欲裂,左边的眼睛也疼的厉害,他低头一看,这才看见自己的朝服竟然沾上了红色的东西。 朝服怎么能弄脏呢?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哦,原来是他受伤了,他看着那些红色的东西,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才分辨出来了他们是什么。 自己这是受伤了?还是汗阿玛砸伤的?他拿什么砸的自己来着?直郡王想着。 今日汗阿玛的御案上倒是没有奏折,那他用来砸人的就只能是茶盏了。 真不凑巧,今日汗阿玛怎么就没批折子呢?被折子砸一下,可比被茶盏砸一下要好多了。 可自己怎么就没觉着疼呢?直郡王琢磨着。 哦,他想起来了,自己昨日喝了不少酒,想来他这会儿是人醒了,酒还没醒呢,不然他怎么敢说出那种话呢?直郡王不合时宜的想着。 直郡王在想着他喝了酒这事,养心殿内,梁九功也正在跟皇帝禀告这事。 梁九功的本意是想告诉皇帝,直郡王是因为喝了酒才会这般言行无状的,必不是有心要御前失仪。 他只能在外头守着,自己不知道直郡王都说了谢什么,在他想来,直郡王顶多说说了几句万岁爷不爱听的话,万岁爷一生气,顺手拿茶盏砸了他一下罢了。 万岁爷一生气,自然是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的,有时是折子,有时是镇纸,这回是直郡王运气不好赶上了万岁爷手边只有茶盏,这才瞧着伤地重了些。 那伤看着吓人,其实万岁爷也是控制着力道的,不然直郡王伤的可就不是额角,而是投了。 他知道万岁爷这会儿就只差了个台阶因此才说说这话。从前只要他一递台阶万岁爷也就下来了,他想着这回也应该是如此,也就什么都没做只是等着。 他等了话一会儿也不见万岁爷开口,他实在没忍住,就抬头看了万岁爷一眼。 他发现万岁爷正看着地上那个四分五裂的茶盏出神,这才惊觉这次的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他不敢再说什么,养心殿才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第9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天 四贝勒就是这感到惊讶的皇子里的其中一员。 他惊讶的不是汗阿玛又拿东西砸人了, 也不是这被砸的人是直郡王,而是直郡王这回竟然没有躲。 除去废太子,他们这些皇子哪一个没有被汗阿玛丢出来的东西砸过。 汗阿玛丢东西的时候看心情, 也看他手边有什么东西, 更看被他砸的那个人是谁。 一众皇子里在汗阿玛砸人时敢躲开的,只有他这个大哥。 没办法, 谁让他这大哥是汗阿玛的长子, 还是个跟着汗阿玛一起上过战场的长子呢。汗阿玛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不是。 他也不是每次都躲的, 要是他犯的只是小错, 他就躲, 反正之后只要多说些汗阿玛爱听的话,这事总能被揭过去的。 要是犯的是大错,他就不躲,一来是知道躲了也没用,汗阿玛还会用的别的方式来罚他, 二来是他知道汗阿玛不出这口气这事是不会完的,也就认了, 懒得躲了。 这回他没躲,是他又懒得躲了, 还是他根本没想到汗阿玛会来东西砸他?四贝勒看着直郡王的背影,想着。 四贝勒这边还在神游物外呢,就见梁九功出来了。 他出来了, 也就意味这大家可以散了,四贝勒心中暗想。 四贝勒猜得没错,梁九功就是来传皇帝的话,让大家都散了的。 众皇子看直郡王都受伤了,也都知道汗阿玛是不会再召人进去了, 起来得那叫一个利落。 旁人出了宫就能回府了,四贝勒却不行。他是被请进宫来陪十三弟的,又怎么可能只在宫里待上一天就能回府呢? 这皇宫大内,最多的就是空置着的殿宇。四贝勒说是来陪十三阿哥的,其实他现在住的这地方离老十三那儿远着呢。 这都好几天了,他连他十三弟的面都没见着呢。四贝勒由太监领着,一边往他暂住的地方走,一边想着。 直郡王被看管起来了这事是上午发生的,下午就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了。 秀玉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幸亏自己没收直郡王的继福晋送来的那本食谱,只要她收了食谱,那位继福晋必是要登门的,这么一来二去的,交情可就深了。 这交情一深,直郡王不出事还好,只要他出了事,那四贝勒就得出来替他求情。 四贝勒一个太子党,给直郡王求情,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会儿直郡王是出事了不假,可一来四贝勒与他交情不深,二来可四贝勒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帮不了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 太子倒了,直郡王被看管起来了,四贝勒也被请进了宫,按照这个顺序,接下来倒霉的是不是应该就是三阿哥了? 不过三阿哥是个整日只知道舞文弄墨的,对朝堂之事一向没什么兴趣,应该不会牵涉其中才是。 看皇帝的态度就知道了,这个三儿子总是有意无意的被他忽略。 远的不说就说这次的事好了,皇帝不是照旧略过了他,先请了四贝勒进宫去吗? 这样的人,应该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才对。秀玉坏心眼的想着。 秀玉没想到她只猜对了一半,皇帝下一个见的的确是这位行三的皇子,可这位素来不争不抢的皇子这次还真掀起了风浪,而且还是极大的风浪。 皇帝让废太子和直郡王气得不清,这才想起了他这三儿子。 他既不像直郡王似的,说话不过脑子,又不像四贝勒似的,说话太过脑子 皇帝但凡被气着了,就爱找人说话,以前是他的皇玛嬷,后来是苏麻喇姑,再后来就是他的原配嫡妻。 现在这些能让他说说心里话的人都不在了,他挑挑拣拣的,把他这三儿子给挑出来了。 他也没指望他这三儿子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因为跟他说话不累,故而才选了他罢了。 召见三阿哥之前皇帝想的是,他绝不跟他这三儿子谈论朝政,就论一论诗词歌赋也就是了。 三阿哥来得倒挺快,他以为汗阿玛这回还是召了所有阿哥一起进宫,他自然是不敢慢的。 到了养心殿才知道,汗阿玛这次只传召了他一人进宫。 三阿哥的脚步在养心殿外头顿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将这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然后才抬脚进了养心殿。 皇帝找三阿哥来倒也真没找错 君子六艺,不管哪一艺,只要皇帝问了,三阿哥都能答上来,且对答如流。 皇帝学问也是极好的,一时间倒也真忘了眼前这人是他儿子,提的问题是越来越刁钻,非要把眼前这人给难住不可。 眼看书本上的东西难不住他了,这话题自然也转到了朝政上去了。 等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三阿哥谈起了废太子。 皇帝都做好准备他这个三儿子要开始长篇大论了,没想到他突然就跪下了,跪下之后他也没有长篇大论,他只说了一句话,他告发直郡王用魇术镇魇并诅咒太子。 三阿哥还说若是他不信,可以让人去搜毓庆宫,一定能搜出东西来。 三阿哥说完这话便不再开口,也没有起身,一副他若是不信他,他就不起来了的架势。 这几天皇子们是轮流着来□□帝,太子出了事,他是又气又恨,直郡王说出那样的话,他是又气又惊,现在三阿哥又语出惊人,他已经懒得生气了,是真是假,搜一搜毓庆宫就知道了。 皇帝甚至想,他的儿子们是不是商量好了要来一起气他,不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就不算完? 他以为他这三儿子无党无派,是个真的醉心学问的雅士。现在看来怕是他看走眼了。 是他一直藏得好,还是这太子之位太过动人心呢?皇帝看着跪着的三阿哥,想着。 空荡荡的毓庆宫又被搜了一次,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上次搜这儿的时候太子还是太子,现在没有太子,只有废太子了,这些来搜宫的人可就不像上次那样有所顾忌了。 别说是废太子的寝宫,就连太子床榻上的被褥和枕头他们都敢搜。 来搜这寝宫的小太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搜的是什么,但梁公公的话他记得牢牢的,仔仔细细的搜,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他搜被褥时倒也没搜出什么,直到他摸到了那个被放在床榻上的枕头,他立马就觉得手底下这东西摸着触感不对。 他又极为缓慢的摸了摸这枕头,确定这枕头里有东西,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它拿了起来,转身就去找梁公公去了。 这次搜毓庆宫要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别说这小太监不知道,就连梁九功都不知道。 他见着那小太监怀里抱着一个枕头,飞快的朝他走了过来,心知万岁爷要搜的恐怕就是这东西了,也不敢耽搁,接过枕头就进了养心殿。 皇帝在看见梁九功拿进来的东西是一个枕头的时候就知道他这三儿子说的事多半是真的了。 那种东西是不可能被放在明处的,就只能放在暗处了,最好还是离被镇魇之人最近的暗处。 将这东西放在枕头里,别说是废太子了,就是他这个皇帝恐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毕竟这枕头最外头是枕套,里头还有一层布包裹着,中间还有枕芯,就算要洗,也是洗枕套,又有谁会想到把枕头拆开来看看呢。 他让梁九功把这枕头拆了,果然从枕芯里头掉出了一个荷包来。 他又让梁九功把这个荷包呈上来,由他亲自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把这荷包打开了,里面果然就是镇魇他人要用的东西,一张颜色暗沉的符纸,一个写了废太子生辰八字的用绸缎缝制的小人儿,这小人儿身上还插了根绣花针。 想来是怕太子察觉出枕头里被人加了东西,绣花针由数根变成了一根,就这一根还是平着插进去的。 也真是难为这绣东西的人了,这荷包本就不大,她还要绣一个能被装进这荷包里的小人,这人上还得绣字,可惜了,宫中的绣娘又得换一批了,皇帝想着。 皇帝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毓庆宫的大太监何柱儿进来了。 他一进来倒没先给皇帝请安,而是盯着那个枕头看了起来。 “这枕头……”毓庆宫里的下人们都去慎刑司走了一遭,没名没姓的,出不来了也没人在意,像他这种在主子跟前得脸的,里头的大人们手底下自然还是留着情的,他这才能还手好脚的出来。 “回万岁爷,这枕头小的早就让人给收起来了,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还……”何柱儿看了看那被“剥皮抽筋”的枕头,咽了口唾沫,这才回道。 “这枕头好好的,你为何要让人把它收起来。”皇帝问道。 “回万岁爷的话,这枕头被送来那一日直郡王身边的小林子来找过奴才,他与奴才是同乡,他说是来找奴才叙旧的。”何柱儿连忙回道。 “进宫这么些年,奴才与这小林子也就是见了面能问声好的关系,奴才觉得这事不对劲,可这小林子还真是带了好酒好菜来请奴才吃饭来了。”何柱想了想,说道。 “最后他喝醉了,奴才没醉,还是奴才让人送这小林子出宫的。” “这枕头和他是同一时刻到的,虽然送枕头来的是针线上的人,可奴才还是觉得小林子来得太巧了,因此这枕头才刚送来奴才就让人给收起来了,一直压在箱底,就没拿出来用过。”何柱说道。 第9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一天 何柱儿走出养心殿的时候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 他昨儿才从慎刑司出来,今儿就进了养心殿,昨儿人人还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今儿他就由梁公公送着出来了。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深知一时的失意也好,得意也罢, 都只是一时的,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也不想知道那枕头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拖着条伤退回他临时的住处去了。 大阿哥被革去爵位并被幽禁的这个消息传到四贝勒府上的时候秀玉正在前往犬舍的路上。 她对大黑实在好奇, 想看看如此聪明的犬到底是何模样, 特意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想去犬舍看看, 这下好了,犬舍是去不成了, 还是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听听看这事到底有何内情吧。 秀玉回到自己的小院时苏培盛已经在院子外头站着了。见秀玉一行人都进去了, 苏培盛才跟在后头也进来了。 “大阿哥被幽禁的消息可是真的。”秀玉一坐下来便问道。 “是真的, 贝勒爷进宫前就吩咐过让高福多盯着点外头,奴才多盯着点府里,这消息就是高福打听出来的。”苏培盛连忙回道。 “可知大阿哥现在人在何处?”秀玉接着问道。 “大阿哥已经回府了,是被剥了朝服由御前侍卫送回来的。”苏培盛低声道。 被剥去了朝服?皇帝这是半分脸面也能给大阿哥留了,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以至于皇帝能够狠下心来如此对他? 秀玉从太子被废起就觉得挺憋闷, 让她憋闷倒不是太子,而是她自己。 她只恨自己穿过来之前对古代历史知之甚少,对清朝的历史的了解也就是这个朝代有那些皇帝, 还有他们的年号是什么而已。 她当然知道四贝勒是最后的胜利者,可要荣登大宝这中间四贝勒还能知道要经历多少风浪,从前她是个旁观者, 当然可以冷眼旁观,这会儿她成了当局者,要她如何再袖手旁观呢? 她也没想着要帮四贝什么大忙,可她至少得保证四贝勒府的后院不乱吧。 如今大阿哥被幽禁了,那接下来呢,又会轮到谁? 皇子福晋里可是有好几位都和她有来往的,到时候她们若是求到了自己面前,她要怎么办?若是自己也有求人的一天,自己又要怎么办? 太子没被废之前这些问题都没显露出来,秀玉还能得过且过。 这会儿四贝勒已经被牵连其中了,她想再得过且过肯定是不可能了。 大阿哥回了府,也就意味着他要被幽禁在自己的府邸了。 与其说他是被幽禁,不如说他是被圈禁。 皇帝画一个圈,如无意外,大阿哥就只能在这个圈里了此残生了。 昨日还门庭若市的直郡王府,如今牌匾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就已经成了一个大牢笼,将大阿哥府上的所有人都锁在了里头,且一锁就是一生。 皇宫大内这么多空着的宫苑,记忆真容不下一个大阿哥了,皇帝这是这告诉世人,他此生都不会在见大阿哥了。 与他相比废太子的境况倒也还算好了,废太子在宫外也是有宅子的,同样是被幽禁,皇帝就没将他赶出宫去。 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宫里人不许怠慢他,只要废太子受了一点委屈,他这个做阿玛的立马就能知道吗? 太子被皇帝亲手废黜了,他们的关系就从君臣变成了父子。皇帝始终是舍不下这个他亲手教养的嫡子的不是。 “此事本福晋知晓了,你去找个机灵的小厮,把高福给换回来,记住,要面生的。”秀玉想了想,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打了个千,这才躬着身子退出去了。 照这个势头,接下来倒霉的就应该是三阿哥了,就是不知道皇帝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罚他了。 秀玉猜想的倒也没错,三阿哥这会儿的确不好过。 他告发大阿哥除了是因为他知到只要皇帝愿意,太子能废,就能复立之外,还因为此能顺势除去大阿哥这个劲敌。 皇帝会找他去问话,这其实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有没有学问这事暂且不提,起码他无党无派这事是真的。 他既然跟谁都没有牵扯,也就不会偏帮谁,皇帝想知道别人对他废了太子这事有何看法,找他是做合适的。 他之所以无党无派不过是因为他习惯了单打独斗罢了。 他不争不抢,就在一旁看着他那些兄弟们争得你死我活,他只需要适时推波助澜一下,这棋局不就又活了吗。 他以为在他告发了大阿哥之后第一个疏远他的会是他的那群兄弟们,没成想这第一个疏远他的竟是他的那些知交好友。 他告发了大阿哥,皇帝肯定会派人监视他,为的就是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一个醉心书画的皇子,他会做什么呢,当然是请上三五好友过府,谈诗论画,以解心中苦闷了。 他这帖子倒是都派出去了,他那些好友也都收了帖子,到了赴宴这日他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都没来。 三阿哥其实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他们,他们都是些文人,无权无势的,自然是不敢在这种时候再登他的门了。 三阿哥想借着这事让皇帝看他不仅没有心虚,还有雅兴谈诗论道的打算落了空,只好一连几日都待在府中研读起古籍来,这古籍读着读着他还真读出了几分兴味来,也就懒得管他是不是这被监视了。 皇帝的确是派了人去监视三阿哥,就是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去见什么人。 得知他派的帖子都給了文人,并不是朝中大臣时,他挑了挑眉。 然后他又得知了三阿哥小帖子请的人竟没一人赴宴时,也不过是笑了笑。 最后他得知三阿哥开始研读起古籍来,并有了痴迷的迹象,他这才算是放心了。 他也不再关注三阿哥的一举一动,不过三阿哥府上的人他并没有撤回来,毕竟古籍再多也有读完的一日,到时候她又会做什么,他还是得知道不是。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秀玉没等来皇帝对三阿哥的处置,倒是等来了皇帝在朝会上让大臣们议一议,推举一个新的太子人选出来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都不用特意去打听,当天一早皇帝说了这话,当天下午就已经是传得人尽皆知了。 秀玉倒不太在意此事,就算她不懂朝政也知道,这事还有得议呢。 何况就是大臣们在朝堂上吵得再厉害,争得在凶,到最后还不是得看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嘛。 与其关心此事,倒不入想想四贝勒回府后要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 他虽然是被请进宫的,到底是被看管起来了,不管他瘦没瘦,都得趁此机会给他好好补一补才是。 冯嬷嬷被赶出了四贝勒府,刘嬷嬷现在在大厨房是真的能放开手脚了。 冯嬷嬷没被赶出府之前与她要好的那几位厨娘宗觉得她有朝一日还能回来接着做大厨房的大管事,虽然不至于暗中给刘嬷嬷使绊子,做起事来总是不比之前尽力的。 如今见着冯嬷嬷被赶出府去了,她们这才知道怕了,做起事来别提多认真了。 上回钮祜禄格格要送到四贝勒书房去的吃食就是这几位厨娘里的其中一位做的。 她做的菜肯定是不难吃的,不然她根本进不了四贝勒府。 她是有心向秀玉投诚,刚好钮祜禄格格撞上来了,她可不就得好好表现一番嘛。 她做的菜大黑连闻都懒得闻倒也不是那菜就不香,而是因为她做的是一道素菜。 她们做厨娘的可不像那些丫头嬷嬷们似的,一整天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当差。 她们的吃食做好了,还是能歇上那么一会儿的。这一会儿也足够她们坐下来说说话了。 钮祜禄格格上次跟李侧福晋闹起来了,一闹还闹到了福晋跟去。 福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还是会气不顺的不是。 她收了钮祜禄格格的银子,给她开了回小灶,做的可是道极费功夫的大菜。 她都收了人家的银子了,自然不能不尽心不是。 至于她为什么做的是一道素菜,那还不是因为贝勒爷就爱吃这素的,要让他吃肉也不是不行,那这肉必须是福晋的小厨房做的,还得是贝勒爷爱吃的。 钮祜禄格格就给了她这么点儿银子,想让她做出一道菜把小厨房的菜比下去,那不是在难为她吗? 钮祜禄格格想来也知道大厨房的菜是比不过福晋的小厨房的,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的小丫头来了这大厨房拿了食盒转身就走了,她想跟这丫头说上几句话都没来得及呢。 她就是想告诉这小丫头,这菜是素的,不比那些荤菜里有些个汤汤水水,所以比荤菜要冷得快,让她注意些。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她才好心想要提醒这小丫头几句的,是这小丫头走得太急了,这可不怨她。 这厨娘等钮祜禄格格的小丫头走远了才想到,这菜是要送去给贝勒爷的。 要是宋菜的是福晋,那这菜别说是冷了,就是糊了贝勒爷也是会吃的。 送菜的人换成了钮祜禄格格,那这菜送不送的出去还真不好说。 依她看,这菜最后多半是送不出去的,最后还得进那小丫头的肚子。 既然如此,那这菜是冷是热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了,她一个小丫头,能吃上她做的菜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第9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二天 大阿哥一个郡王, 皇帝是要加封还是要革职那都只能说是天子的家事,旁人无权置喙。 立太子,却是国事了, 这事, 朝中大臣们可就有话要说了。 第一个上折子的, 是太子的师傅,这是位历经几朝的老臣了,若不是皇帝执意要让他去教授废太子的学问他怕是早就告老还乡了。 他的折子里求的是让皇帝复立废太子。 不止是他,皇帝知道还有好些老臣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一则他们从诏书中并未看出太子到底所犯何错,一则在他们看来, 太子乃是储君, 既然是君, 那就不能轻易废黜, 以免动摇国本。 之所以会是这位老臣第一个折子,不过是要看一看他对此事的态度罢了。 但凡自己透露出一点儿要复立废太子的意思, 这些老家伙们就该来跪求了。 毕竟抛开别的不说,废太子是中宫皇后所生的嫡子, 单凭这一点,他的身份就比别的皇子要尊贵多了。 与其说这些老臣支持的是他, 不如说他们支持的是正统。 不过只要他这个皇帝一日不表态, 这事儿就定不下来。 这会儿他也不急了, 他倒还真想看看这些大臣们会闹成什么样子。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大臣们见着几位老臣递上去的折子皇帝都看过了,却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们才敢大着胆子也开始递折子。 支持废太子子的老臣们没动静了,就开始轮到其他皇子了,这第一个, 自然就是三阿哥了。 支持他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虽然支持他的人都是文官,可这不也正代表着他在文人中的名声极好吗? 文人,素来是最会口诛笔伐的,他们要是闹起来那还真是不好办。 派人去对骂吧,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的,怕是两方人马都不好意思开口。 派人去镇压吧,闹事的又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是真动起手来又难免会有死伤,那可就真的是小题大做了。 他说他这三儿子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闷在府里研读上古籍了。 原来他这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就等一个机会呢。 老四是太子党,他倒是也递来了折子,他求的也是复立废太子。 求着复立废太子的还有老十三和老十七。 要不是除了他一人都还被关着,老十七又是才刚入朝堂的,什么都还不懂,他还真以为他们是商议好了要一块儿递折子的。 再接下来就是老八了,有人支持他,这事皇帝倒没觉得奇怪,毕竟他也算是有些本事的,有如此多的人支持他,这,皇帝可就不得不重视了。 这个儿子从来不在他的太子候选人之列,他的确是有几分才能,也着实办了几件漂亮差事。 可谁让他的生母是从辛者库出来的良妃呢,单凭这一点,他就注定和大位无缘了。 他一直都是按照贤王的标准来培养这个儿子的,他也做得极好,甚至比他预想得还要好,他的爵位也好,他生母的妃位也罢,这些都是他自个儿挣来的。 他身后站着安郡王府,虽然随着安亲王的离世他们这一脉已经衰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再有就是原本支持大阿哥的那些人了,这些人惯会见风转舵,眼看着大阿哥倒了,他们自然也就转而支持起了八贝勒来。 若说三阿哥收服的是读书人的心,那他收服的可是这朝中官员的心了。 读书人,多是寒门士子,真能做官的无不是有真才实学又有机遇的这样的人,要收服不容易,让他们上折子就更不容易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支持三阿哥的人不多的原因。 八贝勒和他可不一样,八贝勒可是素有贤名的,从前皇帝认为他志在做贤臣求的是万古流芳,对这个说法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如今看来,他的志向可不是做什么贤臣,他若是真无心大位,这些折子怎么会像雪花似的落在了他的御案上,这里头没有他这位八贝勒的手笔,皇帝是不信的。 以前他看着老八和老九老十还有老十四关系亲厚,还会为此感到高兴,现在想来,他早就已经开始收买人心了。 老十四可是跟老四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他跟老八可比跟老四亲近多了,可见他手段之高,心计之深。 不过这也算他的一种能力了,他这么多儿子,除了他,还真没谁有这本事。 老三向来独来独往,老四又整天冷着一张脸,要不是老十三主动亲近他,他怕是也只能独来独往了。 哦,他想起来了,老四和老十三还被关着呢,行了,就让他们兄弟两一起回府去吧。皇帝想着。 他一人这才被放了出来,不过要是他一人知道自己是托了八贝勒的福才被放出来的,就不知道他们是想回府,还是想再多在宫里住上几日了。 皇帝派出去的人原本是去监视三阿哥的,这下好了,还没等他们再次回宫复命呢,他们就又被派到了八贝勒府上。 还好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隐藏,三阿哥府上待得,八贝勒府上自然也待得,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倒也无甚要紧。 八贝勒自然是不知道皇帝已经开始疑心他了,他这会儿也正头疼得紧,他想过有人会支持他,可他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朝中大臣支持他。 他当然知道支持他的这些人都是想博一个拥立之功罢了,可他们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他幼时是养在惠妃娘娘的宫里的,因此他的和大阿哥的关系素来不错,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初入朝堂时能既不远着大阿哥又不会得罪废太子的原因。 他是他们都想要拉拢的人,他们示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找他的麻烦呢? 哪怕后来他没有被废太子招揽过去,他也没有真的跟在大阿哥后头,这么多年,只要是皇帝交给他的差事,他就没有一件没办好的。 从前他争,是为了他额娘,他也的确争到手了,他成婚前额娘晋了嫔位,他封贝勒后不久额娘又晋了妃位,到了今日,后宫之中已无人再敢欺辱她。 额娘是辛者库出来的,除非他能荣登大宝,不然这辈子她这一个妃位也就到头了。 现在他要争,不光是为了他额娘,还为了他的福晋,还有他自己。 从前有太子在,这事他顶多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如今太子被废了,都是汗阿玛的儿子,他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他能在畅春园有眼线,在热河就一样能有眼线。皇帝的御帐无人靠擅自靠近,想靠近太子的帐子却是不难的。 太子能让他身边的小太监在十三阿哥的帐子外头转悠,他的人偶尔去搭个话,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汗阿玛虽然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给压下来了,可他还是寻得了蛛丝马迹。 这些蛛丝马迹还是太子透漏给他的。汗阿玛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自然是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于他相比,太子这个储君根本就不够看,汗阿玛还没做什么呢,只是不让他随意出自己的帐子,太子就已经慌了。 太子要是能老老实实的在自个儿帐子里待着,汗阿玛就不会让御前侍卫去十三阿哥的帐子前守着。 这一守,流言可就起来了。 如今想来,大阿哥会出事和汗阿玛也是有极大的关系的。要不是因为汗阿玛在热河时让他陪同着与那些蒙古王公们告别,大阿哥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汗阿玛让大阿哥陪同,肯定是存了要敲打太子的意思的。或许还有让蒙古汉子们看看他也有这么勇武的儿子的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都不是大阿哥想的那个意思。 可皇室立储,从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太子占了嫡,他占了长,皇帝不让太子出来,却把他推到了人前,这不就预示着他的机会来了吗? 现在他面临的局面和大阿哥之前面临的如出一辙。 汗阿玛把这事摆在了台面上,就是想看他们到底会不会争。 依照他的性子,他是要蛰伏起来徐徐图之的。可朝中大臣的折子却把他推倒了台前,如今看来,他不表态是不行了。 可大阿哥的前车之鉴还明晃晃的在哪儿摆着了,这个态要怎么表,又要在什么时候表,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他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极少犹豫的,可面对这种大事,他还是迟疑了。 现在去找九阿哥肯定不行,还得再等等,等大阿哥这说平息了再说。 他原本是想亲自去找那个道士的,现在看来也不能去了,只希望他能耐的住性子,不要再登门才好。 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是一块儿出的宫门,四贝勒这几日最担心的就是十三阿哥的腿,这会儿看他行走无碍,这心才算是放下了。 可他随即又想到十三阿哥素来是个能忍的,虽然嘴上不说,却还是总往他腿上瞧。 十三阿哥今儿出奇的沉默,要是从前他必是早就发现了四贝勒在看他的腿了,他会笑着说四贝勒是瞎担心,他的腿早就好了,还会走两步或是跳一跳,以此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今日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显得都有些疲惫。 四贝勒看他这样就知道他的腿肯定没好,起码没有彻底痊愈,这眉头就皱起来了。 第9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三天 四贝勒本以为秀玉又猜不到他们几时能被放出来, 肯定是不会有人在宫门外迎他们的,他们只能走着回府了。 没想到到了宫门外一看,苏培盛正等在哪儿呢, 他身后还有一架马车。 这下好了,他们不用走着回去了, 他推了十三弟一下, 示意他走前面,等他上了马车, 进了车内, 他才也跟着上了车。 “四嫂就是细心,我家福晋就想不到要让我府上的下人在这宫门外守着,我这一回府他不抱着我哭我就谢天谢地了。”十三阿哥上了马车,坐定了,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才说道。 “苏培盛不愧是四哥的额娘给你选的人,都这么多年了, 他在这宫里走动还能处处遇见熟人呢。” “今儿站在这宫门外头的要是我身边的大太监,怕是早就被赶得远远的了, 也就是他, 才能在此地稳稳的站着。”十三阿哥羡慕的说道。 “明日可有太医会前往你府上。”伤筋动骨一百天, 十三弟伤着的是腿,还是双腿,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养好的, 他担心老十三一回了府就不肯老老实实的再躺着了, 因此问道。 “这事儿四哥可别问我,汗阿玛他老人家在想什么我可猜不到,他能放你我二人出来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御医,想来是不会再有的了。” 十三阿哥到底年轻气盛,这些日子他被看管起来,别看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有怨的。 这会儿马车已经走了一小段路了,他跟前的人又是四贝勒,他这才没忍住说了些本不该说的话。 “汗阿玛想是一时没想起来此事,不过这也不要紧,明日我自会去请御医,你哪儿都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的在你府里待着。” “你要是敢往外跑,下次我去外地办差,你可别想再跟着了。”四贝勒自上了马车起就又开始盯着十三阿哥的腿看,见他左脚平放着,右脚却是踮着的,就知道他右脚还疼着呢。 他对这个弟弟极为了解,知道他最快意的时候就是和他一起在外头办差的时候。 用别的事威胁他根本没用,只有这事是他真在意的,用这个事来威胁他每次都只有告饶的份,从来没变过。 “四哥,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御医你也可能请不来吗?”十三阿哥轻声道。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请不来,他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儿,你给我踏踏实实等着就行。”四贝勒高声道。 十三阿哥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四哥说,见他四哥是真有些生气了,他也没敢再开口,马车里就又安静了下来。 四贝勒怕十三阿哥又要耍什么花样,把他送回府后看着他进了自家府邸的大门这才真走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马车会在离四贝勒府不远的地方就不得已停住了。 他的府邸和八贝勒府挨得近,那些来拜会八贝勒的人都是坐着马车来的,一个两个还好,人一多,这路自然就被堵上了。 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可以回府了,四贝勒本来心情还不错,可他见了他那十三弟那个心灰意懒的样子,这好心情就打了个折扣。 好不容易快到四贝勒府了,他的马车又让别人的马车给拦住了了,他的好心情就又打了个折扣。 他估摸了一下这会儿应该是什么时辰了,想着这时候他家福晋应该已经让小厨房备下了他喜欢的那几样吃食在等着他了。 他回不了府,那些吃食就只能在灶上用小火一直温着,时间一久,再好吃的菜难免也会少了几分滋味了。 他都这么久没回府了,好不容易今儿回来了,他就想和他家福晋好好吃个饭,怎么这还成了件难事了? 他之前就说过让福晋吃饭时不要等他,毕竟他一忙起来就没白天没黑夜的,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他可以饿着,他家福晋不能。 这么耽搁下去,福晋就是再细嚼慢咽,这顿饭也应该吃完了。 想到他明明都已经回府了,还要一个人吃饭,他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呢? 他都怀疑汗阿玛今日下令放他和十三弟之前特意看了看黄历,专挑了今日就是因为今日不宜出行呢。 按说他这八弟应该知道现在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怎么还放任这些人在他府门外逗留起来了? 四贝勒疑惑不解,这才打量起他前头的那辆马车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那辆马车是谁府上的,他这才明白,上门来求见的这些官员应该都是些连朝都没资格上的小官,所以他对前头这辆马车车上挂着的族徽毫无印象。 和八贝勒有关系的,或是背后有人的,大概都已经进了八贝勒府了。 剩下的这些,都是明知道自己进不了贝勒府,但是又赖在此处不肯走的。 他们或许在等一个万一,万一八贝勒今日心情好,他们没准儿还能进去不是。 要是往常,四贝勒倒也还能耐着性子等一等,毕竟他的马车如此好认,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被认出来了。 可这会儿他心情实在欠佳,也就懒得再等了,直接就让苏培盛去八贝勒府门前叫门去了。 要说这八贝勒府门上的小厮也真挺倒霉,他的上一任因为拦了四福晋没让她进府,当天夜里就被福晋赶到庄子上去了。 他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他的顶头上司对他是连番叮嘱,总之就是一句话,该拦的人一定要拦,不该拦的人一定不要拦。 他这会儿是真想去问问他的那位顶头上司,门外的这些大小官员,他是该拦 还是不该拦。 拦吧,他们可都是朝中大臣,自己一个贝勒府的小厮,也不好明着得罪他们。 不拦吧,他看贝勒爷那意思,这些人又一定是进不去贝勒府的。 他不敢把他们赶走,那些官员们坐在马车里也不下来,就这么僵持着,这路就是这么堵上的。 这小厮想着怕是没有人再来叫门了,这才松了口气,当他听见拍门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他听错了,直到拍门声第二次响起来的时候他才终于确认了,的确有人在拍门。 “苏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快请进,小的这就是禀告我们贝勒爷去。”小厮开了门,前一刻还漫不经心的,下一刻在看清来人是苏培盛之后立马高声道。 他的上一任就是因为四福晋被赶出府的,他要到门上来当差,自然是提前把四贝勒府这几位有可能出现在他们府上的人认了个全,苏培盛自是也在其中的,因此这小厮才会是这种反应。 “站住了,我今儿要找的就是你,你要是跑了,我找谁去。”苏培盛见这小厮转身就要跑,一边伸手把他拉住了,一边说道。 “苏公公您找小的有何事,您尽管开口,只要是小的能办到的,一定帮您办好。”小厮见着有机会跟苏培盛攀上交情,兴奋的嗓门都大了不少。 “看见最后头那辆马车了吗,我家贝勒爷在里头坐着呢,你们这府门外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苏培盛低声道。 “四贝勒……”小厮刚说完这三个字,立时便住了口。 什么来找他的,这不就是来找他们贝勒爷的吗?小厮想着,他不敢耽搁,这回是真的转身就跑了。 等在八贝勒府们外的官员们见着有一个太监去贝勒府门前叫门去了,都在猜他到底是谁府上的,瞧着派头还挺大,来此处又是也要做什么。 见他敲开了门,他们也不惊讶,毕竟看他的穿戴他的身份在那儿不是。 可当他们看见八贝勒府的小厮对他点头哈腰的时候,他们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太监来。 直到最后他们被八贝勒府上的小厮们客客气气的请走的时候,他们才确信自己没猜错,这太监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庆幸被他们堵在后面的那一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这要是换个忍不了的,再当场闹起来,那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登八贝勒府的门了。 同样感到庆幸的还有这位小厮,他庆幸的是十三阿哥今儿没跟四贝勒一道回府,不然就十三阿哥那性子,哪里还等得到他去将此事禀告给他们贝勒爷呢? 只有四贝勒在,只要等着前头的马车都走了,他自然也就能回府去了。 要是十三阿哥也在,那恐怕他们家贝勒爷就得亲自出来把这两位爷给请进去了。 这两位爷才被放出来,回不了自个儿府上,倒被请到八贝勒府里去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别的不说,真要是如此,他怕是也要被赶到庄子上去了。 他为了当好差做了十足的准备,要是就因为这个被赶出府去,那也太不值当了。 这小厮看着刚刚经过八贝勒府门前的四贝勒府的马车,如此想着。 不过在此处当差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最起码赶人这种事就用不着他出面了不是。 第9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四天 四贝勒一回府就直径去了秀玉的院子, 别人看贝勒爷自然觉得他与平时没什么不同,苏培盛却看出他们家贝勒爷这是心情又好起来了,没见他步子都比平常要迈得大了嘛! 苏培盛倒也没看错, 四贝勒这会儿心情的确是又好起来了。 不过他的好心情在看到齐嬷嬷从屋里端出来以后火盆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见过贝勒爷,福晋说贝勒爷想进这院子可以,不过得先跨个火盆去去晦气。”齐嬷嬷轻声道。 四贝勒看着眼前这火盆怎么看怎么觉着眼熟, 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书房里最常用的那种铜制的炭盆吗?看这铜盆的成色,这东西说不定还真就是从他书房翻出来的。 这火盆还真是火盆,里头火烧得还挺旺的,四贝勒想着这东西是秀玉特意准备的, 倒也没说什么, 老老实实的跨过了火盆,这才终于进了院子。 “福晋还说……还说让贝勒爷先下去洗漱,她这会儿正盯着小厨房的厨娘们做吃食,您洗漱完了, 这吃食刚好也就能上桌了。”齐嬷嬷见贝勒爷要推门了, 连忙说道。 洗漱?四贝勒推门的动作就是一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来了个意味深长笑来。 不过这笑极浅,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站在四贝勒旁边的齐嬷嬷见着贝勒爷好像笑了, 又好像没有笑, 也觉得是她老眼昏花看错了, 这事也就更无人知晓了。 四贝勒倒也想过干脆就在此处洗漱,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这满院子的丫头还有嬷嬷,到底还是回自个儿那儿去了。 平常只要他回了内院, 不用他说,苏培盛自己就会退下去了。 今儿倒真是奇了,他不仅没有退下去,还跟他跟得挺紧的。 “你还有何事要禀?”四贝勒想来想去也还是觉得苏培盛这是有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因此问道。 “福晋说,让奴才看着您进去,您进去之后奴自然也就退下了。”苏培盛躬着身子低声道。 “你说,你要盯着我进去?”四贝勒似是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奴才不敢,是福晋吩咐了,说要您好好泡一泡。”苏培盛连忙道。 “泡一泡?”四贝勒皱着眉头重复道。难不成他家福晋还准备了什么别的东西?这东西还是个不能被外人瞧见的?四贝勒想着,到底还是自个儿进去了。 等他走到浴桶前头一看,他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他的浴桶里有大半桶的热水,热水之上漂浮着一些绿色的叶子。 难道这就是他家福晋除了那个火盆之外准备的第一件东西?怕他不肯洗漱,她还特意让苏培盛守在了外头? 行吧,既然是他家福晋准备的,看在她的面子上,那他也只能笑纳了,四贝勒笑着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跨进了浴桶。 四贝勒洗漱一番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才刚进浴桶的时候他还有意的避开了那些东西,直到他没忍住把这东西拿起来闻了闻,发现那上头不但没有他以为的药味,反而隐约有些清香味,他这才放松下来开始好好的泡一泡。 泡一泡果然挺舒服的,就是泡着泡着他就有些饿了,也不知道秀玉又让小厨房备下了什么菜,他这会儿是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秀玉时隔多日再见到四贝勒的第一反应就是察觉到他瘦了不少,果然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只要被看管起来了,那也是吃不下也睡不好的。 既然瘦了,那就多吃些,吃得多了,自然也就补回来了。 秀玉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四贝勒舀了一碗鱼汤,炖了这么久,鱼肉都煮化了,大的刺是提前剔出来的,实在剔不掉的小刺也煮得软了,只有吃鱼的时候小心些,是不会把鱼刺吞进肚子里去的。 她见四贝勒慢悠悠的喝起了鱼汤,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陪着他慢慢喝着。 她发现四贝勒总是在看她的时候她的那碗鱼汤也才喝了一小半。 她看了看四贝勒面前的空碗,以为他是还想再喝一碗鱼汤,就把他的碗拿过来又给他盛了一碗。 当她发现四贝勒慢条斯理的喝完第一碗鱼汤之后还是在看她的时候,她终于敢确认这位爷今日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一大桌子菜上。 四贝勒总是看她做什么?是这鱼汤不够鲜美,还是他跟前的那几碟子素菜不够爽脆?总不至于是嫌弃这回给他备下的糕点是甜口的吧? 可他前几次见着这桌上有甜口的糕点也并未多说什么,心血来潮时没准儿还能吃上一块儿,怎么今日倒嫌弃起来了? 她抬头飞快的瞄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日看着自个儿的眼神怪怪的,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因此愈发的不解了。 四贝勒与秀玉分别多日,用罢了饭四贝勒自然是没有走的,秀玉以为他好不容易回了府,今晚怎么也得好好歇上一歇,直到第一天天微微亮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临睡前秀玉就两个感受,第一个是,这床挺结实,第一个感受是,别人都是脸上瘦了,身上自然也瘦了,怎么到了四贝勒这儿,他只有脸上瘦了,身上好像没怎么瘦似的。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她还有一个感受,四贝勒用柚子叶洗了澡,身上果然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还挺好闻的。 既然四贝勒对这种洗澡的方式不排斥,那她是不是能换些更有意思的东西让下人往他浴桶里添呢? 秀玉坏心眼儿的想着,她到底是没能抵抗得过越来越浓的困意,睡着了。 秀玉睡了,四贝勒却是没睡的。他在想今日他那十弟说的那些话,也在想他在八贝勒府门前看到的那些马车。 十弟天生一副侠义心肠,但凡见了妇孺小儿受人屈辱,他没有一次不去相助的。 这回受欺辱的是太子妃,就算她只剩下一天的太子妃可做,那她也还是大清朝的太子妃。 哪怕她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她始终还是他们的一嫂,见他受欺辱,十弟又岂会不动肝火。 汗阿玛派了梁九功来,与其说是来照看十弟的,不如说是来看看他这十弟会不会对太子的家眷们出手相帮的。 他若是不帮,那梁九功的照看也就真是,照个面,看一看,然后他就能回去复命了 他若是帮,那梁九功就是他的帮手,别的暂且不论,有了梁九功在,宫里的那些太监们,甭管是大的小的,都得惧他分不是。 再有就是他今天在八贝勒府门前看到的那些马车了,那些大小官员要是有分寸,就该孤身前来找他这八弟才对。 他们倒好,跟约好了似的,来得那叫一个齐。 还都坐着马车,咋一看不像是来求见的,倒像是存了心比一比谁府上的马车更阔气似的。 这事这会儿肯定已经传到汗阿玛耳朵里了,就看他老人家会是什么反应了。 其实不光十弟心中有怨气,他也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不过是因为他比十弟更善于隐忍,只要他不说出口,还真没人能发现这事。 他的这群兄弟们谁都不是傻子,应该都明白汗阿玛这是有些后悔一气之下废黜了太子了。 可他是谁呀,他是皇帝,皇帝怎么能后悔呢,皇帝又怎么会有错呢? 他要的是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舒舒服服下来的台阶。 端看太子被废了,但是没有被上刑具就知道,在汗阿玛心里太子的确是犯错了不假。 可他罚太子是老子罚儿子,可不是皇帝在罚臣子。 汗阿玛当时是怎么想的他猜不到,不过他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这一点,他的兄弟们都能想到。 他是不是第一个想到的他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最后一个想到的,没看八贝勒府上还热闹着吗。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朝中大臣推举他做太子,于他来说,是转机,也是危机。 转机,自然是他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这一步一踏出去,那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危机,是他现在正被这些朝中大臣架在火上烤呢。 他才刚被放出来,想来汗阿玛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又给他派新的差事。 这对他来说倒也不失为是件好事,一来十弟的腿伤还没有好,他闲下来了,刚好能去十弟府上盯着他。 一来这段时日他家福晋担惊受怕的,他瞧着她都有些瘦了,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她又不像十弟妹那样仗着年岁小还能跟亲近的人哭一哭,诉诉苦,所有事都只能由她自己受着,忍着。 他有心歇一歇,等十弟的伤好了,他就带着他家福晋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天好了。 让她家福晋去散散心,想来她就不会再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了吧。 四贝勒闻着床帐里似有若无的香气,一时又觉得她家福晋的奇思妙想好像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的,至少这香味闻着就真挺不错的,不是吗。 第9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五天 “雨骤, 你说本福晋是不是胖了?”秀玉昨天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她彻底清醒了, 加上四贝勒又不在跟前,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才问了出来。 “福晋您忘了,是您说因为不知道贝勒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这几日小厨房的菜色都备得齐全,就怕贝勒爷突然回来了却吃不好。”这事她本来该问晴初的, 可她又怕晴初不敢说真话, 这才问了雨骤。 是了,她的确吩咐过小厨房最近几日多备些菜, 菜既然备下了,那就得做, 做好了,自然是要吃的, 难不成她真胖了?所以四贝勒昨天才总盯着她看? 可她也没吃多少呀, 最多也就是比平时多吃半碗饭罢了?这才多久?她连脸都胖了?秀玉强忍着摸一摸自己脸的冲动, 若无其事的进里间照镜子去了。 秀玉在想四贝勒, 四贝勒同样也在想秀玉,不过他想得可不是秀玉是胖了还是瘦了,他想的是要怎么开口跟秀玉说他空闲下来打算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天,并请她同去这事。 四贝勒是个做事认真的人, 所以哪怕是要带秀玉去庄子上散散心,他也用了请这个字。 一来这是因为他尊重秀玉,二来,秀玉要是去,那是应邀, 不去,那是她没有闲暇。 这府上的大小事物都由她来管,她已经够累的了,这段时间她还要分心照看十三弟妹一二,恐怕不止身累,心也是累的。 她要是真不想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就在府里陪她便是了。 四贝勒打算的是挺好的,不过他既没有和秀玉去成京郊的庄子,也没能多留在府里陪陪秀玉,他回府的第四天一早,梁九功的小徒弟就又来了。 这回他不是来传圣旨的,他是来传口谕的。 虽然都是传,口谕和圣旨却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抛开别的不说,圣旨一下就无可更改了,口谕会不会改,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意有没有变了。 既然不是传圣旨,就不用全府人跪迎,因此出来见这小太监的只有四贝勒和秀玉两人罢了。 秀玉发现这小太监上次来的时候还敢偷偷抬头看她,今日四贝勒在,他别说抬头了,恐怕就连呼吸都恨不得放轻了。 四贝勒有这么可怕吗?秀玉偷偷瞄了一眼身边人,陷入了沉思。 梁九功这小徒弟总听他师傅说四福晋是个好人,今儿就指望着她能帮忙说句话呢,可他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四福晋,见她正看着四贝勒出神,就知道他今日是谁都指望不上了。 “贝勒爷,您看……”小太监试探着问道。 “走吧。”四贝勒原以为自己能歇上一段时间,没成想这才第四天,汗阿玛就又传召他进宫了。 他以为自个儿能好好松快松快,没成想这假也没比休沐多多少,四贝勒心中不快,话自然就更少了,他转头看了一眼秀玉,对她点点头,这才走了。 四贝勒看秀玉这一眼她倒是看懂了,这是安抚。 那小太监偷偷摸摸的瞄了她一眼,她还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这小太监今日的举动,觉得他那一眼怎么都有些求救的意思。 四贝勒在他再次开口之前可是什么话都没说的,他害怕什么?是怕四贝勒这张冷脸?还是怕四贝勒不肯跟他走? 四贝勒的冷脸她看得久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这天底下除了在皇帝面前,他都是这样,秀玉早就习惯了。 至于四贝勒不肯进宫,这事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别的不说,四贝勒还想从宫里再多请几位御医去给十三阿哥看看腿伤呢。 梁九功这个老狐狸,怎么他的徒弟跟小羊羔似的,秀玉想着,越想觉着这事还真挺有意思的。 四贝勒是被梁九功迎进养心殿去的,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四贝勒觉得梁九功似乎比自个儿上次见他时要苍老几分,可看他腿脚还是那么利索,又觉得他没什么变化。四贝勒想着。 “八贝勒在里头。”梁九功借着給四贝勒行礼的动作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八弟也在?四贝勒听得此言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 汗阿玛一定是因为立太子这事才召见他这八弟的,毕竟和别的皇子们比起来,保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汗阿玛要询问八弟,不是应该越少人知道月好吗,怎么还把她也给召来了,难不成这事还跟他扯上关系了?四贝勒想着,加快了步伐进了养心殿。 “来了,站着说话。”四贝勒见了皇帝正准备行跪礼,听他这么说,这行礼的动作就迟滞了一下,皇帝不让他跪,他也只好打个千了。 “今日召你进宫,就是想问问你,你离宫那日你的马车是不是被堵在了胤禩的贝勒府外头。”皇帝叫了起,而后问道。 皇帝叫八弟胤禩而不是老八,看来被众人推出来的他到底还是引起了皇帝的猜忌,四贝勒看着跪着的胤禩,想着。 “回汗阿玛话,儿臣离宫当日儿臣府上的马车的确被堵在了胡同里,不过那地方离八弟的贝勒府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能算是真被堵在了八弟的府门外。”四贝勒想了想回道。 “不过儿臣表明身份之后八弟就让他府上的小厮出来将那些真正堵在他府门外的马车,还有马车的主人一并请走了。”四贝勒说了前一句话之后又等了等,见皇帝不说话,这才又接着道。 “你的意思是,你若是表明身份,就只能这么一直被堵在半道上了。”皇帝问道。 “这,儿臣可说不好”四贝勒不知道皇帝今日传他进宫是要做什么,因此答起话来也小心翼翼,有所保留。 “老四,朕问你,你可识得什么游方道士?”皇帝也不再问他马车的事,而是转而问起了这个。 道士?他一个信佛之人,他怎么会去结交什么道士?既然不是他结交的,那就只能是胤禩请了道士过府这事被皇帝发现了。 可他记得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皇帝当时没有召胤禩入宫,是他那会儿还不知道这事,还是他就是要一个发作胤禩的由头,所以这事是新是旧也就不重要了。 皇帝说胤禩是昨儿见的那道士,他就只能是昨儿见的,不能早,也不能晚。 “回汗阿玛话,您是知道的,儿子信佛,这道士……”四贝勒想清了其中关节,这才开口说道。 “你说得对,是朕想岔了,你信佛,又怎么会认识什么道士。”皇帝说道。 “德妃为了你这段时日是寝食难安,你今日好不容易进宫,这就去永和宫看看她去吧”。皇帝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是,儿臣告退。”知道今日这事与自己没多大关系,四贝勒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至于汗阿玛让他去看德妃娘娘,这也是应该的。 汗阿玛应该是知道苏培盛被德妃娘娘扣下的事了,不管他是看看自己对这事有什么反应,还是他真有心想让德妃娘娘和自己的关系不再变差,永和宫,他都得去一趟,区别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胤禩,朕问你,你屡次让那些游方道士进你的府邸,所图为何?”皇帝轻声问道。 “回汗阿玛话,儿臣真正识得的只有一位道长,也只知道他姓张罢了,别的,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八贝勒连忙回道。 “只识得一个?”“据朕所知,昨日已经是你手底下的官员第二次将道士引荐给你了,而你还都让他们进了你的府邸。”皇帝高声问道。 “回汗阿玛话,昨日登门的那位道士是儿臣认识的那位道长的徒弟,儿臣以为他是来替他师傅传话的,这才让他进了贝勒府。”八贝勒回道。 “朕再问你,他一个道士,若无真才实学想来是得不到你的礼敬的,他会些什么?是看相,算命,还是测运?” “你又让他看谁的相,算谁的命?是你自己,还是老九老十?又或者……又或者……”皇帝说到此处习惯性的要拿手边的东西往八贝勒身上砸,想着怎么也得再容他申辩一二,这才忍住了。 “回汗阿玛话,这道长被没有您说的这些本事,只因他棋艺实在高超,儿臣见猎心喜这才和他结交上了。”八贝勒高声回道。 “你是说,你结交他,只因为他棋下得好?”皇帝轻声问道。 “回汗阿玛,儿臣之所以与他结交除了他棋艺高超以外,还因为他是方外之人。”八贝勒回道。 “哦,此话怎讲?”皇帝低声问道。 “他是方外之人,与他交谈时儿臣常常被点拨,因此才连他的徒弟儿臣都以礼待之了。”八贝勒接着道。 “胤禩,你下棋,求的是什么?”皇帝看了一眼跪着的八贝勒,而后问道。 “回汗阿玛话,儿臣下棋,求的是静心。”八贝勒这回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静心,好一个静心,朕看你的确是需要静静心了。”皇帝说道。 “来人,将八贝勒带下去。”皇帝一声令下,守在殿外御前侍卫便进了养心殿。 八贝勒被这些侍卫的其中两人架着往殿外走的时候还在想,看来汗阿玛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要处置他了,这番问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第9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六天 八贝勒是在皇帝眼前被带下去的, 因为是在宫里,皇帝免了他的刑具,也算是给他留了最后的一点颜面了。 与八贝勒相比, 九阿哥和十阿哥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二人是在各自的府中被找上门的御前侍卫锁拿的。 九阿哥这边倒没出什么乱子, 他似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因此显得格外的从容。御前侍卫们见着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他就示意可以走了。 十阿哥那边却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御前侍卫上门的时候十阿哥和十福晋正在为了些小事争吵。 十福晋见她怎么都说不过十阿哥,又气又急顺手操起榻上的枕头就朝十阿哥砸了过去。 这枕头软绵绵的,就是真被砸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十阿哥因为想逗逗他家福晋, 他还真就躲了。 他这么一躲,动静就大了,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的御前侍卫们就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了。 进去吧,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他们进去算怎么回事呢。 不进去吧, 他们可都有差事在身上的,他们今日不是求见十阿哥的,是来拿人的。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耽搁了,上头的人问起来, 他们要怎么说呢? 他们还在犹豫进不进去, 里面的人却已经推门出来了。 能做御前侍卫的人身上多少都是有些功夫的,因此走起路来就要比寻常百姓轻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十阿哥和十福晋刚开始没有发现自己府上来人了的原因。 十阿哥一躲,十福晋就让她气笑了,这架自然就吵不下去了。 这一静下来,外头的人就是脚步再轻也是逃不过十福晋的耳朵的, 她在草原时驯服烈马靠得可不光是骑射,还有她的这双耳朵。 毕竟马发出的每一种声音表达的情绪都是不一样的,要是听错了,就是被马甩下来,那也是不冤的。 十福晋几步就到了门边,见十阿哥也到了,伸手就把他推到了她身后。 十福晋见十阿哥站稳了,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见他穿戴还算整齐,这才开了门。 “做什么?”十福晋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御前侍卫们,高声道。 “回十福晋话,奴才是领了皇命来锁拿十爷的。”御前侍卫里领头的那人跃众而出,对十福晋抱拳一礼,而后说道。 “汗阿玛让你们来的?”十福晋见十阿哥也出来了,她返身回去把房门关上,然后才问道。 “是,奴才的确是皇上派来的。”御前侍卫回道。 “他跟你们去了,是要被看管起来,还是要被关押起来?”十福晋问道。 “回福晋话,八贝勒,进了宗人府。”御前侍卫想了想,低声说道。 “宗人府?”十福晋重复道。同样是将人囚禁起来,宗人府和刑部大牢是完全不同的。 宗人府里关着的不是龙子凤孙就是皇室宗亲,除了没有自由,其实和在外头并无太大区别。 这也就意味着十阿哥会被关在八贝勒附近,想到此处,十福晋终于往后退了一步。 她和十阿哥本是并排站着的,她这么一退,倒像是十阿哥自个儿往前走了一步似的。 “你去吧,府里有我呢,乱不了。”“到了那儿可别犯浑,既然八哥在,想来九哥也是在的,你不想再让两位哥哥笑话你了吧。”十福晋看十阿哥犹犹豫豫的不想走,因此说道。 十阿哥听他这么说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一想到这会儿这满院子都是人,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愿意跟着走,御前侍卫们也能敢为难他,也只跟在他后面走就是了。 十阿哥在前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御前侍卫在后头跟着,知道的,是来抓他的,不知道的,没准儿会以为御前侍卫成了他十阿哥的贴身护卫了呢。 永和宫里,四贝勒看着坐在最上头的德妃娘娘皱起了眉。 他才刚坐下,永和宫的大太监就着急忙慌的进来了,这太监进来了也没跟他见礼,朝着德妃娘娘就去了。 他看德妃娘娘听了这太监的话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变,心知这是老八那事有个结果了。 若说太子那事汗阿玛问他,甚至关押他,他都心服口服,那今日老八这事汗阿玛也来问他,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召他进宫,就是为了问他有没有结交道士?这事还用问吗?他可不会以为他府里没有汗阿玛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怕是汗阿玛知道的比他家福晋还清楚呢。 四贝勒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了秀玉,他的思路立马就断了,一定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没散,他这才分心了,四贝勒想着,脸上的表情比刚进永和宫时更严肃了。 “老四,老八出事了,那你弟弟……”德妃挥手让守在此处的宫人都退了下去,然后才低声道。 “您放心,十四弟虽然也上了折子保举了八弟做太子,只要他没有像九弟十弟那样为了这事多方奔走,他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四贝勒轻声道。 “真的,那怎么……”德妃显然还是不放心,她又问道。 “您只需要知道,保举八弟的人极多,十四弟在这些人里不算最显眼的就是了。”四贝勒当然知道德妃会问什么,他斟酌了一下,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四贝勒端起了放在案几上的茶盏,打开盏盖,喝了一口茶。 这茶还是这么苦,就和这摆在他手边的糕点还是那么甜得让人发腻一样,这么些年了,就没变过。四贝勒咽下这口茶,想着。 在旁人府上,都是主人家喝茶,那就是送客的意思。到了这永和宫,都是四贝勒喝茶,那就是他要走了的意思。 这么些年了,这一点,也没有变过。 德妃又岂会不知四贝勒此举是什么意思,不过因为她实在跟这个大儿子没什么话说,且她现在因为小儿子可能被牵连这事心里头乱着呢,也就任四贝勒去了。 四贝勒在永和宫也就待了半盏茶的时间,现在想来,汗阿玛好像就是让他来宽德妃娘娘的心的,四贝勒心中暗想。 十阿哥喝醉了酒就会闹事,还都闹得挺大,这宗人府的大牢,他虽然不是年年都来,两三年总是要来这么一回的。 别的宗亲进了这宗人府是什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们进了这,还是有仆役伺候的,要是身子不爽利,也是能请医官的。 成婚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进这宗人府,他家福晋以为他是犹豫着不想来,其实他是在想这在她面前丢了的面子要用什么法子找回来呢。 九阿哥也是进过这宗人府的,不过他进来的原因现在想来还挺可笑的。 他头一回到这儿来,是因为有宗室子弟取笑他长相阴柔。 这事要是他没撞见,他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这事偏偏让他撞见了,这种人,他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都对不起他的身份。 这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因为他的长相而取笑他了,最起码能传到他耳朵里的是一次都没有。 等他开始经商了,他到这儿来就是因为银子了。 要不是汗阿玛看不上他经商这事,他是不会因为这事被关进宗人府的。 为了兄弟,这宗人府大牢他进的心甘情愿。 今日要是有人问他,他还是这话,为了兄弟,他心甘情愿。 八贝勒与他二人相比进这宗人府大牢的次数就要少得多了。 自从他开始帮汗阿玛办差,他每一回来这宗人府大牢都是受了老九或老十的牵连。 如今可倒好,牵连人的人换成他了,不用想也知道,老九肯定比老十先到,只希望老十不要闹起来才好。 八贝勒看着手中的棋谱,想起了汗阿玛刚才的话。 他说他下棋求的是静心,这话倒也不是诓骗汗阿玛的。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旁的人或许看不出,他自己却是知道的,他的心,乱了。 他是皇子,这不假,他的身份也够尊贵了,这也不假,可若是有机会再进一步,他又怎么能不动心呢? 他现在只庆幸十四弟没有被牵扯进这件事情来,他也不求十四弟能“有多厉害的手段,能让汗阿玛朝令夕改。 毕竟对帝王来说,朝令夕改,是大忌。 他听动静也知道最后进来的人是十阿哥,没办法,谁让他是他们三人之中对这个地方最熟悉的那一个呢。 他跟这儿负责看管他的那些人虽然不可能称兄道弟,但他们的关系的确不错,他一来,这动静儿也就格外大些,他这间老房其实离门口不近,可他还是听见了。 不过十弟按说应该是跟九弟一起来的,就算是迟,也不应该迟了这么久,难不成这中间还出了什么变故?八贝勒想着。 这事一下子就牵连了三个皇子,他就不信汗阿玛真的就能不给朝中大臣一个交代。 当初可是他老人家亲口说的,让大臣们推举新的太子人选,总不可能因为保举他的大臣太多了,他这个当事人就要被关起来吧。 第9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七天 皇帝还真如八贝勒所料的那样给了群臣一个交代。他的交代, 是找到了那个张姓道士,并处死了他。 为以正视听,皇帝还让不少官员在处置他的当日前去观刑了。 这些官员里有看不起他的, 也有与他交好的, 到头来都成了看客, 或许以后还会摇身一变成了位说书人也不一定。 皇帝对八贝勒的处置也下来了, 八贝勒被革去了贝勒爵位。 连同十阿哥也是如此,倒是九阿哥,他本就是个光头阿哥, 这爵位革与不革于他来说还真是没太大区别。 他们三人不光被革了爵位, 连差事也被收回去了,八贝勒前几日还是新太子的热门人选,今日就成了闲散宗室了。 群臣们先是收到了八贝勒被关进了宗人府大牢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确认真假呢,那位与八贝勒有过交集的张姓道人就被处死了。 这事对没有保举八贝勒的那些大臣们是桩笑谈,保举了八贝勒的那些大臣们却只能躲在自个儿府上哭了。 圣意难测, 这事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也没想着要测,他们这回可是依着圣意行事的。 又有谁能想到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这就导致保举八皇子的朝臣比保举其他皇子的人数要多少数十倍,别说是选太子了, 就是选什么出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继续不下去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寻一个这位被保举人的错处,让他失去被保举的资格了。 这种时候这些大臣们就开始羡慕起那些蒙古和西藏这种偏远之地的大臣们来, 他们别说递折子了,他们恐怕连要选新太子的消息都还没收到呢。 等他们收到消息,再等他们递的折子被送到京城,这中间还得好些天呢, 这么长时间,皇帝的气消没消他们不知道,那些折子肯定是到不了御案上头了,这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处置了八阿哥,皇帝好像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一个受了伤的儿子,这回不用四贝勒去请御医了,这回这御医是皇帝派来的。 四贝勒虽然这段时日总是往十三贝子府去,也不可能每日都去的,十三阿哥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自然是再也待不住了,就想去门去透透气。 好不容易逮着个四贝勒没来的日子,她家福晋被他磨得也没脾气了,眼看着他马上就能出去了,御医来了。 这下好了,有这些老学究在,他这伤没好利索之前是别想出门了。 皇帝头天往十三贝子府上派了太医,第二天就把废太子给放出来了。 废太子,肯定是不能再住在宫里的,他带着他的家眷们住进了宫外的宅子。 这事一出,群臣也就知道皇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到底是谁了,除了二阿哥,还能有谁呢。 没看之前呼声最高的八贝勒成了八阿哥,连带着和他关系亲厚的两位阿哥也倒霉了吗? 做臣子的,最要紧的就是依圣意行事。既然皇帝想要复立太子,那他们肯定是赞成的,不光嘴上赞成,心里也是赞成的。 要让皇帝看到他们的态度,这次的大朝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场合。 但凡是大朝会,有爵位的皇子们总是站在最前头的,今日朝会一下少了三位皇子,坐在上头的皇帝怎么想大臣们不知道,反正他们还挺不适应的。 这也就能看出来八阿哥是真的得人心了,他不在,群臣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哦,他们知道了,是少了一个在他们起争端时在中间调和的人。 以前有他在,他们就是争得再厉害,最后好歹还是能有个结论的,现在他不在,这朝会到最后能不能商议出个结果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商议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气和,这会儿几方人马都心气不顺,能好好说话才怪了。 许是大家都知道八阿哥这个和事佬不在,说话比平日里都斯文了不少,唯恐一句话不对这平和的景象就被破坏了。 皇帝大概也是知道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好几个皇子缺席朝会,倒也没让大臣们商议什么要事,这次的朝会总算是无惊无险的结束了。 朝会结束了,大臣自然都走了,皇子们却是走不了的,他们被皇帝留了下来。 依旧还是皇帝坐着,皇子们站着,咋一看上去倒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不过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四贝勒和十四阿哥身旁都没有人。 十三阿哥还伤着,自然是进不了宫的,四贝勒身边除了他就没别人,少了他,倒也没多显眼,因此梁九功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等他再看到十四阿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一幕怎么看怎么别扭了。 八,九,十,三位阿哥都来不了了,十四阿哥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看着可不就挺别扭的嘛。 那他为什么不觉得四贝勒一个人看着别扭呢?梁九功又转头去看四贝勒。 这回他看清楚了,十七阿哥就站在四贝勒旁边呢,只不过他站的不比十三阿哥平日里站的离他近,自个儿这才把他给看漏了。 他看了看站在四贝勒左手边的十七阿哥,又看了看站在四贝勒右手边的十四阿哥,好家伙,得亏四贝勒站的位置正正好,他只要是动一下,不管往哪边动,可都偏了。梁九功想着。 皇帝显然是没有发现这一点的,他没兴趣看四贝勒,他正盯着据说废寝忘食的研究古籍的三阿哥看呢。 “汗阿玛,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皇帝刚想开口问问三阿哥,能让他如此痴迷的到底是什么古籍,没成想十四阿哥突然就跪下了。 他光跪下不算,他还利索的朝皇帝磕了个头。 皇帝一看十四阿哥这样就知道今日他是来找事的,这是先认了罪,让他有个准备呢。 皇帝其实挺想告诉他这儿子,既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讲的话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个儿子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这话也就没说出口,只盯着他看罢了。 儿子想知道八哥究竟犯了什么错,您不但革去了他的爵位,连九哥和十哥都被牵连了。 如果是因为那妖道,汗阿玛您可以去查,他是被八哥赶出府去过的。 “如果是因为选太子这事……这事……”十四阿哥见此处没有外人了,想也不想就跪下来了。 他其实和没想好要说什么,他只知道要抢在汗阿玛开口之前先开口,不然汗要是问起别的事来,他就没机会说话了不是。 “胤禩还将那妖道赶出府去过?”“如此说来,他见这妖道的次数比朕想的还要多。”“你呢,你是否也见过此人?”皇帝高声问道。 “回汗阿玛话,儿臣并未见过此人,只从八哥口中听过他的名头罢了。”十四阿哥回道。 “你方才说,若朕是为了立太子这事罚他,你把后头的话说完,立太子这事怎么了。”皇帝又问到。 “回汗阿玛话,儿臣是说,就算八哥做不了太子,也求您恢复了他的差事吧。”十四阿哥轻声道。 十四阿哥不傻,事到如今,他又岂会不知汗阿玛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并非八哥。 群臣保举他做太子,不但没有让他真的一步登天,反而招来了汗阿玛的猜忌。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让八哥去争这太子之位,可这世上有哪来这么多早知道呢。十四阿哥想着。 “你这么想,保举他的大臣们却不一定这么想,胤禩也不一定这么想。”皇帝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那……那请您准许八哥时常入宫吧,您交给八哥的差事有好些才刚有了些头绪,他不在,这些差事都快办不下去了。”十四阿哥高声道。 “怎么,就他会办差,离了他那些人就什么都不会做了?”皇帝说道。 “也不是不会,就是做起事来比平日里要慢上不少,有的人实在没法子了,都找到八哥府上去讨主意去了,不过八哥说一个都没见。”十四阿哥连忙说道。 “他没见那些大臣,那你呢,他见你了吗?”皇帝问道。 “回汗阿玛话,不光儿臣,据儿臣所知,八哥自回府之后就闭门谢客,从他被放出宗人府大牢的那天起,她的府上就只出不不进了。”十四阿哥想了想回道。 “你想见他?”皇帝问道。 “儿臣是担心八哥病了,这才谁都不见的,他府上现在只出不近,还求汗阿玛派御医到八哥府上去看看吧。”十四阿哥颤声道。 “你说胤禩不肯见你,那你又是从何处得知他病了的?”皇帝扬声问道。 皇帝抽空看了一眼其他的皇子,三阿哥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默背什么,四贝勒依然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五阿哥正盯着宫殿的地砖发呆,七阿哥不能久站,因此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了。 十七阿哥站得不如四贝勒直,倒也还算规矩。 十四阿哥,他处置老八的时候怎么就把他给忘了,现在好了,朝会上大臣们说个没完,朝会散了,他又开始说个没完。 皇帝开始思考十四阿哥的话,越思考越觉得不对,脸色就渐渐变了。 第9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九十八天 什么叫实在没法子了才去八阿哥府上讨法子。离了八阿哥, 他们就成了无头苍蝇了? 老八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他闭门谢客,不光这些人不见, 连他的兄弟们他都不见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表达不满?还是在变相的告诉他这个皇帝, 他的差事自己收回去容易,再分派给别人就难了? 他还病了?自己既没罚他跪,也没打他板子,他在宗人府的大牢住了几天, 早不病晚不病, 一回府立马就病了,还病得起不了身了? 不是谁都不见吗?他倒要看看, 要是老十四伤了, 他见是不见。皇帝想着。 她也不是真要伤了老十四, 做做样子他还是会的。 就是要这样半真半假让老八打听不到真消息, 让他着急, 逼他出来。 还能试一试在老十四心里, 到底是他这个汗阿玛更重要,还是胤禩这个八哥更重要。 他将守在殿外的御前侍卫叫了进来, 盯着他们的佩剑瞧了起来。 “把你们的佩剑□□给朕看看。”皇帝突然说道。 御前侍卫们本来刚被叫了起, 一听这话吓得立马又跪下去了。 要知道, 除了他们, 旁人若是敢带刀上殿,那早就被带下去了。 他们听得此言只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自然也就跪下去了。 “老十四, 他们不敢拔刀,你替他们拔。”皇帝定定的看了十四阿哥一会儿,而后说道。 “怎么, 难道还要朕亲自来。”皇帝见十四阿哥跪着不敢动,接着道。 十四阿哥当当然知道除了御前带刀侍卫任何人带刀上殿都是会被拿下的。 他知道今日这剑只要一拔必然是要出事的,可他话也说了,情也求了,本就抱着就算被罚也要帮几位哥哥说话的心来的,这刀拔与不拔他都得受罚,既然如此…… 十四阿哥抬头看了看皇帝,又转头看了看四贝勒,他也没起身,顺手就把离他最近的那名御前侍卫都佩剑给拔了出来。 那剑显然是被它的主人悉心养护着的,极为锋利,十四阿哥功夫极好,哪怕是跪着,手上的动作却是分毫不慢的,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这剑就已经现于人前了。 十四阿哥拿着剑是举着也不对,放下也不对,他现在才知,拔剑容易,归鞘可就难了。 他倒想把这剑交给梁九功,再有梁九功呈给皇帝,可梁九功跟扎根似的站在皇帝身侧一动不动,这剑自然也就送不出去了。 十四阿哥见他无人帮他,想让八哥重返朝堂的心愈发的坚定了。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慢慢的吐出来,最后他只能将这剑横过来,双手将剑举在胸前,膝行着朝前而去了。 梁九功见十四阿哥如此,这才动了,他刚迈出去一步,就被皇帝给拦下了。 皇帝拦下了梁九功,自己起了身,走到十四阿哥面前,伸手把这把剑拿了过来。 “好,真好。”皇帝说道。 真好,什么真好,皇帝什么名剑没见过,一个御前侍卫的佩剑,肯定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那这个真好,说的就是十四阿哥了,在场的其他阿哥们想着。 十四阿哥也在想皇帝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这边才刚理出个头绪来,正打算把举着的手放下去了,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架了他的脖子上。 他偏头去看,发现架在自己脖子的是刚才还被他捧着的那把剑,这剑现在可是在皇帝手里的,也就是说…… 十四阿哥终于抬头看向了皇帝,他发现皇帝冷着一张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么看起来,四哥和汗阿玛还真挺像的,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他觉得荒诞,也觉得离奇。 “汗阿玛请息怒,十四弟年少无知,少不更事,行事难免不计后果,还请汗阿玛宽恕他吧。”三阿哥似是让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高声说道。 他也知道光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几个大步到了皇帝跟前,猛的跪了下去,然后抱着皇帝的一条腿就不撒手了。 “汗阿请玛息怒,十四弟言行失当,御前失仪都是儿臣这个兄长的过失,无论汗阿玛要罚他什么,儿臣都愿意替他领受,还请汗阿玛开恩。”四贝勒惊声道。 他见三阿哥抱着皇帝的一条腿,在原地利落的就跪了下去,膝行着到了皇帝跟前,小心的避开十四阿哥,抱住了皇帝的另一条腿。 “请汗阿玛息怒,请汗阿玛开恩。”在场的其他皇子是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镇住了,见着三阿哥和四阿哥分别抱住了皇帝的两条腿,这才反应过来,跪下来替十四阿哥求起情来。 五阿哥和十七阿哥都盯上了皇帝的手。 十七阿哥在想,他要怎样才能在不让汗阿玛伤到十四哥的前提下抱住汗阿玛的手臂。 五阿哥却在想,他要是使出蒙古人摔跤的手法来,是去抱住汗阿玛的腰好还是去抱住汗阿玛的手臂好。 打住,他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汗阿玛是万金之躯,岂是他能摔的。五阿哥明明不是被剑指着的那个,此刻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管朕怎么罚老十四,你都替他领受了?”皇帝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们,然后问道。 “儿臣说的自然是真的,您尽管罚,儿臣绝无怨言。”四贝勒见皇帝肯理他,心中就是一喜,连忙说道。 “朕若是也革了你的爵位呢?”皇帝感觉到他这四儿子将他的腿抱得愈发的紧了,皱了皱眉,而后问道。 “爵位也好,官职也罢,本就是汗阿玛给的,汗阿玛要收回去自然也有您的道理。”四贝勒赶忙说道。 他快速的把手从皇帝的腿上拿开,一抬手就把自个儿的帽子摘了放在地上,然后立马又伸手抱住了皇帝的腿。 皇帝见四贝勒终于放开了他的腿,以为终于要松快了,不料他把自个儿的帽子一放就又把自己的腿给抱住了。 皇帝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自己要是把这四儿子踢开吧,他又没犯错,自己踢他还真没有理由。 自己要是不把他踢开吧,他觉得他的腿明日恐怕要青了。 皇帝低头看着四贝勒的头顶,突然发现他的头发里有一两跟头发竟然是白的。 “胤禛”。皇帝轻声喊道。 “儿臣在” “儿臣在” 他叫的是老四的名字,没想到老十四也跟着回了话。 “一样的,是了,是一样的”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帽子可不是随便就能摘下来的,戴上吧。”皇帝说道。 “行了,除了老十四,都起来吧,别跪着了。”皇帝似是刚发现他的儿子们都跪着,他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然后说道。 四贝勒听得此言,先是把帽子从地上拿了起来,等帽子戴好了,他才起了身。 “至于你……来人,把十四阿哥给朕拖出去,廷杖二十。”皇帝想了想,而后说道。 “老四,你去监刑。”皇帝见四贝勒把帽子戴上了,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已经开始发麻的腿,说道。 这次没人拦着梁九功,他适时的出现在了皇帝身边,扶着他回了宝座旁,等皇帝坐好了,他才将一直抬着的手收了回去。 皇帝刚才不让梁九功去接十四阿哥拿着的剑,这会儿将手中的剑递给他递得却是顺手极了,梁九功接剑接的那叫一个快,就好像是怕这剑会掉道地上似的。 要论跪到久,没人比得过十四阿哥。 若是罚跪,他自然是有他的跪法的,那样的跪法跪得再久也不会有多疼。 今日他是来替八哥求情的,跪法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这回虽然没有平时被罚跪时跪得久,却比被罚跪时跪得要瓷实多了,因此他还真险些没起得来。 要不是他想着不能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丢脸,他怕是要再摔一回了。 他今儿让汗阿玛吓得不轻,架在他脖子上的可是把货真价实的剑,还是开了刃见过血的剑。 他跪在那儿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要是汗阿玛手怎么一抖,那他今日可就真见血了。 他不就是给八哥求了个情吗?汗阿玛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他就不信汗阿玛不想让八哥重回朝堂,他都给他打好梯子了,汗阿玛怎么就不下呢? 汗阿玛不仅不下,他还伸腿把梯子给踹翻了,这梯子一倒下来,可不就砸着他这个给他搭梯子的人了吗? 罢了,廷杖就廷杖吧,不就是二十下板子吗,他身强体健的,受的住。 就是一想到这监刑的人是四哥他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三哥不也在吗?实在不行五哥七哥都行,怎么汗阿玛就偏偏让四哥来监刑呢。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着他这位嫡亲的兄长打过呢。 就连小时候额娘实在忍不住要教训他了,也都是避着他四哥的。 再说额娘那也不叫打,她就是吓唬吓唬他,反正只要他一哭或是一闹额娘连吓唬都吓唬不下去了,更别提打他了。 等他大了,那就更没人敢打他了,除了汗阿玛。 十四阿哥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挪的去领罚去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十四阿哥受了廷杖之后就被送回府上养伤去了, 他能走,四贝勒却是还不能走的。 倒不是因为汗阿玛还要留他,是因为他禀明了汗阿玛, 然后去了趟永和宫。 十四弟受了刑,这事就算汗阿玛要压下来也是压不住的, 更何况看汗阿玛那架势,这事他恐怕不但不会压下来, 还会适时出手, 让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四贝勒想着德妃娘娘迟早是要知道此事的, 今日他若是不去永和宫, 说不定德妃明日就会召秀玉进宫。 他不想再让他家福晋到永和宫去受气,这才转道去了永和宫。 从前他到这永和宫来第一个见着的永远是端茶倒水的宫女, 这回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德妃。 德妃不像往常似的要让他等上好一会儿才出来, 她今日等在了宫门外头, 就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来似的。四贝勒看着在永和宫外头走来走去的德妃, 想着 德妃见了他就是好一通打量,四贝勒见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心中便无端生出些许烦闷来。 “儿臣见过……” “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再讲这些虚礼了, 快起来。”四贝勒这个千刚打下去,话还没说完,就让德妃给截过去了。 “老四, 你没伤着吧, 本宫听说……听说。”德妃轻声问道。 “您放心, 殿上虽然是闹了那么一出,汗阿玛到底还是开恩了,我监的刑,打板子的人手底下有分寸, 十四弟的伤看着厉害,真要诊治起来,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四贝勒当然知道德妃想问的是什么,他也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便一股脑儿的把能说的都说了。 “那老十四……”原来老四着急起来也是会长篇大论的。德妃见四阿哥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心里想着。 “您可千万别想着明日就往他府上送些什么,他这廷杖是汗阿玛下令让他的,您可别好心办了坏事”四贝勒连忙道。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会让福晋到十四弟府上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怎么着也得等上个三五日。”四贝勒怕德妃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紧接着说道。 “此事本宫自然是知晓的,你放心,本宫知道这回是老十四犯了大错,他总这样肯定是不成的,这次说什么都得让他好好吃些教训。”德妃看了四贝勒一眼,有些讪讪的道。 “如此,儿臣便告退了,十四弟已经被送回府去了,您别挂心。”四贝勒朝德妃行了一礼,也不等她再说什么,快步走了。 四贝勒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让人去打听十四阿哥回府后有没有闹出什么事,他直接去了秀玉的院子,进了里间,把帽子摘了下来,专心致志的照起了铜镜来。 秀玉见四贝勒突然回来了,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见个礼呢,就瞧见他大步进了里间,然后把帽子一摘,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开始照镜子? 四贝勒这是怎么了?他伤着了?还是伤在了脸上?秀玉确定四贝勒不是在顾影自怜,那也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的脸上有细小的伤口,他正研究伤情呢。 四贝勒受伤了就已经是件大事了,他伤着的地方还是脸,这就是天大的事了。 普天之下,能伤四贝勒脸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德妃。 今日不是大朝会吗?四贝勒这脸只能是在朝会上伤的了,伤他的自然就是皇帝了。 秀玉让丫头婆子们都退了出去,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四贝勒后天,盯着他铜镜里的那张脸看了起来。 你看我有何处不妥,四贝勒见来的人是秀玉,想着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应该已经退出去了,这才轻声问道。 “我瞧着爷脸上并无不妥。”秀玉本来是盯着铜镜里的四贝勒看的,见他如此说,就走到了他旁边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不是脸,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我瞧不见的地方有不妥。”四贝勒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起身就走,他问道。 不是脸?不是脸那你照什么镜子,害她白担心了一场。秀玉腹诽着,到底还是帮四贝勒找起了这不妥之处来。 不是脸,但又需要照镜子才能看见,那也就是说这地方离脸不远。 秀玉又退到了四贝勒身后,想着他莫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人撞了,撞到了后脑勺。 她左看右看,就差没把四贝勒的脑袋盯出朵花来了,可终究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慢着,他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摘了帽子,难道他这不妥之处是藏在帽子底下的? 不在脸上,不在额头,也不在后脑,那就只剩下头顶了。 要是他还像往常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她就是穿着花盆底再踮着脚也是看不见他的头顶的。 现在嘛…… 她不需要踮脚,只需要把脖子伸得长一点,头再低得厉害一点,就能看见他的头顶了。 没想到她也有能居高临下看四贝勒的一天,秀玉心中暗喜,倒也懒得计较他霸占了自己梳妆台这事了。 “爷……您……您好像有白头发了。”四贝勒的后脑勺垂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头发都被编进了辫子里,还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白头发。 头顶上都头发就不一样了,四贝勒的白发和那些黑发一比,显得刺眼极了。 “拔了——我是说,帮我拔掉。”四贝勒说道。 “这东西你想拔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得先说好,这东西是拔一根就长两跟的,你这一下就要拔三根,到时候涨得多了可别怨我。”秀玉想了想,说道。 “你让你的丫头去把给我梳头的那个小太监叫来,把这东西藏一藏。”四贝勒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有什么别的顾虑,着东西他又不打算拔了。 “不然,洗一洗?”四贝勒这头其实是每月就洗一次的,秀玉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因此才有了这个提议。 “行是行,福晋帮我洗吗?”四贝勒转过身来看着秀玉,低声问道。 “洗就洗,来人,备水。”秀玉知道四贝勒这是在打趣她呢,毕竟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都没帮四贝勒洗过头。他这是在将她的军呢。 她倒也不是真被四贝勒将军了,她答应给他洗头,其实是因为两点。 一是她实在好奇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会有多少,有多长,二是她真想看看四贝勒洗了头发烤头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像她似的那么小心翼翼,觉得麻烦,但是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等着。 “就不麻烦福晋了,爷自己来,福晋还没用朝食吧,你先用,我就不打扰你了。”四贝勒往回转身的动作一顿,他说道。 他这才可真是起身就走,走得那叫一个快。 什么叫她还没用过朝食,他也不想想他今日在宫里耽搁了多久,她怎么可能还没有用朝食呢,秀玉看着被四贝勒落在了梳妆台上的帽子,笑出了声。 她算是发现了,只有自己和他的时候自己跟他你你我我的,他倒也乐得自在,但凡有什么事了,他就开始叫她福晋,他也就成了爷了。 这屋子里就自己和他,能出什么事,他怎么就又成了爷了? 算了,反正他今晚是还会再的,他这帽子总不能一直搁在她的梳妆台上不是。 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开始有白头发了,看来用脑过度的确容易华发早生呀。秀玉感慨着。 那自己要不要给他做点好吃的补一补?黑芝麻怎么样,既能补身子,又能养头发,就是不知道小厨房有没有这东西,秀玉想着,出了屋子,去了小厨房。 出了秀玉院子的四贝勒也在想他长了白头发这事,不过他想的不是要怎么养头发,他想的是自己年纪尚轻,怎么就长白发了呢? 他想了想最近这段时日发生的这些事,发现近来真是多事之秋。 从热河围猎开始,这些事一件套着一件,一层叠着一层,就没消停过。 他既要保废太子,又要盯着十三弟,八弟还冷不丁的给他来上那么一下,现在还添了个不知轻重愣头愣脑的十四弟。 这些事那一件不需要他操心,又有那一件不需要他付出十二分的精力。 他是年轻,他也的确能熬,可长不长白头发这事还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知道自己长了白头发,第一反应就是让福晋帮他把这东西拔了,他还年轻,不该长白发。 可他立马又想到汗阿玛今日是看见了他长了白发的。他若是把这白发给拔了,汗阿玛会怎么想? 头发对他们来说可是极为宝贵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动的。 至于秀玉说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这头发白了便白了,藏一藏就是了。 四贝勒觉得头顶有些凉,他抬手往上一模,没摸到帽子,这才想起来他随手把帽子搁在了秀玉的梳妆台上。 得,看来今晚还得再过去一趟,四贝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而后才重新往他自个儿的院子去了。 第10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天 四贝勒晚上再来的时候他的帽子还好好的待在秀玉的梳妆台上呢。 他走了, 那些原本应该待在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自然就又都回来了,这些人里就没有不眼尖的,只要进了里间的人, 就没有没瞧见那帽子的。 可那是帽子吗?用齐嬷嬷的话来说,那是四贝勒身份的象征,是荣耀,也是责任。 一顶帽子,让齐嬷嬷这么一说, 成了个只可远观的物件儿了,大家进了里间都绕着这梳妆台走, 四贝勒走时它是什么样,他晚上再来时,它就还是什么样。 小厨房的丫头送完了最后一道菜前脚刚走, 四贝勒后脚就进来了。 秀玉看着八仙桌上这些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怀疑他是故意踩着点儿来的。 他一来了就动筷子, 不就不用和自己说话了吗,帽子这事不也就被带过去了嘛。 用完了饭四贝勒自然是没走的, 不过他今日倒是挺老实, 安置后拉着她说起了话来。 “我的爵位可能也保不住了,你……”四贝勒吃饱喝足了,又是在自己福晋这儿, 因此他格外放松,这爷,自然也就成了我。 “那咱们府上不是有好些东西都逾制了吗, 这些东西撤下来后是要收进库房还是要交还给宫里?”秀玉撑起身子来连忙问道。 “我的爵位都快没了,你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这个。”四贝勒低头看了秀玉一眼,说道。 “不过是个爵位, 汗阿玛他老人家既然给自然就也能收回去,我瞧着八弟没了爵位反而活得更自在了,咱们也能自在一回,挺好的。”秀玉想了想,说道。 “今日朝会散了以后汗阿玛把兄弟们都留下来了,老十四……老十四不规矩,挨了顿板子。”四贝勒到底没能把他那十四弟做了什么事说出口,只说他犯了错,被罚了。 挨了板子?看来四贝勒是不好意思说他这位弟弟被廷杖了,毕竟廷杖多是在朝会是皇帝用来责打顶撞了他的大臣的,皇子被廷杖,还真是不多见。 难怪四贝勒今日总是欲言又止的,原来他这爵位是因为他这位嫡亲的弟弟丢的。 这下好了,离他们不远的八贝勒府自从八贝勒被革去爵位之后除了府上管着采买的嬷嬷,极少见人出来了,这会儿四贝勒府恐怕也要变成这样了。 好在管采买的嬷嬷她已经换了,是她的人。大厨房管事嬷嬷她也换了,还是她的人,这么一看,应该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才对。 再说这东西不管是要放进库里还是要交还给宫里,都是要统一收回来登记造册的,这一清点,没准儿还能抓出几个蛀虫来,如此,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不是。 “德妃娘娘……”四贝勒府是乱不了了,可秀玉想到了宫里的德妃,她才刚躺下就又坐起来了。 “我今日去过永和宫了,德妃娘娘说她不会派人到十四弟府上去的,不过我告诉她你五日后会去十四弟府上一趟,你看……”四贝勒轻声问道。 “去十四弟府上不难,可你总得告诉我十四弟是因为什么被廷杖的吧,若他只是为八弟求情便被廷杖了,那他心里定是委屈着呢。”秀玉见四贝勒遮遮掩掩的,便知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她问道。 “十四弟在殿上拔了剑。”这事不管明日从宫里传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四贝勒都是悉知内情的,她想着秀玉要去十四弟府上,到底还是把其中内情告知了她。 哦,十四阿哥拔……四贝勒说什么?他是说十四阿哥在殿上当着皇帝的面拔剑了? 他哪里来的剑,又哪里来的胆子拔剑?平日里瞧着他挺靠谱的,怎么这回就做了一件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难怪四贝贝勒说他的爵位要丢了,出了这种事,他这个做兄长的肯定是要为弟弟求情的。 他不舍弃点儿什么,这情又怎么求得下来呢? 难怪德妃娘娘这次这么好说话,想来是她也清楚这种时候她这个做额娘的不能掺和进来,故而连话都没让四贝勒带给她一句。 德妃这个做额娘的不能掺和,秀玉这个四嫂却是不得不掺和的,谁让十四阿哥和四贝勒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平日显不出来,真出事了,可不就得四贝勒顶在前头吗? 她原本想着去十八弟府上就是去找十四弟妹说说话的,现在看来,她恐怕是一整日都要待在十四弟妹那里了。 秀玉是在十四阿哥被廷杖五日之后才去的十四阿哥府。 倒也不是秀玉想着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实在是府中事忙,她就差点灯熬油了,这才算是把那几件要紧的事办好了。 毕竟她是打算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十四福晋那儿的。别看她只空出了一天,这一天她虽然不在府里,有些事她还是得提前安排好不是。 去十四阿哥府的路上秀玉就在想,她要跟这位与她话不投机的十四弟妹说些什么,她二人之间才不会冷场。 她倒不担心十四福晋会和她吵起来,毕竟不是谁都是八福晋,可以走到哪儿就把这架吵到哪儿的。 她原以为十四阿哥伤了,十四福晋见着她虽然不至于痛哭流涕,起码还是要与她倒倒苦水的。 岂料她进了她这十四弟妹的院子,没听见哭声,倒听见了一阵阵的笑声。 这笑声她还挺熟悉,能在这种时候敢在十四福晋面前笑的这么肆无忌惮的,也只有八福晋了。 八福晋来了,她不是从八阿哥被革了爵位后就甚少出门了吗?怎么就这么巧,自己什么时候来,她就什么时候来? 不过有她在也好,有她在,自己和十四福晋就算不说话,这场子也冷不了。 谁让八福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张嘴厉害呢。 别说她们是妯娌了,就算她们是萍水相逢之人,她怕是也能把她们变成手帕交。 “哟,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快来快来,我们这儿正愁找不着人呢。”十四福晋这个主人家还没怎么着,八福晋先站起来招呼上秀玉了。 “什么叫找不着人,这满院子站着的人难不成就没有一个是你看得入眼的?”秀玉心知八福晋这是为了让她能立马就和她们说上话呢,便笑着接了她的话。 “你数数,咱们几个人。”秀玉和她们两互相见了平礼,八福晋拉着她坐了,然后说道。 “这还用数,这儿不就咱吗?”秀玉奇道。 “对呀,才个,你说你来都来了,怎么就没把十弟妹也带来,刚才是四个差两个,现在是个差一个,你说说,这事要怎么办吧。”八福晋一摊手,问道。 听八福晋这么说,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她再这儿加来减去的,敢情是想打马吊又找不着人陪她呀。 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这满院子的人除了十四福晋还真就没人有资格同她打马吊。 就算是十四福晋,在和八福晋打马吊之前也要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耐性,陪着她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过十四福晋也挺有意思的,十四阿哥可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她不哭上几声也就罢了,反倒陪着八福晋说笑起来了。 她这是样子都不愿意做了,还是真不在乎?又或者是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也是,十四阿哥每天在想些什么,到底是瞒不了十四福晋这个枕边人的,她怕是早就预料她会有这一天,所以才这么气定神闲,对所有人也都笑脸相迎。 秀玉原本以为她为了不冷场势必要找些事来跟十四福晋聊,不管如何东拉西扯,最终让十四福晋明白她是替德妃娘娘来看望十四阿哥的就行。 这下好了,只要她再找位皇子福晋来,把这人给凑齐了,她也不用硬着头皮找话题了,这一天也能过得快一些。 十阿哥的伤还没好全,十福晋这会儿正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呢,她肯定是来不了这儿的。 十阿哥从宗人府回来后对十福晋虽然算不上是言听计从,最起码不跟她吵了,她二人倒也像刚成亲时那般蜜里调油起来。 虽然不知道十阿哥怎么会去了一趟宗人府的大牢就转了性,但这对这对小夫妻来说也是好事,就连八福晋都不去找十福晋了,秀玉这个四福晋就更不可能去找她了。 算来算去,能请的人就只剩下九福晋了,毕竟在这么多皇子福晋里,就属她最有银子又最有闲。 哦,她想起来了,她们打马吊用的是铜子儿,不是银子,可惜了,她本来是准备大杀四方的来着。秀玉想着。 九福晋自然是好请的,她还不是自个儿一个人来的,她是和九阿哥一起来的。 看来九阿哥本就打算这几日就过来一趟的,得知十四福晋的人去请九福晋,他应该是改了行程,跟她一道来了。 最后秀玉是揣着一荷包的铜子儿出的十四阿哥府,八福晋看她都走了,她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秀玉这回来十四阿哥府倒也没带别的什么东西,只带了四贝勒的一副字,那字秀玉看了,写的是真好。 就是不知道十四阿哥收到了他四哥的这幅墨宝,心情会如何了,毕竟不是谁都喜欢被兄长管束着,告诫他要戒骄戒躁不是 第10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一天 八福晋都去了一回十四阿哥府了, 八阿哥府也就不可能再闭门谢客了,皇帝虽然没有恢复他的官职,八阿哥进宫去探望良妃时却也没被拦在宫门外头, 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皇帝年纪大了, 经过了这些事后难免会觉得精力不济。旁人若是累了,那肯定是要待在家中好好歇息的, 皇帝却不一样,他歇息的方式, 是去南巡。 八阿哥不是身上没差事了吗, 那就派,如此, 这南巡的相关事宜就交到了八阿哥手上。 废太子总是在他京中的宅子和皇宫之间往返, 难免疲累,那就让他住回毓庆宫来。 十三阿哥腿伤好了,那就接着跟着四阿哥办差。 因为皇帝的一句话从四贝勒变成了四阿哥的胤禛接了新的差事又要去接胤祥。 没办法,他要是不去接他这十三弟他怕是会跑得没影儿了, 不过是让马车拐个弯, 倒也不费什么事。 秀玉担心的事倒是没发生,虽然胤禛从贝勒变成了光头阿哥, 宫里也没有来人收缴那些逾制的东西。 毕竟四阿哥这爵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这么来回折腾实在是没必要。 没见着八阿哥犯了这么大的事他府上的东西也没动吗,倒不是八福晋没分寸,是她知道八阿哥的爵位迟早还能回来, 她要是在府里闹出动静来, 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秀玉那日和八福晋是一同出的十四阿哥府,这事儿她便像讲笑话似的讲给了八福晋听。 倒也不是想让八福晋知道她们同病相怜,就是与其让八福晋还有别的皇子福晋变着法儿得来打听, 不如她先将此事告诉她来得干脆。 八福晋听了这事也没什么别的反应,不过是告诉她不必费那事罢了。 秀玉见八福晋都没什么动作,她也懒得折腾,倒也轻松了不少。 她二人关心的都是后宅之事,众位阿哥们关注的,二阿哥又重回了毓庆宫这事。 皇帝要去南巡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会有一段时日不在京城,此时让二阿哥重回毓庆宫,这个决定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阿哥被圈禁之前,皇帝一直用他来牵制废太子。如今大阿哥被圈禁起来了,皇帝自然要再选一个人来与废太子抗衡了,这人选上,就能看出些门道了。 皇帝要出远门了,出门之前自然是要把京中的事情安排妥当的,毕竟要是他那边正在南巡的路上,宫里再出什么事,他可真是鞭长莫及了。 废太子是被人请出毓庆宫的,这会儿又被人请回来了。 他回来了,他的家眷们当然也回来了,这毓庆宫她们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她们回来的时候就还是什么样。 要知道这毓庆宫可是被搜过两回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如初,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梁九功手底下的太监们跑断腿罢了。 不过这些跑断腿的太监里可不包括何柱儿。按说他是太子身边的人,这毓庆宫的一草一木她都是最熟悉的,让他来参与其中那就真是事半功倍了,可他这会儿还真就什么事都没做。 倒不是他懒,不爱动弹,也不是别的太监们排挤他,让他不想掺和这事。 只是因为他拦下了那个装了不该装的东西的枕头,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也在梁九功面前有几分面子了。 别的小太监都在忙的时候他被梁九功叫去了几次,其实他见到了梁九功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回话罢了。 这在梁九功看来是寻常事,在何柱儿看来也是寻常事。在别的太监看来,尤其是在梁九功手底下的太监们看来可不是寻常事。 何柱儿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在这些人跟前本来就有几分颜面的,如今他跟梁公公都能说得上话了,这颜面就更大了不是。 之前太子被废,大家都以为何柱儿这个毓庆宫的大太监也要跟着倒大霉了,没成想他被万岁爷传去问话了。 毓庆宫的太监们除了那些实在没有门路的,和真对废太子忠心耿耿的,别的都寻到了新的去处。 就只有这何柱儿,他被万岁爷传去问过话之后梁公公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住处养伤。 他伤一好,梁公公就亲自把他送到废太子那儿去了。 他在毓庆宫伺候太子,出了毓庆宫,伺候的还是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头衔罢了。 二阿哥以废太子之身回到了毓庆宫,要是从前他肯定是会请那些兄弟们喝上一顿酒的,这回他却谁都没请,安安静静的就回去了。 当然了,这顿酒他还是要请的,毕竟他被放出来了不是。 要请兄弟喝酒,那也可以不在宫里喝嘛。 在他看来去他四弟的府上就不错,他还有四弟,还有十三弟,再叫上十七弟,这就够一桌人了不是。 四弟的府邸跟老八的府邸离得近,八弟之前不是闭门谢客吗?他们这边要是热闹起来了,这热闹,他是凑,还是不凑呢?二阿哥坏心眼的想着。 废太子高兴,那自然就有人不高兴,这不高兴的人自然就是十四阿哥。 原本他们几人要是有事要商议去的不是八阿哥府上就是九阿哥府上,现在十四阿哥别说出府了,他连床都下不了,也只能是他的几位兄长到他的府上来了。 上次九阿哥跟九福晋到十四阿哥府上来,九福晋见十四福晋不难,九阿哥要见十四阿哥,那可是真难。 别看十四阿哥平日里在外头人五人六的,在这几位兄长面前,他就是个爱耍性子闹脾气的倒霉孩子。 十四阿哥看着他的这几位兄长都因为选新太子这事受了牵连,他是万分心急,他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才会在大朝会散了之后帮着他八哥求情的。 他自认为他已经够有分寸了,起码他不是在大朝会上就跪下来给八哥求情不是。 他是真没想到皇帝会是那种反应,等他反应过来,那可真是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三个和四哥不抱住汗阿玛,其他兄弟们也没有跪下来替他求情,那汗阿玛会不会收剑还真不好说。 汗阿玛或许是想吓吓他,可万一呢,万一汗阿玛真要伤他,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好在到最后汗阿玛还是收了剑,也只是罚了他二十下廷杖。 可这对十四阿哥来说还不入真给他来上一剑来得痛快呢。 反正汗阿玛也老了,手底下也没准头了,手也好,脚也罢,挨上一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屁股上的伤实在疼得厉害的时候十四阿哥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 不过当他看见十四福晋还有孩子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 廷杖就廷杖吧,虽然疼的地方让他难以启齿,最起码他还手脚俱全不是。 可这并不意味着九哥来了,就能见到他,九哥是在他受了廷杖之刑之后第五日来的,那时候他倒也是醒着的,不过还是不能见人的就是了。 廷杖,打得自然是屁股,他伤在了屁股上,自然是不能平躺着睡的,只能趴着睡。 他是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他这样子被太医看去,别他家福晋看去,甚至是被他的好儿子看去,他都认了,唯独他的这几位兄长,他这样子,他们是一定不能看见的。 如同十四阿哥去九阿哥府不用通报一样,九阿哥来十四阿哥府也不用通报,不仅不用通报,这一路上连拦他的人都没有,还有那胆子大的小丫头,偷偷瞧他呢。 换做往常,九阿哥没准儿还能笑一笑,这次他急着去见十四阿哥,对这些小丫头自然就只做未见了。 虽然他知道监刑的人是四阿哥,也知道那行刑的小太监手底下是有分寸的,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倒不是担心十四阿哥扛不住,也不是担心汗阿玛没有派御医到他府上来,他是担心十四阿哥不肯老老实实的养伤,要是他因此再和十四弟妹拌上几句嘴,那他也别想清静了。 世人都知道九福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有谁知道他家福晋只要一开口就会说个不停呢? 虽然他家福晋人美,声儿也好听,可动辄就拉着她说上半个时辰的话,他是实在无福消受呀。 他家福晋上次这样是因为何事来着?九阿哥想着。 他想起来了,他家福晋上次拉着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是因为老十和十弟妹吵架了,据说还搬了八嫂去当救兵。 他实在不懂,老十和他福晋吵架,在他家福晋口中绕来绕去怎么就变成了他这个做九哥的也有错了。 他想着他家福晋难得有兴致找她说话,耐着性子听了,又捡着要紧的答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了。 每当这种时候九阿哥就觉得她额娘是照着她的样子给她找的福晋,他家福晋看着温温柔柔,小鸟依人,唠叨起来跟他额娘那是一模一样。 他幼时被他额娘唠叨,成婚了就被他福晋唠叨,他现在还真怕她家福晋再生个和她们一样唠叨的小丫头。 可是看着兄弟家的小丫头们他又实在眼馋的厉害,一时又觉得这般唠唠叨叨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第10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二天 九阿哥倒是也见着他这十四弟了, 不过他是隔着床帐见的。 要是平日里,九阿哥早就开口打趣他莫不是床上藏了美人了,这会儿九阿哥心情不佳, 就没说话,只等着十四阿哥先开口。 十四阿哥见来的人是九阿哥,只觉得这是天要亡他。 如果来的人是十阿哥,他还能连哄带骗的让他别靠近, 实在不行就吓唬他,反正他手上可是捏着他十哥好些小辫子呢。 十哥要是敢笑话他,他就把十哥瞒着十嫂的事挑一两件出来告诉她便是了。 如果来的人是八哥, 那他肯定站得远远的跟自己说话, 他也就不会被笑话了。 偏偏来的人是九哥,他既没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又不像不哥这么善解人意,九哥现在看着站得离他挺远的, 要是自己敢不搭理他,他能过来把他的被子给掀了。 尽管觉得憋屈, 十四阿哥还是费力的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才把头给伸出了床帐外头。 “你这是做什么,要不你就让你家丫头进来被这帐子撩开, 要不你就给我再躺回去,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九阿哥瞧着十四阿哥这样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原本是想笑的, 看十四阿哥疼的龇牙咧嘴的,到底是忍住了。 十四阿哥挪动身子的时候还没觉得自个儿身上有多疼,这会儿一不动了,他反倒觉着身上疼起来了。 他就这么趴着喘了好一会儿气, 等他终于熬过这一阵的疼时他额头都已经见汗了。 “行了行了,你就被折腾了,我看着都替你难受。”“我这次来就是来告诉你,八哥好着呢,没病,。”“他不出府不是因为心灰意懒了,是来求他拿主意的人太多了,他得躲躲。”九阿哥站着没动,高声道。 “他不出府,你也别想着出府,等他什么时候来看你了,这事就算是真过去了。”九阿哥想了想,说到。 他见十四阿哥忍疼忍得辛苦,也没多待把这事说完了就走了,只要他家福晋,他知道她不到晚膳前是回不了府的也就没等他,自个儿回府去了。 他回府的路上还是想,老十四刚才那样真像只乌龟,还是只爬的挺快点乌龟。 等回了自己府上他又觉得自己这么选人他这十四弟难免有些不厚道,他想了又想,才把跪换成了螃蟹,毕竟螃蟹就是这样张牙舞爪的横着爬的不是。 九阿哥跟十四阿哥说他那八哥没有心灰意懒,其实也不能算是真话。 任凭是谁经历了这事都不可能不灰心丧气的,不过是他这八哥不像常人那般沉湎其中,而是再燃起了斗志罢了。 他将这事当做笑话讲给八哥听,为的就是让他能笑一笑。 八哥脸上总挂着笑,他现在这般冷着张脸的样子他看着实在难受,也就没替老十四瞒着这事。 八哥停了这事果然笑了,打那天起,他瞧着总算与被革爵之前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了。 九阿哥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倒也没拉着八阿哥一块往哪儿去,不过是总寻了由头往他八哥府上跑罢了。 好不容易八哥松口说要去看看十四弟了,宫里又传来了消息,二阿哥,回毓庆宫了。 这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废太子要复立了吗。 八阿哥去十四阿哥府原本就是想去看看他那十四弟的伤好些了没有,这下好了,十四弟怕是看不成了,不过十四弟的府上,他们还是要去的。 他闭门谢客这么久,再出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因为给他求情而被罚的弟弟,这事不管是谁都挑不出错来,至于其他几位皇子也去了,他说是凑巧难不成还真会有人跳出来反驳他? “八哥,你说咱们这位二哥现在在做什么呢,依着他的性子,他不是早就应该请四哥和十三弟喝酒了吗,怎么都过了两三日了,他还没个打动静呢?”九阿哥刚关上十四阿哥书房的门就没忍住问道。 “他还能做什么,毓庆宫里的宫人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他这会儿一准儿正在挑新人呢。”十阿哥将这话接了过来,他阴阳怪气的道。 “八哥,看汗阿玛这意思,他应该是要被复立了,你看……”九阿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十阿哥,他确定原本守在这书房外的人都走远了,而后才说道。 “不怕你们笑话,我可是再不敢揣度汗阿玛的意思了,听我一句劝,不管这新太子是谁,那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办汗阿玛给的差事。”八阿哥寻了个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然后说道。 “八哥你要办差咱们没人拦着,可就只有一点,若是有那起子小人因为那被革了爵位便明里暗里的刁难你,你可得告诉我们,我们别的没有,这一身的力气还是有的。” 十阿哥知道八阿哥说的话是对的,别说这会儿汗阿玛还在京中就是汗阿玛离京了,他们也不能再闹出什么事了。 从前他总觉得八哥比二哥更得人心是好事,经此一事之后他才知道,有时候太得人心也未必就是见好事。 现在好了,他们兄弟四人全都成了光头阿哥了,他们三个还算好的,起码没伤的着哪儿,老十四可是还在床上躺着呢。 他知道八哥不能再跟朝臣们扯上关系了,九哥又向来不管宫里的人情往来,到最后就只剩下他能递牌子进宫去给老十四请别的御医了。 毕竟汗阿玛派来的这位御医不知道是谁的人,他们还真不放心就让他一个人来主治十四弟的伤。 其实这位御医也不是什么生面孔,与他们的关系也还算说得过去只是因为他被派去给二阿哥瞧了好几回病,他们才对他多有防范的。 其实二阿哥到底有没有病他们都心知肚明,可皇帝说他病了,那他就是没病,也会变成病了。 皇帝说废太子是被大阿哥镇魇之后便染了疾,直到他被废这段日子,他这病才做的发作出来,也才真的被发现了。 太子既然是病了才做出了那些目无君父的事,皇帝对他的,惩罚就显得太重了。 其实与其说是废太子病了,不如说是皇帝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还顺便找到了一个原谅废太子的理由。 现在就要看汗阿玛离京之前会不会复立废太子了,如果他老人家没什么动静,那就说明他还在考量此事,如果他真在离京之前复立废太子,那八哥的爵位大概也能跟着回来了。十阿哥想着。 不过这次十阿哥还真猜错了,皇帝在离京之前的确复立了废太子不假,八阿哥的爵位却是没有回来的。 复立太子的程序与废太子时一般无二,同样是要祭告天地,还有社稷,同样是那些人,也同样是那个时辰。 要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只能是太子的朝服不是他从前穿的那件,而是新做的。 太子殿下的朝服岂是三五日就能做好的,没个三两月根本不可能。 由此可见,皇帝在废了太子不久之后便打算复立他了,他的儿子自然是不可能穿旧朝服的,故此这会儿太子才能穿上新衣服。 满朝文武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皇帝废黜太子其实并不是真的就像废了他,不过是想借此让他吃吃苦,长长教训罢了。 只是如此一来被大臣和皇帝联手推倒风口浪尖上的八阿哥难免就显得有些不尴不尬了。 他不但没能更近一步,成为太子,反而因此丢了好不容易才挣来的爵位。 谁他是皇帝给太子殿下准备的拦路虎都是抬举他了,他顶多算是皇帝给太子殿下备下的拦路石头。 若是前头拦着的是只虎,太子殿下怕是要好好斗上一斗的,可若是前头拦着他的是块石头,太子殿下怕是轻轻一踢就能把这石头给踢开了,根本不用弯腰去把它抱起来,再扔出去。 就这样恐怕还会有人心疼太子殿下被那石块儿硌疼了脚,上赶着去捧着他的脚好好的吹一吹呢。 不管是皇子们还是朝中大臣们,都觉得八阿哥这回肯定是要一蹶不振了,没想到他们在太子被复立几日之后会收到八阿哥府送来的帖子。 那帖子上写着,八福晋的生辰快到了,八阿哥决定好好的给八福晋庆贺一番,送了这帖子来,就是在问收到帖子的人去吧去呢。 参加宴席总得随礼吧,这礼,朝中大臣们还真备好了,不过这礼不是给八福晋备的,是给太子殿下备的。 太子殿下被复立了,肯定是要请与他交好的人饮宴一番的,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请自己,这也不妨碍他们早早就把礼备好了不是。 现在好了,这八阿哥府去不去是两说,人不去,礼还是要到的。 一下子要送出去两份贺礼,还真是愁煞了这些大臣们。 倒不是他们没银子买这贺礼,主要是给八福晋送什么生辰贺礼还真成了一件让他们头疼的事了。 毕竟这礼送得轻了,难免会让人觉得他们拜高踩低,这礼要是送得重了,又怕太子殿下多想,这事还真把他们给难住了。 第10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三天 皇帝复立了太子也算是了却了心头大事, 他无事一身轻,自然也就放心的南巡去了。 皇帝离京皇子们自然是好来送的, 这是自太子出事之后他们第二次聚得这么齐, 第一次是太子被复立的那一天他们都是拜见他的时候。 那次就连还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四阿哥都由两个太监扶着进了宫,也幸亏他府上的太监们还能挑出这两个膀大腰圆一看就力气大的,不然十四阿哥这一路可真的有罪受了。 今日十四阿哥也来了, 不过扶着他的太监从两个变成了一个,他走走停停的, 倒也不算太慢。 也就只有十三阿哥跳出来打趣了他一回, 说他自己是难兄, 十四阿哥是难弟。 十四阿哥本想追着他打的,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只好算了。 十阿哥人都到了十三阿哥边上了, 见着八阿哥因为十三阿哥的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个笑来, 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八阿哥在想什么,其实四阿哥大概也是能猜到的,如果老十三和老十四是难兄难弟,那他和老八就也是难兄难弟, 还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接着倒霉的难兄难弟。 按照汗阿玛的脾性,他既然复立了太子,那就必然会再在他们兄弟之中找一个人与他对立。 毫无疑问,最适合做这个人的, 是八阿哥。可汗阿玛这次偏偏就没恢复八阿哥的爵位, 别说是贝勒了,连个贝子都不愿意给他。 这就代表着八阿哥不会再被重用了吗?显然不是,没看汗阿玛又把南巡的相关事宜给他了吗? 这般云里雾里的, 汗阿玛是高兴了,他们却是觉得难受极了。 四阿哥原本瞧着太子跟汗阿玛说完了话是要朝他这边走的,就准备也往他那儿去,没成想他走了几步就停住了,然后居然调头回去了。 四阿哥当然知道太子这是回毓庆宫去了,他就是好奇,汗阿玛究竟是跟太子说了什么,才让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一句,这就回毓庆宫找他的幕僚去了。 太子没过来找四阿哥说话,八阿哥倒是过来了。 他过来找四阿哥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再口头请四阿哥和秀玉一同去参加他家福晋的生辰宴罢了。 他放话出去要给八福晋办这次生辰宴,要请的当然都是和八福晋关系好的人,要论关系好,秀玉现在绝对是能排在十四福晋后头的了。 其实八阿哥就算不过来说这事,八福晋的生辰宴四阿哥也是会和秀玉一起去的。 八阿哥还特地过来说了这事,不管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邀请四阿哥,还是他就是做给太子看的,这一幕,该看的人也早就看到了。 皇帝离京了,太子回毓庆宫了,该走的都走了,这送行的队伍自然也就散了。 除了十四阿哥是坐着轿子来的,别的阿哥们都是骑着马来的,也真是难为十四阿哥了,他还得走一段路。 没办法,谁让他是老十四,不是老四呢,同为阿哥,他的轿子当然是只能排在后头了。 八福晋的生辰宴办得极为热闹,八阿哥得人心,这话倒真是不假,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是八贝勒了,来捧场的官员也还是不少,不过这些官员们品级都不算太大就是了。 官员们到了,他们的家眷自然也跟着到了,再加上皇子福晋们,还有八福晋的娘家人,外院热不热闹秀玉没瞧见,反正她们这桌挺热闹的。 这热闹直到太子妃亲临之后就翻了翻,变得更加热闹了。 太子妃都来了,太子自然也来了。 他本来是想借着他被复立这事大宴宾客的,没想到被八阿哥抢了先。 人家要给他的嫡福晋办生辰宴,这事不管是谁也不能说他错了。自己若是再在这前后也办一次宴席,看起来就像是和他打擂台似的,反倒不美了。 八阿哥不是要大宴宾客吗,那就让他宴,这帖子他家太子妃也是收到了的,他跟着太子妃一道来,也是应当应分的不是。 太子一出现在八阿哥府的宴席上,整个外院顿时为之一静,还是八阿哥起身后外院才又热闹起来了。 八阿哥起身了,九阿哥和十阿哥也跟着起来了。十四阿哥倒是闹腾着想来,被九阿哥一句话就给撅回去了,九阿哥说他不想看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在他眼前晃悠,让十四阿哥伤好全了再出现在他跟前。 十四阿哥想说自己不是螃蟹,可他想了想自己之前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扶着走路的样子,非但没生气,反倒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十四阿哥没来,十四福晋却是来了的,毕竟她上次跟八福晋和秀玉一起打马吊输得是真惨,好不容易有机会一雪前耻了,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在场的官员们还真没想过太子殿下会出现在此处,有那胆子大的官员原本是想上去给八阿哥敬酒的,见着太子来了,他也就没敢过去了。 这敬酒本来是应该敬这府里的主人的,可太子殿下就在对面站着呢,这酒要先敬谁,倒真不好决断了。 最后还是八阿哥头一个给太子殿下敬的酒,他这酒一敬,九阿哥和十阿哥也跟在他后头给太子敬起了酒。 好家伙,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太子殿下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先喝了三杯烈酒。 这酒烈不烈的先不说,喝酒可以,喝几杯却是有讲究的,这连喝三杯酒,是罚不是敬。 可这酒又是三位阿哥分别敬的,太子殿下也都喝了,这酒是敬还是罚,还真不好定义了。 后院这边女眷们也在喝酒,不过八福晋怕来的客人们醉了,准备的都是果子酒,不醉人,不辣口,反倒有几分果子的香甜,这酒倒也颇受欢迎,就连秀玉这个不会喝酒的,都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太子妃来了,八福晋这个主人家自然是要起身招待的。 她不像八阿哥那样一来就敬酒,她先给已经坐下来的太子妃加了碗筷然后亲手给她夹了好些菜,看她吃了两口,这才端了酒杯敬了太子妃一杯酒。 她敬酒也不像八阿哥那样,还要说上几句话,她敬酒,就是酒杯一端,然后仰脖一喝就完了。 秀玉看她那架势,大有,我干了,你随意,我该做的都做了,这酒你不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的意思。 好在太子妃也不是给斤斤计较的人,她虽然没有像八福晋这般一口干,倒也分了几次把这酒给喝完了。 菜也吃了,酒也敬了,八福晋请太子妃坐下之后就不再只招呼她一人了。 她转头和她左手边的九福晋,还有右手边的十福晋说起了话。 秀玉坐在她对面,她的左手边是十四福晋,右手边是十三福晋。 太子妃见八福晋顾不上跟她说话,倒也没生气,她隔着老远和十三福晋说起了话。 十四福晋极有眼色,她见八福晋有意冷落太子妃,心中不免为她着急,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将太子妃请到了她的座位上,等太子妃坐下了,她才又让人在太子妃的座位旁边又加了一把椅子,在这把椅子上坐下了。 至于太子妃之前坐的那个位置,它只能空着,毕竟太子妃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不是。 太子妃今日与其说是来赴八福晋的生辰宴的,不如说是来找十三福晋的。 对十三阿哥在毓庆宫被搜宫那日的出手相助,她心存感激。 她也想叫十三福晋进宫来说话,可她最近实在是忙,她想着十三弟的伤才好利索,十三弟妹肯定也忙,到底没让她进宫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十四福晋一请她,她就真的换了位置的原因,她正愁找不到由头和十三弟妹说话呢,没成想这由头自个儿就来了,她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如此一来,十四福晋,和八福晋搭上了话,太子妃和十三福晋说起了话,秀玉只需要竖起耳朵听她们说了些什么就行了,倒也省事。 她现在倒是庆幸最开始的时候十四福晋是坐在她的左手边的,毕竟她右手时不时的还要夹上一筷子菜,要是太子妃坐在她右手边,她还真不太好意思动筷子。 之前十三福晋不怎么回太子妃的话的时候还好,秀玉一只耳朵听着太子妃说话,另一只耳朵听着八福晋那边说话,倒也还不算太乱,等十三福晋也开口了,她才知道自个儿刚才想错了。 别人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她现在是左耳进,右耳也进,还不能出,还得把这些话记心里,真是忙坏她了,也忙坏她的耳朵了。 她也总算知道四阿哥身边为什么只有一个十三阿哥而没有十四阿哥的位置了,四阿哥自己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身边有一个爱说话的就够了,再多一个,他怕是要烦了。 至于为什么是十三阿哥而不是十四阿哥,这还用问吗? 因为十三阿哥会看眼色知道适可而止,而十四阿哥不仅不会察言观色,他还没脑子。 第10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四天 八阿哥和四阿哥就不一样, 他身边可是有三个皇子跟着的,跟着他的这几位皇子那是一个比一个闹腾,也不知道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秀玉想着, 不免都有点儿同情八阿哥了。 秀玉听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听明白, 太子妃这是在对她这十三弟妹表达谢意呢。 不过她这话说得隐晦,要不是自己脑子转的快, 还真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这位十三弟妹的反应也挺有意思的, 她今儿虽然算不上口若悬河, 倒也算得上是对答如流了。 这是知道在这种场合不能露怯?所以强打精神在跟太子妃说话?秀玉看了十三福晋一眼, 隔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 她这一看才知道, 她的这位十三弟妹虽然嘴上答着话, 眼睛却是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去看在跟她说话的太子妃。 好在这一桌都是皇子福晋, 倒也没人说她什么,她这个样子要是让有心人瞧见了,又要编排她了, 左不过说她性子活,没有皇子福晋该有的端庄和威严罢了。 要看端庄威严的皇子福晋还不简单, 太子妃不就在这儿吗?只要她们敢来见礼,自然也能看见什么叫真正的端庄威严了。 至于十三福晋, 她年岁也不算大,前头又有这么多嫂嫂护着,她想如何便如何好了,反正她不需要端庄也不需要威严,只需要笑口常开罢了。 太子妃可不像她们这么闲,她们打理的不过是自家府邸的后宅之事,太子妃可是管着宫务的。 太子会来八阿哥府, 虽然是在意料之外,但也能说是在情理之中。 太子妃会跟着来,这事倒是挺出乎秀玉的预料的。 现在看来,太子妃哪里是来赴什么生辰宴的,她根本就是来找十三福晋的。 这会儿她是礼也送了,酒也喝了,要见的人也见着了,应该就快要告辞了,毕竟堂堂太妃,总不能同她们一起打马吊罢。 秀玉还真没料错,太子妃拉着十三福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想是渴了,倒是让跟着她的小丫头给她盛了一碗热汤来喝。 太子妃慢慢悠悠的喝着汤,等一碗汤见了底,这宴席也差不多该散了。 太子妃菜也吃了,酒也喝了,连汤都用了一碗,她要走,就是八福晋这个寿星都挑不出她的错来,旁人就更别提了。 太子妃来的时候没让谁迎她,走的时候也没让谁送她。八福晋倒是想送她,被她一句话给挡回去了。 太子妃只说这满院子的客人都得八福晋招呼,就不劳烦她相送了,她既然能来,就能走。 要是往常八福晋说什么都是会送太子妃的,可今日这后院的客人实在多,她也实在是分身乏术,她只好一连喝了三杯酒,算是自己罚自己了,这才让她身边最得脸的嬷嬷恭恭敬敬的送太子妃出去了。 别看送人出府只是件小事,这里头可是有大文章的。 如果要送的是品级不高的官员家眷,这位送人出府的嬷嬷必是要走在最前头的。 若是这位夫人的夫君官职再高些,那这嬷嬷就会与她并排走。 皇子福晋通常都是由福晋亲自送出府的,就算真由她来送,她还是会稍微落后这位福晋一步,如此既方便答话,又显得恭敬。 这位嬷嬷还真没想过她这辈子还能送太子妃出府,这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 她按着之前送皇子福晋的旧例,落后了太子妃一步,她抬头瞄了一眼太子妃身边的宫人,然后又再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一步退得有些急,难免就退了多了点,这一步,都能当平时的两步了。 这嬷嬷好不容易站稳当了,刚喘口气,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 这女子冷着脸,挺着腰,死死的盯着她。 这嬷嬷是八福晋身边的老人了,说句托大的话,她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可今天这样的女子,她是真没见过。 这嬷嬷也不笨,她也知道是她这一退再退招来了这女子。 太子妃身边的丫头,傲气些理所应当,她倒也不奇怪,她奇怪的是,这丫头腰间可是配着剑的。 在京城佩剑不奇怪,在京城女子配件也不算太奇怪,怪就怪在她这佩剑可不是装饰用的。 这嬷嬷别的本事没有,眼力却是极好的,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腰间的佩剑是真家伙,至于这佩剑见没见过血,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管这佩剑有没有见过血,反正她是不想让自己的血染在这剑上的。 太子有暗卫,太子妃也有就不奇怪了,这嬷嬷也是个知机的,反正福晋只说让她送送太子妃,要怎么送,要送多远,那就是她的事了。 只要别人不说,八福晋想来也是不会过问此事的,能跟太子妃搭上话是好,可这份好处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未免就太大了。 再说他还没跟太子妃搭上话呢,就更得走了。 内院这边自太子妃走后便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太子妃走了,按说十四福晋就应该坐回来了,不过她好像是跟八福晋聊得太投机了,全然忘了她换了座位这事,她不提,自然也就没人提了,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内院没出事,外院却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八阿哥新收的小厮似乎不是很懂规矩,来报事的时候跑得急了些,险些撞到了太子殿下。 若是从前,太子殿下怕是早就发作了这个小厮了,毕竟他脾气不好,他的这些兄弟就没一个不知道的。 这小厮不过太子的大腿高,其实也没真撞着他,就算是真撞了,也疼不到哪儿去,太子会注意到他,既不是因为他长得好,也不是因为他身材好,是因为他在差点儿撞到他的时候说了两个字。 他说,无量。 无量,什么无量,不管是前途无量,还是功德无量,无量二字可都是排在后头的。 把无量二字排在前头,并且是他听过还记住了的,就只有道家的无量寿福了。 其实也真不怪太子立马就想到了此处,八阿哥和道士有来往,这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听到这两个子会往此处想也就不奇怪了。 八阿哥不愧是八阿哥,与他结交的道长被处死了,他竟还有胆子将这小道童藏在自个儿府里。 不,不对,他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藏,他要是真想藏,又岂会让他进府做了小厮。 这小道童不光做了小厮,这个小厮还能到他面前来,这,就有意思了。 这小道童是被那老道士养大的,他们这样的方外之人,要想过得好,靠的还是察言观色。 他可不信这小道童什么都不懂,是误打误撞的来了这前院传信,又不小心差点撞了他。 老八不会不知道他发现了这个小道童后会做什么,那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向他示弱,是认输?还是就想借着他的口让汗阿玛知道此事? 示弱这事其实他这八弟这些年一直在做,只是这弱示着示着人心就都成了他的了。 认输这事他这八弟是不会做的,至少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绝无认输的可能。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想借着他的口让汗阿玛得知这件事。 笑话,他堂堂大清朝的皇太子,岂能给他一个小小的阿哥做传声筒。 他不但不会说,他还要帮着他这八弟把这事瞒得死死的。 汗阿玛这会儿不在京中,等汗阿玛回来了,就不信这事传不到汗阿玛耳朵里。 这小道童说这话的时候就只有他和老八听见了,他帮着老八瞒着其他兄弟,这也是为了他好不是。 至于汗阿玛回京之后得知此事会怎么想,那就不是他能干预的事了。 太子这回算是借着这八阿哥府宴了回客,毕竟有他在的地方,那些官员们第一个看见的,拜见的,都只会是他。 他今日来这八阿哥府倒还真不是来示威的,他就是来借这阿哥府一用的。 现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虽然没吃什么,倒也有个半饱了。 遇上这小道童还真的算得上是个意外之喜了。这事对他是喜,对他那八弟是不是喜,那就不好说了。 尽兴而归的太子殿下走了,留下了个明明是主人家却成了陪衬的八阿哥,以及看着八阿哥的面子才来赴宴的宾客们。 太子走了,这宴席也继续不下去了,到底是散得比一众宾客们预料的还要早。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京城里传出了一则流言,这流言不是关于才帮八福晋办了生辰宴的八阿哥的,而是关于太子殿下的。 这流言里传的是太子殿下的脾气变好了,就连八阿哥府上的小厮差点儿撞到了他,他都没发脾气,这不是他脾气变好了,又什么呢? 至于八阿和八福晋夫妻感情有多好,八福晋的这个生辰宴办得有多大,来的人又有多少,这些原本应该被关注的事反而没人去关注了。 和八阿哥相比,自然还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事更有意思,何况这位还是被复立的太子,那他的事可就更得知道了不是。 第10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五天 这流言传来传去, 最后终于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不过皇帝也知道这流言恐怕还是多有不识的。 他这个儿子是个什么脾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若是因为被废黜过脾气就变好了,那他就不是胤礽了。 不过既然也这样的流言传出来, 他心里总是高兴的, 他这一高兴,就又开始给他的儿子们派差事了。 他也知道他的儿子们各自都擅长什么,派到差事也都还挺合适。 四阿哥上次追讨户部的银子追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虽然户部的那些官员们都被他折腾得不轻,但等这事过去了, 又都或多或少的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来。 就连跟在四阿哥身边的十三阿哥这会儿在他们眼里都还挺不错的,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不是。 这些官员们把这份敬意小心的藏起来, 想着四阿哥下次要是又惹皇帝生气了他们暗地里帮他一把也不是不行。 官员们以为自己藏得极好,可他们的这些小心思又怎么可能逃得过皇帝的眼睛了, 既然四阿哥在户部得人心, 那就接着让他去户部办差也就是了。 上回国库是追回来了不少欠银, 可这世上最不经花的也就是这银子了,发军饷要银子,地方上发大水赈灾要银子, 就连给官员们发俸禄也要银子。 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臣们只要把欠的银子还了,想要再从国库借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刚追回来的银子放在库里没多久,就又借出去了。 欠银不可能每年都来追讨一次,每隔两三年讨一次倒也还算合适。 皇帝一句话,四阿哥这个讨债阿哥就又到户部走马上任了。 四阿哥到了, 四阿哥的跟班十三阿哥也到了,虽然现在胤禛已经被革了爵位成了四阿哥,他在户部要做的事情却和前几年来的那次没什么不同。 哦,或许也还是有不同的,最起码之前这些户部官员们被四阿哥差遣的狠了,还会暗暗抱怨几句。 现在嘛,差遣就差遣吧,他们都知道四阿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只要不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当值,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很快户部的官员们就发现四阿哥这回办差不像上次那么有白天没黑夜的了。 哦,这么说其实也不对,他办起差来还是有白天没黑夜的,不过现在这些官员们是白天能领着差事,晚上领不着什么差事了。 刚开始官员们还为此高兴了一阵,既然晚上没差事,那就能早些回府了不是。 他们觉得四阿哥大概也是怎么想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事的时候还时不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后来他们才知道是他们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晚上是没差事了,可他们白天那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用饭了,就是去方便,都还得算好了时辰约着同去。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四阿哥这是把晚上要做的事都挪到白天一块儿做了,事情就这么多,白天都做完了,晚上自然也就闲下来了不是。 虽然得知了此事之后户部的官员们直呼受骗上当,但看在有四阿哥带领着他们办事的效率都快了不少,他们到底是没说什么。 没看十三阿哥都没说什么嘛,他都没说话,他们这些大臣又能说什么呢,至于十三阿哥是敢怒不敢言还是觉得这样也挺好,那他们就真不知道了。 银子有着落了,接下来当然就该着急别的事了。 他上次是训斥了八阿哥不假,可他除了革了他的爵位不也是你都没做吗? 就连他这次为了他福晋大摆筵席,他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做未见吗? 要不是老二带着老二媳妇一起去了,这事梁九功怕是都不会告诉他。 他不是得人心吗?那就让他看看他除了这些朝中大臣们,别人的心他想不想要,又要不要的着。 还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被革了爵位的八阿哥又被派去处置春闱的相关事宜了。 按说这事其实交给三阿哥来办是最合适的,可谁让皇帝对三阿哥的气还没消呢? 别的皇子被责骂也好,被廷杖也罢,那是该做什么就还做什么,一点儿都不带变的。 他倒好,他还真迷上古籍出不来了。与其说他是迷上古籍了,不如说他是被吓破了胆了,他的儿子,岂能是这种胆小如鼠之辈? 至于三阿哥如今这幅醉心古籍的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这事皇帝才懒得去想呢。 老三想要差事也不是不行,他什么时候舍得把他的宝贝古籍放下了,自己就什么时候给他派差事。 安排好了老八,就等于安排好了老九老十,那剩下的就只有老十四了。 对这个儿子皇帝真是又爱又恨,爱他的勇武和果敢,恨他的愣头愣脑,横冲直撞。 其实要真说起来,老十三也挺横冲直撞的,可谁让老十三后头有老四给他收拾烂摊子呢?他就是撞,也不会真的撞个头破血流不是。 来十四就没有老十三这么好运了,按说老八收拾烂摊子的能力也不低,可谁让老八后头还有一个比老十四还更能闯祸的老十呢? 老八就是再厉害,他又没有三头六臂,老十四就是再能闯祸,总还有额娘看着,老四明里暗里的护着,老十就不一样了,他额娘早就没了。 要说这老十最近也挺奇怪的,从前他总和他福晋拌嘴,有时候他福晋还会动动手,他这儿子别看长得高高大大的,他还真不跟他福晋动手。 他福晋看他左躲右闪的,就被他给逗笑了,这一笑,这手又怎么还动得下去呢? 他不跟他福晋拌嘴了,在外头却愈发的不像样了,就好像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长了张嘴似的,他也不找人吵架,他就是去挑别人的毛病。 这一句一句的,都快赶上老四了,要不是看着他的身份,别人怕是不仅要跟他吵,还要跟他打呢! 他们不是爱吵爱打吗?那就让他们去兵部办差好了。 兵部都是大老粗,也让他们体会体会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皇帝说是去南巡放松放松,这一路上其实还是在想朝中的事,这一道道口谕都发出去了,他才算真的放了心,打算好好的看看这湖光山色,大好山川了。 秀玉自四阿哥口中得知他又要去追债的时候,只觉得皇帝真是个有意思的老人家。 别的皇子他还知道给他们换换地方,四阿哥他是不打算让他从户部出来了。 他是真要把四阿哥这个讨债阿哥到名头给坐实了,也是真不怕四阿哥结党营私阿。 既然要讨银子,那四阿哥的兄弟们欠他的银子要不要也顺便讨上一讨? 十三阿哥欠的银子就算了,四阿哥就没想过要像他讨银子。 十三阿哥不算,太子殿下却是要算的。 当初他被废黜,那真是浑身上下一钱银子都没带出来。 他都是如此,就更别提太子的女眷们了。 太子妃倒是带着首饰的,可那些东西不是长辈赏的就是她的陪嫁,她总不能才刚开始就把这些东西抵出去换银子吧。 当初秀玉让四阿哥带了一千两银子进宫,其实就是想找机会让四阿哥托人把这银子转交给太子妃。 太子那儿四阿哥进不去,太子妃那儿还是有人可以进去的不是。 太子妃收了他家四阿哥的银子,上回对她却爱搭不理的,光拉着十三福晋说话,这,秀玉可就不乐意了。 太子不是已经被复立了吗?那太子妃应该也不缺银子了吧,那这一千两银子,他是不是该还了? 其实秀玉不知道她这是误会太子妃了。 太子妃是收到了一千两银子是不假,不过她一直以为这银子是十三阿哥托人送来的,因此她在八福晋的生辰宴上才会只拉着十三福晋一个人说话。 毕竟当时十三阿哥帮了他,他是个侠肝义胆的,帮人帮到底也不奇怪不是。 再加上十三阿哥当时被关押的地方离她们被关押的地方不远,不管怎么算,这一千两银子也是算不到四阿哥头上的。 也是秀玉见着太子妃的时候对这事只字不提,太子妃就更不会把这一千两银子的由来往四阿哥头上想了。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秀玉跟太子妃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是太子妃知道自己因为一千两银子就跟秀玉结了梁子,就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了。 此刻在想太子妃的还有一个人,十三福晋这会儿也在跟十三阿哥说起太子妃在八福晋的生辰宴上拉着她说话的事。 对于这位太子妃,她其实是有些畏惧的,倒不是因为太子人不好,不过是因为太子妃是太子妃罢了。 对于十三阿哥当时出手帮了太子妃,十三福晋觉得这是应该的,可对于太子妃的示好,她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本来就不会说话,八福晋寿辰那日她有胆子跟太子妃说话,不过是因为四嫂也在旁边坐着罢了。 她习惯四嫂帮她,就好像习惯了四哥帮她家爷一样,对于太子妃的暗示,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第10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六天 四阿哥是铁杆的太子党, 这事朝中官员们就没有不知道的十三阿哥整天跟在阿哥后头,这事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见。 现在太子妃用话暗示她太子有提拔她家爷的意思,这不是要让她家爷越过四哥去吗? 别的事她不清楚, 四哥对她家爷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要让他家爷越过四哥去,不光他家爷不会答应,就是她都不会答应的。 她倒不是在为难要不要拒绝太子妃,她是在想要怎么不着痕迹回绝太子妃, 这样才能既不伤他们的和气,又不伤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子。 四阿哥再到户部来办差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他头一回那这户部的时候户部的这些官员们见着他还都能躲就躲,他第二回再来此处的时候, 他们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他跟前晃悠起来了。 这些官员里上次跟他打过交道的, 都来给他问了个好,没打过交道的就来给他见了个礼, 四阿哥照单全收,一视同仁。 不过让四阿哥没想到的是,他这个讨债阿哥还没开始讨债呢, 倒是被别人追着要起了银子。 皇帝南巡, 不在京中, 恰逢江苏糟了灾,官员们第一个想着要找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现在管着户部的四贝勒。 没办法甭管是什么地方, 也甭管是遭了什么灾, 要赈灾就得有银子不是。 要银子,找太子殿下没用,找四阿哥才有用,官员们迅速达成了共识,并且付诸了行动。 来找四阿哥要银子的人其实也就几个, 他们可不敢单独来找四阿哥,一起来,好歹也能壮壮声势不是。 户部的官员们看着这几位雄赳赳气昂昂的官员们,识时务的选择了作壁上观。 从前都是四阿哥追债,官员们大气不敢出,现在好了,四阿哥也被人追债了,此等好戏,岂容错过。 他们不仅自己没打算错过,好打算让与他们相熟的其他官员们得空了那这儿转悠转悠,毕竟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万年难得一见不是。 赈灾要银子,这事没人比四阿哥更清楚了。 可他虽然是个敢讨债的,这银子讨回来了终究是要收归国库的不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越过了太子,直接写了封奏疏,将此事告知了汗阿玛。 他们在京里就是争得再厉害,这银子要拨多少,要怎么拨,都还得由汗阿玛他老人家来决定不是。 按说只有亲王才有直奏之权,别说他现在就是个阿哥了,就是他之前还是贝勒的时候他也是不能这么做的。 可是这事关乎人命,事急从权,他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奏疏被专人送出去了,这事自然是瞒不过太子的,四阿哥都做好准备太子会因为此事找他了,可太子这回竟然一反常态的对这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子这人,他敢说除了汗阿玛和太子妃,他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那一个人了。 他的脾性说好听些是慈和,说难听些,就是优柔寡断。 他总是顾及这个顾忌那个,到头来是差事也没办好,人也得罪得差不多了。 不过太子是不怕的,毕竟帮他的人不少,就连汗阿玛也偏心他偏得理所当然,他又能说什么呢? 这事他其实在太子面前透过口风,可他听了这事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说要将这事告诉汗阿玛,他这才只能直奏君王了。 四阿哥在户部办差本来是无人敢拦的,可自从他将这事告知汗阿玛之后,户部的有些官员们便开始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了。 他被拦住一般都是因为一些微末小事,可正是因为这些事太小,太容易被人忽略,它们才刚好能变成拦阻他的理由不是。 四阿哥虽然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但和他相熟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给他使绊子这些人他瞧着都脸生,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就是了。 他越过了太子把江苏受灾之事告诉了汗阿玛,受命监国的太子自然是不悦的。 如果今日这么做的人是老八,想来他那边怕是要出大错了,偏偏今日这么做的人是他,太子也知道谁对他好,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四阿哥这差事办得越久他就越窝火,就这么又过了五天,他实在没忍住,去了畅春园找太子。 汗阿玛不在,太子也不想待在宫里,他去了畅春园。他自然不能住在汗阿玛住的地方的,不过他住的地方离汗阿玛住的地方也不远,自然是风景秀丽景色迷人的。 不过太子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美景,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这畅春园的小太监们和他宫里的何柱儿逗蛐蛐呢。 宫里的这些小太监们逗蛐蛐和宫外的公子哥儿们逗蛐蛐可不一样。 宫外的那些公子哥儿若是要逗蛐蛐,那可是有彩头的,若是有人输了不认账,那这人可是再也别想有人能陪他走鸡斗狗了。 宫里的小太监们逗蛐蛐,有银子的就赌银子,没银子的就赌手上的活儿,反正不管赌什么,总要分出个胜负才痛快不是。 四阿哥刚见着太子的时候他还只是在一边看着,四阿哥心中还想着,太子到底是自持身份,不屑于参与其中。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给太子见礼呢,就见他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了。 看着太子这架势四阿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要亲自下场了。 四阿哥虽然没有亲自下场逗过蛐蛐,也是知道那些公子哥儿在逗蛐蛐时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打扰。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时候有人与他们说话,这蛐蛐要是斗赢了倒还好说要是斗输了,那可就是那找他们说话的人的错了。 这,四阿哥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别人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太子倒好,他这是打算不跟他说话就能把他赶走呢。 四阿哥这回来寻太子原本想着和他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的,现在看他这样子也知道这话也已经没必要再谈了。 他其实因为知道太子不是真要为难他,他不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向他赔礼道歉罢了。 四阿哥虽然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错,可他也知道自己越过了太子直接向汗阿玛递了奏疏,这事他的确是做得冲动了些。 为着这冲动,他愿意来找太子,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可这并不代表他认为自己错了,也不代表他会因为这事向他服软。 话不投机半句多,四阿哥见太子这样,也知道就算他今天耐着性子等,也是等你到这位太子殿下的一句话了。 四阿哥满心郁郁回了府,将这事笑话似的讲给了邬思道听。 他以为邬思道听完了这事怎么着也得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没成想他听了这事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或许是个合格的太子,但却成不了一位合格的帝王,终其一生,他至多只能做一位守成之君罢了。 第二句话是问他,是否有凌云之志,若他有,那他邬思道甘愿做他的登云梯,铺路石。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他想他的那些兄弟们就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 四阿哥活了这么些年,要说从来没想过要坐上那个位置,那是假话。 可他也知道自己前头有太子后头有老八,他想当太子,那何止是难上加难,简直是难如登天。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是被太子踩着的那一个,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而自己只是四阿哥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问他,有没有凌云志,这个人还说,甘做他的登云梯。 他能感觉到太子自从被复立之后就变得和从前有极大的不同了。 尤其是汗阿玛出宫之后,这种不同便愈发的明显了。 从前的他虽然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到底还是能听的进去旁人的劝谏的。 现在的太子,别说他的话了,恐怕连太子妃的劝慰之言都不一定能听进去了。 从畅春园回府的这一上四阿哥都在想,汗阿玛复立了太子到底是真的还会让他继承大统,还是在借着此事考验所有的皇子们呢? 若是前者,那太子这是当局者迷了?可他的身边有这么多老臣,这种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旁观者清呢? 若是后者,那汗阿玛这次南巡可就不仅仅是要去松快松快这么简单了,他们在京中的一举一动怕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四阿哥想明白这些之后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在户部办差累的是身,面对太子累的是心。 既然累了,那自然是要好好歇歇的,四阿哥想着。他也没让苏培盛跟着,独自去了秀玉的院子。 四阿哥又将此事当做笑话讲给了秀玉听,他以为按着秀玉的性子,一定是会温言软语的安慰他的,没想到秀玉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太子还银子好了。 银子?什么银子?四阿哥听得一头雾水。 秀玉见四阿哥一副你别告诉我,我能想起来的样子,坏心眼儿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这么一晃四阿哥就想起来了,他加福晋说的这是太子被废时他想方设法给太子妃送去的那一千两银子。 要是真细究起来,这一千两银子又算个什么呢? 罢了,不想这些让他烦恼的事了,他还是好好办差吧,只要差办好了,汗阿玛是一定会传召他的,到时候只要他隐晦的提上一句他就不信汗阿玛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 他不要太子还银子,让他丢脸却还是要的。 第10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七天 四阿哥没想到他这个被太子殿下刻意刁难的人这边还没出事, 八阿哥那边却是出事了,且出的事情还不小。 今年的春闱才刚刚开始就出了舞弊案,这次春闱因为皇帝不在京中, 别说是朝中大臣了, 就是平民百姓也是格外关注的,毕竟能将读书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的机会着实不多不是。 皇帝原本也打算得挺好他想着八阿哥办事素来细致周到, 春闱之事应该是一切顺利的, 自己这次南巡回去, 刚好能赶上殿试,如此两不耽误,当真是好极了。 岂料他这才往回走了一大半的路, 春闱出事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些读书人是怎么回事,傲骨呢?他的那些大臣们又是怎么回事?气节呢? 皇帝也知道官场舞弊由来已久,春闱舞弊最是高发,也最是容易漏形迹。 他也没有太过责怪八阿哥, 只想着先回京再说, 下令让队伍加速前行, 越快越好。 事出突然,打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他原想着趁四贝哥那边忙着户部的事,抽空去寻一回十三阿哥,跟他推心置腹的说说话, 现在也能得不暂时搁置了。 按说这事是牵连不到他的, 不过是因为他在江苏的赈灾粮上稍微动了点上手脚, 克扣了那么一两成。 扣下来的粮食自有它的去处, 所得的银子他的分文都未取的。 他扣下这粮食一来是因为他还在生四阿哥的气,想让他看看他不来跟自己服软是个什么后果,二来是因为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总还是要捞一点儿油水的不是。 汗阿玛不在, 这不正是他手底下人捞油水的好时机吗? 其实他也知道不不该打赈灾粮的主意,可他上次被废黜跟着他的那些人为了保他是真没少出钱出力,他总不能真的让他们元气大伤不是。 因此当手底下的人来问他这事的时候,他想了想,决定只扣下两成粮食。 太子打算得极好,他料定就是这赈灾粮的数目真的有出入,底下人也是不敢往上报的。 谁成想会出了春闱舞弊这事。此事一出,汗阿玛怕是要回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早好几日。 最重要的是,汗阿玛是肯定要查老八的,这么一查说不定就会查到江苏巡抚身上,这位,在保举老八当太子这一事上可是出了大力的,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事不就露馅了吗? 太子猜的果然没错,皇帝回来的的确比他预想的还要早好几日。 他回京之后也没有回宫,而是径直来了了畅春园。 这,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就是来找他吗? 太子没猜错的可不止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他也没猜错,皇帝回了畅春园后处理的第一件政事不是春闱舞弊案,而是江苏的赈灾事宜。 毕竟后者关乎人命,不可等闲视之。 太子也知道这个道理,他都做好了被汗阿玛责问的准备了,可他等来等去都没等到汗阿玛的传召,倒是等来了汗阿玛将赈灾银又加了半成的消息。 羊毛出在羊身上,太子原以为汗阿玛接下来要克扣毓庆宫的份例让他也尝一尝即将到手的银子被人扣下的滋味,没想到这半成的银子最后竟是出自汗阿玛的私库。 汗阿玛的性子他还是能摸透几分的,他这气要是能当场撒出来,那他就不会再找后账。 可他要是明明心中有气却不发出来,那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太子虽然也知道汗阿玛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再废了他,心里终究还是慌的,毕竟这半成的赈灾银子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皇帝的秋后算账很快就来了,他加封了除了太子以外的诸位皇子,哪怕是当初被他罚了廷杖之刑的十四阿哥都在被加封之列, 此举不光太子殿下看懂了,朝臣们怕是也看懂了。太子殿下的位置稳不稳不好说,这朝中的局势肯定是稳了。 四阿哥想过许多次,他的爵位的怎么拿回来的。 或许是他办了件实在漂亮的差事,又或许是他立了大功,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太子帮了他一把。 他是有意要太子丢脸不假,可他这边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太子丢脸呢,太子自己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 他这何止丢脸,他这是被汗阿玛打了一巴掌,还不得不忍气吞声,笑着称赞汗阿玛打得好,打得妙呀。 这事传到秀玉的耳朵里时她正在犬舍专心致志的看着大黑带着两只小狗玩呢。 两只小家伙围在大黑周围一边吐着舌头撒欢儿的跑着圈一边大声的叫唤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欢快这两个字。 大黑就在这两个小家伙中间门趴卧着,让它们跑得眼花了懒洋洋的看它们一眼,敷衍着的叫上那么一声。 来寻秀玉的人是雨骤,两只小家伙见了雨骤可比见了她激动多了,循着雨骤的声音就朝她奔了过来。 不光是这两只小家伙,就连大黑也起了身,慢条斯理的朝雨骤走了过来。 秀玉见着那两只小家伙见了雨骤兴奋的尾巴都摇成了圈儿,跑得连耳朵都飞起来了,到底还是有几分吃味儿的。 雨骤平日里喂这几只小家伙的吃食可都是出自小厨房的厨娘之手的,秀玉知道雨骤再偷偷喂食它们,只做不知,还拐着弯儿的告诉她,小家伙们的吃食都别放盐。 雨骤虽然不知道福晋为什么不让小家伙吃得更有滋味些,可她觉得福晋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也就照做了。 反正她喂的那些吃食顶多算是正餐之后的小点心,真的负责它们吃食的,还是那个小太监不是。 “福晋,福晋,您现在可真真正正的是四福晋了。”雨骤蹲下来伸出手两只手分别摸着两个小家伙,一把摸,还没忘了一边说话。 “什么叫我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四福晋了,难不成我从前都名不正言不顺,再冒充四福晋呢?”秀玉见雨骤眯着眼睛,咧着嘴笑着,没好气的道。 “福晋您怎么忘了,按制,只有王爷的嫡妻才能被称作福晋,咱们之前也只是在府里才会那么叫您,真到了外头,还是要区分开来的。”雨骤手下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嘴上答话却答得快极了。 原来她的那些妯娌们吵架时就是吵得再厉害也只还是叫对方嫂子或弟妹的原因是这个,除了已经被圈禁的大阿哥,还真没人是王爷嫡妻,大家身份都差不多,互称排行也算是一种尊重了。 等等,听雨骤这话的意思是,四阿哥已经是王爷了?他不是还在户部办他那没完没了的差吗?怎么就突然成了王爷了? 他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向太子要银子去了吗?一千两银子,他莫不是就换了个王爷的爵位回来? 那这买卖挺值呀,那她要是再给他些银子,他是不是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他之前是贝勒,这会儿应该已经是郡王了,不知道郡王的俸禄会不会涨,又会涨多少。 要是他的俸禄再涨得多些,她就再让雨骤给这几个小家伙们加一餐,保证把它们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秀玉看着侧卧下来的大黑,想着。 “郡王有多少俸禄?”秀玉环顾四周,确认现在这周围都是她的人之后才小声的将这话问了出来。 “什么郡王,王爷现在是亲王了,还是和硕雍亲王。”雨骤耳朵极灵,她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高声说道。 亲王?还是和硕亲王?那可就是只在太子之下了?大阿哥早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到最后也还只是个郡王,他们家这位这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跃就成了亲王了? “是只有爷一人被封了亲王,还是有好几位皇子都被加封了?”秀玉想了想,而后问道。 “回福晋话,有好几位皇子都被加封了,不止爷。”雨骤似乎是觉得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秀玉福晋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恨不得秀玉多问她些话,这样她就不多叫秀玉几声福晋了。 “好几位?”“这好几位里头,可有八阿哥?”秀玉知道雨骤这是新鲜劲儿还没过,就等着她问话呢。 秀玉今儿心情好,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了,她问道。 “回福晋话,有的,八爷现如今又是贝勒爷了。”雨骤点点头,而后说道。 按说秀玉这个真真正正的四福晋,最应该关心的除了四爷,也就只剩下十四阿哥了,可她实在是想知道八阿哥的爵位回来了没有,故而才有此一问。 别看上次十四阿哥在殿上闹得凶,皇帝既然对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只要十四阿哥这些日子别再犯浑,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八阿哥犯的事和十四阿哥犯的事可不一样,秀玉冷眼瞧着汗阿玛他老人家怕是对他这位八儿子生了嫌隙,虽然八阿哥现在已经尽力的在敛藏锋芒了,他已经伸手够过太子之位了,手伸出来了,再想藏回袖子里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10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八天 秀玉以为四阿哥成了雍亲王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库房清点一下, 要是库房真的快放不下了,那她就得让底下人再找一间新的库房,旧的库房放最要的物件, 新的那件,就拿来放那些能送人的就是了。 结果在四阿哥成了雍亲王的第二天秀玉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王府上应该是要添新人了。 若是王府外院要添人,这消息虽然也是要让秀玉这个嫡福晋知道的, 但怎么都不会传得这么快。 这才一大早,这消息就传来了,这也就是说王府要添的新人, 是要进后院的。 按例亲王的确是能有两位侧福晋的,秀玉原本以为后院的几位格格们怕是要争斗一番了, 这下好了,, 这消息是宫里来的, 这位新人,怕是个侧福晋了。 这场好戏还没开场就这么散了,秀玉觉得还挺可惜的,不过她想着这后院又要多一位侧福晋, 这点儿可惜就被压下去了。 毕竟看那几位格格斗, 哪有看李氏和新来的那位侧福晋斗有意思呢? 这回秀玉还真没猜错,新进府的这位, 还真是侧福晋。 她是年遐龄之女, 年希尧和年羹尧的妹妹。 她虽然出生汉军旗, 可她却是镶黄旗的,但凡是旗人,就没有不知道这黄旗代表着什么, 哪怕是镶黄旗,那也比好些满军旗高贵多了。 这个朝代的女人,拼的就是个出生,娘家有权有势的,自然是腰杆子硬的。 只有像李氏这样家世拿不出手的,才开始接连生子,刚开始是为了在后宅有一席之地,再后来为的就是地位能够稳固罢了。 如今四阿哥成了亲王,李氏这个亲王侧福晋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 可惜她就高兴了一日,这会儿她怕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同为侧福晋,这位新人年岁比她小,家世比她好,说不定模样也比她俊俏,想来在她眼中,这位侧福晋怕是比秀玉这个嫡福晋还要可怕。 毕竟最让人心生恐惧的,就是未知了。 秀玉倒是没有李氏这些恐惧,她就是觉着烦,烦这位侧福晋一来,她要管的人就又多了一个,也烦这人一来,就是做做样子,也是要来日日请安的。 到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要跟这位侧福晋说些什么,总不能真的大眼瞪小眼吧。 当天夜里四阿哥果然又来了,他早上是从这儿走的,晚上又回来了。 秀玉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习惯了四阿哥一个月里有小半个月都歇在福晋这儿,从刚开始见着他还战战兢兢的,到现在胆子大的都敢跟苏培盛搭话了。 秀玉原本以为这位四阿哥成了雍亲王,他脸上怎么着都得见些喜色的,可不管是昨晚还是今晚,四阿哥始终冷着张脸,就像谁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 现在在这大清朝,大家欠谁的银子都行,就是不敢欠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毕竟谁也不想被十三阿哥追着要银子不是。 那四阿哥冷着脸是因为什么? 他要纳侧福晋了,她这个嫡福晋都还没生气呢,他倒是气上了? 他气什么?气这位侧福晋不是他自个儿选的,还是气他是年羹尧的妹妹? 秀玉也不想藏着掖着,她想知道,于是就问了。 不过她也没有问得那么直接,只是问他为什么不高兴罢了。 四阿哥大概也习惯了和秀玉说起朝中的一些不那么紧要的事,到底没瞒她,把心中的担忧说了。 原来四阿哥担忧的是爸阿哥的事,他倒不是担心八阿哥,他是担心十四阿哥又会被八阿哥连累。 皇帝让八阿哥负责春闱的相关事宜,一是因为他办事的确认真周到,二是因为他想看看八阿哥是不是真的这么能收揽人心,通过这事收服这些寒门士子的心。 舞弊之事一出,这场春闱可不就仅仅只是这些寒门学长平步青云的不二之法了,它成了某些贪官污吏的催命符。 能做春闱考官的,无不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当年是怎么考上的,现如今那些学子们就也是怎么考上的。 科举考场,最是公平,又最是不公,读书人用一身学识换个前程,是死是活,在此一举了。 主管春闱的官员们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闹的太大是收不了场的,真正的寒门学子,他们是不会动他们动得太厉害的。 他们真正动的,是那些肯出银子买前程的二世祖们的名次。 这些二世祖,脑袋空空,脑满肠肥,可他们有一个好处,他们的祖上,或是他们的爹有银子,且是数不清的银子。 这些二世祖他们倒也没有真正见过,来找他们的,都是这些二世祖的管家,书童,甚至是小厮。 这些人托关系,找门路,搭上了他们。他们和这些人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保证,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二世祖的人给银子给的如释重负,考官们收银子收的干净利索,这交易极快就做完了。 考官们把这些二世祖的名字记下,这些人的名次自然就被加在了榜上,若是有在榜的,那就更好了,只需要把这人的名次稍微往上提一提便是了。 他们口中说着不会动这些寒门学子,可他们又岂会不知道只要榜上多一个不学无术之辈,就会有一个寒门学子名次下降,甚至是名落孙山。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多保几个下来罢了。 往年负责春闱相关事宜的人都不是皇子,只有今年,负责春闱相关事宜的人是八阿哥。 八阿哥素有贤名,这贤名早就已经传到百姓中去了。 学子们知道他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又知道八阿哥若是知道了此事,这事也就直达天听了,这事才被闹出来了。 这事八阿哥的确知道了,可那些指望着他能站出来主持公道的寒门学子是注定要失望的了。 八阿哥不是不知道皇帝把这差事交给他办为的是什么,这件事,他告不告诉皇帝他都得吃瓜落儿。 告诉了,那他就是想要收服那些寒门学子。 不告诉,这事一旦真闹大,牵连的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了。 八阿哥想了又想,到底是选了前者,将这事上奏了皇帝。 他都做好被皇帝训话的准备了,岂料皇帝没传召他,反而给他赐了几个侍妾。 不仅是他,其余几位被加封的皇子都各有赏赐,有的是银子,有的是器物还有的是人。 被赐了人的,就只有四阿哥和八阿哥。 四阿哥都成了亲王了,膝下就还是只有那么几个孩子,皇帝给他选了个侧福晋,倒也说得过去。 八阿哥都这个年纪了,膝下仍然空虚,皇帝给他选了几个侍妾,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四阿哥担心的是十四阿哥再被八阿哥牵连,秀玉却担心八福晋会因为这几个侍妾闹起来。 虽然皇帝赐下的只是侍妾,可一下赐下好几人,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遭。 雍亲王府添的是位侧福晋,按说四阿哥是可以请诸位皇子们吃顿酒,热闹一番的。 秀玉还想着如果四阿哥开口要她来办这宴席,那她有的是话来驳他,结果四阿哥说来说去都是八阿哥的事,好像忘了他要纳侧福晋这事了。 如此她倒是落得轻松了,反正四阿哥纳侧福晋进门这事,要她动动嘴还行,要她动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现在倒是更担心八福晋会来找她诉苦,到时候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劝这位素来要强的八弟妹了。 出乎秀玉意料的是,八福晋并没有登雍亲王府的门。 八阿哥纳妾,还是同时纳好几个妾,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八福晋倒是让她府上的大厨房备了一桌酒席。 酒席上请的,自然是和八阿哥交好的几位阿哥,这酒席菜色也算丰盛,只一样与寻常酒席不同,这酒席上虽然也摆着酒壶,但那酒壶里却没有酒,有的都是清水。 八阿哥也是喝完了一杯酒之后才终于确认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清水的。 八阿哥喝完了一杯水时候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暗自庆幸今日来他府上的都是与他交好的几位兄弟,他若是请了别人,怕是要闹笑话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家福晋这样,不都是他惯出来的吗? 一转眼他都惯了她这么多年了,以后也还会一直惯下去。 成婚这么多年了,他是真的想要和他家福晋有个孩子,不拘男女,有就好。 他这回是实在摸不清皇帝赐他侍妾的意图,才硬着头皮收下了这些人。 他家福晋要撒气,那就撒,左不过是喝水当喝酒罢了,他还喝得下,八阿哥想着,抬手又敬了几位兄弟一杯酒。 这几位皇子也知道八福晋是个什么脾性,到底没拆车此事,陪着八阿哥把这席上的“酒”都喝完了。 八福晋为着八阿哥纳妾办了酒席这事传出去之后倒是让她很多人对她的印象好了一些,毕竟传言有误,她应该也不是那么善妒才是,他们想着。 八福晋得知此事之后会怎么想秀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八福晋是她们这些皇子福晋里最不在乎名声的,她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八阿哥罢了。 第10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零九天 八贝勒府上纳侍妾都办了一桌, 雍亲王府上纳的可侧福晋,这要是不办一桌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好在秀玉身边还有个齐嬷嬷,她懒得动弹, 最多动动嘴,齐嬷嬷就把这些事都办妥了。 不过是纳个侧福晋,倒也不必披红挂彩的,年氏坐着一顶粉红小轿,由人抬着从角门进了雍亲王府。 秀玉闲来无事倒也和她的丫头说起过这位年氏, 猜想着她会是个什么性子。 晴初猜这位侧福晋应该是为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雨骤却说这位侧福晋的兄长皆为武将,她应该是个爽利的性子才对。 第二日年氏来请安的时候秀玉才知道她的这两位丫头都猜错了, 这位年侧福晋,是一位瞧着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小美人。 说她小,不光是指她的年岁, 还有她的个头。 说她弱柳扶风,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摇曳生姿,不过是因为她走一步歇三步的,身子实在弱罢了。 年羹尧是胤禛一首提拔上来的, 他的妹子要给胤禛做侧福晋了,年羹尧就是再想避嫌怕是也会拐弯抹角的将他这个妹子的脾性透给胤禛知道。 她若是个爽利的,在雍亲王府的后院应该还能过得不错,可秀玉听其言观其行, 发现这是位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 要她变个性子,那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按说年老大人位高权重,两位小年大人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年氏就算不是个英姿煞爽的姑娘,也应该是个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的。 没成想她竟是个说话轻声细语,咬文嚼字的。 胤禛其实就是这样的人,他习惯把别人的话反复的琢磨,自个儿说话也要想好了才开口。 他大抵是不希望回府来还还要面对一个跟她说话都还要再三思量的侧福晋,这才不怎么高兴的。 再加上她的二哥年羹尧算是胤禛手底下的人,现在年氏进了府,她若是个爽利人,胤禛倒也乐得轻松。 可这位年侧福晋一看就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到时候他难免要因为年氏给年羹尧留些情面,如此他不就成了内外不分之人了吗? 这,才是胤禛纳了侧福晋脸上却不见什么喜色的原因。 不过这位年侧福晋有一点是比李侧福晋上道的,她来自己这儿请安,摆在案上的糕点她是真吃,茶水也是真喝,倒省得浪费了。 秀玉看了看这位侧福晋瘦弱小身板儿,又算了算她和胤禛差了多少岁,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位侧福晋来了她这儿怕不怕秀玉不知道,她饿不饿,秀玉倒是知道的。 送走了来请安的年氏,秀玉看着她吃完了的那盘糕点想起了八福晋。 雍亲王府纳侧福晋,八福晋却给她这个嫡福晋送礼,且送得还是厚礼。 想来她也回过味儿来了,发现自己的一时任性差点把秀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送这礼是来来赔礼道歉的。 还有一位送礼的,这人,是太子妃。雍亲王纳侧,太子殿下当然是不必前来的,秀玉想着这位殿下近来的所作所为,对太子妃送礼这个举动是真有些摸不透了。 说她是在替太子赔礼道歉显然是不可能的,太子的毓庆宫最近愈发的热闹了,他显然是觉得自己克扣了赈灾粮这事已经过去了。 那太子妃送这东西来应该就是来修复关系的,只是她偏偏选了这个时间点,秀玉现在看着她这礼,是越看越别扭,越看越不喜了。 收了礼,自然是要回礼的。八福晋会办那桌宴席秀玉倒是能理解,依着她的性子,这酒席怕是内有乾坤的。这回礼倒也好准备。 太子妃的礼要不要回,秀玉还真没想好,她想再等等看,看看太子妃此举是来修复关系的,还是存心的恶心她呢。 选在胤禛纳侧福晋的时候给她这个嫡福晋送礼,这礼是送给谁的,那还真不好说不是。 秀玉不知道她这回是真误会太子妃了,太子妃送看十三福晋变着法的回绝她的邀约,觉着送那一千两银子的怕是另有其人,这才让底下人去查了此事。 她一个太子妃,想查这事是真不难,因此她几天前就已经知道送那一千两银子的人是雍亲王了。 她为着这事还特意去找了太子,太子见了她原本是极高兴的,可等她一提起雍亲王太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要不是因为她是太子妃,她怕是早就已经被太子赶出去了。 太子妃不想和太子在人前闹得太难看,就也不再提这事了,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她以为太子见她有话没说完,晚上怎么着都会来找她的,没成想她一连等着了两日,太子竟然没有来。 太子不来,给秀玉送礼这事却是不好再耽搁的。 太子妃此时送礼,在她看来除了能跟秀玉修复关系,也有给秀玉撑腰告诉她,她这个太子妃只认她一个四弟妹的意思。 她原本也想过秀玉收到礼之后会不会多心,直到底下人来报,说八福晋也给四福晋送礼了,她这才算是放心了。 若是光看太子妃的这份礼,秀玉还能勉强不多想,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不是。 可之后太子的所作所为让她想不多想都不可能了。 之前胤禩奉命到刑部去清查旧案,这些卷宗查阅过之后是要放回原处锁着的,这锁,是胤禩看着落的。 可皇帝前几日突然把这些卷宗取了出来,并把它交给了胤禛。 胤禛和胤祥细细的将这些卷宗梳理了一遍,从中又圈出了好些官员的名字,这些人,就没有一个不该被法办的。 这些官员被圈出来,按说是要交给皇帝的,可皇帝特意遣了人来,说这东西他不看,让太子先看一遍。 至此,这份名单便落到了太子手中。 这份名单上和哪位皇子有关系的人都有,朝中大臣们都在等,等着看太子会抓谁,又会放谁。 大臣们看着太子殿下一边保举自个儿的人做官,一边将和胤禩关系匪浅的官 员下狱,一时竟生出和胤禛同样的疑问来,大清朝的太子殿下,真的能成为一位明君吗? 这批文送到雍亲王府后胤禛是逐字逐句的看,就想看看这里头有多少公理,又有多少私欲。 他一看才知道,那上头的人名或添或减添的大多是胤禩的门人,减的大多是太子自己的门人。 这是要将胤禩可用之人都一网打尽啊,胤禛看着这份批文是又惊又气,惊的是太子竟然做的这般明显,气的是太子竟然丝毫情面都不打算给他们那位八弟留了。 胤禛让底下人去请胤祥过府一叙,自个儿揣着这份批文去找邬思道去了。 在外书房他围绕着这事抒发了对太子的不满还不够,他晚些时候又回了秀玉的院子,掐头去尾的跟她提了此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秀玉一个后宅妇人现在也能对朝中的局势分析一二的原因了。 胤禛其实也没说什么太紧要的事,她能理清这些关系,猜到个大概,不过是因为她闲下来就爱琢磨这些事打发时间罢了。 朝中大事秀玉这会儿没时间去想,她现在想的,是太子妃。 她之前还弄不清楚太子妃挑着这种时候给她送礼的意图是什么,现在她知道了,她就是存心想恶心她呢。 他们夫妻二人,一个队对胤禛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个又来气她,怎么着,这是当他们好欺负? 太子妃不是给她送礼了吗?行,这礼她收了。 既然收了人家的礼,那就要回礼。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回给她,就回一个长命锁好了。 毕竟太子被废黜的这段时日他是真没闲着,毓庆宫里再过不久就要添庶子庶女了,到时候这长命锁也能用上不是。 太子妃原本瞧着秀玉收下了她的礼,以为她这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岂料太子不声不响的,就办了这样一件大事。 他的这位夫君,在他眼里其实还真是个挺不错的人,至少在他被废黜之前是这样的。 从前他虽然不是事事都和他有商有量的,可至少在这种大事上是会给她透透风的,毕竟前朝也关系着后宫不是,她虽然是太子妃,宫中的宫务她还是插手了的。 太子给他透透风,她这边也好办事不是。 可那都是从前了,现如今嘛,太子别说是她的话,怕是连汗阿玛的话他也听不太进去了。 偏偏汗阿玛不知是怎么了,好像比从前纵着他了,毓庆宫比从前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汗阿玛就跟没看见似的。 太子的折子汗阿玛更是只要他递上去一封,汗阿玛就准奏一封就好像那个总是驳大臣和其他皇子们的折子的皇帝不是他似的。 要说宠爱太子,汗阿玛那是要排在皇玛嬷和老祖宗的前头的。 可是宠爱不等于纵容,汗阿玛现在这么纵着太子,太子妃总觉得心中不安,就好像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且这大事还和太子相关。 太子妃本就为着得罪了秀玉而头疼,太子还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她就更头疼了。 第11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天 同为侧福晋, 年氏和李氏在雍王府下人的口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李侧福晋刚进府时也是对福晋伏低做小低眉顺眼过好几年的,当然, 自她升了位份, 成了侧福晋后,她的那双眼睛就只看得见王爷,福晋, 还有她的孩子们了。 这位新进府的年侧福晋呢, 她倒没有对福晋过分奉承,准确来说,只要不是请安的日子,她轻易是不会去打搅福晋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今日年侧福晋梳妆打扮后去了福晋的院子外头求见,府中的下人们才会议论纷纷,连干活儿都没往日专心了。 秀玉其实知道年氏这次来她这儿是为了什么,胤禛跟她提过,年羹尧要回京述职了。 胤禛原本是想让年羹尧不回京,直接面圣的,偏偏太子来了这么一手,皇帝提前回京了, 年羹尧也只能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了。 秀玉见年氏穿着身水红色芍药串花的旗服, 梳着两把头鬓边还没有戴首饰, 而是簪了朵绒花。 以年氏的家世, 她不可能没有首饰可带,她刻意如此, 不过是为了告诉秀玉,她不会争也不会抢罢了。 这个朝代的官员们每隔三五年就会回京述职,今年年家回京述职的人是年羹尧。 年氏想见次兄, 秀玉以为不不理解,可她不私下去求胤禛,反而跑来求她,这,就让秀玉有些意外了。 “你若是想见小年大人,须得爷首肯,你这会儿来寻本福晋,就是我应下了,爷不答应,我仍是做不了主的。 “爷说……让妾来寻福晋,说这是后宅事,来寻福晋,是规矩。”年氏规规矩矩的坐着,轻声说道。 “福晋您别误会,爷没同意让妾见二哥,就是同意让二哥送封信来,您看……”年氏就看秀玉半天没说话,心中焦急,她连忙说道。 “行,这事本福晋应下了,你别担心,也别着急,安心回去等着便是。 秀玉原以为胤禛是一时心软答应了年氏的要求,还在心中腹诽他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要是年氏真的吵着闹着要见她二哥,而胤禛又松口答应了,秀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原身嫁给胤禛这么多年,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每一个都是由胤禛陪着她回去的就是了。 秀玉穿过来之后最开始是因为心虚,后来她的娘家这几年都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一直没见过娘家人。 她作为嫡福晋,额娘也好,嫂嫂也罢,都是能登门求见的。 从前弘晖在的时候她们也是常来的,弘晖没了之后,她们才来得少了。 她的娘家人敢登门,那是因为她是嫡福晋,年氏的娘家人要是登雍王府的门,就算不被打出去,也是要被旁人笑话的。 好在胤禛只答应了可以让年羹尧送封信进来,这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想也知道,既然要送信,那这信肯定就不止一封,没准儿还会送来银票和首饰甚至是年氏常吃的药。 秀玉也是这会儿才想明白,年氏来求她,为的不是这封信,为的是除了信之外的那些东西。 难怪胤禛特意跟他提起过年羹尧要回京述职这事,原来是要让她有个准备,松松手呢。 这样看来,胤禛会答应年氏的请求,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她这是因为要让年羹尧死心塌地的替他办事,所以才给了年氏一点儿甜头呢。 年氏得了保证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她到底是将门之女,就算身子弱,关键时刻怕是也不会退缩的,秀玉看着年氏的背影,想着。 关于这一点秀玉倒是真没猜错,胤禛的确是有事要年羹尧去办。 太子不是将胤禩的好些门人都下狱了吗?为了不让胤禩以后翻旧账,也为了表示他抓人抓得有理有据,公平公正,他倒也顺手圈了几个别的皇子的门人。 这些人里当然是有胤禛人的,这些人是自己的门人,这事还是胤禛自己告诉太子的他是真没想到太子会把他的好几位门人也写进了批文里,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的原因之一。 太子抓了他好几个门人,自己抓他一个门人,想来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这也就是他之前为什么会想让年羹尧不要回京,直接去面圣的原因。 人抓了,不回京,直接送到皇帝跟前,要怎么发落,那不就看皇帝的意思了吗? 偏偏皇帝提前回京了,这人就不能由年羹尧来抓了。 他不抓人,可是他可以给胤禩的人透透风,胤禩的门人都被太子抓得差不多了,他就不信这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能不动心。 要说他这八弟办事效率是真高,他这边让年羹尧去打探此事,并把这事透上几分给他,才过了三日,这人就被锁拿了。 他倒是没有自己的顾虑,这人由他的人带回了京城,然后送到了皇帝面前。 这事到此胤禛便不关心了,反正人不是他下令抓的,将这人送到皇帝面前的也不是他,太子就是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不是。 胤禛因着这事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他笑得出来,秀玉却是笑不出来了。 穿过来这么久了,她这个雍亲王府的嫡福晋还是第一次收到后院的女人送的礼。 或许这东西不该称作礼,称它为孝敬似乎更合适。 秀玉第一天告诉年氏,她应下这事了,年氏娘家的信和东西第二天就送来了。 来送东西的是年氏娘家的一个老嬷嬷,据偷偷跑去看热闹的雨骤说,那位老嬷嬷瞧着有些年岁了,通身的气派比齐嬷嬷也不遑多让呢。 这,秀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位嬷嬷应该是年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 年府上给年氏送了什么秀玉不关心,左不过是些银子罢了。 秀玉不想关心这事,年氏却好像非要她关心这事,年府的嬷嬷前脚走,她的孝敬后脚就送来了。 秀玉看着这托盘上放着的千年老参,心中感叹着年府的财大气粗,也感概着年老夫人的爱女之心。 千年人参,这东西可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出来的,关键时刻这东西可是能救人性命的。 同样笑不出来的人,还有侧福晋李氏。 她不知道从何处打听到秀玉准许了年氏的娘家人进府的事,这几日总往秀玉这儿跑。 她给自己请过安之后就坐下来跟她说起了话。 就算秀玉不理她,她依然说得口沫横飞停不下来。 秀玉也懒得赶她出去,闭着眼睛权当是在听人说书了。 虽然闭着眼睛,她还是听懂了李氏在暗示她什么,她这三句话不离娘家,不就是在暗示她,她也想让娘家人进府吗? 在李氏看来,比位份她和年氏都是侧福晋,那就没有高低之分不是。 再来就是比家世了,虽然年氏的爹爹官职是比他爹爹的官职高上不少,可他爹爹还年轻不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有朝一日越过年氏的爹爹。 虽然现在她爹爹官职不高,可她是真没觉得她跟年氏比就差了多少的。 她也没指望娘家人能给她送些什么东西,她就是想借着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见一见娘家人,哪怕是见一见娘家的老嬷嬷,她也心满意足了。 因此她来找嫡福晋找的是理直气壮,她从前就是这么磨四爷的,她就不信这人换成了嫡福晋,她这招就行不通了。 因此她来找嫡福晋找的是理直气壮,她从前就是这么磨四爷的,她就不信这人换成了嫡福晋,她这招就行不通了。 她其实也没猜错,秀玉对她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还真是没什么办法,秀玉懒得管她,她自然也就能在这儿多留些时候了。 按说年府的嬷嬷上门来拜见,第一个要拜见的人就应该是秀玉这个嫡福晋。 是秀玉提前让人告知了年氏,她府上的嬷嬷进了府不必先来拜见她,先去见她这个侧福晋就是了。 秀玉会这么做一是因为她知道年氏进府之后能见到娘家人的机会少得可怜,秀玉见年氏年岁实在是小,难免生出了恻隐之心,也就破了这规矩,让这嬷嬷与年氏说完了话再来拜见她了。 二是因为她实在是怕了这位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年侧福晋,怕她跑过来欲语还休的盯着她看,问她为什么来,她又不说话了。 再有就是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两位侧福晋对上,她们怎么斗她不管,只要别斗到她跟前来就行。 这要是真撞上了,她怕是会把她二人一起赶出去了。 秀玉见李氏瞧着年氏娘家的嬷嬷来了,显得比她这个嫡福晋还要兴奋,心中暗暗摇头,也总算是知道她为什么会失宠了。 等李氏瞧见那支千年老参之后,她脸上的表情才是真的精彩。 秀玉瞧着她脸上的表情从看好戏,到惊讶,从惊讶,到不解,最后从不解变成了心有不甘。 秀玉这下又知道这位李侧福晋为什么会得宠这么多年了。 胤禛是个惯爱冷着一张脸的,碰上了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妾,就算是想看看她的脸上究竟能有多少种表情,也是会宠着她一段时日的不是。 第11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秀玉是头一回收到这种孝敬, 这东西她拿着总觉得有些烫手,便将这事告知了胤禛,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胤禛听他说了这事, 他的反应倒挺有意思,他说, 这东西如果自己不想要,那就让人送回去便是了。 他会这么说其实秀玉还真没想到, 他以为他会说这东西她收下就是了。 到了晚上她细细想了这事, 发现胤禛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一个皇子,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送礼,这礼送来了,要么就是被他退回去了,要么就是连这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真正能送到他案头的也就那几件, 他自然是不必为这种事烦恼的。 秀玉虽然不懂中药, 可她这院儿里有人懂,她让那人看了,说这人参年份是够的, 药效自然也是好的。 她倒没打算真收下年氏的礼, 收下这东西不过是想让她安心罢了。 就年氏那身子骨儿,这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她先替年氏收起来,等真要用了, 再拿出来, 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不是。 到了这会儿秀玉不由得暗自庆幸年氏娘家送来的东西是后院的其他女人们拿不出来的。 不然此例一开,后院儿的这些女人们排着队的来给她送礼,那这出丑的人可就成了她了。 太子妃收到秀玉的回礼之后原本还满心期待的, 可当她看见那装物件的盒子大小,她这期待就减了一半,等她再将这个盒子拿起来之后,她已经期待全无了。 皇子福晋间送礼,用来装东西的盒子也就那几种,这种样式的,再加上这重量,太子妃其实已经猜出里头是什么了。 这盒子装了东西都轻飘飘的,里头除了首饰就只能是摆件了。 等她把这盒子打开,她的满心期待就变成了满腔怒火。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出秀玉给她回的这份礼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提醒她,毓庆宫又要添庶子庶女了,让她到时候拿这东西赏人呢。 太子妃送秀玉这礼的时候心中还在可怜她呢,毕竟雍亲王府要进新人了,她这个嫡福晋应该不好受才是。 她还听说这位侧福晋刚进府没几日她娘家的嬷嬷就登门了,这位侧福晋得不得宠,也就不用再问了不是。 她这边还在感叹嫡福晋不易做呢,就又听说那位侧福晋娘家的嬷嬷来拜见秀玉时送上了份厚礼。 送这礼不管是那我侧福晋的意思,还是那位侧福晋娘家的意思,这都是在向她这位四弟妹示弱,甚至是投诚呢。 她前几日还可怜她这四弟妹呢,今儿就轮到她这四弟妹来可怜她了,真是风流轮流转啊。 她虽然是太子妃,和她这位四弟妹比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她这四弟妹至少给她这四弟生了嫡子,且和他这四弟相敬如宾。 她这个太子妃却只给太子生了个女儿,虽然这个女儿是汗阿玛的嫡长孙女不假,可她总归没有嫡长孙来的尊贵不是。 她这个太子妃没能给太子生儿子,这毓庆宫里有的是女人给他生。 别的女人太子妃倒是都没放在心上,唯独一个李佳氏,是她日日都在关注着的人。 要是细究起来,她宫里的这位侧福晋李佳氏和四弟妹府里的侧福晋李氏还真是挺像的。 早年都得宠,所以她们才能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要说这一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那就是雍亲王府的侧福晋还是李氏,毓庆宫里的李氏已经是李佳氏了。 虽然同为侧福晋,太子的侧福晋那是亲王的侧福晋能比的吗? 不过现在最让她担心的倒不是这位李佳侧福晋会不会再生儿子,而是她的女儿今后会怎么样。 毓庆宫里别管是谁生了儿子,都得管她叫嫡母,将来她不仅是皇后,还会是太后。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太子还是太子,且能顺利的继承大统的前提下。 如若太子再被废,那他再被复立的可能就真的微乎其微了。 到时候她这个太子妃怎么样都行,她的女儿会怎么样,她是真不敢去想。 废太子的女儿,除了抚蒙,再无其他路可走了,想要留京,那是绝无可能的。 太子妃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心烦意乱,偏偏她又不能总为了这事去找太子,毕竟用太子的话来说,女儿现在还小不是。 她和太子虽然算不上如胶似漆,倒也还算相敬如宾,该给的体面太子再怎么样也会给她。 太子被复立之后大概是心存愧疚,来她这儿便来得勤了些。 之后太子身上的差事越来越多,是真忙起来了,她也能体谅,毕竟她这个太子妃也挺忙的。 再之后汗阿玛赐下的侍妾就进了毓庆宫,太子自然就来得少了。 她原以为太子再怎么样也会宠着这几位新人一段时日的,没成想太子还是一心扑在他的差事上。 太子妃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她又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地方奇怪,这事她也就撂开手没再管了。 后来她知道她无意间得罪了她那四弟妹,她是想方设法的求和,太子那边是变着法儿的折腾。 太子妃见此也知道她就是做再多努力太子和雍亲王的关系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因此她看着秀玉的这份回礼,虽然气,但气的却不止她一个人。 毕竟是太子理亏,她这四弟妹为了她家爷鸣不平,她这个太子妃又能说什么呢? 太子妃送礼,秀玉回礼,这事就算完了。 送出去的一千两银子秀玉也没想过能要回来,毕竟胤禛和太子是兄弟,帮太子一把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以后胤禛还会不会这么竭尽全力的帮太子,这事,就真的不好说了。 太子妃想着秀玉的礼都送来了,她也收下了,太子这回总该来找她了吧,便耐着性子等了起来。 可她等来等去都不见太子来找她,反而从她身边的宫人口中得知太子去了那几位新进宫的侍妾的屋子。 她耐着性子等了三日,他就去了三位侍妾的屋子,他还真是不偏不倚呀,太子妃想着。 她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后悔还没弄清楚那一千两银子是谁送的,就对十三福晋说了那样的话,还给她送了那样的重礼。 她给十三福晋送了礼,十三福晋自然是要回礼的。 如果说她送的礼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的话,那十三福晋的回礼就称得上是实而不华了。 她当时还以为十三福晋这是在表示她的诚意,这是要和她以真心换真心的意思。 现在她才知道,十三福晋这是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可送,索性多送了些,反正那些东西加起来也跟她送的礼差不了多少银子了。 太子妃等不来太子,也只要亲自去找他了。 她进太子的书房也是不需要通禀的,这一点,各个皇子府倒都是一样的。 太子妃终于见到了太子,她给太子见了礼,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开始打量起了好几日未见的太子。 她见太子的书案上乱得不成样子,就连笔架都倒了,就知道太子这是又训人了。 她也懒得再劝慰他,反正他是听不进去的,起码这个时候是这样的,那她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那一千两银子不是十三弟送的,是四弟托人送来的。”太子妃心情不好,也懒得跟太子兜圈子,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一千两银子。”太子光听脚步声就知道进来的是太子妃,毕竟能不经过通禀就进他书房的女子,普天之下,就只有太子妃一人了。他听了太子妃的话,抬起头来,问道。 “还有谁会给你一千两一千两的送银子,自然是咱们最难的时候那雪中送炭的一千两银子。”太子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了,然后说道。 “你不是跟孤说那银子是老十三托人送来的吗?怎么……”太子惊得站了起来,他高声道。 “老十三出手帮了我,老四又在暗中帮了您,您实在不该……”太子一抬头太子妃才瞧见了他那一脸的憔悴。 太子妃不想深究这憔悴是怎么来的,只不过她原本就不好的心情这会儿变得更差了就是了。 “难怪,难怪老十三会是那种反应,难怪老四会特意来畅春园寻孤”太子这时才真的理清这事的来龙去脉,他坐了回去,吸了口气,而后才道。 “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您了,前朝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四弟也好,十三弟也罢,他们待您总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太子妃看太子失魂落魄那样,心中的火气便消了一些,她轻声说道。 “您要怎么做我自然是无权置喙的,只是希望您别寒了真正对您好的亲人的心才好。”太子妃低声说道。 “四弟妹和十三弟妹都给我回了礼,该怎么做,烦请您好好想想吧。” 太子妃火气一消,见着太子这样就有些心软了,她也知道前朝的事不该她管,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这话,唯愿太子将她这话听进去才好,太子妃叹了一口气,想着。 第11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送走了太子妃, 太子这才静下心来梳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如果那一千两银子是老四送的, 那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老四来畅春园找他,应该不是为了讨银子,是为了谈心。 老十三不来见他,不是因为他的心更向着老四,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对他的好有些莫名其妙。 老八带了个人面圣, 这人在他这儿的确是能排得上号的了。 他瞒着皇帝查了这事,查到老八身上他不觉得奇怪, 直到查到了年羹尧身上,他这才没往下接着查了。 谁不知道年羹尧是老四的人, 就算从前不是,现在他也只能是老四的人了不是。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老四和老八联手了,可他静下心来又一想, 觉得老四就是单打独斗也不会和老八联手的。 别的暂且不论, 老八可是还在皇帝那儿挂着号呢,老四要是和他联手,这不是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吗? 何况老四后头还跟着个老十三呢, 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老十三他自行事也不得了不慎之又慎才行。 这事虽然是自己误解他了, 可老四也不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他明明帮了他却又不说,自己误会他了也不能全说是自己的错不是。 既然错了,那就赔不是。太子最开始是想让底下人去一趟雍亲王府把胤禛给请过来的,他觉得只要他们兄弟二人把话给说开了,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后来他又一想,胤禩这边才出宫,胤禛就进宫了, 难免引人侧目,也就犹豫了。 老四来不了,那他就只能送些东西给她赔礼了。可太子妃又说她给四弟妹才送过礼,他这礼还真不好这么快就送过去了。 就这么一耽搁,太子就将这事情忘在了脑后,等他再想起这事已经是许久之后了,这是后话,暂且也就不提了。 皇帝因着废黜了太子,对他存了几分愧疚,这段时日纵他纵得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太子敢这么闹的原因。 现在太子有所收敛了,在一旁起哄架秧子的人也好,准备趁着着机会跟着闹一闹的人也好,就都闹不起来了。 太子不折腾,最高兴的不是胤禛或胤禩,而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这些人里就包括了最近正春风得意的何柱儿。 太子爷说要让何柱儿替他守着毓庆宫,就没带他去畅春园,这也就导致了太子和胤禛闹得那一场都闹完过去好几日了,他才知道这事。 他打听到太子妃要给四福晋送礼,便主动请缨要去雍亲王府,太子妃和雍亲王关系亲厚,他和苏培盛关系也不错,他见不到四爷,见一见苏培盛还不行吗。 他要去雍亲王的府,这事就必须去求太子,只有太子同意了,他才能再去求太子妃。 他倒是也去求太子了,可太子愣是不让他去,还让他回住处好好养伤去。 他的伤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养呢?不过太子殿下这么说,他也就这么听。 后来他还打听过这事,听说四福晋收了太子妃的礼,又给太子妃回了礼,他才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其实如果当初去送礼的人是何柱儿,他应该能从苏培盛那儿打听到那一千两银子是胤禛送的,这样就算太子妃送的礼不能拿回去,胤禛去畅春园找太子的时候太子大概也不会是那种反应。 只能说这事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胤禛和太子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想让胤禛还向从前那样怎么尽心尽力的替太子收拾烂摊子,那是绝无可能的了。 不用去太子那儿,胤禛的心情自然是好了不少,不过他的好心情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二阿哥病了。 二阿哥自生下来身子就弱,这么些年一直细心养护着,这才养大了。 只不过他身体底子实在差,小病总是不断,这也是为什么李氏总拿弘昀出来做筏子,秀玉都没跟她计较的原因。 弘昀病了,自然是要请大夫的。胤禛现在已经是雍亲王了,宫里的御医来得自然是比从前快多了,诊脉的时辰也比之前久多了。 诊过脉,御医就开始对着胤禛掉书袋,大概是胤禛的脸色实在难看,御医们说起话来也简洁了不少,就连开方子的速度都比从前快了。 秀玉虽然看不懂药方子,胤禛的脸色变了她还是能看得懂的。一看胤禛皱眉她就知道,弘昀怕是病得厉害了。 弘昀病了,李氏这个生母自然是要悉心照料的,秀玉瞧着李氏一边哭还不忘时不时偷偷的瞄一眼胤禛,心中觉得憋闷,也就出来了。 她也懒得问李氏话了,方正李氏早晚都要来找她。 秀玉发现自己高估了李氏,她以为李氏怎么着也要等到弘昀的病好些了才会来找她,没想到弘昀头一日请的御医,李氏第二日一大早就来找她了。 秀玉看了看这刚被送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一桌子早膳,又看了看进屋之后就跪下来一言不发的李氏,虽然不甘心,到底还是把手中的筷子放下了。 李氏这也不是第一次来求秀玉了,她大概也知道秀玉不喜欢有人来求她还跟她拐弯抹角的,直接便将来意说明了。 她这次来是求秀玉让她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搭一个小厨房的。 她给出的理由也挺充分,弘昀病了,要煎药,从前弘昀调理甚身子的药都是在大厨房由她的大丫头煎的,那时候她就已经觉得这样不方便了。 这回弘昀病得尤其重,他的药再让她的大丫头煎就不合适了。 这药在大厨房煎安不安全暂且不论,从大厨房到她的院子总是有些远的,这药一冷,药效可就没了,这才是李氏会一大早就来求秀玉的原因。 从前也就是个贝勒的侧福晋,那个时候她厚着脸皮来求秀玉想要建一个小厨房,只是为了让弘昀和弘时吃得更好罢了。 那个时候福晋没应下这事她也没有多做纠缠,要想吃得好还不容易吗?只要有银子,想吃什么买不到。 这回可不一样,弘昀病了,她别说是脸皮了,就是她的命她都能舍了,因此她这次是做好了只要福晋不答应她,她就长跪不起的打算的。 不料福晋听了她的请求只是思索了一小会儿就答应她了。 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惊讶呢,就听福晋又说话了。 福晋说她想要小厨房可以,不过如果她要建小厨房,那同为侧福晋的年氏就也可以有一个小厨房,这可就不是只涉及到她一个人的事了。 这,李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福晋这是在告诉自己,她要将这事告诉王爷,这小厨房建不建,最后还得由王爷来定夺。 福晋要将此事告知王爷,那就去告知好了,她就不信王爷真的那么铁石心肠,弘昀都病了,他难道就还不能为弘昀破例一回吗? 李氏心中是如此想的,出口的话却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些。 再加上她跪了许久,要不是她的大丫头搀着她,她是真的站不起来了,秀玉这个院子里的嬷嬷和丫头虽然看她还是那样,她出了这个院子,旁人怕是要可怜她了。 秀玉又岂会不知李氏怎么做有一半是的确想求得一个小厨房,另一半就是做给旁人看的。 这个旁人,四爷在的时候自然是他,四爷不在的时候就可以是除了秀玉以外的所有人了。 她懒得跟她计较不过是因为不想为这种小事费神罢了。 她这会儿倒没想李氏,她在想那位给她送过礼之后除了初一十五的请安就没再怎么来过她这院子的年氏。 年氏送了东西来,不管她是在服软还是在投诚,她这个收了礼的人总要有所表示不是。 同意她娘家往府里送东西那次不算,那顶多算是个顺水人情,这回不等年氏来要,这小厨房她做主送她了,毕竟她二人都是侧福晋,她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让秀玉感到意外的不是李氏会来求她,而是齐嬷嬷听完她的这个决定之后的反应。 齐嬷嬷对李氏一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秀玉还以为她对年氏应该也是这个态度。 现在看来,齐嬷嬷对年氏的印象好像还不错,至少比她想象得要好。 总不会是因为年氏一进府就给她送礼,送的还是价值不菲的千年老参吧。 秀玉实在好奇齐嬷嬷为什么对她们府上的两位侧福晋态度如此不同,就趁着这机会问了她,结果齐嬷嬷竟然说是因为年氏身子弱,看着不是个会生养的,应该威胁不到秀玉的地位,所以她对这位侧福晋才口下留情了。 不止是齐嬷嬷,原本这一旁默不作声的雨骤听了这话也凑了过来,大着胆子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秀玉穿过来之前虽然对清朝的历史知之甚少,可年氏以后会被封为皇贵妃且她生过好几个孩子这事她还是知道的。 虽然她的孩子都没留住,但那也不能说是年氏不好生养不是 。 秀玉看齐嬷嬷和雨骤都一副我说得一定没错的神情,决定就不把她知道的事告诉她们了,毕竟她们这会儿都是真高兴,那就让她们多高兴高兴高好了,秀玉想着。 第11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李氏求了好几次才求来的小厨房总算是建起来了, 年氏得知她没有来求秀玉也能有小厨房,特意让她身边的大丫头来给秀玉道谢,并说她的小厨房不急着用, 让那些工匠们都去李氏那儿便是了。 年氏不和李氏争, 这也是秀玉乐见的, 这小厨房是胤禛同意了才建起来的,本就建得够快了,年氏这边的工匠一过去,就建得更快了, 弘昀的病才刚好些,李氏的小厨房就已经建好了。 能有自己的小厨房, 李氏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小厨房她是有了,可光有个空荡荡的小厨房,没有厨子和厨娘,她建这个小厨房要做什么使呢?总不会是要用来给她院子里的丫头们躲太阳和躲雨的吧。 她去求秀玉的时候的确是想着有了小厨房弘昀吃药就方便了,等这, 小厨房建成了, 她又想起自己还有个贪吃的弘时了。 她打算得倒挺好,把这小厨房分成两半, 一半给弘昀煎药,顿补品,一边给弘时做些精细吃食, 顿羹汤。 至于自己, 其实大厨房做的吃食已经是极好了,她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王爷来了,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她, 这小厨房是她为了孩子们才去求来的。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小厨房有厨子和厨娘的前提下,就算她让她的嬷嬷和大丫头金厨房,她们做出来的吃食喝大厨房做得都还差一大截呢,那她这个小厨房不是白求了吗? 弘昀的病好了些,李氏原本都已经不会夜不能寐了,没成想她因为无人可用,又一次的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不过她的烦恼很快就被解决了,解决了她烦恼的人,是四爷。 她愁自己无人可用,四爷就把人给送来了,他送来了一位厨子,两位厨娘,还有一个烧火丫头。 人是苏培盛的小徒弟领着来的,李氏见了他原本是想等人少的时候给他塞一个荷包的,没成想这小太监把这送到后转身就走,别说给他塞荷包了,就连话他都没跟自己说上几句。 李氏见这小太监走了,虽然心中不悦,可想到他是苏培盛的徒弟,到底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说。 人既然是四爷送来的,那他们的家世背景就应该没有问题,李氏就略过了这一点问起了别的。 她这一问才知道四爷送来的厨子和厨娘虽然也会做菜,但更擅长做的是药膳。 这,李氏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打着弘昀的旗号去求的这小厨房,这会儿小厨房是有了,可这小厨房也只能是弘昀一个人能用。 弘时若是想换换口味,倒也可以跟着弘昀吃药膳,不过真让这两位厨子做菜,怕是要等到她复宠之后了。 复宠这事从前李氏还是信心满满的。可随着四爷去福晋的院子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信心就只剩下一半了。 等到年氏进了府,她的信心就没剩多少了。 她现在之所以还沉得住气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孩子罢了 除了灶上的人,四爷还进宫去请了御医,这位御医的住处四爷早就安排好了,他一来,只要弘昀的病还没好,他就别想再回宫去。 这位御医后来还是回宫了,不过他不是被王府的下人们恭恭敬敬的送走的,他是个人狼狈不堪的“逃”回去的。 弘昀这孩子的年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宫中御医开方子,从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 他这个年纪,按照小孩子的剂量开方子,病势减缓不了,按照大人的剂量开方子又怕他身子受不住。 就只能在小孩子的剂量上酌情再加上那么一两分,这么一治,就治了许久。 若是御医敢开那药性猛的方子,弘昀没准儿就能救过来,偏偏他开的都是些温和的方子,弘昀的病反反复复,尽管四爷又进宫去求了别的御医过府,也终究还是晚了,两位御医联手还是没能救下弘昀。 从弘昀病了以后秀玉是能不见她就不见他,怕的就是会亲眼看见那一幕。 现在这消息传过来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她该做的那些了。 弘昀没了,李侧福晋复宠了,秀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既觉得李氏可怜,又觉得有些憋闷。 等李氏来请安的时候秀玉见着她虽然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却是神采飞扬的,也就不可怜她了,人生在世,冷暖自知,她又又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呢? 胤禛本就子息不丰,这几年更是接连丧子,皇帝虽然愈发多疑,对胤禛却还是有几分父子之情在的,见他最近实在瘦的厉害便停了他身上的差事,让他回府好好休息几日。 胤禛倒也听话,皇帝让他休息几日,他就真的休息了几日,不过旁人的既然是十天半月,他的几日是三五日就是了。 胤禛休息够了再次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自请到外地去办差。 皇帝大抵也是想让胤禛离开这个伤心地出门去散散心,略作思索之后便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不过让具体胤禛去哪儿办差皇帝说针需要再想想,这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等皇帝终于想好了要让胤禛去何处办差的时候他已经病得起不了床了。 短短几年之内接连丧子,要说胤禛心里不悲痛那是不可能的。 按说这种时候他是该来找秀玉寻求安慰的,可他也知道他要是为着这事去找秀玉,这不是在寻求安慰,而是是在往她心上插刀,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来找秀玉。 秀玉自从弘昀没了后就刻意的避着胤禛,一是她不想触景生情,又勾起心底的伤心事,二是她怕自己会在胤禛面前失态。 胤禛病了,秀玉这个嫡福晋是除了苏培盛以外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 经过弘昀这事以后秀玉对这个朝代医疗技术的落后有了一个正确的认知,她再也不敢大意,立马就让人递了牌子进宫,请了御医来府上。 她这边人都已经请好了,也已经到了胤禛第院子了,秀玉千算万算都没想过胤禛会不让御医进他的院子。 胤禛这人,做事丁是丁卯是卯,无论他得的什么病,他都是不会讳疾忌医的才是。 那他这就是因为御医没能治好弘昀,在迁怒别的御医了?别人不能进胤禛的院子,秀玉却是可以的,她一边推开了胤禛的房门,一边想着。 没想到胤禛也有这种不讲道理的时候,看来院子外头的那两位御医有得等了,秀玉撩开床帐的时候如此想着。 她虽然也和胤禛同床共枕这么多回了,可她还真是第一次在大白天见他躺在床榻上。 由此可见他这人自律到了何等地步,要不是他病了,要不是她是他的嫡妻,她就算是进来了,怕是也不能就这么掀开他的床帐的。 秀玉瞧着他面色潮红,呼吸粗重,猜想他应该是得了风寒,这病可大可小,看胤禛这样子,他应该是前者了。 旁人或许畏他惧他心里,秀玉却是不怕他的。再加上她这段时日一想到他就觉得气不顺,郁气堆积的久了,别说是怕他了,要不是那院子外头还站着御医,她这会儿就能把他扶起来,拉出去让御医诊治。 胤禛当然知道这种时候,能进来的人除了苏培盛就只剩下秀玉了。 苏培盛能进来是因为胤禛需要时刻掌握朝中动向,知道外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罢了。 秀玉能进来,是因为她是他的嫡福晋,也因为胤禛其实心底里还是渴望被人细心照料的,这个人不能是别人,只能是秀玉。 若是在平时胤禛是绝不可能让人看到他如此软弱的一面的,可秀玉是他的妻子又不是外人,他又有什么不能让她看的呢。 反正他现在是病人,既然是病人,那他稍微任性些,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他知道来的人是秀玉,倒也没开口赶她,而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要是不睁眼,秀玉还当他是病了,在跟他闹脾气,他这一睁眼,秀玉就发现他连睁开眼睛都费力了,当下心里又是好气又好笑。 真该让十三弟来看看他这四哥现在的样子,她是真想知道老十三看见胤禛现在这个样子还会不会觉得他的好四哥是刀枪不入,无所不能的。 秀玉看着虚弱的胤禛,坏心眼的想着。 不过秀玉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别人怕胤禛,她不怕,他不让别人进来,她就偏要让人进来,她就不信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能坐起来冷着一张脸发号施令。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开了门,给了苏培盛一个手势,苏培盛这才领着御医进来了。 胤禛大概也知道秀玉都来了,御医肯定也是在外头等着的,虽然心中不悦,到底也没把人给赶出去。 秀玉瞧着胤禛又睁开眼看了自己一眼,她觉得那一眼不是在看,而是在瞪。 她为什么对这种眼神这么熟悉呢,因为齐嬷嬷就经常这么看她院子里的小丫头,而那些小丫头在被齐嬷嬷这么看过一眼之后,手上干活儿的速度总是要快上不少。 秀玉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分辨看和瞪的区别了不是。 第11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秀玉本以为她让御医进了门, 只要等御医给胤禛诊过脉以后听听他得了什么病,然后再等着御医开方子就行了,没想到御医给胤禛诊过脉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告诉秀玉, 她不能走。 这,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御医会这么说无非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胤禛第病情比她想的要重, 离不了人了,一是胤禛第病会传染, 凡是进了这间屋子的人都不能出去了。 要是胤禛的病真这么严重,这两位御医应该不会还站着,怕是早就跪下磕头了,这样看来, 胤禛得的应该是会传染的病了。 她现在只庆幸胤禛这几日都是待在王府里的,哪里都没去。 他要是去了老十三那儿, 那没准儿老十三也得跟着病了。 他要是在宫里病得,那就更不得了了,他在府里就意味着这院子要封, 至多是封雍亲王府, 他要是在宫里,那可就得封宫了,别的宫殿暂且不说,他去过的宫殿那是一定要封的。 不过和胤禛可能会把这病,传染给皇帝比起来,封宫看起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好在她现在只需要先将这院子封住, 若是胤禛这病久治不愈,才会走到封府的那一步。 “还请一位速速给王爷诊治。”秀玉两位御医进了屋,却直挺挺的站着不敢动, 一边做出了请的手势,一边说道。 两位御医得了秀玉这话就像四爷出门办差前得了尚方宝剑似的,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又紧张了起来,让他们紧张的,是胤禛的脉象。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秀玉仅凭肉眼去看也只能猜测胤禛是染了风寒,两位御医就算也是用眼睛看,看得也不是能一眼就能看出的病症。 秀玉心知这次诊脉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找了个舒服的地儿坐了,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胤禛这病怕是还有得熬,她得抓紧时间能歇口气就歇口气才行。 她倒也真没猜错,两位御医轮流给胤禛诊完脉,然后就退到一边开始小声说话,她就算不看他们也不猜到他们这是诊出胤禛得的是什么病了,但是不敢轻易下定论,要商议商议呢。 “福晋,若是奴才没诊错,王爷这应该是……应该是时疫。”两位御医里品阶更高的那一位朝秀玉走了过来,他在秀玉能看清楚他的地方停下,站稳了,然后才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王爷,这不是风寒,是时疫?”秀玉睁开眼,惊声问道。 “奴才医术不精,或许……或许……”这位御医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看了一眼胤禛,而后回道。 “苏培盛,让人去找你的小徒弟,让他拿着雍亲王府的牌子去请院判,记住,让你的徒弟在院子外头说话,别让他进来。”秀玉站了起来,她隔着门对苏培盛说道。 这事本来该苏培盛去办,可他现在别说出府了,就是这个院子他都是出不去的,也只能让他的小徒弟去办这事了。 “从现在开始,这院子只进不出,刚才出去了的都给本福晋找回来,刚刚才进来的也别想着再出去了,都给本福晋老老实实的呆着。”秀玉吩咐道。 她虽然不知道时疫到底是什么病,在她原本那个时代又叫什么什么,可她知道但凡跟疫字沾边儿的病,那都是传染力极强的病,这种病,最怕的就是被传播。 她现在只庆幸胤禛没有到外地去办差,他要是在外地病了,当地的大夫能不能诊出她这病是时疫都不一定,就算诊出来了,在外地缺医少药的,他又怎么能得到最好的救治呢? “王爷上次换下来的衣服都给本福晋找出来,就在这院子外头给本福晋放上柴,架上锅,把这些东西都放锅里煮。” 这东西如果是在现代,那肯定是烧掉更省事,毕竟这不是穿不了的旧衣,是染了病菌的衣物。可这是在大清朝,秀玉实在不知道在这儿这些衣物能不能烧,也只能煮了。 还烦请你们一位出去一位,教一教本福晋的大丫头,你们去疫区时都是如何防护的,比如如何遮住口鼻,如何清洗双手等。 她是不可能因为胤禛病这一次就去研制口罩和手套的,一是时间不等人根本来不及,一是这个举动难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她可想做这种冒险的事。 可这病又的确需要防护,她也只能萧规曹随了。 胤禛得了时疫,这事只要苏培盛的小徒弟一进宫皇帝肯定是立马就会知道了,她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事都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就要看皇帝得知此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皇帝的反应比她想的要大,端看院判来的这么快就知道皇帝有多重视这个事了。 到了这时候秀玉才知道,他们的防护就是事前喝一碗特制的中药。 这药的成分是什么秀玉不知道,不过它既然能被端到秀玉面前,那应该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她吩咐架的锅是架上了,不过这锅还没煮上衣服呢,先煮上药了。 这样要怎么起了了防护的作用呢,秀玉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用什么东西让大家都遮挡住口鼻才好。 要说苏培盛这小徒弟还真是个有眼色又有胆色的,他是知道胤禛得的这个病是会传染的,要是换了别人,就是不跑得远远的,最起码这个院子他们是不敢再接近的。 他却不一样,他回府之后就站在这院子外头,别人喊他他也不搭理,就盯着他师傅看。 他站的位置也挺好,不远不近的,刚好是这院子里的人跟她他说话他能听清楚的距离。 这会儿秀玉要吩咐人去做什么,由他来传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口罩和手套她是做不出来了,让针线上的人将棉布裁剪成适当的大小遮住口鼻还是可以的。 至于要裁剪成什么样式,她也想了想,最后决定让苏培盛的小徒弟去找高福问问。 一来高福陪着胤禛走了不少地方,百姓遇着这事是如何防护的,他应该比她更清楚,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是打家劫舍的贼人是怎么遮面的,他们就怎么遮了。 至于吃食,自然还是由那小太监到她的小厨房去领,只要皇帝不对外公布这事,她是一定要把这事瞒下来的。 倒不是因为这事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不过是因为秀玉不想引起恐慌罢了。 要想不引起恐慌,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王府里乱起来,院判都来了,胤禛病了这事也没有再瞒着府里人的必要了。 既然苏培盛的小徒弟要去找高福,那一事不烦一主,就由他将这事传开好了。 做完了这一切,秀玉想着她反正是出不去了,索性又坐回去了,这儿除了她还真没人敢坐下,现在就要看御医开得药对不对症,有没有效了。 “福晋,奴才给王爷号过脉了,王爷得的的确是时疫,您看……”能做到院判的御医,除了医术精湛,那就只剩下能熬了,熬到一定岁数,他自然也就成了院判了。 “知道了,开方子吧,本福晋就这这儿哪儿也不去,你想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有什么事儿本福晋担着。”秀玉见这位老院判弯腰给她行礼,真怕他一个没站稳就摔了,她连忙说道。 她让这院判想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就是在告诉他,对重症要下猛药,若是他瞻前顾后的以致胤禛的病情加重了,她可是站这儿看着的,到时候要是皇帝问话,她可是会如实说的。 这为老院判应该也是知道现在不是他畏首畏尾的时候,他也不跟秀玉掉书袋了,转身就和那两位御医商议起要给胤禛开什么方子来。 等这位老院判终于将这方子开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大锅里已经开始熬药了。 这位老院判一退开秀玉就又去掀胤禛的床帐去了,按说她应该立马就让人开门开窗的通风才对,可她刚才看着他面色潮红,应该是在发烧,也就没吩咐底下人开门和窗了。 窗户和门可以暂时先不打开,床帐总得先挂起来吧,旁人不敢这么做,也只好由她来了。 胤禛听来人是她,又把眼睛睁开看了她一眼,她瞧着他还是跟刚才一眼面色潮红,呼吸粗重,要非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那就只能是刚才他是瞪了她一眼,现在他是真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那边还在嘀嘀咕咕的三位御医,脑子里想的是胤禛竟然也会在人前给她留颜面了,知道福晋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瞪的,所以收敛了不少。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怎么看也没看除开他和刚才有什么不同,哦,现在有了,他把头扭过去了。 她挂好了帐子原本都准备走了,这会儿看他这样,她是怎么都挪不动步子了。 他身子平躺着,头却侧着,他这是头跟不上身子,还是身子跟不上头?要不是这屋子里还有三位御医在,她现在肯定已经笑出声儿了,秀玉看着胤禛,想着。 第11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胤禛这病刚开始是没那么重的, 至少他还能强撑着站起来, 因为他拦着,还真没人敢告诉秀玉这事。 后来还是苏培盛看他病得都躺下了,想着再不告诉秀玉怕是要出大事,这才敢违抗胤禛的命令, 把这事告诉了她 秀玉这一守就从早上守到了中午, 她瞧着胤禛和早上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就想着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虽然出不了这个院子,要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还是不难的。 她也的确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不过她没歇息多久苏培盛就找来了。 他自然是不敢进来的, 不过他在外头把门拍得乓乓作响,她又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苏培盛跟了胤禛这么多年, 虽然不可能像胤禛似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至少没有大事他不可能这么慌乱就是了。 秀玉去歇息之前还在感叹胤禛身体底子好, 时疫都拿他无可奈何,结果她这一觉醒来苏培盛就找来了, 早知道她就不走了, 秀玉跟着苏培盛回胤禛的屋子时想着。 她一进屋就发现胤禛的床帐又被人放下来了,看来他还真是不一般的固执,在下人面前也是不一般的威严。 等她把这床帐捞开再一看, 她才知道这床帐为什么会被放下来。 胤禛的病况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脖颈肿起来了, 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发现他果然已经烧起来了,且烧得挺厉害。 难怪这床帐被放下来了,就算胤禛自己开不了口,这三位御医还在呢。诊脉时看他是一回事, 不诊脉了还盯着他看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胤禛什么都不说,他们也是不敢盯着他看的不是。这帐子自然也就不用他开口就有人替他放下来了。 秀玉刚想坐下,就见苏培盛进来了,他手里拿着的是裁剪过的棉布,见她在这儿,连忙朝她行了个礼,然后双手将这棉布递给了她。 虽然这棉布达不到后世的口罩那么好的防护效果,但也聊胜于无不是。 她是真没想到她还有要当打家劫舍的贼人的一天,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是用这棉布遮住了口鼻,她怕这棉布会滑下来,后头系的还是个死结。 旁人见她把这东西戴上了,这才纷纷 把它也戴上了,要不是还有个没有任何防护的胤禛在这儿,这屋子还真跟贼窝没什么两样了。 苏培盛原本逗退出去了,他见着吃食送来了,就又回来了。 秀玉见他往胤禛的床前一站就不走了,当即就看明白了,他这是怕她抽不出空来吃饭,要帮她看一会儿呢。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现在自己是绝对不能倒下的,想不倒下,当然就要好好吃饭,还要多吃才好。 好在这饭食是小厨房的厨娘做的,最是合她口味,她倒是真吃饱了,还觉得挺好吃。 胤禛的药肯定是不能在大厨房熬的,小厨房的饭食送来的比平日早,一是怕她饿着,二是御医要亲自熬药,御医要进小厨房,厨娘们自然是要避开的,这吃食送来了,也就意味这小厨房里现在就只剩下几位厨子了。 他们还是因为怕御医不会使灶上的这些东西才留下的,虽然现在情况是特别了些,雍亲王府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这吃食由小厨房来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秀玉想吃什么就能点什么,笑厨房备下的都是秀玉爱吃的菜,倒是省得她再纠结要吃些什么了。 不过这回她要等的可不是她爱吃的东西,她要等的是一碗稀粥。 照着胤禛这病势,她马上就该吃什么吐什么了,她得趁他还能咽得下去东西是喂他喝点儿稀粥,就算他喝一半洒一半也比他空着肚子喝药要好不是。 她穿过来都好几年了,小厨房的厨娘们也都习惯了她隔三差五的要炖些汤来喝,特意留了一个灶台,用来炖汤。 她看胤禛之前病得不算太重,还以为他怎么着也能喝点汤汤水水,现在看来,荤腥他是咽不下去了,只能喝点稀粥填填肚子了。 给胤禛喂粥这事秀玉没想着要假手于人,药也喝了,防护也做了,她要是染了病,那就真是命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来,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三位御医,确认他们除非有千里眼,不然他们是看不清楚这帐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的,这才坐下了。 她这边刚坐下,那边苏培盛就把粥给送来了。她把这粥端起来立马就发现它是温的,看来是小厨房的厨娘怕她心急,等不了粥晾凉,特意等粥刚好能入口的时候才送来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胤禛喝粥倒也没有喝一半洒一半,除了偶尔从嘴角流出一点儿来,这粥他倒真喝下去了一大半。 能喝下去东西就好,秀玉喂完了最后一口粥,如此想着。 她原本以为他都能喝得下粥了,病势就算不减轻应该也是不会再加重的了,岂料这粥喂下去没多久他的病就又重了。 自己给他喂了粥,两刻钟之后又喂了药,看着他喝下去后她还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走开的,她就问了苏培盛几句话,他就吐了,看来他这儿是一刻都离不了人了,秀玉看着这院子里的小太监清理秽物,想着。 药吐了,那就还得喝,好在她早有准备她把小厨房都腾出来让御医用了,多送几趟,加起来怎么也有一碗药的量了。 秽物虽然清理了,这屋子里的味道一时半会儿却是散不掉的。 秀玉见那清理完秽物的小太监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个香炉就知道他这是要用香薰的味来盖住这屋子里别的味道了。 要是平时她也就忍了,这会儿胤禛都病了,这屋子正是需要通风的时候,这风还没通上,香倒先点上了,这,她可就忍不了了。 要说四福晋这个身份还真是好用,她只需要吩咐一声,就有人去开窗开门。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那位老院判对这事看不过眼,秀玉见着他往前走了两步,都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敷衍他了,结果他被另两位御医给拉住了。 这一拉,也就再没有人拦着不让开窗开门了,这事办的可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多了。 秀玉原本以为她还要想方设法的把这几位御医请出去,免得这位老院判又看见了什么看不过眼的事,跑来苦口婆心的劝她。 没成想那两位年轻御医比她想得还有眼色,愣是找了个合适的由头,不光他们二人退下去了,就连那位老院判也退下去了。 在这屋里伺候的下人们看御医都退下去了,他们也跟着找了个合适的由头退下去了,一眨眼的功夫,这屋子里就剩下秀玉和胤禛了。 知道的是胤禛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呢。 她正觉得好笑,就看见苏培盛进来了,得,这下有了外人在,总不是在密谋了吧。 等秀玉发现胤禛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她立马就伸手去摸胤禛的额头,她以为他是烧糊涂了,这一摸才知道,这是他的病症又加重了。 到这会儿她才明白那两位年轻御医为什么告退得这么及时,原来不是因为他们会看脸色,是他们知道这病会出现这种症状,知道哪些话他们该听,哪些话他们不能听,这才告退了。 重症就得用重药,秀玉一边让苏培盛去找他那还在院子外头守着的小徒弟,让他把这事告知皇帝,一边让人把那位老院判请了回来,让他酌情更改药方。 胤禛的病就这么时好时坏,好在没有再恶化下去。他没事,这院子里的好些下人却倒下了。 秀玉让没有染病的小太监将他们全都送到了一件屋子,吃的是老院判没给胤禛改药方之前开的那些药。 尽人事听天命,人事她尽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胤禛的病彻底痊愈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对此秀玉除了不停感慨中医的博大精深以外,少不得还是要说上一声老天保佑。 保佑胤禛能痊愈,也保佑没有染上时疫,还保佑这院子里的下人们大多都救回来了。 这期间后院的那些女人们也不是没来闹过,第一个来的就是李氏,她也还算有分寸,看胤禛的院子封了,知道他病得不清,恐招他厌烦,只在院子外头守着罢了。 苏培盛的小徒弟在外头守着是等着被派差事的,李氏外头站着算什么,望夫石吗?笑话,她敢认胤禛是她的夫吗? 出乎秀玉意料的是年氏并没有亲自来,她只是让她身边的大丫头日日都来询问一回胤禛的病情而已。 年氏的大丫头进不了院子,就只能跟苏培盛的小徒弟搭话,偏偏任她说得再多这小太监也不理她,她也就没再来了。 不过秀玉可不认为这丫头是因为苏培盛的小徒弟不搭理她,她才不来了,她不来,应该是因为雍亲王府封府了。 秀玉让苏培盛这小徒弟进宫将胤禛病情加重这事告诉皇帝,他虽然没能进宫,却还是见到了早就等在了宫门外的宫里人的。 皇帝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不想让疫情传播开来,最有效也是最迅速的方法可不就是封府吗? 雍亲王府一封,李氏也好,年氏的丫头也罢,都没再来过这院子,秀玉耳朵边也总算是清静了。 第11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按说胤禛才病愈, 本不应该这么快就再进宫的,可这回请他进宫的人是太子,请他进宫的由头是就想请他喝酒, 还言明只请了他和老十三,这下胤禛不管想去也好, 不想去也好, 他都得去了。 雍亲王府解封也有几日了,刚解封的这几天秀玉特意吩咐了, 除了采买人和高福, 其他人不许随意出府。 直到今日胤禛出府了, 雍亲王府才算是真的解禁了。 太子倒也算是说到做到, 这回他真的只请了胤禛和胤祥。 胤禛看太子一副要和他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的架势,一时不知道太子的欢是从何处来的。 是因为他痊愈了, 所以替他高兴?那他病得厉害的时候他这好二哥做什么去了,他知道太子是不可能亲自来探望他,可他的毓庆宫这么多人, 他派一个小太监到他府门外来看看都不行吗? 老十三可是每天都要到他府门外站上好半天的, 就因为这样, 他和老十四的关系都变好了不少, 没办法, 虽然老十四是隔一天来一回,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跟老十三搭上话的人不是。 别说是他们二人了,别的兄弟们也是亲自来过的,就只有太子,这一个月别说是他的人了,就连和他有关的消息他都没听过。 课他人都在毓庆宫里了,总不能掉头就走不是, 胤禛想着,到底是坐下来了。 不过他才刚坐下眉头就皱起来了,因为他闻到了酒味儿。 从他病了起,到他进毓庆宫之前他就没再闻见过这味儿。 刚开始他还能站起来的时候,是厨房给他送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病得厉害了,还是他家福晋给他准备什么,他就吃什么。 到后来他能坐起来了,是他爱吃什么,只要是他能吃的,家福晋就尽量给他准备什么,他还真见不着这东西。 他是太子,又不是傻子,他这么可能会不知道大病初愈之人不宜喝酒呢,这宴席上之所以会有酒,不过是因为他不在意这一点罢了。 胤禛刚才就想走,这会儿更想走了,可他又想到他要是走了胤祥就只能一个人面对太子了,到底是忍住了。 好在他桌上的酒马上就被人给换下去了,当胤禛发现这宫女给他换的是一盏牛乳的时候,别说是他了,就是太子因为盯着那牛乳看了好一会儿。 刚开始太子的确是在盯着那盏牛乳看,不过他很快就不盯着牛乳,开始盯着那上牛乳的宫女看了。 若是他们现在是在太子的私宅,那太子盯着一个女人看八成是瞧上她了,可他们这会儿是在毓庆宫,胤禛猜这宫女应该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且还是太子妃身边得用的人。 这宫女若不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他的酒,她说换就换,身后没有仪仗,她敢吗? 那太子盯着这宫女看是什么意思,是在表达对太子妃的不满?还是在想什么事,走神了?胤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着。 很快胤禛就知道太子为什么会盯着那宫女看了,因为太子安排好的舞姬们进来了。 这宫女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撞上了这些舞姬,知道的是太子妃关心雍亲王的身体,特意遣人来换了牛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宫女是太子妃派来看这屋子里有没有女人的呢。 这宫女倒也会看眼色,见着舞姬进来了,她先是朝太子行了个礼,然后依次向他还有老十三行了个礼,而后就退下去了。 胤禛看了看胤祥手边的酒盏,又看了看那群舞姬,发现他不喜欢毓庆宫的吃食,也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待客之道,直觉告诉他,太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应该也不喜欢听。 舞姬们得了太子的命令,跳起舞来,舞姬动了,太子也动了,他端起了酒杯,对自己和胤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在示意他们举杯呢。 太子和胤祥举起来的是酒盏,他举起来的是一碗温热的牛乳,这么一眼看过去,好像老十三跟太子成了一头的,他倒成了孤家寡人了似的。胤禛举着碗,不合时宜的想着。 酒杯他们是举起来了,不过这酒他们没能喝到嘴里,倒不是太子备下的酒不好,他们没喝着酒,是因为那个小宫女又进来了,这次她手上拿着的不是一碗牛乳,而是一个酒壶。 胤禛见她把酒壶放在了自己手边,朝自己行了个礼,然后就退下去了,不由得对这酒壶里装着的东西产生了好奇。 他伸手一摸,摸到这酒壶壶身是烫的,再一闻,闻到了不甚明显的腥味,他立马就猜出这酒壶里装的是什么了,除了牛乳,还会有什么别的不成? 太子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这四弟刚刚大病初愈,对他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而后才朝着他把酒杯举起来了。 胤禛见他没等自己有所回应几句将酒一个喝干了,也明白他这是在敬酒,到底是陪着喝了一口牛乳。 这牛乳一入口他就皱起了眉,他是不爱吃甜的,可这不代表他喝牛乳的时候一点儿糖都不能加。 他在他家福晋那儿喝的牛乳就甜得刚刚好,他都喝习惯了,除了在他家福晋那儿,他是不喝这东西的,要不是喝这东西比喝酒好,他今日也是不会破例的。 刚才他还觉得太子妃让人又送来一壶牛乳是处事周到,现在再看这壶牛乳,他又不这么觉得了。 太子应该也是注意到他皱眉了,开口想说什么,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子妃身边的小宫女就又进来了。 这回她要找的人不是自己,是老十三。胤禛见她把一个跟他手边的这个酒壶一模一样的酒壶放在了胤祥手边,挑了挑眉。 这下好了,胤祥又是他这头的了,胤禛看着对老十三行礼的宫女,不无得意的想着。 胤禛瞧着太子刚见着他时一副要跟他促膝长谈的架势,想着他怕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还在心中感叹他这位二哥是越来越能没话找话了。 现在在看他这二哥,瞧着心事重重的,他又开始感概他不管怎么变有一点还是没变的,那就是但凡有一点变故,他立马就会闭口不言,为的,就是怕多说多错。 胤禛见着胤祥有样学样的倒了盏牛乳出来喝,心中觉得好气又好笑。 那酒杯这么小,真不知道他是这么做到滴奶不漏的,又是这么做到喝牛乳像喝水的。 太子见胤祥也开始喝牛乳,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挥手叫来了守在外头的小太监,交代他务必拦住太子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不管她再送什么进来,都绝不能再让她进来了。 “四弟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孤也没什么可说的,敬你一杯……”太子见着那小太监下去了,连忙说道。 “殿下……”胤禛见太子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一直在走神的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也只是说了这两个字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一幕有些眼熟,他似乎是在哪儿见过。 哦,他想起来了,有一回他不知道怎么惹着他家福晋了,他家福晋从前给他送吃食都是一送就一大食盒,那天却不一样,那天的菜是一道一道送来的。 他那天刚好在书房和幕僚们商议要事,他们也习惯了自己会和他们同食,没一个说要告退的。 结果那天的菜是一道道的送来,他的那些幕僚们的脸色是一会儿一变,一会儿又一变。 他们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后不能再轻易惹他家福晋了,惹她,是真没好果子吃呀。 这不就跟刚才那场景差不多吗?胤禛想着。 看起来太子妃这是在待客,其实太子妃是在发泄她对太子的不满呢,可他这位二嫂对他这二哥又会有什么不满呢? 都闹到人前了,那就是闹给他和老十三看的,太子的家事,他和老十三又怎么能看呢?胤禛已经没心思去听太子在说些什么了,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事。 至于太子,老十三不是也在吗? 太子见着自己不理他,自然会去找老十三说话,老十三见自己不说话,自然也会去接太子的话。 况且自己也不是真不说话,总还是有那么几句话这个时候说出来,又合适,又不用费脑子不是。 胤禛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便将这事搁下不去想他了,他虽然不太想说话,却也想听听太子和老十三在说些什么,于是他便真的听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牛乳喝着比酒好,您要不要也尝尝看?”胤祥说着就要起身,一副你别动,我过来的架势。 “不了,不了,十三弟的好意孤心领了,孤喝酒就行,喝酒就行。”太子见胤祥起身前海没忘伸手去拿装着牛乳的酒壶,连忙一边举起酒杯向他示意,一边说道。 “这怎么是弟弟我的好意呢,这是太子妃的好意才对。”胤祥笑着道。 胤禛刚才心里正这么想呢,就听见胤祥说了这话,他面上神情不变,其实心情已经比刚才不知道好了多少。 十三弟就是十三弟,最懂他的,也就只有这个弟弟了,胤禛看着拿着酒盏张着嘴的太子,想着。 第11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七天 胤禛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太子的家事是他能知道的, 回府后便将此事告诉了秀玉。 秀玉一听就想到了那注定要不回来了的一千两银子,就将太子妃误以为那一千两银子是老十三送的这事告诉他了,他听了之后就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就没再提这事了 这事秀玉听来是觉得太子妃在为了那事在做补救,所以才对胤禛和胤祥多有照顾, 他们兄弟二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为着这事,胤禛特意让人去请了胤祥,这事,他知道了,他那十三弟知道知道还真不好说。 胤祥知道这事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他先是惊讶, 之后就变成了哭笑不得。 太子妃竟然会认为他能一下子就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帮她。 要是四嫂缺银子,别说一千两了,就是再多些,他也是能拿出来的,毕竟府上的银子都在他家小福晋那儿呢,他要用银子, 总要经过她的同意不是。 自从太子妃在八嫂的生辰宴上谁都不理, 只跟他家小福晋说话, 她家小福晋就被吓着了, 最近他都没敢跟她提宫里的事。 等收到了太子妃送来的重礼之后,她就变得战战兢兢的,就怕太子妃什么时候又请她进宫去。 为着这事, 她还来找过他,直言他鬼点子多,让他帮着想想要用什么由头才能不进宫呢。 原来太子妃以为自个儿给她送了银子,难怪太子这段时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 言语间还透露出几分可惜来。 感情太子这是在为他可惜,可惜他这辈子都只能跟在四哥后头当个小跟班儿呢。 只要能跟着四哥,别说是做小跟班儿了,就是做马前卒他也心甘情愿。 至于他为什么会帮太子妃,不过是因为他是他二嫂罢了。 胤祥还挺怕胤禛生气的,偷偷的、瞄了他好几眼,看他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没忍住,悄悄的往他那边挪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些。 胤祥看胤禛面无表情的,就以为他是在生气,其实他只是在想秀玉的话呢。 他被汗阿玛请进宫的时候秀玉让他带些银子,这事他还记得,可现在要是有人问他,他带去的是多少银子,他是答不上来的。 秀玉见他不说话是以为他心中有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稍微有些心虚了。 他不是因为给了太子妃一千两银子而心虚,他是想到这些年不知道已经或借或给的往老十三那儿送了多少个一千两银子,所以才有些心虚了。 也不知道秀玉是只记得他给太子妃的银子的具体数额,还是连他送到老十三那儿去的银子的具体数额也知道。 那一千两银子与他而言不算什么,给老十三送去的那些银子,就算他现在已经是雍亲王了,也说不出那些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这种话不是。 “四哥,四哥,你叫了我来怎么又不理我?”胤祥见胤禛不理他,有点儿急了,他轻声问道。 “胤祥……算了,没事了。”胤禛刚才满脑子都在想着银子,差一点就将这两个字说出来了。他抬眼一看,这才想起他这儿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这才把这两个字给吞下去了。 胤禛这边忍得辛苦,胤祥这边忍得比他还辛苦。 胤禛平时称呼他,要么是叫他十三弟,要么是叫他老十三,叫他名字的时候,那就说明有大事要发生了。 可这儿就他和四哥两个人,商议大事不是应该把那些幕僚们都找来吗?胤祥皱着眉头,想着。 “老十三,年羹尧此人,你怎么看?”胤禛想了想问道。 他找老十三来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银子,而是为了年羹尧。 谁知他想着想着就想到银子上头去了,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问。 “年羹尧,他不是挺得四哥你的心的吗,四哥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胤祥问道。 “年羹尧这人,骁勇善战,进退有度,还不居功自傲,这种人做臣子是极好也是极放心的。”胤祥见胤禛找他来就是为了这事,他也不敢张口就说,而是仔细想了想,而后才说道。 “你说他进退有度?”“这个度,是谁的度?”胤禛听了这话连忙问道。 “还能说谁的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度,自然是汗阿玛的度。”这事胤祥倒是能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了。 胤禛一直把年羹尧当做自己人,尤其是现在他妹妹又成了他的侧福晋,在他心里他就是他的家臣了。 既然是家臣,那他难免对他多了几分关注,这一关注就发现他所认识的年羹尧和旁人口中的年羹尧似乎有极大的不同。 他之前对年羹尧的印象也跟老十三差不多,所以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办。 这次要抓的人和老八关系匪浅,要抓他就会有人丢了性命,这事,他是知道的,因此当他看见羹尧的信上写着此处剿匪死伤十数人时他并未觉得有什么。 直到他无意之中对邬思道提起了此事,邬思道问他,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人丢了性命,这人就被抓住了吗,他才惊觉那封信里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有怀疑,那就查,这一查之下他才发现,丢了性命的何止十数人,真丢了性命的,怕是上百人都不止。 年羹尧信里提到的这十数人,是他的人剩下的,全是另一方的人马。 如此一来,就算他要问,年羹尧也是有话可说的。 他只管他手下兄弟们的死活,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呢? 他也是在查到这事之后才开始回想他和年羹尧见面时都发生了什么事的。 年羹尧见他的时候何止进退有度,他还十分恭谦有礼呢。 就算是对着苏培盛和高福,他也是以礼相待的,他实在不敢相信他是个嗜杀成性之人,可事实告诉他,他就是。年羹尧在他面前,那是在演戏呢。 因着这事,他现在见着年氏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之前他觉得年氏不争不抢,又颇有才情,算得上是朵解语花了,故而对他多有宠爱,现在再看她,他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年羹尧能演,且一演就演了这么多年,他的妹妹是不是也挺能演的,现在他每次看见年氏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 原本年氏的宠爱只在福晋之下,后来李氏复宠了,年氏的宠就被分薄了不少,现在自己又不太想见她,又不能太宠李氏,就只能去钮祜禄氏哪儿了。 他是真没想到困扰了他这么久的事被老十三一句话就给说破了。 年羹尧说到底其实是皇帝的臣子,而不是他的。年羹尧是升迁还是被降职,其实最终都还得汗阿玛做决定。 他就是一个劲儿的在汗阿玛面前为他说好话,也不过是让汗阿玛对这个名字有个印象罢了。 他把年羹尧当自己人,年羹尧是怎么想的,他却是不知道的。 别看年氏进府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年氏注定是要被舍的那个,这一点恐怕除了她自己,她的亲人们都是知道的。 上次她娘家的嬷嬷进府的确是给她带了不少东西,可那些东西加起来怕是也没有那支被送给秀玉的千年老参值钱。 她的娘家人说是来探望她的,更想的应该是要借着这次机会跟秀玉搭上话吧。 这也是秀玉为什么收下了那支千年老参却把它放进了库房最里面的缘故,不用问也能猜到,她压根就没打算动这东西。 “四哥,你说太子妃为什么会一次次的往太子的宴席上送牛乳呢?她是等开了席才想起来你大病初愈不能喝酒的,还是在借着这事在跟太子闹呢?”胤祥想了想,问道。 “你也看出来了。”胤禛以为一向粗心大意的胤祥是看不出这事的,他刚回过神来,又因为胤祥的话愣了一下,而后才说道。 “我又不傻,太子那脸色变来变去的,就差没开口骂人了,我又岂会看不出来呢?”胤祥连忙笑着道。 “不过太子妃气性也挺大的,她就是再怎么生气,让底下人给我们上过牛乳之后也应该给太子上一壶才是,不然我们喝牛乳,他喝酒,弄得好像我们不敬太子似的。”胤祥接着道。 胤祥见胤禛总算不在冷着一张脸,问他的又是这种事,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这一放松,他就开始找地方坐着。 胤禛见他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坐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仔细想想他说得好像也没错,他那次惹秀玉生气了,她送来的吃食的确是一道道送来的没错,可也都一道不落到送来了。 太子妃就不一样了,他好像忘了还有太子这号人似的,给他和十三弟都送了牛乳,就是不给太子送。 依着太子从前的脾气,他早就发火了,可他这回忍了又忍愣是没发火,这,就真让胤禛觉着有些奇怪了。 他这是因为上次被废黜的事情心存愧疚,所以对太子妃多有容忍呢,还是他又做的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在心虚呢?胤禛看着胤祥,想着。 第11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康熙五十年, 雍亲王府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钮祜禄格格有孕了。 这对钮祜禄格格是大事,对四爷是喜事,对府上的小人们是好事,对秀玉是件小事。 之所以说对她是件小事是因为只要钮祜禄氏不仗着她有孕了就闹起来, 她是不打算为难她的, 更没想过要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她是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看的。李氏是侧福晋,她轻易动不了她, 钮祜禄氏就只是个格格, 动她, 可比动李氏要简单多了不是。 他们见雍亲王府没什么动静,就又开始等着看钮祜禄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 生下来了又是男是女, 反正最近京中没什么乐子,盯着点总是没错的。 他们等来等去,等到了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呱呱坠地, 又等到了皇帝的赐名, 这位才出生几日的小阿哥有名字了,他叫爱新觉罗弘历。 因着四阿哥只是庶子,还是格格所生的庶子, 他的洗三也没大办,不过是依着旧例请了该请的人来热闹了一下便罢了。 洗三能草草了事,满月却是不行的。四阿哥的满月礼虽然办得不算隆重, 却也没有失了雍亲王府的体面。 按说满月礼上应该由秀玉这个嫡福晋抱着四阿哥出来见人的,可秀玉一直不提这事, 她不提,她身边的人不提,胤禛也不提, 直到满月礼的前一日,这事都有没能定下。 在府中下人眼里,福晋这是在告诉钮祜禄氏,别以为她生了个阿哥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了,只要福晋还在,妾,一辈子都只能是妾,永远都会被正妻踩在脚下。 跟府中下人们有一样想法的人还有钮祜禄氏。 从她有了身子之后她就开始防着福晋,她有了身孕这事她愣是瞒了足足三个月,后来还是因为她的肚子实在瞒不住了,她才让她的丫头将这事禀告给了福晋。 她以为福晋就是对此事再不喜,也少不得要见见她的,到时候福晋一定会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结果福晋的确是吩咐了要好好照顾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却并没有让她过去,或是亲自来她的院子跟她说话。 她进府也好几年了,刚好是在李侧福晋生三阿哥之前。 李侧福晋当初有孕,福晋都赐下了些什么东西,这事根本就不用去特意打听,随便拉一个府上的嬷嬷就能问出来。 由此可见,福晋就没想过要遮遮掩掩的。到了她这儿福晋这赏赐依然是送的光明正大的,因着她就只是个格格,她得的赏赐肯定是比李侧福晋薄的,这事钮祜禄氏心中有数,也就没闹。 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月,她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她的孩子出生了第一个见着的人是他的阿玛,然后是嫡福晋,再然后便是乳母,她这个生母,是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才第一次见到他的。 看见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她想的是,她总算也自己的孩子了,也总算在雍亲王站稳脚跟了,也不枉她拼了命生下了他,现在看着他,她觉得她就算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福晋在弘历洗三的时候都肯抱着他,到了弘历满月的时候她不愿意再抱他了。 难道福晋就这么讨厌弘历吗?还是她是瞧不起弘历只是个庶子?可弘历是王爷的儿子,她怎么能…… 钮祜禄格格想到此处只觉得肝肠寸断,她原本是想要好好哭一场的,还是她的嬷嬷拦住了她,告诉她月子里是不能哭的,月子里哭,伤眼睛。 她听了这话这才忍住了没哭。可她哭不哭是一回事,弘历的满月礼办不办得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钮祜禄格格倒也想过去求福晋,可她生了弘历之后身子实在是虚得厉害,她是真怕她会在福晋的院子里晕过去,到底没敢出自个儿的院子。 钮祜禄格格没能来秀玉,胤禛却是来了,秀玉原本都想好了,要是胤禛敢命令她抱着弘历在满月礼上晃一圈,她就敢把胤禛请出去。 结果胤禛一晚上都没提起过钮祜禄氏或是弘历,他瞧着好像真是来吃饭睡觉的似的。 直到第二天胤禛走之前,他也只对秀玉说了三个字,他说,练练手。 他这么说,秀玉立马就懂了。他这是在说要她抱着弘历练练手,等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她才不至于连孩子都抱不好。 胤禛这话说的也对,但也不对,说他对,是因为秀玉的确不会抱孩子,这一点就连胤禛都看出来了,可见她确实是露馅了。 原身自然是会抱孩子的,可她不会呀,上次弘历的洗三礼她抱着弘历是哪儿哪儿都不对,要不是有齐嬷嬷在,弘历非得大哭起来不可。 秀玉本来还想着这事他该怎么解释,没想到齐嬷嬷先帮她把理由找好了。 齐嬷嬷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说她这是太久没抱孩子了,所以手生了。 其实齐嬷嬷说得也没错,就是原身,也很久没抱过孩子了。 弘晖都八岁了,原身自然不可能再抱着他了。 旁人家的小孩弘晖在的时候她还能抱一抱,弘晖不在了,她只要一抱孩子旁人就用一副你真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她受够了这样的眼神,也就再没抱过别人家的孩子了。 这些事别人不知道,齐嬷嬷却是知道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秀玉自己还没说话,她就帮助秀玉把由头都想好了的原因。 好不容易洗三礼结束了,秀玉出了一身的汗,她从前总听人说烫手山芋这个词,现在她总算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烫手山芋了,弘历于她,就是烫手山芋。 说他不对,是因为她可没打算要把弘历抱过来养,就这么抱上一两次就算是练手了?她就是再天赋异禀,也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学会抱孩子的。 弘历的洗三礼是万事俱备了,就差秀 玉点头了,现在秀玉点头了,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宴是借着弘历满月的理由办的,弘历却只是被秀玉抱着出来让宾客们见了见,就又被抱下去了。 要是弘历是嫡子,那他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抱下去的,怎么着也得等宾客们准备好的奉承话都说完了,他才会被抱下去不是。 弘历只是庶子,自然是早早就被抱下去了,他被抱下去了,宴席才算真的开始了。 雍亲王又得一子,哪怕只是庶子,这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 皇子们能来的都来了,就算是人来不了的,礼也来了。 雍亲王府办的是四阿哥的满月宴,收礼的人却是胤禛和秀玉。 这些礼最后都会被送到秀玉手上,由她挑拣一番,能送人的放一处,不能送人的放另一处,倒挺有趣,毕竟这些东西都挺赏心悦目的,就算这些东西大多都会被送出去,她饱了眼福也高兴不是。 不过现在秀玉可高兴不起来了,她看着那尊被晴初捧在手里的送子观音,陷入了沉思。 “这礼,是何人所送?”秀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才问道。 “回福晋,这礼,是毓庆宫的小太监送来的。”雨骤见齐嬷嬷气得脸色铁青,晴初捧着那尊观音一动不敢动,忙回到。 “这礼是太子妃送的?”秀玉拧着眉,问道。 “回福晋,捧着这东西的,是毓庆宫的小太监。”雨骤回道。 上次太子生辰,特意请了胤禛,这回雍亲王府添丁,按说他是应该来的,可他真就没来。 太子人不来,礼却是来了的。他的礼就是这尊白玉的送子观音。 雍亲王府添的是庶子,他送来尊送子观音?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礼要是雍亲王府添嫡子的时候送,倒也合宜,毕竟谁都不会嫌嫡子多不是。 可这回雍亲王府添的是庶子,他送这东西来莫不是希望雍亲王府再添几个庶子? 秀玉看见这尊白玉观音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可她听见雨骤说来送礼的人是毓庆宫的小太监,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了。 但凡毓庆宫送礼,那都是从太子妃那儿送出来的,来送礼的也只会是太子妃身边得用的嬷嬷,这嬷嬷秀玉也是识得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毓庆宫的太监来送礼,那来得也应该是何柱儿这个大太监,绝不可能是一位脸生的小太监。 上次胤禛从太子的生辰宴回来之后就跟她提过太子和太子妃恐怕是在闹别扭,现在看来,太子和太子妃何止是在闹别扭,要是她没预料错,这里头怕是有大文章的。 这礼秀玉倒没有退回去,她可不想掺和太子殿下的后宅之事,她能做的,也就是安安静静的看戏罢了。 毓庆宫里少了一位侍妾,这事是在雍亲王府的这次宴会几日之后传出来的。 这事之所以会被传出来倒不是太子妃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不过是因为这位侍妾是皇帝赐下来的罢了。 这下秀玉就能确定了,这礼,还真不是太子妃送的。 这礼到底是谁送的秀玉不关心,反正迟早都会有她能知道的一天不是。 第11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因着这事太子妃特意去找了太子, 她倒不在意太子宠着谁,只是太子时不时的就给她捅娄子,她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了, 这才来找他, 打算跟他好好谈一谈的。 太子妃去找太子的时候他正跟那位他近日来最为宠爱的侍妾相对无言呢。 太子坐着, 那侍妾跪着,太子身边站着何柱儿,那侍妾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秀玉猜得还真没错, 从毓庆宫送出来的礼的确不是太子妃送的。 太子见太子妃近来都不怎么管他的事,心中难免不悦, 太子妃不理他,他也不理太子妃,他和她许久都没说过话了。 雍亲王府庶子满月,他人虽然不去, 礼却还是要送的。从前毓庆宫送礼都是太子妃亲自过问的,这回太子妃撒手不管了, 这事就只能由太子亲自管了。 太子妃刚跟太子成婚的那几年遇上这种事还会来和他商议,太子也抽出时间来见她, 后来太子越来忙, 太子妃对这种事也有了她的一套标准, 她就不怎么来问太子了。 完全不管这事,这么多年, 还真是头一遭。 太子办事从来都是他说一句话,底下人跑断腿的,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太子一句话,跑腿的是他这段时日最宠爱的侍妾,这侍妾一句话, 跑腿的是毓庆宫里新来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雨骤瞧着面生,胤祥见着却没准儿能认出来。 这小太监就是在热河时陪在胤祥身边那个,后来太子喝醉了,送太子回营帐的小太监里就有他。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就回宫了,又是怎么到了这毓庆宫的,太子在挑人的时候还是挑了他。 一来这小太监见过他喝醉酒后狼狈的样子,与其让他在别处当差不如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得好。 二来胤祥认得他,由他去送礼,没准还能更他那十三弟说上几句话不是。 太子想到了要送礼,因为想到了谁去送礼合适,偏偏忘了打开那盒子看一看那侍妾挑的礼是什么,也可谓的百密一疏了。 太子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妃都看在眼里,她看着他偏宠侍妾,看着他抬举这侍妾,看着这侍妾进了太子的私库挑东西,也看着这侍妾捧着盒子出来了。 不是她瞧不起人,她一个侍妾,就算是汗阿玛赐下来的,肚子里能有几分墨。 太子妃都打算好了,要是她那四弟妹将这东西退回来了,也就说明这东西不妥,她就说这东西是那小太监拿错了,再补一份礼就是了,结果她那四弟妹还真把礼给收下了,这,太子妃就看不明白了。 看不明白,那就再看看。太子的私库她是能随意进的,里头有些什么东西她大概也是知道的,因此她只是在里头逛了一圈就发现了这回秀玉收到的礼是什么。 秀玉收到的,是一尊白玉的送子观音。其实也不是太子妃记性好,不过是因为那是尊送子观音,所以她才记得格外牢罢了。 现在那个地方空了,最近毓庆宫又只给雍亲王府送过礼,秀玉收到的不是那送子观音又会是什么呢? 太子妃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用她准备好的第二份礼把那尊观音换回来,可她立马又想到这样做不就是在告诉秀玉,她这个太子妃已经管不了太子的后宅之事了吗? 太子妃这么一犹豫就彻底错过了将那份礼换回来的最佳时机,毕竟她是大清朝的太子妃,总不能送出去的礼再往回要不是。 不能去找秀玉,找太子却是极方便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子妃会在这种时候来找太子了。 她又岂会不知这个时辰太子不知道是在哪个侍妾那儿呢,她想找太子,难不成还要挑时辰?太子妃皱着眉头,气势汹汹找太子去了。 原本她以为她见着太子应该就不会那么生气了,结果她看着底下跪着的侍妾更生气了。 她一个侍妾,见着她来了,有眼色的跟她见过礼就应该找个由头退下去了,她可倒好,别说是给她见礼了,她跪在地上哭起来了。 她让这侍妾哭得愈发心烦,也懒得跟太子见礼了,直接就坐下了。 “说说吧,为什么会选了一尊白玉的送子观音送去了雍亲王府。”太子妃心知在太子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问起了这侍妾来。 “雍亲王府不是刚添了庶子吗?”“婢妾送的那尊白玉观音最后必然是要到四福晋手里的,婢妾不是想着这东西送她刚好嘛”。这侍妾见太子妃没有理太子反而跟她说起了话,吓得一抖,她也来不及措辞,立马回道。 “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太子妃见太子换了个姿势坐,知道他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其实正竖着耳朵听着呢,因此问道。 “什么送子观音?”“孤怎么不知道此事?”太子见太子妃肯理他了,心头就是一松,可他实在不知道毓庆宫送到雍亲王府的礼是什么,也懒得跟太子妃绕弯子,因此他说道。 “你下去。”太子妃想问的事都问出来了,那侍妾就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毕竟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可不是一个侍妾能听的。 “婢妾告退。”这侍妾原本以为太子妃说的人是何柱儿,结果何柱儿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她这才知道,太子妃说的人是她。 她能被皇帝赐给太子,又能得太子的宠,自然是个聪明的,听话听音,该退下的时候自然是要退下的。 这侍妾以为自己够聪明了,起码她能听懂话不是。 直到她见着何柱儿也出来了,她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聪明了。 原来太子妃说的你,不光有她,还有何柱儿呀。 难怪何柱儿能成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他才是真聪明,自己顶多算是懂得察言观色罢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 不对呀,那地方不是她的吗?她怎么就被赶出来了呢?这侍妾发现自己无处可去的时候才回过味儿来,可里头的人是太子和太子妃,她实在没这个胆子再进去,也只能找个地方先避一避了。 “太子爷,您给我句准话,老四和老十三这两个兄弟你究竟还打不打算要。”太子妃轻声问道。 “什么叫孤还打不打算要他们,酒也喝了,礼也送了,他们还打算不依不饶不成?”太子高声回道。 之前不管太子妃说什么,他都稳稳的坐着,现在这儿只有他和太子妃了,太子妃又说了这样的话,他总算是站起来了。 “酒也喝了?”老四的病才刚好你就拉着他和老十三喝酒,这就叫酒也喝了?” “老十三是陪你喝了几杯酒,后来不也喝牛乳了吗?”“老四根本就没喝酒,这也叫你请他们喝过酒了?” “礼也送了?”老四府上添得是庶子,你送他一尊送子观音,你这礼是送老四的嫡福晋的,还是送那个格格的?”太子站起来了,太子妃也站起来了,她问道。 “什么叫送给那个格格的,送去老四府上的礼,最后自然是要送到四弟妹手上 的。”太子高声道。 “你还知道这礼最后会到四弟妹手上,那你难道忘了四弟妹的身子……”太子妃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涌,要不是在他面前站着的人是她的夫君,她真想给他一巴掌。 四福晋生弘晖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还能不能生还真不好说,这事别人不知道,皇子福晋们却是都知道的。 前几年她还可怜过她这四弟妹,现在再看,她这四弟妹虽然没了孩子,但却得到了她那四弟的心,看清这事之后,她倒觉得自己比她还要可怜了。 不过太子妃会如此生气倒不全是因为这礼送错了,她气的,是太子明明能来找她商议此事,却偏偏不肯来找她,还要自作主张。 “孤……”太子听得此言立马就想反驳,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势就弱下来了。 “你既然还认老四和老十三是兄弟,那就听听旁人的劝吧,四弟妹哪儿有我,老四那儿还得靠您呢。”太子妃轻声道。 要说了解太子,皇帝排第一,她就能排第二,这是个顺毛驴,适当的时候说几句他爱听的话,他也就平静下来了。 “孤知道了,孤有分寸,你安心就是。”太子果然平静下来了,他低声说道。 “您要宠谁我不拦着,只不过您不能专宠,我不管您是真遇上了个可心的人,还是拿她有什么别的用处,您都做得太过了些,您别忘了,毓庆宫里汗阿玛赐下来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太子妃见太子平静下来了,她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说道。 太子妃说完了这话转身就走,她不打算再听太子会说些什么,反正这会儿不管太子说什么她都不想听就是了。 太子原本是该生气的,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太子妃这是在跟他示弱,他就不气了,他不但不生气,他还笑起来了。 一场架吵到最后生气的只有太子妃一个人,也真是奇了。 第12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天 太子觉得既然太子妃都向他服软了, 那他也应该给她个面子所以第二日就找她去了。 太子在太子妃那儿再次吃到闭门羹的时候,他先是觉得惊讶,然后又觉得生气, 最后她忍不住开始想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太子妃不高兴了。 太子妃这儿是进不去了,他又懒得再往别去去, 只得悻悻的回了书房歇下了。 他觉得太子妃昨天虽然没对他说太重的话,可她看起来是真挺生气的,他处置了那个侍妾就是希望她你消气,现在看来光是处置一个侍妾还远远不够, 他要做的, 还多着呢。 太子妃的话他倒也听进去了, 他也没有贸然再做什么事,他开始让何柱儿留意起了太子妃的一举一动。 他还特意跟何柱强调过, 是留意, 不是监视, 让他千万不要将这二者弄混了。 何柱儿很快就回禀了一件的确很重要的事, 太子妃没把送到雍亲王府的礼要回来,她又补送了雍亲王府一份礼,说上次的礼是底下人粗心大意拿错了, 后头的这份礼才是要送到雍亲王府来的。 这礼秀玉也收下了, 这个由头, 秀玉也一并收下了。 既然太子妃说前头的那份礼是送错了,那就把那份礼给退回去, 毕竟太子妃后补的礼都到了, 她也没必要抓着这事不放不是。 太子妃这礼送的虽然不算高调,旁人想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何柱儿得知这事就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告诉他的, 是他听来的。 太子听何柱儿说完了这事之后下想的是,太子妃没去他的私库却又送了老四一份礼,这礼应该是太子妃自己私库里的东西,这回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然后他又开始回想太子妃的私库里大概有些什么物件儿,他越想就越是觉得心疼。 他的私库里好东西是多,可能送人的其实也没多少。太子妃的私库里好东西也多,可她轻易是不会拿出来送人的。 太子妃送的那是礼吗,太子妃送的那是银子,还是她的体己银子。 这银子他能让她掏吗,那必须是不能的,所以他不仅要因为老四生闷气,他还要因为老四破财,他这会儿要是还能高兴起来,那他就是傻子。太子想着。 他也不想再送太子妃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要送,就直接送银子。 给太子妃送银子不难,难的是究竟要送她多少银子才合适。 何柱儿得了太子妃那边的消息就立马来回禀太子了,现在太子问他太子妃究竟给雍亲王府送了什么礼,这礼又值多少银子,他还真答不上来。可他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答便试探着说了一个数。 太子妃那儿有多少好东西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便大着胆子说了个三千两,这个价钱的物件用来送礼,送礼的人拿得出手,收礼的人回礼也不用再加加减减的算银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太子也觉着送三千两银子过去正好,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从前也没少给太子妃送东西,不过那些都是些首饰或是摆件,送银子,还真是头一遭。那些东西小,装在盒子里他拿过去倒也没什么,三千两银子,除非是送银票,不然他是绝对不可能拿着这东西去找他的。 何柱儿这边以为这事算是定下了,都打算去支银子了,走到半道上又被太子给叫回去了。 他以为太子这是又不想给太子妃送银子了,所以才变卦的,没想到太子的确是不想给太子妃送银子了,他打算把银子换成金子,且这金子也不用他去送了,太子殿下要亲自去送。 他其实挺想跟太子说,银子比金子好使多了,可他看太子那样儿到底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太子亲自去送这金子也挺好的,最起码能让太子妃看见太子的诚意不是。和柱儿想着,又支金子去了。 太子把那装着金子的盒子拿到手之后立马就去找太子妃去了,他倒没把这那盒子打开看看里头的金子数目对不对,他瞧了一眼这盒子,确认这盒子是紫檀木的,赞许的对何柱儿点了点头。 您快别跟奴才点头了,您还是快想想太子妃要是不喜欢您这份礼物您又该怎么办吧,何柱儿看着太子的背影,想着。 太子觉得这回他是来送礼的,心里就格外的有底气,他都想好了,要是太子妃身边的丫头再敢拦他,他真的就要发火了。 结果这回太子妃的丫头还真就没拦他,她不仅没拦他,还看着他笑。太子被这小丫头笑得底气全无,脚下却没停,走得更快了。 太子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什么笑,太子妃却是知道的。何柱儿支了金子,这金子是谁要用的那还用问吗? 太子虽然有千般不是,有一点却是做的极好的,他总是有事没事的就给她送礼。虽然这礼其实就是左手倒右手,就是太子不送她,这礼最后还是会送到她面前,可有礼收,还是夫君送的,她也豪兴不是。 太子妃一见太子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又得了件好东西,这是打算送她呢。 她也知道他是因为她又补送了老四一件东西才想着要送东西给她的,看在他肯亲自来的份上,她也就不跟她计较了,她就是想知道,他支了金子之后会给她买什么物件儿。 太子妃很快就知道太子这回要送她的东西是什么了,太子带着礼来了,她自是要笑脸相迎的,可她这会儿看着那一盒子闪闪发光的金子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从前太子送她的东西要么华贵要么名贵,这回可倒好,前头的那个字省了,就剩下个贵了。 太子妃低头看了看那一盒金子,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太子,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了。 她其实也不是真就差太子的这份礼,她就是想看看太子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现在看来太子的确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他不光听进去了,他还想多了。 太子都来求和了,她自然是要见好就收的,不就是一盒子的金子嘛,谁还会嫌钱多呢?太子妃想着,到底是笑着把这东西收下了。 当夜太子自然是歇这太子妃这儿的,歇下后太子和太子妃都发出了一生长叹,太子的这声长叹是因为满足,太子妃的这声长叹是因为忧愁。 别人都是把首饰融成金银,她倒好,她要是真想用太子的这份礼就得把这金子融了做成首饰。 这金子其实也不是真不能送人,可打赏宫人用的是银锞子,送给小辈的才会用金锞子,还真没谁会直接送金子的,她又怎么能不忧愁呢? 太子自然懂得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现在内是已经安了,那就该攘外了。 其实这外也不能算是真外,虽然和太子妃比起来老四和老十三是外,可要是和老八比起来,谁内谁外,那就一目了然了不是。 按着他从前的性子,太子妃都给四弟妹补过礼了,最开始送的那份礼四弟妹也退回来了,他是不会再管这事的,可太子妃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的,四弟和十三弟他还是要的,这事就算他再不想管也得管不是。 四弟喜欢什么他是知道的,他喜欢马,没见汗阿玛都给他送过马吗,自己给他送匹马应该出不了什么错才对。、 十三弟喜欢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他喜欢有年头的物件儿,且是越有年头他就越喜欢。 不过他现在实在找不到由头给他送礼,也只好先把这东西备下,等到合适的时候再送出去了。 太子不愧是太子,他一句话,他手底下的人还真找着一匹好马。 这马是要送雍亲王的,若是从前他肯定就直接让他手底下的人送去雍亲王府了。 他想着这马要是直接送去给老四,太子妃知道了之后没准儿又要跟他闹脾气,这才让人把这马送到了毓庆宫。 这马要进宫,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他也没打算瞒着,他买一匹马这算什么大事呢,之所以要告知汗阿玛变不过是因为它体型太大,没有汗阿玛的准许它进不了毓庆宫罢了。 太子妃听说他买了一匹马之后果然来找他了,不过太子妃第一眼看的不是他,而是那匹马,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悦。 不过在听清楚太子妃在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他的不悦又被庆幸取代了。 太子妃说这马瞧着有些瘦,应该先在宫里的马厩先养一养,等什么时候她觉得看得过眼了,再把它送出去。 太子从刚才开始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手底下还是有几个能用的人的,就是离了老四和老十三他也不是真的就什么事都办不成的,还真没仔细看过这马。 现在再一看,这马在他手底下的人看来的确是俊勇非常,在他看来的的确是瘦了些。 好在太子妃也看出了这一点,把他给拦住了,不然这马送到雍亲王府去和老四的那些马一比,那不就被他的马给比下去了吗,他不能被老四比下去他的马也不能被老四的马比下去,这般想着太子到底还是让人把这马给牵下去了。 第12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太子的马虽然没送到雍亲王府来, 这事还是被传到了胤禛耳朵里,他虽然有些瞧不上太子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倒也没想过要真跟他撕破脸,太子既然把这个消息放出来了, 这就是在给他递台阶, 他也就下了。 太子该送的礼都送了, 该服的软也都服了,毓庆宫总算是恢复如常了。 不过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打破这份平静的人, 是太子。 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多年, 育有一女。对这个嫡女, 他自然也是宝贝的紧的。 除了嫡女, 他还有庶子和庶女。寻常人家都是庶女上赶着亲近嫡姐,到了毓庆宫却不一样,毓庆宫是庶子庶女都爱亲近这位嫡姐。 他这女儿性子像足了她额娘, 最是宽容大度, 善解人意。前几年她还小, 他的庶子庶女来亲近她, 太子妃还会阻拦一二。 这几年她年岁渐长,太子妃就不怎么拦着了。 其实太子妃所生之女行,在她出生前太子已经有两个庶出的女儿了,但她们都没能长大,太子所生的虽然是格格,却是毓庆宫里最大的女孩子,太子妃倒是想拦着那些庶子庶女同她的女儿亲近,可她要怎么栏呢? 太子妃虽然嘴上说着放心,女儿身边的人她还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但凡她要出门, 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太子妃总免不了要把她身边的人叫来训回话。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出事了。 按说格格连毓庆宫的宫门都没出,她身边又跟着那么多人,她应该是出不了事的,可有些事并不是人多就能拦住的不是。 过年了,小孩子就爱玩炮仗,就算他们不能亲自上手,他们身边还有小太监不是。 格格原本是不怕这东西的,可自从入了冬她便病了,这病时好时坏的,要不是她是太子嫡女,这病怕是过完年之后才能好呢。 太子妃也是心疼女儿,怕她这段时日被闷坏了,这才准了她只带着几个嬷嬷就在毓庆宫里转悠转悠的。 谁成想这一转悠就转悠出事来了。 按说这位小阿哥要玩炮仗也是不必亲自动手的,他只需站在一旁看着就好了,可这位小阿哥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越不让他动手,他就越要动手试试。 他还小自是还没学会威逼利诱那一套的,他虽然不会威胁人,可他会哭啊,他一哭,他身边的小太监也只好硬着头皮让小阿哥亲自上手试试了。 格格觉得自己是长姐,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是有一份责任在的,她原本是出不了事的,她是听见了哭声才循着那个方向找去的,这一去,就出事了。 小阿哥人小,力气自然也小,扔炮仗也没个准头,不过是看哪儿没人就往哪儿仍罢了。 他扔炮仗之前那个地方是没人,可等到的炮仗仍出去了,格格刚好走到了那个地方。 跟着格格的嬷嬷一看不好,立马就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跟前,张开手把她给护住了。 还没等那嬷嬷站定,那炮仗就在她脚边炸了。 格格原本不是这么胆小的人,这点儿声响是吓不着她的,可她这段时日都在屋子里养病,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声音了,自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被吓着了倒也没有哭,不过是惊叫了一声,然后不住的用手拍自己的心口罢了。 也是巧了,太子久坐有些乏了,便出来逛一逛,选的刚好也是这条路。 听见有小阿哥在哭的时候他倒也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可他听那孩子哭了好几声也没听出来是谁在哭,只听出来是个小阿哥罢了。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太子也就懒得再听他的庶子的干嚎了,他一个阿哥,别说是哭两声,他就是哭一上午他也懒得管。 炮仗响的时候太子倒没被吓着,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那小子刚才是在干嚎。 炮仗这么响,按说太子是听不见格格那声短促的惊叫的,可谁让他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女儿呢,他还真就听见了,且还分辨出了发出惊叫的是格格。 这下太子是真急了,要不是宫里不能疾行他能跑起来。 到了那儿一看,格格正被她身边的嬷嬷护在身后,应该是没伤着的。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吓得小脸惨白,不住的拍心口。 太子这下也不管什么规矩了,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格格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她好几遍,确认她真没伤着才松了口气。 格格没伤着,太子却气着了。 他这会儿才有空去看到底是谁闯了祸,正如他所料,闯了祸的是个小豆丁。 他大步走到那小豆丁跟前,抬脚就想踹他。见着这小豆丁肖似自己的眉眼,他这脚就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他的儿子他舍不得踹,他身边的小太监他还不那能踹吗?这般想着太子就真的给了这小太监一脚。 这一脚踹得又准又狠,那小太监倒了还没完,楞是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才停了下来。 太子的脚刚收回来,就见太子妃来了。太子妃的消息得到得挺快呀,太子看着匆忙赶来的太子妃,想着。 太子妃和太子可不一样,太子就是心里再担心,也只能盯着格格看罢了,太子妃就不同了,挡在格格身前的嬷嬷见太子妃来了,立马就让开了,太子妃此刻眼睛里也看不见别人,她拉着格格的手,转身就走。 太子原本是可以拦住太子妃的,可他怕格格再待在外头会被冻着,又觉得这种时候格格跟太子妃回去比跟他在这儿傻站着要好得多,到底没拦着,让她们走了。 太子妃走了,并不代表这事就算完了,他是踹了那小太监一脚不假,儿子他可还没罚呢。 要是他汗阿玛这时候一定是会罚人去跪着的,而且是哪儿冷就往哪儿跪,哪儿硌得慌就往哪儿跪。 他不一样,他可没有罚跪的癖好。 可这臭小子又不能不罚,太子看着眼前这跪着的小豆丁,想着。 要说太子和胤禛还真是亲兄弟,他们罚儿子的招数都一样,都是回自己屋子里去跪上一日,然后就得开始没完没了的抄书。 至于要抄什么,抄多久,抄多少遍,那自然是什么书字多就抄什么,抄多少遍也好定,太子妃什么时候消气了。 太子觉得他罚儿子罚得已经够重了,毕竟和被罚跪比起来他更不愿意被罚抄书,比被罚抄书更可怕的当然就是不知道这书要抄到什么时候去了。 太子显然预估错了太子妃生气的程度,因此他晚上来找太子妃的时候才会再一次吃到闭门羹。 从前自己来找她,她就算是再生气,她的们他还是能敲响的,这回可倒好,那个讨人厌的小丫头直接在门外守着,太子一看这阵势就懂了,这是连门也不让自己敲了。 太子不知道的是,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可太子妃为着这事还在生着气呢,不让他进门,只不过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吵架罢了。 她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她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跟她说,今日竟然被一个庶子吓着了,这让她如何不气呢? 就算是她生的哥儿吓着了姐姐,她也是要发大脾气的,何况今儿吓着她女儿的就是个庶子,她没当场给他一巴掌已经是看在他年岁实在小,又是无心之过的份上了。 她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太子给了那个小太监一脚,她也没想过要太子也踹那庶子一脚,可女儿都被吓着了,太子总该重罚他了吧。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女儿,一边等着太子那边的消息。 最后等来的居然是太子让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去跪着,然后抄抄书,这事就算过去了。 汗阿玛罚跪皇子们可都是冬天哪儿冻就往哪儿跪,夏天哪儿晒就往哪儿跪的,怎么太子罚庶子就成了让他回自己屋子里跪着去了。 他知道知道孩子还小,可这不是他能随意犯错的由头吧,照她说,他跪可以,不过得到她这儿来跪,她这儿大得很,难不成还跪不下一个他了? 她也没想过真的要让这庶子一直跪,总要跪到日落西山吧。太子一句话,他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跪着了,那他到底是真跪还是假跪除了他自己和他身边伺候的人,又有谁能知道呢? 她想知道他到底跪没跪其实也不难,只要她派个人过去看着他便是了。 可她是嫡母,真让她派人去看着犯了错的庶子,她还真做不出来。 可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太子倒好,他把她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偏偏又没做到点儿上,她这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的,能让他进门那才真是怪了。 她不让太子进门其实还想看看太子进不了她的门又会去找谁,是他一向宠爱的李佳氏还是汗阿玛赐下的那几位侍妾,又或是太子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旧人,去了她想不到的地方也不一定。 、 第12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太子妃这次还真猜错了, 太子谁那儿都没去,他去瞧三格格去了。 太子妃自从三格格出事之后就时刻关注着她那边的消息,因此太子去了三格格那儿这事她知道的比平日要快多了。 太子的确算不上是个好夫君, 可她对孩子是真不错, 尤其是三格格, 他子女不少,还真没谁能越过三格格去。 端看他给那一太监的那一脚就知道了, 那小太监没个十天半月是下不了床的,当然他就算伤好了也不可能再在毓庆宫当差了, 至于他回了内务府之后会如何, 那跟她就没有关系了,能留他一条命, 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太子妃睡前还在想着看在他去看了女儿的份上, 这次别气太久, 他再来上几回就让他进来好了, 等她起来之后这个念头就被她打消了, 倒不是因为太子又做了什么,只是因为那庶子在被罚跪的时候偷懒了罢了。 她是不会让人去守着那庶子, 可这不代表她真就收不到那边的消息了,既然是太子让他这庶子回自个人屋子去跪着的, 那她迁怒太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太子想进她的屋子,就看他什么时候能让她高兴了。 最开始的几日太子是日日都来太子妃这儿看看, 后来就变成三五日来这儿看看,最后他干脆就不来了。 太子不再到太子妃这儿来不是因为他厌烦了,而是因为他又忙起来了。 近来皇帝身子不爽,丢给太子办的事自然就愈发的多了, 太子每次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就开始庆幸太子妃给四弟妹补了一份礼,要是她不补这礼,;老四大概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那他就真的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了。 虽然有胤禛和胤祥帮忙,太子还是心浮气躁的不行,让他心烦的倒不是这些政务,他是因为皇帝说要免税赋才心烦的。 但凡是有地方遭灾皇帝都会下令免了当地的税赋,可每年会遭灾的其实也就只有那些地方,每年要免多少税赋其实都是有数的。就算是超过,那也超不了多少,从别的地方挪些银子补上便是了。、 这回可不一样,皇帝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灾都免税赋,好在他提议的是每五年免这么一次,要是年年都免,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他其实也能猜到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提出要免去赋税,一是因为他想着先免了赋税百姓们就算真遭灾了也不至于那么苦,二是因为他就快六十岁了。 皇帝六十岁,那必是要大办的,皇帝这个时候免了赋税,那个时候刚好见到成效,百姓们要歌功颂德也刚好有了个由头不是。 他办事,是他一句话他手底下的人跑断腿,皇帝办事,是皇帝一句话,他们这些皇子跑断腿。 这腿他不是不能跑,他只是不想他这边都万事俱备了,皇帝那边却又改主意了,所以这事在皇帝正式决定之前还有得讨论呢。 对皇帝的这个决定有异议的可不止他,还有老四。 老四现如今已经成了户部的常客,讨债王爷这个头衔他是摘不掉了。 就连他自己都说还好现在他已经是亲王了,要是他还是阿哥的时候这个头衔就落到他头上,群臣们还能把讨债阿哥改成讨债王爷,百姓们叫习惯了可就不好改了,到时候他究竟是阿哥还是王爷还真就说不清楚了。 要免赋税,也就是说宫里要是银子不够使了,那就得动国库里的银子。 国库里的银子从哪里来呢,从雍亲王那儿来。这虽然只是一句戏言,可也不能说这话就完全是错的,毕竟朝臣们总有个银子不凑手的时候,既然户部能借,那为什么不借呢,户部可不想别的地方,从这儿借银子不收利钱,只有这儿才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呢。 好在皇帝是个能听的进去劝谏的,要是只有太子一个人劝他,他大概一句话就能将太子驳斥得哑口无言,这回是皇子们和大臣们都跟他商议这事,这,他就不得不再思量思量了不是。 这事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让步的还是皇帝,他将三年一免的税赋改成了五年,如此,这事才算是真定下了。 若说之前太子只是猜测皇帝想要的是民心,过完年之后皇帝的一个举动就将他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皇帝在正月里给全国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赐下了胙肉和醴酒,这在百姓们看来的确是天大的恩赐,在太子看来却有另一层含义。 皇帝富有四海,他想赐什么东西给百姓都行,粮食也罢,金银也好,哪一样不必赐下这两样东西来得更实在。 这肉是祈福时用的,祈福完毕后这东西是要吃完不那能剩下的。百姓们收到这东西,只会觉得荣耀非常,太子却觉得皇帝这是想沾一沾那些老人的福气呢。 皇帝就快六十岁了,百姓中只有年满六十者才能收到这份赏赐,这不就刚好对上了吗? 这会儿他才明白老八为何如此大胆,敢将那王姓道士的小道童留在自己府里。 这小道童能跟着那王姓道士一起进八贝勒府,想来他必是那老道士一手带大的,就算他不是那老道士的衣钵传人,他也必定是跟那老道士学了几手的。 但凡是皇帝就没人不想长生不老的,汗阿玛也不例外,这小道童虽然比不上他师傅,想来还是有些保命的本事的,这些本事里说不定就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那老八把他留下可就不是过而是功了。 汗阿玛现在只是赐给年满六十的老人东西,等他过了六十岁的生辰,怕是年满七十的老人也能得到这份赏赐了,到时候这小道童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皇帝免了赋税,便想着去外头看看百姓们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有所改善,就又把这差事派给了胤禩。 太子原本以为皇帝这次出远门是不会带他的,都做好了监国的准备了,结果这回去热河的名单里头竟然有他的名字,太子惊讶之余又有些不解,他上次就是在热河出了事,按说汗阿玛不会再让他去热河了才对,怎么又把他给带上了呢? 要是从前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会回毓庆宫找他的幕僚,这回他也立马就回毓庆宫去了,不过他这回要找的人不是他的幕僚,而是太子妃。 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能进太子妃的房门了,他想着这应该是一个机会,就厚着脸皮去试了试,结果他还真没猜错,这回果然没人再拦着他进太子妃的屋子了。 太子以为太子妃都让他进屋了,想来应该是不生他的气了,结果他进屋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太子妃,他才知道太子妃这是还气着呢。 刚成婚那几年但凡是他要出远门太子妃就没有不千叮咛万嘱咐的时候,那个时候他都二十了,对他的叮咛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难免就觉得有些烦了。 他以为他将这种不耐烦隐藏的极好,直到后来太子妃不再因为这些事对他唠唠叨叨了,他才知道太子妃其实把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脸上的一个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他都不耐烦了,太子妃自然也就不再说这些话了。 虽然太子妃不跟他唠叨了,总还是会忍不住嘱咐他几句的。 这么多年,他也都习惯了。还从来没有哪一回他都要出远门了却连她的面都见不到的。 太子站在这空空荡荡的屋里,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其实说这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也是不对的,且不说这屋子里还有伺候的宫人在,就是光看这堆在屋子里的行李,这屋子也算不上空荡不是。 就算去的地方是热河,太子妃该给他准备的行装还是备好了。见不着太子妃瞧一瞧她给自己备下的东西也不错,起码不会显得他无事可做不是。 其实太子妃会给他备的东西他是能猜到是些什么东西的,毕竟这么些年了她准备的东西都是那几样,最多也就是看着季节和路程的远近有所增减罢了。 没想到这回还真不一样,太子妃给他备下的东西里有一个他眼熟的瓷瓶,要是他没记错,这个小瓷瓶里装着的是解酒的药丸。 看来太子妃是还没忘了他上次醉酒之后闯了御帐这事,不然他在外头醉了只要有碗解酒汤就能解决的事,她又何必给他准备解酒的药丸呢。 除了这东西还有一样东西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太子一眼就看出那一叠写着字的纸是他那被罚的庶子抄的书。 他是真没想到那小子人不小,胆子却挺大,罚跪的时候竟然敢偷懒,因此他又罚他跪了一日,还让人去看着他,他这才不敢再偷懒了。 这东西也是那小子让人呈给他只会他又让人送到这儿来的,他把这东西送来可不是为了气太子妃的,而是想让她快些消气的。 现在看来这东西非但没有让太子妃快些消气,反而让她更气了,或者说,气得更久了。 他原本还想着这东西要是有用,那小子就可以不用再接着抄书了,现在看来,这书他还是得接着抄的。 至于这小子这书抄到什么时候是个头,那就要看太子妃什么时候能消气了,照现在这个势头看,他从热河回来了太子妃都不一定能消气,这小子的书还有得抄呢。 、 第12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胤禛讨债王爷这个名头皇帝也是知道的, 他要减免赋税,最忙的应该就是胤禛和胤祥了,因此这次去热河皇帝并未带他二人同行。 胤禛去不了热河, 胤禩和胤禟却是能去,按说他二人都去了, 十阿哥应该也是能跟着去的, 偏 偏皇帝跳过了他, 带了十四阿哥去,这,可就有意思了。 十阿哥这么大个人了, 皇帝显然是不可能忘了他的,他不让八阿哥待在京城, 显然是怕他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可他又留下了十阿哥, 难不成汗阿玛也觉得老十太聒噪了?胤禛得知此事后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太子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的,其实就算太子妃不提醒他,他也知道这次去热河不能再犯错了,所以太子妃给他备下了解酒药丸他不但没说什么, 反而珍而重之的将它收起来了。 太子想着皇帝这次是临时起意要去热河看看, 蒙古各部应该不会在像上次一样拼了命的往热河赶, 结果等他们到了, 太子发现他们不仅都到了, 而且来的人只多不少。 原本蒙古各部的人是赶不及过来的,可谁在京中还没有个探子呢, 别说皇帝要去的是热河,他就是要去塞外,他们也是能在他动身之前就收到消息的。 再加上皇帝此行就是想看看他免去赋税之后百姓们的生活是不是就不那么苦了, 因此这一路车队走得极慢,走走停停的,等他们到的时候蒙古各部的人可不就也都到了嘛。 按说他这次来热河该带何柱儿才对,可他实在是怕他不在京中毓庆宫又会出什么事,到底是把他给留下了。 他这回带的就是上次去给老四送礼的小卢子,他本就在热河当差,对这儿再熟悉不过了,要真出了什么事,有他在说不定比何柱儿还管用呢,才刚到热河的太子这般想着。 不过太子这回是真想错了,就是十个小卢子加起来怕是也比不过一个何柱儿的,当然,此刻的太子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他现在正看着他的帐子发愁呢。 皇帝的御帐还是在那个老位置,太子的帐子自然也不可能换到别的地方去。 这次老四又没跟来,他就是想换也是不可能的,就是真换了,老三也不敢住他这帐子不是。 帐子还是那个帐子,太子也还是那个太子,伺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却不是上次他们来热河的时候跟着他的那一个了。 但愿这小太监能聪明些,不要给他惹麻烦才好。犹豫再三的太子终于了自个儿的帐子,他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想着。 与蒙古人在一块儿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们聊起政事的,就算是聊京中趣事他们大多人也是插不上话的,所以跟他们坐在一处就只能摔跤或是喝酒了。 眼下这年都还没过完,就算是蒙古汉子们也是怕冷的,所以这跤是摔不成了,摔不了跤,那就只能喝酒了,这个时候太子便忍不住感叹,太子妃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这解酒的药丸,还真是带对了。 太子是坐到了席上之后才想起来,这次能喝酒的兄弟们一个都没来,唯一能喝的,好像就只剩下他了。 时候他就是不想喝也是要硬着头皮喝的,毕竟喝醉可以,还没喝就先怯了,这可不仅是丢了面子,这怕是里子都要跟着一起丢了。 几大碗酒下肚,太子不由得想到了大阿哥,要是他在此处,哪里轮得到这些蒙古汉子放肆,喝不喝酒暂且不论,大阿哥瞧着他们这么多人灌一个人,怕是早就开始骂娘了。 好在这酒喝到一半老八和老九跳出来了,不然再这么喝下去,他非得吐出来不可。 他是随身带着解酒的药丸不假,可有谁会喝酒喝一半掏出这东西来吃呢,要真是这样,这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喝呢。 这酒喝到最后他还是醉了,而且是真醉了,他觉得这是因为他这次有分寸了,知道不能醉得太狠,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蒙古汉子虽然爱喝酒也爱拼酒,可他们谁都不是傻子,就算他不是太子,他们也不会一直逮着一个人喝酒的,一群人跟一个人喝酒,那不叫喝酒,那叫欺负人。 太子起身之后就又发现了这次来热河和上次的不同,上次老十三也喝酒了,可他还是让跟着自己的小太监来扶自己了,这次老四和老十三都不在,自然也就没人理他了。 从前汗阿玛倒是会处处照顾他,这会儿他不是也忙着应付蒙古的王公和台吉们吗。 踉踉跄跄往自己帐子走的太子一边走一边给皇帝找着理由。 按说小卢子早就该跟上来了,偏偏他还没忘了退下去之前要给皇帝和皇子们行礼,这礼一行,自然也就跟不上太子了不是。 好在太子喝醉了之后走得要比平时慢,不然小卢子还真追不上他。 喝过酒,太子自然是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三急之事的,这回他学聪明了,他解决了三急之事之后也没有立即往他的帐子走,他往前走了一段路,确定这儿离皇帝的御帐不算进,这才站住了,开始翻找起那解酒的要丸来。 他好不容易把那小瓷瓶给找出来了,却没拿稳,他手一抖,那瓷瓶就掉到地上去了。 它不但掉地上了,它还朝前滚了好几圈。 这东西要是在平常他肯定要等着小卢子捡起来给他的,他是想着这东西是太子妃特意给他带的,他这会儿头又晕的厉害,这才跟着追了几步,弯腰把他捡起来了。 等他直起腰再一看,看到的不是应该抢着跟他捡这瓷瓶的小卢子,而是一个宫女。 要是平常这宫女他肯定是一眼都不会多看的,这会儿他不是正醉着吗,他若是真醉了那就应该是宫女看他,而不是他看宫女了,他醉了,又醉得不是那么厉害,当然就有了路遇美人的兴致了。 他醉眼迷蒙的,那宫女站这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按说他是看不清这宫女是美是丑的,他是闻那阵似有若无的香味,断定这宫女应该是个美人的。 其实他这次来热河也不是没带侍妾,他带的正是汗阿玛前些日子赐下的那几位侍妾。 只是毓庆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二人并不得他宠爱,之所以会带她们来热河不过是带给汗阿玛看得罢了。 太子想着他这是要去见美人,哪怕这美人就只是个宫女,他还是整理了一下仪容,吸了口气,等着口气吐出来了,他才慢步走向了这宫女。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虽然这儿算不上灯火通明,帐子里透出来的光还是能让人瞧清路的。 他在这宫女面前停下,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果然是个美人,对美人,太子一向是以礼相待的,他也没开口说话,怕唐突了她,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罢了。 若是平常这个时候这宫女就算是没什么别的举动也应该知道要跟他见礼了才是,结果他眼前这小美人不仅没跟他见礼,反而愣住了。 太子想着莫不是他的身份太尊贵,这热河的小宫女就没见过他这半君,被他吓着了,便低低的咳了一声,一边咳还不着痕迹的往前又走了两步。 他这一动,鼻间的幽香就更浓郁了,他也更是心猿意马了起来。 太子正准备跟他新看中的小美人说话呢,就让她想是被吓着了似的猛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一口气往后退了三步。 虽然她这三步算起来还比不上他一步退得多。可他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宫女是在躲他呢? 他堂堂大清朝的太子殿下,从来都是女子往他身上扑,还真没人避他如蛇蝎似的,太子原本只想逗逗这宫女,现在嘛,这宫女还真就得跟他回他的帐子不可了,太子气恼的想着。 跟在太子后头的小卢子见太子这是要路遇美人了,极有眼色的没有跟上去,毕竟太子遇见了美人自然是要跟她说说话的,这种时候,他一个小太监守在一边岂不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吗? 这会儿他远远瞧着这事好像有些不对,这才几个大步走了过去。 他也瞧见这女子穿的是宫女的衣裳,太子不能盯着她看,他这个小太监却是可以的,他这一看,还真看出点儿不对劲来。、 这宫女未免也长得太漂亮了些,小卢子想着。 难不成长得漂亮的姑娘都长得差不多,不然他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宫女眼熟呢? 莫不是他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宫女姐姐? 不应该呀,他在这热河当差也有好几年了,他怎么不记得热河行宫里有这么美的宫女姐姐? 她要真是在此处当差,就是她瞧不上他,他也是要去跟她套近乎的,这么标致的宫女姐姐,他就是什么都不能做,光是看着,就已经是赏心悦目了不是。 就他这张嘴,她就是再傲气,也总是会跟他说上几句话的,只要她肯理他,哪怕就是跟他说一个字,他也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又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呢? 、 第12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卢子越看着宫女越觉得她眼熟, 不过这会儿他瞧着她眼熟可不是因为她的样貌,而是她看着自个儿的眼神。 如果说她之前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神是惊讶,那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轻蔑。 都是伺候人的宫人, 她凭什么瞧不起他,除非她不是宫人,是主子。 小卢子意识到事情不对, 立马上前一步, 把太子和这宫女给隔开了。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仔细的打量起了她的衣饰来。 细看之下才发现, 这女子穿得的确是宫女制式的衣裳不假,可她那衣服的料子可不是宫女能用的, 这, 小卢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女子八成是位宫妃。 这大晚上的,又黑灯瞎火的, 宫妃在皇帝的御帐外头徘徊, 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位主子是准备跟万岁爷来一场偶遇呢。 之所以换了宫女的衣服一来是想着要是遇不上皇帝, 也没人知道她独自一人大半夜的在这儿等皇帝, 二来是就算被人遇上了, 只要这人不傻, 应该也不会将此事揭破。 况且现下他们又不是在宫里, 认识她的人恐怕还真没多少, 她就是被侍卫发现了, 也能蒙混过关不是。 不对,这可是在热河,在这儿的除了宫里人可还有不少蒙古汉子, 她一个宫妃怎么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他是做奴才的,最清楚这种时候他们会躲在哪儿了,若是他没料错,这位小主的丫头正在不远处藏着呢,要不是这位小主还算是沉得住气,到现在了都还没有呼救,那小丫头怕是早就冲出来了。 小卢子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刹那的事,他现在只希望这位小主眼神不济,那帐子里透出来的光也不够亮,她并未认出眼前人是太子殿下。 小卢子转过头再去看太子,发现他还直挺挺的站着,直勾勾的盯着这位小主看呢。 太子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小卢子不敢看,他只能盯着太子的衣饰看。 然后他才发现今儿太子为了赴宴穿得的是蟒袍,得,这下好了,就算这位小主是新进宫的,她怕是也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她没有呼救,看来也是个心中有数的。 他现在只庆幸太子从刚才起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不然他一开口这事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爷,奴才好像看见那边的帐子烛火亮起来了”小卢子轻声道。 那边指的是哪儿小卢子清楚,太子也清楚,这下他果然顾不上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了,他听了小卢子这话拔脚就往自己的帐子去了。 小卢子见太子动了,连忙扶住了他,他一边走一边还在想他为何会觉得这位小主眼熟,直到进了帐子他才反应过来,这位小主和另一位现在正得宠的小主有些像,他机缘巧合的见过这位小主几面,这才觉得怎么看刚才那位小主都觉得眼熟的。 但愿那位小主的丫头也和她的主子一样沉得住气,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只当没看见才好。 要是往常太子喝了这么多酒是起不来的,反正毓庆宫里他最大,只要太子妃不管他,他想什么时候起,就能什么时候起。 这会儿可不一样,他现在是在热河,他要是真不起来,就算汗阿玛不跟他计较,他也丢不起这脸不是。 再加上他吃了解酒的药丸,起来的时候也不像从前似的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他心情倒也还算得上不错。 不过他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当他出了帐子发现周围的人好像都在偷偷的看他,看完了还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他的好心情也就荡然无存了。 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不敢这般的,看他的,还有当着他的面就跟同伴窃窃私语的都是蒙古的汉子。 太子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有点像是在看什么稀世奇珍似的,可看稀世奇珍怎么还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了?他刚开始被他们看得一头雾水,后来他们越看他心里越是觉得发毛,他本来是想去给汗阿玛请安的,,现在看来,今儿这安,他是请不了了。 太子是直到第二人日才明白那些蒙古汉子们为何会看着他发笑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留言,说他前晚上提前离席不是醉得厉害,而是跟一个宫女私会去了。 笑话,从来都是那些想攀高枝的宫女对他投怀送抱,他什么时候跟她们私会过。 他虽然仗着身份很多事都敢做,进了宫的女人,那就是汗阿玛的,汗阿玛要给他赐几个宫女那可以,没有汗阿玛允许,他是不会动这些宫女的。 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事他还是要问清楚才好。 要是从前他这会儿定是已经冲到御帐去找梁九功了,毕竟他都敢去找梁九功了,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可他现在见着御帐就发怵,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想去找梁九功是因为他敢跟自己说实话,现在他不想进御帐,也只能去问小卢子了,但愿他也敢告诉他实情才好。 太子以为小卢子此刻一定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没准儿还会被吓得不敢来见他,等见着人了,小卢子有没有被流言吓着他不知道,他倒是被小卢子的模样吓着了。 他见小卢子衣裳皱皱巴巴,整个人恍恍惚惚看着他眼下的青黑陷入了沉思。 小卢子自然也是听说了那些流言的,让他神思不属的不是那流言是真的,而是那流言是半真半假的。 他想尽办法要回宫去,求得就是一个好前程。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回京之前就做好了要是能跟着太子就要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了。 他只是没想法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又来得这么突然。 他能回京去,是他用全副身家换来的。他能进毓庆宫,是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一把。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人是太子,直到他真在太子身边伺候了,他又觉得这人不会是太子了。 倒也不是太子不会施恩,他只是觉得太子不会记得他这么个小人物就是了。 直到昨儿梁公公来找他,他才知道帮了他一把的人不是太子,是梁公公。 流言一出,他就知道万岁爷必是要找他去问话的,他害怕得一晚没睡,可不就成了这幅模样了吗? 不过最让他心力交瘁的不是他要怎么应对万岁爷的问话,而是太子殿下。 他没进毓庆宫之前,太子是他在这世上除了万岁爷之外最敬佩的人了,就算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太子还是没能记住他,也并不影响他对太子的敬佩之情。 直到他进了毓庆宫当差,他越来越觉得真正的太子殿下和他心里的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不同了。 从前他没贴身伺候过太子,还能很自己说,是自己想错了,太子怎么可能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个样子呢? 现在已经贴身伺候太子好长一段时日了,他怎么都没法再说服自己,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了。 那流言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他是真没想到太子喝醉酒之后会是那个样子。 他是听了自己的话立马就回了帐子不假,他喝醉了,吐一吐,这也没什么,可他闹着要吃解酒药丸,闻了闻又嫌那药丸苦,怎么都不肯吃了,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肯吃这东西,自己想着让底下人去弄一碗解酒汤应该也不难,今儿可不止太子一人喝醉,想来这东西也是早就备好了的,他去要,肯定就有现成的。 太子醉了,他自然是不能走的,便让另一个小太监去端一碗解酒汤来,结果解酒汤端来了,太子闻了闻,一把就给掀翻了。 好在他怕太子又闹起来,有所防备了,不然非得换身衣服不可。 醒酒汤是喝不成了,他想着反正太子都回帐子了,干脆就让他歇下好了,结果他说什么都不歇下,还拿着那瓶解酒药左手倒右手的玩起来了。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刚才太子瞧着还算清醒那是他知道刚才是在外头所以硬撑着呢。 这会儿她坐到了榻上,这帐子里又只有自己和他二人,他可不就放松下来了吗? 他想过无数次,太子殿下会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却怎么都没想到太子殿下喝醉了是这个样子的。 他也不是觉得这样的太子殿下不好,他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把前日里发生的事告诉太子。 他可是亲眼见过太子喝醉了就闯了御帐的,要是真如流言里说的那样,太子是私会了一个宫女,还是这热河行宫里的宫女,那这事还真不算什么。 只要太子肯认错,万岁爷应该还是会对这事轻拿轻放的。 可事情真相偏偏不是流言里说的那样,太子的确没有私会什么宫女,他遇见的是位宫妃。 他这两天也想过太子为何不认得这位小主,答案无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小主是万岁爷到了热河才宠幸的,因此只赐下了衣料并未晋她的位份,因此太子才不认得他。 如此一来,这女子为何会如此大胆也就能说得通了。 她才刚飞上枝头,自然是要飘一会儿的,她要是不主动些,万岁爷又瞧上了别人,她又该怎么办呢? 、 第12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殿下, 您前儿遇见的,是一位姑娘。”小卢子把心一横,到底把这话给说出口了。 “孤当然知道孤前日遇见的是一位姑娘,孤虽然醉了, 可还不至于男女不分。”太子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呢小卢子竟然先开口了。 要是往常, 他这个主子没说话, 底下人就先开口了, 他是要生气的。可他这会儿迫切的想知道前日晚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也就没计较此事了。 “你说那女子是个姑娘。“太子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小卢子话里的姑娘和他想的姑娘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站起身来,惊声道。 姑娘,这个称呼若是放在宫外, 那叫的是世家小姐,放在宫里可就不一样了,姑娘二字指的是被皇帝宠幸过的还没有位份的宫女,这一点,太子是知道的,因此他立马便明白了小卢子这话的意思。 “殿下您没注意看, 奴才却是仔细打量过这位姑娘的。她穿的衣裳虽然是宫女的制式的,料子却不是宫女能用的,再加上她看奴才就跟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奴才这才敢断定她的身份不一般的。” “她哪来这么大胆子, 她那身衣服可不是这么快就能赶制出来的, 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能被宠幸呢?”太子仍不死心,他想了想,问道。 “ 殿下,您怎么忘了梁公公了, 梁公公这人有多细心您不是不知道,别说是一件衣裳了,万岁爷要是真要赏,就是暖轿,他怕是也能找得出来的。”小卢子听太子这么说,心知他这是还不愿意相信他又做错了事,遂回道。 太子张了张嘴,他原本是想反驳小卢子的话的,可他这嘴都长张开半天了,他楞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小卢子说的话的确没错。梁九功能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靠得可不光是他和皇帝打小的情分,还有他能急皇帝所急,想皇帝所想。 难怪他一出去那些蒙古汉子们就用那种眼神看他,感情那是羡慕,是嫉妒呀,太子想着。 可他最不缺的就的旁人的羡慕和嫉妒,他在乎的,只有皇帝是否知道此事,知道此事之后又会怎么看罢了。 “汗阿玛那边……”太子想了想,而后问道。 “殿下,您对奴才有恩,奴才不能欺瞒您。昨日一早梁公公就来找过奴才了。“小卢子知道太子这会儿最担心的是什么,他想了想,到底是把这事说出来了。 “你先下去吧,让孤想想,孤得好好想想。”如若在这儿的人是何柱儿,太子没准还真会把这事掰开了揉碎了跟他商议一番,偏偏在这儿的人是小卢子。他不可能和他商议这事,也只能让他先退下去了。 小卢子听了这话给太子行了个礼。然后就退下去了。他退下去的时候还在想,虽然太子殿下跟他想像中有极大的不同,有一点却是一样的,他对自己人的确不错。 小卢子退下去之后这帐子里就只剩太子一个人了,按说他应该慢慢平静下来才对,可太子一个人待在帐子里是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也越想越觉得害怕。 要是从前,他现在肯定已经在去御帐的路上了,毕竟这事越早解释清楚就越好,拖得久了,小事也成了大事了。 他从前皇帝是敬畏,被废黜过一次之后,敬畏就变成了畏惧,来到热河之后尤甚。 梁九功都来找过他身边的人了,这也就表明皇帝已经知道这事了。 他知道此事了,却还任由流言传播开来,他这是要对此事放任不管了还是要借着这流言逼他现身呢。 太子只恨自己前日为什么没有多喝些酒,他要是喝醉了,别说他遇见的是个宫女了,他就是遇上仙女,他也是不知道的,这事不就出不了了吗? 太子妃说他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谏了,这话其实不对。他之所以不想听旁人的话那是因为他想让皇帝看到他的改变。他以为他变得有主见了,皇帝对他就更满意了,现在看来装的就是装的永远也成不了真。 他这毓庆宫里的确是可以谁的话都不听,可一旦出了宫,真遇上事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拖。 拖得过一时就算一时,至少要拖到皇帝不那么生气了,他才敢去面对他。 梁九功来找的的确是小卢子不假,可也这是在提醒太子,皇帝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太子要真是个聪明的。这会儿就应该去找皇帝了。 不管找不的到皇帝,他总是要出帐子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跟自己说他头晕的厉害,还要再歇歇,然后就真的歇下了。 太子不知道的是皇帝是前日就已经得知了此事的。 皇帝本来没打算派人去监视太子的,可他见着太子带来的人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应该不是他在宫里问过话的那一个,他还特意问了梁九功这人是不是他上次问过话的那个,梁九功答了不是,他这才确认了自己没看错。 他会派人去监视太子倒不是想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是怕他要用人的时候无人可用,遇到危险了身边连个替他挡的人都没有。 这一监视倒是让他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他的儿子,遇上了一个宫女,二人相谈甚欢。 太子遇上个宫女,停下来和她说几句话,这不算什么,坏就坏在这宫女是他才宠幸过的。 这宫女的身份倒不是那些暗卫门识破的,是梁九功听了他们的形容,这才将她的身份叫破的。 梁九宫不记得那宫女长什么模样,他记得的是皇帝赐下去的衣裳是什么样子的。、 花纹和颜色他都不记得了,他就记得那衣裳挺晃人眼的,在晚上看起来特别显眼。 还不止这个,那衣裳是提前就做好的,要赏人之前是要熏一遍香的,这香可不是那种劣等的香,自然闻起来也是极好闻,也极好辨认的。 做暗卫的,除了眼神要好鼻子也要灵,这种香和热河们的宫女们使的香可不一样,劣等香香味每几日就散了,这香,十天半月也是散不了的。 皇帝从知道此事之后就开始等,等太子来向他说明此事,也等太子来认错。 有流言传出来这事他是知道的,他要是想把这事压下去,不过一句话的事,可这句话他还真就没说,流言自然愈演愈烈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出门了,皇帝特意空出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是想借着这事跟太子谈谈心,结果太子没走几步就又回去了。 他还以为他是想起了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好,这才回去了,结果他一问才知道,太子是受不了那些蒙古汉子们盯着他看,这才回去了。 得知太子跟宫女说话这事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怎么生气的,毕竟不知者不罪,太子又不主知道那女子是他才宠幸过的,只当她是个颇有姿色的普通宫女罢了。 到了这会儿,他是真气得狠了。堂堂大清朝的太子殿下,因为被人盯着看,再加上别人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就被吓回去了,这事要是放在他身上,皇考非得踹他一个大跟头不可。 他想着他上次就是因为气得狠了,这才一气之下废黜了太子,再加上梁九功又在旁边一个劲的劝他,他这才把那股子邪火给压下去了。 原本留给太子的时间他也不打算留了,他来了在外头站着就行,什么时候他气消了,再什么时候放他进御帐好了。 结果他等了整整一日也没没等到太子,倒是等来了好几个他不愿意见的蒙古人。 他为了跟太子谈心特意换了常服,这下好了,太子没看见,反而让蒙古人给看见了。 这下皇帝是真生气了。梁九功再怎么劝他也劝不好了。 梁九功是瞒着他去找的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他原本应该罚梁九功的,看他腰都快弯到地上了,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当不知道这事,这事也就算过了。 太子那边的动向现在他不想留意都不行了,他就是想看看太子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得知太子找了他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去问话的时候想着,这回他问完了话,想好了对策总共该来找他了吧,结果他还是没来。 他不但没来,他还睡起觉来了。 要说他对太子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他这遇事就躲的性子绝对是其中之一。 前段时日有传言说他变得有主见些了,他还为此高兴了好一阵。 派给他的差事也越来多,越来越紧要,有些差事甚至是老四这个亲王都插不上手的,就是为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变得那么有主见了。 结果他那几件差事办得要么就是极慢,要么就是明面上瞧着办好了,细究起来不妥之处还多着呢。 那时候他还能给太子找找借口,说那几件差事的确不好办,这会儿她就是再想帮他找借口也找不出来了。 什么变得有主见了,那都是做给他看的,到头来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了。 第12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既然太子不想出自个儿的帐子, 那他轻易就别出来了。 流言不是说他私会宫女吗,那他这个汗汗玛就帮着他把这个流言给坐实了。 不过他私会的可不能是宫女,把这宫女换成蒙古女子,也就说得通了。 蒙古女子可比京中女子彪悍多了, 别说是偷偷摸摸的私会了, 就是当着心仪的男子的面表白心意在她们看来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皇帝也不怕蒙古的王公和台吉们会不肯配合他演这场戏,他们带着家中的庶女来此, 本来就是要来给她们寻个好去处的, 这天下除了进宫为妃为嫔, 还有哪儿比得过进毓庆宫呢? 私会蒙古女子,大家调笑几句,这事也就算过了,这样既能把这事的真相隐瞒过去,还能给太子一个警告,都这样了,他就不信太子还能坐的住。 等他真坐下来给太子挑适合赐给他的人的时候才猛然发现, 这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这人却不是那么好挑的。 现在可不是皇玛嬷还在的那个时候了, 那个时候就算他再不愿意后宫之中还是要有几位蒙古妃嫔的。现在他宫里依然还是有蒙古妃嫔的,不过她们都不得宠就是了。 往毓庆宫送蒙古女子, 这就是在往太子以后的后宫里送蒙古妃嫔,这, 他可就不得不仔细考虑了。 他首先要考虑的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就是这女子不能是太子中意的那一类型, 以免他真宠爱起这女子来了。 第二点就是这女子家事要不高不低,高了,难免就会生出野心, 低了,那就配不上太子的身份了。 这次和给老十挑福晋的那次可不一样,给他挑福晋那次皇帝是力求挑一个最好的。 这次给太子挑人,偏偏要挑一个不那么好的,这倒是难住皇帝了,毕竟他身边的从来都是最好的,稍微有些不好的,可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皇帝觉得这人难选,不过是因为这事是突然发生的,又占用了他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罢了。 这事真要办也不用他亲自办,他只需要把他的要求吩咐下去,自会有人替他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人当晚就被选出来了,皇帝得知此事之后也不过是点了个头罢了,至于面君,那是不可能的。 人选出来之后自然是立马就送到太子那儿的了,倒不是皇帝急着要把流言给压下去,他就是想打太子一个措手不及,看他对此会是什么反应,也看看这人太子收是不收。 直到梁九宫来回禀,说太子谢了恩,收了那蒙古女子,且太子的帐子烛火已经熄了之后,皇帝才也灭了烛火歇下了。 太子大抵是觉着皇帝都出手帮他把这事瞒下去了,他这一关也就算是过去了,这才终于舍得出他的帐子了。 刚出帐子不久他就发现那些蒙古汉子们看他的眼神又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之前看他,那是在看一个让他们羡慕不已的男人,现在看他,就跟看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似的,要不是他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他觉得他们都能朝自己扑过来。 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去想那些蒙古汉子们在想些什么,他在想的是他那天晚上遇见的那女子到底是谁。 自从他知道这事皇帝已经知晓了以后他就在等,等着皇帝什么时候气消,也等着皇帝什么时候传他去问话。 他都想好了,要是皇帝真传他去问话,他就实话实说,告诉皇帝他和那宫女真的一句话都没说过。 皇帝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了,那他是一定会让人去详查的,与其被他查出来,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他是昨日一整天都没出帐子不假,可他并没有真歇下,他不过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罢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他实在熬不住了,梁九功却来了。 跟在梁九功身后的,还有一个蒙古女子。 直到梁九功出了帐子,他才反应过来梁九功跟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蒙古女子是汗阿玛赐给他的。 这种时候,汗阿玛不传他过去问话,反倒赐了个蒙古女子给他,这下他是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刚才还昏昏欲睡,现在整个人都被吓得清醒了不少。 人都收下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把她赶出去。 他也不傻,知道汗阿玛这是在试探他,人他是收下了,不过他可没打算碰她,只等天一亮把她打发到他侍妾住着的帐子也就是了。 太子现在的心思可不在女色上头,这人与他而言顶多就算是个漂亮的摆设罢了。 太子觉得只要他不见这蒙古女子,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岂料那个蒙古女子自己闹起来了,这一闹,这事就又被人翻出来了。 在皇帝眼中他给太子选的这女子的确家世不显,在旁人眼中却并非如此。 这女子虽然只是个庶女,可也是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的。 当她知道她要去伺候太子殿下的时候她先是惊讶,然后心中又忍不住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来。 她离家之前家中的长辈的确跟她提起过此事,可她们都不认为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会落到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身上,因此也真就只是提过两句罢了。 太子殿下她是见过的,是个长得极英俊的男子,且身上有一种别的皇子都没有的气势。 说她没留意过太子,那是假话,她自知身份低微,所谓的留意也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罢了。 她跟在梁公公后头去见太子的时候只觉得心跳的厉害,脸也烧的厉害。 她要来伺候太子,家中的长辈们自然是要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可那会儿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她要成为大清朝太子殿下的女人了。 直到她真的开始跟太子殿下独处后她才知道她的欣喜也罢,羞怯也好,他都是懒得一看的,他只是把她留在了这帐子里,然后他就歇下了。 满心期待落了空,她心中有多失落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守在男子床前这事在她们草原上是只有没名没分就跟了男子的卑贱女子才会做的,她以为凭着她的家世和样貌她就是再不得宠也总能得找一个名分的,可现实却告诉她,太子连看都懒得看她。 这个事实在第二天她被带到了太子的侍妾们住的帐子之后再次得到了印证。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跟这种身份的女人合住过一个帐子,尤其是这种身份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她也不傻,她没有当即就闹起来,而是看那两个侍妾对她很是尊敬之后才慢慢闹起来的。 她先是拒绝穿新送来的旗装,用的由头也简单,这旗装她的确是由底下人伺候着换过了,不过这旗装穿着是真不合身,这也不能怪她不是。 这事是不用报给皇帝知道的,却要报给太子知晓。 太子这会儿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查到他那天晚上遇见的女子是谁呢,哪有闲功夫来管这些事,只说他知道了,并吩咐针线上的人,让她们赶制新的旗装罢了。 虽然这蒙古女子还没有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可她是汗阿玛赐下来的。在这种小事上自己是不可能亏待她的。 就这么又过了一日,太子又听说那边闹起来了,这回那蒙古女子不是嫌旗装不合身了,她是不愿意跟他另两个侍妾同住在一个帐子里了。 后宅女人的把戏,他又怎么会不懂呢。她第一次闹着说旗装不合身其实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呢,只要上次他没说什么,她就敢接着闹。 这次他还是不打算说什么,她不是嫌三个人住一个帐子挤得慌吗,那好办,他让一个侍妾住进他的帐子不就行了。 如此,那边的帐子就既不挤也不空了。 免得她再说两个人住那帐子太空了,再借此闹起来。 至于这侍妾住进他的帐子还会不会回之前的帐子,什么时候回,那就要看她急不急了。 他自认为这事他处理得极好,也终于有胆子去见汗阿玛了。 结果他才刚靠近御帐就被守在外面的侍卫给拦住了。 这侍卫他也认识,就是上回老十三受伤的时候守在他帐子外头的那两个侍卫中的其中一个。 太子在心里暗道一声晦气,却又忍不住想这侍卫是不是已经得到汗阿玛的重用了,不然怎么每回来热河都有他呢? 这侍卫被调过来守御帐的时候还很是高兴过一阵,毕竟他上次来这热河只能守在皇子的帐子外头,这御帐他是根本就靠近不了的。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被调来守御帐了,这不就是预示着他要升官了吗? 直到他隐隐听说太子又出事了,他又觉得这事恐怕不是他想的那样了。 这会儿他看着因为被拦在了御帐外头而脸色骤变的太子,没忍住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倒霉。 他甚至在想,皇帝这回来热河之所以带上他很本就不是因为器重他,而是因为一事不烦二主,只要太子又做错了事,那守在他帐子外头的人里头肯定是有他的。 、 第12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若是从前有人拦着不让他进御帐, 这人就是不丢了命怕是也要脱层皮的,现下是他有错在先,他怕自己要是闹起来未免太过难看, 到底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悻悻的回自己帐子去了。 太子回了帐子立马就让人去找了小卢子去了, 那事他让小卢子去查去了, 他也知道他一个小太监查这事是在为难他,谁让他当日也见过那宫女呢,这事也只能由他去查了不是。 小卢子在热河行宫当了好几年的差也不是白当的,别人都是人走了茶就凉, 他走了, 这茶就是凉了也自会有人换上一壶滚烫的不是。 谁让别的小太监走了之后的混上的差事还不如在这儿的好,而小卢子摇身一变就成了毓庆宫的人了呢。 他不但进了毓庆宫, 他还到太子身边当差去了, 而且太子这回来热河还把他也给带来了。 因此这茶不但得滚烫, 见着他来了,他们还得想法儿把这茶给弄成温的不烫着他才好。 小卢子要是来叙旧的, 他们自然是欢迎之至的,不过在得知他是来打听和万岁爷有关的事情时, 他们又觉得他们和小卢子之间似乎又没那么多的旧可叙了。 要不是小卢子带了足够多的银子, 他应该是没办法从那些小太监口中打探到什么的。 他在毓庆宫当差也有段日子了, 按说那些银子花出去了他是不会心疼的, 可他带的银子都花完了,打探到的消息能用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他就是再不心疼也该肉疼了不是。 他这边才刚打听完消息,那边就有人来寻他,说太子正找他呢, 他也不敢再耽搁,跟着这小太监进了太子的帐子。 “奴才给太子请安。”小卢子打了个千,然后说道。 “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起来,说说吧,都打听到了些什么。”太子连忙说道。 “回太子,那位姑娘姓郑,原是在王贵人宫里当差的。”小卢子轻声道。 “你说她是在王贵人宫里当差的,可是生了十八弟的贵人王氏?”太子问道。 “回太子话,正是这位王贵人。”小卢子连忙回道。 “难怪,难怪,孤就说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宫女,敢那个时辰独自出现在那儿,这地方这么大,她去哪儿不行,怎么就刚好走了孤会走的那条路……”太子站起身来,一边来回走,一边说道。 这次来热河的名单上本来是没有王贵人的,十八阿哥就是在来热河的路上病倒的,又是在回京的路上没了的,皇帝怕王贵人触景生情,这才没在名单上写下她的名字。 还是王贵人多次恳求皇帝,想来热河看一看,他一时心软,这才将她的名字添上了。 他之前还以为这事真的就是机缘巧合,是他做错了事,现在想来,这巧合怕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这王氏接连生子,按说汗阿玛早就应该晋她的位份才是,可她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个小小贵人,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也难怪自己对她身边的这个丫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王氏如此受宠却还是得让她的丫头帮她固宠,这是不是说,她其实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受宠了?那自己是不是能借着这事找找她的麻烦?太子想着。 不过太子很快就没空去想他要怎么给王氏找麻烦了,他想着给别人找麻烦,却不知道别人也在给他找麻烦呢。 这个给他找麻烦的,就是蒙古女子,塔娜。 中原女子的杀手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到了塔娜这儿她倒是不哭也不上吊,她发泄不满的方式就是闹。 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是塔娜第三次闹了,要说她完全不心虚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会儿什么事都没有见着太子重要,因此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来了。 她预料的倒也没错,太子的确来见她了,不过她要是知道太子之所以来见她是因为在太子眼里这是他最后一次容忍她了,怕是不会这么快就闹起来的。 塔娜这次闹起来是因为她吃不惯中原的饮食。 其实这回还真不是她有心要闹,她是真吃不惯也是真忍不了了。 她是在草原长大的,口味自然是和中原人不同的,这不同不仅是食材的不同,还有烹调方式的不同。 皇帝来了,自然是要设宴的。宴席上也自然是会有烤肉的,这烤肉吃上一两顿还行,吃上一两日,就是这东西再美味也美味不到哪里去了。 她和十福晋不同,十福晋是大小就偶尔会吃上一顿中原菜的,她家世好,又是嫡女,就是那些食材再难得,她也还是能吃到的。 她偶尔吃点别的菜式,这么多年也就慢慢习惯了。正是因为如此她嫁进皇家之后才没有因为口味上的不同和十阿哥拌过嘴。 她的家世比不上十福晋,自然是吃不着那些珍贵的食材的,就是有,那也只有她那嫡姐能吃,哪里轮得着她呢? 她刚开始是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这个馅饼给砸懵了只顾欢喜了,要不是太子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泼冷水她还在梦里醒不过来呢。 她住进太子侍妾的帐子的第一日那两位侍妾还对她恭恭敬敬的,后来看她连太子的面都见不着,她们对她的态度就渐渐变了。 这些她都可以忍,她忍不了的是她实在是吃不惯小太监们送来的吃食。 再加上这两位侍妾吃得实在太少,她跟她们待在一处总不能吃得太多,因此她不光吃不好,她还吃不饱。 不过最让她恐慌的不是她能不能吃饱,而是她明明只需要走几步就能去找她家中的长辈,回了家自然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可她却不敢也不能去。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中原话里的身若浮萍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跟了太子她就成了人上人了,她以为就凭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可能一直无名无份,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要依附着太子活了。 太子宠她,她就是真的没名没份在下人眼里她也是主子。 太子不宠她,她就是有了名位那也只是个妾。 可她有她的骄傲,让她对男子曲意逢迎她做不到,她闹不是为了邀宠,她是要让太子看见她,也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家族。 因此太子来见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她之前还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送来伺候太子,这几天她冷静下来了,自然也想明白了,流言是真的,皇帝是为了平息流言所以才选中了他,太子也是为了平息流言所以收下了她。 她想明白了这一切,再看太子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别扭,她也不想再患得患失,那不像她,她闹是想在走之前能闹出一个蒙古厨子带回京去,实在不行,让她的侍女跟着她回京也是好的。 太子听了她的要求之后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没答应让塔娜带厨子回京,倒是把她的侍女给找来了。 塔娜的侍女一来,再让她跟那侍妾住一个帐子的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要是他们现在已经回京了,太子自然是不用操心这种事的,只是他们现在还在热河,塔娜的长辈还看着呢,总不能太亏待她不是。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塔娜会自己站出来说她和她的侍女一起去住小一些的帐子,这一下是真的帮了他大忙了,虽然他还没打算碰他,就冲她知情识趣他还是会给她一个位份的,太子想着。 太子觉得这事他办得再漂亮不过了,就又去求见汗阿玛去了,没成想这回他还是没能进御帐。 不过这回他总算从守在御帐外头的侍卫口中得了句话,汗阿玛让他没有传召别再出帐子了。 上次就是这样,汗阿玛先是不让他出帐子,他实在没忍住出来溜达了几回,然后就被软禁起来了。 上次他被软禁是因为他喝醉了酒闯了御帐,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就因为有流言说他在夜里私会宫女? 汗阿玛可是天子,他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他知道不了的,他难道不知道他和那宫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吗? 如若路遇了个宫女,站得离他近了些就是错了,那从前汗阿玛为何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太子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试着吸气再吐气就想让自己赶快平静下来,免得失仪。 可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现在是不让他出帐子,那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软禁他了,再接下来呢,是不是又要再废黜他一次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够冷静,他也知道这御帐是不能随意闯的,可他现在必须要见者汗阿玛,他不想再提心吊胆的等着汗阿玛的口谕,也不想再被废黜了。 他以为他要闯御帐那些侍卫们就算不对他拔刀那也是要拼了命的拦住他的,岂料他还真闯进来了。 他闯进去的时候觉着似乎有人伸手推了他一把,要是往常他早就发火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管这些了,既然进来了,那他就得好好想想要如何为自己辩解了。 、 第12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太子一进御帐就觉着不对, 他为了不打搅汗阿玛处理政事可是掐着点来的,这个时辰汗阿玛应该在用午膳才是,按说传菜的小太监应没这么快退下去才是, 怎么这帐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敢抬头的太子想着。 “儿臣见过汗阿玛,给汗阿玛请安。”太子打了个千, 而后说道。 平日里这个时候汗阿玛早该叫起了, 今儿他都跪下有一会儿了汗阿玛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就知道自己这是来晚了。 太子本来想着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极快的瞄一眼汗啊阿玛,看看他的神情,现在看来他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也只还把头给抬起来了。 他这一抬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汗阿玛脸上的表情, 而是他穿着的龙袍。 这龙袍穿起来有多繁琐他是知道的, 因此汗阿玛只要是不在宫里都是不怎么穿它的,他这会儿穿了,也就是说他刚才正见外臣呢。 难怪这回自己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敢情是汗阿玛忙完了正事, 终于有这个闲工夫来管束他这个儿子了。 “汗阿玛容禀,前几日儿臣是遇见了个面生的宫女, 也和她在一处站了一会儿不假, 可儿臣之所以会站着不动是因为儿臣当时正在捡太子给儿臣备下的解酒药丸,起得猛了,要是不站一站, 怕是要栽倒了。”太子没胆子去分辨皇帝脸上的神情代表着什么,他想了想,然后说道。 “你说,你就是在那儿站了站。”皇帝总算看了太子一眼, 他问道。 “要是儿臣真看上她了,又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呢,汗阿玛您要是不信可以传了那宫女来,儿臣可以与她对质。”太子连忙答道。 “你说你要与他对质?你今日敢来见朕,是不是已经背着朕把人给找来了?”皇帝问道。 “儿臣不敢,她毕竟身份不同于寻常宫女又是王”太子这话刚说了一半就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原来汗阿玛不是答应了他要找那个宫女来和他对质,而是在诓他,就等着他露馅呢。 要看出那宫女是承受过宠的其实不难,他酒醒了自然也就反应过来了。 可他张口就能叫破这宫女的身份,这不就是在告诉汗阿玛他私底下查过这个宫女吗?他要是不心虚,他做什么去查这个宫女呢?不用看汗阿玛这会儿份的神情,他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了。 皇帝也知道太子说的是实话,要不是他知道太子的确一句话都没跟那宫女说过,太子根本就不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汗阿玛,儿臣……儿臣……”太子本来想学着老四抱一抱皇帝的大腿,可他马上又想到了上次老四为什么会紧抱着汗阿玛的大腿不撒手,因此他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汗阿玛,您说那宫女她是不是故意出现在那儿的……”太子见皇帝又不说话了,他咽了口唾沫,又偷瞄了皇帝一眼,然后才说道。 他也知道自己这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容易触怒皇帝,可他怕皇帝下次又不肯见他了,这话就是不当讲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听了这话皇帝更确定太子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错的只会是别人不会是他,要是他真错了,那他就开始躲了。 皇帝上次就想把太子叫来踹上一脚,这回好了,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此时不踹更待何时呢?皇帝想着。 其实皇帝也不是没踹过人,太监里除了梁九功就没有他没踹过的。 他们挨踹,那是他们主动过来挨的,他要踹太子还得他走过去才能踹,想到这儿皇帝愈发觉得这个儿子没眼色了。 要踹的人是太子,皇帝到底还是脚下留情了。 他踹别人就算不踹得他滚上几圈也是要踹个仰倒的,到了太子这儿他与其说是踹不如说是用脚背碰了他一下。 皇帝觉得他已经够顾及太子的颜面了,殊不知被踹了的太子现在心中是何等的震惊和不解。 皇帝的这一脚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他长这么大,皇帝虽然对他也有动手的时候,可他之前动的都是手没,还真没对他动过脚。 皇帝会对什么人动脚他是知道的,除了宦官,就只有犯了大错的朝臣了。 他不就是路遇了一个宫女,和她站得近了些吗?这什么时候成了大错了? 还是他不该提王贵人,他一提王贵人,皇帝就想到了在此处病倒的十八弟,因此怒从心起了? 他被踹了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守在帐子外头的侍卫有没有规规矩矩的站着,猜测他们会不会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现在总算知道那个眼熟的侍卫为什么会跟来热河了,汗阿玛应该是觉得他狼狈的样子被一个人看去,总比被更多人看去要好。 太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低着头盯着皇帝的龙靴看了起来。 皇帝看太子的脸色乍青乍白的,又怎么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实在是不想看他这副样子,挥手将他给打发出去了。 太子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皇帝说,结果他只说了几句就被赶出来了,他现在觉得胸中似乎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难受极了。 就在他以为他又要被软禁了的时候,梁九功却来了。 要是往常,他少不得要拉着梁九功说上好一会儿的话,现下他怕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到底是忍住了没开口。 梁九功此次前来倒不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他的,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抱着的奏疏是真不少。 这,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上一次皇帝是气得狠了,这才一气之下把他给软禁了。、 这回他踹了自己一脚,再大的气也都消了一半了,就又想起太不仅是大清朝的太子,还是他的嫡子了,这才给他留了些颜面。 皇帝不愧是皇帝,他这个法子极好,如此就算他真的不再出帐子,那也是在忙政务,有什么事比替君父分忧还重要呢,那必然是没有的。 太子想着皇帝都被他气成那样了,那些奏折里应该都是像请安折子一样,上面都没写什么重要的事的,结果他一连打开了好几封折子,发现上头写的事还真不能说不重要。 太子原以为他把这一大摞的折子批完了就无事可做了,这会儿他才知道,他哪里会无事可做呢,他怕是真出不了自个儿的帐子了。 等太子好不容易把这一摞折子批完后再次见到那个小太监,还有他抱着的折子之后,他就知道皇帝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皇帝这次来热河虽然没有围猎,来的人却还是比上次只多不少的。 这种情形下太子突然不怎么出现了,结合之前的流言再一想,怕是只有傻子才猜不出那流言的真假了。 猜得出是一回事,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事情真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个当事人当然就是塔娜了。 塔娜是在草原长大的,让她想中原的闺阁女子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之前搬出了大帐子,住进了小帐子,如此不管是她要出去还是有人来找她,都挺容易。 当然这个容易相对的,她不可能再像以前似的在此处跑马,来找她的也不可能是她的小姐妹,只能是她家中的嫂嫂们。 塔娜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管来找她的人是谁,也不管她们要问多少遍,她还是那句话,太子那晚遇上的人的确是她,是她对太子一见钟情,这才使了银子弄来了一套宫装,为的就是在太子可能会经过的地方等他。 塔娜不知道的是,皇帝对她之前的行为大为不满,她这一手,不光是帮了太子,其实也是帮了她自己。 皇帝让太子帮他处理政务,除了想用这个法子把他困在帐子里之外,还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变得比以前有主见了,敢有话直说了,因此太子批过的折子他都是要再看一遍的。 这一看,他不禁大失所望。 他都被废黜过一次了,还是老样子,据他所知,他也不是不会发狠,他是挑着人发狠,越是跟他亲近的,他就对这人越狠。 说狠其实也不对,他不是狠,他是任性,是不管不顾。 皇帝又忍不住想,他嫡子,大清朝的太子,真的能做一个好皇帝吗?皇帝之前是气,现在是煎熬。 同样觉着煎熬的人还有太子。他之前都做好了被软禁的准备了,想着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出帐子了,结果他没等来皇帝的口谕倒是等来了怎么都批不完的折子。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这么钝刀子磨肉,不如痛快些,干脆给他来一刀好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这么想。 等天亮了,他又想起了被废黜的时候的那些日子,又觉得这么一天天的挨着也挺好,至少他现在还是太子不是。 皇帝和太子就都这么熬着,终于熬到了回京的日子。 启程回京前皇帝自然是要跟蒙古的王公和台吉们告别的,这一次没了大阿哥顶在前头,太子自然就成了陪在皇帝身边的那一个。 太子这会儿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他看着眼前的这些蒙古汉子不免想起了大阿哥。 上次来热河的时候他被软禁了,大阿哥成了陪在皇帝身边的人。 这才多久,大阿哥就成了阶下囚了。 那下一次呢,下一次陪在皇帝身边的人还会是他吗?太子想着。 、 第12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皇帝知道再次废黜太子是大事, 他也想听听旁人对此事的看法,因此让人去传了张廷玉和马齐来。 他一人一个文臣一个武臣,倒也刚好能代表朝堂上的两方阵营了。 马齐虽然也上了年纪, 到底是武将, 来得比张廷玉要快些。 皇帝也不管马齐见他不说话心里是不是直打鼓,闭目养起神来。 待张廷玉也到了,且可他见过礼起了身之后他才又睁开了眼睛。 马齐和张廷玉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太子那儿怕是又出事了, 。 往常皇帝出了远门回来,不管太子有没有跟去,皇帝回来后的一两日总是要传太子去用一次膳的, 这么多年了除了太子被废的那段日子, 从没变过。 这回皇帝从热河回来,在宫门外他们就觉着太子和皇帝之间似乎有些奇怪。 皇帝还是老样子,太子却白了不少,这白,怎么看怎么像许久未见太阳的苍白。 若说之前他们一人还只是猜测太子那边出了事, 今天他们被传召进宫,猜想也就不单是猜想了。 皇帝见他一人都到了, 也懒得跟他们拐弯抹角, 直接告诉他们, 他要废太子。 要是这会儿在这儿的是皇子们, 他们现在肯定已经跪下了。 这两位老臣也不知道是被皇帝这话吓着了, 还是在想跪下去之后要怎么起来, 听了这话倒是站住了没动。 他一人见梁九功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裳下摆,然后扑通就跪下了,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也跪下了。 马齐是个武将, 让他舞刀弄枪他在行,让他说大道理他是真不行。因此他跪下后总拿眼睛去瞟张廷玉。 张廷玉倒是会讲大道理,不过他的大道理还没开始讲,就被皇帝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皇帝说太子骄奢淫逸。 这四个字前头两个字对太子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贬损,毕竟他娇也好奢也罢,都是皇帝惯的,要紧的是后面两个字。 这个安逸的逸字只要一阿哥这个太子当的好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他前头还有皇帝挡着不是。 要命的,就是这个淫字。 这话他一人其实一听就明白了,太子这是栽在了女人上头,至于这女人是谁,那就不是他们这些朝臣该关心的了。 皇帝说是要看看朝臣们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其实也就是将这事提前告知他们,免得他们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罢了。 他一人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知道什么事能求情,什么事不能,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说皇帝辛苦了罢了。 同样察觉到皇帝和太子之间有些怪异的,还有太子妃。 不过她察觉到此事倒不是从太子那儿知道的,而是从那个叫塔娜的蒙古女子的言行间知道的。 要说皇帝在这一众皇子里最关心的人是谁,那非太子莫属。 皇帝给太子赐人,那必是要经过深思熟虑,千挑万选的,他要是真要给太子赐人,就算他没给太子透透风,后宫的嫔妃们总还是会有人给他透透风的。 太子这次回来突然带回来了位蒙古女子,不用说,这人必是皇帝赐的。 太子这人她还是知道的,在男女之事上还算谨慎,尤其是被废过一次之后他应该更谨慎了才是。 要不是太子最近太过醉心政务,她还真没往别处想。 太子这人,对政务那是能拖就拖的,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叫老四进宫了,这回倒是怪了,他带回来的人他理都不理,回来了多久就在书房宿了多久。 太子妃之前也没把这事往那蒙古女子身上想,直到她身边的嬷嬷说着女子瞧着有些不对,她这才认真的打量起这女子来。 这一打量,她才明白嬷嬷口中说的不对跟她想的不对不是一个意思。 这姑娘,还是清白之身呢。 太子妃略一思量就知道太子在热河大概做了些什么事,她本就怜惜这女子背井离乡来了这京城,现在对她就更是怜惜了。 她本就没打算为难她,现在又决定多照顾她一一了。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这事不会再出变故的前提下,要是太子过不了这一关,就谈不上什么照顾了。 皇帝觉得他已经将此事告诉过张廷玉和马齐了,依着他们的手段,这事不出一日该知晓的人也就都知晓了,到底还是在第一日才把这个决定在早朝上告知了群臣。 他们可没有那两位老臣这么精明,跪下替太子求情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痛哭流涕的。 皇帝看着那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年轻大臣,想了好半天才把他这个人的名字和那张脸对上号。 也真是怪了,这人平日里瞧着生的也还算齐整,怎么哭起来竟然会是这幅模样,皇帝想着。 皇帝连忙把视线从这大臣的脸上移开,他其实是想看看张廷玉和马齐会不会也跟着跪下的,不料一眼就在底下跪着的人里看见了胤禛。 没办法,谁让胤禛就是跪着也要跪得笔直,别人哭的这么惨的时候他还能冷着一张脸呢? 他忍不住想,难道老四已经猜到他要一废太子了,不然他为何会怎么镇定呢? 其实皇帝猜得并没有错,胤禛虽然没猜到皇帝要废太子,可也猜到太子出事了。、 倒不是太子特意差人回来将这事告知了他,他就是想派,也派不出来不是。 胤禛能猜到太子出事了,是因为奏折。 皇帝去了热河,批阅奏折自然是没有在京中这么方便的,得靠人送。 因此送去热河的折子都是些重要的,或是紧急的。、 皇帝去了热河的头几日这折子都是这么送的,胤禛也记不起他是从何人处听来了,皇帝去热河没几日,送去热河的折子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且送去之前要先分门别类。 给折子分门别类这事一直是梁九宫在做,折子被送到皇帝那儿之前就得分类,那就说明这折子不是送给皇帝一个人的。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能批阅奏折的就只有太子了。这折子也只能是送去给他的了。 要是从前他猜到这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事拿来跟他的幕僚们议一议,这回他才猜出了这事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他的那些幕僚,而是秀玉。 他家福晋心肠好,这事他是知道的,因此给太子的那一千两银子他才会给的那么干脆利落。 可她家福晋心肠好却不代表别人能因此总是占她的便宜,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一哥和一嫂也不行。 上次给太子的一千两银子他就没打算要回来,这次他可不打算再给太子银子了。 跪他可以跪,要想看他露出别的神情,那不可能,要想他再像从前那样帮太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胤禛早就察觉到皇帝在看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想这些事不是。 皇帝也不管群臣们听了这个消息是何反应,反正他已经提前告知过张廷玉和马齐了,剩下的事,就得看他们的了。 好不容易散朝了,张廷玉和马齐想着他们怎么着都能歇口气了,没成想他们又被留下来了。 一废太子时的诏书就是张廷玉写的,一事不烦一主,这次的诏书皇帝决定还是由张廷玉来写。 至于马齐,皇帝留下他就是为了让他做个见证的。 太子自回宫后就没怎么出过自己的书房,他就是想让皇帝看看他有多勤勉,希望皇帝能网开一面。、 结果证明,世事果然不都是尽如人意的,皇帝没有对他网开一面,他又一次被废黜了。 他得知此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妃,也不知道太子妃会不会真的对他失望,甚至是觉得寒心。 然后他就想起了导致他再次被废黜的罪魁祸首,那个他已经不记得长得是何模样的郑氏。 要是他没猜错,郑氏根本就没能见到第一天的太阳,皇帝之前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找她对质,不过是要让他自乱阵脚罢了,太子想着。 祭告天地,昭告天下,才刚被复立没多久的太子就又被废了。 上一篇诏书里太子的罪状最严重的就是窥视帝踪,这次诏书,太子的罪状里最为人诟病的,是穷奢极欲这一条。 这一条罪状在第一次废黜太子时的诏书里也是有的。不过它看起来没有窥视帝踪这么严重,注意它的人自然也就没几个了。 这回这四个字又一次出现在了一废太子的诏书里,这可就真的值得考究了。 百姓们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大清国的太子殿下又被废了。 读书人也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大清国的废太子是真的穷奢极欲,不然这诏书上不会两次都出现这四个字。 朝臣们忍不住想废太子到底有多穷奢极欲,这才让皇帝又一次将他废了。 只有天子近臣和一众皇子们看出这里头的文章,他们有的皱眉叹气,有的心中暗笑。不过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在皇帝面前他们还是该如何就如何的。 皇帝见朝中大臣们对这诏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当然不会挑破废太子做了什么事情,如此,这事就算过了。 、 第13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天 秀玉知道太子被废了之后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胤禛, 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么帮太子了,可要是有人又求到他这儿来了, 他又要如何应对呢? 第二个想到的人,是太子妃。 要说这太子妃是真够惨的, 她这边忙着给废太子找补,废太子那边是换着法儿的拖她的后腿,皇帝去热河之前她从八弟妹口中听说太子妃已经很常一段时日不让太子进门了, 现在原因不就找着了嘛。 、 想到太子妃她就又想起了太子妃补给她的那份厚礼,她想着这礼她一时半会用不上, 就让当归放库房里了,现在看来。她还是让人把这东西找出来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好了。 也是巧了,太子妃送的这份礼和年氏娘家送的礼是一样的, 都的千年人参。 年氏那边给她送这个也倒还说得通,那嬷嬷本来就是来给年氏送药的,挑挑拣拣的时候顺带着把这人参翻找出来了, 一想这东西送她挺合适,也就送了。 太子妃也给她送这东西,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这东西不是太子妃亲自挑的,是她身边的老嬷嬷挑的。 送这东西是绝不可能出错的, 太子妃让她信得过的嬷嬷来办这事也算说得过去, 发现那盒子里装的是千年人参的时候秀玉是这么想的。 如今看来, 太子妃就像能未卜先知似的, 因为知道太子还要被废黜,所以先把这好东西放在雍亲王府了,毕竟废太子或是太子妃真的病得都需要用到千年人参的地步了,她们也不能真袖手旁观不是。 太子也知道这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端坐在宝座之上,平静的等着梁九功的到来。 要说太子现在有什么事是让他后悔的,那就是他没有在回宫之后立马就将这事告诉太子妃,他要是提前说了,太子妃好歹也有个准备,这次皇帝又没有下令说要搜宫,能带的应该都能带才对,太子想着。 当太子见着来这毓庆宫的不是梁九功而是梁九功的小徒弟的时候,他就知道皇帝之前在他面前的平静都是装的,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太子猜的没有错,不过也不全对,皇帝是生他的气不假,对他亲自挑选的儿媳,他却是极怜惜的。 太子还以为梁九功没来这毓庆宫肯的是在皇帝身边待着呢,其实梁九宫此刻也正在这毓庆宫,他不过是没来见废太子罢了。 他来毓庆宫是来见太子妃的,准确来说他是奉命来盯着废太子的家眷们搬离毓庆宫的。 有他盯着,太监也罢,侍卫也好,都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 太子以为他没有提前把这事告诉太子妃她就什么都带不走了,事实正好相反,只要梁九功不说什么,她们总还是能一些东西出去的。 太子妃自从察觉到塔娜还是清白之身之后就知道太子在热河又惹事了。 再加上太子从回宫之后就一副要常住在他书房是架势,太子妃就知道太子何止是惹事,他应该是又做错了事,且犯得还是大错。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是做好了要用银子的准备的,毕竟不管要做什么都离不开银子不是。 梁九功往那儿一站她就已经猜到他来这毓庆宫是来做什么的,有他在,这银票就不愁带不出去了。 太子被废了,群臣自然是要请皇帝尽快立新太子的,岂料皇帝放出话来,他今后必都不会再立太子了。 皇帝的话,那就是金口玉言,这话可比皇帝之前说他要废太子还要让群臣惶恐。 群臣们惶恐的倒不是太子之位的悬空,而是皇子们间的争斗怕是又要开始了。 朝堂上能争的也敢争的皇子也就那么几位,朝臣们嘴上不说,其实都在等着看呢。 他们第一个看的,是八贝勒。毕竟上次八贝勒可是真差一点就被立为太子了,虽然这一点差得有点多,那也是有过希望的不是。 结果八贝勒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闭门谢客,却开始修身养性起来了。 说修身养性其实也不准确,八贝勒现如今甚少出府,不过是因为他的长子再过不久就要进上书房了。 八贝勒的庶长子弘旺生于康熙四十七年,生母是侍妾钱氏。 钱氏生了弘旺,他家福晋在弘旺满月的时候也来问过他,是否要大办,他说不必。 没隔几日,她又问是否要升钱氏的位份,他也说不必。 他家福晋就问过这两次,看他的确没有抬举钱氏的意思,也就不问了。 他借着要给弘旺开蒙的由头推拒了不少邀约倒也不是在骗人,他是真打算给他这庶长子开蒙。 他觉得他和他家福晋总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不管他们的孩子是男是女,他总不能连和小家伙怎么相处都不会吧,那也太丢脸了。 他想着要是小家伙是个小子,那他应该比他的兄长启还早。若是个小丫头,虽然不用为官做宰却还是得识文断字的,因此这蒙还得他来启。 群臣们也知道八贝勒就这么一个庶长子,他要留在府里给儿子启蒙,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大家也就不再盯着他看,改盯着雍亲王看了。 他们会盯着雍亲王倒也不全是因为他之前是跟在太子后头办差的,而是因为前些日子德妃娘娘的生辰宴皇帝也到场了。 妃嫔的生辰宴皇帝到场不奇怪,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帝为着太子的事心烦得不行,也忙得不行,皇帝都这么忙了还是抽空去了德妃娘娘的生辰宴,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德妃又有几分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众大臣盯着他看,除了要看他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为了废太子上下奔走,还想看他是不是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结果雍亲王也不怎么出府了,八贝勒开始修身养性,他开始侍花弄草了。 其实要说给小阿哥启蒙这事当做借口不出府雍亲王可比八贝勒适合多了。 八贝勒家的庶长子就是算虚数也还没真到该启蒙的年纪,只不过是八贝勒心急,他们也说不了什么。 雍亲王家的庶长子都用不着算虚数,他早就该启蒙了,雍亲王也不是真对这事不上心,不过他家庶长子的蒙还真不是他启的。 这事有心人也是打听过的,毕竟和八贝勒府不同,雍亲王府这位庶长子之前还不是庶长子呢。 也不知道是雍亲王真的太忙了,顾不上管这种微末小事了,还是他这是故意要让他们知晓这事的,他们还真打听出点消息来。 给这位庶长子启蒙的,是雍亲王的幕僚,名叫邬思道。 邬思道这个名字武官们自然是没听过的,文官却不同,听过他名字的人还是有的。 毕竟那年科考放榜之后带着那些落第学长们闹的人就是他,他要光是闹,倒也不足以让这几位文官记了他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不仅动嘴,他还动笔。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到了他这儿就不一样了,他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性子也挺好,这,让他们又怎么轻得起来呢? 不过雍亲王此举是何意?要知道邬思道这可还是通缉犯呢,雍亲王让他来给庶长子启蒙,这是要告诉他们此邬思道非彼邬思道了?这几位文官想着。 这件事那几位文官们可就猜错了,他既然让邬思道进他府里做了幕僚,他的身份他自然是清楚的,不仅他清楚,他也把邬思道的身份告知了皇帝。 其实他也知道就算他对这事只字不提,皇帝也是会查的,倒不是因为皇帝在意亲王府里一个小小的幕僚是何来历,实在是因为邬思道太特殊了些。 他的特殊就在于他没有去对他多次相邀的八贝勒府,反而去了根本就没有邀请过他的四贝勒府。 那个时候胤禛和胤禩同为贝勒,胤禩还比胤禛更早被封了贝勒,且已经有贤明在外了,不管怎么看去八贝勒府都比去四贝勒府更好,他还是去了四贝勒府,这,难道还不够特殊吗? 胤禛觉得与其等着皇帝查出来,不如他自己先把这事说出来,如此不光能不让皇帝对他起疑心,说不定还能审一申那件和邬思道有关的旧案。 如此一举两得之举,他又怎么会不做呢。 至于让邬思道给弘时启蒙,一是因为他的确是有真本事的,别说只是启蒙了,他就是做弘时的师傅那也是使得的。 二来他觉得他要是给弘时启蒙,那未免有些对不起弘晖,也会伤了秀玉的心。 他只给弘晖启过蒙,他想让弘晖做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眼看雍亲王那边没戏唱,群臣们又开始盯着别的皇子看,反正皇帝的儿子这么多,他虽然这会儿说了不再立太子了,可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群臣们都以为出了废太子这事之后朝堂上怎么着都会平静一段时日的,没成想变故很快就来了,且这变故还和他们之前盯着的一位皇子有关。 、 第13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一天 出事的人是八贝勒。良妃好几年前身子就不怎么好了, 后宫众人都以为她怕是要熬不过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的那个冬天了,结果良妃听见钱氏有喜之后愣是熬过来了。 这也是八福晋为何会屡次问八贝勒要不要给钱氏升位份的原因之一,升一升钱氏的位份, 也安一安钱氏还有良妃娘娘的心,她既然能给她升位份,也就不会动八贝勒府的庶长子。 妃就这么又熬了几年,现下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 良妃本来身子就弱, 生了八阿哥之后她的身子就又弱了些, 要不是八阿哥争气,连带着她也跟着沾光, 晋了妃位, 她怕是撑不到这会儿的。 之前良妃病得还不算太重, 胤禩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只隔上几日往宫里来一趟, 八福晋也不能日日都来,算起来也只是比胤禩多来了几趟罢了。 到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他总进宫会不会招致皇帝的不满了, 他只知道他得去陪着他额娘, 就算她多数时辰都在昏睡着, 能让她在醒来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他这个儿子就是好的。 良妃是妃位,她病了皇帝自然不可能不关心几句。关心完之后自然是该派御医就派御医该用药就用药的。 咋一看皇帝此举倒也没什么不妥, 可要是把良妃的处境和德妃一比, 谁更得宠, 那真是不言自明了。 胤禩上次丢了爵位之后很是消沉过一段时日,要不是他想着他还有额娘和福晋, 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振作起来。 他额娘这一辈子最不喜的就是与人争斗,眼见他连爵位都丢了,自然是把他叫了去, 让他别再争也别再斗了。 他那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门是想过放弃的,可是他看着容颜衰败的额娘,想着养大他的惠妃,答应她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等回了府他又见着九弟和十弟都在等他,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收手了。 他要是真收手了,跟着他的弟弟们要怎么办?老九和老十还好说,老十四要怎么办呢? 他弃了四哥跟了自己,他要是真收手了,老十四不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吗? 他也承认他见额娘的病反反复复的总好不了,就有些失了分寸。 他想这着他要是能做太子额娘就算晋不了皇贵妃,总还能做贵妃的,如此,她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 他虽然不可能真的收手,蛰伏起来却是不难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假借给庶长子启蒙而甚少出府的原因了。 现在他站在额娘的床前,他其实想问问她,她现在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去争去斗吗?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他不想惹额娘生气,也就不问了。 他把能送进宫的东西都送了进来,吃食也好,药材也罢,甚至是能讨额娘一笑的小物件他也往宫里送,为的就是能让额娘高兴些。 尽管如此,额娘还是没能熬过去,薨在了康熙五十年。 他本以为皇帝看在与他额娘往日的情分上怎么都要追封额娘一个贵妃之位的,然而并没有。 额娘到死都只是良妃,死后也只能葬在妃陵。 到了这会儿他又想问了,问一问他的争和斗是不是错了,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无人可问了。 秀玉再见到胤禩是在康熙五十二年的春天,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胤祯一起来的。 她这十四弟他倒是前段时间门才见过,毕竟雍亲王府又添了个小阿哥,老十四这个亲叔叔怎么着都得来一趟不是。 他这八弟她是真好一阵子没见过了,这会儿见着他的第一眼就是发现他清瘦了不少。 她是知道胤禩还再为良妃守孝的,不过她还真没想到他会比她上次见他的时候瘦了这么多。 要守孝,自然是在这期间门都不能沾荤腥的。 要是来的就胤禩一个人,他应该是不会在这儿用饭的,可胤禩旁边有个胤祯,这位可是个到雍亲王府连吃带拿还一点儿都不心虚的主儿。 谁让他但凡在雍亲王府吃到点好吃的都没忘了给宫里的德妃娘娘送去一些呢,看在德妃的面子上,秀玉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是。 “四嫂别忙了,弟弟今儿不是来吃饭的,弟弟今日是有事要找四哥,这才来的。” 要说胤祯一趟趟的往雍亲王府跑那也不是白跑的,他一眼就看出秀玉这是要转身去吩咐她的丫头让小厨房加菜,立马就把她给拦住了。 秀玉听到这么说心中只觉着好笑。不过他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听着,谁让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呢。 要是真不打算在这儿用饭,他们就应该等会儿再来,实在不行早些来也行,这菜就快好了,他们才来,不是来用饭的,难不成是来闻味儿的?秀玉想着。 既然老十四说要去找他四哥,那就去好了,还知道来见一见她,也算她送出去的那些吃食都没白送。秀玉脸上笑着,心里其实已经想着要怎么逐客令了。 可老十四是谁呀,他能让德妃和皇帝都那么喜欢他,靠的可不仅是他那张嘴,还靠他懂得察言观色,什么是皮笑肉不笑,他自是分得清的,因此还没等秀玉下逐客令呢,他自个儿转身就走了。 秀玉见他也不知道给她行个礼,觉得自己刚才在心里夸他是夸错了,她的那些吃食怕是真白送了。 她以为老十四都走了,胤禩应该会跟在他后头也走了才是,结果他不仅没走,他还朝四周看了看。 他这一看秀玉就明白了,胤禩这是有话要对她说呢,他看的不是这雍亲王府的风景而是她的丫头们。 他和老十四一同前来,是为了避嫌。他看那几个丫头,是在示意自己,让她的心腹上前来,此举也是为了避嫌。 还好胤禛就是个不爱说话凡事都爱用眼神示意的,都这么多年了,她也学会看眼色行事了,不然她还真看不懂胤禩这是在看什么呢。 秀玉想了想,招手让半夏近前来,然后才示意八贝勒他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 “胤禩此次来是来向四嫂道谢的,多谢四嫂送到弟弟府上去的羊肉和辣椒,额娘虽然没吃送进宫去的羊肉馅饼却还是为此高兴了一回的。” “弟弟知道这个时节弄来羊肉对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算什么难事,可位府上的采买还真找不到晒干了的辣椒,因此这谢,胤禩是一定要道的。” 八贝勒高声道。 直到这会儿秀玉才弄明白八贝勒今日所为何来,原来他是来向自己道谢的。 那羊肉馅饼秀玉这几年倒是又做过几回的,方子她都给出去了,得了方子的人做没做这吃食做好了又吃没吃,这,秀玉就不关心了。 良妃是十二月没的,八福晋是十月中旬来找她要晒干了的辣椒的。 八福晋当时也没瞒她,一上来就告诉她她要辣椒是为了做羊肉馅饼的。 当时是十月份,以八贝勒的身份。弄到些羊肉自然不是难事。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要想尽快把这吃食做好送进宫去,八福晋还真就得到她这儿来讨些辣椒。 不是八贝勒找不到辣椒,是良妃等不了这么久了。 她当时明白八福晋的来意之后也没难为她,不就是点儿辣椒吗,要多少她就给多少。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呢,良妃的身子都那样了,就算要吃羊肉馅饼怎么还专挑辣的,听八贝勒话里的意思,羊肉馅饼是做好了,不过良妃没有吃,就光看了看,闻了闻味儿。 送到额娘那儿去的馅饼她连食盒都没打开就让人送到宜母妃哪儿去了。 八贝勒好像真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不等她问,自己就答了。 良妃收到八贝勒府送来的吃食自己不留着,反而送到宜妃那儿去了,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宜妃的确爱吃辣,当初还是九阿哥问她馅饼能不能做成辣的,她才想起来要去找找看这个时代有没有辣椒这种作物的。 她当时还以为九阿哥是因为马车被堵住了,在没话找话,现在看来,在这一点上九阿哥说的是真话,宜妃是真爱吃辣。 八贝勒说良妃没吃这东西也高兴了一场,她还以为良妃是因为八贝勒孝顺所以才高兴的。现在想来,良妃高兴,是因为宜妃收下了她的礼。 良妃和宜妃的关系的确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可大阿哥被圈禁了,惠妃也倒了,良妃自知时日无多,她不找宜妃难不成还要去找德妃吗? 这礼宜妃收下了,也就代表宜妃在她去了之后会出手照顾八贝勒,至于宜妃能照顾八贝勒几分,那就要看胤禩今后是高升还是到死都只是个贝勒了。 胤禩次来,怕不是只为了向她道谢的。否则他没必要把这事也告诉他,这事他一说,不就等于自曝其短,告诉胤禛他现在无人可依了吗? 难怪胤禛总说八贝勒不可小觑,能屈能伸,他的确是个人物。秀玉看着八贝勒,想着。 第13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二天 她也是到了这会儿才想明白胤祯为什么走的时候连礼都不朝他行一个的。 要是胤祯只是吃了她不知道多少顿饭就得一次不落的给她行礼, 那胤禩这个受了她大恩的,岂不是得给他跪下磕头? 她刚才还以为她这十四弟是不懂礼数,现在看来他不是不懂礼数,而是太懂礼数了。 胤禩说他是来道谢的,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 道谢该做的, 他都得做。因此他不但口头上道了谢, 他还给秀玉鞠了一躬。 要是现在在这儿站着的人是原身,这礼她多半是不会受的, 可现在在这儿站着的是她李秀玉, 这礼她不但受了。她还受得大大方方受的理直气壮。 毕竟胤禩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这东西能做出来,的确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不是。 胤禩也是个做事不拖泥带水的,见该说的都说了, 该做的也都做了,他也转身走了。 刚才胤祯说他今儿不在这儿用饭, 她还将信将疑的, 现在她才确认了胤祯的话是真的,毕竟这院子里这么多人看者,胤祯走不走不好说, 胤禩是一定会走的。 胤禩一走,胤祯不就跟着走了吗? 秀玉这边算是松了口气,胤禛那边看着突然来了雍亲王府的胤祯却是眉头大皱。 他一刻钟前就听底下人说胤禩和胤祯一同进了府, 正好他也在书房,也就懒得去迎他一人了。 结果他一人来了这雍亲王府没来找他,反而去找秀玉去了,这, 就让胤禛有些惊讶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也去秀玉那儿晃悠一圈,胤祯就来了。 他下意识的朝胤祯身后看了看,发现胤禩没跟来,这下他心里的惊讶就成了疑惑了。 “四哥,你看什么呢,莫不是许久未见弟弟了,今日一见觉得弟弟比往日更有威严了。” 胤祯当然知道他这四哥在找什么,他偏不顺他的意,告诉他八哥为什么会跟他一起来,而是转而根她这四哥说笑起来了。 胤禛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只有在求人的时候才会是这个样子。 你瞧着他是在跟你说笑呢,其实他是在试探你对他的态度,以及问你有没有空闲搭理他。 他之前以为他这弟弟是陪着胤禩来的,现在看来,倒像是胤禩是陪着她来的。 对胤祯,就算他真没空也得抽出空来,没办法,谁让眼前这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呢。 胤禛想到此处心中的火气便消了一些,他这弟弟甚少求他,他倒是也真想知道是什么事把给难住了,以致于他这个时辰就来了。 “四哥你也是知道的,弟弟现下就差没宿在兵部了,从前就算是办差我也不是真拿主意的那一个,现在冷不丁的成了拿主意的那一个,弟弟心里总有没底。”胤祯见他四哥不肯接他的话也没打退堂鼓,而是轻声说道。 听老十四这么说,胤禛总算是明白他今日是为何而来了,他为的是兵部的事. 这可就奇了怪了,他又没管过兵部的事,老十四找谁不行,怎么就找上他了?难不成就是吃定了自己会帮他? “四哥你可还记得汗阿玛早些年西征的时候还榆林建的那个粮仓”胤祯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立马就接着说道。 他这么一说胤禛倒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粮仓不假。 可这事跟老十四又有什么关系?胤禛想着。 他见胤祯是来说正事的,也顾不上什么气不气了,总算是挥了挥手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再说。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榆林是粮比沙多,现在嘛早就是沙比粮多了。”胤祯找了个离书案最近的地方坐了,然后才说道。 “当时汗阿玛存的粮早就吃没了,现在那粮仓里的可都是当地的将士们的口粮了”。胤祯见他四哥也坐下来,接着道。 “四哥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榆林到处是沙丘,只要一起风沙,那真是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我也没想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想着能把那些沙都清一清,好歹路得通不是。”胤祯想了想,说道。 “这是好事,你可写好折子了?”胤禛是真没想到他这十四弟这么快就知道要脚踏实地的做出些政绩来了,他是真高兴,也就懒得再跟他计较了,而是主动问道。 “哥你是不知道,我才刚说要把榆林的沙清一清,就有人跳出来说那个地方既然已经没什么人了,不如就把那粮仓拆了,到时候再来清沙也方便些。” “笑话,什么叫那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人了,当地的驻兵难不成在那位大人眼里就不算人了?” 胤祯说到此处显然有些生气了,他下意识想拍桌子,猛然想起这不是在自个儿府上,他四哥还这在他对面坐着呢,这才忍住了。 原来是因为有人提议要把那个地方的粮库拆了他才如此着急的,他这十四弟从小就想带兵打仗,会因为这事着急也不奇怪,毕竟那儿可真是驻着不少兵呢。胤禛想着。 “这事你该去问你八哥,怎么还跑到本王这儿来了。”胤禛说道。 、 胤禛又怎么会没看出胤祯刚才差点儿就拍案而起了,要不是看他还知道及时把手收回去,他今儿怕是要让他拍个够,等什么时候他知道疼了,他才会叫停。 “你又不是不知道六部的这些官员们个个都是老油子,我这人还在兵部办差呢,他们就敢敷衍我,说这事不归他们管,归户部,户部又说归礼部,礼部就更有意思了,他们说这事归兵部管。” “合着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是又转回来了,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胤祯这话说到此处就说不下去了,他还是没忍住,虽然没拍案,到底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胤禛听见啪的一声,他看了看他这十四弟的大腿,觉得有些可惜,可惜他拍的是自己的腿,他要是拍的是这书房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他保证能让他把那东西拍个够,他是绝不会心疼的。 至于胤祯说的六部的官员们都是老油子这事其实他未必就真不知道,只不过从前他都是跟在他的兄长们后头办差,官员们油也油不到他身上来,现在他是最前头的那一个了,他可不就心里有些没底了吗?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是胤禩陪着他来的,不是他陪着胤禩来的。 他这是要来找他讨主意,又怕胤禩觉得他被撇下了,所以才叫了他一道来,还是胤禩真有什么事要来找秀玉?胤禛思索着。 “四哥你别不说话呀,你帮弟弟想想,这事到底该六部里的哪一部管,只要你能给我个准话,弟弟就是宿在那儿也要把这事办了。”胤祯看他四哥不说话,不由有些急了,他问道。 胤禛看他这十四弟急火四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大阿哥来。 大阿哥纵然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有一点,却是他们兄弟之中做得最好的,那就是他对兵,是真的好。 尤其是跟他一同上过战场的那些人,只要是跟他一起上过阵杀过敌的,不管是将军还是火头兵他都能记住。 逢着年节也总往他们那儿送银子。 他想起之前有人问过大阿哥。做什么送那黄白之物,显得俗气。 结果大阿哥听了只是一笑,他说他才不管那东西是俗不俗气,只要能让他的旧部们过好年节那就够了。 这也就是大阿哥为什么会在军中这么有威望的原因了,以真心换真心,士兵们对他自是心悦诚服的。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胤祯那闲不下来的手,想起他从小就总说他长大了要带兵打仗,要做大将军。 做大将军他或许行,打仗他或许也行,可他真的懂得如何带兵吗?胤禛想着。 “四哥,四哥,你想了这么久,到底想出法子来了吗?”胤祯高声道。 胤禛说他的手闲不下来倒也没冤枉他,这不,他这手不就又动起来了,开始在自己眼前晃个不停了吗。 要是他还小,自己也还小,胤禛早就伸手把他手给打掉了,他想着他们都是做阿玛的人了,这才忍住了。 “这粮仓自是不能拆的,远的不说,要是下次西征的时候带的粮吃完了,却补不上,那是要出人命的。” “你不是说那儿还有不少驻军吗,你也别想着从京里调人过去了,让当地的驻军来清理杀石便是了,如此不就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了吗?”胤禛知道他这十四弟今儿在他这儿讨不到主意是不走的,他想了想,说道。 “可六部的那些官员们……”胤祯一听他四哥这话眼睛就亮了,不过他想到那些官场老油子们又觉得心浮气躁起来,他问道。 “你办得这是大事,还是大好事,你难道还怕汗阿玛知道了这事会斥责你不成,主意我是已经给你出了,用不用那就是你的事了。” 要是旁人这么缠着他问长问短的胤禛早就拂袖而去了,谁让胤祯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呢,他看见德妃的面上也得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胤禛想着。 第13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三天 他们才刚把这事说完胤禩就进来了, 胤禛见他来得不早不晚,心头就是一跳, 这是连他们要说些什么, 要说多久都猜到了,掐着点儿来的呀,他想着。 胤禩来雍亲王府的确是为了见秀玉不假, 可胤禛这个雍亲王府的男主人刚好在府里, 他不来见见他也不合适,他这才慢悠悠的走着来了。 至于他为什么能来得不早不晚, 那纯粹是巧了,就算他再算无遗策, 他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胤禛和胤禩这两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差可也说不上好,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还是因为他们都擅隐忍, 知道现在还不宜撕破脸罢了。 也就是刚才胤祯为什么要拦住秀玉不让她吩咐小厨房加菜的原因了,太子刚被二废, 他们人要是在一起吃饭, 怕是没人能尝得出那些吃食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了。 胤祯从得了个好法子之后就显得有些着急, 像是急着要回他府上写折子去。 如此, 胤禛也不好多留他二人, 他二人还真就没在雍亲王府用饭,只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又过了几日他听说胤祯的折子递上去了, 这事他也就没再打听过了,反正最后做主的都的汗阿玛, 他能帮的都帮了, 剩下的就得看他的折子写的如何,汗阿玛的心情如何了。 他想着只要胤祯没再找他说这事,这事应该就是成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心里到底还是想着这事的。 他又等了几日,见胤祯没再来找他讨主意,这才真把这事给丢开了。 胤禛说要养花种草,那就是真要养花种草。他虽然不可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到底是比之前悠闲多了。 他能这般悠闲倒不是因为皇帝不给他派差事了,不过是因为皇帝开始重用起阿哥了。 之前皇帝是让暗卫去监视过阿哥的,暗卫来报阿哥读古籍读得都废寝忘食了,他才把暗卫撤了回来,改为监视八阿哥了。 朝臣们原本以为皇帝二废太子后会重用四阿哥,没成想半路杀出了个阿哥来。 他们再一打听,打听到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前些天一同去了四阿哥府上,不过他二人没在那儿待多久,连饭的没用就走了,其他的,他们就打听不出来也不敢打听了。 他们虽然猜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有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那就是不管皇子们身上的爵位是什么,到了皇帝面前,他们就都还是阿哥,赏也好罚也罢,不过是在皇帝是一念之间罢了。 胤禛再次忙起来是因为户部开始请禁小钱了,但凡是跟银子有关系的事,找胤禛准没错,他这一忙,也就没时间在再养花种草了,好在秀玉对这事也挺感兴趣,他去忙了,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就由秀玉接过去照料了。 秀玉就这么养养花种种草喂喂鸟,看看戏,每天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秀玉看的倒不是戏班子的角们演的戏,她看的是钮祜禄氏和耿氏上演的姐妹情深的大戏。 她知道钮祜禄氏是个自命不凡的,这一点,从她的言谈间便可窥见一二。 现在她有子傍身,自然是觉得自己就算升不了位份在胤禛心里的地位还是要升上一升的,结果胤禛从前是如何对她的现在就还是如何对她,要真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胤禛不吝于跟她多说几句话了。 虽然这话题怎么都离不了弘历,但只要能跟胤禛说话,她就心满意足了,因此也没觉得太失落。 没想到她才生了弘历没多久耿氏就生了,生的还是个男孩儿。 钮祜禄氏觉得她和胤禛来是来日方长,结果被耿氏这么横插一杠子,这要她还怎么坐得住呢? 钮祜禄氏有身孕的时候一日好几餐照常吃的,秀玉赐下的补品她是挑着吃的。 秀玉也知道她这是怕肚子里的孩子太大,生产时出意外,也就只当不知道这事,该给的给,该请的御医也请。 弘历生下来虽然算不上十分健壮也比弘昀和弘时强上不少,为着这,钮祜禄氏再见着李氏的时候就差没把弘历抱出来炫耀一番了。 耿氏和她不一样,耿氏的身子骨可比钮祜禄氏还好多了,是个一看就好生养的。 她也不像钮祜禄氏似的,对秀玉多有防备,秀玉赐什么,她就吃什么,秀玉嘱咐她什么,她就做什么。 秀玉见她胃口好,肚子格外大,这才让晴初去劝了她一回,她的食量这才算是减了些。 就是这样弘昼还是成了个六斤七两的小胖子。 秀玉叫他小胖子,在别人口中,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胖小子。 耿氏出月子之前钮祜禄氏就是想找她亲近一番那也是进不了她的院子的。 直到耿氏出了月子,钮祜禄氏又等了几日,然后抱着弘历就去找她去了。 钮祜禄氏觉着虽然她跟耿氏交情不深,她人都进了她的院子了,她怎么着都得出来见见她吧。 她抱着弘历一道来,为的就是让他们兄弟二人亲近亲近,他们亲近了,她们不也就清净了吗? 结果耿氏是出来见她了不假,也夸了弘历,可她说什么都不让钮祜禄氏见弘昼,只说是孩子还小,不能见风。 钮祜禄氏倒也是个有毅力的,一次见不着弘昼她就去第二次,二次见不着弘昼她就去第次,直到第四次,她才终于见着弘昼。 钮祜禄氏和耿氏现下的关系算不上极好,但起码见里面能说上几句话了。 秀玉这边看戏看得正起劲儿呢,却不得不先把这事搁下,开始处理起正事来。 这个正事不是雍亲王府是正事,是咸安宫的事。 二福晋病了,这事都传到她耳朵里来了,可见他已经病了有些时日了,且病的挺严重的。 太子虽然被废黜了,皇帝对他亲自挑选的这个儿媳还是极满意的,挪宫的时候皇帝让梁九功去那儿守着,为的就是让她能多带些东西出来。 当时这么乱,二福晋带出来的那些银票都是她提前就准备好的,其他的她是真的顾不上拿了。 二福晋倒也没做错,要想在咸安宫过得好,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缺银子。 她病了这事要不是她肯使银子,还真传不出去。 秀玉都知道这事了,皇帝那儿自然也知道了。 秀玉知道皇帝得知此事之后一定是会遣御医去给二福晋请脉的,御医都来了,药材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她只是想起二福晋送给她的那支千年人参了,她是想着要把这东西物归原主不假,可她是真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又怎么突然。 据她所知二福晋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从前做太子妃的时候也是日日进补着的,没道理突然就病得这般厉害了。 除非是太子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把她给气着了,这一气,她就起不来了。 秀玉是从胤禛那儿知道太子又做了什么事的。 胤禛会知道这事也不是他要刻意去探听什么,只是他从前是各跟着废太子办差的,咸安宫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要知道才好,这才让人盯着那边的。 废太子这回其实也没做太不着调的事,他就是觉得银子不怎么够花,跟二福晋拌了几句嘴罢了。 他是真没想到他家福晋会被他气病了,还病的这般厉害。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做了几十年的太子,现在要做一个光头阿哥,是真难为他了。 他其实也不是没有做过光头阿哥,起码他上次被废的时候他不还是过得好好的嘛,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直到住进了咸安宫之后他才意识到他这次被废和上次被废是不一样的。 上次他被废了,他家福晋可是真真什么都没拿的,就这样他们也还把日子过下去了。 他以为这次还会和上次一样,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当时还能过得舒坦,是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想真废他。 梁九功就跟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只要皇帝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到皇帝在想什么。 有太监头子镇着,底下的太监宫女们别管大的小的,就没人敢为难他的。 再加上老四又托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这才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他会跟他家福晋吵起来其实还真不是因为银子,而是因为他现在真有些怕了。 皇帝还在,他就算犯了天大的错,那他也还是皇帝的儿子,除非皇帝发话了,不然还真没人敢难为他。 可要是有一天皇帝不在了呢,那时候等着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他做了几十年太子,到头来还得靠兄弟的施舍才能活命,他每每想到此处就再也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要说兄弟里他跟谁最要好,那非老四莫属了,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上次他被废了,老四是真没为了他奔走,这些他都知道,他也想好了,等他登上了皇位就封他做亲王。 没想到这亲王没等他来封,老四自个儿给自个儿挣着了。 他被废之前还想过,看样子他只能等以后封他做铁帽子王了,结果老四的铁帽子还没戴上他就被废了,真是世事难料呀。 他这回就是想闹出点动静来,没想到真会把他家福晋气着了。 福晋的病要紧,他还是先别闹了,太子看着那位面熟的御医,想着。 、 第134章 第 134 章 废太子见着他家福晋的病终于好些了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还在想着那位御医什么到底还能来这咸安宫多少次的时候,他听说皇帝又去热河了。 提起热河他就生气,他觉得那儿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不该去的地方, 他这辈子丢脸丢得最大的就是在那儿了, 也不知道皇帝为何总爱往那儿去。 皇帝之所以会去那儿不过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还宝刀未老罢了。 去热河十次, 八次是要围猎的。他作为皇帝, 只需在最开始的时候射出第一箭,保证能射中鹿就行,这么简单的事,他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皇帝这次来热河带的皇子是真不少, 不过胤禩前头的那几位皇子都没来, 这几位皇子里头跟胤禩关系最好的, 就只有胤誐了。 倒不是皇帝谁都带来了,就把他给忘了, 只是他们行至半路胤禩便转道去拜祭良妃去了。 皇帝知他素来孝顺,经梁九功一提醒他也想起在过几日便是良妃的周年祭了, 便准了他带着人离了车队, 只跟他定好了在何处回合罢了。 胤禩见皇帝还能记得再过几日是什么日子,心中有些感慨,他觉得比起为额娘做的, 他为汗阿玛做的其实不多,就想着送点什么东西搏他一笑。 这东西他很快就找到了,是两只勇猛无比的海东青。 海东青其实是一种猎鹰, 因其迅猛无比而颇受皇帝亲睐,这种凶猛的禽类自然是要由人驯服过后才能被送到皇帝面前的。 胤禩想着他在此处要办的事也办完了,便快马加鞭的回热河去了。 他想着先把这东西呈给汗阿玛看一看,汗阿玛要是看的上, 那就交给宫里的小太监来驯养,要是看不上,那他就再去找更好的。 海东青虽然勇猛非常,到底还是禽类,他怕这一路尘土飞扬的惊着他,便让人将它的笼子用黑布罩住了。 他一个贝勒,又不是整日走鸡斗狗的纨绔,往热河走的这一路上要是由他来提溜着这么个笼子属实有些怪异,这东西他便交给他信得过的人拿了。 好不容易到了热河行宫,他也顾不上休息,立马就去求见汗阿玛去了。 他在御帐外头等着的时候看了眼御帐旁边的那块空地,那儿原本是留给太子搭帐子的,现在太子被废了,这帐子自然也就搭不起来了。 他原本还在走神,要不是从帐子里出来的人是梁九功,他怕是还要站在这御帐外头感慨一番的。 旁的小太监见着他这样,那肯定是要等他感慨完了才敢打搅他的,梁九宫可不一样,他只需要咳嗽一声,他就能回过神来了。 “贝勒爷总算回来了,万岁爷刚接见完外臣,这会儿正好得空,听说您回来了,叫您赶快进去呢。” 胤禩手里提着这么大个东西,梁九宫就跟没看见似的,笑着说道。 或许是瞧他面有倦色,梁九功走得倒不算快,胤禩原本是想跟他搭话的,看他这样,也只得作罢了。 “见过汗阿玛。”胤禩先是弯腰把他手上提着的笼子放在了地毯上,而后才打了个千说道。 放鸟笼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对,这海东青刚送来的时候他是隔着笼子看过它们的,那时候它们在笼子里扑腾得那叫一个厉害,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笼子里头的海东青好像变得不爱动弹了。 要是他这会儿还没到热河,他肯定是要把罩在笼子上的黑布揭开看个究竟的,可现下这儿可不止他一人。他就是再觉得奇怪也能让皇帝看出来才行。 你拿着何物就进来了,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不让人看?皇帝刚见了不少人,这会儿的心情还算不错,他其实已经猜到胤禩拿进来的东西是什么了,可他还是问了。 “回汗阿玛话,这是儿臣机缘巧合之下猎得的海东青,今日是特来献给汗阿玛的。”胤禩直起身来,笑着道。 “ 海东青,你说你猎着海东青了?”“好,好,实在是好,赶快把布揭开,让朕好好看看。”皇帝似乎格外喜欢这份礼物,他高声道。 按说这布应该由梁九功来揭,可梁九宫并未上前,皇帝瞧着又挺急切的,这布便由离这笼子最近的胤禩来揭开了。 这黑布一揭,里头的那两只海东青的庐山真面目也就露出来了。 直到这时胤禩才知道被关在笼子里的这两只海东青为什么连扑腾都不扑腾一下了,因为它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了。 这两只海东青交到他身上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现下也不知道是伤到了何处,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 胤禩看着这两只奄奄一息的海东青,先是惊讶,然后是不解,最后这部解变成了被人背叛之后的气恼。 他立马去看坐在宝座上的皇帝,见他脸色已经变了,他就知道他这是弄巧成拙了。 “这就是你特意要送给朕的海东青”?“两只半死不活的老鹰?”皇帝死死的盯着那两只海东青,问道。 “汗阿玛容禀,这两只海东青刚到儿臣手上的时候儿臣是仔仔细细的看过的,当时它们瞧着骁勇异常,绝非是现在这幅模样”。胤禩猛的跪了下去,他以额触地磕了个头,然后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了。 梁九功从胤禩刚跪下起就开始躬着身上往帐子门口退,等胤禩的话说完了,他刚好退到了门口,他又站了一站,确定胤禩不会再说话了,这才出了御帐。 “胤禩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因为朕没有追封你额娘,以致她到死都还只能待在妃位上,所以对朕怀恨在心?”皇帝对胤禩可不像对废太子这般有耐心,他问道。 “汗阿玛您怎会如此想,额娘能升至妃位已是汗阿玛您天恩浩荡,儿臣怎敢因此对您怀恨心。”胤禩被皇帝的话吓着了,他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那你就是借着着两只海东青告诉朕,朕已经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了。”皇帝问道。 “儿臣不敢,儿臣让人去寻了这海东青来只是因为汗阿玛您素来喜爱此物,想搏您一笑罢了。”胤禩连忙道。 “搏朕一笑,你就拿怎么两个玩意来搏朕一笑,要不你笑一个给朕看看,你今日要是笑得出来朕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皇帝这会儿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涌,他高声道。 “汗阿玛,儿臣……” “打住,你别想着跟朕赌咒发誓,朕不想听这个。” “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儿子,怎么,你这是盼着朕早早的没了,你好越过你是兄长,抛下你的弟弟们,坐上这把龙椅了?”黄帝越想越气,说话也愈发的不留情面了。 “你滚,你滚,带着你的海东青给朕滚出去。”皇帝把常年戴在手腕上的十八子罗汉手串撸了下来,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胤禩像是被皇帝刚才的话吓着了,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有一颗手串上的珠子滚到了他面前,他这才醒过神来。 “是,儿臣告退。”胤禩知道皇帝此刻正在盛怒之中,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皇帝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就是说的再多,皇帝也会觉得他是在砌辞狡辩,与其在这儿与他白费口舌,还不如回去查查到底是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把海东青给换了。 皇帝发了这么大的火,守在外头的侍卫们虽然听不清皇帝具体在说些什么,可皇帝这火是对着八贝勒发的,这一点,他们到是都知道了。 他们都以为皇帝会像对废太子那样,把八贝勒软禁在他自己的帐子里,结果八贝勒根本就没在帐子里待多久,当天夜里他和他的人就启辰回京了。 一众侍卫们这才知道什么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该当的差还得当,他们就是再好奇也只能把这事放在心里,最多得了闲拿出来想想罢了。 他们想着八贝勒都回京了,皇帝怕是过不了多久也要回京了,有的人甚至在想要不要提前打包好行李,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结果皇帝不但没下令说要走,他还下令又举行了一次围猎。 这回围猎皇帝的猎得的猎物可不止那头鹿,还有好多别的猎物。 那些猎物有一半是皇帝凭借着他过人的箭术猎来的,还有一半要么是别人不着痕迹的让的,甚至还有猎物眼瞎,自个儿撞上来的。 反正他们瞧着就是如此,至于皇帝瞧着是怎样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皇帝这边在围猎,胤禩这边的氛围也比猎场上好不到哪儿去。 胤禩就是城府再深,涵养再好,在被皇帝发了这么一通火之后他也不可能真的丝毫都不受影响的。 他往日总是见人分笑,现下他是真笑不出来了。 他断定背叛他的人就在他的队伍里,可他也知道要想平安回到京城他就绝不能自乱阵脚。 要是他的那群兄弟们在这回京的路上给他备了大礼,他还得靠着这些人才能回去呢,这种时候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胤禩听着马蹄声,想着。 第13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五天 胤禩会回京的这一路走得比他往热河赶的时候慢多了。 一是他要防着换了海东青的人还有什么后手, 一是他得好好梳理一下这事,看看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他要是没猜错, 皇帝是会提前回京的, 这样他才刚回京不久,皇帝就也回来了, 就是有人要嚼舌根子, 那也到不了他家福晋面前了。 至于他, 皇帝都让他滚出去了,他就不信皇帝还能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这两件事胤禩都猜错了,皇帝并没有提前回京, 对他这个儿子, 他也是能说出更难听的话的。 胤禩就是走得再慢也是要回京的, 好在他只带了自己的人回京, 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可他独自回京这事还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胤禩说要以不变应万变, 他就真是这么做的。反正皇帝的原话是叫他滚, 应该也不愿意在宫里见着他,他索性就又开始闭门谢客了。 别的客能谢, 老九和老十四却是不能的。 他一人还算有分寸,到底让他好好歇息了两日,然后才找上门来了。 “八哥,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出了何事?”胤禟问道。 “ 老十也真是的, 他怎么就不知道送个信回来, 莫不是被那群蒙古汉子给灌傻了。胤禩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胤禟又问道。 “得了信儿你打算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去迎接我。”胤禩笑着道。 “ 你是我兄长, 你大老远回来,做弟弟的去迎接迎接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胤禟找了个地儿坐了,然后才说道。 “不光我去,十四弟也去。”胤禟朝胤祯努了努嘴,而后说道。 “ 对,要是十哥真能来个信儿,我们都接你去。”胤祯说道。 “你们别怪他,是位偷着让人给他传了话,让他别掺和这事的,他要是还是如从前那般莽撞我才真要头疼呢。”胤禩示意胤祯,让他也坐,等他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了。 “我送了两只海东青给汗阿玛,原是想让他高兴高兴,结果那两只海东青不知道被谁偷梁换柱换成了两只要死不活的,我这回可不是被汗阿玛委以重任回来办差的,我这回是被他给赶回来的。” 胤禩知道他要是不把这事说清楚面前这两人还不知道要问他多少问题呢,索性不就先发制人把这事给说了。 “你说那两只海东青半死不活的,那现在呢,你把它们给带回来了吗?”胤禟连忙问道。 “自然是要带回来的,我的队伍虽然走的慢,队伍里的一两个人还是能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的,海东青没救回来,它们的致命伤在何处,我还是要找人验一验的。”胤禩答道。 要是这两只海东青能送进宫,它们的死因应该早就被查出来了。 胤禩不想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故而只找了外头药铺的大夫来查验此事。他不是不知道这事应该交给会驯养海东青的人来做最合适,也不是找不到这样的人,他只是觉得那两只海东青怕是被人下了毒,这才找了大夫。 “八哥,这事,你心中可有怀疑之人。”胤祯问道。 “自是有的,不过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一切都还是我的猜测罢了,你们也别想着能帮上什么忙汗汗阿玛对这事的反应极大,就算我们有证据在手,也还是要等汗阿玛回京之后再做定夺。”胤禩回道。 让胤禩没有想到的是,他请的这几位大夫终究是比不过宫里的御医,皇帝都回京了,他还没收到结果。 皇帝都回京了,他就是再不想进宫,也得进一次了。 、 胤禩原本以为皇帝会留他问话的,结果皇帝谁都没见,径直回了乾清宫。 看来要等明日的大朝会结束之后皇帝才会召见他了,这时的胤禩是这般想的。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会在朝会上将这事公之于众,还对他说了那样诛心的话。 皇帝说他是辛者库贱妇所生之子,还说他心高气傲,阴险狡诈。更是将他与那张姓道士结交一事也翻了出来,就差没有指着鼻子说他倒行逆施了。 胤禩听到这话之后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他明明是听的清这些话的,可他觉得这些话都变了一个调子,成了山上大石滚落时的轰隆声,吵得他喘不过气,也吵得他浑身发抖。 后来他是怎么回来的他都已经印象全无了,他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贱妇。 他额娘虽然这些年不受宠了,可早些年皇帝也是宠过她一段时日的,不然也不会有他。 他以为他额娘与皇帝相伴多年,他就算不是十分喜爱她,两三分也总还是有的。 今日才知,他额娘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一名辛者库贱妇罢了。 今日是大朝会,该来的,能来的,一个不少。 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比对他施行任何刑罚都让他痛彻心扉。 要是额娘真是贱妇,那自己是什么呢?宠幸过他的皇帝又是什么呢? 胤禩直到确认他已经回了府才才敢在心里想这些,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敢让自己坐下来,不然,他真怕自己会昏过去。 都到了这时候了,他是一定不能倒下的,说不定皇帝只是一时气急,所以口不择言了,又或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这才说了那样的话。 只要他还是皇帝的儿子,他就又能翻身的那一日。皇帝不是看不上他额娘吗,那他就得让皇帝怎么把这话说出来的就怎么把这话收回去。 他就不信皇帝离的得开他,就算他真不要他这个儿子了,就连这个臣子他都不要了吗,胤禩想着。 事实证明,皇帝的确是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不但在群臣面前说他今后跟自己恩断义绝,还停了他还有他属官的俸禄和银米就连他执事人的银米也一并扣了。 及至此刻他好像有些明白废太子为什么第一次被废的时候看上去那么平静,不吵也不闹了。 不是他性子变了,而是皇帝的性子变了。 皇帝变得愈发的多疑,愈发的任性,也愈发的独断专行。 皇帝怎么会错呢,就算错,错得也只能是别人,而这人既然错了,那就得乖乖受罚。 只是因为他送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犯了他的忌讳,他就能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言。 他这般,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送了他两只垂死的海东青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只海东青是被人动了手脚了,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不过是因为对他的积怨由来已久,这次借着这事一并发作出来罢了。 那海东到底是怎么死的,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 、 他之前以为它们是被人下毒了,现下看来好像不是,或者说不仅是,不然不会直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 不过那两只海东青到底因何而死,这事又是谁动的手,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无可更改了,他又查个什么劲儿呢? 他现在只庆幸他在热河的时候劝住了老十,没有让他冲进皇帝的御帐里去,回了京又劝住了老九和老十四,没让他们也掺和到这件事里。 至于他自己,皇帝就算以后都不给他银子了,他难道还真就要饿死了不成。 且不说他这些年还算有些积蓄,就是他在老九的那些买卖里投出去又收回来的银子也都够多了。 他之前都在替他额娘觉得不值,现下又开始为他自己觉得不值了。 他辛苦半生,给额娘挣来了一个妃位,给自己挣来了一个爵位,皇帝一句话,他的爵位就没了,好在额娘的妃位还在。胤禩吃着他家福晋让人送来的吃食,想着。 他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值得伤心的,可他还是倒下了。 彻底晕过去之前他在想,反正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晕过去就晕过去吧,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了,就当是睡一觉好了。 秀玉听说这事后的第一反应是,太子倒了,八阿哥也倒了,接下来呢,接下来会轮到谁? 照这样下去,怕是很快就要轮到胤禛了。 难怪胤禛现在是能不进宫就不进宫,他不是学会做闲人了,他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是什么话或是什么举动就会引来皇帝的猜忌,进而连累了雍亲王府的所有人。 再然后她就开始觉得八福晋是真挺不容易的,弘旺也快要进学了,不用想也知道,胤禩的这个庶长子是要记在她的名下的。 就算八福晋不亲自教养他,这个嫡长子的名头,弘旺也是占定了的。 就算八福晋以后真的有了身孕,且生了儿子,恐怕也只能是嫡次子了。 除非八福晋现在就已经有了身子,而且肚子里的还是个小子,那这一切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胤禛和胤禩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之后八福晋登雍亲王府门的次数已经比从前少了许多。 还是这两年雍亲王府接连添了两个庶子之后,她才又来得多了些。 现在这个时候,她肯定是不能去见八福晋的,不过八福晋要是肯来见她,她是不会拦着不让她进府的。秀玉想着。 、 第13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六天 皇帝这招杀鸡儆猴用得实在是妙, 其他皇子也好,朝中大臣们也罢,一时间还真没人敢跟他闹了。 毕竟八阿哥这个例子还活生生的在这儿摆着呢, 谁再闹, 那他可就真成了傻子了。 时光流转,这一转,就转到了康熙五十七年。 朝臣们再次为了一件事争执不休, 不是因为皇帝迟迟不肯立太子, 而是因为要打仗了。 其实说是要打仗了都还不太准确,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皇帝厌烦了边疆叛军时不时的袭扰, 要予以回击了。 皇帝年事已高, 自然是不可能再次御驾亲征的,不过他从来都是要打便打, 闲话少叙的性子。既然要打, 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群臣们也都知道皇帝为何会这般着急上火。 刚开始这场仗打起来, 那还勉强可以算做是宗教之争。可这仗打到后头都快打到他眼前了,他就是再不想管, 也得管了不是。 群臣没在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骁勇善战的大阿哥,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至于皇帝会不会想起这个被他圈禁起来的大儿子,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不久之后群臣们就知道了, 皇帝大概并没有想起大阿哥,因为他没了儿子可用, 还有臣子。 这些臣子里刚好就有四川提督年羹尧。 年羹尧又要上战场了这事,胤禛是第一个知道的,秀玉是第二个知道的,年氏, 是第三个。 年氏这些年还算受宠,前几年还生了个小格格。 秀玉对雍亲王府的这些庶子庶女算不上厌恶也说不上喜欢,不过是嫡福晋该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罢了。 年氏的小格格生下来的时候就瘦小,还没满月就病了,这下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小格格这病,是胎里带的。 下人们当着年氏的面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背地里可就不一定了。 这样的下人秀玉见着一个就罚一个,只要让她连续撞见两次,这就就是不被赶出去,那也别想再受重用了。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年氏来她院子的次数多了起来,只要小格格身子没有不舒服,她也会抱着小格格一道来。 比起弘历和弘昼她自然是更喜欢小格格的,毕竟臭小子怎么会比得过香香软软还眼睛大大的小丫头呢? 有句话叫做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秀玉原本以为年氏会借着这事闹上一闹的,结果她不仅没闹,她瞧着还挺平静的。 直到小格格又病了,年氏鬓发散乱的抱着她冲进来找她,一边对她磕头一边求她救救小格格,她才隐约猜到她为何面对那些闲言碎语能这般平静。 她不是平静,她只是想给小格格积福罢了。 可惜小格格还是没能救回来,至此,年氏便消沉了许多,不过她这院子她还是会来的,她又不是不知感恩之人,谁好谁坏她还是能分清的。 小格格没了,年氏病了一阵,那只年氏娘家送给她的千年人参她在小格格病的厉害的时候就给她送去了。 她自是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不能用这么重的药的,她之所以把这东西送过去,不过是在告诉年氏,她会让人全力救治小格格,让她安心罢了。 年羹尧上战场的消息,年氏能不能知道,就看胤禛告不告诉她,只要是年氏知道的,那也就意味着这场仗不好打,这是要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呢。 皇帝想着那群叛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便没派皇子前去督战,只派了些武将。 群臣们也以为跟那些散兵游勇比起来自然是他们的精锐之师更有胜算。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败了,且是大败。 叛军的伤亡他们不清楚,他们的兵却是十不存一了。 最先接到这个消息的人,是胤祯。 他在兵部,这消息自然是第一个送到他手上的。 他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兵部的各位大人商议,而是要去找胤禛。 来给他送信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放他走的。 毕竟这是大事,还是得由胤祯这个皇子来告诉皇帝才最妥当。 可他是谁呀,胤禟忽悠人的本事他就算没学全,也学会了一半,忽悠个初出茅庐的小官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最后他如愿脱身了,那小官还对他感恩戴德呢。 若是从前,他自是立马就要去找胤禩的,现下他还不知道皇帝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还是去找胤禛最保险,也最合适。 胤祯这些年来雍亲王府怕是比他这些年去八阿哥府上的次数还要多。 他不仅自己来,就连他家福晋也跟着他一道来。 十四福晋来了,他家的小子也跟着来,真是好一个热闹了得。 秀玉还算是喜欢小孩子,对他这十四弟家的小子们也没什么成见,反正他们来了就会去找弘历和弘昼,到她这儿来不过是来见个礼,顺带着拿些小零嘴儿走罢了。 她其实知道她这十四弟妹是不太愿意让他的宝贝儿子去找弘历和弘昼玩的,毕竟她家这个是嫡子,弘历和弘昼都是庶子。 谁让胤禛现在已经是雍亲王了,老十四还只是个贝勒呢,再加上他兄弟二人关系好,这是德妃最乐见的,十四福晋就是心里再不愿意,脸上也不得不装出个笑模样来不是。 其实比起十四福晋来,秀玉还是更喜欢八福晋,把胤禛和胤禩的关系放在一边不谈,八福晋这人的确是个极好的交往对象。 起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真挺自在的,说话不用弯弯绕绕,做事不用瞻前顾后。 可惜自从八阿哥被皇帝严厉斥责之后八福晋就没再来过几次雍亲王府了,为着这个,她其实还是失落过一阵的。 自从上回胤祯跟胤禩一切来过雍亲王府之后她就看出来了,胤祯还真是说到做到,但凡他有正事来找他四哥,他是真不会在雍亲王府用饭的。 只有他得了闲的时候,他才会带着他家福晋还有孩子到这儿来吃上一顿饭。 至于他能不能连吃带拿,那就要看他家的小子能不能把她这个四伯母哄高兴了。 他要是能把她哄高兴了,那让胤祯这个做阿玛的沾沾他儿子的光倒也没什么,要是不能,那胤祯就只能用饭的时候多吃些了。 胤祯这一路上都在想他们吃了败仗这事。他在想皇帝会不会让三哥来做这个大将军。毕竟支持三哥的都是文臣,他要想立军功,这次还真是个好机会。 想完了三哥,他自然又开始想皇帝会不会让四哥来做这个将军,毕竟年羹尧就是四哥的人,他要是做了这个大将军岂不是正合适。 他其实是可以折回去的,毕竟只要他回去了,他就还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皇帝要是真要召见他,他都能到得快些。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折回去,而是去了雍亲王府。 胤祯在雍亲王府并没有待多久,他本来是要来给秀玉见个礼的,都走到她的院子外头了,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帝急召他,他也就只能跟着那小太监进宫去了。 偏雨骤眼尖,还真就看见他了。雨骤正打算进屋回禀呢,就见十四阿哥又跟着个她没见过的小太监走了,她才刚抬脚,这下又只能收回来了。 胤祯前脚进了雍亲王府,立马就有人来将此事告知了秀玉,秀玉要知道此事也不是她要刻意探听胤禛那边的消息,她不过是想走的胤禛今晚会不会来用饭,她的用餐时间需不需要延后一些罢了。 雨骤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要把这事告诉秀玉,秀玉听她说胤祯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且本来都走到这院子外了,却又被一个小太监叫走了,立马就意识到这是出事了。 然后她便立即吩咐晴初让她去把胤禛的朝服找出来,给他送过去,皇帝要是不召他便罢了,要是召他,就让人立马给他换上。 结果还没等捧着朝服的雨骤出院子呢,苏培盛就来了。 她让苏培盛进来之后苏培盛先是打了个千,然后才开始传话。 他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其实就是,胤禛说他要跟幕僚们议事,今晚就不能陪她用晚膳了,让她千万别等他。 传完了话苏培盛酒告退了,当然,他也没忘了把晴初捧着的朝服接过去。 秀玉见朝服有人给胤禛送去了,这事她也就懒得再管了。 横竖不管胤禛来不来她都有是会好好吃饭的,叫上他,不过是因为她觉得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好吃些罢了。 秀玉的心情不错,不过胤禛的心情就没有他这么好了。 他见者他那十四弟来了,还以为他又是拖家带口来的,正准备跟他说笑两句呢,待他走近了,看他脸色有些不对,这才明白他这次来找他应该是有正事的。 他这十四弟一有正事来找他,其实就是来求他拿主意的,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 不过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时候可真不多见,看来,是又出大事了,胤禛看着他这十四弟,想着。 第13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七天 胤祯进了养心殿第一个看见的不是皇帝, 而是几位还在喘着粗气的武官。 他在雍亲王府并未久待,这一来一回的也没用多少时间,武官们该来的都来了, 足见皇帝对这事的重视程度了。 胤祯刚在他四哥那儿吃了颗定心丸,这会儿见皇帝又只传召了他一个皇子, 就知道这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要说他这会儿不紧张那是假的,不过他就是再紧张, 也不能让皇帝看出来, 因此他被皇帝叫了起之后就开始盯着皇帝的御案看了起来, 他是打定主意了,只要皇帝不问他话, 那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胤祯觉得他做大将军这事应该是定了, 他不知道的是, 还有人比他更想做这个大将军呢。且还不止一个。 第一个想做大将军的人, 是大阿哥。 他被圈禁了这么多年,按说他的消息是不可能这般灵通的, 可这事他还真这么快就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他还反应迅速。 另一个想做这个大将军的人, 是废太子。 他能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倒不奇怪, 怪就怪在他竟然想带兵打仗了。 不是他瞧不起废太子,实在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不会调兵遣将。 就他这样的, 哪怕他现在还是太子, 皇帝应该也是不会让他来做这个大将军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这是把这个机会当作救命稻草了,已经开始不管不顾了呀。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两人敢来送信,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怕是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宫去的准备了。胤祯看着来帮大阿哥和废太子来送信的两个人,想着。 因着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事到底是没能定下来。胤祯虽然心急,也只能回府等信儿了。 胤祯出了养心殿的时候胤禛的幕僚们也出了他的书房。 胤禛这次找了他们来,不是要与他们商议到自己要不要争一争这大将军的位置的,是要告诉他们,自己决定保举老十四做这个大将军,让他们有个准备的。 大阿哥是个骁勇善战的,他让人给皇帝递了信,要戴罪立功,倒也还算说得过去,皇帝虽然没将他放出来,也没责罚他,他的日子倒也无甚变化。 废太子也让人给他递信,在皇帝看来他这就是视人命如草芥,要知道,上了战场那是得真刀真枪的拼杀的。 主将无能,他手底下的兵可是会丢命的。 上次废太子借着他福晋病了这事就闹了一次,皇帝看在他福晋虽然病得不厉害,但也是真病了,想着这也不算骗他,也就没说什么。 这一次可不一样了,废太子这明明是还不死心,怕是还想着被复立呢。 看来废太子是在咸安宫住得太舒服了,还有闲心想这些不着边际的。 既然他放着咸安宫不想住,那他就给他换个别的地方好了。 皇帝想了想,最后把废太子日后的居所定在了上驷院。 他就不信都住到那儿去了,废太子还有空闲琢磨他不该琢磨的事。 上驷院他一个人去就行了,他的那些女眷们就不比跟着去了,当然如果有自愿想要跟着去的,他也不会拦着就是了。 这事虽然一波三折,到最后皇帝还是定了由胤祯来做这个大将军。 不过胤祯可不仅是此次西征的主帅,他还成了大将军王。 大将军王,既不是亲王,也不是郡王,天下地下只此一人,这也算是份别样的荣耀了。 按说他要出征了,百姓们是要夹道送他的,可战事紧急,耽搁不得,送他出征的就只有文武百官和皇帝了。 因着这是胤祯头一次做主帅,皇帝给他传旨的时候还告诉他,让他在出征前去一趟永和宫。 其实就算皇帝不说这话,胤祯也是要去永和宫的,只是有了皇帝这句话,他就能在永和宫待得更久些罢了。 也真是巧了,他进了永和宫还没见到母妃,倒是见着他四哥了。 这,胤祯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来,是汗阿玛叫的,他四哥来,是他们的额娘叫的。 看来额娘是知道他四哥在这件事情上帮了他,这才特意把他给叫进宫里来的。 不过她额娘也没做错,四哥帮了他,他本来是打算要去一趟雍亲王府的,这下好了,他也不用再跑这一趟了。 “还未谢过四哥保举了弟弟做这个大将军,四哥放心,弟弟一定会得胜还朝的。”胤祯笑着道。 当日胤祯去找他这四哥讨主意,他这四哥虽然没把话给说得太明白,话里话外也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他自有分寸,让他放心就是了。 现在他如愿以偿能带兵打仗了,他是看谁都顺眼,更何况这是在永和宫,他就更不用再顾忌什么了,要不是他这四哥不喜与人亲近,他非得上手了不可。 胤禛对他这十四弟也还算了解,他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他这是又要使坏了。 他不由得想,他这弟弟都是一军主帅了,还是这么没正形儿,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带兵,怎么服众。 “你可知,汗阿玛让你十三哥负责粮草。要说不担心他这弟弟,那是假话。”胤禛看他那双手还算老实,到底是开口了。 “十三哥帮弟弟看着粮草,这是天大的好事呀,我还真怕汗阿玛会让四哥你来看着那些粮草呢。”胤祯一高兴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等到说完了话才意识到这话不该说的时候这话已经是收不回去了。 “你,当心些。”禛本不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心里纵然担心他这弟弟,口中也是说不出什么太肉麻的话的,能说出这几个字还是因为他面前站的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至于他这十四弟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也知道他是有口无心,也就懒得同他计较了。 他也没时间与他计较了,他已经瞧见德妃娘娘出来了,又怎么还能站着不动呢。 德妃见了胤祯自是要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的,不止是他,就连自己也得了德妃的好一番叮嘱。 胤禛看她这样也只能默不作声的听着。 他二人走的时候德妃硬是送到了宫门口,胤禛瞧她这样,觉得若不是这个时候见着眼泪不好,德妃怕是会忍不住哭出来。 见着她这样,他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憋闷,就像有劲没处使,有气没去撒似的,浑身不舒服。 秀玉觉得既然当这个大将军王的人不是胤禛,那这事应该对她的生活没多大影响,她还是舒舒服服过她的小日子就行了。 她发现她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这个事实的时候,是在胤祯走的第四天。 这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了,说是德妃娘娘召她入宫。 她们一行人走到府外刚好碰见了正要进府的胤祥,按说她是要停下来跟胤祥说上几句话的,可永和宫的嬷嬷就跟个柱子似的杵在她旁边,她就是有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对胤祥点了点头,然后就登车走了。 在马车上她才想明白德妃就算是关心小儿子,那叫十四福晋进宫去就是了。做什么还有捎带上她这个四福晋, 德妃会想要见她,是因为老十三管着粮草,直接召十三福晋进宫显然是行不通的。召她进宫就不一样了,她是胤禛的生母,召她这个儿媳进宫再正常不过了。 胤祥总来找胤禛,胤禛又总是歇在她这儿,胤禛就是嘴再严,也还是会将前方的战事透露一两分给她,如此,德妃想知道什么,还真得也召她进宫才行。 关于这一点德妃猜得倒也没错,胤禛确实是跟她提过那么一两次这事的。 她在听说领兵之人不是胤祥而是胤祯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解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跳过老十三选了老十四。 胤禛来她这儿的时候她虽然不能开口问,但欲言又止的盯着他瞧,她还是会的。 也不知道胤禛是不是被她给盯毛了,还真就选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同她说了起来。 难得胤禛肯跟她说这个,就算说是事不大,她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胤禛看她挺感兴趣,似乎还想找几件她能知道的小事告诉她。 可她是谁呀,眼见胤禛终于说完了一件事,她立马就问她老十三为什么不在大将军的备选之列。 她都做好了胤禛要是不肯告诉她这事她就是软磨硬泡也得让他开口的准备了,没成想,他只是笑着叹了口气,然后真跟告诉她了。 他说胤祥腿上的伤虽然好了,但他这辈子是注定上不了战场的了。 她一听这话就急了。老十三是谁,那是侠王,光行侠仗义不够,他还想上阵杀敌呢。 她知道这事她要是再问就逾越了,就只能自己琢磨了。 老十三的腿当时是伤得挺厉害,不然胤禛那段时日也不会总往十三贝子府跑。 要说老十三伤了腿之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就只有毓庆宫被搜宫那次,他本来是不该下床的,可他为了护着太子的女眷愣是强撑着起来了,还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怕自己想错了,又不能当着胤禛的面伸出两个手指头,只好把刚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他点头了,她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老十三上不了战场了,还真是因为废太子的缘故。 第13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八天 之前有大臣提议要拆了榆林的粮仓, 让胤祯给保下来了。他不仅要保粮仓,他还要清沙。 现在胤祯领兵出征了,自然是顾不上再管这事了, 这事就成了胤祥的了。 其实就算胤祥不管这事,皇帝也是会管的, 毕竟榆林是西征大军的必经之地。 胤祥想着与其被皇帝差遣过去, 还不如自己主动求着要过去, 这才进宫见了皇帝。 胤祯之前为了这事是给皇帝上了折子的, 皇帝看他折子里说要让当地的官兵自己动手清沙,批了这折子后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直到这次战事起来了, 他才又想起了榆林的这个粮仓。 他之前想着反正没战事, 当地的驻军就是动作再慢,这沙总有被清干净的一日。 现下看来, 这沙不赶快清理完是不行了。 皇帝不知道的是, 其实也不是当地的官兵们动作慢,是因为他们清得了沙却管不了天气,前脚才把沙给清理了, 后脚就又变天了,他们也挺无可奈何的。 要西征了, 他们自然也是要上战场的,之前他们还觉得每日操练耽误了清沙, 现在想想,还好他们保命的本事还没丢,血性也还没被磨没了。 他们知道保住粮仓的人是现在的大将军王,心里对他自然是万分感激的。 不过比起大将军王,他们更敬佩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能有侠王之名可不仅是因为他跟着四阿哥办的那些差事一件比一件漂亮,还因为他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军中虽然都是男子, 可还真保不齐家中的长辈或是小辈就被他助过。 他的好些事都被说书人编成了故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故事里的人是他,可大家又不傻,又怎么回猜不到故事里说的人会是谁呢? 就算他不是皇子,只是个侠客,大家就够想见他的了,再加上他还是个皇子,大家就更想见他了。 哪怕十三阿哥不会清沙,给他们讲讲故事也好呀。 士兵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没听到十三阿哥给他们讲故事,他们成了给十三阿哥讲故事的那一个。 十三阿哥一听见有新故事听就两眼放光,走到哪儿都能坐,给什么就吃什么,这样一个阿哥,他们又怎么忍心看着他因为听不到好听的故事而惆怅呢? 至于胤祥是真惆怅还是装的,那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和胤祥相比,胤祯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他是皇帝的儿子不假,他也是大将军王不假,可真要上了战场,他的身份恰恰就成了他的催命符了。 胤祯的武艺是极好的,且兵书他也是读的极熟的,他以为他上了战场虽然不能说指挥若定,最起码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结果他的第一仗就吃了败仗。 他会吃败仗不是因为他的第一场仗打输了,而是因为他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在艰难取胜之后还领着人去追逃跑了的敌方士兵,却不知对方也是留有后手的,要不是他带的人拼命护着他,他说不定真就有去无回了。 这一仗过去他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以命换命。 副将参将们服不服他不好说,他是知道有好些士兵是不服他的。 他原本想着他这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让他们不得不服,这下好了,不服他的人更多了。 他熟读兵书,知道阵前士兵若是不听主将的号令乃是大忌,也只得耐着性子收服起人心来。 这一收服,就用了两年有余的时间。 这两年间胤祯虽然身在军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他还是能知道的,毕竟他还和胤禟通着信呢。 胤禟信里提起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大学士李光地没了。 像他这样的老臣没了,皇帝自然是要派人去祭茶酒的,一众大臣都以为皇帝十有**会让十三阿哥走这一趟,结果皇帝楞是派了五阿哥去。 这下皇帝给这位老臣赐下一千两银子这事和五阿哥取代了十三阿哥这事相比那可真就不够看了。 李光地是武将,大阿哥被软禁,十四阿哥西征了,怎么看这事都是已经回京了的十三阿哥去最合适。 皇帝却将话都说不好的五阿哥去办这事,这,可就真让人看不懂了。 朝臣们都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着,看五阿哥是不是要被重用了。 他们发现这件事情之后皇帝确实也开始时不时的给五阿哥派差事,不过他派给五阿哥的都不是什么重要差事,与其说是让他去办差,不如说是他这个身份在皇帝看来还挺好用。 五阿哥的身份好用在哪儿呢,朝臣们想着。 不光他们在想,别的皇子们也在想。 五阿哥是太后养大的,人们只要一提起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他的生母宜妃,而是太后。 因此别看五阿哥汉话都讲不利索,他不也照样被封了亲王吗?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亲王,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封的。 弄不好皇帝封五阿哥亲王,还有给久病的太后冲喜的意思。 就算不看太后,还有宜妃呢,宜妃盛宠多年,这宠可不是说说而已。 妃总共就两个儿子,皇帝对胤禟可真说不上有多好,对胤祺可不就得好一些吗? 现在皇帝时不时的给五阿哥派些无关紧要的差事,这是让他提前习惯将来在他的兄弟手底下当差呢。 这么一想,大家又觉得皇帝会让五阿哥去办这事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胤禟信中提到的第二件事还和他那四哥有些关系。 几场仗打下来,他这个大将军王还没领着皇帝的赏呢,年羹尧倒先升官了。 年羹尧之前是四川巡抚,皇帝的一道圣旨下来,他就成了四川总督了。 因着这事胤祯还特意给他四哥去了一封信。 胤禟是兄长,他也是兄长,他这做弟弟的出门在外也不好一封信都不给他写,这般想着,胤祯给他四哥的这封信写的愈发的厚了。 写完了给胤禛的信,他又想起他其实也可以给他额娘也写上一封信。 之前他是觉得他才出来没多久,战事也正在紧要关头,他是在提不起兴致也抽不出时间来写这封信。 现在好了,他写了信可以将这两封信一并送到雍亲王府去,这样汗阿玛应该也不会知道,他也就不会因为这点儿小女儿情态被汗阿玛骂了。 这两封信秀玉都收到了,不过她现在可没时间看信,她得进宫去。 她这回进宫不是德妃召她,是二福晋又病了。 二福晋这是的病来得又急又凶,都说病来如山倒,这一次,她是真的倒下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二福晋上次不是在装病,她的确是病了。 太医治得好她身体上的病,却治不了她的心病。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二福晋的心药这会儿还在上驷院呢,就怎么来给她治病呢? 和二福晋见面之前,她是这么猜想的。 等她真见到了二福晋,她才知道自己也不过只猜对了一半罢了。 其实她原本是见不着她这二嫂的,毕竟她是被圈禁起来的人,是见不了外人的。 就算皇帝见她病得厉害,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四福晋之上可是还有个三福晋呢。 可秀玉还真就进了咸安宫,还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的。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再帮她这二嫂了,其实对她们的消息她还是会关注一二的。 她也知道胤禛动用了在宫中的暗线,送了一个小宫女进了咸安宫。 这个小宫女要进去,自然就得有一个小宫女要出来。 这其中有什么文章,秀玉就懒得打听了,毕竟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皇帝知不知道这事,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事胤禛也告诉了她,并向她保证他也就再帮二福晋这一次了。 她知道胤禛是个言出必行的,再加上她也想伸把手,这事她听过了也就算过了。 她是雍亲王福晋,她进咸安宫是皇帝特许的,自然是无人敢拦的,她能进,她带的丫头却是不能的。 出来接她的不是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而是一位长相普通的宫女,这,就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了。 她忍不住想这个来接她的小宫女是不是就是胤禛换进来的那一个,想着这儿是咸安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皇帝份人,她这才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好不容易进了里间,还没见着二福晋呢,她差点儿被这屋子里弥漫着的药味儿给熏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进宫之前还以为二福晋得的是心病,现下看来,她怕是真病了,且病得不轻。 等到了二福晋的床边,看见二福晋床前跪着的小阿哥和小格格,她这回是真站住了。 衣服她这会儿是换不了了,配饰却是可以摘的。这般想着,她立马就把好几件色彩太过鲜艳样式太过华贵的配饰摘了下来。 这东西由她拿在手里显然是不行的,她动作极快的朝那个给她带路的小宫女招了招手,那小宫女倒也机灵,应该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朝她这边靠了过来,站定后还对她伸出了手。 第139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三十九天 “怎么, 是我这形销骨立的样子吓着你了,还是觉得我都病成这样了,瞧着脸色却还行,所以觉得奇怪?”二福晋轻声问道。 秀玉以为二福晋应该是躺着的, 结果她是靠着引枕半坐着的。 她也不像秀玉以为的那样气若游丝, 虽然不如上次见她时说话那样中气十足, 除了实在瘦德厉害, 她看起来真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四弟妹怎么忘了, 你我皆为皇家妇, 在这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名贵药材和奇珍异宝,怎么多的名贵药材吃下去, 总还是有几分效用的不是。”二福晋说道。 二福晋见来人是她, 挥手就把在床边跪着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打发下去了。 这屋子最后就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你是不是在想, 我这病明明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们怎么就跑到位床前来跪着了。”二福晋低声道。 “能在这宫里长大的,又岂会是傻子,别看他们还小, 我若是真就这么没了,他们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他们可都清楚着呢。” 二福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显然是有些累了,秀玉有心让她歇一歇, 等她说完了这话,她才慢悠悠的在二福晋的床边坐下了。 “我这身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我之前的确不知那一千两银子是四弟托人送来的,我给四弟和你赔礼。” “第二件, 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求你,不管以后如何,她的婚事还请你多费心。” “不管我夫君和四弟之间有什么误会,四弟和你都是她的亲人,我把她托付给你们了。”二福晋说道。 二福晋虽然看着脸色不算吓人,可她到底是久病之人,才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已经是额头见汗,不停喘气了。 秀玉看她那样子,真怕她会一口气上不来。 她原本还想问二福晋,同为皇家妇,焉知她的现在就不是她这个四福晋的明天。 现在看她这样,这话她就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二福晋这会儿已经是在托孤了。可见在她心里二阿哥这个阿玛有还不如没有。 从前二福晋肯定是不会这么想的,她现在会说出这番话,不过是对二阿哥彻底寒心了罢了。 能不寒心吗,她原本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就因为太子不争气,她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哪怕废太子去了上驷院,她对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希望他能改过。 结果他非凡不改过,他还愈发的变本加厉了。 从前他是挺好女色,可在这上头也还算是有分寸,不会太过。 现在他去了上驷院,没了政务忙,又无人规劝他,他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跟着他去上驷院的人都是自愿去的,她最开始也还是关注着边的消息的,后来她对他彻底死了心,她也就不再关注那边的事了。 她其实也能猜到二福晋在想什么,要是她还是太子妃,她自然是用不着求她这个亲王福晋的,太子的子女们她也是能管上一管的。 可她现在就只是二福晋,她当然就只管她想管的人了。 她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她的女儿了。 至于二阿哥的庶子庶女们,他们就是再不济,那也是皇帝的孙子孙女,总不至于饿死冻死吧,做了废太子的孩子,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瞧着二福晋这样,心知她应该是不会在再说什么了。 她的赔礼她收下了,她的请求她也应下了。 她也知道她这是在强撑着,也就没打算再在这咸安宫久待了。 秀玉来时是由那小宫女领进来的,走时也是由那小宫女领出去的。 秀玉从她手上接过了她之前摘下来的那几件配饰,又转头看了看二福晋,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才抬脚出去了。 之前秀玉满脑子想的都是二福晋,倒也没注意过这小宫女有什么特别之处。 现在二福晋所求之事为何她已经知道了,也就有心思来打量这个小宫女了。 这小宫女长相的确普通,要真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是她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她仔细闻了闻,把这香气和各种当季的鲜花进行比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似乎是头油和脂粉混合起来才会有的香气。 闻着这香气,秀玉立马就想到了二福晋那还算看得过眼的脸色,还有那明显梳洗过的头发。 这样一看,这个宫女是何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身上的味道都能让人闻见了,这宫女肯定就是伺候二福晋梳头的那一个,现在这个情况,想来二福晋的穿衣打扮应该都是由她一人负责的,如此,她身上的味道是从哪儿来的就很好解释了。 二福晋就这么又熬了半个月,还是走了。 听说她走之前皇帝将废太子放出来过,也特许他去一趟咸安宫。 废太子也的确进了咸安宫没,不过他没在咸安宫待多久,就回了上驷院。 听说自那之后上驷院就没有再像从前那般热闹过,不过二福晋人都不在了,上驷院是热闹还是冷清又有谁还会在意呢? 为着这事,德妃还召秀玉入宫了。她想着她既然能见到二福晋,那这事皇帝定是知道的,也就将此事告诉了德妃,只说二福晋找她是为了她的女儿。 德妃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罢了。 她是回了府之后才想明白德妃为何会叹气的,她应该是想到她的女儿了。 同为女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二福晋在担心什么呢。 秀玉这次进宫还把胤祯写的信也带去了永和宫。 其实这两封信一拿在手里她就察觉到二者之间的不同了。 毕竟这两封信一封轻若无物,一封肉眼可见的厚,这要是都看不出来有不同,那就真成了傻子了。 胤祯让人送回来的信,还是送到雍亲王手上的信,除了写给胤禛的,就只会是给德妃的了。 不用想都知道,胤祯跟他四哥不可能有这么多话说,厚的那一封,一定是写给德妃的。 这信之所以会送到胤禛手上,想来不过是因为她这十四弟怕皇帝发现了他这个大将军王在给自己的额娘写信,会笑话他罢了。 胤祯一共往雍亲王府送了两封信,这事德妃迟早是要知道的。 秀玉想了想觉得胤祯写给他四哥的信里应该没有什么他额娘不能看的,索性把两封信都带上了。 这下德妃应该挑不出错了了吧,出府之前秀玉是这般想的。 德妃本来还在伤感着,一听她说胤祯写了信让人送回来,脸上的神情虽然没变,却已经忍不住给伺候在一旁的宫人递眼色了。 她会使眼色。秀玉也会,她也给了晴初一个眼神,晴初也是见过太世面的,丝毫不怯场,小心翼翼的把那两封信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那位上了年纪的宫人。 常言道知女莫若母,到了德妃和胤祯身上,就成了知儿莫若母了。 德妃一眼就看出来这两封信里哪一封是她那小儿子写给她的,连忙摘了护甲,伸手就把那厚度颇为可观的信给拿起来了/ 那信上写的什么她其实是能猜到的,端看德妃从开始看信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她就知道胤祯写给他四哥的信是信,写给德妃的,那是他这个儿子在哄他额娘开心呢。 也不知道德妃娘娘识不识字,她要是不识字,或是识字不多,那给她写信还真是个辛苦活,为了让她开心,胤祯说不定还得连写带画的,秀玉不合时宜的想着。 不过和那封信上写的什么相比,她其实更想知道德妃看过了她手里的这封信之后还会不会接着看第二封信。 她觉得胤祯应该会在写给德妃的信中提到他也给胤禛写了一封信这件事,如果他真的写了,这第二封信,德妃还会看吗? 事实证明,是她低估了德妃,她看完了第一封信之后并没有接着看第二封信。 她不仅自己没看,她也没让自己就在她眼前看这封信,她只是把胤祯写给她的那封信收起来了,又让那位上了年纪的宫人将另一封信还回来了。 信是还会来了不假,不过不是还给晴初的,是还给她的。 她让晴初递信,晴初是恭恭敬敬的递给那位上了年纪的宫人的,这信再递回来,也还是恭恭敬敬的不错,不过这接信的人不一样,其中的意思也就跟着变了。 她原本是不太好奇胤祯给德妃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的,现在却又好奇起来了。 刚才德妃看信的时候明明还笑容满面的,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她脸上的笑就收起来了,就跟德妃刚才根本没笑过,是她看错了似的。 看德妃这表情,难不成胤祯在信里告他四哥的状了? 可他这十四弟都多大了?都是大将军王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秀玉预感到德妃只要一开口,那就肯定没什么好话。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 第14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天 “本宫听说, 你府上年侧福晋的次兄升官了。”德妃见秀玉收了信,然后才道。 听说?德妃一个后宫妃嫔, 就算她身居妃位, 和前朝有关的事她要到何处去听说呢,所谓的听说,不过是胤祯的这封信里刚好提到了此事罢了。 若是她没猜错, 胤祯会在信里提到这件事是在安德妃的心。 他的第一场仗就败了,还是因为他的年轻气盛鲁莽冲动才败的, 这事德妃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皇帝不告诉德妃这事, 后宫里别的妃子们可不是吃素的, 她们自己不会说,伺候她们的宫女太监们却是可以说的。 就算他们被抓住了,那也顶多就是被打上一顿板子, 毕竟他们说得都是事实,总不能因为他们说了实话就要被赶出宫去吧。 年羹尧升官了, 这也就代表着皇帝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动向的。 只要是立了功,年羹尧一个副将都能升官, 胤祯一个皇子,只要他能将功补过, 还愁皇帝没有封赏吗? 胤祯这么想,德妃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显然是不满意胤祯这个大将军王既非郡王也非亲王,空有个名头,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她应该是觉得胤禛既然在他这十四弟带兵西征这件事情上出了力,那再出把力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年羹尧升官了这事秀玉是知道的。不光她知道,年氏也知道,且因着这事年氏终于是振作起来了。 年羹尧能升迁,就仅凭他打了这一仗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德妃不可能不知道。 她明明知道,还说了这样的话,不过是在试探胤禛的态度罢了。 胤禛对此能有什么态度呢,他不在皇帝面前数落他这个弟弟就已经是看在他现在已经是大将军王的份上了。 至于要他在皇帝面前为他这弟弟美言几句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既然胤禛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作为他的福晋,她自然也是不能随意承诺什么的,不过是拿话搪塞过去罢了。 不过她让德妃安心等待,这话也不算诓骗她,现在这种境况,皇帝是一定会对胤祯有所封赏的,不过是时间门早晚罢了。 胤祯的封赏的确很快就下来了,他被封为了抚远大将军,和驻军一起留在了西宁。 一场仗好打,怕的就是被打败了的散兵游勇又集结起来,他们也不跟军队硬碰硬,他们去袭扰当地的百姓。 但凡是打起仗来,受苦的只能是百姓。这事胤祯没看见倒还罢了,现在这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叫他如何能忍呢? 别说皇帝没召他回去,就是皇帝真召他回去了,他怕是也要抗命的。 秀玉听说胤祯成了抚远大将军,也不过是笑了笑罢了。 这下德妃总不会再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让她进宫了吧。 就是不知道德妃知道胤祯这官的确是升了,人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之后还高不高兴得起来了。秀玉坏心眼的想着。 胤祯有了封赏,他的兄弟们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 他们虽然没有军功,差事也还是要由有的。 七阿哥得了正黄旗,十阿哥得了正白旗,十二阿哥得了正蓝旗满蒙汉三旗事务的分理之权,如此,那些眼红胤祯的人也顾不上眼红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这火真的烧到了他们身上,那就不好了不是。 胤祯之前留在西宁,是为了视师,时隔数月视师成了驻师,他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视师和驻师,别看这二者只有一字之差,它们的差别却是极大的。 视师,重在视,驻师,重在驻。 胤祯上战场之前以为他这个大将军王每日的所思所想就应该是仗要如何打,直到他获封抚远大将军之后,他才知道大将军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在战场上决策指挥的人是他,下了战场,人员的调度,布防甚至是后勤都得由他这个大将军亲自管。 他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何他每次在四哥忙的时候去找他,他都是那幅表情了,依着四哥的性子,那种时候没有像赶苍蝇似的赶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和四哥相比,他找八哥的次数就更多了。八哥忙起来的时候和四哥比也差不了多少,他可比四哥好说话得多。 别说赶他了,他只要不是真的忙得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门都没有,总还是会搭理他的。 现在想来,原来他们兄弟里头最不容易的人就是八哥呀。 他们只要办好了汗阿玛给的差事,那自然是该封赏就封赏的,八哥从前也没少帮汗阿玛办差事,到头来却落得了个那样的下场。 要是从前,他说不定还真会仗着身上有军功了就跑到汗阿玛面前给他八哥求情,现在嘛,他的这几场大大小小的仗也不是白打的,他也知道要曲线救国了。 他虽然不能帮八哥求情,可他可以求八哥帮忙办事呀,只要事情办成了,他再特意漏出点儿破绽让汗阿玛查一查,他又岂会查不到这件事八哥也是出了力的。 要帮八哥,这件事是什么事就得选好。 最好不打也不小,但又要够重要,够急迫。 这件事很快就选好了,那就是说服青海的大小部落,出兵一起护送□□归藏。 其实大家都知道朝廷让青海的各个部落参与到此事之中,为的就是让各个部落间门能和平相处。 和这次打过来的准噶尔相比,青海个部落间门的争斗就成了小打小闹,他们其实也是明白这种时候须得一致对外的,可就是抹不开脸来做这服软的第一个人。 这种时候就得由他这个抚远大将军来给他们递个台阶下了。 可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劝人,这种时候,可不就该他那八哥出场了吗? 这会儿他又开始庆幸他在打了第一场败仗之后就让人给雍亲王府送去过信,如此,他这会儿再让人送信回去也不会显得太奇怪,太突然了。 至于四哥不肯把这封信交给他八哥这种可能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是大事,他相信他四哥不可能这么不分轻重。 这信的确是在该到胤禩手上的时候到了胤禩手上。 胤祯为了送这封信,还是像他每次写信的时候那样,写了两封信,只不必过这一次那另一封信不是给德妃的,是给胤禩的就是了。 雍亲王府也收到了好几回胤祯让人送来的信了,可真要说给胤祯回信,不管是雍亲王府的男主人还是雍亲王府的女主人都没想过。 为了掩人耳目,这信还真得从雍亲王府送出去,就因为这事,胤禩这才又登了雍亲王府的门。 那信上写了什么除了胤禩和胤祯还真没人知道。 胤祯手下的副将参将们只知道他们的大将军收到了雍亲王府送来的信之后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那哪里是咋在劝人去送人呀,那简直就是哪怕胤祯笑着让他们去送命,他们也会点头笑着答应呀。 既然送命都行,那送个人也就更可以了。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康熙五十九年,皇帝下令让胤祯率领军队移师到了穆鲁斯乌苏,从这天开始,胤祯便没再往雍亲王府送过信了。 其实就算胤祯再往雍亲王府送信,除非还是像护送□□这种大事,不然胤禛是不会再理会他的了。 他不理会,不是因为不想理会,而是他实在无暇理会了。 因为皇帝最近已经接到了不知道多少折子,折子上写的都是他们那儿已经许久未下雨了。 许久未下雨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个时节,不下雨就以为这腰闹旱灾,要是还不下雨,那就意味着所有的农作物都无法成活,这可是不是闹灾,而是闹饥荒了。 就算是闹灾,那也是有范围且有程度上的不同的。 只要还有东西可吃,那就不会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 闹饥荒可不一样,闹饥荒,到了最后可真就是无东西可耻了。 就算朝廷一边从京中拨粮一边从路上征粮,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求雨,是真的势在必行了。 不过天子求雨跟寻常人求雨自然是不同的,天子求雨,即不用沐浴更衣,也不用开坛做法,只需要跟老天爷说几句话便可。 毕竟皇帝是真龙天子,他坚信天上的神佛们是能听见他的话的。 皇帝这雨是五月求的,雨是六月下的。 下雨了,百姓们自然是欢欣鼓舞的。毕竟雨不仅能滋养大地,还能润泽万物不是。 身在这朝代的所有人里大概就只有秀玉一个人闲来无事时会想,如果真这雨真是皇帝求来的,那为什么五月求的,六月才下呢? 不过这雨来了终究是件好事,秀玉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也不敢把她这个想法说出来就是了。 尽管如此,陕西在这场雨下过之后不久还是闹起饥荒,幸亏朝廷早有准备,一边从京中拨粮,一边从河南调粮食送到陕西,这才没有造成大的人员伤亡。 第14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一天 胤禛再次收到他那十四弟让人送来的信时是在万寿节的前几日。 胤祯此次照例让人送来的两封信, 一封是给他这个四哥的,一封是给德妃娘娘的请安折子。 适逢汗阿玛在位六十一年,又是他六十九岁的大寿, 他人回不来, 礼却是要回来的。 负责护送寿礼回来的人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叫鄂伦岱的。 胤祯的信送到了,礼也送到了, 送礼之人自然也跟着到了。 这人不是京官, 在京城自然是没有旧宅子的,他也不好去亲朋旧故家中借宿, 最后还是胤禛帮他找的住的地方。 要不是这人是他那十四弟信得过的人,看着也还算老实,胤禛其实是不会管这事的, 他现在实在是忙,这事也不是他亲自去办的, 他只是吩咐了高福一声罢了。 前几年的万寿节都是胤禩在负责办理的具体事宜,今年这事偏偏就落在了他身上,他不忙那他真是怪了。 从前他看胤禩办这万寿节时还能抽出空来去做旁的事,便以为这万寿节没什么难办的,直到他接手了这事,他才知道这事大事上不难办, 难就难在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他原本也没想要做什么大的变更, 现在好了,他也只能萧规曹随了。 万寿节, 自然是要办千叟宴的,这宴虽然名为千叟宴,但真的来给皇帝祝寿的老叟怕是远远不止千人。 这么多人来祝寿,他还真怕宴席上会出什么乱子, 因此当天当值的御前侍卫人选他是挑过好几遍的。 、 好在这千叟宴上并未出什么变故,一群人光顾着奉承皇帝了,连菜都顾不上吃几口,又会有什么变故呢? 这宴是胤禛负责办的,因此就算是开席了,他也是不可能立马就坐下的。 等到终于坐下见着皇帝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酒了。 皇帝年纪上来了,他又是个爱惜身体的,平日里他已经不怎么喝酒了,唯独今日不同,今日是他是寿辰,他心中高兴,难免多饮了几杯,不管是他还是梁九功都不好在这种时候坏他的兴致不是。 他那时瞧着皇帝脸色通红,只当他是喝多了,直到千叟宴之后的第三日,他才知道皇帝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病了,那时他瞧着精神头还不错,不过是他在强撑着罢了, 皇帝为了不让人察觉到他是在万寿节当日就病了的,这事愣是被他瞒了好几日。 端看这事皇帝并未第一时间告知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就能看出他现在是谁都不信的了。 皇帝都病得下不了床了,自然就只能罢朝了。 一日两日的,只要梁九功出来说皇帝只是微恙,这事也还能接着瞒下去,这都接连罢了三日的朝了,要还看不出这是出事了,那就真是傻子了。 皇帝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了,这才下令让上书房和太医院一起发出了勘合,召告天下他病了。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皇帝身边的内侍们这才知道平日里那些让他们分门别类分的手都酸了的折子和现在这些堆成山的请安折子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从没想过他们光是将这些请安折子分门别类,就已经累的腰酸背,痛头晕眼花了。 要是皇帝没病,他倒是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还是会从这些请安折子里挑几个他认为重要的来看,现在他都病了,别说是他亲自看和批阅了,就是让人给他读,那也是不能的了。 就算皇帝想听,又有谁敢给他读呢? 请安折子上写的当然都是好话,句句都在说皇帝的病是一定能好的。 只有皇帝自己,还有给他诊治的所有太医知道他这病还能不能好起来了。最多再加上一个梁九功。 对自己的身子皇帝其实心中是有数的,这次的病其实不是突然就有的,他在万寿节之前就已经病了,不过那时他病得还不严重,他一面让太医给他治着,一面还能处理朝政。 今年是他做皇帝的第六十一年,意义不同,这次的万寿节是一定要大办的。 朝臣们早就上了折子,求他给此次的万寿节上尊号。 他想着最近各地遭灾的地方是真不少,便拒了。 他拒了尊号,也就意味着底下人办-这次的万寿节会办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用心,因此这个生辰他是一定要好好过的。 没人能破坏这次的千叟宴,包括他自己也不行。 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病情是无论如何都要被瞒下来的。 他是真没想到他这病会越来越严重,以致于他现在都已经下不了床了。 那些请安折子他是不会看的,好话谁都会说,以前他还看看这些折子,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跟那些他重用的大臣断了联系罢了。 现在他都已经这样了,这请安折子他们愿意写就写,写多少都行。 至于这折子他看不看,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胤禛知道此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万寿节那天汗阿玛的精神头瞧着还不错,怎么会就病了呢? 然后他就想,他果然是不如老八心细,当日如果是老八筹备的这万寿节,他肯定是能发现汗阿玛怕是当日就已经有些不对了。 胤禛尽管心中焦急,可他也知道此刻定是见不着皇帝的,不仅是他见不着,他的那些兄弟们也都见不着。 想通了这一点他倒没那么心浮气躁了,现在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直至五月,朝廷才有邸报发出,说皇帝是病已经有起色了。 有起色这三个字,端看你怎么去理解了,能靠着坐起来也叫有起色,能下床了还是能叫有起色。 说一千道一万,要想知道皇帝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光有邸报是不行的,还得看这邸报之后还有没有别的旨意。 皇帝很快就有旨意下来了,凡事他身边得用的人,不管年岁几何,官至几品,该贬职的贬,该查办的查办,一夕之间,天子近臣好些就都成了罪臣了。 他原本想着既然他们一众兄弟谁都见不着皇上,那他再着急也没用,因此便不急了。 可皇帝的这一道一道旨发下来,他就是再沉得住气,也还是又焦急起来了。 若是在平时,他早就去找他的那些幕僚们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不想去找那些人,只想去找秀玉。 皇帝病了这事秀玉也是知道的,她早就猜到胤禛早晚都是要来找她的,因此她见着他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惊讶了,照样还是平时该做什么,今日就还做什么就是了。 胤禛大概是这一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这顿晚膳他用得格外香,弄得秀玉都有了胃口,比平时还多吃了半碗的米饭。 看在这半碗米饭的份上,她决定不管等一会儿胤禛要说什么,要说多久,她都认认真真的听着,绝不走神。 这么些年,胤禛也习惯了将朝中发生的一些小事讲给他家福晋听。 就算他家福晋说不出什么让他醍醐灌顶的话,能多跟他家附福晋说说话,有时候还能借着这事逗她乐上一乐,他便觉得他此举也算是值了。 他其实都做好她家福晋听了这事之后会惊讶,会迷惑不解,甚至会害怕的准备了。 他也想好了,要是他家福晋真被这事吓着了,那他以后就还是只捡着那些能逗乐她的小事来讲给她听好了。 结果他家福晋听了他将这件事情说完了之后的反应还真是他没想到的。 她只是笑了笑,然后问他,他在得知皇帝病了之后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不如八弟会察言观色,而是在想皇帝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 她还说,以真心,换真心。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待结果就好。 胤禛听了秀玉这话刚开始其实并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是皇帝不假,可他终归是他的阿玛,他作为儿子,得知阿玛病了,第一反应就是担心阿玛,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直到他觉得他需要出门透透气,站在了院子里,他才明白了他家福晋的话是什么意思。 秀玉是在提醒他,他的兄弟们可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是真的在为汗阿玛担心的,他们说不定希望的和他正好相反呢。 至于他家福晋说的以真心换真心,这就更好理解了。 她这是在告诉他,这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汗阿玛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总归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明明他是在跟他说汗阿玛病了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上头来了。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他家福晋这是话里有话,不光在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还在暗示他,他和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当然知道有些事是强求不来了,可唯独这件,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强求一下的,想到此处胤禛便觉得这风吹得他有些冷了。 他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敢看他,这才慢悠悠的回了秀玉的屋子。 第14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二天 一众皇子们都在等, 等着看皇帝会召见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这种时候,皇帝传召谁,谁就应该是太子没跑了。 结果他们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皇帝的传召, 倒是等来了皇帝见了隆科多的消息。 隆科多是一等公佟国维的第三子, 孝懿仁皇后的弟弟。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皇帝不谁都不见,就只见了这位他母家的亲戚,这,一众皇子们还有什么不懂的。 皇帝即位之初朝中可是有四位辅政大臣的, 那是先帝爷留给皇帝的帮手。 现在皇帝召见了隆科多,这是要让他也做一回辅政大臣, 帮着新帝呢。 若是他们没猜错, 皇帝的遗诏此刻应该已经在他手里了。 皇帝的身子有起色了,他们都在等着看皇帝的病情是不是能有大的好转, 现在看来, 皇帝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胤禛觉得他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再等等也不是不行,对这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他等得了, 胤祯却是等不了了。 他人在甘州,消息本就滞后,再加上现在京中的消息没那么容易被送出来了, 他得到消息的时间就更晚了。 都这样了,他要是还不急,那才真是怪了。 胤禛说要等,就真不去打听宫里的事了, 反正该他知道的,他总能知道,不该他知道的,他就是再费心思去打听,那也是打听不到的。 皇帝之前并没有将他身上的差事全都收回去,他自然还是要到各部去的。 皇帝久病未愈,朝中官员们的办事效率自是比不上从前的,胤禛这次却没发火,虽然他还是冷着一张脸,官员们却觉得他并没有真的动气。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歇一歇的时候,梁九功的小徒弟却找上他了。 这个时候,梁九功是断然不会离了皇帝身边的,他走不能了,旁人他又信不过,能帮他传递消息的,就只有他的这个小徒弟了。 这小太监都走了,胤禛还在回想他对自己说的话呢。 他说让他准备准备,皇帝这几日有新的差事要派给他。 要是这差事只是个稀松平常的,这小太监是没必要跑这一趟的,他这一趟与其说是替他师父跑的,不如说是替皇帝跑的。 胤禛很快就知道了皇帝派给他的新差事是什么了,皇帝让他代他去祭天。 古往今来,能祭天的,除了皇帝,就只有太子了。胤禛得知此事后立马想到的就是这个。 他在想,皇帝这是不是在变相告诉他,他就是他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他离皇位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立刻被他给压下去了。 废太子当初还是半君呢,皇帝不也说废就废了。 他就是个代皇帝祭天的,顶多算是受重用些罢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老十四没有西征,又或是老八没有送那两只海东青,现在去祭天的人还会是他吗? 此去山高路远,他其实也想过他的那些兄弟们会不会给他备下份大礼,让他有去无回,结果他这一来一回间还真没出什么事。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皇帝突然传召了所有阿哥进宫,他便知道,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这还是万寿节之后他们兄弟第一次聚这么齐,除了老十四,该来的都来了。 他们是进宫了不假,可只要皇帝不发话,他们就只能在殿外候着。 就算皇帝发话了,那还要看皇帝是要一个一个的见他们,还是要一起见。 不过不管怎么算他都不可能是第一个进去的,毕竟他前头还有个三阿哥不是。 踏进皇帝的寝殿之前,胤禛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从皇帝的寝殿里出来的张廷玉叫了一声四阿哥,他才惊觉自己这回怕是真要做这个第一了。 他其实想开口问张廷玉,他叫的是不是十四阿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他立马就想起了胤祯这会儿压根儿就不在京城,这才忍住了没说话。 时隔数月,他终于再次见到了皇帝。 万寿节时皇帝虽然瞧着比以往瘦了些,可他精神头瞧着还是不错的。 现在他再看皇帝,发现他已经是骨瘦嶙峋,面色蜡黄了。 他自然是不敢一个劲儿的盯着皇帝看的,可就只是这一眼,他便已经可以肯定,汗阿玛,不行了。 “老四,你走近些。”皇帝说话声极小,要不是这殿内极安静,胤禛还真听不见皇帝这话。 “屡次保你二哥,可悔?”皇帝问道。 “回汗阿玛话,儿臣不悔。”胤禛跪了下来,他膝行了几步,到了床边,然后才说道。 “你二哥,可恕?”皇帝喘了好几口气,而后才问道。 “回汗阿玛。二哥,遇赦不赦。”胤禛想了想,回道。 “这江山,可守?”皇帝又喘了几口气,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又问道。 “回汗阿玛话,天子,自当守国门。”这次胤禛没有半点犹豫,他答道。 “去吧,去把他们放出来,朕要见见……见见他们……”皇帝说完这话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掌就动了一下。 胤禛刚开始以为皇帝这是在让他出去,直到他见着梁九功朝着他走了过来,他这才明白皇帝这是在喊他呢。 胤禛不知道梁九功塞给他的那个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他该退出去了。 他转过身之后才发现这屋子里可不止还有梁九功这个太监总管,还有隆科多这个步军统领。 他也是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汗阿玛这是在防着他们呢。 胤禛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刹那的事,他也顾不上跟隆科多点头示意了,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盒子。快步出去了。 见他出来了,候在外头的阿哥们都朝他围拢过来了。 要是平时,他还能站住了很他的这些兄弟们说上几句话。 这会儿他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他也没看清挡在他面前的究竟是谁,伸手就推了他一下,这一推,路自然就让出来了,他这才得以脱身。 他走到了无人处才敢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盒子拿出来看看,直到他打开了盒子,他才发现里头装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东西,而是一枚令箭。 有了这东西,他在这宫里就真的是畅行无阻了。 难怪汗阿玛要他去把该放的人放出来。有了这东西,别说是他去放人了,这东西要是交到他们手上,他们自己要出来,还真没人敢真对他们动刀动抢,须得禀告了皇帝,再说其他。 他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大阿哥和二阿哥不一样,二阿哥现在被圈禁在了上驷院,那地方虽偏僻,到底还是在宫里的。 大阿哥可不一样,他是被圈禁在了他自己的府上的,现在派人去传召他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管来不来得及,这事都得立马办,胤禛想着。 可他这回是一个人进的宫,没带苏培盛,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找谁去替他办这件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叫他身后有人叫他,他转身一看,发现是梁九功的那个小徒弟。 胤禛瞧他走得挺急,都快跑起来了,立马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汗阿玛病糊涂了,到了这会儿记不清大阿哥被圈禁在了何处也说得通,他糊涂。梁九功可不糊涂,这不就让他的小徒弟追出来了吗? 这是见他没带苏培盛进宫,知道他现在无人可用,来帮他解这燃眉之急来了。 他立马就让这小太监出宫去了,至于他自己,也开始往上驷院赶了。 废太子见了他自然是惊讶非常,不过他二人谁都没说话,胤禛只是对他这二哥摇了摇头。他便当即会意了。 他什么都没做,拔脚就往外走。 胤禛看他走了,立马也跟着追了出去。 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废太子,胤禛在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有人敢走在自己的前头,最后一次有人敢不等自己就先走。 该放的人都放出来了,他这才敢去想皇帝问他的那几句话。 他这二哥虽然被废了。可中宫嫡子在汗阿玛心中的分量到底是不同的,端看他三句话不离他这二哥就知道了,汗阿玛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嫡子。 至于别的阿哥们,就是把他们全都加起来,他们在汗阿玛心里的分量恐怕还是比不过他二哥一个人的。 但愿大哥能赶得及进宫来见汗阿玛最后一面才好,胤禛看着前头走着的废太子的背影,想着。 他其实是可以追上废太子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看着他进了汗阿玛的寝宫之后才跟着进去的。 他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所有人都跪下了,汗阿玛却靠着引枕半坐起来了,他不敢直视皇帝,可看他能坐起来了,也知道这是到了最后的时候了。 “是朕忘了,忘了保清是在他自己府上,见不着了,见不着了……” 皇帝见胤禛也进了寝宫,看到在最后头跪好了,然后才说道。 “保成,你到前头来,让朕好好看看。”皇帝似乎是才看见废太子也在,他朝废太子招了招手,而后说道。 第143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三天 “老四, 你来,到你二哥前头来跪着。”皇帝见废太子听了他的话立马就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他这儿走, 他突然说道。 一众皇子们见着废太子来了,他们也并未觉得惊讶, 听皇帝叫他上前去,他们就更不觉得有时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直到听见皇帝说要让胤禛跪到废太子的前头去,他们心里已经不是惊讶, 而是惊骇了。 废太子这会儿成了这屋子里唯一一个站着的皇子, 他原本是想到皇帝床边坐下的,这下他坐也没地儿坐,站也没地儿站,一时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同样不知道自己是该动还是不该动的人还有三阿哥。 皇帝让废太子跪在他前头,他想着废太子就算是丢了太子之位,他始终还是中宫嫡子, 这个时候让他跪在一众兄弟的最前头, 倒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他所料不错, 这是废太子这辈子最后一次出上驷院了, 因此三阿哥看着废太子非但没觉得嫉妒,只觉得他挺可怜。 他能接受废太子跪在他前头, 却从没想过他这四地也能有跪在他前头的那一日。 不, 他不光是跪在了他前头, 他是跪在了所有皇子前头。 这种时候能跪在所有皇子最前头的,只有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了。 三阿哥一时不知道他是该往后退, 把这位置让开,还是就这么保持不动让胤禛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跪着。 纵使他心中的疑问再多,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宁愿退这一步,也不愿意以后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 还没等他想好到底要不要让呢,就见胤禛自己从最后头走到了最前头,走到废太子身边的时候他停了停,然后又往前迈了一步,他也不站定,顺势就跪下了。 废太子见他前头有人跪下了,立马也跟着跪下了,至于他有没有看清他前头跪着的人是谁,就只有他自己则知道了。 三阿哥其实真挺好奇他这四弟现在都在想些什么的。 他不能抬头去看皇帝,看看现在还是雍亲王的胤禛倒还是可以的,这般想着,他便飞快的抬了下头,看了胤禛一眼。 然后他才想起来,他们现在都是跪着的,胤禛还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他就是眼神再好,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因此他这一眼除了能叫看出他这四弟跪得格外直之外,还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三阿哥不知道的是,他就算看见了胤禛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猜不到他此刻都在想些什么的。 别说三阿哥了,就连胤禛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这种时刻为什么会想起秀玉。 遗诏没被宣读之前,所有皇子都可能是那个继承大统之人,大家自己都是按兵不动的。 遗诏被宣读之后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别看他的这群兄弟这会儿跟他一样都在这儿跪着呢,人在此处,心却未必。 多年的苦心经营,是生是死就在今日了,能坐上那把龙椅自然是好,要是坐不上,难免要争上一争不是。 如若将来要坐上龙椅的这位是个守成之君,那就动嘴。 如若他是个日后能开疆拓土的,那恐怕就只能动手了。 所谓的动手倒不是指要对他本人动手,毕竟他们这会儿是在宫里,谁知道汗阿玛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动不了他本人,还动不了他的家眷吗?此刻这么想的皇子恐怕不止一个。 他听说汗阿玛要召见所有皇子便知道今夜一过就要变天了,他之前就有预感,因此前几日刚叮嘱过他家福晋,告诉她要是真到了那一日,她一定要小心。 旁的事他也不用秀玉管,他都安排好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聚在一处就是了。 他是一个人进宫的,没带苏培盛,也没带暗卫,为的就是怕真到了那时候他家福晋无人可用。 他也反复叮嘱过他家福晋,除了十三弟妹谁登雍亲王府的门,都不能开这个门。 当然,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了。 胤祥注定和大位无缘,只要不是真到了狗急跳墙那份上,他想他的那些兄弟们也不至于对一介妇人下手。 怕就怕真有那时候,因此胤禛才反复叮嘱了秀玉这事。 按说这会儿他应该极紧张才是,可是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秀玉每次听他说起这事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想想,他觉得那眼神里似乎透着几分嫌弃。 胤禛从进了宫之后就皱着眉,想到他家福晋可能是在嫌弃他,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皇帝见他这样,非但没有生气,倒觉得挺放心。 他的这些儿子们,他不能说看透了,到底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别看他们现在都规规矩矩的跪着,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之所以还这么恭顺,不过是因为他还在罢了。 他肯定是撑不过今夜的了,这种时候看见老四的那张冷脸,倒比废太子那张满是惊讶的脸好多了。 皇帝忍不住想,他这二儿子都在上驷院待了这么久了,这么还是这么拧不清。 胤禛这个亲王都知道要跪着膝行到他的床边来,他倒好,他站起来就要往前走,他不仅走,看他这架势,他应该是还想在他的床边坐一坐的。 从前他还是太子时,他病了,他也是能坐在这床边给他递个药碗的。 可现在他都已经是废太子了,他怎么就还能理直气壮的要往这儿坐呢? 是他太久没见着他这个阿玛了,太激动,一时忘了。还是他觉得自己放了他出来就是要再次起复他的? 要是第一种,他这么多年对他的疼爱也算是值了。 可要是第二种,就只能说是他还没有认清现实,既然这样,他也只有再回上驷院去寄继续认清了, 皇帝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看了看他的这些儿子们,想再跟他们说些什么,却觉得没什么力气了,便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 他嘴上说不见大阿哥也没事,心里却还是想要再等等他的。 皇帝要等人。跪着的皇子也只好陪着他一起等,不止是他们,宫里人其实都在等。 “你们等的东西在养心殿的正大光明匾后头,朕已经让隆科多去取了。”皇帝突然低声说道。 胤禛不知道皇帝这一次缓一缓又用了多久,据他看,应该不到半刻钟。 汗阿玛是真的不行了,这要是从前,他们不跪上半个时辰他是不会再开口的,现在,他应该是怕再不开口就开不了口了,这才破了例。 他们等的还能是什么呢,自然是传位遗诏了,这话皇帝不能明说,自然只能拐弯抹角的告诉他们了。 汗阿玛在召见所有皇子之前单独见了他,这就足以说明他是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了。 尽管现在看来他做不了太子要直接做天子了,汗阿玛选的心新君是他,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就怕这时候有人耳聋又眼瞎,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只做未见,只按着他的性子来那就糟了。 到了这时候才真的紧张起来了,他不敢再想别的,只希望今夜不要再出什么变故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胤禛想着不管是废太子还是三阿哥,他们二人要是闹起来,他就是一手一个也能把他们给摁住了。 结果站起来说话的人是老九,他跪得离龙床实在太远了,胤禛就是有心想拦,也来不及了。 “汗阿玛您给儿子们句准话,您到底想把这大位传给谁,您说出个名字来,只要这人让儿臣服气,儿臣立马给他跪下。”九阿哥站起身来,轻声道。 站起来的人是跟八阿哥关系好的阿哥,这一点胤禛不奇怪,可他以为站起来的人应该是一向冲动的十阿哥才对,老九会站起来,他还真没想到。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十阿哥,发现他不是不打算起来,是八阿哥隔着九阿哥愣是伸手把他给拉住了,他这才没起来。 “你要朕说出个人来,朕就告诉你,朕决意将皇位传于四阿哥。”皇帝看了看九阿哥,他眯了眯眼睛,然后才说道。 “汗阿玛您说您要传位给十四阿哥,诶,儿臣知道了,儿臣心服口服。”九阿哥没等皇帝再说什么,立马就又跪下了。至于他跪的是皇帝还是他心中的新帝,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九哥你今日莫不是喝醉了,我听得真真的,汗阿玛是要把皇位传给四阿哥,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十四阿哥了?”九阿哥刚跪下,十三阿哥立时便站起来了。 老十四人都不在这儿,他这九哥就敢胡言乱语,这让胤祥如何能忍,他也顾不上管他这么一站会如何了,他就知道一件事,有他在l,谁也别想欺负他四哥。 “谁喝醉了,我看是你耳朵不好使了,没听清吧,汗阿玛明明说的是要将皇位传给十四阿哥。”皇帝还没说话呢,九阿哥先不乐意了,他站起身来,用手中的扇子指着十三阿哥,说道。 第144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四天 “逆子……你这逆子……”皇帝被九阿哥气得脸色都变了,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已经说不下去了,他把手腕上带着的十八子罗汉的手串撸了下来,朝九阿哥砸了过去。 他会理九阿哥不过是因为他想起他之前因为九阿哥在京城开了不少铺子, 便当着好些人的面斥责他,说他与民争利。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他争来的利大多都给了老八,这些银子老八其实也没乱花,大多都用在万寿节的筹办上了。 他也知道这话说重了, 心中不是不后悔的。 可他又不止对老九一个人说过这种话。对老八,他连恩断义绝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他就绝不可能再被他所用。 他不用, 胤禛这个新帝却是可以用的。 只要老八肯对胤禛俯首称臣, 老九应该是不会再闹的。 他是老九的阿玛,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也没精力再去计较老九对他的冒犯了。 他要是觉得这样他心里能舒坦些, 也算是值了。 皇帝本来还以为他这九儿子是能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的, 结果他这九儿子竟然给他耍起无赖来了。真是气煞他了。 也真是巧了。这手串没砸到九阿哥身上,反倒砸到他的扇子上了,他这会儿正跟胤祥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不下呢,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是皇帝拿东西砸的他, 挥了一下扇子那手串就飞出去了。 听见这声响的时候九阿哥还在想, 得亏他旁边没跪着谁,不让这人的脑袋可真是有的受了。 直到他看见胤祥的脸色变了, 他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宫外,这是在汗阿玛的寝宫, 那东西也不是什么暗器,那是汗阿玛带了不知多少年的手串。 他立马转头去看皇帝,发现他根本就看不见皇帝了, 龙床前围满了太医,正忙着救人呢。 他这才意识到他把皇帝给气着了,汗阿玛这是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了。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九阿哥想着。 他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觉得热,不光脑袋发胀,还眼前发黑,他用余光去看,看见好几个阿哥都在偷瞧他,更觉得心里堵得慌了。 他不过是想占个先机,怎么就真把汗阿玛给气着了。 汗阿玛要是真醒不过来了,这个不孝的骂名,他怕是要背一辈子了。 九阿哥又怕又愧,这下终于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跪着去了。 不光九阿哥,别的阿哥们都希望皇帝能醒过来。 皇帝这么一倒,他们好像终于想起了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不仅是皇帝,还是他们的阿玛。 他们的确是有所准备了不假,可事到临头了,他们还是有些慌了。 胤禛虽然脸上的表情从进了皇帝的寝宫之后就没变过。这到了这一刻,说他心里不慌,那是假话。 他以为皇帝至少能撑到隆科多宣读完遗诏,再跟他们说些什么,他是真没想过皇帝会就这么倒下去了。 皇帝这一天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要皇位传给自己。 可口头上说出来的,和遗诏上写的其实也可以是两个人。 不到最后关头,多的的变数。 皇帝还在呢,九阿哥就敢胡说八道,要是皇帝真不在了,就算遗诏里写明了皇帝是要把皇位传给他的,他们怕是也不会认的。 别看老九现在不言声儿了,他那是让这事给吓住了。 就算他不敢闹了,还有个老十呢,他闹起来,那才真的是不好收场呢。 尽管有御医全力救治,皇帝还是没能醒过来。 胤禛说不清他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现在想的倒不是那遗诏,而是他那位大哥。 也不知道汗阿玛在知道他是见不着这位长子了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后悔将他圈禁在了他自己府里而不是宫里。 他以后一定不能这般行事,他儿子本就不多,要是动不动就圈禁,那成什么样子了。胤禛想着。 现在这个局面,就只等太医院院判的一句话了。 这位老院判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熬,瞧着愈发老态了,这会儿他双眼发直。目光呆滞,显然是也被吓住了。 他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直到看见了跪着的胤禛,这口气才算是吐出来了。 “皇上,驾崩了。”老院判颤声道。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这一哭,就跟触着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机关似的,寝宫里的所有人都跪着哭了起来。 这种时候本不该有外臣在此处的。可张廷玉愣的冲进来了。 他不仅跑着进来了,他还是哭着进来的。 抛开家世不谈,张廷玉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说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一点儿都不为过。 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他是不能待在皇帝的寝宫的,因此看阿哥们都进去了,他就退出来了。 皇帝今日召了他来就是要让他在关键时刻稳住局面的。谁都能乱,他却不行。 想到此处,他赶忙跑着进了皇帝的寝宫。 他心中想着往日与皇帝相处时的点滴,实在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等他真进了屋子,站定了,抬手把眼泪一抹,他就还是那个张大人。 “还请诸位阿哥跪回去,臣奉大行皇帝之命宣读遗诏,还请诸位阿哥耐着性子再等等。”张廷玉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什么遗诏不遗诏,爷听得真真的,汗阿玛就是要把这皇位传给十四阿哥,既然如此,又何来遗诏?”九阿哥人虽然没站起来,却还是出言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硬撑,他气死了皇帝,又得罪了胤禛,除非日后登基的人是十四阿哥,不然他是一定没有好日子过的。 因此他除了咬死不认,还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九阿哥别急,这遗诏有还是没臣最清楚,您只需再等等便是了。”张廷玉看九阿哥这样心里不是不气的,他忍不住想,这要是他的儿子,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还轮得到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可他眼前这人偏偏是个阿哥,他就是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等着吧,等四阿哥登基了,也就好了,张廷玉想着。 恰在这时去取遗诏的隆科多和侍卫出现在了门口,看着里头剑拔弩张的,隆科多还好,侍卫们就不知该不该这时候进去了。 隆科多见那些侍卫们如此,在心里摇了摇头,旁人如何他不管,他是一定要立马就进去的,隆科多想着。 他是进了寝宫才发现皇帝已经移箦了的,见此,他的步子就是一顿。 可他的步子也只是挺了一个呼吸,在那之后他就又动起来了。 他捧着遗诏跪了下去,朝皇帝的箦床行了跪九叩的大礼。 行礼时他将遗诏高高举起,他还没怎么样,一众阿哥们的眼睛已经是黏在遗诏上再难移开了。 一众阿哥里胤禛是最先将目光从遗诏上挪开的那一个,他这才注意到隆科多今日竟是佩着剑的,看来汗阿玛到了最后还是防着他们这些儿子的,胤禛想着。 这遗诏隆科多交给了张廷玉,由他宣读。 通篇遗诏宣读完了,胤禛就只听进去两句话。 第一句是,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第二句是,传位于皇四子胤禛。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他这个雍亲王就成了万岁爷。 “臣,胤祥,领旨。”还没等胤禛醒过神来,他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十弟的声音。 这么多年,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孤立无援的,刚才听完了遗诏,他却想到了孤家寡人这四个字。 然而十弟这一个头磕下去,就是遵了大行皇帝的遗命,奉他为主了。 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这一句领旨对他这个四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好像是他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为了求生,只好跳下去,这个时候他冲出来拉住了他的手,告诉他有他在自己就一定不会有事一样。 让他感激,也让他安心。 “臣,胤礼,领旨。”十七阿哥紧接着说道。 是了,他身边还有一个胤礼呢。 如果说老十是会在他掉下悬崖的时候拼命的拉住他的那一个,那老十七就是会在山崖中间的洞穴里等着接住他的那一个。 他不仅会接住他,他还会给他治伤,要是他说待在洞穴里太无趣了,他说不定还能掏出个什么乐器给他来上一段儿。 他这十七弟小小年纪,却是豁达又通透,也不知他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了。 明明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 胤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涨,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纱似的,让他看不分明。 他觉得他的眼睛难受的越来越厉害了,就像幼时他的眼睛里不小心进了灰尘的那一次一样让他难受。 不,这回可比那一次要难受多了。 那一次他才刚抬手揉了揉眼睛就被额娘抓住了。 额娘蹲下身子来瞧他,轻声细语的告诉他手是脏的,不可以用手去揉眼睛,还极小心的帮他吹眼睛里进的灰尘。 他眯着一只眼睛看着额娘,然后就看见汗阿玛悄悄的走到了额娘身后。 额娘低下头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找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汗阿玛递给了额娘一块手帕,那手帕他认得,那是额娘的。 那时候他还小,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粘着额娘,所以就算他的眼睛难受极了,他也还是一声不吭的,就等着额娘拿手帕给他擦眼睛呢。 就算额娘最后越擦他眼睛越难受,最后他甚至都流眼泪了,他还是忍住了一句话都没说。 、 第145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五天 他是什么时候渐渐开始和额娘疏远的呢, 胤禛想。 他想起来了,是他偶然听见有几个面生的小宫女聚在一块说话,说他其实不是额娘的儿子,他的生母是德嫔, 她生母的这个嫔位就是用他换来的。 头一次听见这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可这话听得多了, 他就是再不信,也难免有些动摇了。 他虽然忍着没去找德嫔, 却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对他撒娇了。 额娘大概是以为他性子如此,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他从前对她撒娇的次数也不算多, 又或许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 没让额娘意识到他这是在撒娇。 这种时候, 他怎么会想起小时候的事呢? 哦, 原来是因为汗阿玛也不在了,胤禛握了握拳头, 想着。 “万岁爷, 请止哀。”张廷玉宣读完了遗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见胤禛还跪着, 朝他大步而来,弯腰伸手的, 就要扶他起来。 隆科多像是这会儿才想起来张廷玉已经是位老臣了, 他疾步朝胤禛走了过来,抢在张廷玉之前伸手把胤禛扶了起来。 胤禛其实也注意到了张廷玉要来扶他, 他知道这是这位老臣在向他表忠心呢,可他总不能真让他扶这一把吧,这个时候隆科多的出现就显得恰到好处, 隆科多的手刚碰到他,他顺势就起了身。 如此,他就成了一众皇子里唯一站着的那一个。 其实这遗诏都宣完了,他们要是都跟胤祥和胤礼似的。肯承认他这个新帝,他一句平身,他们也就不必再跪着了。 可他们就是不领这遗旨,他作为新帝,也无可奈何不是,更何况他还没登基呢,他们爱跪,那就跪着好了。 他们不起来,他又不能只让胤祥和胤礼起来,胤禛想到此处顿时觉得糟心极了。 换做平时,胤祥怕是早就闹起来了,看来他也知道现在这时候不能闹,这才有所收敛了,胤禛想着。 不过胤禛很快就知道他想错了,胤祥不是收敛了,他是在想要这么闹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兄弟这样是要违抗先帝遗命不成。”胤祥霍的站了起来,他走到了隆科多身边,高声问道。 阿哥们都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胤祥站到隆科多旁边去是要做什么,这寝宫里佩了剑的,除了那些侍卫,就只有隆科多了。 侍卫们是敌是友不好说,隆科多肯定是站在胤禛这头的,胤祥真要拔他的剑,他肯定是不会拦 的。 倘若这儿站的是别的阿哥,这剑他还真不敢拔,偏偏站起来的是十三阿哥,这剑他是真敢拔的。 世人都知道胤禛跟胤祥的关系最好,他就是真拔了剑,只要他不真伤着人,胤禛不过是斥责他一顿,再罚他些俸禄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到了这时还不肯磕头领旨,那就真是傻子了。 他们见胤祥又跪了下去,朝胤禛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是跟着也朝胤禛行了这礼。如此,胤禛便真成了万岁爷了。 “诸位兄弟请起,胤禛不才,既然先帝把这江山托付于我,我必不负所托,还请兄弟们多多扶持才是。”胤禛高声道。 “旁的事都能暂且先放上一放,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先帝的庙号定下来。胤禛见兄弟们都起来了,才接着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按说他应该立马把他这些兄弟们的位置换上一换,该笼络的笼络,该冷落的冷落。 可他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兄弟之中只有老十三和老十七站出来替他说话,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因此他便将这事放在了一边。事关皇位,老九闹一闹,他还真不能立时就把他怎么着。 可要是在和先帝有关的事情上他还要闹,那他就真要对他动真格的了,胤禛想着。 给先帝选定庙号是件大事,也是件难事,须得费些时候。 别看现在胤禛人在宫里,其实他心里还是记挂着秀玉的。 他这边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了,就没有还让她家福晋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道理,这般想着,他便遣了梁九功的小徒弟再去一趟雍亲王府。 他今日是去过雍亲王府的,想来就算是被门上的人拦下了,他们也是得去通报他福晋的。 只要他家福晋知道他这是在拐着弯儿告诉他,他这边一切顺利,这小太监进不进雍亲王府的大门倒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小太监最后的确没能进雍亲王府的府门,秀玉听说来人是个门上的人觉得眼熟的小太监,其实已经猜出来的人是谁了,不过她还是让苏培盛前去确认了一回。 别的忙她帮不上胤禛,至少不能给他添乱,因此他的话她是牢记着的,除非来人是十三福晋,不然任他是谁,都别想进雍亲王府的大门。 十三福晋没来,来的人是梁九功的小徒弟,这,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胤禛在告诉她,他现在是能在宫里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了。 如此,这一屋子的人才终于能散了。 按着胤禛的性子,他今晚应该还是会回雍亲王府的,就是不知道他得忙到什么时辰才能回来了。秀玉想着。 秀玉猜得的确没错,胤禛的确是回来了。 他从前只知道他那九弟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今日才知,他能赚得盆满钵满靠得可不仅是他的身份和头脑,还有他的那张嘴。 从前他们兄弟间也是起过纷争的,可没有哪一次是像这一次似的,他不仅咄咄逼人,他还寸步不让。 他也是今日才知,从前老九跟他们拌嘴时根本就没动真格的,他是在让着他们呢。 给先帝定庙号这事本来就有得争,老九现在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好不容易让他逮着这个机会了,他还不得争出个花儿来。 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闲工夫来陪着他闹,他就的真有,这点儿空闲拿出来做什么不行,干什么要浪费在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都回雍亲王府了,他就不信老九还有脸和胆子待在宫里。让老八把他带回去,一起好好冷静冷静,等他们都冷静下来了,再谈其他。 秀玉对那晚的记忆是,原来胤禛并不是只会在他和她在床上说话的时候把手臂借给她枕着,他也会抱着人睡,还抱得挺紧。 胤禛当时其实是在想,他家福晋素来胆小,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被吓着。 不管她有没有被吓着,他都抱了她一晚上了,她就是再害怕,应该也已经好了,第二天起得比秀玉还晚的胤禛这般想着。 他不知道的是,秀玉其实早就醒了,虽然这个月份被人抱着睡了一觉的感觉还挺不错,可要是一整晚一直抱着,那不管是谁都还是会受不了的。 她原本是可以把胤禛弄醒然后起来的,可这还是胤禛第一次起得比他还晚,她一方面有些心疼胤禛,想让他多睡会儿,一方面又想看看胤禛会不会说梦话,这才忍住了没把他叫醒。 说来惭愧,穿到这个朝代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醒在胤禛前头。 胤禛自打进学起就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 秀玉初来此地,要她起这么早无异于是在折磨她。 可她为了不露馅,还真就起过那么几回。尽管如此,她还是没能比胤禛起得更早。 她起不来,就只有让比她起得早的丫头叫她起来,最开始她的丫头倒是叫过她几回,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到这种时候她们就忙得不行。 她见就算有人叫她,她还是起得比胤禛晚,也就打消了这个让人继续叫她早起的念头。 起得来那自然是好,起不来那她也没法子了,就这么着吧。 后来她见胤禛也没因为她起不来这事说什么,她就更不想早起了。 到了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只要是府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那他可以睡到胤禛从宫里回来。 当然,这样的情况极少发生。 一是因为这府里的事实在多,秀玉觉得是小事的,在底下人看就是大事,因此总有人来扰她清梦。 二是因为她舍不下早晨的那一餐,总觉得只要不吃那点儿东西一整天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因此她虽然起得可能比李氏晚,可总归还是能在胤禛下朝之前起来的。 她今日也不是非要听到胤禛说梦话不可,她就是突然意识到她进宫之后就不能再和胤禛这么赖在床上了,莫名的有点失落罢了。 再说了,胤禛要是真说梦话,他敢说,她也不敢听呀。 毕竟谁都不知道他蹦出来的只言片语是前朝大事还是后宅阴私,前者她不能听,后者她不想听,这般想来,他还是早起的好。 秀玉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就算胤禛不想醒,他过不了多久也是要被苏培盛叫醒的,也就彻底放弃了把他弄醒的念头。 睡吧,睡吧,他以后怕是得起得比之前还要早,这会儿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吧,秀玉想着,她叹了一口气,也睡了。 第146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六天 最后秀玉还是没能赶在胤禛离府之前起来, 她问了晴初才知道,胤禛是自己起来的, 并不是苏培盛叫的他。 她便忍不住想, 她醒着的时候胤禛是不是也醒着,故意装睡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在他面前闹笑话。 见她睡着了,他彻底醒了, 睡不着了,自然也就起了。 为此她又问了晴初,胤禛是什么时辰走的,得知他才刚走不久,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皇帝驾崩, 为国丧。既是国丧, 那自然是全国的军民都得为其服丧的。 天高皇帝远, 京城之外的百姓们就算是真在这件事上出了差错,只要不是在最近, 而且这错不大,倒也不至于招来太大的祸事。 京城的百姓们这段时日就真的得按守着规矩过日子了。 百姓尚且如此, 宗亲和阿哥们就更别提了。 在这件事情上真正半点错都不能犯的人是胤禛这个嗣位皇帝。 先帝的确是将皇位传给了他不假,他的那些兄弟们也的确给他跪下行了大礼不假。 可只要他一日不举行登基大典, 他就还不能算做是真正的皇帝。起码在他的那些兄弟们看来, 他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先帝的庙号和谥号都还没有定下来, 他这时候登基,就显得太过急切了,因此就算张廷玉昨日就跟他提到过登基一事, 他还是以要先忙大行皇帝的丧事为由拒绝了。 大行皇帝的梓宫安放在了乾清宫的宝床上,他今日一入宫就直奔此处来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定下大行皇帝的庙号还有谥号。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没猜错, 昨晚还只有老九一个人闹,今日老九倒是哑火了,老十却闹起来了。 其实这么些年来他们闹事的本事他是真没少领教。 通常是老十先蹦出跟人吵上一架,吵不过了就动手,等他把人给打了,老九就该出来赔银子了,这银子一拿到手,不管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自然就都变的好说话了,这个时候可不就该老八这个和事老出来劝和了吗? 他说他领教过他们闹事的本事,倒不是说他们真的敢到他面前来闹,而是他们这事闹着闹着十有**会牵连到他身上来,因此他就算不亲自出面解决这些事,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昨日跳出来的人不是老九,而是老十,他还着实惊讶了一阵,现在看来,他们这是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新帝往坑里头跳呢。 新帝如果是老-十四,那他们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新帝是他,他们自然就又换了一幅嘴脸了。 商议来商议去,大行皇帝的庙号终于定下了,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圣祖。 庙号可以简洁,谥号却不能,大行皇帝的谥号最终也定下来了,——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 定完了庙号和谥号,不管是胤禛还是别的皇子们都松了一口气,眼下该争执的都已经争执过了,接下来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传旨让老十四回来,先帝这么多儿子,就他没见着先帝最后一面,这会儿大事已定,再不让他回京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他当然知道老十四手上有兵权,他要是真起兵造反,这世道怕是又要乱了。 底下人也隐晦的提醒过他,让他防着些老十四。 旁人让他防,他偏就不防。他倒要看看他这一母同胞的弟弟究竟会不会带着兵回京城。胤禛想着。 皇帝驾崩了,胤禛和其他皇子们都是要摘冠缨,截发辫,穿白麻布做成的孝服的。且要穿够一百天。这之后的二十七个月也只能穿素服 秀玉这个雍亲王福晋自然也是要为他服丧的,更别提胤禛现在还是嗣位皇帝,只要一登基,秀玉就是皇后了,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女子服丧和男子又有不同,除了要剪发和穿孝服之外,还要摘取所有的首饰和头饰。 别的皇子府是怎样的秀玉不清楚,反正雍亲王府里那些色彩鲜艳之物她是能换就换,能拆就拆,绝不能有一处是坏了规矩的。 再有就是今后的膳食了。胤禛平日里就喜食素,如今怕是半点荤腥都不会再沾了。 昨日胤禛应该是累极了,什么话都没跟她说就睡下了,秀玉猜他今日还是会回来,因此特意吩咐了,今日全府的膳食都只能是素的,至于以后还要不要吃素,又要吃多久的素,就看胤禛怎么说了。 全府的吃食都是素的,小厨房和大厨房备下的菜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多,因此采买上的嬷嬷将此事禀告了她,得了她的准许,这才出府去了。 结果没一会儿这嬷嬷又回来了,且还是慌慌张张的回来的。 秀玉见她这样,就想问她这是怎么了,结果还没等她问呢,那嬷嬷自个人就先开口了。 她说府门外有好多兵守着,且看他们的装束,他们还不是一伙的。 秀玉听说了这事倒没有慌,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是因为胤禛的身份变了,所以才来的。 现在只需要弄清楚他们都是哪儿来的,又要在府门外守多久了。 这事让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去问显然是不合适的,这个时候苏培盛就又派上用场了。 这一问秀玉才知道,这座府邸已经不是雍亲王府了,从昨日起,这座府邸就已经是嗣位皇帝的行宫了。 一提到行宫秀玉立马能想到的就只有热河行宫,毕竟废太子就是在哪儿倒的大霉,她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不是。 行宫分为两种,一种是皇帝出行是住的地方,一种是皇帝临时住的地方或是寓所。这座宅子当然就是后一种了。 守在府门前的各路人马的来历也问清楚了,分别的九门提督的人,军营的兵,还有顺天府的人。 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也难怪这嬷嬷要去而复返了,这个阵仗,哪怕是她就是能忍住不往回走,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打鼓的。 她之前还以为胤禛派了梁九功的那个小徒弟来就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的,现在才知道,他这也是在提醒她,皇帝没了,该准备的就得准备起来了。 对这种事她是丝毫经验也无的,还是回忆了许久,才从原身的记忆里想起来此时她都该做些什么的。 那个小太监来的时候天色其实已经暗下来了,事出突然她也来不及让底下人做多少事,只让人去将府门上的门神封上了,外头挂着的大红灯笼她也换成了白的。 如此一来,只要不进府,就没人能在这件事上挑她的错处。 至于这府里的东西,她是今早起了后才吩咐着底下人开始换的。 下人们被她支使的团团转,别说是外院的了,就是内院的,哪怕是她这个院子的丫头婆子们都难有停下来的时候。 这也就是为什么府门外的动静废这么大了,她还不知道的原因,能进她这院子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知道这事的又进不了她这院子,要不是她让人出府,她还真没地方知道这事去。 经此一事她才明白,她虽然已经来到这个朝代好几年了,平日里她说话做事也在尽量的模仿原身,可她到底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也没有真的经历过这种大事,真遇上事了,她还是会慌乱,这一慌,考虑事情自然也就没那么周全了。 好在胤禛就算破天荒的起得比平日里晚一些,可还是起得极早,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府里还没什么变化吧,秀玉一边吩咐管采买的嬷嬷该上哪儿就上哪儿一边想着。 她不知道的是,胤禛其实还真发现了府里没什么变化这事。 他回府的时候看府门外该换的都换了,还以为秀玉定是也已经让底下人动起来,将府里该换的东西也换了,结果他这一路一边走一边看,发现这府里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他回来就还是什么样, 他回府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苏培盛,他想着这事他直接去问他家福晋肯定是不妥的,于是便问了苏培盛。 苏培盛极会说话,他没回胤禛的问话,只告诉他梁九功的那个小徒弟的确来过不假,不过他连府门都没进,只站在外头和他说了几句话。 该说的他都说了,爷要这么想,那就是他的事了,苏培盛看着若有所思的胤禛,想着。 听了苏培盛这话的胤禛最先想到的是,他家福晋果然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他说除了十三福晋,旁的人一律不许进府,他家福晋就真没让人进来。 然后他又想,他家福晋看来的确的被吓着了,且还被吓得不轻,要不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吩咐底下人去做,看来自己今晚得想个法子让她安心才好。 胤禛觉得最能让他家福晋安心的法子就是告诉她,他是她的一辈子的后盾和依靠。 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既然是依靠,那就肯定是得靠着的,至于这靠着靠着的怎么就变成了抱着,他就真不知道了。 第147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七天 秀玉原本以为在胤禛派人来接她之前她是不用再进后宫的, 没成想她这边才刚把府里的事情理顺了,那边宫里的人就来了。 来的也不的别人,正是梁九功的那个小徒弟。 这人这几日频繁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就是再记不住人, 也还是把他给记住了。 她这院子里还真没有能站出来管事的大太监, 之前她就是个亲王福晋,只要胤禛不说什么,这太监她不想用也没人能强迫她。 进宫之后她再不用太监, 那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她之前倒也想过此事, 苏培盛她肯定是要不过来的,她便把主意打到了苏培盛的那个小徒弟身上。 这事他也是跟胤禛提过的, 是胤禛说那个小太监现在还难当此大任,让她再等等看,要是那小太监始终成不了气候, 那他自有安排。 如今胤禛忙着宫里的事, 肯定是顾不上她这头了。这事也只能她自己拿主意了。 她之所以会选苏培盛的那个小徒弟, 一是觉着自己对他还算知根知底, 这小太监虽然还远远比不上他师傅, 至少他够忠心。 二是她想着日后他们师徒二人合作起来也更顺手, 这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可她等来等去都没等到胤禛点头,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直到这回她又要进后宫了,她才又想起了这事来。 和苏培盛的徒弟相比, 梁九功的徒弟无疑是更适合做她宫里的大太监的。 她之前没想过这一点也是因为她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压根儿就没见过。 现在她见着了, 且还见了不止一次,自然也就注意到他了不是。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事,而是她要进宫去见德妃。 胤禛得了皇位, 按说德妃这个生母应该高兴才是,结果她不但不高兴,她还闹起来了。 胤禛光是忙大行皇帝的丧事还有前朝的事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实在没精力再去管吵闹不休的德妃,只好派人来请她进宫了。 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德妃之所以闹肯定是因为老十四。 要是胤禛始终不让老十四回来,她闹一闹,秀玉也不是不能理解。 胤禛都已经下旨让老十四速归了,她这个时候闹起来,为的是什么就真不好说了。 同样是为了老十四,她要是在胤禛下旨之前闹,那是怕老十四见不着大行皇帝的最后一面,在这之后闹,那她必是已经听说了在大行皇帝离世之前在他寝宫发生的那一出闹剧了。 虽然胤禛和老十四都是德妃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德妃显然是更疼老十四的,听说皇位有可能本该是老十四的,她不闹才真是怪了。 不过这事胤禛肯定是下过封口令的,因此当日在场的侍卫和宫人们肯定是不敢乱说话的,这般看来,德妃能知道这事,肯定是老九的手笔了。 他早就已经把胤禛得罪了个干净,既然如此,那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忌了,他大抵是想着,胤禛让他不好过,那他也要让胤禛不好过,这才让人将此事捅到了德妃跟前。 后宫不得干政,这条铁律德妃不是不知道,她闹归闹,脑子还是不糊涂的,她只说她病了,且病的厉害,因此她一定要见着胤祯。 德妃说她病了倒也不是假话,她年纪上来了,身上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病的,大病她是没有的,她的那些小病都是得吃着药慢慢调理的,因此秀玉去了永和宫也只是拿话哄着她罢了。 她也只能告诉德妃胤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让她耐着性子再等等。 结果这话她没说之前德妃还只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听她说了这话,德妃愣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了。 德妃对她从来不像对十四福晋那么慈爱,就算她现在身份不同了,德妃对她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只要是她认为能说的,那她还是会说的。 于是她张口就问她,老十四可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这么远的路,他一个人回来,她这个嫂子难道就真不怕他在这途中会遇上什么事吗? 德妃这么一说她才明白,德妃这是既怕京中有人对老十四下手,又怕他是手下败将会对他下手,她闹一闹,就算胤禛来不了,秀玉总是要来的,只要秀玉来了,她这话自然就能传到胤禛耳朵里了。 德妃能闹,那是仗着她是胤禛的生母,胤禛都不能把她怎么着,她就更不能了。 反正德妃找了她来就是要让她当个传话的,既然如此,这话她传就是了。 话她传了,至于胤禛听了这话会怎么想,这么做,那就不是她该打听的事了,走出永和宫的时候秀玉这般想着。 老十四回来那日刚好赶上胤禛除服,要是从前,他听了这个消息怕是会不管不顾的拼命往京城赶,掌了几年兵,他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至少他知道要作为一军主帅他得将军中的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在动身回京了。 从他的驻地到京城的确是远,虽然胤禛没有说不让他带着兵回京,他还是有分寸的,只挑了二十几个他信得过的,身手极好的兵跟他一同回了京城。再加上雪天路滑,他倒是想不眠不休的赶路的,可他不歇,他的马也是要歇的。 如此走走停停的,等他终于赶到京城时已经是十二月了。因此他才正好赶上了这事。 他回来自然也是有人迎接的,不过这人不是胤禛,是礼部的一众官员们。 不过胤祯现在满门心思都在他四哥身上,自然也没有闲工夫来应酬这些官员们的。 因此他下了马之后只是让那些官员们都起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还算好的,要是从前,他眼中哪里看得到这些官员,怕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或许胤祯自己还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变了。而这恰好就是先帝将他派往苦寒之地的目的之一,为的就是要磨练他罢了。 胤祯进了宫门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苏培盛,他心知是他那四哥派了苏培盛来迎他,也没说什么,跟他就进了大内。 他走到乾清宫门口时原本是抬脚就要进去的,可他抬头一看入目至此皆是一片白,再听苏培盛朝里头的人通报,说是抚远大将军回来了,他这脚怎么抬起来的就又怎么收回去了。 之前在宫门口接他的人是苏培盛不是梁九功,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现下他在苏培盛口中的身份也变了,从十四阿哥变成了抚远大将军,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这天,变了。 他和他四哥的名字虽然不是同一个字却是同音的,四哥得了皇位,他们自然是要避讳的,再过不久他应该就不叫胤禛而是叫别的名字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苏培盛只报了他的官职却没有报他名字的原因,这种时候能出现在这儿的将军,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他也知道不能一直站着不动,因此他到底还是跨出了这一步,进了乾清宫。 他进了乾清宫也不去看胤禛,只朝着大行皇帝的棺木走了过去。 他这一路当真是风餐露宿,顶风冒雪,因此他的脸色是极差的。 可自打进了乾清宫起他先是眼睛红了,然后整张脸都红了,而且是越来越红。 胤禛不用看他都知道,他这是哭了。 他在哭,跪在大行皇帝灵前的人也在哭。 只要张廷玉说一句,举哀,所有人就得一起哭。 都这么多天了,不管这些跪着的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大家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后宫嫔妃和宗室女眷们还能哭出来,那是因为她们有他们的手段。 皇子阿哥和宗亲们还能哭出来,那就真的只是在干嚎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灵堂的哭声是不能断的。 因此除非胤祯的哭是嚎哭,不然他的哭声是一定会被盖过去的。 他这十四弟对先帝的感情有多深胤禛是知道的,因此他并不打算计较胤祯的无礼。 他要哭,那就让他哭,哭累了,他自然也就不哭了。胤禛看着伏地痛哭的胤祯,想着。 胤祯这两个字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就想到了他的这些兄弟们都应该避他的讳才是,因此别看他人还这此处,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在想要给他的那些兄弟们改个什么名字了。 “四哥,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额娘……?”胤祯轻声问道。 要让胤祯现在就叫胤禛皇上,他还真叫不出口。 叫四哥叫的最多的,除了胤祥,就是他了,至于老十七,他才多大,胤祯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 这声四哥他叫的理所当然,也理直气壮。 其实德妃这会儿也正在此处跪着呢,胤祯想要看他,转个头就能看见。 他是知道久跪的滋味的,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求一求胤禛,能不能让德妃歇一歇。 女子不比男子,一直这么跪着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因此有的女子跪着跪着晕过去了就会被抬下去救治,这个时候只要嗣位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没看见,这女子自然也就能歇一歇了。 不过这个法子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德妃是胤禛生母,又上了年纪,她要是真用这一招对付他,他还真拿德妃没办法。 他不仅得让人送她回去休息,他还得给他请太医。 不过胤禛这会儿看着的人倒不是德妃,而是秀玉。 他早就想让秀玉下去歇一歇了,奈何秀玉一直直挺挺的跪着,他就是心疼她也找不到由头让她下去,因此他不止心疼,他还头疼。 第148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四十八天 古语有云, 知子莫若母。老十四平日里只要眼珠子一转德妃就能猜出他正在打什么坏主意,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从他踏进乾清宫起德妃的心就悬起来了,就怕他又闹起来。 因此她虽然不敢看他, 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的, 听他这么说,她立马就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了, 他这是心疼她这个额娘了,想让她歇一歇。 对于这个小儿子, 德妃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何况他这次是为了她才演了这一出, 她说什么都得帮他把这出戏演下去才是。 这殿内跪着这么多人, 德妃愣是说晕就晕, 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胤禛当然知道德妃这是在做戏, 可他还不得不配合着德妃还有他那十四弟将这出戏演完,这让他觉得心里更堵得慌了。 他看了一眼他这十四弟, 觉着他现在的样子的确有些失仪,德妃都晕过去了, 他不能跟着去,老十四却是可以的, 只要他去收拾收拾知道回来就行。 他原本是想趁着兄弟们都在,开诚布公的跟他们谈谈的, 这下好了,谈谈是不可能了,他只得另找机会了。 先帝的嫔妃们是由德妃领头跪在下面的,眼下她倒下了,她的位置就空下来了,秀玉领着所又的福晋们跪着, 她倒是真想看看,德妃的位置空了,她的老对头宜妃会不会补上去。 她这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是因为跪得实在腿疼,她要是再不找点什么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她真怕自己这腰就挺不直了。 她还真没想过要装晕,一是因为她没这个本事,能说晕就晕,旁人怎么晃都醒不过来。 二是因为她可是所有福晋里领头的那一个,德妃的位置可以空下来,那是因为她是先帝的妃嫔,她这个将来要做皇后的人,那真是想都别想了。 宜妃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时候能争,什么时候该忍,到底是跪在了原地没动弹。 秀玉虽然觉得有点儿可惜,见着胤禛脸色愈发难看了,也只能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接着跪了。 低头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是老十四胆子大些,在这种时候也能看一看他四哥,也就能发现他四哥的心情的何等的糟糕了。 偏他这会儿正心虚,别说看一眼胤禛了,他连抬头都不敢,自然也就看不见胤禛的脸色了。 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真看见了胤禛的脸色,他还敢不敢在他面前演这一出了。 胤祯演这一出的确是想让德妃歇息一会儿不假,不过他也是想借此从德妃口中知道宫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境况,还有就是八哥他们都好不好。 德妃当然知道她这小儿子想知道些什么,不过她也不傻,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胤祯费了这么大的工夫最后也不过只在他额娘口中得知了八哥他们还好这件事。 胤祯在担心胤禩,胤禩也在担心他,他自然知道德妃娘娘是不会把九弟在大行皇帝闹的那一出告诉胤祯的,他就怕他这十四弟又像从前似的跟他额娘撒娇卖痴,德妃娘娘一心疼,就说漏嘴了。 好不容易等到胤祯回来了,他瞧着胤祯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胤禩觉得他还算了解他这四哥,他们兄弟好不容易聚齐了,他肯定是要和他们恳谈一次的,他都想好了要跟胤禛说些什么了,结果胤禛竟然出宫去了。 他出宫去的也不是别的地方,是他旧日的府邸,胤禩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去旧宅当然是要去见旧人的。 胤禛能得皇位,他的那些幕僚们可谓功不可没。这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邬思道了。 没办法,谁让他对这为邬先生求而不得呢,他费尽心思想将这位先生收归门下,这位先生婉言拒绝了他,然后转头就进了四贝勒府,要他忘了这事,没个一二十年肯定不不行的。 他这四哥的性子,说得好听是-嫉恶如仇,说得不好听就是刻薄寡恩,他用得着这些人的时候看他们自然是无一处不好,现在他用不着他们了,这些人的下场还真不好说。 尤其是这为邬先生,他倒要看看,他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胤禩看着跪在他前头的五皇子,想着。 关于这一点胤禩倒真是没猜错,胤禛回行宫去的确是去见他的那几位幕僚的。 他最想见,也是必须要见的,也正是邬思道。 他府上别的幕僚要么是他看上的,费尽心思请来的,要么是有人给他举荐的,他瞧着人确实可用,也就留下了。 只有这个邬思道,是毛遂自荐来的。 他会让邬思道进府,一是因为的确仰慕他的才学,二是因为他虽然之前和胤祥只有一面之缘,胤祥都送了他笔墨纸砚了,他也算得上是胤祥的旧识了,就是看在胤祥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让邬思道真的流落街头不是。 他承认他的确倚重邬思道,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须得去问问邬思道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他的那些兄弟里除了老十三和老十七,剩下的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呢,看他会不会飞鸟尽良弓藏,将幕僚遣散,甚至是灭口。 他们想看他的笑话,他偏不让,他不仅不会遣散他的幕僚,更不可能灭口,他们各自适合什么官职他早就想好了,只要他举行过了登基大典,他们自然也就会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既然邬思道是因为胤祥才会和他相识,那今日这顿酒就少不了胤祥,不光是胤祥,他连胤礼都叫上了。 凭什么胤祯就能下去歇一会儿,老十三和老十七就不能,他还偏就要把他二人给叫出来,他不仅要让他们歇口气,他还要让他们吃顿好的,补一补。 虽然他们都不能喝酒,也不能沾荤腥,这天下好吃的素菜千千万,别说是艺桌素菜了,就是十桌,甚至是百桌,他行宫的厨子也是做得出的。 他就只要一桌菜,他们当然是立马就能做好的。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这席面理应由御厨来做,被他以不愿铺张的由头拒绝了,这事才落到了行宫的厨子们身上。 他会这么做一是因为御厨们做菜都是按着大行皇帝的喜好和口味准备的,这样的菜让他在宫里的时候吃还行,他都回了行宫了,再让他吃御厨做的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二是因为他不清楚御厨里有没有他的那些兄弟们安插的钉子,自然是能不用他们就不用他们的。 就一桌素菜,他也没让大厨房的厨子做,只让苏培盛去了趟小厨房。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忘了秀玉,让小厨房也做几个秀玉爱吃的菜。 她要是能早些回来,那自然好,她要是他们这边的席都散了还没回来,那就让人把这些菜送进宫去。 他要是还是雍亲王,他是不敢也不会这么做的,他现在都得了皇位了,他要是连这种事都不敢做,那他这些年争的都是什么呢? 他的身份不同了,他的那些幕僚们见着他的反应自然也跟以往不同了。 他们之前面对他时尚且能够侃侃而谈,现在就只剩下战战兢兢了。 不过这些人里有一人除外,这人就是邬思道,他之前面对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就连他们给他下跪请安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他还没站起来呢,那些人就已经跪下去了,他还没跪下去,那些人又已经站起来了,他原本就不是个讲究这些的人,这会儿就更是手足无措了。 见他这样胤禛这个主人家还没怎么样,胤祥倒是先笑起来了。 他不仅笑,他还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笑。那上好的八仙桌让他拍得啪啪直响,胤禛是知道胤祥的功夫有多厉害的,沉稳如他,也忍不住想他这张八仙桌今日是不是要在他这十三弟的掌下四分五裂了。 好在胤祥笑归笑,手底下还是有分寸的,这张八仙桌被他拍了好几下也没见有什么地方不对。 胤礼见胤祥这样,一时不知道他是该跟着他十三哥一起笑,还是就这么傻站着,他实在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四哥,发现他四哥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邬思道邬先生他是见过几次的,此人极有才学,也极有见解,不然他不可能能在他四哥府上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十三哥闲暇时也跟他说起过他和邬先生是如何相识的,依着十三哥的性子,这种时候他不但不会笑他还会上去帮邬先生一把才对,可他还真就笑了,还笑得直拍桌子,这就让胤礼看不明白了。 看不明白归看不明白,他始终坚信他十三哥是不会做错事的,因此他尽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胤祥一起笑了起来。 他一笑,胤禛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胤禛一笑,除了邬思道之外的所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下好了,邬思道就是不想笑,那也得笑了。 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偏偏就那么巧,还没等邬思道开始笑,胤祥的笑声就停了,他的笑声一停,胤礼自然也就不笑了。 皇子们一不笑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笑了。 这回邬思道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哭笑不得了。 哭吧,好像也还没到那份上。笑吧,他又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怎么站起来的又怎么坐回去了。 他不笑,胤禛却是笑了,他还学着胤祥拍了一下桌子,这下看不明白的可就不止胤礼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了。 、 第149章 第 149 章 “诸位何必如此拘束, 胤禛对诸位向来敬重,先生们与我从前是如何相处的,今后还怎么相处便是, 不必如此。”胤禛笑完了, 轻声说道。 “先生们都听见了,别站着了,快请坐下吧。”胤祥接过胤禛的话头接着说道。 “邬先生您别多心,胤祥不是笑先生, 胤祥是想起了我一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也是这般,先生被位撞了一下, 险些没站稳, 最后不也还是站住了吗?”胤祥笑着道。 “那时我觉得过意不去,就送了先生文房四宝, 没成想这一送还给四哥送出了一个好帮手来, 先生放心, 我四哥的礼肯定是比我送的东西要贵重的多的, 先生只管开口便是了。”胤祥继续说道。 到了这会儿胤礼才明白胤祥为什么要笑,他一笑, 胤禛看在他的面子上自然也是要笑一笑的,只要胤禛一笑,场面不就立马不一样了吗。 胤禛说要他们从前如何, 现在也还是如何,这话他说了,他们也听了,不过这儿没有人会当真就是了。 邬思道也终于明白了胤祥为什么要笑,他那不是在笑, 他是借着这事在告诉他胤禛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让他尽管放心。 如此,这席也终于能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这席总算是散了。 胤禛的这些幕僚里个个都是人精,他们早就看出来胤禛今日要找的人是邬思道,各自都找了还算说得过去的由头退下去了。 十三爷都说了,主子给邬思道的礼比他给的只重不轻,这话是对邬思道说的,又何尝不是对他们说的,他们知道主子对他们另有安排,也就放心了,这会儿他们当然是走的越早就越好了。 所有人都走了,席上就只剩下胤禛和邬思道两人了。 虽然席上喝的是茶不是酒,胤禛却愣是把这茶喝出了酒的架势,他也不催促邬思道,开始品起茶来了。 “主子爷……” “承蒙主子爷不弃,邬某才能有机会施展抱负,能在主子爷身边待了这许多年,已是邬某一生之幸,邬某知道十三爷刚才是在给邬某递台阶,这台阶邬某下了,可邬某实在是实在是”邬思道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就真的什么都不说了。 “先生此话何意,可是胤禛有何处不周,胤禛能得大位多亏先生襄助,如今大事已成,先生这是要走?”胤禛高声道。 “主子爷说这话可真是折煞邬某了,主子爷待邬某已是极好,邬某若是还对您有怨,那真是邬某不知足了。” “主子爷对邬某有知遇之恩,邬某不是要走,邬某……邬某……” “先生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如今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先生你但说无妨,胤禛洗耳恭听。”胤禛见邬思道如此说,心知他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真的想说的,因此便问道。 |“并非是邬某不想留在主子爷身边,邬某不能留下,原因有一。” “第一,邬某身有残疾,本就不能为官。”“第一,邬某至今还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主子爷又何必为了邬某冒天下之大不韪呢?”邬思道低声道。 “ 先生,胤禛马上就是皇帝了。”胤禛当然知道邬思道说的都是对的,可他还是想试着留住他,一来是因为他的确有真才实学,一是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主子爷不必替邬某担心,您这些年给邬某的银子邬某就没动过,前些时日邬某出了好几回府,已经在外头赁下了一所宅子,等这行宫不能再住人了,邬某也就搬过去了。” 邬思道当然知道胤禛在想什么,自从进了四贝勒府,胤禛对他真是什么事都不瞒着,他知道了主子这么多的事,他能干脆的放他走,那才只真是怪了。 他现在的身份,说他是新帝他却又没举行登基大典,说他不是新帝大行皇帝的遗诏里写的又是他的名字。 这种时候,谁挡了他的路他就会对谁动手,与其等他动手,还不如自己先说要走,只要他不再投效别的皇子,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他应该是下不了这个狠手的。 “先生的心胤禛是知道的,胤禛就是觉得这样怕是委屈了先生。” 胤禛本就是过念旧的人,邬思道这话他是真听进去了,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别说他现在还没真坐上那把龙椅,就是真坐上了,他也还是要警惕着会不会有人来抢他的位置,因此他是不会为了一个幕僚让他的那些兄弟们抓住他的错处的。 邬思道这些年是真帮他做了不少事,真让他赶邬思道走,他还真开不了这个口,因此也只能由他自己来开这个口了。 他这个人一向都是赏罚分明的,他帮了自己不少,自己当然也是不会亏待他的,他要走,不管是宅子还是银子他都是会给他备好的。 既然他已经赁下了一处宅子,那他就遣人去看看,要是那宅子真好,自己替他把这宅子买下来便是了。胤禛想着。 “只要主子爷不忘了邬某,便值了。”邬思道当然知道胤禛说这话的意思,他连忙回道。 他这次终于是跪下去了,此处除了他和胤禛也没别人,既不会有人笑他,也不会有人催促他。他跪的,是旧主,亦是新帝。 如此,这事总算是有了个了结。 了结完了私事便该了结国事了。其实这国事于胤禛而言也可以说是家事,只因天子的国事便是家事,才有了这一说。 既已除服,国丧便已是过了。大行皇帝的棺木便不能再停放在乾清宫,须得换到别的宫殿去了。 一众皇子皇孙在胤禛的带领下在大行皇帝的棺木前行了叩灵礼,待礼毕又由胤禛牵灵,将棺木移往了寿皇殿奉安,如此,这仪式才算完。 国丧已过,宫中自是不必再挂那白灯笼,这边仪式一结束,那边苏培盛就已经领着人将白灯笼一个个的摘了下来,换成了黄色的宫灯。 不过一众皇子们可不关心宫里的灯笼现在是什么颜色的。他们关心的是他们何时能回府去。 国丧期间他们不仅不能剃头和刮胡子,就连沐浴更衣也是不行的。 这一十七天熬下来,他们个个面色发青,眼窝深陷,瘦不瘦的倒不要紧,回头吃上几顿好的就能补回来了,关键是他们自个人都觉得自个人身上臭的慌,他们又怎么会不急呢? 一众皇子里想赶快回府去吃一顿好的的人是十阿哥,他本就好口腹之欲,这一十七天他是真没吃着什么好的。 说起这事他就来气,他前几日亲眼看见苏培盛拎着个食盒就来找四嫂了。 他这四哥前脚刚走,他府上的食盒后脚就送到了,这食盒是谁让人送来的,那还用问吗? 除了他四哥,还有谁能有这个权利在这个时候送食盒进宫呢? 他当然知道那食盒子里装着的是素菜,可这说来也怪,同样是素菜,四嫂家的厨子做出来的就是比他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好吃。 从前四哥还是雍亲王,他这个做弟弟的吃他府上点儿东西倒也没什么,现在他四哥已经是嗣位皇帝了,他再吃他府上的东西,那就不是兄弟间的人情往来,而是他在讨赏了。 为了一点儿吃食,他还做不出那样的事,所以只能和别的兄弟们一样,眼巴巴的看着了。 结果他怎么等也不见老十四回来,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十四这是让他额娘给留下了,德妃把老十四留下自然是要给他好好补一补身子,他这会儿可不像他们,他应该是已经吃上了。 就只有他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好不容易有福晋了,这会儿福晋也跟他在一处跪着呢。 他就是再吃不惯御膳房的膳食,也只能再忍忍了。 不过有一点他那四哥还真是没想到,那就是这食盒虽然送来了四嫂也不可能真的就把所有人丢开,自个儿去吃东西的,那吃食就算再好吃她也是得等着别的福晋们一同用膳的。 想到这一点,十阿哥觉得他的心情又没那么遭了。 不过四嫂食盒子里的菜闻起来是真香呀,十阿哥闻着女眷那边传来的香气,又开始觉得他是心情没那么好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同,他想赶快回府为的不是吃顿好的,而是能彻彻底底的洗个澡,然后安安心心的睡一觉。为此,就算是要让他听命于胤禛他也提不起精神来计较了。 不光九阿哥是这般想的,其实胤禛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饿没事,他在外头办差也是挨过饿的。 跪一跪也没事,他受的住。 就只有不能沐浴更衣这一点,他受不了。 他也知道他的那些兄弟们没人受得了这个,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在心里说他的坏话呢, 不过他没打算跟他们计较这个,他踏进乾清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传话,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回府了。 第150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天 一众皇子们都以为这下他们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 没成想他们就歇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便有宫里来的人敲响了他们的府门。 听说宫里来人了,十阿哥原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的。要不是听来回禀的人说来的人是苏培盛, 他肯定是要想个法子刁难一下这人再跟他进宫去的。 他四哥身份不同了,苏培盛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没看梁九功出宫去荣养之前把他那小徒弟都托付给苏培盛了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最先被替换的,便是他们这些太监了。 苏培盛都出宫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了?时阿哥一边穿鞋,一边想。 等他真见着苏培盛, 听他讲明了来意之后,他才知道宫里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苏培盛来此是来告知他, 他那四哥要办家宴, 让他务必准时赴宴的。 家宴, 要是他办的真是家宴, 那大可以在行宫办, 根本就没必让他们都进宫去, 他这样不过是在告诉他们, 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也不傻, 当然知道他那四哥为何要办这家宴。 还不是因为九哥在大行皇帝跟前闹的那一出迟早要传到老十四耳朵里, 为了不让他闹起来,他们的确是得聚一聚的。 胤禛要办家宴,御膳房的厨子们当然的立马就得忙起来的,胤禛对他们也没有别的吩咐,只吩咐了他们不管是什么菜,上上来的时候都必须是热的。 大行皇帝办家宴, 重在家这个字上,为的是看兄友弟恭的场景。 胤禛办家宴,重在一个宴字。十阿哥不爱吃御膳房的厨子们做的菜,进宫之前便吃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结果等菜一上来他就傻眼了。 他傻眼的原因有二,一是这一桌子的菜全是素的,二是这一桌子的菜全是热的。 这桌子菜都是素的,他倒也还能理解,胤禛毕竟得了皇位,不管他是做做样子还是出自真心,这段时日他的确不宜碰那荤腥之物。 可这菜都还是热的,这就让他有些惊讶了。 大行皇帝也是办过不少次家宴的,席上虽然也都是好酒好菜,可再好的菜冷了也不好吃了不是。 这还是素菜,那些荤菜只要一冷掉,表面上就全都是油,别说吃了,他连看都不想看它们一眼。 这事还真不怪御膳房的那些人,他们把菜送来的时候这些菜都还是温热的,要不是大行皇帝在开席之前总要说上几句话,他们也不至于在席上从来都吃不了几口菜。 皇帝都说话了,他们这些做儿子的难免要附和上几句,就这么你来我往的,那些菜要还能是热的,那才真是怪了。 胤禛从前就话少,现在他都话就更少了,他们这些兄弟里除了老十三和老十七,还真没人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因此等胤禛该说的说完了,老十三和老十七也附和完了之后,这菜都还热着。 大家都知道胤禛办这次家宴为的就是让老十四进宫,因此他们是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了,才有精力看好戏不是。 十阿哥打算得极好,不过他似乎忘了胤禛是什么人,他岂是能任人看笑话的。 他是要见胤祯不假,他也的确是有话要跟胤祯说,不过眼下这整座皇宫都是他的了,他要找一个地方说话那还不容易吗? 这个地方就是德妃的永和宫。他算准了老十四是一定会闹的,他既然要闹,那就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他闹。 闹过了,再让德妃娘娘出来给他收拾烂摊子便是了。 这些年他们母子二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想来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宴毕,胤禛让别的皇子们都出宫去了,只留下了老十四。他应该也是知道他要做什么,见他起身走了,也跟在他后头起了身。 尽管老十四是走在他后头的,他还是发现老十四在意识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永和宫之后是有些迟疑的。 不过他不停,他就不敢停,最后还是跟在他身后进了永和宫。 没进永和宫之前他还犹犹豫豫的,等见着德妃了,他的心好像就又定下来了,心定下来了还,他的胆子自然也就回来了。 “四哥,我听说汗阿玛的遗诏好像提到我了,你今儿给弟弟给准话,这事是真是假。”胤祯问道。 他二人一同给德妃见了礼,又一同起了身,胤祯见德妃先朝他点的头,然后才去看的他四哥,他胆子便又大了几分,因此他才敢问这话。 他都回京了,第一个要去的当然是八贝勒府。遗诏可能有问题这事他是从他八哥那儿知道的。 他与八哥相交多年,又怎么会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可万一呢,万一遗诏上真的写的是他的名字呢?为了这点儿万一,这事他也得问清楚不是。 听了老十四这话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发现最近他的那些兄弟们好像真的格外爱叫他四哥。 这声四哥,老十三叫,他开心,老十七叫,也还算顺耳,老十四叫,他烦心。 老十四没做大将军王之前这么叫他,那准没好事,现在老十四这么叫他,那就更没好事了,如此,他又怎么会不心烦呢? 不过他出去一趟倒也长进了不少,至少知道说话要拐弯抹角了。 他问大行皇帝的遗诏里是不是提到过他,这可比他直接问真正得了皇位的人是他要委婉多了。 看来他也知道皇帝这两个字不能随意提起,知道把握分寸了。 还好自己听了秀玉的劝,把谈话的地方选,在了永和宫,老十四要是真在宴上当着众人的面问他此事,他恐怕立时就会被人给拉下去了。 他当着旁人问他这事,那就是国事,他在永和宫问他这事,那勉强还能把这事看作家事。 不过这事就算是家事,那今日的这顿板子老十四也还是逃不掉的,想到他都要挨板子了,胤禛的心情终于不那么差了。 “你当知道传位诏书不可能只有一份,而是满文汉文各一份 ,传位诏书若是有错,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胤禛低声道。 “为兄知道你没见着汗阿玛最后一面,心中遗憾,遗诏是不可能取来给你一观的,去取遗诏的人是隆科多,宣读遗诏的人是张廷玉,这二人,你可要见?”胤禛轻声问道。 “四哥……我……”胤祯想过他四哥的许多种反应,还真没想过他会这般平静,平静的好像他问的不是和传位诏书有关的事,而是他能不能向他讨要一个他行宫里的厨子似的。 他本来都做好准备要据理力争了,这下他劲儿都泄了一半了,还怎么争呢?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胤禛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他听见胤祯的话没觉得有多生气,反而有一种,来了,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他问了,那他这个做四哥的就答,至于他听了这个答案会想些什么,那他就不关心了。 “我问你,你走的时候你的驻地还有多少军粮,够将士们吃上几日?”胤禛见他不说话,心知他这会儿心里正乱着呢,便转而问起了别的来。 “我走之前特意询问过,还够全军将士吃上六天,年羹尧也跟我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了,说要是将士们断粮了,就让你砍了他的脑袋。” 说起战场上的事胤祯眼睛都亮了,不过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那管他说什么,都绕不开年羹尧。 虽然不想承认,可年羹尧的确帮了他不少忙,战场上他帮着自己那是应当应分的,下了战场他还这么棒着自己,那就真的离不开胤禛的吩咐了。 没见着他四哥的时候他还能不想这事,见着人了,他再,想不起来这事那他就是傻子了。 他四哥这是在问他的将士还有多少粮食吃吗?不是的,他是在问,如果没有他的暗中相助,他这个抚远大将军的位置真的还能坐得那么稳吗? 他若是连抚远大将军的位置都坐不稳,又有什么资格来跟他争这个皇位呢? 这一点,他知道,他四哥知道,汗阿玛又岂会不知呢,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他去领兵打仗。 八哥说汗阿玛这是在给他铺路和造势,其实他知道这是假话,汗阿玛应该是在告诉他,他可以做新帝的刀剑,但做不了新帝。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直到被他四哥将此事说破,他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他并非不能承受,他就是不愿说破这事的人是他四哥罢了。 “十四弟,你跟我过来,我们一同去向母后请安。”胤禛见他这十四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知道他其实已经动摇了,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再添把火。 “四哥,你说要我和你一同向谁请安?”胤祯似乎是被吓着了,他高声问道。 “朕是皇帝,朕的生母自然是太后,十四弟你说是不是。”胤禛问道。 “是,是,四哥你说的没错,额娘是太后,额娘是太后。”胤祯连忙回。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太后这两个字,胤禛自称朕这事,他是已经给他额娘请完安之后才想起来的。 他何尝不知这个安一请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胤禛都身份,再不能与他相争了。 他也知道这个安一请八哥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可他四哥都敢让他见张廷玉还有隆科多了,那就说明遗诏上的名字的确是他四哥的,那自己还怎么争呢?再争下去会发生什么事,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第151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一天 一众皇子们人虽然出宫了, 心却还是在宫里的,都在等着看老十四会不会闹起来呢。 他们等来等去,没等到胤禛再召他们进宫, 只收到了老十四被打了一十板子的消息。 这下他们就都明白了,老十四闹过了,胤禛也罚过了,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老十四上回挨板子还是因为他替八阿哥求情惹恼了先帝,那时候他也是被罚了整整一十板子。 现下他又挨了一十板子, 这就足以说明他这次犯的错不算小, 起码不比上次的小, 可胤禛罚他已经罚得算轻了。 先帝都气成那样了,到最后还是只让他挨了一十板子,那是因为胤祯是他的亲儿子,还是他颇为喜爱的儿子。 胤禛的气大抵是比先帝只多不少的,他还是只挨了一十板子, 这无疑是胤禛在告诉所有人,老十四只有他这一个嫡亲的兄长,旁人就是跟他关系再亲密,那也始终是隔着一层的。 这一十板子打下来,他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离京了,就是他身子骨再强健,恢复得再快。怎么着也得等到胤禛的登基大典后才能走。 如果他还有良心, 还把德妃放在心上, 他也可以等德妃正式挪了宫之后再去看看她,然后再走。 先帝的确将皇位传给了胤禛不假,可并不是他得了皇位他就真的是皇帝了,要做皇帝, 他还有得等呢。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灵前即位,这也是为什么老九要在先帝面前闹那一出的原因。 他要是真把这事闹大了,还真不好收场了。好在这事并没有闹大,这第一件事他还是办了。 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登基大典了。 现在老十四连床都下不了了,少了这个爱挑事儿的,这个登基大典总算能办起来了。 胤禛的登基大典究竟是什么样的秀玉不关心,她现在正心烦着呢,得知他祭过了天,又去过了宗庙,她就没再特意打听过此事了。 反正她身边有个雨骤,这些事她就是不打听,也是能知道的。 让秀玉心烦的人不是别人,还是德妃。 秀玉这个皇后要等明年才能被册封,在被正式册封之前,她只是众人口中的主子娘娘。 和册封皇后这事相比,显然还是太后和众位太妃的事更紧要。 她们是先帝的女人,不把她们安置好,胤禛就得总为了这件事分神,因此这事还是早定下来为宜。 这事原本是该胤禛自己定的,可不知怎的,这事到最后就成了秀玉一个人的事了。 她怎么会把这事给揽过来呢?是因为见着胤禛食不知味,还是因为胤禛总是欲言又止的盯着她瞧呢?秀玉想着。 不过现在她想什么都没用了,这个烫手山芋已经落到她手里了。 之所以说这事是个烫手山芋,不是因为太妃们的住处安排不出来,毕竟后宫有这么多空着的宫殿,只要安排得当,太妃们是闹不起来的。 闹起来的人是德妃,不,现在应该尊称她一声太后了。 她现在是太后了不假,可她要住慈宁宫那就是不行。 就算有人能住进慈宁宫那这这人也只能是先帝的皇后。德妃一个妃子,连贵妃都不是,她要是真住进慈宁宫,那就真是坏了个规矩了。 德妃不可能不知道慈宁宫她是住不进去的,她闹,不过是因为胤禛让她的小儿子挨了板子,她是借着这事在表达她的不满呢。 既然这事是因老十四而起的,那这事就还得让他来解决。 她老人家不是心疼小儿子吗,那就让老十四进宫来给她请安,下不了床没关系,让人抬着不就行了嘛。 秀玉把这话一说,德妃脸色立马就变了,秀玉觉得若不是她还顶着个主子娘娘对名头,她老人家说不定还真能把她给赶出去。 德妃虽然不情不愿的,最后还是答应了要挪宫。 毕竟这后宫的宫殿里除了慈宁宫和坤宁宫,就只有永寿宫最好,慈宁宫她住不上了,要是再把永寿宫让出来,那她就是真傻了。 解决了这件事,胤禛才有闲暇思索起要给他的兄弟们改什么名字才好这事。 他是可以选一个意头不那么好的字来给他们换上,可偏偏里头还有老十和老十七,他要是真选了个不太好的字,那他一人岂不是被老八他们连累了吗? 胤禛想了想,到底是打消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思来想去,最后选了一个允字。允——信也,他们信不信他都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只能对他俯首称臣了。 这名字一改,世上就没什么八阿哥九阿哥了,只有八爷和九爷了。 就如同改元建新之后世上只有万岁爷,再没是你四阿哥了。 现在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只能是他的儿子了。 虽然为进孝道,也为了表达对先帝的敬意,这年号得第一年才能改,可这并不妨碍他先和人将此事议定不是。 坐上那把椅子承接的可不仅是皇位,还有先皇的意志。因此年号要用哪几个字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个时候,张廷玉这种老臣的存在价值就体现出来了,要定年号,还非得找他们商议不可。 雍这个字有和谐之意,这么些年他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为了争皇位争斗不休,要不是有些事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讲,他们怕是早就撕破脸了。 他取了这个字作为年号之一,也是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之后肯安分守己,他们之间还是能和谐相处的。 正这个字既有征伐之意又有治理之意,刚好能承先帝之志,上了战场便是要开疆拓土,下了战场便是要天下太平。 雍正一字,便是胤禛定下的年号了。 听说胤禛将自己的年号定下来了,秀玉也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年号一定,即为大局已定。既然如此,那她为了后宫之事去找他,应该不会误了他的大事了吧。 这事说说后宫的事也行,说是她的事也行,就看胤禛怎么看了。 她原以为德妃都住进了永寿宫了,她怎么着都该消停一阵儿才对,结果她不找胤禛的麻烦,开始挑起她的错处了。 从前在雍亲王府的时候府里除了胤禛就是她最大,平日里的请安自然是她想停就停,想恢复就恢复的。 如今进了宫就不行了,她虽然是主子娘娘,她上头可还有一个太后娘娘呢。 这安不仅得请,还得日日请。 要只是请安她也不是不能忍,可太后在她还有一众妃嫔给她请过安之后还要将她留下跟她单独说会儿话,这事儿她是真容不了了。 太后要是真的只是跟她说说话,那她也愿意费些心思来哄哄她。 可太后总是挑她的丫头的毛病,这,秀玉就不想忍了。 她头一次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带的人是晴初,太后说她话太少,主子问话都不知道多说几句。 她想着既然如此,那她就带个话多的丫头去,因此她第一次去永寿宫就带了雨骤,太后又说她话太多,主子说一句,她就有好几句等着。 到了第次,她带的人是半夏,结果太后又说半夏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瞧着就不像是个好的,然后紧接着就说她这儿有好的,她要是瞧得上,就忍痛割爱送给她了。 秀玉本来以为太后是因为找不了胤禛的麻烦所以才来找她的麻烦的,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太后是想放个人在她身边。 安插人手安插的这么明目张胆又理直气壮的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惊讶得连气都忘了生了。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太后要拿身份来压她她的确无可奈何,这个时候就该胤禛出马来解决这事了。 养心殿的确不是女子能来的地方,可这些女子里不包括秀玉。 她虽然也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被苏培盛给请进去了。 她见着苏培盛身后跟着的人是梁九功的小徒弟,脚下的步子就顿了一下,把这事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又开始朝前走。 她来找胤禛也不是想胤禛对太后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她是想问问胤禛,梁九功的那个小徒弟现在够不够资格做她的管事大太监了。 太后不是要往她宫里塞人吗,这就不劳她老人家费心了,她难道就不会自个儿找胤禛要人去吗? 太后对她的丫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还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太后这儿的宫人们个个规矩都极好。 可这人要是换成了梁九功的徒弟,她还是会对他这样瞧不上吗? 梁九功在先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梁九功明里暗里肯定是帮过太后不少的,不然她不可能这么多年荣宠不衰。 就是看在梁九功的面子上,太后也应该是不会太难为这小太监不是。 不过她今日见着这小太监是跟在苏培盛身后的。显然他现在是在御前当差了,她又开始犹豫是要他还还是要苏培盛的徒弟好了。 最后她还是将这小太监领回宫去了,还从胤禛的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从前他在她这儿的名字就是梁九功的小徒弟,从今日起,他在她这儿都名字就是梁九功这个做师傅的给他起的那一个了。 秀玉原本想说一句,小冯子,摆架回宫,她手都伸出来了,才想起这是在养心殿,胤禛还在旁边看着呢,这话真要说也该小冯子来说,到底是忍住了没把这话说出来。 她的大太监她领回去了,她也就不急了。 胤禛从来都是个沉得住气的,这点儿小事他也犯不上着急上火。 现在要急的,就只有太后了。 第152章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二天 德妃这几日的确是气不顺, 胤禛来给她请安,这是好事,可胤禛日日都来给她请安,好事就成了坏事了。 她让后宫嫔妃们来给她请安, 除了秀玉, 只要她不赐坐, 她们就只能一直站着。 胤禛来给她请安她倒不必站着,可胤禛来了, 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出来见他不是。 她之前总是在后宫妃嫔们给她请过安之后将秀玉单独留下, 外人看了也只当是她这个太后偏疼秀玉,着才把她给留下了。 现在胤禛总来给她请安,外人看了也只会以为是胤禛有孝心罢了。 早晨后宫妃嫔来给她请安, 下午胤禛来给她请安, 就这么着她这一天的时间就都被占用都差不多了,她哪里还有什么空闲来做别的呢。 其实她原身不必如此的,是因为她既守规矩, 又好面子, 秀玉来了, 她要梳洗打扮一番, 胤禛来了, 她还要这么来一回,如此, 她能有精力去做别的事那才真是怪了 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 最折磨人的是她和胤禛是真的没什么话说,他日日都来,她就得日日都寻着新鲜事跟他说。 她身在后宫,哪有这么多新鲜事可供他说呢, 为了这事她觉得她的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要不是白头发还能藏一藏,她可就丢了大脸了。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胤禛这是在给秀玉撑腰,那她就是傻子了。 小冯子她是识得的,梁九功的小徒弟嘛,她见着他跟在苏培盛后头,还当胤禛有心要重用她呢,结果胤禛转手就把人给秀玉了。 不仅给了人,还亲自跑来给她张目了,她怎么不知道她这个大儿子也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 看来她今后让后宫嫔妃们来给她这个太后请安可以,再想留下秀玉怕是不成了,终于送走了胤禛的太后想着。 秀玉原以为太后那边消停了胤禛就会因为后宫嫔妃们的品级和封号来找她了,结果他没来,苏培盛倒是先来了。 苏培盛后头跟着的人是他的小徒弟,他那小徒弟后头跟着的是一个面生的嬷嬷。 等这嬷嬷给她请过了安,自报身份之后她才知道她在内务府当差,这回来是来给她量尺寸做她封后大典上要穿的朝服的。 封后大典的确得明年才能举行,可这并不代表秀玉的朝服也得明年才能开始动工。 皇后的朝服工序之繁复,恐怕只有皇帝的朝服能与其一比了,现在动工已经是有些晚了。 按说苏培盛办完了胤禛派给他的差事之后就该告退了才是,可他不但没走,他还跟齐嬷嬷搭上话了,这,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苏培盛怕是有事要求她呢。 这事她还真猜对了,苏培盛的确是来求她的,他求自己也把他的小徒弟收下,还说他就想在小冯子后头做事。 自从被胤禛接进宫之后她比从前忙了不知多少,这也正是她为什么会去找胤禛要人的原因,有些事还非得太监去办不可,她身边的丫头们就是再能干,也是替代不了他们的。 她把小冯子领回来之后才明白胤禛为何之前会说他还不够资格做她的大太监的,皆因小冯子话太多了。 他刚来她这儿当当差的时候还好,等他跟她的丫头们熟悉起来了,他的话就多起来了。 要是没人接他的话茬儿,他大概还不至于这么快就露出本性。 坏就坏在她这儿还有个雨骤,她也是个话多的,让她不接小冯子的话茬儿,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梁九功那样的人,怎么会教出来一个话唠徒弟,便觉得再观察他一阵儿。 然后她就发现了,小冯子只有在人后时话才会变多,在人前他还是颇有几分他师傅的架势的。 她也是直到这会儿才明白胤禛为什么会把小冯调到御前去的。 皇帝话少,底下人回话的时候自然是怎么简洁就怎么回的,久而久之,小冯子就是话再多,那也得变成个话少的。 秀玉要人要得太早了,小冯子在人前还能装装样子,到了她这儿,又遇上了个雨骤,他可不就渐渐露出本性了吗? 现在苏培盛求着她把他的小徒弟也收下,这真是打瞌睡就刚好有人给她递枕头。 她这儿只有一个小冯子显然是不行的,内务府送来的人她又信不过,再来一个苏培盛的徒弟,自然的好的。 小冯子这个性子,若他不是梁九功的徒弟,他还真做不了这个大太监。 现在苏培盛都放话说他的徒弟愿意在小冯子手底下办差了,这就是不与他相争的意思了,她二人这样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 秀玉瞧着苏培盛这小徒弟,想着高福和齐嬷嬷都跟她说过,这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子,只知道埋头做事,却不知道向主子邀功。对他就更满意了。 苏培盛见她点头了,赶忙往旁边退开了,一他一退开,他这小徒弟就露出来了。 他也还算机灵,见苏培盛退开了还知道要载给她这个主子请一回安,这个头一磕,他就是她的人了。 也是到了这会儿她才知道,这小太监叫小谭子。 雨骤总是小螃蟹小螃蟹的打趣他,她还真不知道这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现在知道他叫小谭子了,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醉蟹这道菜,也不知道她以后要是真让御膳房的厨子们把这菜做出来了,胤禛肯不赏脸尝一尝了,秀玉想着。 自从她身边多了个小冯子后太后就没再单独留过她,现在见她身边又多了个小太监,她怕是都在想今后这安还用不用的着每日一请了。 她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胤禛的功劳,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只要她的目的达到了,那就行了。 秀玉心情好,后宫嫔妃们的心情却是愈发的差了。 主子娘娘的朝服都已经开始做了,她们的位份和封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呢。 这些人之中最急切的就是李氏了。她给胤禛生了子一女,虽然现在只剩一子一女了,可她仍然还是胤禛膝下子女最多的妃嫔,她不敢奢求胤禛能封她为皇贵妃,贵妃的位置,她觉得她还是能想一想的。 和李氏相比,钮祜禄氏就没有那么急切了,她是满人,又有儿子,她也没有李氏心大,想着只要胤禛能给她个妃位她就心满意足了。 与她二人相比,年氏显得可见平静得多了,且不说她还颇受胤禛宠爱,就是看在她次兄的份上,一个妃位她肯定还是能拿到手的,因此她成了这些人中最平静的那一个。 她们都以为太后挪宫之后胤禛应该就能抽出时间来把这事给定下来了,结果她们等来等去也没见胤禛有什么动静,都进宫这么久了,他根本就没进几回后宫,就是进,去的最多的的主子娘娘的坤宁宫。 秀玉知道胤禛是因为实在太忙所以才没把这事定下来,后宫嫔妃们却是不知道的,又或许,她们也知道,她们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毕竟这事胤禛到最后总要知会她一声,能借着这事膈应她,她们当然是要将这事反复提起的。 之前她们是跟她提前过这事,不过她听过之后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顶多是随口敷衍她们几句,说这事得等着皇上来定。 她们听见皇上这两个字好像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份不一样了,也只能悻悻的告退了。 这几日她们没在她跟前提起过这事倒不是因为她们不急了,而的她们瞧着太后都在她这儿吃了瘪,所以有些怕了。 怕归怕,为了名分,她们还是壮着胆子拐着弯儿的跟她说起这事,就盼着有什么一日她被她们念叨得烦了,去跟胤禛提这事。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的确不堪其扰,打算过几日就跟胤禛提一提这事,倒不是她怕了她们,她就是不想再整日听她们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了。 结果还没等他去找胤禛呢,胤禛自己来找她了。 他这回还不是空手来的,他手里拿着张纸笺呢。 看见这纸薛涛笺她就想起了胤禛写给她的那些信,不过以胤禛现在的身份他应该不可能再给她写信了,那这纸笺上写的是什么,也就不难猜了。 等她跟着胤禛一同去了书案旁,看他把那张纸笺放在了书案上,然后展开,她就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纸笺上写的果然是胤禛拟定的后宫嫔妃们的品级和位份。 这些日子李氏是这些人里显得最急切的,因此秀玉第一个看的就是她的位份。 她见纸笺上写着的是李氏旁边写着的是齐妃二字,就知道李氏是注定要失望了。 不过胤禛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好歹还是给了她一个封号,这下她就算心里再不服气恐怕也闹不起来了。 毕竟这封号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她要是闹起来,难保胤禛不会一气之下把她的封号给收回去,到时候她就不是齐妃而是李妃了。 不过胤禛给李氏选的这个封号还挺有趣,齐这个字有一致的意思,胤禛这莫不是在告诉李氏,阿哥和格格都是他的孩子,要李氏怎么对儿子就怎么对女儿,做到一碗水端平? 弘时虽然是阿哥,要真论起来他其实是皇帝的庶子长子。 他要是争气些,胤禛说不定还真会像先帝栽培他一样来栽培这个儿子,现在看来,弘时这个儿子在胤禛心里跟他姐姐的分量是一样的。 不,也许应该是弘时在胤禛心中的份量还不如他姐姐呢,秀玉看着纸笺上的齐妃二字,想着。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三天 比李…… 比李氏的封号更有意思的, 是钮祜禄氏的位份和封号。秀玉原本以为哪怕是看在弘历的面子上胤禛也是会给她一个妃位的,结果胤禛愣是只给了她一个嫔位。 熹这个字有光明之意, 也有炙热之意, 看到这个字她立马就想到了前些年的那一次日食。 那次日食李氏因为弘时伤着了,一状就告到了她这个嫡福晋面前,告的刚好就是钮祜禄氏。 那也是她第一次注意到四贝勒府的后院儿还有这么一位瞧着不争不抢, 却一路顺风顺水升上来的格格的。 钮祜禄氏在那次日食之后就发现她身边的大丫头靠不住,因此特意讨了一个她自己瞧上的丫头过去。 这丫头是让钮祜禄氏这个主子丢过大脸的, 当时人人都以为她是不可能再在钮祜禄格格身边伺候了, 结果钮祜禄氏愣是没把她给赶走。 这下子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钮祜禄氏是想让旁人赞她有容人之量呢, 她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嬷嬷们自然是不止一次赞过的,出了她的院子, 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就管不了了。 秀玉刚开始也以为钮祜禄氏没赶那小丫头走是她真宽容大度, 后来她听雨骤说那小丫头有事没事的就找机会去外院, 她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像她想的这么简单了。 她一个小丫头, 没有钮祜禄氏的准许,她怎么敢去外院呢。 她若是去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她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秀玉就是想装看不见都难了。 这事她既然知道了, 那就得管,要管就要先查清这丫头去外院的目的是什么。 要查这事也简单, 只要把高福找过来问一问便是了。在见到高福之前, 秀玉是这么想的。 从前他派人去找高福,高福从来都是立马放下他手里的事就过来了,这次却不一样了, 他没跟着去找他的人回来。 这,秀玉还有什么猜不到的,这事八成是跟他有关系,所以他才不敢来了。 高福后来还是来了,不过秀玉一见着他就知道他不对劲,然后立马就猜到这事恐怕不止是和他有关,如果她没猜错,那小丫头去外院就是去找他的。 高福大概也知道这事瞒是瞒不过去的,还没等她问呢,自个儿就把这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听他把这事说完了,她才明白钮祜禄氏为什么非要留着这个小丫头了。 原来她早就打听到这丫头跟高福是旧识,这才选了她,就算她闯了这么大的祸,还是把她给留下来,为的就是想让她走通高福的门路。 至于这个门路要怎么走通,那就不是钮祜禄氏这个主子需要知道的了,反正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 她哪里知道高福会对这个小丫头有好脸色,一是因为之前主子爷还用得着她,二是因为他看她可怜。 可怜她得了雨骤给的东西就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了,她不知道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去了,别看她现在还能跟福晋身边的大丫头说上话,她的苦日子在后头呢。 这丫头被钮祜禄格格讨过去之后也还算是消停了一阵,直到她被大黑吓得满府乱跑那一次,他才又想起了他们府上还有这一号人。 他也和大家一样,以为这一次她就算不被赶出去,那也是不可能再在主子身边伺候了,结果她被留下来了。 她能留下来,她说明钮祜禄格格这人对下人是真不错,就算是为了钮祜禄格格她也应该规矩些才是。 结果她不但没有规矩些,她还开始找着各种由头往前院儿跑了。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钮祜禄格格争宠的小把戏,毕竟她的丫头来前院的次数多了,他还真不敢不告诉主子爷。 后来他偶然发现这丫头临走前总是在找谁,但凡是他在,她就抬头看他一眼,他不在,那她走的那叫一个干脆。 这下他总算明白了,她不是来找事的,她是来找他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高福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宁愿她来找事也不愿意她是来他的。 他就是对这丫头没冷过脸,他连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他是真不知道她怎么会觉得他这是对她有意了。 他觉得他要是再不跟着小丫头说清楚,这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便打算等她下次再来的时候就跟她说清楚,结果还没等她再来呢,晴初先来了。 晴初都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事福晋定是已经知道了。 晴初若是是为了别的事来找他的,那他当然是二话不说立马就会跟她走的。 他一想到当归,这步子就怎么都迈不动了。 福晋本就瞧不上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福晋就更瞧不上他了,那他和当归的事就更美可能了。 想到这事的高福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根本就没注意到了晴初是何时走的。 要不是他被人推了一把,他这会儿怕是还回不过神呢。 他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到底还是去了福晋的院子。 这事秀玉知道了,胤禛也就知道了,胤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钮祜禄格格怎么样,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却因为一件小事被赶出府去了。 她总去找高福,最后却是被高福手底下的人赶出府去的,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秀玉原以为处置了这个小丫头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胤禛是在这儿等着呢。 钮祜禄格格的丫头犯了错,的确是因为她治下不严,胤禛只给了她一个嫔位,也不算太亏待她,虽只是嫔,好歹也是一宫主位,能抚养自己的儿子不是。 和钮祜禄氏只得了个嫔位相比,年氏的贵妃之位都不足以让她惊讶了。 别说年氏只是区区一个贵妃,还是一个没有封号的贵妃,她就是皇贵妃,也永远都还是妾,永远矮她一头不是。 别看胤禛给她们选的这几个封号瞧着都不错,只要是府里的老人,就肯定能猜出其中的深意,端看李氏这日子都怏怏不乐就知道了,她对妃位不满意呢。 可不满意归不满意,她始终还是不敢多说什么的,她又不是一点前朝的事都打听不到,知道胤禛这会儿正心烦呢,又怎么敢去触他的霉头呢? 李氏不敢猜胤禛是为了何事心烦,秀玉根本不用猜,因为德妃又一次单独把她给留下了,因此她不用猜也知道,胤禛这是又因为她的小儿子在心烦了。 说起老十四,他就想起了他现在的名字——允禵。 新帝登基了,他的兄弟们为了避帝王讳都得改名。 其他人还好,只需要改一个字就行了,只有这位大将军,他都名字两个字都得改。 没办法,谁让他名字的后一个字和新帝虽不同字但是同音呢,他就是再不想改,也得改。 禵这个字的意思,是福。 单看这个字的意思自然是好的,可把这个字安在她那十四弟身上,她是怎么想都觉得挺怪的。 她有好几次甚至想问问胤禛,他给他嫡亲的弟弟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是故意的,还是当时就是随便找了个字就定下了。 她原以为就算老十四会不情不愿的接下这个名字,太后也是要借着这事闹一回的,结果太后不但没闹,秀玉看她言语间的意思,她对这个名字好像还挺满意的。 提起这个福字,她立马就会想到过年时皇帝要赐福这件事,然后又想到了多子多福这四个字,这下她总算明白太后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表现得这么满意了。 多子,这一直都是太后所期盼的,尽管她那十四弟孩子已经不少了,可太后肯定是永远都不嫌多的。 多福,她这十四弟这几年都是在战场上过的,可不就是越有福越好吗? 经过此事之后秀玉对太后不免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就算她已经贵为太后了,还是免不了俗,想要求个好意头呀。 允禵自从被打了二十板子之后就一直在他府里养伤,要不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他不能缺席,他应该是会在他府里一直养着的。 胤禛的登基大典举行的那日他的伤还没好全,依着他家福晋的意思,是要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路扶着他的,可他偏要逞强,只选了一个太监,还是个看上去不怎么身强体健的太监。 他上回被先帝罚了二十板子,兄弟们调笑他,说他像螃蟹,这回他们瞧着他,觉得他还是像螃蟹,不过是少了四条腿的螃蟹,看起来更让人发笑了。 不过敢笑话他的也只有他的几位兄弟们,旁人是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的。 德妃倒也不是因为这事在生气,她要是真的在气这个,那她早就发作出来了,不会忍到现在的。 她这次找秀玉,是想让她在胤禛那儿给允禵美言几句,让他能早一点儿回军中去。 她当然知道主将若是长久不归军中可能是会出事的,旁的不说,若是这段时日真遇上敌军突袭,主将不在,何人来指挥作战呢? 就算副将真能顶上,除非他们能大获全胜,不然军心必然不稳。 可她知道归知道,要让她在胤禛面前替允禵美言几句,她是做不到的。 胤禛扣着允禵不让他走肯定不是真让他好好养伤这么简单,她虽然猜不到胤禛想要做什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 太后不是着急吗,那她肯定会在胤禛来给她请安的时候跟他提起这事,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多这一句嘴呢?秀玉看着还在等着她答复的太后,想着。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四天 …… 太后既然找了她, 那她不给她个答复想来她老人家是不会罢休的。 她虽然不清楚胤禛留下允禵到底是要做什么,也差不多能猜出他是要用允禵牵制允禩和允禟。 她不敢跟太后许诺什么,也只能施展一个拖字诀, 哄着她, 让她安心等着罢了。 胤禛对他的那些兄弟们的封赏很快就定下来了, 允禩被封了廉亲王,允祥被封了怡亲王, 允祹被封了履郡王, 废太子之子弘晰被封了理郡王。 就连废太子之子都被封为了礼郡王, 却没有允禟和允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新帝这是对他们二人有所不满呢。 获封的人里没有允禟,一众大臣们倒也能理解,毕竟允禟当初在先帝面前闹得那一出就算当时新帝已经下过封口令了, 还是被传出来了。 虽然他们知道的不详细, 只隐约听说这位爷当时在先帝面前坏了规矩, 这也足够他们对新帝的所作所为表示理解了。 这些人里没有允禵,这就让朝臣们觉着挺奇怪的了。 知道皇帝开始追查各省的亏空,他们才明白他为何没给他这位嫡亲的弟弟一个爵位了。 皇帝查各省亏空,其实是要借机把那些贪官污吏们尽可能的揪出来。 别看这是来的突然, 皇帝心里是有一本账的, 之前他是忙得顾不上这头了,现在他终于腾出手来了,当然是要好好清算清算的。 这位新皇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有个讨债阿哥的诨号,那时他讨的还只是朝中大臣们从户部借走的银子。 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银子讨起来还不算太难,他和怡亲王顶多算是小试身手。 现在他登基做了皇帝, 头一个要查的就是各部的亏空,这才是动真格了。 着些亏空是怎么出现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他们中有人中饱私囊了,这些银子进了他们的口袋,想让他们再吐出来可就难了。 十三爷从前都是跟在新帝后头的那一个,现在他已经是怡亲王了,自然也就成了领头的那一个了。 别看前几年新帝的确讨了不少银子回去,战事一起,国库的银子根本就不够用,也只能让拼命十三郎在拼一回命了。 至于新帝为什么扣着大将军王不让他回军中,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大臣能去猜的了。 他们虽然不敢猜,也还是在关注着这事的。毕竟十四爷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断没有还在府中养着的道理。 要是从前,十四爷怕是早就进宫面圣了,这次他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就让朝臣们更想知道皇帝对这位爷到底有什么安排了。 允禵的新差事很快就下来了,皇帝一句话,他就得跟在怡亲王后头去讨银子去了。 胤禛原本是有心想让允禵好好休养一阵的,毕竟他才从战场上下来,身上不可能没有伤。 要不是顾及着他身上有伤,就光凭他顶撞了自己,他就能想打他多少板子就打多少板子,又岂是区区二十板子就能了事的。 既然这银子讨来是要做军费的,那就让他跟在老十三后头一起去查这事。 有了老十四在,老八和老九就是要插手此事也难免会有所顾及,只要他下手不是太狠,这事应该是能办成的。 秀玉说的话太后是半信半疑的,她也知道新帝登基先帝诸子的爵位都是要动上一动的。 她觉着老十四在爵位到手之后再回到军中去也是件好事。 毕竟他要是在军中,这事弄不好还会有变数,他人在京中,就算这事真有变数,那不是还有她这个太后在吗,有她在,这事就变不了。 结果皇帝连废太子的儿子都想到了,偏偏就把他嫡亲的弟弟给漏掉了。 老八是亲王,老十三也是亲王,就只有他,回京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要是从前,她肯定是又要闹的,可她这段时日是真没少闹,她想起之前胤禛日日都来给她请安这事,到底还是决定再观望观望。 得知老十四被皇帝派去跟老十三一起去讨银子的时候她居然松了一口气,有差事总比没差事好,至少代表皇帝觉得他还能用不是。 太后觉得皇帝派给老十四都差事还算不错。他自己却不这么觉得。 他倒不太在意什么爵位不爵位的,反正他的大将军王里也是有个王字的,这个大将军王还是先帝封的,在他眼里比他四哥给的爵位重要多了。 他觉得这差事不好,是因为他想回军中去。 他是军中主帅,一直待在京城不回去算怎么回事儿,他不仅要回去,他还要带着足够多的粮饷回去,还在府上养伤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为了能早些回去,他愣是忍着疼走着去参加了他那四哥的登基大典,就是想让他看见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看来皇帝的确是看见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并没有让他回军中,而是要让他跟着允祥办差。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他四哥留他在京中是为了牵制他八哥的,有他在,八哥应该不会插手此事,这银子不就能讨回来了吗? 为了士兵们的俸禄和粮饷,他还真得捏着鼻子认了,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真得进宫一趟,找他那好四哥讨要一比银子做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 这银子先帝不是没给过,是他觉得先帝给的银子有些少了,想到他四哥这儿来再试着讨一些。 反正只要有他在,这银子就一定能讨得回来,和她他马上要讨回来的银子相比,这些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想来四哥不会不答应才对,允禵想着。 他去得也真是巧,他四哥正在跟张廷玉商议要由谁来暂代他的抚远大将军之位呢。 暂代,说得真好听,这会儿是暂代,谁知道代着代着他这个大将军会不会稀里糊涂的就被降了职了。 按说这事他是不能知晓的,可皇帝不但没瞒他,还大大方方的跟他商议起来了。 允禵把这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立马就明白了,皇帝这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就想看看他能不能沉住气呢。 笑话,他难道还真当他这几年的战场上白上的,仗也是白打的,他之前气急败坏,那是因为那事事关皇位的归属。 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除非他起兵造反,不然一起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自从他被四哥泼过那一次冷水之后他就明白他不是做皇帝的料,因此他是绝不可能起兵造反的。 不就是暂代嘛,那就代,他就不相信他这几年的心血会因为他暂时回不去而白费了,只要他回去了,大将军的位置就还得是他的。 他也懒得问暂代他的人是会是谁,反正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只需要站在一边等着就是了。 他以为只要他不出声这事儿就跟他没什么关系,没想到他四哥还真没打算让他置身事外,他问他觉得谁来暂代他的职位合适。 这次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四哥这是要把这个举荐之恩往他身上安呢。 要说这人选,他还真有一个,这人就是年羹尧。 他倒不是见他和他四哥有关系,才想要举荐他的。 实在是因为年羹尧这人,有血性,有气性,还熟读兵书,有勇有谋。 别人要是能暂代这个大将军,怕是要以德服人的,他不一样,他定是要以武服人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回的话,等他说完了,他四哥还没怎么着呢,张廷玉抬手捋了捋胡子,看他这样他就懂了,他举荐的这人就是他四哥心中所选之人。 如此说来,四哥应该挺高兴才是,高兴好呀,他一高兴,他不就能多要些银子了吗? 他也不多要,只要每人能分到个五六十两就行。想到他立马就能拿到银子了,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他这一笑胤禛还没怎么着呢,倒是把张廷玉给吓着了,他忍不住想,十四爷这是换了花样了,不闹了,改吓人了? 他原本还慢悠悠的捋着胡子呢,被他一吓,手一抖,差点没自己把自己的胡子给拔下来。 他虽然不知道十四爷这又是再闹哪一出,可他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因此他立马就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殊不知不管是胤禛还是允禵都把他的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们不拆穿他,不过是看他年纪大了,不忍心罢了。 胤禛看允禵明明百无聊赖却忍着没有告退就知道他这是有事要找他才进的宫。 左右他和张廷玉要商议的事也商议完了,他挥了挥手就让张廷玉先退下去了。 张廷玉有多宝贝他的胡子他是知道的,朝中留胡子的大臣还真不多,他无事的时候看看他这胡子,也觉得挺有意思,因此也就大手一挥解救了它们。 张廷玉虽然退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走,他想等着允禵一道走,要是能问问他为何发笑那就更好了,他想。 他原本以为这位爷要在里头待挺久的,没成想他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而且还是笑着出来的。 看他这样他立马就想到了廉亲王,也真是怪了,这位爷出去打了几年仗怎么就跟廉亲王愈发的像了呢,总是有事没事就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允禵见张廷玉这样也大概能猜到他在想的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今日心情好,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他本来想着只有阵亡的士兵们每人能再得五十两银子,那就行了。 结果四哥直接给他凑了个整,平摊下来每人刚好能有一百两银子拿。 抚恤银有着落了,他又怎么会不高兴呢,他一高兴看张廷玉就又顺眼了不少,自然是不会跟他计较的。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允禵…… 允禵高兴了, 前朝也就平静下来了,胤禛也终于能腾出手去做别的事了。 这件事就是开恩科。开科取士每三年一次,恩科不算在其中, 它是只有在国家发生了重大事件之后才会加开的。 新帝登基, 当然是必须要开恩科的,胤禛烦恼的不是这恩科具体什么时候开, 他烦恼的是这恩科的主考官要让谁担任。 他想来想去, 觉得能做这个主考官的人就只有张廷玉,至于副考官的人选, 他还要和张廷玉再好好商议商议。 张廷玉身上本来就有差事,且还不止一件, 他想了想, 决定让允禩也参与其中。 允禩虽然不能做主考官,挂个名督办一下这事还是行的,他要的就是他做事的细心还有周到,至于他和那些文官们要怎么相处,那就不是他能有闲工夫管的了。 他觉得这就只是一件小事, 也没必要特意把允禩传进宫来,就只让人去告知他了一声,这事就算定下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允禩正跟允禟在他的书房里下棋,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说着话,话里难免要提起新帝。 这下好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刚才还说起新帝, 宫里这就来人了。 其实他以为和宫里的人比起来,他更先见着的会是他那十四弟,现在他没来, 宫里的太监却来了,他就知道这是皇帝打发了允禵,终于能抽空来找他的麻烦了。 他听完了那小太监的话才知道,他说皇帝这是在找他的麻烦还真说对了。 皇帝让他督办科考之事,这不就是在找他的麻烦吗? 他是被封了亲王不假,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他比从前更忙了。 他本就管着理藩院,皇帝一句话,他身上就又多了份差事。 理藩院的差事本来是允禟的,皇帝一登基,这差事就成了他的了。 允禟身上本来就没有爵位,先帝给他一个理藩院的差事都还是看在他是皇子的份儿上,新帝一登基就来这一手,允禟就真成了个游手好闲的了。 他原以为皇帝对允禟的报复就是不给他爵位罢了,结果不但爵位没有允禟的份,他连差事都没能保住。 圣命已下,他自然是不能公然违抗的,好在他只需要负责督办科考,并不是主考,他将此事和允禟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既然他只是只挂个名,那这具体事宜他是不准备认真管的。 此时的允禩不会想到,这次的恩科会出事,而且出的还是大事。 但凡开科取士,就没有不出舞弊案的,可闹得这么厉害的,胤禩记忆里,这是第二次。 也真是巧了,这两次还都和皇帝有关。 第一次是邬思道应试的那年闹出来的,还是邬思道带头闹的。 第二次,就是胤禛登基后开的这次恩科了。 从前的科举舞弊案,不是举子们作弊,就是考官收了银子将那几个他们记得的名字添在了榜上。试题被泄,还真是头一回。 开科取士,试题自然得由皇帝亲自出,在皇帝正式下笔之前,谁都不可能猜到这次科考的考题是什么。 按说这试题绝无泄露的可能,可这试题还真就泄露出去了,考题不仅被泄露出去了,还被人用来做买卖,赚起银子来了。 出了这事允禩就是再不想管科考的事也得管了,他立马就进了宫,向皇帝讨主意去了。 他人还在宫里,皇帝派出去查这事的人已经出宫去了。 好在这事是在正式开考前被发现的,不然这次的恩科就真成了笑话了。 试题自然是要换一个的,倒卖试题的人和买了试题的人也是要抓起来的。 反正新帝登基了之后大赦了一回天下,空着的牢房有的是,抓的人再多也关得下。 允禩虽然不是主考官,可他是负责督办的,出了这种事,他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现在科举才刚开始,等这事完了,皇帝应该是要召他进宫一趟的。 结果他等来等去皇帝也没召他进宫,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这是在他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等什么时候他真犯错了,皇帝就该给他算总账了。 对于这次的事胤禛是又气又恼的,气的是有些举子们的胆大妄为不知死活,恼的是这事他除了允祥和允礼竟然无人可诉了。 允祥忙着查各部的亏空,还真没空进宫来,他能找的也只有允礼了。 然后他就发现了允礼和允祥的不同之处,允祥把现在的他当四哥,允礼把现在的他当皇帝。 他不是说允礼把他当皇帝就是错的,他只是不想又少了一个能谈心的兄弟罢了。 他也不能总因为这种事让允礼进宫,因此虽然这场谈话多是他在说,允礼在听,他还是说了不少话。 等允礼退下了,他终于觉得心里不再那么憋得慌了。 可说话太多总还是有坏处的,他现在不仅觉得口干舌燥,他还觉得饿。 说来这事其实也怪他自己,他不想被旁人打扰,就吩咐苏培盛,告诉他除非有大事,不然不许进殿。 苏培盛不进来,别的宫人就更不敢进来了。 茶倒是还有,不过早凉了,吃食那就真是没有了。 他正打算叫苏培盛进来呢,就见他已经进来了。他不仅进来了,他还是提着食盒进来的。 这个时候,敢往这儿送食盒的,除了秀玉就没有别人了,看来他又有好吃的了,胤禛想。 这食盒的确是秀玉让人送来的,不然苏培盛也不敢接不是。 不过这食盒里的吃食好不好吃,秀玉可就不敢保证了。 胤禛满心期待的打开了苏培盛奉上来的食盒,然后发现里头就只有孤零零的一碗汤。 胤禛实在没忍住,他抬头看了看苏培盛,又低头看了看那碗汤,然后又伸头往苏培盛身后看了看。 苏培盛又岂会猜不到皇帝在看什么,他这是在看还有没有人送食盒进来呢。 这要是还在行宫,他倒是还敢在胤禛没说话之前先说句话凑凑趣的,现在嘛,他也只能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看了。 其实他一把这食盒拿在手里就觉得不对,坤宁宫那边平常到皇上手上的食盒重得他必须双手拿,这回这个可不一样,它太轻了。 他当时就猜到这里头恐怕只有一碗粥并一碟子咸菜,他想着这个时辰吃点粥垫垫肚子等着用膳也挺好,就笑着把食盒给提进殿了。 等皇上把食盒打开了他才知道,他还是猜错了,食盒里头的不是粥,是汤,食盒里没有咸菜,只有一碗汤。 “这食盒,是坤宁宫那边送来的?”胤禛把那碗汤端了出来,然后问道。 “回皇上,这食盒是坤宁宫的晴初姑娘送来的,是直接送到奴才手里的,到了奴才这儿就没经过旁人的手。”苏培盛连忙回道。 别说是皇上了,就是他自己见着这么一碗清汤都要想想这东西他是喝还是不喝,皇上会这么问他,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确认了这食盒是秀玉送的胤禛便陷入了疑惑之中,他先是想,这食盒里的东西会不会是被装错了,毕竟秀玉从前给他送吃食那一次不是一送就送一桌菜,就送一碗汤这种事还真没发生过。 然后他立马想起了秀玉从他这儿要走的那两个小太监。 这要是还在府上,吃食还真有可能会送错。 这可是在宫里,就算秀玉装错东西了,小冯子难道就是个木头桩子,只知道杵在那儿站着,都不知道要出声提醒一下吗? 如此说来,这东西还真是秀玉亲手装进去的,也并没有送错。 既然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他倒要尝尝看,就这么一碗汤到底有什么值得她送的。 虽然只有一碗清汤,秀玉还是贴心的给他送了把勺子,不然他就真的只能端着碗一饮而尽了。 这汤入口他就察觉到这汤远不止他看见的这么简单,还好他没有一饮而尽,不然还真品不出味儿来。 这般想着,他赶忙又喝了一口汤,然后他终于尝出来这汤有什么不对了——这是碗鱼汤。 一碗鱼汤,没有鱼,只有汤,就这也值当她派人来走这一趟? 要不是知道送汤来的人是秀玉,他都以为这汤是太后送来的,为的就是膈应他呢。 这会儿他又后悔不该这么早就让允礼回去了,这事问苏培盛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也只能问一问允礼了。 然后他立马想到这汤只有一碗,允礼要是留下,这汤不就不够喝了吗,又觉得允礼走得早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胤禛百思不得其解,没忍住又喝起了鱼汤来,然后一碗鱼汤很快就见底了。 直到这会儿他才把注意力从汤换到了鱼上,开始思索秀玉为什么要送鱼汤来。还是没有鱼的鱼汤。 等他把鱼汤都喝完了,他也没想明白秀玉为什么要送这吃食来。 他一门心思只想知道她送这东西来的原因,至于这东西好不好吃,他还真没尝出来。 秀玉送来的,那定是好吃的,胤禛想。 他今日原本不打算去后宫的,这会儿再不去显然是不行了。 他也不是想做什么,他就是想知道这没有鱼的鱼汤到底有什么讲头。 这会儿大概是什么时辰,他还是能估计出来的,反正肯定不是该用膳的时辰,这样一想,他就更好奇了。 要是还是在府上,他肯定马上就去找秀玉了。 可这会儿是在宫里,他也不再雍亲王而的皇帝了,因此就算他心里再好奇得抓心挠肝,也只能忍着等天黑了再去找秀玉了。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六天 …… 胤禛到坤宁宫的时候秀玉正在用晚膳。这一桌子的菜胤禛都懒得去细看, 他就只看见那一碗鱼片粥了。 好家伙,感情鱼肉都在秀玉这儿,他就只配喝点鱼汤呀。胤禛想。 也不对呀, 他喝的是清汤, 鱼没有还能说是舀出来了,怎么连米都一块儿没了呢?总不至于连米都被挑出来了,就真只给他一碗汤吧? 他满心疑惑,也就顾不上生气了。秀玉坐着没动, 她的丫头却早就动起来了, 又是添椅子又是添筷子的, 还有一个干脆行过礼之后就退下去了。 他这才注意到这桌子菜,细看之下他才发现,桌上的菜应该是还没动过的,因为这桌上就没筷子。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秀玉这是知道他要来, 再等他呢。 至于那碗被动过的鱼片粥,那是她等得实在饿了, 在垫肚子呢。 他也明白他为什么见了他连起身见礼都忘了, 她这是吃饱了,懒得动弹呢。 要是出了这坤宁宫,他就是做做样子也是得说她几句的。 这会儿在这坤宁宫里的不是她的人就是他的人, 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他来这儿就是因为这儿待着舒心, 做什么,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呢? 胤禛其实只猜对了一半, 这鱼片粥她的确吃了,不过她不是因为饿了,她是因为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却不能吃, 馋了。 这菜她要是动过了,等胤禛一来,肯定 是要被撤下去的。 粥就不一样了,别说她就只是不想让自个儿的嘴闲着,时不时都吃上一口,她就是真的吃了一碗又一碗,只要胤禛不抢她碗里的粥吃,这粥她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宫里的御厨们做的菜的确好吃,不过要是吃个新鲜那还行,吃得多了,难免就有些腻了。 这个时候她的小厨房就派上用场了,不就是鱼片粥吗,她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多久吃多久。 那碗清汤就是她小厨房的厨子做的,没有鱼肉是因为那是用鱼骨熬的汤。 能进王府的厨子谁没有两把刷子,为了不被御膳房的厨子比下去,就更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做这鱼汤了。 因此这鱼汤里才能有味而无刺。 她知道胤禛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事跟她生气,她倒不是怕他生气,她怕他对这事追根究底,一絮叨起来就没完了。 她没动这桌子菜就是在等着他一起吃,只要他仔细看就知道,这桌子上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这桌子菜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是用来堵他的嘴不让他一个劲儿的说话的。 要想让他开不了口,那自己就得比她先开口,她想了想,终于打算开口了。 “这粥……”还没等秀玉打好腹稿呢,鱼片粥先上来了,他也终于逮着机会说话了。 “皇上记不记得有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秀玉还没想好要怎么开这个头呢,胤禛先说话了,既然如此,她也懒得想了,直奔主题吧。 听了这话的胤禛第一反应不是去理解这话是怎么意思,而是在心里自然的接上了这句话的下半句——人至察则无徒。 这是在告诉他,官场就是这样的,他就是下在大的决心查,官场也不可能彻底干净?胤禛一边吃着鱼片粥一边想。 他当然知道官场是什么样的,他也知道他就是真下狠手,能动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 从前他查这些贪官污吏时有先帝管着,难免束手束脚,现在没人能管他了,他终于能放开手脚了,让他不查,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老十,就是秀玉了,因此她送的那碗鱼汤应该不是劝他不要再查下去的意思。胤禛看着终于开始动筷的秀玉,想着。 然后他就想起了这后一句话——人至察则无徒。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别人的要求太严了,就会没有伙伴。 胤禛算了算,从前能算做是他伙伴的人就没有几个,现在就更少了。 可他现在都是皇帝了,皇帝不就是寡人吗?他都是寡人了,他还在乎这个吗?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承认,他不但对身边的人严格,他对自己更严格,不然这皇位也到不了他手上不是。 要说他对谁能不那么严格,排得上号的也就那几个人,头一个就是秀玉了。 他要是对她还这般严格,那她现在又怎么敢坐在他旁边事不关己的用晚膳呢。 他把这事又想了想,觉得秀玉这不止是在劝他对别人不要这么严格,还是在劝他对自己也不要这么严格,免得自寻烦恼。 想通了这些,他又觉得刚才的那碗清汤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其实那鱼汤也是秀玉小厨房的厨子用心做的,肯定是不难吃的。 胤禛觉得难吃,不过是因为这鱼汤没有他平日里在坤宁宫喝到的汤那般有滋有味罢了。 也不知是怎的,他本来都觉得他已经饿过了,不会再饿了,可看着秀玉吃得那么香,他又觉得有些饿了。 秀玉原本还怕胤禛会一个劲儿的问她话,结果他就问了一句,然后就不说话了,这会儿更好,他吃上了。 吃吧,美味当前,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秀玉一边吃,一边想着。 秀玉当然不可能知道胤禛这会儿都在想些什么,就算她知道了,她也只会当做不知道。 后宫不得干政,这条铁律太后都不敢犯,更别说是她了。 胤禛要怎么想是他的事,她不过就是给他送了碗汤,就算这汤里没肉,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吧。 就算有错,她不都立马给他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吗,看在这些美味珍馐的份上,他应该也不会再跟她计较了吧。 要是旁人敢这么劝他,这人少不得是要被他训斥一顿的。 劝他的人换成了秀玉,那就不一样了,他不仅不会训斥她,他还听进去了几分。 让他不对自己严格,这他做不到。他倒是可以试试不对老十七这么严格,毕竟老十七还小不是。 当皇帝越过了允禵将他的庶长子封为贝子的时候,朝中大臣们也就知道允禵再无与新帝争皇位的可能了。 皇帝这是在告诉允禵,他们的生死荣辱皆在他这个皇帝的一念之间,这爵位他能给,自然也能拿回来。 这事才刚过去没几天,朝堂上就又出事了。 这事和允礽有关,他的师傅王掞上了乞休折子,要告老还乡。 王掞此人是顺治二年生人,康熙九年的进士,他要告老还乡,倒朕不是在跟他作对,是因为他年纪的确很大了。 他是允礽的师傅,在他被废的时候为了让他复立也是出了大力的,不但为了他多次跪求先帝,还为了他在宫外四处奔走。 虽然允礽到最后还是被废了,不过这也怪不了他,谁让允礽实在是无药可救了呢。 他上了乞休折子,皇帝自然是要挽留一番的,倒也不是他要装装样子,他是真想他留下来,有他在,弘历和弘昼的师傅就不用重新选了不是。 最后因为他多番请求,言明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皇帝才不得不准了他辞官。 官他可以辞,人却是不能走的。自己准了他原官致士,但仍不准他出京,以防真出了什么大事他无人可用。 王掞辞了官,他的儿子这才在胤禛面前露了脸,胤禛虽然没有一开始就重用他,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倒也让他进了翰林院。 非翰林不入内阁,他能不能入内阁,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胤禛有心对身边的人不要那么严格,可这也得看看他身边的人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不是。 他看着粘杆处的人对科举舞弊案的调查结果,想着。 科考是已经结束了,人他是抓了不少,这些人抓起来后自然是要被问话的。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些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来。 能收买一两个副考官不是难事,只要有银子就行。要弄到试题可就难了。 敢卖试题,以此来赚银子的,那就更难了。 这个难倒不是指他们找不着买家,而是指他们找不着卖家。 能偷到试题,还有这个胆子卖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寻常人。 他之前猜这人不是在御前侍卫里有眼线就是在他这个养心殿的太监里有眼线。 现在这个人被揪出来了,的确是个小太监。 御前侍卫保护的是他的安全,因此这些人的身家背景和人际关系他调查过不止一次。 养心殿的太监除了贴身伺候他的是旧人,旁的都是先帝留下的人,他登基这么久了,就只查过两次,没查出来倒也不奇怪。 并非他查不到,他只是觉得查这些宫中内侍用不着粘杆处的人罢了。 这次他动用了粘杆处的人,果然就把这人给揪出来了。 犯了错的宫人自是要被送去慎刑司的,那里头审人的手段可比刑部大牢里的狠辣得多,只要他们想问,就没有问不出来的。 那小太监招供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不过他招供出来的人却是他没想到的,他说他背后站着的人,是允禟。 15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七天 …… 允禟不可能不知道试题泄露对一众举子们意味着什么, 可他还是让人将试题泄露出去了。 他的这些兄弟里最不可能缺银子的人就是允禟,所以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赚银子。 要是换了现在是允禵来坐这皇位,他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他这就是在恶心他呢。 允禟在先帝面前跟他争,他宽容大度一些, 还能勉强把这事当做是家事看待。 他将试题泄露出去,他就是再想着不要对身边的人这么严格, 都不看能再把这事当做家事看了。 要是做这事的人是他别的兄弟,哪怕是允禩,他都还愿意让他进宫一趟,斥责他几句。毕竟自己还要用他不是。 做这事的偏偏的允禟,他还偏就不让他进宫,他倒要看看允禟会不会慌。慌乱之下又会不会坐出什么事。 胤禛倒还真低估了允禟,那小太监进了慎刑司的事他是知道的, 且知道得极快,不过他并没有慌, 从前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现在他的日子就还是怎么过的,并无什么变化。 胤禛见这样,也打算先按兵不动,看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种事光有人证肯定是不够的, 还得有物证, 允禟那边没动静,刚好给了他时间让他搜寻物证。 等他人证物证都有了再说其他也不迟。 各省的亏空一查就查了一个多月, 胤禛再见着允禵的时候他浑身的杀伐之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胤禛见他比刚回京时还胖了些,就知道他让允禵跟在允祥后头去办差倒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别的不说, 至少太后再见着允禵不会再一个劲儿的念叨,瘦了,又瘦了。 虽然来回事的时候基本都是允祥在说话,允禵时不时的附和上那么一句,胤禛看在他总算不跟自己唱反调的份上,他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事他二人倒是真查出来不少东西,既然有证据,那接下来只需按着名单上的名字拿人便是了。 这事自有人去办,也就用不上他二人了。 他问完了话就把他二人打发到永寿宫去见太后去了,允禵不瘦了,允祥却瘦了,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这事真出了大力的是谁,不光他要看见,太后也该还好看看才对。 他其实知道允禵这回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他这是打着只要他把这件差事办好了就能早日回军中的算盘呢。 笑话,他好不容易把他给召回来了,又岂会这么容易再放他回军中去。 他不是在大行皇帝的灵前哭得厉害,口口声声说他回来晚了吗,那就让他去守着好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有别的差事,那就得看他的表现如何了。 安排好了允禵的差事,就该安排允祥的差事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允祥安排到了户部。 前几年他和允祥为了讨银子打交道打得最多的就是户部的官员们了,现在让允祥去户部,也是因为这些官员也是他相熟的。 他不但给胤祥派了差事,他还将他的长子弘昌封为了贝子。 如此,也算是对他的嘉奖了。 允祥和允禵的儿子都得了封赏,胤禛自然也没有忘了他那十七弟。 封允礼为果郡王是在这之后,连允礼都已经是郡王了,他就不信允禟还能那般淡然。 他不动允禟,那是因为现在动他不合适。他不动允禩,是因为他还有用。 动不了他们,还动不了他们身边的人吗? 胤禛思索良久,决定从他那八弟妹身上下手。 胤禩敢争皇位,除了在宫里他得人心,还因为他福晋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 虽然这家人里有人犯了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胤禩真的还要做什么,他们就算不替他摇旗呐喊,暗地里也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因此他们是决不能再继续待在京中的了。 要给这家人找个罪名安上是极容易的,都不必他亲自想,他只需要开个头,自然有的是人进言。 安亲王早就没了,他儿子也没什么建树,根本不足为虑,不能继续待在京中的,是这家的孙辈们。 最后这家的孙辈们都移居到了盛京,并且被除了籍。 胤禛没给他们安什么了不得的大罪名,只是在给他们定罪之前让苏培盛去找过他们一次,他们就懂了,走的时候也都挺干脆的。 他动了这些人,也算是动了廉亲王福晋了,,以胤禩的性子,一定能察觉到他真正想动的人是谁,如此,他怎么着也得收敛一些才对。 那些人刚走,他就收到消息,允禩和他福晋吵起来了。 能忍到现在才和胤禩吵,他的这位八弟妹倒是比从前沉得住气了。 他们吵他们的,跟他可没关系,横竖他这位八弟妹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再来打搅秀玉了不是。 胤禛不知道的是,他在想秀玉,秀玉也正在想他。 秀玉想他,是因为内务府的嬷嬷又来了。 上次来,她是为了给她做朝服来量尺寸的,这次她还是来给她量尺寸的,不过这次要做的不是朝服而是吉服。 吉服,顾名思义就是有吉庆之事时才会穿的衣服。 和朝服不同,这种衣服更像是一件袍子。 这吉服是皇帝和皇后才能穿的,除了重大吉庆和时令节日要穿,就只有她到先蚕坛躬桑献茧的时候的时候才能穿了。 旁人若是有这份殊荣能穿吉服,怕是要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秀玉却高兴不起来,她只要一想到她要去献茧,她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难不成就因为献的是茧,她就能装作不知道茧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了吗!秀玉想着。 这嬷嬷又不是她宫里人,她也不能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给她摆脸色。 她想着等她走了,她倒是能跟她的丫头抱怨几句。 结果还没等这嬷嬷走呢,就又有烦心事找上门来了。 进门的人是小冯子,他之前一直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外,听见里头没动静了才试探着咳嗽了一声。 听见他咳嗽,秀玉就知道他这是有事要禀,其实那嬷嬷的差事早就办好了,偏她一直不肯退下去,变着法儿的跟她的丫头搭话。 秀玉心里不畅快,也懒得搭理她,就只竖着耳朵听这嬷嬷能不能把她的丫头们夸出朵花来。 这会儿有正事了,她也就不想再听她的罗圈儿话了,端起案几上的茶就抿了一口。 那嬷嬷也是个机灵的,见她端了茶,忙住了口,给她行了个大礼,然后就退下去了。 小冯子见这嬷嬷走了,这才进了来。 看小冯子慢悠悠的样子,她就知道他要回禀的并非急事。 看来就连小冯子都看出她的不耐烦了,偏偏那位嬷嬷就是看不出,要不是她身边已经有齐嬷嬷了,她都觉得这嬷嬷是想到她宫里来当差了。 她之前还真没往这上头想,这会儿一想她才发现,内务府这么多嬷嬷,怎么就两次来的都是同一个,她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想法。 要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想法也容易,只需要看看下次内务府来的人还是不是她就行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事件事的时候,她还真想知道小冯子是随便找了一件事老帮她打发了内务府的嬷嬷还是真有事要回禀。 很快她就知道小冯子是真有事要向她禀告了,她还没听完他的回禀,只听到了齐妃娘娘这四个字,她就知道齐妃这是又闹笑话了。 齐妃的确是闹笑话了,她竟然敢让人去给胤禛送吃食,还选在了大朝会这个日子,她不闹笑话,谁闹。 齐妃这是看她送去的吃食每回都会能送进去,也心痒痒了,想试试看自己送的吃食能不能送进去? 其实她要是换个日子,换个时辰,这东西还是有可能能送进去的。 她选了大朝会这日,就算她这东西是朝会散了之后才送的,也是不可能送进去的。 她还以为李氏得了个妃位就该心满意足了,怎么着也得消停一阵儿了,这才多久,她就又开始闹腾了。 要真细究起来,她送过迟食之后就算真有人接着送,这人也应该是年贵妃才对。 年氏还没动静呢,她上蹿下跳个什么劲儿。 李氏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她无非就是觉得年氏这个贵妃是靠着她的兄长才得来的,胤禛其实并没有多宠她。 她不敢抢在自己这个皇后的前头给胤禛送吃食,还不敢抢在年贵妃前头吗? 要论不争不抢,年氏才是真不争不抢的那一个。 毕竟就算她不争皇帝还是会把该给她的都给她,她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李氏赌她就算知道了这事也只会当做不知道,只要她不说什么,她不就有机会了吗。 她之所以选在大朝会这天给胤禛送吃食,其实是因为她知道和御膳相比胤禛更喜欢吃主子娘娘的小厨房送来的膳食。 她觉得朝会散了之后胤禛肯定会饿,他一饿,这吃食被送进去的可能性不就更大了吗? 就算胤禛真不吃她送的东西,只有这食盒被送进去了,那这事也算成了,她的面子也就挣到了不是。 就连自己都没有在大朝会散朝之后给胤禛送过吃食,她敢送,这要是真送进去了,岂不是表明她比自己在胤禛那儿的面子还要大吗? 因此就算是知道这东西多半是送不进去的,她还是送了。 李氏的面子显然是没有挣到的,不仅没挣到,她还偷鸡不成蚀了把米,这要换做是她,怎么着也得躲起来懊恼一阵儿,就是不知道她是会屡败屡战还是会偃旗息鼓了。 158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八天 …… 秀玉显然低估了李氏想要复宠的决心, 她还当真屡败屡战上了。 不过她没有真笨到家,至少她还知道要避开秀玉送东西去的时辰送吃食,也知道避开大小朝会这种重要的日子了。 真太说她有错, 其实也算不上,后妃给皇帝送吃食,送的是吃食吗?不,这是在传情呢。 不过这情胤禛接不接收得到可就不好说了。 李氏挑着日子给胤禛送过三回吃食, 一回都没送进去过。 后宫诸人都在等着看她会不会送第四次呢,结果她没动静了。 秀玉还以为她这是知道是不过三, 因此才没动静了。 结果第二日她才知道, 李氏不再给胤禛送吃食, 是因为年羹尧回京述职了。 看来李氏自个儿也知道她这回是把年氏给得罪了, 这才老实了。 李氏觉得年氏怎么着夜得给胤禛送一回吃食,结果她等了好几日,翊坤宫那边愣是一点儿冬季都没有。 到了第四日上头, 李氏食盒都准备好了,却听说皇帝去了翊坤宫,得,这回除了主子娘娘, 谁也别想能从年贵妃那儿截人了。 不过这大中午的, 胤禛就是去了翊坤宫, 想也知道他是去坐一会儿的,现在就看胤禛出了翊坤宫会去哪儿了。 他要是回养心殿,那也正常。他要是去了坤宁宫, 那可就真有好戏看了。李氏想着。 不过李氏最终还是们能看见这出戏,因为胤禛在翊坤宫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养心殿,连一顿饭都没跟年贵妃一起吃。 他回养心殿也是有正事的, 年羹尧已经在殿外等着他了。 殿外站着的人除了年羹尧,还有允禵和张廷玉,这几人同时出现,任谁都知道,这是有大事发生了。 后宫之事李氏还有这个胆子打听一二,事关前朝,她也只能怎么把底下人叫出去探听消息的,就怎么找回来了。 还好她动作快,不然还真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李氏不知道的是,胤禛虽然没发现这人,苏培盛却是发现了的。 这小太监也不傻,他也没真靠近翊坤宫,就是远远的看着罢了。 要是这人是个宫女,苏培盛还真发现不了他。 这人是内务府出来的,被分去伺候齐妃之前和苏培盛有数面之缘,苏培盛憋的本事没有,记性却是极好的,还真就把这人的脸给记住了。 要是他大大方方的路过翊坤宫,苏培盛也不见得会注意到他,谁让他鬼鬼祟祟的呢。 都这样了,苏培盛要还看不出这人不对,那他这些年就白待在皇上身边了不是。 不过他能在皇上身边待这么多年,除了因为他打小就跟着皇帝,他们之间的人情分格外不同之外,还因为他和满府的人都相处得错,故而办起事来总是事半功倍。 他奉行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行事准则,因此他手底下的人除非是犯了大错,不然他还是会松松手的。 得亏这小太监躲得远,要是发现他的是别人,那他可就真跑不了了。 倒不是因为他从翊坤宫附近跟到了乾清宫附近,而是今日皇上找了那几位大人来的确是有要事,就连他都出来了更别提不该出现在这附近的宫人们了。 皇帝议事,按说他应该一直在里头伺候才对,他退出来不是因为这事他不能听,是因为皇帝要他去一趟坤宁宫,告诉主子娘娘,今日的晚膳要晚一点再用了。 这事他听了一半,倒也理出了些头绪来,万岁爷这是要给年大将军更多的兵呢。 最开始的时候朝廷可是对外宣称大将军王的麾下一共有三十万大军的。 这三十万大军里有多少水分,那就只有十四爷和年大将军知道了。 皇上倒也没问现如今军队里到底有多少人,他只是告诉年将军,榆林的驻军会带着粮草往他那儿进发,让他等着接人便是了。 之所以让十四爷也来,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年羹尧只是暂代他的大将军之职,他总是要回军中去的,二是因为榆林的粮仓是他保住的,现在榆林的驻军们要走,当然还是要知会他一声的。 不过万岁爷的嘴真是让主子娘娘给养叼了,苏培盛想。 翊坤宫虽然没有小厨房,膳食也还是御膳房准备的,跟主子娘娘那儿的膳食肯定是不能比的,可也不至于不能入口不是。 万岁爷午膳还没吃呢,就已经想好晚膳要到哪儿吃了,这不是想主子娘娘那儿的好吃的了,又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万岁爷让他到御膳房去走一趟,这不就是要让年将军和张大人留膳的意思嘛。 至于十四爷,但凡他肯跟万岁爷服个软,他天天到万岁爷跟前来蹭吃蹭喝也没人会赶他走不是。苏培盛一边往坤宁宫走一边想着。 苏培盛这回只猜对了一半,胤禛会留殿内的几人一起用膳的真,允禵来找他蹭吃蹭喝他会不会给他好脸色就真不好说了。 允禵来找他,多半是要求他什么,如此,他对胤禵能有好脸色那才怪了。 年羹尧凭白得了这好几万的兵,倒也没被喜悦冲昏头脑,还记得他只是暂代大将军之职,因此他谢过恩之后就替允禵说上话了。 他好不容易才当上这个大将军,自然是不希望十四爷就这么回京中去的。 可他要是不替十四爷说话,他还真怕这事会出什么变故。 因此他向皇帝进言,求他让十四爷坐镇京中,筹措士兵的粮饷。 皇帝听了他这话是个什么反应他不敢看,十四爷他还是敢偷偷的看上一眼的。 也真是巧了,他看过去的时候十四爷也正在看他。 他见十四爷朝他点了点头,就知道这事他是做对了。 皇帝对他这话不置可否,只说此时容后再议。 至于这事到底什么时候能再议,就不关他的事了,那时候他肯定已经离京了。 他很快也没空想这些事了,因为御膳上来了。 这顿御膳是给他接风,也是给他践行,他又怎么能不好好品尝一番呢? 允禵大概是被这个天上掉的馅饼砸蒙了,一扫之前的颓唐之气,变得神采奕奕了起来。 这御膳他从前是真没少吃,吃来吃去也就只有那几道菜是他爱吃的。 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挑了,就算挑也不能在有外人的时候挑不是。 从前要是有人跟他说起吃食,他是真能拍着胸脯说上一句,爷什么都吃过。 上过战场之后要是再有人跟他说起吃食,他这回就得拍着大腿给他来上一句,爷什么没吃过了。 美味当前,他又有什么好挑的呢? 苏培盛的确是放了那小太监一马不假,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不会将此事告诉皇帝。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人要告诉,那就是秀玉。 毕竟这是后宫的是事,由秀玉这个主子娘娘来处置才是最合情合理的不是。 秀玉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感叹,感叹李氏的锲而不舍和不知轻重。 看来李氏年轻时能得宠,不光是因为她从前性子柔顺,还因为她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就怎么都扯不下来了呀。 她不是总给胤禛送吃食吗?那就让她自己先好好吃上几顿再说。 别人给她送的吃食她可以不收,她这个主子娘娘送的吃食,她就是不想收也得收了。 她不仅得收,还得欢欢喜喜的收。既然收了,那就得都吃下去才行。 如此,她还真得想想要送什么吃食到她宫里去才好了。 她想了想,觉得李氏既然这么想让胤禛吃她送去的吃食,那最近肯定是她给胤禛送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的,因此她这次决定帮她解解馋,送她些荤菜。 既然是荤菜,那当然就是各种各样的肉了,就是不知道李氏看到这些美味佳肴的时候会不会喜极而泣了,秀玉想。 秀玉原本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打算让晴初去李氏那儿走这一趟。 结果齐嬷嬷主动请缨说她愿意走这一趟。秀玉想了想,觉得齐嬷嬷这是因为进宫之后就没什么用武之地,被憋得狠了,也就同意了 这么多吃食,让齐嬷嬷拎着走这么远肯定的不行的。 她想了想,决定让小谭子陪着齐嬷嬷一道去。 都说现官不如现管,小冯子的身份在先帝的儿子们面前有用,那是因为他们多多少少都受过梁九功的恩惠,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们对小冯子总还是会客气几分的。 李氏一个后宅妇人,她上哪儿去受梁九功的恩惠去?因此小冯子这个梁九功徒弟的身份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把这人换成小谭子可就不一样了,他是苏培盛的徒弟,李氏想要复宠,还真不能得罪苏培盛,因此小谭子在她这儿都面子可比小冯子要大多了。 按说吃食做好之后她应该打开食盒看看的,不过她想着那盒子里都是肉,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把食盒打开。 李氏爱不爱吃肉她不知道,可她爱吃呀,她要是真打开了,今晚的晚膳里必会是荤菜多过素菜的,那胤禛不就又吃不了多少了吗? 他吃不了多少不要紧,他晚上批折子的时候要是饿了还能让御膳房送消夜来。 可他只要吃不好,就会对那些膳食诸多挑剔,偏他还说得都对,自己就是想反驳她也找不到理由。 吃美食,除了能填饱肚子,还能让人心情愉悦,他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她还能吃得津津有味那才真是怪了。 因此只要是胤禛来她这儿用膳,除了他还在守孝那段日子,桌上的菜荤菜和素菜的数量都是相同的。 这样最是公平,胤禛就是想说什么也开不了口了不是。 15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五十九天 齐嬷…… 齐嬷嬷和小谭子拎着食盒到了长春宫外时齐妃才刚把那个替她打探消息的小太监打发下去。 她正准备摔点儿什么东西来出出气呢, 就听底下人来报,说坤宁宫的齐嬷嬷和小谭子来了。 明明刚才那小太监说他藏得极好,肯定是没有被谁发现的,怎么他前脚才刚走, 坤宁宫的人后脚就来了。 是凑巧?还是那小太监被坤宁宫的人发现了?齐妃也顾不上生气了, 起身去梳妆去了。 来的是坤宁宫的人, 她可不能就这么出去见人, 齐妃一边走一边想着。 来的要是翊坤宫的人,她还敢让这二人多等等,来的是坤宁宫的人, 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让这二人再多等了不是。 她原以为二人是来替坤宁宫的那位传话的,等二人都进来了,她才明白她们不是来传话,是来送吃食的。 不年不节的,这会儿又不是该用膳的时辰, 坤宁宫的人怎么还来给她送吃食来了?齐妃想着。 坤宁宫的奴才, 向来都是不容易结交的。她和坤宁宫的那位虽然不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可她也知道她长春宫的奴才去结交坤宁宫的奴才, 那只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份儿。 可现在坤宁宫的人都来了, 她要是连句话都不说, 又难免有些不合适。 齐妃想说话, 齐嬷嬷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该请的安她和小谭子自然是会请的,请过安之后先说话的人只能是她。 要是平常,她这个做奴才的自然是不敢在主子前头说话的。 可她这会儿代表的是秀玉,自然是能不让就不让的。 不过她其实也不用说什么,只需要把食盒往案几上一放, 请齐妃用膳便是了。 别看这食盒是她送来的,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只知道这东西实在不轻罢了。 这食盒一打开她就闻出来了,这里头装着的吃食是荤菜,还是浓油赤酱的荤菜。 这东西要是给她还有坤宁宫的宫人们吃自然是极好的,给齐妃吃,她还真是糟蹋了。 据她所知这长春宫可没有主子吃不完的东西赏给底下人的惯例,这东西就只能齐妃一个人吃。 这食盒里装着的若是素菜,齐妃应该还是吃得下去的,偏偏这食盒里装着的是两碟子东坡肉,齐妃能吃得下去那才真是怪了。 她们家姑娘就是细心,这东西明明是给齐妃吃的,她竟然还备了两盘子,一盘辣的,一盘不辣的,齐嬷嬷一边将这两大盘子东坡肉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想着。 齐妃不是不知道坤宁宫的那位爱倒腾些稀奇古怪的吃食,不过对这些吃食她还真是只闻其名,就算她让府上大厨房的厨子偷着做过,那也只是照猫画虎罢了。 她看着眼前这油汪汪的大肉块,一时还真没能想起来它叫什么名儿,只是觉得看着它们就腻得慌。 要不是她身边的丫头偷偷的提醒她,她还真没想起来这东西就是东坡肉。 “主子娘娘说既然齐妃娘娘您总给皇上送吃食,想来应该是知道皇上爱吃的都是什么的。”齐嬷嬷笑着道 “您这儿的好东西都送去给皇上了,娘娘体恤您,说亏了谁也不能亏了您,特意送了皇上爱吃的东坡肉来,还请娘娘您一口气吃完才好。”齐嬷嬷接着道。 齐妃是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才反应过来齐嬷嬷说的话说什么意思的。 她这不就是在告诉她,她让人去打探皇帝行踪的事坤宁宫的那是位已经知道了,这是在对她小惩大诫呢。 她要是把这东西都吃了,那自然是万事好说,她要是不肯受罚,那坤宁宫的那位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虽然她和坤宁宫那位大关系算不上好,可有一点她是真得承认,那就是她鼓捣出来的东西闻起来是真香,吃起来也是真解馋。 她进王府之前要是有人往她面前摆这么一碟子肉,她就是吃不完也是能吃上几块的。 入了王府之后胤禛的喜好就成了她的喜好,她也慢慢的变得不那么爱吃肉了。 再加上她生了弘盼之后发福得厉害,她为了瘦下来就更是不怎么吃肉了。 现在冷不丁的让她吃这东坡肉,她一时还真下不了口。 还说什么这是皇上最喜欢吃的菜,她入府比坤宁宫的那位还要早,她怎么就不知道皇上爱吃这油腻腻的大肉块子。 看来坤宁宫那位是要借着皇上来压她呢,齐妃腹诽着。 齐嬷嬷和小谭子可都是大忙人,尤其是齐嬷嬷,坤宁宫那位可是一时半刻都离不了她的,她就不信这齐嬷嬷还能在这儿守着她不成。 这次齐妃还真是猜错了,齐嬷嬷不仅会在这儿守着她,还要亲眼看着她把这两盘子肉都给吃下去。 她也知道齐妃马上就要说现在不是该用膳的时候了,而且这儿也没有碗筷,不是她不吃,是没法儿吃。 不就是碗筷嘛,她家姑娘这么细心,一定也已经提前备好了,齐嬷嬷一边想着一边把食盒第一层的那块木板抽了出来,然后看向了食盒的第二层。 她所料不错,这食盒的第二层的确放着碗筷,食盒不仅有碗筷,还有勺子,这下好了,齐妃怕是再找不到由头拖拖拉拉的不肯吃这东坡肉了。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齐妃 她小心翼翼的把碗筷取出来,又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齐妃,齐妃先是让她身边的小丫头接了碗筷,然后又说她渴了,要喝茶,还让她和小冯子也不要走,她这儿有好茶,让她和小冯子也尝尝。 笑话,长春宫能有什么好茶叶,就算真有,还能比得过坤宁宫茶叶好吗? 说句不该说的话,坤宁宫的茶叶她别说是用来泡茶喝,就是用来当零嘴儿吃她家小姐也是不会说她什么的,她又怎么会稀罕她这点儿东西。 齐嬷嬷心里想了这么多,脸上的表情还是分毫未变的,要论守规矩,这长春宫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她。 不就是渴了吗,她没法给她变出茶来,变别的东西应该是不难的,这般想着,她又转过身去把食盒第二层的隔板抽了出来,朝里头看去。 食盒的第三层果然还有东西,齐嬷嬷想。 她这回真是得小心翼翼的把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了,还得是双手端,因为这里头放着的是一盆热水。 不,不对,都这么久了,热水早就成了温水了,要是齐妃再磨蹭下去,温水会变成冷水也不一定。 不过她家姑娘还真是好心,不但给齐妃肉吃,还怕她噎着了,连水都备好了。齐嬷嬷感慨着。 要说这小谭子还真不愧是苏培盛教出来的徒弟,和苏培盛一样会来事,比长春宫的小太监有眼色多了,见她端了盆汤出来,伸手就给接过去了。 这下碗筷也有了,连温水都有了,齐妃再推三阻四的可就真说不过去了,齐嬷嬷腹诽着 齐妃见小谭子和齐嬷嬷这阵势,也知道她就是拖得再久这肉她今天也是得吃的,因此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最后终于伸手拿起了筷子。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这肉真是好吃呀,她皱着眉头,嘴里咀嚼的动作却是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她一边在想这些大肉块子吃下去她得胖多少,一边又实在停不了筷子,纠结得眉头皱得更狠了。 这东坡肉是好吃,可再好吃它也是大肥肉块子,她吃前三块的时候的确觉得挺好吃的,到了第四块就觉得有点腻了,等她吃到第五块的时候,她更我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黏得厉害。 等吃到第七块的时候她愣是从这浓油赤酱的肉里尝到了肉腥味儿。 等吃到第八块的时候她险些吐出来了。 别看她终于吃完一碟子东坡肉了,其实这才刚开始呢。 这一碟子的东坡肉吃完了,那边可还有一碟子肉再等着她呢。 剩下的这碟和她刚吃完的那碟还不一样,这碟子东坡肉里头是放了辣椒的。 辣椒这东西虽然不是坤宁宫那位鼓捣出来的,可还是因为那位爱吃,皇上才让人到处去搜寻的。 这也就是在京城,要是换了别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找不着这东西。 既然是种在府中的花房里的,那她这个侧福晋让人去摘上一些来尝尝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吃到这种叫辣椒的东西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等真吃到这个东西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想着这东西红红绿绿的,又是菜就算辣也应该是辣不到哪儿去的,因此让大厨房的厨子把她的人顺来的辣椒全放进了鱼汤里。 然后她就明白了这辣椒成熟之后为什么是红色的了。 吃了她之后嘴里就更烧起来了似的,火辣辣的疼,舌头怕是都出血了,还不红吗? 那鱼汤她都吐出来了,舌头和嘴还是疼得厉害,那锅鱼汤自然也只能倒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觉得她的舌头隐隐作痛,又怎么会忘了这东西叫什么名儿呢 。 齐嬷嬷把这两碟子东坡肉端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瞧见了其中一碟子肉里搁了那种叫辣椒的东西,当时就觉得不妙。 她原以为只要她能想办法拖上一拖,这肉她就算收下了也是可以不吃的。 结果坤宁宫的人愣是守在这儿不走了,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东坡肉往嘴里塞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碟子,她才想起来还有一碟子加了辣椒的东坡肉在等着她,这下好了,她恐怕是真得出丑了,齐妃看着那碟东坡肉,想着。 16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天 …… 见齐妃真一口气把那一碟子东坡肉给吃了个干净, 齐嬷嬷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她是真没想到齐妃瞧着瘦瘦小小的,居然这么能吃。 据她观察, 府上的厨子每次送来的东坡肉也就这么一碟子。 四块瘦多肥少的, 还有四块半肥半瘦的,皇上的那四块每回都得剩一块,因此她家姑娘每回都能多吃上一块。 那时候皇上还只是王爷, 在自个儿府上的时候却还是守着食不过三的规矩的。 他要守, 她家姑娘却是不必守的,顶多在小厨房上了东坡肉这道菜的时候让他们少上一道荤菜就是了。 她巴不得她家姑娘能多吃些,因此没忍住在这菜被撤下去的时候多看几眼。 只要这肉被吃完了, 她这一整日的心情都会格外好。 她心情好, 院子里的丫头们心情自然也差不了, 因此这东坡肉在她们院子里比别的荤菜要受欢迎多了。 要说那苏培盛教徒弟还真有一手,也不知道小谭子跟御膳房的厨子们说了什么,这回送上来的东坡肉竟然全是肥肉块。 不, 也不能算是全肥, 好歹还是有那么一点子瘦肉在最上头的,不过这一点儿还真是一点就是了。 这肉她瞧着都腻得慌,也不知道齐妃是怎么吃得下去的。齐嬷嬷想着。 齐妃当然得一口气吃下去,她但凡停下一会儿, 她觉得她肯定得吐出来。 她虽然瞧不上那盆子温水,也知道现在除了这东西她没水可喝了, 也只能拿起了勺子开始一勺一勺的喝水。 那勺子本就没多大,再加上齐妃还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仪态, 这一盆子水她喝了好一会儿也还是跟喝之前没什么区别似的。 好不容易才把那阵恶心给压下去了,她这才拿起筷子吃起了加了辣椒的东坡肉。 齐嬷嬷在秀玉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她知道什么样的场景她能看, 什么样的不能看,预感到齐妃接下来要出大丑了,她立马就把身子给转过去了。 小谭子见她这样,也有样学样把身子转了过来。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这长了宫就出了个奇景,所有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都背对着齐妃这个主子。 她们真怕自己反应慢了就会看见齐妃失态,哪怕是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那也得转过去不是。 长春宫的宫人里反应最快的就是春杏,她是在小谭子之后转过去的。 可等她察觉到这满宫的宫人们都转过身去了之后,她有转回来了。 娘娘用膳总还是得有人伺候的,这种时候,她可不能因为怕就退缩了。她想着。 背对着齐妃的小谭子此刻满脑子都是他师父总挂在嘴边的那几句话。 做奴才的,眼睛可以不利,耳朵却一定要好使。 做奴才的,主子没叫你抬头是不能抬的,要这么利的眼睛又有何用呢? 耳朵好使就不一样了,耳朵好使,才能听见主子是不是在叫自己,才能不挨罚。 说来也巧,他的耳朵就挺好使的,因此他就算没有刻意去听也能清楚的分辨他听见的那些声音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并能以此推断出齐妃都做了些什么 他最先听到的是齐妃的咳嗽声,想也知道,她这是呛住了。 然后她听见了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来的声音,要是他没猜错,齐妃接下来应该就要喝水了。小谭子想。 不过他并没有听见喝水声,倒是听见了瓷器和瓷器碰撞发出的声响。 听这声音,应该是勺子碰着了装水的盆子发出来的,看来只要没有人看见齐妃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仪态的,至少她被辣得狠了还知道要把盆子端起来喝水嘛,小谭子腹诽着。 然后小谭子就发现齐妃才刚把盆子放下没一会儿就又把盆子给端起来了,看这频率端盆子的人应该是春杏才对。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齐妃还没忘了摆主子的谱呢,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必然是涕泗横流的。 主子娘娘这招还真是高明,没骂人,也没打人板子,愣是把这人给弄得狼狈不已。 吃的送了,喝的也送了,甚至连筷子和勺子都备好了,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是在罚人不是。 小谭子是这么想的,齐妃显然不可能是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不但觉得嘴疼舌头疼,她甚至觉得她的嗓子都开始疼了。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她的人当初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顺到了那些辣椒了。 这东西还真不是人人都吃得惯的,起码她就吃不惯这个。齐妃一边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想着。 这东西刚入口是好吃,可只要她一咀嚼这辣味就上来了。 更折磨人的是这些肉她还得一块一块的吃,吃一口肉,喝一口水,肉没吃几块,水见底了。 这肉炖的极烂,入口即化,她只要上下牙齿一合,就满嘴油,她是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已经吃不下了可这东坡肉还剩了大半碟。 一个碟子八块肉,她能勉强吃完一碟子肉都是硬塞进嘴里的,让她再吃一碟子肉,她是真吃不下了。 这水端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笑坤宁宫的那位小气,既然送都送了,怎么就不能多送点来。 现在她却庆幸那装水的盆子不算太大了,不然就她这种喝法,她只要一动就真得吐出来了。 她要是现在还觉得齐嬷嬷是在诓她,那她就真是傻子了。 她也终于明白坤宁宫的那位为什么要送这东西来了,不就是想看她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吗? 她甚至想着出丑就出丑吧,只要让坤宁宫的那位出了这口气就行,她不气了,皇上应该也就不会再跟她计较了。 可坤宁宫的这两个奴才也不知道是真守规矩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从她拿起筷子之后就立马转过去了。 这二人转过去不要紧,她这长春宫的奴才竟然也跟着转过去了。 这下好了,要不是还有个知道要转过来的春杏,她就得自个儿端着盆子喝水了。 要真是那样她也不用硬撑着了,脸都丢过了,还装模作样不就没意思了吗? 她现在真是不吃,开不了这个口,吃,张不了这个嘴,真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了。 她甚至在想,这时候要是有别的嫔妃来找她就好了,要是真有,不管她是谁,今后她一定与她姐妹相称,对她处处关照。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她还真等着这人了。 她听守在殿外的小太监进殿来禀告说有人来找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愣是踩着花盆底走得飞快。 她这个做主子的都出去了,殿内的奴才们自然也没有还站着的道理。 拢共就十几个人,一下子就跟出去一多半,知道的是去给齐妃壮声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妃被人欺负了呢。 不过这齐妃心也够大的,她跑出去了不算,她的奴才也跟着跑出去了,她这是笃定她不敢做什么,还是真的吃得太多撑傻了?齐嬷嬷想着。 齐妃刚开始的确是走得飞快,等快要到殿门口了,她的步子又慢下来了。 别人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来,春杏却是知道的,她家娘娘这是又想起自个儿的身份了,觉得刚才那样走有些体统。 既然她家娘娘要摆架子,那她就得让她摆得起来才行,这般想着,春杏走得愈发快了,就为了让那位小主见着她家娘娘对时候她家娘娘身边也是有人伺候的。 结果等她见着人的时候她才知道她想错了,眼前这人不是位小主,只是个和她一样的宫婢。 她就看了这宫婢一眼,然后就站到了她家娘身边去了。 看她家娘娘步子顿住了,她就知道她家娘娘这是不知道这个宫婢是哪个宫里的人,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脸色才合适了。 别说是她家娘娘了,就连她第一眼也没认出来这个宫婢是谁的人,倒不是她记不住人,实在是这个小丫头瞧着面生,不好认。 “奴婢给齐妃娘娘请安,奴婢是翊坤宫的秋雨,今日来是替贵妃娘娘给齐妃娘娘您送东西来的。”秋雨轻声道。 春杏见这丫头还知道自报家门,不由得松了口气,可等她说完了话之后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今儿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成,怎么主子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来她们这长春宫送礼来了,春杏想着。 齐妃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人是个宫婢,还是个不怎么受重用的宫婢。 毕竟她真要是受重用,这差事也轮不到她了不是。 她这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在没弄清楚这丫头是谁的人之前她还是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的。 这丫头说了这么多话,她听进耳朵的其实也就只有五个字——翊坤宫,送礼。 好嘛,她还以为来人是来救她于水火的,没想到是个推她进另一个火坑的。 她得罪年贵妃之前她二人就素无往来,更别提得罪了她之后了。 比起坤宁宫的那位,她更不想见着年贵妃。 倒不是贵妃比坤宁宫那位还要尊贵,谁能比皇后尊贵呢。 她不想见着贵妃,是因为她敢肯定坤宁宫那位不会给皇帝吹枕头风,可那位贵妃会不会这么做,她就真不敢打保票了。 坤宁宫那位不用这么做,是因为这后宫没人敢真惹她,她没这个必要这么做。 翊坤宫这位惯是个爱伤春悲秋的,说她不会跟皇帝吹枕头风,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不是。 16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一天 她…… 她好不容易出来了, 让她就这么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不就是送礼吗,她倒要看看年贵妃能给她送什么礼, 齐妃想着。 就连春杏都觉得眼生的丫头, 那里她已经自报过家门了齐妃还是没能记住她叫什么名儿, 因此这场面便有些僵住了。 还好春杏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她见齐妃不说话,就知道她家娘娘这是没记住这宫婢姓甚名谁,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呢。 这种时候就该她站出来了,不就是贵妃娘娘送的礼吗, 她家娘娘不接,她帮着接下来便是了,这般想着,她就朝前走了几步, 然后伸手把秋雨一直抱在胸前的东西接了过来。 “贵妃娘娘说她从前就总听人说齐妃娘娘您针线极好, 便想着找您帮个忙, 把她抄好的这些佛经都绣出来。” “贵妃娘娘还说她不着急, 您慢慢绣便可,千万别伤了眼睛。”秋雨见终于有人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了, 这才开口说道。 齐妃一听她这话心里就不乐意了,贵妃要找人绣佛经, 找谁不好, 怎么就偏偏找上她了? 她针线是极好,可也只有皇上和弘时的东西是她亲手做的,就连二格格想要个什么东西都还得等着,更何况是跟她素无往来的年贵妃了。 年氏这是把她当绣娘了?齐妃想着。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呢,就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还是个满是肉香味儿的饱嗝。 这个饱嗝一打,她还没怎么样呢,倒是把秋雨吓了个够呛。 齐妃以为她这是被吓着了,毕竟就算再不注重仪态的女子也不会再人前出这种丑不是。 齐妃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秋雨的确是被她吓着了,不过不是因为她闹了这样的笑话才被吓着的,她被吓着,是因为她打了一个满是肉味儿的嗝。 虽然这会儿不是该用膳的时辰,齐妃真要吃也不是不行。 她吃肉也没人能多说什么,可她吃到连打嗝儿都是肉香,那可不是吃一两筷子肉就能有的,恐怕得是一两碟子肉才行了。 “贵妃娘娘说……说……”秋雨咽了口唾沫,说道。 “贵妃娘娘说什么了?”齐妃在一个宫婢面前出了丑,本就又羞又恼,听她提到年氏,羞没有,只剩下恼了。 “贵妃娘娘说既然是要抄佛经,还请齐妃娘娘您沐浴焚香,还有……还有这些时日请您别进荤腥……”秋雨被齐妃这一问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想着这事总是得说清楚的,壮着胆子,咬着牙,总算把这话给说出口了。 “今日这佛经肯定是抄不成了,您看……”秋雨边说边伸出手,示意春杏,让春杏把佛经还给她。 若说刚才齐妃还只是恼,这会儿她的恼就成了恨了。 把她当绣娘就罢了,还要让她沐浴斋戒,这她可就忍不了了。 她甚至都觉得年氏早就和坤宁宫的那位通过气了,先是坤宁宫的那位给她送了两碟子肥肉来,等她吃得连打个嗝都是肉香了,翊坤宫的人就抱着佛经来找她来了。 她也是信佛的,自是知道抄写或绣制佛经之前须得斋戒沐浴以示尊敬和诚意。 可这也分是为了谁,为了皇上还有她的孩子们自然是可以的,她要是真为了贵妃这么做,那她就是傻子。 她倒不是怕得罪年氏,她是怕佛祖真会因此降罪于她。 她甚至在想,从前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心诚,所以她的弘盼和弘昀才都没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因此哪怕是为了弘时和二格格,今日这绣佛经的活儿她也得接下来才行。 坤宁宫和翊坤宫都来了人,这是在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了?呸,她才不是狗。 来的人不是御前的,皇上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她现在被坤宁宫那位罚了一通,又被年氏摆了一道,皇上就是再生气,见了这场景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齐妃想着。 “娘娘……”春杏一看齐妃不说话了,就猜出她在想什么了,她应该是觉得接下这事贵妃也算是欠她个人情了,那她之前得罪贵她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虽然这时候说这话有些煞风景,可她还是得提醒她见娘娘,长春宫里可是还有外人在的。 齐妃大概是也想起了长春宫里还有一碟子东坡肉在等着她,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觉得这次她大概是要向坤宁宫那位低头了,那肉是好吃,可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都接了年贵妃送来的佛经了,应该立马不再吃那等荤腥之物才是,想到此处她莫名的就有了底气。 那佛经本来是由春杏抱着的,现下也已经到了她手里了,有这佛经在,齐嬷嬷总得有些敬畏之心才是,她想着。 齐妃正准备转身回宫,就见苏培盛来了,他不但来了,他还是提着个食盒来的。 她现在是看到食盒就头疼,弄得她这儿看苏培盛也都不如从前那么顺眼了。 她也是这时脑子才转过弯来,明白了发现她派齐去的小太监的不是翊坤宫的人,而是苏培盛。 这奴才胆子可真大,竟然先将此事告知了坤宁宫那位,然后才把这事告诉了皇上。 以皇上的性子,这种事情他都是要交给坤宁宫那位来管的,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苏培盛还来了? 齐妃心中虽然疑惑,可她还是迎上去了,她想借机走动走动,最好这一动她的肚子就不那么涨了才好。 苏培盛这人从来都是见人三分笑的。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现如今做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还真没什么人敢随意打他,可他也是从小太监一步步爬上来的,纵使他现在身份不同了,这个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毕竟只要他笑着,就没人能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了不是。 今日他的确是将此事先告知了主子娘娘,他想着这事绕来绕去还是要落到主子娘娘手上的,索性就先去了趟坤宁宫。 他看齐妃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定在心里怎么说他呢,没准儿还觉得他这是在害她。 她怎么就不想想,他要是真有心想害她,来的人又怎么会是齐嬷嬷和小谭子。 主子娘娘就是再不想见齐妃,真要到了那份上她还是得到这长春宫来走一趟的。 他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不过他一个做奴才的,哪有真让主子来迎他的道理,这般想着,苏培盛走得愈发的快了。 他走得快,齐妃走得也不慢,苏培盛看她这样,心头就是一跳。 据他所知主子娘娘就只让齐嬷嬷和小谭子送了东坡肉来,怎么齐妃吃了那东坡肉没有越吃越难受,反倒越吃越精神了?苏培盛想。 “奴才给齐妃娘娘请安”。别看苏培盛手上提着个食盒,这点儿东西对他来说压根儿不算什么,别说就一个食盒,就是他两只手都拎着食盒也并不妨碍他什么,因此他这个礼行的极利落。 别看齐妃瞧着是要去迎苏培盛,其实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苏培盛身上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苏培盛手里的食盒呢。 她现在看见食盒心里就发怵,她想着那食盒里要是还装着好几大盘子吃食,那她说什么都不能让苏培盛进长春宫。 她见苏培盛的礼行的轻松,就知道那食盒只是看着大,其实里头并没有多少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苏培盛来了好呀,苏培盛一来齐嬷嬷和小谭子就不能好再待在她的长春宫了,如此,那碟子肥肉自然也就不必再吃了。 想到此处齐妃真是打心底里高兴,就连着苏培盛瞧着好像也比刚才顺眼了不少。 不过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苏培盛从食盒里拿出来了一碟子东坡肉。 这碟子东坡肉和她吃剩的那一碟没什么区别,真要说有,那就是这一碟子肉还冒着热气,她剩的那一碟已经冷了。 东坡肉,又是东坡肉,她这一年,不,是今后都不想在看见这道菜了,齐妃想着。 她见苏培盛把冷掉的东坡肉端起来放进了食盒里,然后把还热着的东坡肉推到了八仙桌的正中间,再然后就退到了一边不再有任何动作了,立马就明白他此举是何意了。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其实就是在告诉她——请吧,趁热。 这吃食是坤宁宫那位让人送来的,她还能变这法儿的拖一拖,现在这吃食是苏培盛送来的,那这东西是谁下令送来的还用想吗,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呢。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碟子东坡肉,发现她和之前她吃剩的那碟子肉真真一模一样。 一样的肥,一样的多,一样的加了那个叫辣椒的东西。 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是在给坤宁宫的那位撑腰呢。 毕竟辣椒这东西御膳房还真没有,现在这个季节,恐怕坤宁宫那位手上也没多少这东西了,为了给她难堪,坤宁宫那位还真是下了血本了,齐妃不合时宜的想着。 不就是几块肉吗?她吃便是了,她还不信就这么点儿东西还真能把她吃出病来不成。 这般想着齐妃总算是坐下来,又一次拿起了筷子。 齐嬷嬷和小谭子那一日究竟是什么时辰回的坤宁宫秀玉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们回来没多久晚膳就送来了。 除了这事,她能想起来的就是齐妃在她用完了晚膳之后传了太医。 据说她是吃坏了肚子,这才传的御医。 等到齐妃几日后来给她请安她才知道,齐妃吃坏的不仅是肚子,还有嗓子。 16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百六十二天 齐…… 齐妃若是能忍着不传太医, 这事没准儿还真能瞒住,别的妃嫔最多也就能打听到皇上和主子娘娘都给她赐了吃食,别的, 就打听不到了。 她一传太医, 又怎么能不让后宫嫔妃们多想呢? 秀玉对这事的态度就是,既然齐妃已经领过罚了, 那这事就算完了, 她要忙的事儿实在多,可不想在齐妃身上浪费时间。 她没时间, 她身边的丫头却是有时间的,这人就是雨骤。 之前小冯子和小谭子没来,雨骤还知道收敛一二,看着倒也像样多了, 结果他二人一来, 雨骤就又恢复本性了。 雨骤这人,用太后的话来说, 她虽然话多, 却是这宫里难得的鲜活人儿,为着这句评价,她也不好太约束雨骤不是。 她才不是想让雨骤这个包打听能在宫里也混得如鱼得水呢,秀玉当时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这会儿她一边用着午膳一边听雨骤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一时不知道她这个决定是对还是不对了。 秀玉觉得雨骤会选在她用膳的时候跑到她跟前说个不停, 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真藏不住话, 而是因为她吃去打探消息费时又费力, 所以她饿了。 旁人瞧着她是在规规矩矩的站着,只有秀玉知道,她这会儿眼中除了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再无其他了。 不过秀玉也习惯她这样了,都已经懒得说她,该吃吃,该喝喝,该听听。 这回雨骤打听到的消息是关于齐妃的。 齐妃的确答应了贵妃要帮她绣制佛经不假,可一幅佛经绣下来她有没有动针线,又动了几回针线,那就只有长春宫的人知道了。 齐妃这人,她不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这个旁人指的就是内务府的绣娘们。 她们本来都有各自的差事,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这段时日长春宫的人总往她们这儿跑,她们就更忙了。 长春宫的人头一天来,内务府的嬷嬷们还能笑脸相迎。 后来长春宫的人来的次数多了起来,她们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不是。 长春宫的人一会儿要绣线,一会儿要改图样,她们一开始是争着抢着去跟长春宫的人搭话,后来就成了谁乐意去就去,最后变成了谁必须去谁才去。 内务府的嬷嬷们大抵的以为齐妃是因着有气没处撒,所以才变着法儿的折腾她们,秀玉却是知道的,她这回还真不是要找她们的麻烦。 她会这么做,一是因为她想让胤禛知道,她真的在绣制佛经,二是因为这佛经并不是那么好绣的。 别的暂且不论,光是年氏的那一手簪花小楷就够她受的了。 她甚至想过李氏能能把佛经上的字认全,要是真有不认识的字又会找谁问去。 就算这些字她都认识,一篇佛经绣下来她的眼睛也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如此,她不着内务府的人帮着修修改改,又能找谁呢? 从她做的这几件糊涂事来看,她应该是还把这皇宫大内当成雍亲王府再过活呢。 从前她让人去打探胤禛的行踪,顶多算是她为了博宠耍了点儿小手段,胤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都到了皇宫大内了,胤禛的身份不同了,她还用这一招,那就是真蠢了。 好在她只是让那小太监远远的跟着,这真要是让人给逮住了,他肯定是脱不了身的,真到了这一步,齐妃这个幕后主使会如何,那还真不好说。 不过秀玉很快就没有时间来关注这事了,因为胤禛又一次在和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开始对那桌子珍馐美馔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见她这样,秀玉还有什么猜不到的,他这是又有烦心事了。 在前朝他是皇帝,他的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因此他说话总是要留一两分余地的。 这会儿他人在坤宁宫,在这儿他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 偏偏他不能向秀玉透露太多,所以他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他不能对秀玉做什么,对着这一桌子菜他可就真的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还好秀玉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来的这一出,他生他的气,她用她的膳,谁也别碍着谁。 其实就算胤禛不说,她也能猜到他为什么生气,毕竟他下令让允祥和允禵去查各省亏空这事闹得还挺大。 前朝传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一个皇宫住着,这事她就是不想知道都难。 听说这事查来查去查到了一个极受胤禛重用的官员身上。 这官员不仅得胤禛重用,还得先帝赏识,如此,胤禛不气那才真是怪了。 让他生气的还不指这一点,最让他生气的应该是这人前些时日才得到过他的嘉奖。他不仅嘉奖了此人,他还升了这人的官职。 现在想来,这人不但蒙骗了先帝和他,还愚弄了他,他极力忍耐,这才没有雷霆震怒。 他没有立马处置此人,不是因为他要放这人一马,是因为此事牵连的不止这名官员一人。 他深知这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因此他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思索一番。 这事上她还真棒不上胤禛什么,因此他对着这一桌子菜挑挑拣拣的,她也就只当没见着就是了。 可她也不能真就在一旁瞧着什么都不做不是,因此她还是想着要哄哄他。 要哄他其实不难,他不是对那一桌子菜挑挑拣拣吗,那她就让她的小厨房做一道这桌子上没有的菜送上来。 这菜得是他爱吃的,还得是那种吃了一筷子就想吃第二筷子,不吃完就停不了筷子的菜才好。 她原想着这道菜要上得越快才越好,因此只打算让小厨房做一道素菜送上来,结果小谭子去了一趟小厨房之后就来回禀,说小厨房有炖好的东坡肉,问她上还是不上。 秀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东坡肉原本是备着等晚膳的时候送上来的,现在要送也不是不行,不过和晚上再送比起来,现在的东坡肉不够软糯入味罢了。 这东西她前几日是吩咐御膳房做过一回的,不过能回的东坡肉全都进了齐妃的肚子,别说她了,就连胤禛都没吃着。 做好的东坡肉都进了她的坤宁宫了,却进不了她的肚子,这,让她如何能忍。 不就是一道菜吗,她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吩咐小厨房的厨子再做一回东坡肉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进了齐妃肚子的可不指送到她这儿来的东坡肉,还有御膳房给胤禛送去了那一份,如此说来,胤禛也和她一样,许久没吃这东西了,这样一想,这东西来的还真是时候。 御膳房既然问他这东西要不要上,那就说明这东西已经能入口了,不计较口感也不是不能吃的。 要是胤禛肯平常似的,是晚膳的时候来的坤宁宫,那就正正好,偏他今日是来吃午膳的,也只得委屈他一次了。 等这东坡肉真送上来了,她才明白小谭子为什么会在这么多菜里选了这道东坡肉。 因为这道东坡肉是被二次加工过的,它的瘦肉和它的肥肉是分开来的。 这才是真正的肥瘦分明呢,都肥瘦分离了,还不算明吗?秀玉想。 她看着这东坡肉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其实她也想这么吃一次,想吃肥的就吃肥的,肥的腻了就吃口瘦的缓缓,不管是从前在府里还是这会儿进了宫,她顾及着身份还真没这么吃过。 与她相比胤禛就要随性多了,至少他第一回收到这东坡肉的时候就把它退回过厨房去了,旁人只当他是不喜欢吃这个,他却知道他是只肯吃瘦肉,不肯吃肥肉呢。 想到此处她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可还没忘了她让小厨房上这菜上为了哄人的。 她要是真在这时候笑了,那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不过这东西都上来了,胤禛肯定又是只吃三口就撂筷子的,那她是不是也能借着他的光这么吃一回这东坡肉?秀玉心中暗想。 这般想着,她开始左看右看,她的筷子也开始绕着那道东坡肉夹菜了。 胤禛应该也想到了他头一回收到这东西之后他的反应,总算不再皱着眉冷着脸对这桌子菜挑三拣四了。 秀玉也知道让胤禛因为这种事笑出声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能动筷子,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秀玉原以为这碟子东坡肉足足有八块,她怎么着也能吃到几块瘦肉才对,结果她愣是没吃着。 倒不是因为胤禛坏了他食不过三的规矩,而是胤禛放下了筷子,拿起了勺子,用勺子舀起了肉吃。 胤禛到坤宁宫来用膳,侍膳的小太监就是个摆设,他从来都是自己动手的。 这回不一样了,胤禛都动勺子了,他要是还只知道直挺挺的站着,那这差怕是要换人来当了。 秀玉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侍膳的小太监稳稳的舀了三勺子肉,然后那盘子里就只剩下肥肉了。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理解齐妃为什么要传太医了,这样的肥肉块儿,她吃了两大碟子,她传太医谁传太医。 她虽然爱吃这东西,可这大肥块子她还真吃不下,就在她以为她今日是吃不到这菜了的时候,第二碟子东坡肉送来了。 一样的一碟子八块肉,也是一样的肥瘦分离,一样的热气腾腾。 她小厨房的管事和厨子们真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一个比一个会来事。看来是该好好赏赐他们些好东西了。 除了他们,小冯子和小谭子也得赏。 秀玉一边美滋滋的吃着肥瘦分离的东坡肉,一边想着。 16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三天 秀玉…… 秀玉觉得齐妃还没能适应她的新身份, 其实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是呢。 别看她身边的人一口一个主子娘娘主子娘娘的叫着,主子娘娘和皇后娘娘始终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她从雍亲王福晋变成了主子娘娘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现下更是要从主子娘娘变成皇后娘娘了, 要说她心里不紧张, 那是假话。 不过这会子让她心浮气躁的倒不是不久之后的封后大典,而是试穿皇后朝服。 这朝服是封后大典上要穿的,自然比吉服重要得多,因此内务府的绣娘们不得不日夜赶工,即便如此, 这朝服上身之后要是还有不合身之处还是得再改的。 让秀玉觉得心烦的倒不是这件朝服,而是除了朝服之外的好些物件儿。 这第一个物件儿就是朝冠。 从前她也是梳过旗髻的, 因此觉得戴个朝冠应该算不了什么大事,等她真戴上了她才知道,她以为这朝冠重点在这个冠字上, 可这个朝冠的重点却是在那个朝字上。 她以为这朝冠就是个帽子, 充其量就是个分外华丽的帽子, 结果这个冠是第一的意思。 也对,皇后娘娘的朝冠,可不就得是天下第一的吗? 既然是天下第一, 那这朝冠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东珠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那振翅欲飞的凤凰,那就更好解释了, 皇帝是真龙天子,皇后当然得是凤凰了。 这朝冠好是好, 可就是太重了,偏偏这帽子顶上还有三层,她只要一动就特别明显, 弄得她只能跟个木偶似的站着,什么都不敢做了。 除了朝冠让她心烦,还有一个物件儿也让她心烦,那就是朝珠。 这朝珠总共一百零八颗,每二十七颗间穿入一颗大珠,除去这四颗大珠外其余都是小珠。 皇帝,皇后,还有太后的朝珠用的都是一等东珠,串珠子所用的明黄色丝线这全天下也只有此三人可用。 戴上朝冠的时候她还能勉强忍着不动弹,等戴上这朝珠,她才知道什么叫重,她重心一偏险些没站稳,还好半夏跟当归两人跟哼哈二将似的一直在她身边守着,不然她非摔了不可,秀玉想着。 这朝服这次送来就是给她试穿一下的,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上次量的尺寸说不定也不准了,衣裳这东西还是得上一回身才最好,但凡有一点不合适,立马就能改。 封后大典都是新帝登基之后一年才会举办的,现在内务府的人这么着急忙慌的,倒不是因为这朝服她们赶制不出来,而是因为这朝服不知道还要改多少次。 想通了这一点,她倒不那么紧张和烦躁了,试就试吧,她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秀玉无奈的想着。 这会儿她总算不会眼睛跟着给她试朝服的嬷嬷跑了,然后她就发现这嬷嬷还真是已经来过她这坤宁宫好几回的那个,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见着这嬷嬷了。 这嬷嬷第一次来,自己还跟她说过几句话,她第二次来,就只有雨骤肯跟她说话了,这第三次,就连雨骤都懒得搭理她了,因此她只能自说自话了。 就连雨骤都看吃这嬷嬷有投靠之意了,秀玉自然也看出来了。 其实在内务府安上颗钉子也不是不行,可这钉子不能是这人。 她瞧不上这嬷嬷倒不是因为她脸皮厚,而是因为她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她说些琐事秀玉还能听一听,她话里话外的提到齐妃,就些过了。 齐妃这些日子的确是把内务府的嬷嬷和绣娘们折腾的不轻,这事自己也的确能管。 可想不想管是自己的事这嬷嬷难不成是觉得她来了坤宁宫三次就能在自己面前有些面子了,只要她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动她了? 她现在倒挺想知道下回内务府来的人还会不会是这个嬷嬷,她要是再来,还会说些什么。 不知道胤禛试朝服的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情形,对着他那张脸,内务府的人还敢不敢造次。 秀玉不知道的是,内务府的人压根儿就没见着胤禛。 要不是新帝登基的确要更换新的朝服和吉服,内务府的人怕是连苏培盛都见不着。 见不着皇帝没关系,横竖内务府的人就是来要个尺码的,只要见着了苏培盛,还怕要不到皇帝的尺码吗? 至于内务府的人没有量体要如何裁衣,这就不是苏培盛该操心的了。 要的真在这事上出了差错,她们也别在内务府待了,趁早往辛者库去吧。 都说乱世需用重刑,如今虽不是乱世,可边关战事连连,胤禛又才刚登基不久,他自然是要立威的,这回被揪出来的贪官污吏刚好就能被拿来立威,从犯该如何处置尚需细细斟酌,首犯是定斩不饶的。 他这话一出自然是将那些老臣们给惊着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先帝自从上了年纪之后便越发的心慈手软了,只要不是罪大恶极,还真不会判他个斩立决。 这次的首犯能得先帝赏识是因为他的确颇有才干,能得他重用是因为他能为了给主子办事甘愿留在山西而不是回京做一个京官。 他之前还当这人忠心,因此不但对他多有提拔,还嘉奖过他。 这群老臣说他手段狠辣也好,甚至背地里说他□□他也能看在他们年老糊涂了的份上不跟他们计较。 他们说他们的,他就是要杀一儆百,让全天下人都看看只要他在位一天,贪官污吏们都是个什么下场。 他这一番动作下来,任谁都能看出他这是动真格的了 也就无人敢多说什么了。 毕竟他们和那首犯也没什么关系,他们之所以替他求情,不过是因为觉得新帝刚登基就使出这样的雷霆手段有些过罢了。 胤禛觉得他办了件大事想,好不容易能松快松快了,就想去坤宁宫好好用上一次膳,他想着若是能赶上秀玉试新朝服就更好了,这样他就不必等到封后大典上才能看见她穿朝服的样子了。 结果他还没踏出养心殿呢,就又被绊住了。绊住他的不是别人,是允礽。 胤禛是真没想到他这么久都没得到和允礽有关的消息了,再次听人题起他的时候是说他病了,且病得还挺厉害。 他明明记得上次见着他的时候他虽然瘦了些可精神头瞧着还挺好,这才多久,他就病了?还病得都要请太医了? 胤禛听完这事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应该是在装病,他这是看自己摆平了允禵,觉得他是时候该闹上一闹了? 他想着想着就走神了,回过神的时候刚好听见苏培盛说弘晰也病了,他这才知道允礽应该是真病了。 先帝对弘晰是寄予过厚望的,前些年先帝对弘晰的宠爱甚至有隐隐超过允礽之势。 先帝会如此爱重他,除了因为他是嫡孙之外,还因为他是个极重孝道之人。 允礽病了,弘晰自然是会夜夜夜忧心的,因此他会跟着病倒也就不奇怪了。 胤禛对弘晰印象极好,说句不该说的话,弘历和弘昼若是有弘晰一半争气,他也不至于一见着他们二人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 至于弘时,他这儿子还真是不提也罢。 允礽病了,他还会怀疑他是不是装的,弘晰病了,他还真没往他是不是在装病这方面想。 弘晰病了,他虽然不能亲自去看他,让苏培盛代他走一趟还是可以的。 苏培盛都去了,御医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既然御医要去给弘晰瞧病,那再去给允礽瞧回病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也算是一事不烦二主了,胤禛想。 他以为御医当天就能来回事,结果御医的确来回事了,不过他只说了弘晰的病情,说他是忧思过度,还有脾胃不和。 他这么一说胤禛就懂了,弘晰这是吃不好也睡好,如此,也难怪他会病倒了。 胤禛以为他说完了虹晰的病情之后就该说允礽的了,结果他战战兢兢的说他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妄下断言。 听了这话胤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允礽不是装病,他是真病得厉害了。 允礽是康熙十三年生人,如今也不过是望五之人,怎的就病重了,且已经到了御医都不敢妄下断言的程度了。 宫里的这些御医是个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他们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给自个儿留着退路的。 他们口中的不敢妄下断言不是在告诉他,允礽的病若要救,那就需要更多的御医一同诊治。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会有法子的。 他的皇位要真细究起来还真能说是从允礽那儿抢过来的,这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只要他不想被人背地里说刻薄寡恩,允礽他就得救,他不仅得救,他还得好好的养着他才行。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是没人劝过他放老院判告老还乡,可他终究还是没批他的乞休折子。 他也知道这位老院判年数大了,他也没指望他还能妙手回春,他只是要他在太医院继续做他的定海神针,让旁人不至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罢了。 他是真没想到他还有需要这位老院判出手救人的一天,救的还是允礽。 他也问过这位老院判的关门弟子,问他能否担此大任,结果这位年轻太医磕头磕得嘭嘭作响,愣是不敢开口回话。 如此,也只能请这位老院判再出一次手,将允礽给救回来了。胤禛瞧着跪在底下的这位老臣,一边让苏培盛扶他起身,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16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四天 …… 常言道, 心病还须心药医,弘晰的病有御医治着,还有他身边的人劝慰着, 总算是渐渐好起来了。 旁人只道他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 所以病才好得这般快,胤禛却知道弘晰好得这么快是因为他得知御医从他这儿出去之后会转道去上饲院给允礽诊脉。 圣人有云,子不言父过, 弘晰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也是能猜到一些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应该还是怨的。 因为怨, 所以不让身边人告知他允礽的近况, 如今乍闻允礽病重,他也只能用装病这个法子给允礽请来御医了。 其实也不能说他是装病,毕竟他忧思过重能装,脾胃不和装不了不是。他就是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允礽的确是救回来了,可就连老院判在他问到允礽的病情时都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了,他就知道允礽怕是好不了了。 他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到了允礽第一次被废黜的时候从毓庆宫里搜出来的那个不祥之物。 然后他又想到了允褆,不知怎的, 他竟想到了不死不休这四个字。 一众大臣们只隐隐听闻允礽和弘晰都病了, 然后就又听说理亲王病好了,现下已经带着他的家眷奔着郑家庄去了。 这家眷可不止有他的妻与子,还有他的兄弟和姐妹,他额娘若是还在, 也是能同去的。 这郑家庄是先帝还在位事便让人修建的,虽在京外,离京城也不过二十里地罢了。 胤禛猜想先帝当时是想放允礽出咸安宫,让他住进去,结果允礽进了上饲院,这郑家庄就只能空置着了。 现在好了,弘晰住进去了。 这郑家庄虽然只是个庄子,可它是皇庄,光是这一点,它就和别的庄子不同。 郑家庄共有四百余间房舍,弘晰带的人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没地方住。 他虽然出宫居住了,可他还是理亲王,该有的排场还是不能少的。 因此他住进去的第二日该到的人就到了。 内院有伺候他和他家眷的奴仆,外院有身强力壮的护院还有兵丁,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家人惹不起,自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 其实以弘晰的身份他是能继续住在宫里的,可他让去给他诊脉的御医给胤禛带了句话,说要求见他。 上饲院他不好亲自去,咸安宫他却是能去的。 他到的时候弘晰本是在床上躺着的,见他来了硬撑着也要起来给他见礼。 他知道弘晰定是有事要求他,因此并未拦他,只是坦然的受了这礼。 事实证明他果然没猜错,弘晰的确是有事求他,弘晰求他,说他想去看看允礽。 他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也不知道如果落到如此境地的人是他,弘历和弘昼有没有这样的胆气,该这么求人。 须知,这一个头磕下去丢的可能不止是爵位,还有可能是性命。 他也问过弘晰,用这一面换他的爵位,他换是不换,弘晰说换,他这才松了口。 弘晰到底跟允礽说了什么他没让人去听,也算是全了允礽最后一点脸面了。 他最后也没把弘晰的爵位给收回来,毕竟他的郡王是先帝封的,自己封了他亲王,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一个住在皇庄上的亲王,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他告诉自己,他不是一时心软,他只是想全了允礽和弘晰的父子之情罢了。 如此,当初在暗地里说他手段狠辣甚至是残暴的人又都纷纷改了口风,说他是天子,对国之蛀虫残暴,那是理所应当,没看他对侄子侄女们都不错嘛,能他对忠臣应该也不错,他们想着。 对这事反应最大的不是群臣,是允禵。 当初说好了年羹尧只是暂代他的大将军之位,这也就表示他还是能回军中去的。 旁人也是这么劝他的,都跟他说早晚都有这一天的。 可这早是多早,晚又是多晚,除了皇帝,还真没人知晓。 他眼见着这次清查各部亏空揪出来的贪官污吏们都抓得差不多了,倒也能感概一句士兵的粮饷总算是有着落了,心中倒也挺高兴。 等到这次的首犯都进京了,他还是闲人一个,旁人再怎么劝他,那也是劝不住的了。 要是从前,他肯定是不管不顾的就找皇上去了,现在他也算是知道轻重了,他没去乾清宫,而是托人给他额娘递了话。 现如今他想见额娘可不比从前那容易了,他也想过比起他,他家福晋去见额娘才更合适。 可不管是额娘还是四嫂,这段时日还真没召她福晋进过宫。 据她所知,去过坤宁宫和永寿宫的只有他那十三嫂。 如此,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这里头有什么时候文章,那就是他蠢了。 既然他福晋进不了宫,那就只能他自己来了。允禵想。 结果他没等到他额娘的人来找他,也没等到回话,只听说他额娘病了。 先帝才入葬景陵,额娘要是再没了,他不就成了无父无母之人了吗? 他听说额娘病了,原本是焦急万分的,可这个念头一出,他就好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子冷水似的,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他觉得额娘肯定是听了他托人带的话才病了的,也就不敢再有别的举动,只耐着性子等额娘召他进宫。 允禵不知道的是,他短时间内是进不了宫的。 允禵能进宫,无非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太后病愈了,他被太后召进宫。 另一种就是太后的病好不了了,他被皇帝召进宫。 他猜得也没错,太后的确是因为听了他传进宫的话才病倒的。 不过她刚开始的病是装的,被胤禛一气,装的就成了真的了。 太后病了,不管她是不是装病胤禛都是要日日去探望的。 头两日还好,太后虽然也拉着胤禛说话可她话里并没有提前允禵,她不提,胤禛自然也不会提,如此,倒真是母慈子孝了。 允禵让人带了话给太后这事他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想看看太后到底有多能忍,要多久才会跟他提起此事。 他以为太后怎么着都能忍上三五日,结果她还真是只忍了三天就忍不住了。 她也说他既然已经继承大统,那他也就不必她这个做额娘的来担心了,她也只能去担心担心允禵了。 胤禛一听他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了,什么叫他不用她担心了,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么多年了,她就没真担心过他。 若是这会儿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允禵,他这个雍亲王怕是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要对他摆额娘的款儿,胤禛没有立即拂袖而去已经是极给她留脸面了。 他懂太后的未尽之言,依着太后的意思,他都做皇帝了,允禵就应该步步高升才对。 郡王肯定是不够的,最好是亲王,甚至是铁帽子王。 允禵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不假,可太后难道不知道允禵从前的所作所为吗? 就凭他之前做的那些事,自己没有立刻清算他都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更别提给他个爵位了。 前两日他可不光是来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就回养心殿去的,他还要亲自给太后侍奉汤药。 今日也是如此,此刻他正端着药碗呢。 之前太后虽然嫌这药吃着苦,因着这药是他亲手喂的,吃的倒也还算干脆。 今日却不行了,哪怕这药是他喂的,太后也开始左躲右闪,嫌东嫌西的不肯服药了。 不过这药太后最后还是喝进去了,对此胤禛没有觉得如释重负,他反倒觉得太后这不像是在装病了。 太后这人他还不了解吗,那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今日这么容易就被哄着喝了药,恐怕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同了,是因为她是真病了。 之前他以为太后是装病,对这事便不怎么上心,他一不上心,太医院虽然也不敢怠慢,可院判还真没来。 现下他察觉到太后是真病了,太医院里除了值守的太医,别的都得来给太后诊脉了。 太医会诊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太后这是旧疾复发,这病来得又凶又急,明明前一日太后瞧着还没什么事,就耽搁了一天,她就下不了床了。 胤禛本来还生着气,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秀玉听说太后病重,也立马赶了过去。 后宫的妃嫔们虽然焦急,起码的规矩还是知道的,她们是打听到秀玉已经动身之后才开始梳洗打扮的。 太后虽然病得不轻,人却没糊涂,见着秀玉来了,她的手臂立马就动了一下。 旁人或许看不懂她这是何意,胤禛和秀玉却爱能看懂的。 胤禛也知道太后现在还生着他的气,八成是不想见他的。 他也怕太后一激动就撅过去,到底是退出去了。 太后从前就是这样,但凡有什么要紧事她总得避着人告诉你,还得拐弯抹角的告诉。 现下胤禛在她眼中都成了要避开的人了,秀玉见她这样,一时语塞,可她是长辈,又是病人,她除了顺着她,又能怎么办呢。 16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五天 …… 秀玉原以为太后叫她过去是要跟她说什么, 结果太后只是又动了一下手臂。 这个动作,她也挺熟悉,从前太后还是德妃的时候, 只要有她那十四弟妹在,她就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了。 德妃倒也真不会把她忘了,大多时候都是她一边跟十四福晋说着话,突然伸出手, 然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向下压。,示意她老老实实的坐着,别动弹。 其实不管是原身还是她,但凡进了永和宫就一上午话都说不了两句。 可德妃和十四福晋聊得热火朝天的,她也不好真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的杵着,所以偶尔还是会伸长脖子看一看她二人的神情的。 就这么个小动作,德妃就觉得这是不庄重了, 不止一次的这么无声的训诫过她。 第一回秀玉没反应过来, 第二回秀玉想着德妃是长辈, 也忍了,第三次——她压根就没让德妃有这第三次机会。 她们婆媳二人爱聊就聊,自个儿在脑子里回想昨日看过的话本难道不比听她们说话有意思吗? 如此, 秀玉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附和她二人一声,这一上午她倒过得挺轻松的。 太后现在这个动作她也能看懂, 这是让她哪儿也别去,就在她床边坐着。 太后这是怕太医们不肯尽全力, 还是怕她走了胤禛就又回来了?秀玉看着这一屋子的太医们,想着。 事实证明太后这是病中多思了,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全力救治,又有御药房及时供应药材, 太后的病果然没那么凶险了。 可也仅仅是不那么凶险罢了,太后想要下床,恐怕是不能了。 太后虽然还不能下床,也能勉强靠着引枕坐起来了。 太后病好些了,胤禛自然是要来的,结果他刚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呢,太后就说她想见允禵。 胤禛本就是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看太后的,听她这么说,他什么都没说,给她请过安之后立马就找了个由头走了。 他能走,秀玉却是不能的。她这段时日除了睡觉之外都待在了太后这儿,就这样太后还对她有诸多不满呢。 她也知道太后其实不是真对她不满,她是因为见不着允禵,所以才会如此的。 太后不知道的是,她想见允禵,允禵也吵着闹着要见她呢。 没能见着先帝最后一面,允禵心中要说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可那时候他人在边关,是真回不来,他觉得先帝综合是能体谅他的,因此他虽然遗憾却不后悔。 现下他人就在京城,要是再见不着太后最后一面,那他真得抱憾终身了。 他觉得从也出宫之后皇帝肯定就让暗卫监视着他呢,因此他都回京这么久了,就只去过两回廉亲王府。 就怕皇帝货觉得他和八哥九哥又在关着门密谋什么。 可他这会儿实在是想找人说说话,不然他觉得自个儿真的快魔怔了。 他也去他过他家福晋说过此事,他福晋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什么太后娘娘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 这些话他从前也是张口就来的,那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话从他福晋嘴里说出来,他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想了又想,忍了又忍,还是去找他八哥去了。 别看他现在在外头威风八面的,在他这几位兄长面前,他从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他八哥应该是猜到了他要来,不光把九哥和十哥给找来了,还给他备了好酒好菜。 菜他是吃不下的,酒却是能喝的,都说借酒消愁,他现在愁的不行,缺的就是这东西。 他到底喝了他八哥多少酒他不记得了,就记得他说他已经帮他打听过了,他额娘的病已经好些了。 他是知道他八哥在宫里有线人的,不过他们究竟都散布在何处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这些线人都是不能轻易动用的,毕竟这人一旦动用就有可能暴露,一旦暴露,牵连的可就不止他一人了。 这份情,他记下了,一旦有机会他肯定是要报的,被十哥喝倒之前,他想着。 允禵好不容易被劝住了,太后那边却又闹起来了。 其实说闹也不对,毕竟太后这会儿已经没力气再闹了,可但凡她醒着,就总是自言自语。 虽然只有她自己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她还是要说。 秀玉觉得她这样终究不是个事儿,到底还是没忍住俯下身去听了听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然后她就发现别的话她怎么听都听不清楚,除了慈宁宫这三个字。 她这是还不死心,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住进慈宁宫去呢。秀玉想着。 她把这事转告给胤禛之前也只当她这是做了一辈子妾,现在好不容易上头没人压着她了,她说什么要住进只有皇帝嫡妻才能住进的慈宁宫去。 她是在发觉胤禛听完此事之后脸色变了,才回过味来的,太后的确是想住进慈宁宫不假,可她这个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见她那十四弟妹。 不管太后住进的是永寿宫还是寿康宫,这两处宫殿始终都是妃妾的居所。 太后心中有所不满,又无处宣泄,心情自然是不好的,都挪宫这么久了,她还真没让内命妇来拜见过她。 住进妃妾的居所,哪怕这宫殿再华丽,她也不想让人来拜见她. 要是她真的能住进慈宁宫,那可就真的是扬眉吐气了,到时候该来的人肯定是都要来的。 这些人里头肯定是有她那十四弟妹的,太后这是觉得她就算见不着允禵,能见着他福晋也行,所以才会如此呀。 这几日虽然胤禛没能抽出空去见太后,她那边的动静他还是让人留意着的。 之前他还当她这是终于消停了,如今看来,她这是铁了心要给他找不痛快了。 她不是爱自说自话吗,那就让她说,她说她的,只要无人理会她,时间一久她自然也就消停了,胤禛想。 结果她非但没有消停,她还开始变着法儿的找所有人的麻烦了。 头一个被太后找麻烦的,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们。 太后这一病把他们也折腾得够呛,可太后显然是不管这些的,她开始不肯按时喝药了。 她先是说药太烫,好不容易晾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挑剔药太苦。 太医们本就忙得团团转,又不敢就这么把这事告诉皇帝,只能推了老院判的徒弟出来,让他将这事告诉了秀玉。 秀玉虽然不懂医术,可她知道有些药是药趁热喝才好的,药一凉,药性可就变了,又怎么治得了病呢?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告诉胤禛呢,太后就又开始找她的麻烦了。 她明明还在床上躺着,嘴巴却是怎么都闲不下来,一会儿说被子厚了,一会又说褥子薄了。 见她这样,秀玉要是还看不出来她这是故意的,那她就真成了傻子了。 太医们怕她,秀玉却不怕,她身边这么多人也不是白吃饭的,太后从前是怎么对她的,她如今就是怎么对太后的。 从前她没说过太后不慈,太后如今就别想骂她不孝。 她可是日日都来侍疾的,太后要是真说她不孝,那她可就不会每日都来了,谁还没事要忙不成。 她觉得她对太后已经够好了,太后却不是这么觉得的,她开始闹着要让别的妃嫔们来伺疾了。 对此,秀玉自是乐得轻松的,虽然场面话难免还是要说上几句的,可她心里其实已经在想到底让谁来伺疾合适了。 太后瞧不上她,那就只能让妃嫔里除了她之外的那个人来给太后伺疾了。 这个人当然就只能是年贵妃了。 别看她这些年病殃殃的,秀玉却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旁人都没有的韧劲儿,好像再大的苦难都打不到她似的。 没成想她才刚跟太后提起年氏,太后就撇了撇嘴。 她见太后这样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太后从前还是德妃的时候虽然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却是绝不可能在人前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太后这是觉得自己是这后宫里权利最大的那个人了,所以无所顾忌了,还是病得久了,忘了要隐藏情绪了? 太后既然不想见她,又瞧不上年贵妃,那她只能让齐妃来伺疾了,就是不知道齐妃能不能受得住太后的磋磨了。秀玉想着。 齐妃凭白得了这么个大差事,自是立马就来给太后伺疾了。 秀玉觉着怎么着都得嘱咐她几句,所以就还没回坤宁宫去,等见着齐妃了,她就知道自个儿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这么些年了,齐妃哪次见她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次可不一样,这次齐妃虽然算不上是蓬头垢面的就来了,也看得出她是没有仔细打扮过的。 她这是怕太后见着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从而心生不悦,又拿话来训斥她,所以干脆就连脂粉都不用了? 齐妃能在胤禛的后院混得风生水起的倒也不是光靠她能生,起码在揣摩主子心思这一点上,自己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她。秀玉在心里暗暗感概着。 16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六天 …… 秀玉见太后对齐妃虽然算不上和颜悦色可也没有再冷着一张脸了, 也就放心的回自个儿的坤宁宫去了。 太后可是点名要齐妃来侍疾的,那她二人应该能和睦相处才是,秀玉想着。 秀玉虽然回了坤宁宫,可太后那边的事她也不可能真就不管了。 她回来了, 小冯子却没回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冯子瘦瘦小小的不显眼, 还是因为太后看他是梁九功的徒弟所以到底还是给了他几分脸面, 他倒没被赶出来。 有他在,太后那边的动静就瞒不过她。 她也是听了小冯子的回话之后才知道, 别看她在的时候太后还肯看齐妃一眼, 她一走, 太后一整日都没再看过一眼。 齐妃说是去侍疾的, 其实太后就是想用她把自己赶走,自己一走,她对太后就没用了,太后自然连看都懒得看她了。 齐妃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抱上太后的大腿的, 结果太后先是让人把床帐一放,然后再往下一躺, 她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太后说的, 这会儿也只能闭嘴了。 齐妃对着太后时是那是战战兢兢的连话都不敢说,对着一屋子的太医们却又是另一副嘴了。 只要太后一闹, 太医们就得被她支使的团团转。现下太后好不容易不闹了,又来了个齐妃娘娘。 主子娘娘也吩咐他们做事,可那都是在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往下吩咐的。 这位齐妃娘娘就不同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她比太后这个病人还会折腾人。 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就算他们有三头六臂那也忙把过来不是。 齐妃娘娘没来之前他们还真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事要做,现下他们虽然嘴上不说, 心里却是希望主子娘娘能回来的。 其实齐妃的心思秀玉也能猜到几分的,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在太后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事事都想做到最好的。 若是太后肯搭理她,她自然是不敢放肆的,偏偏太后对她爱搭不理的,她不能丢了面子,自然就只有使唤能使唤的人了。 齐嬷嬷进永寿宫的第一日,太后不知道是因为是不用再见着秀玉了所以心情不错,还是为了告诉秀玉,齐妃更得她心,她倒是按时喝了一回药。 就在永寿宫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太后又开始故态复萌了。 秀玉在永寿宫的时候太后虽然心中对她有所不满,顾及着她的身份,到底只能对这满屋子的丫头嬷嬷们发火。 现下在她跟前的人是齐妃,那她可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别说是对底下人了,就是对齐妃,她也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这事根本就不用特意去打听,隔天就传出来了。 妃嫔们都在猜齐妃会不会哭着出来,结果她们都猜错了,齐妃愣是没出永寿宫。 永寿宫这么大,多她一个不多,她倒也不会真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秀玉还真是好奇,她是怎么说服太后,准许她留下来的。 她的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齐妃去乾清宫求见去了。 齐妃这是东坡肉还没吃够,又馋了?秀玉听说她去了乾清宫求见,第一反应是这个。 她就说太后这么肯让齐妃留在永寿宫,看来齐妃这是许诺了太后,说她只要能见着胤禛,那就一定说动他,让允禵进宫。 齐妃要是还像上次似的让人给胤禛送吃食,那她肯定是进不了乾清宫的。 这回可不一样,这回她是亲自去的,好是为了太后的病去的。 胤禛就是心里再不愿意,恐怕也不能像上次这么对她视而不见了。 秀玉想来想去也还得觉得能让太后对她变了态度的原因只有这一个,因此倒也没让人也去乾清宫外头看看热闹,只是耐着性子等着罢了。 齐妃到了养心殿外头倒也没有立马就求见,她知道她想进养心殿找谁都没有找苏培盛管用,所以她开始站在殿外举目四顾,就为了看苏培盛在不在。 她正找着呢,就见苏培盛出来了,他不仅出来了,他还径直朝她过来了。 齐妃以为苏培盛这是来请她进去的,连要跟他说些什么都想好了。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苏培盛走到了她面前,又越过了她,走到了她身后的一个御前侍卫面前才站定了。 齐妃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可她爹爹就是做官的,现下更是成了宫妃,她就是再笨,也看出了那名御前侍卫手上拿的是重要的东西。 她原本还因为苏培盛没给她请安而感到气恼,这会子她也顾不上气了,这显然是出了大事了,她想。 她能得这个妃位靠的就是她懂得趋利避害,眼下她显然是不适合在待在此处的,想通了这些,她立马转身就走。 至于她答应太后的事没做到要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就凭她这张嘴,难道还哄不好太后吗?她一边走一边想着。 她原本是想着如果她真能见着皇上,又真能话赶话的跟他提起允禵,那她就不用立马就回永寿宫去了,怎么着也能回长春宫去喘口气。 这么多年,她早就养尊处优惯了,要她伺候人她还真是不习惯。 哪怕伺候的人是太后,该累还是会累不是。 这下好了,长春宫她是别想着回去了,还是回永寿宫去吧。 她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太后破天荒的给了她个好脸,要是平常她肯定已经打蛇随棍上的跟太后搭上话了,现下她恨不得躲着太后才好,所以太后注定是要失望的了。 论察言观色的本事,十个齐妃加起来也比不上太后,她一眼就看出齐妃心虚了,笑脸自是立马就收起来了。 齐妃原本以为今日她免不了要被太后斥责一顿了,结果还没等太后开口说话呢,太后身边的、嬷嬷快步进了内殿。 齐妃觉得她好像在回永寿宫的路上见过这个嬷嬷,可她又一想,这人可是太后身边的,又觉得是她看错了。 她见这嬷嬷给太后见了礼,也不起来,就这么跪着小声的跟太后说起话来了。 难不成最近这几日太后始终都对她没有好脸色是因为她没有跪着跟她回话? 可她又不是奴才,她凭什么得跪着跟太后说话? 就算要跪,那也是得太她犯了大错之后向她求情才得跪着。 可她又没犯错,又为什么要跪着呢? 她虽然告诉自己有些事不是她能听的,可她还是悄悄的往前挪了几步,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别的话她没听见,她就听见年贵妃这三个字了。 要说齐妃现在最不想听见谁的名字,年氏可是排在坤宁宫那位前头的。 她虽然不想承认,可坤宁宫那位是真大度,她说罚,那是真罚,只要你认罚,罚过了,这事也就算过了 年氏就不一样了,年氏这人看着温柔似水的,其实骨子里是有股子狠劲儿的。 得罪了她,不骂你,也不打你,她拐着弯儿的难为你,让你有苦说不出。 比起年氏的钝刀子磨肉,真要领罚,她宁愿罚她的人是秀玉而不是年氏。 她之前还觉得她从前是做惯了绣活儿的,那怕是现在,她也时不时会绣上些物件儿,所以绣个佛经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 等她真开始绣佛经了,她才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绣的。 皇上信佛,所以对佛经她还是有所研究的。 年氏的娘家能送金银和药材进府,她的娘家难不成就不能送东西进府了? 她娘家不如年氏娘家那般有权有势,可好歹也算是书香人家了,送几本佛经来还是行的。 也不知道年氏是在哪儿找的佛经,经文晦涩难懂也就罢了,字数还特别多。 偏偏年氏极擅簪花小楷,这佛经就更难绣了。 这不是钝刀子磨肉,又是什么呢? 她人虽然在永寿宫,翊坤宫那边的动静她还是让人留意着的。看来这后宫里头得消息得的最快的还是太后,就是不知道坤宁宫那位比不比得过了,齐妃腹诽着。 她正神游物外呢,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被这推了,她下意识就想说句放肆,可她转头一看,发现推她的人是刚才还跪着的嬷嬷,这两个字就被她咽下去了。 然后她立马就转头去看太后,发现她果然靠着引枕勉强坐起来了。 这,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太后这是有话要对她说呢。 太后不肯按时服药,这满屋子的太医都悬着心,就怕她的病情再起什么变化。 太后大抵也是知道她即便能屏退左右,可只要她不喝药太医们肯定是不会退出去的,所以她让人把药碗端了来,也顾不上管那药是冷还是热了,三下五除二的就喝了个干净。 见她喝了药,殿内的太医们齐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能在宫里当差,尤其是能在太医院当差的太医们哪一个不是人精,见太后这样,他们就知道她这是要屏退左右的意思了。 虽说这殿里除了太后其他人都是奴才,可这奴才和奴才也是不一样的。 齐妃说到底也还是奴才,可她是皇帝的女人,还是有子傍身的妃子,她的身份自然是他们不能比的。 他们是太医,是官,他们是身份又是这些伺候人的奴才们不能比的,所以就算太后要屏退左右,他们也应该是走在这些奴才前头的。 这般想着,他们果然先一步退了出去。 能在永寿宫当差的,还能在太后跟前当差的,那就更不是蠢人了。 她们瞧着太医们都退下去了,自然是跟在他们后边也退下去了。 这下子内殿就剩下太后和齐妃两人了。 16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七天 别看太…… 别看太后这几日瞧着对齐妃爱搭不理的, 其实齐妃的心思她心里门儿清,齐妃的这些小家子的举动就算她不看也有人在齐妃不在这内殿时捡着几件有趣儿的告诉她。 没错, 就是有趣的, 齐妃以为她能越过坤宁宫那位还有年贵妃来给太后侍疾那是无上的荣耀,殊不知太后只拿她演猴戏的猴子看待呢。 不过若是这猴子能帮上她的忙,这猴子就不是侯子, 而是人了。 她已经知道齐妃此次是无功而返了,可她现下身边无人可用,齐妃就成了刚好送上门的那一个,她要是不让她去做点儿事, 她也无事可做不是。 至于齐妃在她的永寿宫里, 把她的宫人们支使得团团转这事, 她就不跟她计较了。 如此, 齐妃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齐妃自是猜不到太后是如何看她的, 她要是真能猜到, 那她怕是是真的要像后宫众人猜的那样,哭着跑出永寿宫了。 托允禵的福, 齐妃也有这个资格坐到太后的床边了。 不过她也知道太后现在待她如此和善, 那是因为她能给太后办事, 太后若是知道他把事办砸了,待她还会这般和善吗?齐妃想着。 “你与那年氏,关系如何?”太后轻声道。 “回太后话,年贵妃日前还托臣妾给她绣制佛经。”齐妃连忙回道。 她听太后说了这话, 就知道她刚才并没有听错, 刚才那嬷嬷的话里的确提到了年氏。 要是从前太后这么问她,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现在嘛, 只要那佛经一日绣不好,年氏和她就多了层关系。 “既是如此,那你委实应该多到翊坤宫去走走,年氏素来是个善解人意的,只要你主动些,你们之间的结必定能解。”太后低声道。 她是真没想到太后看这病得挺重,可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她忍不住想,太后难不成是在装病? 可她看了看太后的面色,又想了想这几日太后何喝过的那些药,又觉得是她想多了。 太后是能装病不假,可要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帮着太后演这么一出戏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因此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她压下去了。 她以为太后都嚷她多到翊坤宫去走走了,接下来怎么着也该提点她几句,结果太后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 太后是病人,自然是比常人更容易累的。她真不开口说话了,自个儿也不能再没脸没皮的问下去了不是。 不过她见着太后病得如此收放自如,刚才被她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就又浮上来了,太后该不会真的是在装病吧。 齐妃回忆着太后自从病倒之后的种种举动。 先是将本该守在此处的人请了出去,然后点名要她这个妃位上的人来侍疾,等她来了,太后将床帐一放,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齐妃越想就越觉得太后这是在装病了。 如此说来,这永寿宫早晚都是要成为是非之地的。她想。 她来永寿宫之前想的是她这妃位要是能再往上动一动就好了。 来了永寿宫之后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她若是能见着皇上就好了。 现下她想的是,只要太后别再让她去做别的事就行,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妃位的,可不想因此丢了。 之前她觉得能为太后办事就算上了太后是这艘大船了,所以她答话答得极快。 现在想想,太后这艘船看着大,其实只要她一个不小心还是会翻的,所以她又有些后悔了。 不过答应了太后的事她还是要做到的,抛开这是太后的好心提议这事不谈,她是真的想去会一会这位年贵妃。 从前她府里年氏是唯一一个接连生子的,她也不傻,知道年氏不是她能招惹的,所以一直避其锋芒,就算真的有必须要对上的时候她也多是忍让的那一方。 这倒不是因为她怕了年氏,她之所以会让步,不过是因为年氏比她还会装柔弱罢了。 虽然她之后发现年氏不是装柔弱,她是真柔弱,可这也并不妨碍她气恼于她并远离于她不是。 没有她能仗着身份光明正大的折腾她,她就只能因为与她的身份之差忍气吞声的道理。 这回终于轮到她这个齐妃好好折腾折腾她这个年贵妃了。 年氏不是让她绣佛经,还说这佛经是祈福用的吗,那她也可以让你年氏抄佛经呀。 太后都病了,年氏要是真能抄些佛经供奉于佛前,那不是比做什么都有诚意吗? 她不是对佛经颇有研究吗,那就接着研究好了,她不是擅长簪花小楷吗,那就多抄几篇佛经练练字,把字练得更好好了。 这么看来,她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齐妃想着。 要是从前她肯定立马就到翊坤宫去和年氏好好的过过招了。 可这几日她照料太后也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所以她还是决定先回她的长春宫好好歇歇,等她歇够了,再谈其他。 等回了长春宫她都还在想太后为什么要让她常到翊坤宫去走动走动,难不成太后是希望这后宫能平静些,妃嫔之间能和睦些? 可太后眼里心里不都只有允禵吗?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皇上了?.齐妃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没抵挡得住困意,睡着了。 齐妃不知道的是,太后之所以让她去找年贵妃是因为她还记着是年贵妃的次兄年羹尧抢了允禵的大将军王这事呢。 虽然胤禛说年羹尧只是暂代允禵的大将军王之职,可在她看来,允禵的差事就是被他抢了。 这差事可是先帝给允禵的,凭什么胤禛一句话允禵就得把这差事让于他人,还得让的心甘情愿。 国家大事她不懂,后宫之事她却敢说这个世上没人比她更懂。 她动不了年家,也动不了年羹尧,难道还动不了一个年贵妃了? 齐妃和年氏有旧怨这事她是知道的,这送上门的机会她若是都不知道要好好利用,那她这些年的后宫就白混了。 太后这些年的后宫有没有白混没人敢评判,齐妃觉着她这么多年在四阿哥乃至在新帝的后宫才真是白混了。 她在长春宫睡得可比在永寿宫偏殿睡得可要好多了,因此她是精神抖擞,精神奕奕。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就连头发丝上都是斗志,此次去翊坤宫她定是能大胜而归的。 不仅是她,就连她宫里的嬷嬷和丫头们也是这么想的。 因此尽管她和年氏还没见着面呢,她就觉得自个儿已经赢了。 齐妃和她身后的嬷嬷丫头们跟斗胜了的公鸡似的,脑袋恨不得昂到天上去,这一路穿宫过巷的,好像唯恐这后宫的妃嫔们不知道她齐妃这是要去翊坤宫的。 看齐妃这架势,后宫的嫔妃们位份高些的还好,位份低些的妃嫔到底没忍住,三五成群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那年纪小的妃嫔,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她们不仅窃窃私语,她们还到处瞄来瞄去。 太后若是在此处,恐怕一眼就能看出胤禛后宫里的这些妃嫔们各自都是谁的人。 除了先帝前几年给胤禛辞赐下的那几给新面孔,别的早就各为其主了。 当然,这“主”这会儿都不在此处就是了。 按说她们既已投靠了齐妃,那就应该事事唯她马首是瞻才是。 这种时候就算不能为她摇旗呐喊也不应该在此处跟旁人一起谈论此事才对,可她们去投靠齐妃这事不便与外人道,如此,她们也只好装做多此事感兴趣的模样聚在了此处。 不过她们总觉得这事有哪儿怪怪的,一时却又想不出这事到底怪在何处。 直到她们连齐妃娘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们才想通了这事究竟怪在何处。 今日去翊坤宫的人若是主子娘娘,她们并不会觉着奇怪,毕竟她是主子不是。 齐妃娘娘虽是妃,可翊坤宫的那位却是贵妃,齐妃娘娘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就往翊坤宫去了,她就不怕会碰一鼻子灰,甚至是被贵妃娘娘羞辱一番? 难不成齐妃娘娘不是去找贵妃的,是去找住在翊坤宫偏殿的低位妃嫔去的?有那脑子快的妃嫔想着。 可这也不对呀,她不就是唯一一个住在翊坤宫的低位妃嫔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了这位齐妃娘娘? 再说了,齐妃娘娘要找的人若真是她,她人就在这儿站着,齐妃娘娘怎么就对她视若无睹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个儿今日穿着的水绿色旗装,又抬手摸了摸她鬓边簪着的那朵粉色的山茶花,觉得自己的这身打扮在怎么样都不该被人无视才对。 难不齐妃娘娘眼瞎?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差点儿就叫出声来了。 呸呸呸,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齐妃娘娘的事也是她这种地位份的小妃嫔能胡乱猜想的吗? 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她自个儿,她伸手就把那朵簪在鬓边的山茶花拿了下来,然后把踏攥在了手心里。 她光想着这回出去或许能见着皇上,她怎么就忘了太后娘娘还病着的事了呢,她想。 168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八天 不…… 不过她这会儿还真挺同情那几位投靠了齐妃娘娘的姐妹了, 跟了这样的一位娘娘,她们真的能有好前程吗? 担心完了旁人的前程,她便又开始担心自个儿的前程了。 除了主子娘娘的坤宁宫, 后宫的这些主位娘娘们哪一个的偏殿里没有住进一两个低位份的妃嫔。 现在皇上后宫的妃嫔还少, 等来年的选秀一过, 这后宫里才是真要热闹起来了。她想着。 这满后宫除了太后,大概就只有秀玉知道齐妃为什么敢如此张扬了。 她这是在做给太后看,让太后知道她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让太后放心呢。 她是真没想到一向不争不抢的年氏也会有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不管年氏是因为什么才出手的, 只要年氏不是对她出手, 她倒是乐得看戏的, 因此她也没多说什么。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好不容易轮到她耀武扬威了,她可不得让能看见的人都好好看看嘛。 终日待在在皇宫大内待着, 日子久了难免无趣, 偶尔看看戏,也挺好的。她倒想看看齐妃究竟能不能在年贵妃那儿讨到便宜。 事实证明, 那怕齐妃把她能带上的人都带上了, 她还是斗不过年贵妃的。 端看她去时气势汹汹回来时气势全无就知道她这是又输了。 这下秀玉就坐得更稳了,齐妃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就算自己不让人去打听翊坤宫里究竟出了何事,也自然会有妃嫔们到她跟前来嚼舌根子的,她只需等着便是了。 不过这回她倒不是从任何一个妃嫔口中得知此事的,她是在御花园逛着逛着就把这事的真相给逛出来了的。 原来齐妃一大早就带着人去翊坤宫是去请年贵妃给太后抄经祈福的。 年贵妃比齐妃可果断多了, 她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然后她就拉着齐妃说话,说着说着这事就成了她抄写佛经,然后由齐妃来绣制佛经,最后再由她二人一同将这佛经供奉于佛前。 难怪她之前就听说齐妃回长春宫的这一路上都垂头丧气的,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敢情她这是不知不觉的就掉进年贵妃给她挖的大坑里了,秀玉腹诽着。 齐妃怎么劝年贵妃抄佛经的,年贵妃就能怎么劝齐妃绣佛经。 年贵妃都说她要的佛经可以先停一停,等太后的佛经绣制好了,再绣便可。她这么通情达理,齐妃就是有再多的婉拒之词可以说,也只能吞进肚子里了。 齐妃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又怎么可能还嚣张得起来呢? 秀玉是真没想到这宫里还有如此大胆的小宫女,敢在这御花园偷偷谈论这事。 后来还是雨骤说她瞧着这两个小宫女有些眼熟,好像是翊坤宫的,她这才明白她们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她们后头站着的是年贵妃,只要秀玉这个听闲话的人不跟她们计较,她们可不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嘛。 又过了几日秀玉就听说太后的有极大的起色了,这回她不用靠着引枕也能坐起来了。 这下这件事的风向就又变了。之前在背地里嘲笑齐妃的那些人又开始在人前给齐妃说好话了。 都说是齐妃和贵妃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太后的病才能好的这么快的。 进不了寿康宫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能进永寿宫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秀玉虽然进不了永寿宫,可她能见着胤禛啊,自从她从胤禛口中知道太后已经开始按时喝药之后就知道她的病就算再重也是会有起色的。 太后出了一口恶气,自然就肯按时喝药了,再加上有齐妃在旁边劝着,她的病可不就好多了嘛。 齐妃得了太后的喜爱,她手上的好东西就流水似的进了长春宫。 在低位妃嫔眼里那些东西都是极好的,在齐妃眼里那些东西就只能是好的。更别说是在秀玉和太后的眼里了。 太后给齐妃赏赐了不少东西这事她是知道的。不过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齐妃得了太后的青眼对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而是太后的东西岂是这么好拿的。 齐妃现下是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给砸晕了,等她回过味儿来她就该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烫手山芋了。 齐妃的确回过味儿来了,且清醒得比秀玉想的还要快。 太后赏赐给她的东西好是好,可这些东西既然是赏赐,那就是不能动的,不仅不能动,她还得把它们找个地方好好放着,甚至还得让春杏每日都去看上一眼。 从前她对胤禛赏的那些东西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这些东西不是烫手山芋又是什么呢。 可这东西她都收了,也答应了年贵妃要绣佛经,她就是想反悔,那也不行了不是。 她之前想狠狠教训年贵妃一顿,所以这佛经她特意找了那篇幅多的。 谁成想这东西转来转去最后又回到她手里了,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呀,她想着。 之前她还疑惑过年贵妃为什么总不出翊坤宫的门,现下她看着翊坤宫的小太监送来的这第一篇佛经总算明白了,她在自个儿宫里都是用练字这个法子来消磨时间的。 她以为年贵妃会把佛经抄完了再一起送来,这样她不就能将这事往后拖一拖了嘛,她也能歇口气了。 结果她愣是写完一篇就送来一篇,知道的她是给她送佛经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贵妃关系有多好了呢。 那些佛经的篇幅有多少她是知道的,因此她是肯定不可能全都自己绣的,不然她这双眼睛非得废了不可。 她原本是打算亲自绣开头和结尾的,剩下的就交给春杏去绣,她只用在她绣好了之后过过眼就行了。 年贵妃这么一弄,她不仅得自个儿绣开头和结尾,她还得盯着春杏,让她绣的快些,她要是在女红上还比不过年贵妃,那她真是怄也要怄死了。 就连坤宁宫那位现在都进不了永寿宫,就更别说年氏了,这么算起来,自个儿在这一点上也胜过了年氏,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这事也不是那么难办了。 太后的病现在需要慢慢调养着,也就不需要她侍疾了,她每隔一日去永寿宫坐坐也不过是跟太后身边是嬷嬷说上几句话罢了。 太后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可也会在她走的时候赏她个笑脸儿了,她觉得只要她多来这永寿宫,总有一日能得太后的青眼,因此哪怕长春宫离永寿宫不近,她该去的时候还是会去的。 她觉得既然她能去翊坤宫找年贵妃说话,那年贵妃就能来她这长春宫找她说话,因此她还得让人时不时的就去宫门口转悠,就怕年贵妃来的时候她是空着手的。 年贵妃要是真来她这长春宫,她就是做做样子那也是要拿着针线的不是。 她要是真来了,自己定是要好好招待她的。好酒好菜她这儿没有,好茶和好糕点她这儿还是有的。 她要让年氏知道她那儿有的,她这长春宫里都有,她那儿没有的,她这长春宫里也有。齐妃想。 结果她没等来年贵妃,倒是等来了熹嫔和裕嫔。 她对熹嫔从来都没什么好印象。 抛开熹嫔也有儿子这一点不谈,她竟然会认为她一个侍妾能和她这个侧福晋平起平坐一同封妃,这对齐妃来说简直就是种侮辱,因此她会对熹嫔有好印象那才怪了。 同样是嫔,也同样有儿子,自己对裕嫔的印象比对熹嫔不知好了多少倍。 抛开裕嫔性子好,不喜与人争斗这点不论,耿氏从前对她这个侧福晋礼敬有佳,这就让她对耿氏的印象挺好的了。 再加上弘昼对弘时同样也礼敬有佳,她对耿氏的印象就更好了些。 耿氏和钮祜禄氏的关系原本是没有多好的,可谁让她们一前一后生了孩子呢。 最开始是钮祜禄氏总往耿氏的院子里跑,耿氏对她爱搭不理的。 钮祜禄氏要真是自己来的,耿氏跟她说上几句话还能客客气气的把她送出去。 偏偏钮祜禄氏三回里总有一回会把弘历也带上,如此,才刚做额娘的耿氏就是再不愿意搭理钮祜禄氏,也不好动不动就把她给请出去了不是。 这一来二去的,她们的关系倒是愈发的好了。 她们的关系好,弘历和弘昼的关系自然也好,为着这个,她二人不知得了爷多少回赏了。 她从前也因着这种事得过爷不少的赏赐,现在嘛,皇上也赏东西下来,不过都是直接赏给小格格的,她这个生母是再没份的了。 至于弘时那个不争气的,别说给她挣些脸面了,他不给她惹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齐妃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手肘之后才回过神来的,她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连忙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挪到了刚进来的这二人身上。 这二人的表情可真有意思,她想着。 熹嫔虽然脸上是笑着的,可她的神情在说,她等都有点儿不耐烦了。 裕嫔的表情就更有意思了,她的脸上也是笑着的,不过她的神情在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所以说性子好也有性子好的坏处,性子一好就容易对人心软,这一心软可不就被拉来充数了吗? 不过熹嫔这是什么意思,自个儿又没请她到这长春宫来,她来了,自个儿就是走了会儿神,她还不耐烦起来了。 她这是压根儿就没把她这个齐妃娘娘放在眼里呀,她一边让春杏给她二人上茶,一边想着。 16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六十九天 齐妃…… 齐妃只让春杏上茶, 却没开口请熹嫔和裕嫔坐,是走还是留,就看熹嫔的脸皮够不够厚, 再有就是她二人的关系是不是真有旁人口中说的那般好了。 事实证明, 熹嫔的脸皮比她想的要厚多了,春杏才刚退下去, 熹嫔就动了,她也不管这内殿里有多少人在瞧着她,自顾自的就找了个把椅子坐下了。 裕嫔见熹嫔坐下了, 就跟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子热水似的,先是被烫了一下, 等那阵热乎气过了,又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齐妃见裕嫔的脸色乍青乍白的,就知道要么是她二人的关系并没有旁人传得这么好,要么就是熹嫔这一坐坐出了问题。 她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熹嫔, 不过她打量的不是熹嫔这个人也不是她的穿着打扮,而是熹嫔屁股底下坐着的那把椅子。 这把椅子自是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的,非得说它有何处特别, 那也只能是它被摆放的位置挺特别的。 她是长春宫主位, 自是有宝座的。倒也不用跟那些来长春宫拜访她的妃嫔们争一把椅子。 她不争, 别人却是争得厉害,眼下不就刚好有两位吗,齐妃腹诽着。 她们不仅要争那头一把椅子, 她们还要争左边的头一把椅子。 没办法,谁让这个朝代是以左为尊呢,做不了这长春宫里最尊贵的人,做做第二尊贵的人还是使得的。 这也是她为何要将这为数不多的椅子分成左右两列摆放的原因, 毕竟是人都爱瞧个热闹,她也不能例外不是。 真正的知交早就被她请到暖阁里去坐着了,哪里还需跟旁人抢这么一把椅子呢,齐妃看着她二人,想着。 这回齐妃还真猜错了,裕嫔会有现在的反应并不是因为熹嫔坐了那把椅子,而是她们来长春宫之前商量好了,谁不坐那把椅子她们要说的事就由谁来提。 裕嫔本来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的,要不是熹嫔好姐姐长好姐姐短的叫她,她才不来呢。 熹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都得争个输赢,除了没被封妃这件事情,她还真是赢了不少回了。 她被人捧惯了,难免就有些飘飘然了,只要没人明火执仗的跟她对着干,她还真算得上是能沉得住气的了。 可那也是因为熹嫔是嫔,和她位份相同的人犯不着惹她,比她位份低的不敢惹她,一旦碰到比她位份高的妃嫔,她就乱了阵脚了。 人家齐妃娘娘还没拿话激她呢,就只是对她爱搭不理的,她就昏了头,忘了她之前都是怎么说的了。 自己来给她壮声势,行,自己还得来给她当说客,那就不行了。 熹嫔坐下之后也立马意识到她坐错了地方,可当着齐妃的面她又实在没这个脸再把座位换回来,因此虽然她心中已是懊恼万分,脸上的表情还是跟刚进来时没什么两样的。 她之所以最开始想坐的是右边,那是因为她觉得人都惯用右手,自然也习惯先往右边看,如此,齐妃就算再不想理她,也免不了会多看她几眼的。 只要她看,那她就是想不听她在说什么都不太可能了。 结果她被齐妃那种不屑的眼神一激,就把之前的打算忘了个干净,奔着那长春宫第二尊贵的座位就去了。 现在想要换,那是不可能的了,可她来都来了,还是带着裕嫔一道来的,就算知道她接下来的话齐妃肯定是入耳不入心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要是按着她以前的性子,她定是会拉着裕嫔说话,把熹嫔冷落到一边去的。 可她想着翊坤宫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来了要是看见熹嫔和裕嫔都在她这长春宫又会回去跟贵妃说些什么,到底忍住了,一边喝着春杏刚送来的茶一边等着熹嫔开口。 她从前也是和熹嫔交锋过的,不过那时候还是在府里,熹嫔是格格,她是侧福晋,那时候熹嫔可比现在谦卑多了,起码她不敢来抢她院子里的椅子不是。 熹嫔说了这么多,其实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她想帮着她绣给太后祈福的佛经。 她这是要帮自己绣佛经吗?她这是觉得这是个好差事,来和她抢功劳来了呀。 她这小算盘打得还挺响,她难不成还不死心,还想着能借着这事升一升位份呢?齐妃腹诽着。 这个机会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得来的,为此她不但得罪了年贵妃,她还得罪了坤宁宫那位,现在熹嫔几句话就想让她把这功劳分她一半,她这是当自己是傻子,还是她根本没睡醒呢? 她和熹嫔结怨是因为弘时,这一点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熹嫔生了个好儿子,是除了弘晰之外最得先帝青眼的皇孙,皇上得了皇位之后甚至有流言说先帝是因为弘历才将这帝位给了皇上的。 这流言一出皇上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反正她对弘历是愈发的不喜了,对弘历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对熹嫔了。 巴结她的低位份妃嫔不知有多少,别说她不会把这功劳分给旁人,她就算真要分,也轮不到她熹嫔不是。 还好她没让春杏把备好的糕点一并端出来,这糕点给裕嫔吃些还行,给熹嫔吃,那不是浪费了吗?齐妃想。 就这么一杯茶,她和裕嫔都时不时喝上一口,就只有一直在不停说话的熹嫔,她愣是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喝一口茶。 她连这长春宫里的茶都不敢喝,还敢来分她的功劳,是谁给她的胆子?难不成还真是弘历?想到此处,齐妃对弘历愈发的厌恶了。 但凡是会看人眼色的人都知道主人家端茶,这是送客的意思。 这熹嫔也不知道是装看不见还是真看不见,她举茶杯举的手都酸了,她还跟这儿口若悬河呢。 她端着茶盏一会儿一口一会儿的,那是因为她打定主意不想跟熹嫔说话。 她大抵也能猜到裕嫔为何也不停的将那茶盏拿起又放下了,她这是不想帮熹嫔说情,又怕熹嫔怨她不肯帮忙,所以不能让自己的嘴有空闲的时候呢。 她现在也总算知道裕嫔为什么肯陪她走这一趟了,就熹嫔这口才,还真是很难不被她说动。 不过也真是巧了,她就是那个不会被说动的。 她虽然打心底里瞧不上熹嫔 可真要让她就这么把熹嫔赶出去她还真做不到。 她不是没那个魄力,她是不想被人看笑话。 她觉得既然熹嫔是裕嫔带来的,那就让裕嫔再将熹嫔带回去便是了。 于是她开始试着给裕嫔使眼色 裕嫔才刚来就想着要走,自然是立马读懂了她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她好像听见裕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的。 她之前好以为熹嫔只是磨人,现在她才知道,她不是磨人,她是难缠。 裕嫔大概早就想说话了,可她愣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话,这才只能坐着干等。 这回她说什么都得让熹嫔住嘴才好,她想着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呢,就让春杏进来禀告说翊坤宫来人了。 都这样了,熹嫔说话的声音也只是停了那么一瞬,等春杏说完了话,她就又开始说话了。 这要是还在府里,她的白眼儿早就翻到天上去了,她是想着这是在宫里,这才生生忍住了的。 既然裕嫔插不上话,她又张不了这个口,那就只能让翊坤宫的人来帮着她把这位熹嫔娘娘给请出去了,齐妃想。 至于翊坤宫的人看见她这长春宫里这般热闹会怎么想,回去又会跟;年贵妃怎么说,她都已经不想管了。 只要让她别再听熹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要说这翊坤宫的小宫女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下子见着三位娘娘,人家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仅如此,她还规规矩矩的给她们都请了安,然后恭恭敬敬的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春杏。 这佛经一卷一卷的送,她就得一趟一趟的往她这长春宫跑,就她这小身板,她竟也不嫌累得慌。齐妃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想着。 齐妃不好受,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熹嫔也挺不好受的。 她一个人说了这么多话,齐妃不搭理她就算了,连裕嫔都不接她的话茬儿,她本就说得口干舌燥了,发现她这是在自说自话的时候她就更难受了。 她原本想着这儿就齐妃和裕嫔两个人,她就是真端齐起茶盏来把那茶一饮而尽了也算不上太失礼,所以已经打算说完了最后几句话就停一停的,结果还没等她说完,翊坤宫的人来了。 她的手都快碰到那茶盏了,这会儿也只能怎么伸出去的就怎么收回来了。这让她觉得更憋屈了。 可当她把翊坤宫这三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她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因此这又觉得齐妃答不答应她,还有这长春宫的茶她喝不喝得着都没那么重要了。 想通了这些,熹嫔终于把她的注意力从齐妃身上挪到了翊坤宫来的那个小宫女身上。 17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天 看齐妃…… 看齐妃这架势她就知道了, 齐妃定是不会答应把这功劳分给旁人的,起码这个旁人不会是她和裕嫔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在此处跟齐妃耗着呢? 她也不是没去别的娘娘那儿请过安, 只上茶水不上糕点的,还真就只有这位齐妃娘娘了。 没见着翊坤宫的这小宫女之前她还真没想起来她也能到翊坤宫去求见年贵妃。 毕竟年贵妃的位份和她隔着整整两级, 虽然贵妃娘娘瞧着柔柔弱弱极好说话的样子,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怵她。 可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她在这嫔位上呆得束手束脚的,实在是憋屈, 自然是要想想办法再升升位份的。 既然这佛经是年贵妃在誊抄, 那她与其来求齐妃还不如直接去求贵妃呢。 她那手字虽然比不上贵妃,可真要比女红,齐妃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她呢。熹嫔想着。 齐妃觉得翊坤宫都来人了,熹嫔就算脸皮再厚也应该坐不住了才对, 结果熹嫔不但没走, 她反而坐得更稳当了。 齐妃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都开始忍不住怀疑春杏是不是给她上错茶了,熹嫔的那杯茶难道不苦吗?齐妃想着。 最后还是裕嫔说弘历和弘昼快下学了,她二人才终于走了。 熹嫔有多难缠她现在是知道了,她此次铩羽而归,应该不会再来她的长春宫了, 就是不知道她接下来又要去缠着谁了, 齐妃看着她二人的背影, 想着。 熹嫔还真去缠着别人去了,不过这次她没带上裕嫔,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她前日才去了长春宫,就只隔了一日, 就又到翊坤宫给年贵妃请安去了。 她一个嫔,去给贵妃请安,只要贵妃肯见她,那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不过她去的时候是兴冲冲去的,回来的时候是灰溜溜的回的,这就让人不注意到都不行了。 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了齐妃,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打听这事呢,这事就已经在后宫里传开了。 原来年贵妃根本没有让熹嫔进她的翊坤宫,熹嫔在翊坤宫外头站了多久,路过的宫女和太监就看了她多久的笑话。 她要是熹嫔现在肯定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才好,齐妃幸灾乐祸的想着。 不过齐妃很快就乐不起来了,因为翊坤宫那边送来的佛经越来越多,都已经堆起来了。 她原本就只打算亲自绣个开头和结尾的,眼下这种情况,她也只能捡着那篇幅短的佛经绣制起来了。 尽管她这长春宫里能动的人都动起来了,这件事还是出了岔子。 之前都是底下人绣一篇,她就仔仔细细的看一遍的,等她也得开始动针线了,底下人绣好的佛经她就只能粗粗的看一遍,只要没有什么大错就让人收起来妥善保管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事才出了纰漏。 原本这佛经绣好了是要立马就送到佛前去供奉着的,齐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要带着那绣了一半儿的佛经去永寿宫走一趟。 她是一大早就去的永寿宫,却是直到天擦黑了才回的长春宫,还是让两个小宫女扶着回来的,且她前脚才刚踏进长春宫,后脚就被禁足了。 秀玉本来看后宫的这些妃嫔们你来我往的看得正起劲儿呢,永寿宫就来人了这,她还有什么不懂的,齐妃这是又捅娄子了,且还是个大娄子,不然永寿宫的人也不会来请她这个主子娘娘了。 去永寿宫的路上太后身边的这个嬷嬷竟然主动跟她搭话了,告诉她之前去过永寿宫的人除了齐妃还有年贵妃。 她原本是不打算理这嬷嬷的,听她这么说,这才没忍住瞧了她一眼。 然后她就发现这是一个面生的年轻嬷嬷。 说她年轻,那是把她跟太后身边她认识的嬷嬷都比较过了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和那几位嬷嬷相比,她实在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难怪自己瞧着她眼生,这么年轻的嬷嬷要是能得到太后的重用那这来坤宁宫的差事也不会轮到她头上去了不是。 她能到永寿宫去当差,那进宫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对她这个主子娘娘是个什么态度。 既然知道,她还来找她说话,这是不是代表着太后的病又重了,这嬷嬷是在给自个儿找后路呢。 这般想着,她走得愈发的快了。 她一进永寿宫就看见除了院判之外的所有太医都站在一处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连那位老院判也在跟太后身边的嬷嬷说话。 然后她就看见了睡着了的太后。 秀玉会觉得她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着,是因为她知道太后要是真昏迷了那这群太医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能有空聚在一处说话,要真是那样,他们恐怕早就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过他们见着她进来了,立马就都转过来给她请安来了。 等秀玉叫了起,他们才跟被上了发条似的,又动起来了。 最后她才看见胤禛,她最后才看见他倒不是因为他穿的那身龙袍不够显眼,而是因为他是这内殿里唯一一个坐着的。 不过他很快就不是唯一的一个了,因为她也坐下了,还刚好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都坐下了才想起来她还没给胤禛见礼,这要是在坤宁宫或是乾清宫,只要胤禛不说什么,她也懒得再动弹,可这是在永寿宫,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连忙站起来把这安给请了。 她又一次坐下之后才发现胤禛的左手还伸着呢,她立马就明白了胤禛这个动作的含义,他这是想扶她起来呢。偏偏她没看见,他也只能扶了个空了。 这要是在她的坤宁宫,她没准儿还真能把手伸过去。她倒不是想让胤禛扶她一把,她就是想看看她要是许久都还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他是会把手收回去还是会就这么一直握着。 可惜这是在永寿宫,她也只能忍了,反正以后的机会多的是,她总能见着的,秀玉想着。 直到她发现那个永寿宫的年轻嬷嬷也跟进来了,她才想起她来这永寿宫是有正事要做的。 胤禛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秀玉见他对着散落在八仙桌上的一张张写满了字的薛涛笺挑挑拣拣了一番,然后翻出了一张递到了她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看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呢,他又递过来一卷绣布。 这下她就是不用看也知道了,齐妃之所以被禁足,就是因为这卷绣布。 没打开这卷绣布之前她是真没想到一块绣布上竟然能密密麻麻的绣这么多字。 尤其是这些字既要小,又要让人看得清,这就更难了。 不过她将这东西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何不对之处,便没忍住看了胤禛一眼。 秀玉以为他这是要来弯腰跟她说话了,就在想她是就这么坐着好还是站起来好,毕竟胤禛是皇帝,让他在人前和自己这么亲密,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胤禛大概也反应过来此处是永寿宫而不是坤宁宫了,她明明都察觉到胤禛已经走到她身后了,等了半天却发现她身后什么动静儿都没有。 然后她没忍住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再然后她就发现她刚才猜得真没错,胤禛的确是在他旁边站着呢。 他也没有弯腰,他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然后伸手在那卷佛经开头的位置指了指。 还好他身高臂长,不然他还真够不着这佛经,秀玉坏心眼儿的想着。 自个儿这是怎么了,不是来办正事的吗?怎么一个劲儿的走神?秀玉想着。 他没忍住又偷瞄了一眼胤禛,发现他已经背着手往回走了,没忍住在低头的时候撇了撇嘴。 多站会儿怎么了,她身旁的这块地难道不是平的,是梅花桩不成?秀玉想着。 直到她听见胤禛轻了轻嗓子,她才意识到她这是又走神了,这回她也顾不上什么梅花桩不梅花桩了,赶紧看起了那卷佛经来。 然而她又把这佛经的开头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出这佛经上有何不妥之处,能让齐妃心甘情愿的领了罚。 她还在想她要不要再跟胤禛求一回救,就发现胤禛把她手里的这卷佛经给抽走了。 她正想说话,胤禛又立马把那张纸笺递给了她。 这下她总算明白了,应该是这纸笺上的佛经和那绣布上的佛经有出入,这才让齐妃被禁了足。 要是齐嬷嬷在这儿,脑子里一定想的是齐妃这回是被谁给陷害的了。 她就还一样,她知道问题出在那卷绣布上的时候想的是,难不成她总看话本儿把眼睛给看坏了,她怎么就没看出来那绣布上的佛经和纸笺上的佛经有什么不同呢? 之前没往这上头想她还不觉得,现在她越想越觉得她的眼睛怕是真出毛病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非得把这两样东西的不同之处找出来不可,她想。 眼睛不舒服,那就揉一揉,这么想着,她就真揉了。 等她揉了好几下她才想起来之前胤禛只要见她揉眼睛脸色就会变得及其难看,然后自己珍藏的话本总是会在第二天不翼而飞。 想到这一点她赶忙停住了揉眼睛的动作,让她是手待在了它们该待的地方。 眼睛不舒服,那就眨眨眼,只要胤禛没瞧见她揉眼睛,她的话本儿就还能保住,她也不敢再偷瞄胤禛,只好低头仔细的研读起佛经,好让自己显得认真些。 17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一天 …… 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两卷佛经对比着看, 她就不信都这样了,她还找不出来它们之间有何不同。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还是把这两份佛经的不同之处找出来了。 纸笺上誊抄的那份佛经并没什么错处, 绣布上的佛经里有一个美字少了最底下的那一横。 要是这个字单拎出来,那她肯定是一眼就能发现它有何处不对, 可它混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字里,她愣是看了它好几遍也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对。 这美字少了一横,不就不美了吗?秀玉想着。 这字要是在中间, 太后还真不一定能看见,可它偏偏就在开头, 太后还真就刚好看见了。 她不仅看见了,她还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一个字错了,整篇佛经也就废了。这佛经可是为了给太后祈福才绣制的,这么一弄,还怎么祈福呢? 她虽然当时不在这永寿宫可也能猜出太后看见这佛经时有多愤怒。 难怪被传到永寿宫里的除了齐妃还有年贵妃,若是只传齐妃, 那她必是会百般抵赖的, 有年贵妃带了这手抄的佛经来和她当面对质, 她就是再能抵赖, 那也赖不掉了不是。 齐妃原想给年贵妃挖个坑, 没想到被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自个儿也掉进坑里去了。 秀玉以为这佛经是长春宫里擅长女红的宫女替齐妃绣的,其实还真不是, 起码这开头不是。 齐妃因为自己掉进了年贵妃的坑里懊恼不已,绣这佛经的时候心里也是存着气的,这一气,她还真没发现那美字少绣了一横, 只想着赶紧把这佛经的开头绣完罢了。 绣了一半的佛经她是让她宫里的小宫女送过去的,见着永寿宫的嬷嬷的时候她还以为太后就算不是要赏赐她些什么,也是要夸奖她几句的,因此也就忽略了那个送佛经的小宫女没有跟着回来这事。 她也不敢让长寿宫的嬷嬷久等,略做打扮就跟着她走了。 等她踏进了永寿宫,她立马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倒不是她感觉到永寿宫里的气氛不同往日,而是她看见了跪在大殿里的小宫女。 她这才想起这个小宫女办完了差事没回来复命,步子自然就顿住了。 可她又立马想到,她这样畏畏缩缩的,不正显得她心虚了吗,因此她虽然知道这一进去最少是要被太后责骂一顿她还是昂首挺胸的踏进了永寿宫。 她才刚站定,就见年贵妃也进来了,原来太后不光召了她来,还召了年贵妃,齐妃想。 还好她比年贵妃先到一步,不然自个儿还得给她让路。 也还好自个儿先一步进了这永寿宫,不然她又得等年贵妃进了永寿宫之后才能进去。 明明应该是万分紧张的时候,她竟然还能想到这些,齐妃自己也挺惊讶的。 不过这惊讶的神情用在此处倒是正正好,毕竟太后留下了她宫里的人,又传了她和年贵妃来,她的确该惊讶的不是吗。 不过她这惊讶的样子骗一骗秀玉或许还行,想要骗太后那根本不可能。 太后这回谁的好脸色都没给,齐妃只能看着太后身边的嬷嬷给年贵妃请了安,然后请她坐下了,至于她这个齐妃,太后大抵觉得没让她跪着就已经是给她留足了颜面了,这永寿宫里根本就没人理她。 不过她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最好一直没人理她,这样不就说明摊上事的不是她,二是年贵妃了吗?齐妃想着。 不过她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因为那位给年贵妃请过安的嬷嬷又来给她请安了。 她不仅给她请安了,她还把从年贵妃那儿拿走的东西还有她绣的佛经一并递给了她。 终于来了,齐妃想。这下她总算可以知道摊上事的是她还是年贵妃了。 齐妃是不会觉得她绣的东西会出错的,因此她先看的是年贵妃抄的佛经。 这一看之下她是真的惊了,她一直以为年贵妃是抄写完一篇佛经就往她这儿送一篇的,没想到已经把佛经全都抄完了。 是了,和一针一线的绣制佛经相比,自然是誊抄佛经来得更快也更省事儿的,她想。 她以为她在长春宫里绣佛经绣得头晕眼花,年贵妃起码也得在她的翊坤宫里抄佛经抄得心烦气躁呢,结果她这位佛经紧赶慢赶的才绣完一半,人家那边早就已经完事儿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她还是要说年贵妃这手簪花小楷写的实在好,这佛经她粗粗看了一遍,还真想看第二遍,不为憋的,就为这字看着赏心悦目。 齐妃想慢慢看这佛经,太后却没有这般好的耐心等她,她一挥手,那位嬷嬷就走到了齐妃身旁,微微弓着腰,伸手在那绣布上点了一下。 她这一点,点得齐妃的心跳生生漏了一拍。这佛经除了开头和结尾是她绣的,剩下的都出自旁人之手。 偏偏这嬷嬷刚好指的就是佛经开头,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摊上事儿的人还真是她。 虽然如此,这还分事大事小不是,这么想着她又开始对比起这两份佛经的开头来。 然后她终于看吃这两份佛经到底有何不同了。 年贵妃誊抄的那份佛经里有个美字,是四横的,她绣好的佛经上也有个美字,不过那个美字是三横的,因此它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字。 因为这个不算字的字,这佛经算是废了,着佛经都废了,自然也就起不了给太后祈福的作用了。 还好她绣完一半佛经就想拿到人前来显摆显摆,这要真是就这么绣完了,还供奉到佛前去了,那她还真是罪过大了。 不过她的罪过究竟有多大其实还是得由太后说了算。毕竟这往小了说是不敬太后,往大的说才是不敬爱佛祖。 可她这佛经又没真供奉到佛前,应该也算不上是对佛祖的不敬吧,齐妃想着,没忍住飞快抬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此次依旧是靠着引枕半坐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好像没在太后脸色看见什么不悦的神情,可出了这种事她不应该是极愤怒的吗?齐妃皱着眉沉思着。 都怪年贵妃,她没事儿让自己绣什么佛经,她要是不让自己绣佛经,自己不就想不到也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今儿这事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齐妃是不会承认她有错的,所以这事也只能是年贵妃的错了。 至于她绣错了字这事,谁还没有个忙中出错的时候呢,她想着。 齐妃原本是不想瞧见年贵妃那张脸的,可这会儿她还是没忍住撇了年贵妃一眼。 她这一眼撇下来,年贵妃还没怎么着呢,太后先不乐意了。 她本来是想借着齐妃的手给年贵妃些教训的,没成想齐妃到头来却反被年贵妃给教训了。 这还不算,最让她觉得碍眼的是都到了这时候了,齐妃居然还能直挺挺的站着,她不仅没有跪下求饶,她还有心思去瞪年贵妃。 她选来选去,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蠢人去对付年氏,难怪齐妃会败下阵来,就这样的人,她还是德妃的时候是不会搭理她的,更别提把她当做对手了。 “李氏,你可知错。”太后怕她要是再不说话齐妃还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因此不得不先开口了。 她说完了这句话才想起来她已经是太后了,这事说到底是胤禛后宫的事,应该秀玉来管的。 不过现在秀玉不在,她这个太后管也使得的,反正以齐妃的性子她肯定是要闹的,那这事儿最后不也还是得闹到她这个太后跟前来嘛。 这么想着,太后觉得她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不过太后这回还真想错了,齐妃不但没闹,她还真跪下认错了,且认得干脆利落。 这会儿要是她对面的人是胤禛,那不管是撒泼打滚也好,还是胡搅蛮缠也罢,她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认错的。 她会这么轻易认错,一是因为这事铁证如山,这开头的佛经还真是她绣的,她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二是因为她觉得这事既然是太后授意让她做的那太后应该会保她才是。 这一点其实说太后刚才的话里就能听出来了。 她问的是,你可知错,而不是你可知罪,别看这知错和知罪就只有一字之差,这两者的差别那可大了去了。 她认了错,年贵妃就是还想再攀咬她些什么也来不及了,太后不就能把这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吗?齐妃想。 齐妃的算盘打得倒挺精,不过她不知道太后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就是想看她们闹起来,最好闹得年她们都顾不上仪态了,动起手来才好。 就算不动手,阴阳怪气,唇枪舌战的那一套她们难道还不会吗? 只要她们争执起来,那自己这个太后就能各打五十大板了,如此,年贵妃这个没错的人也成了有错的了。 至于齐妃,她本来就犯了错,既然犯了错,那就该罚,至于怎么罚,不就是由她这个太后说了算了嘛。 就算她罚齐妃罚得比年贵妃重些,那也是因为她犯的错比年贵妃的大。 只要能把年贵妃拖下水,事后自个儿自会找个别的由头赏赐于她,这事真算起来她也不亏不是。 可她怎么就不懂呢,可见这人真真是个蠢的。 太后本来没有多生气,现在愣是被齐妃气得心口疼。 她知道这事是牵扯不上年贵妃了,又不愿意再看齐妃这张脸,也只能先将齐妃禁了足。 至于齐妃何时能被放出来,那就是秀玉的事了,跟她这个太后又有何关系呢,她想着。 17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二天 既然…… 既然齐妃都认错了, 那这事就和年贵妃没什么关系了,她自然也就能回她的翊坤宫去了。 她能走,齐妃却不能走。太不是骨头软动不动就跪下吗, 那就继续跪着好了。 至于她什么时候能起来,那就要看胤禛什么时候来了,太后没打算理会齐妃,年贵妃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哼哼唧唧的躺下了。 她一躺下, 她身边的嬷嬷就动了,齐妃还在惊讶于这嬷嬷瞧着年纪挺大了, 没想到腿脚还挺利索这事,就见原本远远候在殿外的太医们跟在这嬷嬷后头进来了。 这内殿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不过这殿里这么多人, 还真没人理跪着的齐妃, 大家宁愿绕着走也绝不敢离她太近,更别说和她对视了。 齐妃是看见了太医们才惊觉自个儿现在是个什么处境的, 她以为太后就是再生气,那也总还是要给她留几分颜面的, 总不至于将这事闹得全后宫都知道。 现下再看,这事恐怕不仅要闹得满宫皆知, 这事怕是不久后就要传到宫外去了。 按说禁足令太后都下了,太后再口头斥责她几句她就能退下了,可太后偏偏倒下了, 这一倒, 她就被撇到了一边,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当真难受极了。 齐妃正在想着她如若求一求太后能不能早些退下去,就见那位把她请到这永寿宫的嬷嬷又朝她走了过来。 她觉着这嬷嬷找她肯定没好事儿,可万一呢,万一太后发善心肯放她走了呢?这么想着,她又觉得这嬷嬷其实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然后齐妃就发现这嬷嬷原来是面目可憎的,因为她是帮着太后来传话的,太后说让她到暖阁去跪着。 这时候了,太后又跟她讲起男女大防来了,她要是真在意这个,怎么不在太医进来之前就让她去暖阁呢? 她这连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没把她逼到绝路上,齐妃想。 她想归想,能去人少的地方跪着她也还是乐意的。 毕竟太后这一病不知又会找谁来侍疾,不管是谁,她都丢不起那个脸,所以暖阁也好,偏殿也罢,只要能让她躲一躲的地方她都行。 她以为她是要独自去暖阁的,她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个嬷嬷跟在了她后面。 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后这是怕她一个人去了暖阁就不肯好好跪着了,让这嬷嬷守着她呢。 都这时候了,太后还能吩咐这嬷嬷这么多事,她这病就算不是装的怕是也重不到哪儿去,齐妃一边往暖阁走,一边想着。 齐妃是跪到天擦黑才得以起身的,这个时候那嬷嬷倒真派上用场了,旁人不敢扶她,这嬷嬷敢,旁人还真没这么大力气扶得住她,这嬷嬷有。 虽然她腿疼得厉害,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感叹太后的厉害。 她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她说倒下就能倒下,还在于她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在这一点上自己还真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齐妃想着。 齐妃是回了长春宫之后才从宫人口中听说皇上去了永寿宫的。 她现在既庆幸她在永寿宫的时候皇上没有来,有失落她在永寿宫的时候皇上没有来。 她忍不住想皇上这个时候还在永寿宫是不是在给自己求情,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可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要想知道皇上有没有为她求情其实也简单,只需要看禁足的天数会不会减少就行。 只要天数少了,那就是皇帝为她求过情了,反之则没有。 这一天实在是把她折腾得够呛,因此她虽然腿疼还是早早就睡下了,且睡得还不算太差。 她睡得还行,长春宫的宫人们却个个难以入眠。 禁足,禁得与其说是齐妃不如说是长春宫的宫人们。 其实能不能出长春宫大家还真没这么在意,大家怕的,是这足一禁别的方面也就跟着禁了。 别的暂且不论,内务府那群拜高踩低的奴才怕是要借题发挥一回了。 因此这长春宫还真是从上到下都在等着看这禁足的天数究竟会不会变少。 昨晚整个长春宫都兵荒马乱的,还真没人敢问齐妃这足要禁多久,都觉得最多也就两三个月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直到第二日她们才从春杏口中得知太后只说要禁足娘娘,并未说要禁足多少时日。 这一下大家就都明白了,齐妃娘娘这是不但失了宠,她马上就要失势了。 这下大家就更是战战兢兢的了,她们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惊醒了齐妃,成了她的出气筒。 虽然大家都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想站出来,可这事总是要有人站出来给齐妃提个醒儿的,因此最后还是春杏和几个还在府里时就跟在齐妃身边的丫头站了出来,主动要去做这个出气筒。 其实齐妃对身边人还是不错的,她就是真有气,那也就是砸上一套茶具罢了,还真不会对她身边的人做什么。 他们会怕,不过是因为这次和每次都不一样,从前禁足,那都是有个期限的。这回这种日子到底要过多久还真不好说,因此娘娘会不会把怒气发泄到她们这些奴才身上也就跟着不好说了。 她们几人进了内殿,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头有动静,她们又等了一会儿,等齐妃叫人了,她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齐妃其实醒过了有一会儿了,她之所以没起,是她睡了一觉之后脑子要清醒得多了,这一清醒她自然也就发现她这次被禁足和前几次被禁足有何不同了。 前几次被禁足,是秀玉下的令,禁足二字后面都还有一个期限。 这次不一样,太后只说要将她禁足,压根儿就没说这足要禁到什么时候去。 她这下才慌了,然而她立马就想到了皇上昨晚去了永寿宫这事,虽然她知道不太可能,她还是盼着皇上能为她求情,只要这禁足有个期限,哪怕让她在这长春宫里待上个一两年也是使得的,她想着。 然后她这唯一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她发现她都醒了有一会儿了平日里伺候她起床的宫人还没来。 这,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她们现在应该是正聚在一处谈论着这事呢。自然也就顾不上她这儿了。 她这个齐妃早就不得宠了,要不是因为她在府里的时候就是侧福晋,这个妃位她没准儿还真够不着。 如今她眼看着就要失势了,从前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这长春宫里钻的奴才自然又想再钻出去了。 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是她这长春宫,任何地方都是好去处不是。 真是笑话,她这长春宫岂是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要是升了位份做了贵妃,那她还真能大度的说一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他们嫌她这儿是低处,那她也不留他们了,想走要走便是。 现下她就只是被禁了足,连位份都还没降呢,他们要是这个时候敢跟她这个主子提这个,那她就得让他们看看何为主,何为仆了。 她原本心中是极乱的,被这事一打岔反倒冷静下来了,不就是禁足嘛,只要皇上不下旨降她的位份她就还是齐妃,只要有弘时在,她就不信太后还真能禁足她一辈子。 想通了着些是真不慌了,也有这个闲工夫来看看她们究竟会不会来,来的又会是谁。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来的人果然是还在王府时就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头,打头的就是春杏。 她原本是想打趣这几个丫头几句的,发现她们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对,到底忍住了没开口。 看来她睡着的时候她这长春宫是真热闹呀,就是不知道惹了她这几个丫头然后被她们群起而攻之的倒霉蛋儿到底是谁, 她这几个丫头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那是一个塞一个的泼辣,就连春杏也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必定要百倍奉还的,她平日里好相处,不过是因为没人敢招惹她罢了。 她们会如此定是因为有人在背地里说她这个齐妃马上就要失势了,说不定马上就不是齐妃了,这话她们没听见那算这倒霉蛋走运,只要她们听见了,那这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看她们这样子,应该是跟那倒霉蛋只动了嘴并未动手,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她这几个丫头都是身娇肉贵的,比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岂是内务府的这些奴婢能动的。 她们没出事那自然好,要是真出事了,这事怕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她昨日才被禁足,这才过了一日,她这长春宫要是真在这时候闹出些动静来,那这禁足怕是真要无期限了。 可内务府的奴婢要是真敢动她带进宫的人,她要是不做点儿什么又实在憋屈。 齐妃被禁了足,还是被太后禁了足,这事在齐妃回了长春宫之后便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这个消息会传得如此之快倒不是因为禁足是什么了不得的惩罚,它之所以传得快不过是因为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头一回有宫妃犯错被罚,且还是太后罚的罢了。 尤其是当她们打听到这件事里头不光有齐妃,还有向来不会掺和到这种事里的年贵妃的时候,她们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 这满后宫除了太后和秀玉勉强再加上一个年贵妃,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长春宫的热闹呢。 她们绝不会想到她们都想踩一脚的齐妃现下正在犹豫要不要趁着这机会把别人安在她这长春宫的钉子拔一拔呢。 拔出萝卜带出泥,没准了儿她还能将功补过,如此,这事儿不就有转机了吗? 17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三天 …… 还没等齐妃想好要怎么拔钉子, 她就被外头传进来的消息给砸懵了。 外头都在传太后病重,已然陷入昏睡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昨日太后瞧着虽然算不上精神奕奕可也不像是已经油尽灯枯之人呀,她想。 她觉得这个消息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还真不好说, 她要是没被禁足, 她肯定是要往永寿宫赶的, 现在嘛,她也只能外头怎么说她就怎么听了。 至于这个消息是怎么被传进她这长春宫里的,她也懒得费心思去想了,这种时候,哪怕是只有这种半真半假的消息也比被蒙在鼓里要强不是。她撇撇嘴,想着。 她又等了一日,果然又有新的消息传了来, 原来太后这回病倒是因为允禵,他在外头惹了事,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太后耳朵里来了,然后她就真倒下了。 至于允禵究竟惹了什么事, 除了这宫里地真主子们,还真没人能知道。 之前她说要给太后绣佛经祈福, 一方面的确希望她能好起来,灵。一方面是想借着这事给年贵妃个教训,告诉年贵妃她也不是好惹的。 现在太后的病愈发重了, 这佛经怕是还得绣,就是不知道没了她, 这绣佛经的差事最后会落到谁头上。 齐妃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这绣佛经的差事最后落到了熹嫔头上,听说还是年贵妃向坤宁宫那位举荐了熹嫔, 这差事才落到她头上的。 她还真是小看熹嫔了,她上次可是连翊坤宫的宫门都能进去的,这次竟然能让年氏给她当说客,看来她二人这是要联手了,齐妃想。 不过她现在倒觉得这差事就只是看着好,真要再让接手这差事她是不肯的。 现如今这差事已经成了烫手山芋了,这佛经就算能短时间内绣得成,还能立马供奉到佛前去,这事也只算是做成了一半。 这佛经是用来给太后祈福的,太后要是能醒,病也能好,那自然是好。太后要是醒不了了,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这么想来,与其去赌这各一半的机会,还不如被禁足呢。她待在长春宫里日子是无趣了些,可好歹安全不是。 在关于太后的病这件事上齐妃倒真没猜错,她得到的消息的确是半真半假的。 太后的病的确重了些,不过她并没有整日都在昏睡,而是睡睡醒醒的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太后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小儿子,至于胤禛这个大儿子,在太后眼里恐怕早就不是她的儿子,只是皇帝了。 齐妃不知道允禵到底闯了什么祸,秀玉却是知道的。 允禵自从回京后便整日郁郁寡欢的,他原本因着不想让允禩被皇上猜忌所以忍着不怎么往廉亲王府跑,直到太后病了,他想见太后又见不着,他就又成了廉 亲王府的常客了。 从前先帝还在时他们不管是饮酒作乐也罢借酒浇愁也好,都还是有些分寸的,至少喝了酒是不会闹事的。 这回不一样,这回他们是在允禟的酒楼里喝的酒,不是在允禩府上。 凭着他们几人的身份,他们随便去哪家酒楼都是有包间的,更何况他们去的是允禟的酒楼,在这儿他们别说是要包间了,他们就是要清场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允禟那日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兴致,说他们就要在大堂喝这一顿酒。 他一句话,这酒楼里下至跑堂的店小二,上至掌柜的就都忙起来了。 九爷这是要与百姓同乐了,他们想。 既然如此,今日这酒楼不仅不能清场,他还得去找些人来好好热闹热闹。 说是百姓,掌柜请来的人又岂会真是百姓,身上可以没有官职,钱袋子里不能没有银子,不然他们也认识不了他这掌柜的不是。 说是同乐,百姓和王爷们怎么可能真同乐。不过是允禟他们几人独占了一大块地方,剩下的地方还有零星几桌人罢了。 这掌柜的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就这么零星几桌人里偏偏出了个搅屎棍,把好好的宴席搅了个一团乱。 要和自家爷在同一个大堂吃饭的人掌柜的自然是选了又选的,也都与他们说好了,他们吃饭归吃饭,不该说的不能说,不该做得也不能做,他们也都答应得好好的,掌柜的才放了他们进来。 刚开始还好,他们也只敢规规矩矩的吃饭,最多时不时的偷看一眼远去的几位王爷。 后来有人喝大了,这人也就忘了之前跟掌柜的说好的那些话了,借着醉意就要往几位王爷那桌去。 这人本该立即就被拦下的,是允禟给了掌柜的一个手势,众人也就都退回去了。 允禟这边的人是好奇这位大胆分百姓要找到人是谁,找到了又会跟他说什么。所以没有拦他。 百姓那边是想着如果这人能跟王爷们搭上话,那他们说不定也行,因此恨不得推他一把,让他能走得快些,就更不会拦他了。 然后他们很快就知道他是去找谁的了,因为这人到了允禵跟前就站住不动弹了。 众人只见他打了个酒嗝,然后向允禵抱拳行了一礼,一边行礼口中还一边说着什么。 结果他刚直起身子来允禵也站起来了,大家都在猜允禵是不是在请这百姓共饮了,就见他照着这人的脸给了他一拳。 从前的允禵打人,那是奔着让被打那人挂彩去的,伤不伤的在其次,只要看着严重就行。 现在他打人,那是奔着让被打那人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去的,这人都爬不起来了,那还能只是看着严重吗?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别说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掌柜了,就连坐在允禵旁边的允禩都没反应过来。 这人喝醉了酒,脚下本就不稳,被允禵一拳打在脸上立马就倒下了。 他要是没醉,大抵还是知道要护着头的,偏偏他醉了,因着脸疼,他只记得用手护着脸,哪还有手护着头呢? 也幸亏这周围的桌椅都被搬开了,不然今日怕是要见血了。 等这人倒在了地上他们才惊觉今日已然是见血了,允禵这一拳下去,这人不光是嘴角流了血,他还吐了几颗牙出来。 那牙瞧着血乎乎的,也就没人在去盯着看了,他们倒是没忍住盯着允禵瞧了起来。 上过战场的人果然不一样,但凡出招,那必是杀招,这人也不知是跟这位爷说了什么,能跟王爷在一处吃饭本是幸事,他这话一出口,幸事可就变成坏事了。 众人虽然猜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却也能猜到他说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然他也不会挨这一拳了不是。 他们又开始庆幸这事是出在九爷的酒楼里的,只要这大门一关,今日在场之人又有谁敢把此事说出去呢? 允禟酒楼的伙计们觉得只要今日这些百姓不将此事说出去,那这事就能被瞒下来,允禩和允禵却不这么觉得。 允禩谨慎惯了,虽然这是允禟的酒楼不假,可他还是觉得这酒楼里的伙计不一定都是允禟的人。 允禵觉得这事瞒不住,是因为他已经猜出了这人的身份,他应该和他认识且厌恶的一个人关系匪浅。 他上战场的第一场仗就打赢了,当时他别提多高兴不了。 他不是不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可他还是带着人追去了。 他自认为他带去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然而事实是他带的人里有一个人差一点儿就当了逃兵。 说是逃兵其实也不准确,他那时候还真没逃,他就是怕,而且怕得尤为明显。 他带来的这群人都是家事不俗的,平日里和他关系也算不错,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群人值得信任的原因。 大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素日了大话说了不知道多少,上战场前胸脯也拍得震天响,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居然有人怯战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刚才在战场上他们被分在了不同的小队,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余力去看别人。 现在他们集结成了一个小队,还是个去偷袭的小队,这人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了不是。 怕死,这无可指摘,毕竟是人都会怕死。 被这阵仗吓着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大家伙儿都是头一回上战场,别说是他们了,他也被吓得够呛。 要是真怕,那就说出来,他这个小队不算上他便是了,明明怕得不行,却又想贪这份功,到了战场上了有连刀枪都拿不准,这又算什么呢? 他气的不是这人贪生却又贪功,他气的是这人的贪可能会让他们这一个小队的人都送命。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果然因为这人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们是偷袭的小队,重就重在一个偷字上,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好。因此是绝对不能被敌人发现的。 结果这人还真就闹出动静来了,且动静还不小。 这下好了,他们从追人的变成了被追得的了。 谁让他们这小队只有二十余人呢,要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都是有血性的男儿,又刚经过了一场鏖战,脑子一热,当然是要死咬着不放才好。 他们这对人追出去的时候有多神采飞扬,逃回来的时候就有多垂头丧气。 那是垂头丧气吗?那是在逃命呀。 尤其是让他们暴露了的这位,他的马甚至都跑到他这个大将军的马前头去了。 要不是军中老将见他如此行事不放心他,另派了一队人马跟在他们后头,这队人马见势不对连忙来接应于他们,他这个大将军还能不能回京还真不好说。 依着他的性子,这人他定是不会再用了,也是不会留在军中的,军法处置之后赶出军中便是了。 是他的副将来劝他,说这人并无大过,军法处置是要处置的,可就这么把他赶出去他怕是也回不了京的,甚至有可能活不了,他这才没把这人赶出去,而是让他去做了火头兵。 这人家事极好,被他一句话就打发去做了火头兵自然是心中不忿的。 这人很快就混成了火头兵的头头,他念在他们从前关系还行的份上,也没在为难他。 他不去为难这人,这人却来为难他了,自从他做了火头兵的头头后他的兵就没真吃饱过。 这下他连火头兵的头头也做不成了,只能去劈柴和烧火了。 都这个了这人要是还敢闹幺蛾子,那他就真得把这人赶出去了。 不过看在他们从前的交情上,他倒是可以出银子雇个马车让人把他送回去。 至于这人在回京的路上会遇见什么事,又或是他独自回京之后会不会被当做逃兵论处,这就不是他这个大将王有闲功夫能管的了。 结果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他还真烧上火了。 他瞧不上这人,偏偏又赶不走这人,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今儿偏偏还有不长眼的跑到他跟前来提这人的名字。 他这酒一下肚,反应就慢了半拍,要是平常,这人根本就行不完这个礼,早就倒下了,今日还算他走运,好歹是把礼给行完了,不然他可就不会只挨他一拳了。 他打这人一拳倒也全是为了出气,他是觉得这事如果闹开了那四哥就是再不想见他也得召他进宫去了。 他人都进宫了,他就不信四哥还真能不让他去永寿宫看额娘。允禵看着那位倒在地上的倒霉蛋儿,想着。 17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四天 …… 这事果然没瞒住, 宫里最先知道这事的人是苏培盛,然后是胤禛,再然后才是秀玉, 秀玉之后才是太后。 太后上一次召见年贵妃和齐妃的时候就是强打精神才能让她二人不看出自己的病是重是轻, 等她二人一走, 她立马就撑不住倒下了。 她这一倒下, 不光秀玉得来,就连胤禛也得来。这下也由不得她不吃药了, 她只要不吃,胤禛就一直端着碗等着, 这一等耽搁的事可就多了去了。 这要是从前胤禛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德妃还真能让他一直等着。 现在他是皇帝了, 她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了不是。 再加上她总还是惜命的, 这药倒也能按时喂下去了。 好不容易太后的病有起色了,允禵那儿又出事了, 这下好了, 药, 太后还是喝的, 饭却不按时吃了。 胤禛每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能来盯着太后喝药已经是他将时间挤了又挤了, 要让他再来劝着太后吃饭, 那根本不可能。 他来不了,秀玉就得去。如此,秀玉就又成了永寿宫的常客了。 太后不肯喝药,这简单,把她喝完药的蜜饯停了便是,现下太后吃不了蜜饯, 可她还是要喝点儿糖水压一压苦味儿的,把这糖水换成甜粥即可。 她不按时吃饭也没关系,反正御膳房里随时都备着吃食,她想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 她每隔一个时辰就让人送一回吃食来永寿宫,她就不信一次都遇不上太后醒着的时候,只要她醒着,就一定会饿,吃不了别的喝些汤汤水水也是行的。 太后不按时吃饭一是因为她在病中的确没什么胃口,二是借着这事而在闹脾气,想见一见允禵。 她又不是真绝食,又怎么会真的水米不进呢?毕竟她才刚当上太后,又怎么舍得就这么去了呢。 秀玉要处理宫务,当然不可能一整天都待在永寿宫。只要她走之前御膳房的吃食送来了,再回来看见有一个碗是空的,也就行了。 太后这病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也就只能养着,宫里人别说惹她生气了,就连在她面前说话声大了些都唯恐惊着她,所以永寿宫这几日出奇的安静。 不过这份安静还是被人打破了,这人就是允禵。 他虽然是先帝亲封的大将军王,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这个天子的弟弟到了人,当然还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不是。 他也的确给了人一个交代,该让人上门去探视,他让人去了,该赔银子,他也赔了,让他道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这人那天借着醉意冲撞了他,就因着这人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向他道歉。 这人的确是认识军中的那个火头兵,和他还是亲戚。 他还特意让人去查过这二人到底是何关系,查出他二人竟然是兄弟,不过那火头兵是嫡支,这人是旁支罢了。 既然如此,他这也算是兄债弟偿了。谁让他倒霉,找谁不好,要来找他呢? 看他这个样子,平日里也没少打着那火头兵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那人成了火头兵已经有些年头了,怎么这个消息还没传回京里来?还是他们知道了也当不知道,还等着那火头兵高升的消息传回来呢? 那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就算他回不了军中了,那火头兵也不可能有高升这一日的,都说他狠,只有真在军只能够的人才知道,年羹尧比他更狠,就是不知道他那好四哥知不知道了。 允禵以为他连银子都赔了,这事也就算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不想见这人,这人却是极想见他的。 他发现这人和那个火头兵还真是兄弟,都一样的贪婪,也都一样的像狗皮膏药似的,只要粘上了轻易就别想撕下来。 就因为他打了这人一拳,这人就赖上他了,他虽然不是走到哪儿都能见着这人,可但凡这人能出现的地方,这人都出现了。 这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青楼。 他去青楼,那是应邀去的,不去还真不行。 他刚开始在青楼见着这人的时候还以为这人又是跟着他来的,后来才发现这回他们在这儿遇见还真是巧了。 他以为在这种地方遇上了这人总不会再来纠缠他了,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他还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是带着这楼里的姑娘来的。 看这人的架势他就知道了,美人计立马就要要上演了。 他还没看清这位要对他施展美人计的美人长什么样儿呢,她就在离他还有一步远的地方被拦住了。 好家伙,这是要两男争一女了,他本来都打算走了,这下他是真来了兴致,站住了看起戏来了。 他二人刚开始还只是动动嘴,后来就动上手了,他离得近,要不是他反应快,躲开了,这二人其中一个差点儿碰着他。 他躲开了,往他身上扑这人却收势不及,往前一仆,摔了个狗啃泥。 都这样了,他还不肯罢休,愣是爬起来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口中还在呼救。 被人抱住了腿,他条件反射就想把这人踹开,结果还米等他动呢,他的另一条腿又被人给抱住了。 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两人是商议好了,合起伙来碰瓷儿呢。 笑话,他允禵的瓷岂是这么好碰的,他不动手,他带的人还不能动手吗? 从前他出门带的都是府里的长随,从战场上回京之后他带的人就是她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人了,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武功却是极好的。 他虽然担着小厮的名儿做的却是护院的伙计,为着这个,自己可是给他开了双份的工钱。 之前自己去了包间和人谈事,便吩咐这人自己找个地方坐着等,现下自己都让人抱住腿了,他要是还不出现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这人出手就不会像他这般有所顾忌了,他想。他这边刚想着这人呢,就见这人真的飞上来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一轻,然后就看见那原本都坐在地上抱着他腿的两个人被这人拎小鸡似的拎起来了,再然后他们就都被扔出去了。 眼看上头有人被扔下来了,底下的人甭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跑得飞快,那还顾得上什么相好不相好的。 这人下手未免太重了些,允禵想。可你要说他手上没准头吧,这话还真不对,毕竟这两人被他一前一后的扔下去还真扔到了同一个地方,都叠上罗汉了,这还能说是没准头吗? 可要说这人手上有准头,这话也不对,他要是手上真有准头,怎么就不知道想把那胖些的扔下去,再扔那瘦的,这样他二人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偏偏要先扔瘦些的,再扔胖些的,如此,这二人会不会有什么大事还真不好说了。 允禵是真没想到这场争风吃醋的戏演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那两人其实和他也并无什么大仇怨,因此他还是出了银子让人把这两人送去了医馆。 要是给他二人瞧病的是宫里的御医,最开始被摔下去的那一位或许还有救,可他们就是寻常百姓,充其量就是手里有几个银子的寻常百姓,给他们瞧病的也只会是医馆的大夫了。 允禵这下是真傻了,他是真没想致这二人于死地,现下有他们一个丢了命,另一个也受了重伤,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要是从前,他怕是早就去找允禩和允禟了,这会儿他脑子却清楚极了,他知道他这个纵奴行凶的罪名是逃不掉了,他也不想再牵连旁人,也只能第二日一早就去宫门外跪着请罪了。 这回他那好四哥终于肯见他了,还是在养心殿见的。 他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这次的事的确是他的错,他认,所以不管他四哥这么数落他,斥责他,甚至要廷杖他,她都能忍。 可他这四哥说着说这就说到战场上的事了,说的偏偏还上战场打了那第一仗,还有那一仗之后那一次失败的偷袭。 世人都说他这四哥嘴巴毒,他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他四哥的嘴再毒也毒不过先帝,所以倒也并不怵他。 他今日来得早,宫门还没开他就在宫门外头站着了。 他昨晚上想好了,一到宫门外头就撩袍子跪下,可事到临头了他还是犹豫了。 不是他又觉得他自个儿没错了,是今日刚好是大朝会,他要是真这么一跪,那可真就是满朝文武都能看他的笑话了。 他要还是个光头阿哥,他这么一跪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上头还有老子管着,他得服管不是。 他现在是大将军王了,要是真跪在宫门外头,这事传出去了好说不好听不是。 因此他专挑了那宫门还没开,但就快要开的时辰在宫门外站着,就想看看他那四哥知道他在宫门外站着之后会不会传召他。 结果他果然被传召了。允禵看了看天色,又估摸了一下这会儿大概是什么时辰,觉得做皇帝也挺不容易的,他四哥现在起得比他做皇子的时候还早呢。 就为着这事,允禵便决定不管他这四哥今日怎么骂他他都忍了。 结果他这四哥既没骂他也没打他,偏偏提起了那次失败的偷袭,这让他如何能忍呢? 他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四阿嘴毒了。 他四哥这是嘴毒吗?他四哥这是你哪儿痛他就偏往哪儿踩,他不光踩,他还拿脚尖踩,还转着圈踩,他毒的难道就只是嘴吗?允禵想着。 17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五天 …… 要真细究起来这事的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他, 而是那个火头兵。 要不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人的名字,他也不至于一时冲动给了那人一拳。 他以为这事只要赔了银子就能了了,结果这人不但不死心, 他还带着其他人一道来纠缠起他来了。 这还是他回京这么久以来他四哥第一回跟他谈起战场上的事儿, 他原本是该高兴的, 毕竟这事谈得好了他就有可能能回到军中去了不是。 他打了大大小小这么多场仗,他四哥跟他谈论哪一场不好,偏偏要挑他最丢脸的那一次偷袭, 这要让他怎么接话呢? 是谈一谈他的贪功冒进呢, 还是说一说他带去的人里有个贪生怕死之辈所以到最后他们只能狼狈逃窜呢? 他在军中的时候就拿这贪生怕死的人没法子, 只能让他继续在军中待着。 好不容易回了京了, 还因为这人背上了个纵奴欺主的罪名。最好别让他再见着这人, 不然自己肯定饶不了他, 允禵想着。 坐在高处的胤禛虽然看不清楚允禵脸上的神情, 可他的一举一动他还是能看见的。 别看他现在规规矩矩的跪着, 其实他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事儿呢。 他倒还没有蠢到底,还知道犯了事就来找他这个亲四哥,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的份上, 他就是跪在宫门外头一整天, 自己也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他进来的。 皇考还在的时候他就这样,但凡是闯了什么祸, 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与其说是允禩和允禟不如说是皇考,毕竟他二人后面站着的人说到底也还是皇考不是。 现下这个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换成了他, 他才知道皇考为何对他这十四弟又爱又恨。 爱, 爱他的才,恨,也是恨他的才。 自己的儿子有才, 他当然爱,自己儿子太有才,他又愁,这种愁到最后就变成了恨。恨他也恨自己。 别说皇考了,他对他这十四弟也是又爱又恨。 不然自个儿怎么会在大朝会的早晨挤出来召见他,倒不是怕他进不来会在宫外闹,是怕他这个样子被太多人瞧见伤了他的面子。 他觉得他对这个弟弟已经够有耐心了,甚至都愿意在这谈国事的地方跟他谈家事了,他这十四弟就算不感激涕零,应该也不会像从前似的梗着脖子什么都不说吧。 结果他的确没有梗着脖子,可他还真是什么都不说,这要胤禛如何能忍呢? 这殿内除了胤禛和允禵二人就只有一个站在胤禛身边的苏培盛了。 苏培盛见胤禛脸色不对,就知道他这是要发火了,可这回大将军王闯下可是大祸,他们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单独见着了,就又要不欢而散了,这肯定是不成的,这种时候他这个大太监就该派上用场了。 “十四阿哥……”苏培盛轻声喊道。这几个字一喊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现如今哪还有什么十四阿哥,就是真有,那也得是万岁爷的儿子,苏培盛想。 他见势不妙,心中一急,旧日的称呼便脱口而出了,也不知道两位爷听见这称呼心里都是个什么滋味儿,苏培盛想。 万岁爷这会儿是个什么神情他不敢看,另一位爷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却是敢看上一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觉得十四阿哥好像是被谁吓了一跳似的,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见他这样苏培盛还有什么不懂的,感情万岁爷这边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这位爷还在想着自己的事,压根儿就没往上瞧呢。 他越看越觉得这一幕眼熟,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场景的,四阿哥和五阿哥犯了错被万岁爷训斥的时候被就问这个样子吗? 犯错的通常都是五阿哥,四阿哥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五阿哥也不知道是天生胆子大,还是谁都怕就是不怕万岁爷这个汗阿玛,反正万岁爷在上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他跪在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不管在想什么他都是没怎么把万岁爷的话听进去的。 刚开始他是不知道五阿哥有这份胆气的,要不是四阿哥看不过眼了,总拿手肘碰五阿哥,五阿哥被他吓得就是一哆嗦,他还真发现不了五阿哥其实正在神游呢。 如此说来,万岁爷看十四爷是不是也跟看儿子似的? 呸呸呸,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万岁爷怎么想的岂是他这个奴才能去猜的。苏培盛连忙低下头,在心里暗啐了自个儿一口。 “四哥,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我不求您别的,只求您让我把我的人保下来。”允禵轻声道。 “我本也没想致那人于死地,是我那护卫一时失手,这才……”允禵想了想,又道。 这事是昨晚出的,都一晚上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所有人里知道的最快的恐怕就是他四哥了。 既然他都知道了,那他也没必要跟他绕弯子,眼看着天就快亮了,这事当然是越早说完越好,免得误了朝会。 “怎么,你的人的命是命,丢了命的那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胤禛听他这么说,想也不想便问出了口。 “我……臣弟不是那个意思,臣弟是说,臣弟该赔礼赔礼该致歉致歉,臣弟这名护卫也该下狱下狱,他是跟着臣弟上过战场的,又是为了臣弟才出手伤的人,臣弟不想寒了他的心。”允禵连忙道。 “允禵,你当知道,这种事原是到不了朕跟前的。”胤禛低声道。 允禵要是一直梗着脖子跟他吼,他还真能让人把他给赶出去,他这么一求他,他心里的那团火就跟被人泼了冷水似的,慢慢就熄了。 “臣弟自是知道这种事原本是闹不到您跟前的,臣弟只求您一句话,为了这句话,您说什么臣弟便做什么。”允禵以额触地,朝胤禛行了个大礼,然后说道。 “允禵,你要知道,慈不掌兵。”允禵这一个头磕下去,磕得胤禛心头一跳,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臣弟当然知道慈不掌兵,可臣弟也知道对待兄弟,不能有用时便拉拢,无用时便推开,他虽然与我不能算兄弟,也可说是袍泽了,让臣弟眼睁睁的看着他为那种人抵命,臣弟做不到。”允禵高声道。 “那种人?””那种人是哪种人?”“是不知分寸冲撞了你的人,还是三番五次纠缠你的人?”胤禛问道。 “您不是都知道了,还是问臣弟做什么?”允禵从他四哥的语气里听出点儿不同寻常来,遂问道。 “朕不光知道了那二人的身份来历,朕还知道昨晚送了命的那人和乌雅家有旧,如此,你这收手下你保是不保?”胤禛高声道。 “您是说,那人和额娘……”允禵这回是真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人和乌雅家有旧,难怪他有胆子碰他的瓷儿,想来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来打动他,差的就是一个接近他的机会了。 “那额娘……”允禵一着急就忘了他额娘现在已经是太后了,还是额娘额娘的叫她。 “太后的病时好时环的,你难道不知?”胤禛像是早就料到允禵一听这事和太后有关肯定是冷静不了的,也懒得跟他计较他一口一个额娘的叫着,他眯了眯眼睛,说道。 “我……我……四哥你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允禵低声道。 他现在脑子乱得厉害,他觉得他的袍泽他是要保的,可他又怕额娘因着这事生气进而病得更厉害了。 四哥也真是的,不管他上了多少折子说想要进宫来看额娘那折子都跟石沉大海似的不见了踪影,他不就是想看看生了病的额娘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到此处,他没忍住抬头飞快了瞄了一眼他四哥,发现他已经开始批阅奏折了,他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他这是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给不了他一个答案,干脆忙自己的去了?允禵想。 他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呢?只要他能见着额娘,他肯定能哄得额娘不生气,这样他要保的人不就也能保住了吗? 四哥也只是说这人和乌雅家有旧,有旧,又不是有亲,想来额娘应该不会太生气才是,他有些心虚的想。 这事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永寿宫上头,眼看着就快到朝会的时辰了,他再不做决定怕是不行了。 “臣弟说过,只要您能说句话,您说什么,臣弟便做什么。”允禵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再然后才说道。 他可没忘了他的人昨晚那一扔除了让一个人送了命之外还让另一个人受了重伤,要想保他,还真得要他四哥一句话,因此他再次许诺到。 其实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这话他还对一个人说过,这人就是皇考。 不过他觉得他说这话就是他这个儿子在跟阿玛撒娇耍赖,既然是撒娇耍赖,那自然是可以不作数的。 现下他跟他四哥说这话在他看来虽然不能算是撒娇耍赖可真要到了那时候也是能赖掉的。 他和那些当兵的日日夜夜混在一处,别的没学会,脸皮倒是厚了不少,他就不信到时候他四哥还真能揪着他这句话不放。允禵腹诽着。 允禵的小算盘打得精,他不知道的是,胤禛的小算盘打得比他还要精。 胤禛是真没想到他这十四弟为了保一个手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给允禵派什么新差事才好了。 17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六天 …… 苏培盛见这二位爷都不说话了, 就知道万岁爷这是答应要替十四爷保住他的手下了。 他没忍住偷瞄了一眼还跪着的十四爷,见他开始动来动去了,就知道他这是在想着旁的事了。 他这是觉得万岁爷比他想得要好说话, 所以干脆就再求他一次?苏培盛想。 他难道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容易, 想收回去就难了?别看万岁爷这会儿答应他了,且看着吧, 这事过后十四爷怕是有的受了, 苏培盛腹诽着。 不过他可不能让十四爷再开口了,不然今儿的朝会非得误了不可,因此苏培盛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万岁爷, 时辰不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 他觉得他说完这话之后万岁爷似乎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在夸他提醒的对似的。 这,苏培盛还有什么不动的, 万岁爷这是知道十四爷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正愁要如何提前结束这场谈话呢。 这个时候他跳出来了, 可不就是正正好嘛, 苏培盛想。 允禵本来刚想好要跟他四哥说什么,被苏培盛这么一打岔他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恭送皇上了。 他觉得在这种事上他四哥都能松口,那他要进永寿宫也不是什么难事,今日可是大朝会,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被人看笑话,他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好好应对那些看热闹的人才好。 昨晚的事的确是已经传开来了, 虽然还算不上街知巷闻,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老臣门还好,有那年轻的大臣, 一踏进养心殿就开始东张西望。 从前他们这样,这是在找与自己相熟的官员,好聚在一处说说话。 今儿他们这样,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这是在看十四爷在不在呢。 结果还真让他们找着了,十四爷正跟张廷玉张大人站在一处说话呢。 对于他们这些初入朝堂的大臣来说,张廷玉张大人那就就是比他们的授业恩师还要让他们尊敬和畏惧之人,他往那儿一站,还真没人敢在他二人眼前晃悠,如此,朝会开始之前允禵都在跟张廷玉说话,倒让他少费了不少口舌。 直到朝会散了,张廷玉又追出来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他为何今日盯上他了。 他四哥这是怕他应付不了哪些大小官员,给他找了个挡箭牌呀,允禵想着。 允禵原本想着他好不容易进宫来了,今日他就是赖着不走也得再见着他四哥,只要能再见着人,他肯定是能去永寿宫的。 结果他还是没能留下,因为他家福晋的人找来了,这人进不了宫,却能托人传话,这么一个托一个的,这话还真传到他这儿来了。 这话也就四个字——急事,速归。 他家福晋不是那等不知身份的人,看来府上的确是出事了,他想,如此,他也只能出宫回府去了。 等回了府他才知道,是昨夜在青楼丢了命的那人的家中长辈找到他府上来了。 家中小辈出了事,他们求告无门,也只能斗胆来他府上讨个说法了。 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昨晚动手的是他的手下,可要是没有他的默许他的手下是不敢动手的,这么算起来,他们来找自己其实也没错。 他们也还算聪明,知道不能大张旗鼓的来找他,只是让家中长辈来叩了叩他府上的大门,留下姓名和事由,说是下次再登门拜访。 他们这样做可比大吵大闹有用多了,毕竟就凭他们家和乌雅家有旧这一点,自己还真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他可没忘了昨晚还有一人受了伤,现下丢了命这人的家中长辈找来了,另一家人怕是正等着看他对这事的态度呢。 他要是让这些人进了府,那也就代表着这是他揽过来了,他要是不让这些人进府,那就表示这事还是由该管的人来管的。 他是打算把在事揽过来的,别看他在宫里说得那么轻松,这事有多难办他是知道的,因此他还是下着要去找允禩商议一下。 第二日他的马车都套好了,却没能去成廉亲王府,不是他有什么事耽搁了,是没必要再去了。 他要保是人死在了刑部大牢,他还去廉亲王府做什么呢。 他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事是因为刑部尚书和他八哥交情不错,那官差还问他,这事查还是不查。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跟他上过战场,又是他带回京的,现在人没了,当然要查,可他立马就想到这事要真查下去恐怕会查到他意想不到的人身上,因此便犹豫了。 最后他还是告诉这官差,得查,不过这事得由刑部的人查,他是不会插手的。 想护的人他没护住,想见的人又见不着,允禵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按说都一命抵一命了,这事就应该算是了了,结果丢了命的那家人没再来他府上,受了伤那人家中的长辈却是找来了。 他府上的门房对前头那家人礼敬有佳,那是因为那老者一上来就说他家与太后家有旧。 门上的小厮觉得这种话不可能有人敢胡编乱造,所以立马就将此事报给了福晋。这才有了之后的那一幕。 这回找到他府上的人可不一样,同样是自报家门,这次来的人可比上次的人要趾高气昂得多。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人显然是没有把他这个“官”放在眼里的。 他能去给上次那位老者通报,那是因为知道他家中的小辈没了,这回嘛,除非他能等到他家爷回来,还能和他家爷搭上话,不然这人趁早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允禵之前说这事他揽下了,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他这几日实在烦得厉害,这事也就被暂时搁下了,没成想就这么几日,这家人就急了,都敢找上门来了。 一次有人找上门,他还能瞒住,次数一多,别说是皇帝了,就连太后都知道了。 这下允禵也顾不上教训那些敢闹到他跟前的人了,因为太后的病又重了。 按说有秀玉照顾着,胤禛关注着,太后的病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到了这个地步的,谁让太后有事宁愿吩咐她身边是嬷嬷也不肯告诉秀玉呢,太医药医得了她的身子,医不了她的心不是。 太后的心病其实也就两件事,一个是她的小儿子,还有一个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住进去的慈宁宫。 慈宁宫她是肯定住不进去的,她的小儿子她肯定也是见不着的,胤禛不让允禵进永寿宫,是因为他能猜到太后要是见了允禵会说些什么,所以他才一直没批允禵的折子。 为了这个皇位他们兄弟相残,他是真的觉得应该到此为止了,想要到此为止,太后和允禵就不能见面。 秀玉倒是能理解太后听说允禵那边又出事了会再次倒下。在太后心里该坐上皇位的人是谁那是不言自明的,允禵没能坐上皇位,在太后心里恐怕要归咎于他的心机还不够深沉,手段不够狠辣。 这样的允禵,就算是做不了那把椅子,也是可堪大用的,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就惹祸的。 更何况这次丢了命的那人家中还和乌雅家有旧,这就让太后心里更堵得慌了。 依着太后的性子,那种手里沾了血的奴才肯定是不能再保的,可允禵偏偏要保,为此她这个额娘的感受他都顾不上了。 为了一个奴才,允禵就能这样,以后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他又会如何呢,都这样了,太后不可能对允禵半点失望都没有,这一失望,她的病可不就愈发的重了吗? 也不知道太后在对允禵感到失望之后有没有觉得后悔,后悔她这些年对胤禛的漠视和对允禵的偏宠。 不过就算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别说她的病是真的好不了了,就算她的病真的好了,难不成只要她想,胤禛就能和他再把母子之情找回来了? 在这一点上她是真的不能理解太后,当初拿胤禛换嫔位的是她,后来胤禛的额娘没了,想把胤禛接回来的还是她。 先帝大概也是见着胤禛这么小就没了额娘,觉得他可怜,还真问过胤禛要不要去德嫔那儿住。 胤禛多聪明呀,立马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去德嫔那儿住,和回德嫔那儿去,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胤禛那时候还小,又刚没了额娘,脑子乱得厉害,就没有一口回绝先帝,这倒是给了德嫔接近他的机会。 从前德嫔是见不着胤禛的,好不容易能见着了,当然是想把所有能给他的都给她的。 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甚至还有小孩子才会玩的玩具,那时候的胤禛都从德嫔那儿收到过。 德嫔送的东西胤禛虽然没动过,可也没让人扔出去,他都把这些东西收下了,然后让底下人收着。 他没把那些东西扔出去,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被扔出去,那德嫔就不可能再接着送东西来。 他不是贪她的那些东西,他是想看看德嫔接下来又会送他什么东西。 17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七天 …… 他听说德嫔最近这段时日都在绣制一件斗篷, 便猜到那件斗篷就是德嫔要送给他的下一件东西了。 他不是没想过那斗篷是德嫔给汗阿玛绣的,可他转念又一想,觉得德嫔若是要给汗阿玛绣东西, 那也得是寝衣不会是斗篷,所以就更加确认这斗篷就是绣给他的了。 不过直到胤禛搬去了阿哥所, 他也没能收到这件斗篷。 他以为德嫔是想精益求精, 所以这斗篷便绣得慢了些, 直到有一日他听说德嫔又有身孕了, 他就知道这件斗篷他怕是永远都收不到了。 德嫔之所以亲近他,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成了没了额娘的皇子, 而德嫔膝下又没有别的皇子罢了。 现下她有了身孕,他这个别人的儿子在德嫔眼里恐怕又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一个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 德嫔竟然又让人把那件斗篷给送来了, 不过这回胤禛不会再看这东西一眼了, 没有把它扔出去, 他觉得他做得已经够好了。 虽然知道这样想不对,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德嫔是不是让太医看了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知道是女孩儿之后,她就又回头来笼络他这个皇子了。 其实要知道德嫔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也简单, 只需等足十月便可。 当胤禛听说德嫔生下了皇六女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德嫔这是怕她两头都落了空, 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不知怎的, 他想到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八个字,需知跟在这八个字后头的可都不是什么好词儿,由此可见,德嫔对他, 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他自此便对这位生母死了心,表面功夫可不光她德嫔会做,他要做起来,别说是德嫔了,恐怕就连汗阿玛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他和德嫔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直到十四弟出生,胤禛才知道原来德嫔也能是位好额娘。 他对德嫔早就死心了,也不甚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会不会有变化,反正他该做的他都会做,不该他做的,谁强迫他都没有用。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他那十四弟的确比他会说话,会哄人。 就连汗阿玛对他都宠爱有佳,德嫔更是沾了他的光晋了位份成了德妃,如此,德妃对他自然就更宠爱了。 他也知道德妃何这般偏宠老十四,她这是打着将来让老十四接她出宫去同住的算盘呢。 自己还没出生呢,太子之位就定下了,就算太子犯了什么事,他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大阿哥呢,这么看来这皇位怎么都轮不上自己,更别说是和太子差了这么多岁的老十四了。 太妃出宫去跟着成年的儿子住的确比住在宫里要舒服自在,德妃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她会这么早就考虑考虑到这一点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德妃大概也知道她将来要是要去他府上住,那肯定会有大臣跳出来说她住他府上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所以才这么早就把主意打到了老十四身上。 她大抵怎么都想不到最后得了皇位的人会是自己,眼看着自己是出不了宫了,她当然要争一争,看看能不能住进慈宁宫里去。 先帝在时,先帝是她的依靠,先帝没了,她就把老十四当做了她的依靠,现在她察觉到老十四可能靠不住,她又气又急,自然也就撑不住了。 这下允禵哪里还顾得上管有没有人在他府门外闹事,把手边的事放下就进宫去了。 等他到了宫门外头才想起来,皇帝并没有召见他,他还得像上次那样站在宫门外等着。 皇帝要是让他进,他就能进,皇帝要是不搭理他,他就得一直在这宫门外站着。 他站了没一会就见着有人从宫门里走出来了。 刚开始隔得太远,他只能勉强认出这人是个太监。等这人走近了他才看见,来人是梁九功的小徒弟。 他记得这人不是到他四嫂的坤宁宫去当管事大太监去了吗,怎么还无故出宫了?允禵想着。 直到这小太监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并且最后在自己面前停下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小太监并不是无故出宫,他是带着差事来找自己的。 四哥这是让他进去了?允禵想。可这也不对呀,就算要让人来迎他,那这人也应该是苏培盛才对,这差事怎么就轮到梁九功的小徒弟身上了呢?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出来的人会是梁九功的小徒弟了,因为这个小太监压根儿就没不是来迎他的,他是来陪着他一起在这宫门外头当木头桩子的。 这回他可没犯错,肯定是不会跪下的,他二人往这宫门口一站,不是木头桩子又是什么呢。 要是没有这小太监在他边上站着,他现在肯定是站不住的,有了这么个人在,他除了能干等着别的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他甚至在想,宫里最清楚额娘的病到底如何了的人除了他四哥就剩下她四嫂了,那这个小太监会不会是他四嫂派来的,为的就是给他透透风儿。 想到此处,他转头看了这小太监一眼,然后就发现他也正好在盯着自己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错了,他怎么觉得这小太监的眼神是在说,你快问,你快问呀。 事出反常即为妖,看这小太监这样,他立马就把头转回来了。 要说他们这些兄弟里谁的脑子转得最快,他只服允祥,允祥排在头一个,他就能排在第二个。 他就说这小太监怎么可能是真陪他在这儿当什么木桩子的,敢情他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恐怕自己一开口,这小太监嘴里立马就会蹦出一句,他师傅说……。 行吧,站着就站着吧,就当是扎马步了,允禵想。 允禵和这个小太监就这么在宫门外站了一整日,直到宫门快下钥了才回府去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见着他额娘的,所以第二日他又来了,他往宫门外一站,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几个守门的侍卫,而是找梁九功的小徒弟,看他出来了没有。 结果他在宫门外站了一上午那小太监也没出来,他立马就意识到他额娘的病怕是真不好了。 他四哥就是再心狠,额娘的病要是真的到了那个份上了,他肯定还是什么都不会管了,只会在永寿宫守着额娘,他都这样了,四嫂就更得在永寿宫守着了,自然也就没人顾得上他这边了。 这下他是真慌了,他觉得心跳得厉害,还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的,他瞪大了眼睛,耳朵也竖起来了,就怕看错了,又或是听漏了什么 允禵猜得并没有错,太后这几日的药太医们都是斟酌再斟酌之后才会开方子,从昨日开始,胤禛已经把能放下的事都放下了,更别提秀玉了。 直到今日,太医开的方子里出现了参汤,不用谁说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太后这回是真不成了。 现下下太后终于醒了,整个永寿宫里却没人能高兴得起来,虽然人人都不敢把那四个字说出口,也知道太后这是马上就要去了。 胤禛是离太后最近的,自然也是第一个发现太后醒了的,他见太后醒了,下意识就想开口说话,可他实在不知要跟太后说什么,到最后也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罢了。 “老四……是老四呀……”太后声音极低的道。她或许是瞧见胤禛在盯着她瞧,竟然费力的扯出了一个笑来,不过这个笑在胤禛看来更像是哭就是了。 光对他笑还不够,她竟还对他伸出了一只手,不过还没等胤禛反应过来,她又把手给收回去了。 至于太后是因为没了力气再抬手,还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她就算伸了手自己也一定会握住她的手,这才把手收回去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还没想好要跟太后说什么呢,就见苏培盛火急火燎的进了内殿,他连安也顾不上请了,直接走到了胤禛身边,弯下腰,向胤禛回起了事来。 允禵这两日都在宫门外站着这事他是知道的,这会儿能让苏培盛急成这样的除了他不做他想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他又做了什么事的时候,胤禛没让苏培盛再开口,而是让他立马去迎允禵来这永寿宫。 他要处置允禵什么时候不行,又何必挑在这时候呢,胤禛想。 允禵这一身的功夫倒也不是白练的,他虽然不能在这皇宫大内飞檐走壁,走起路来到底是比苏培盛快得多。 更何况他走着走着都快跑起来了,别说是苏培盛了,哪怕是粘杆处的人不用功夫怕是也追不上他的。 太后终于见到了他的这个小儿子,她见着他的时候也还是想像每一回见他那样,是笑着的,可她别说是笑了,她现在就连吸气都觉得费劲儿,唯一能做的就是睁大眼睛把他看得清楚些了。 “老十四……是老十四阿……”太后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似的,她声音极轻的道。 允禵是他们这些兄弟里最能说会道的那一个,尤其是对太后,他那张嘴更是像抹了蜜似的,哄人的话那是一串一串的往往冒。 这次却不一样,这次允禵好像都忘了要怎么说话了,张着嘴,连答应太后一声都忘了。 他原本是跑着来的,进永寿宫的时候没收住,愣是摔了个狗啃泥。 可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连滚带爬的就进了内殿。 他不说话,只是膝行着到了太后的床边。 太后这回是真看清楚了,来人的确是她的允禵,她费力的抬了一下手,像是想让允禵起来,又像是想要摸摸他,不过她的手还没抬起来,就又放下了。 允禵的眼睛也不知是这几日睡得不好所致,还是他摔那一下伤了眼睛,红得厉害极了。 可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一个劲儿的揉眼睛,这,胤禛还有什么不懂的,他这是不想让太后看见他哭了。 他见他额娘的手动了一下,浑身就是一振,他当然知道太后这是想做什么,虽然这么做不合规矩,可他还是又膝行了几步,紧贴着太后的床边,然后伸手极为缓慢的拉起了太后的手,把她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见他额娘好像对他笑了笑,还跟他说了什么,可他的眼睛实在疼得厉害,就闭了一下眼睛,也就没看出他额娘最后对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对允禵说完了话,太后终于把头又转了回来,她好像是还想对胤禛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胤禛不会唇语,自然读不出太后最后想说的话是什么,他只知道太后走的时候是笑着的,这就够了。 178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八天 胤禛…… 胤禛其实直到此刻脑子还懵得厉害。他以为又太医在永寿宫守着, 御药房的药材也是任他们随意取用的,太后怎么着都会再缠绵病榻一段时间才是,结果她竟就这么去了。 他以为她最后肯定是要嘱咐他些什么的, 最起码都得嘱咐他好好对允禵,可她却什么都没说。 他看了一眼嚎啕大哭的允禵, 这次终于没有皱眉,他只是在想, 从这一刻起,他和允禵都是无父无母之人了。 然后他觉感觉到有人把他的手握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秀玉, 不知怎的,就觉得鼻子酸得厉害。 直到秀玉拉了他一下, 他才惊觉自己刚才一直站在脚踏上。原来他还是怕会听漏了太后的话, 胤禛想。 他往秀玉身后一看,发现这满屋子的人除了他和秀玉都已经跪下了,这才迈步下了脚踏。 这满屋子人里也只有秀玉敢来拉他了,胤禛想。见秀玉也跪下了,他才一撩袍子也跪下了。 太后的灵柩被停在了安奉殿, 这下该进宫的人就都得进宫来了。 胤禛觉得他能让允禵见着太后最后一面已经算是极大度了, 他可没忘了允禵这两日都守在宫门外这事。 苏培盛没说完的话他现在能听了, 他不仅要听,他还要当着允禵的面听。 允禵大概也知道他四哥这是要跟他秋后算账了, 进了养心殿什么话都没说, 扑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这一跪胤禛就知道了,他这是心虚了,想着反正都得跪下,早跪晚跪都一样, 当然,如果他这么一跪自己能心软,那就更好了不是。 然后胤禛终于从苏培盛口中得知了允禵那两日在宫门外都做了什么事。 头一天有梁九功的小徒弟陪着,他还能老老实实的站着。 第二天他见着那小太监没出来,就知道太后是真不成了,自然一下就慌了。 他刚开始还能稳稳站着,还后来就开始在宫门外走来走去,到最后他干脆一撩袍子在宫门外跪下了。 好在他还没有蠢到底,跪下之后没有磕头,不然这事怕是早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 他这一个头要是磕下去,他和太后是母子连心,自己和太后又是什么呢,是母子失和呢,还是母子反目呢? 太后病危,他这个亲儿子想进宫却进不来,到最后只能跪在宫门外头磕头,这事要是真发生了,他非得下罪己诏不可。 他这个弟弟他还是了解的,他没磕头倒不是因为他当时还能想这么多,他没磕这个头是因为当时太后还在,他这个头磕下去太不吉利。 他前几天才惹了事,他就算真在宫门外跪着,那也可以被看作他是来认错的,只要他这个做皇帝的这么说,他就不信还有人敢不这么说。 他其实也知道允禵为什么要跪,一是因为他真急了,没别的法子了,二是因为他还在因为上次那事跟他怄气呢。 他是答应了允禵要帮着他把他的那个手下保下来,他日理万机的,怎么可能允禵前脚才走,他后脚就让人去办这事呢。 他的人就晚去了一步,那人就死在了牢里,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送手那人就是要挑拨他兄弟二人的关系,偏偏允禵就跟瞎了似的,因着这事儿还跟他怄上气了。 他敢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他,要是这龙椅上现在坐的是允礽,他就不信他还敢跟天子怄气。 他原本还想着要派新的差事给他的,现在看来还得再等等,至少的等太后的丧事办完之后再谈其他。 他现在不处置允禵,一是因为太后的丧期还没过,二是因为他想看看允禩和允禟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生事,再有就是,他实在有些心累,想歇歇。 真正能让他放松的地方,除了他的寝宫,就只剩下秀玉的坤宁宫了,胤禛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他脑子里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是他在来坤宁宫的路上了。 秀玉是猜到胤禛会来的,不过她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也没让小厨房特意备下他爱吃的东西,只吩咐小厨房灶上要有人罢了。 秀玉是真没想到胤禛会漏夜前来,看他这架势今晚他怕是要与她促膝长谈一番了。 不过她觉得促膝长谈这四个字也不太准确,毕竟就算她不搭话胤禛也能一个人说上许久的话,这话与其说是在谈,不如说是胤禛在说,而她在听 她以为这次也会是如此,便让小厨房的人上些茶水和点心,如此,她想接胤禛的话就接,不想接的时候只要随便挑上一块糕点咬上一口,那接下来这样晚上她都能一句话都不说了。 结果胤禛是糕点也吃了,茶水也喝了,但就是不说话。 要不是她确认皇帝不可能被饿着,她都要怀疑胤禛是不是没用晚膳就来了。 他不仅不说话,他还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秀玉后来才发现他看的不是她的脸,是她的手。 他不仅看,他还伸手拉,他不仅拉,他还上手摸。 他这一摸,摸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她恐怕得吓得跳起来。 她这手到底有什么好摸的?也就是她不爱戴护甲,她要是像旁人似的除了睡觉的时候时时刻刻都逮着那东西,他的手恐怕就伸不过来了,秀玉不合时宜的想着。 “你说,我该不该让太后与先帝合葬。”胤禛低声问道。 “太后只是太后,并非先帝皇后。”秀玉想了想回道。 虽然胤禛还没放开她的手,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和她说话,他能先开口就好,不然自己还得绞尽脑汁的去想她的来意,秀玉腹诽着。 “可……”胤禛又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秀玉瞧见他用皱眉了,就知道他这是又心烦了,她敢打保票,他心里其实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做了,之所以来问他不过是想有人赞同他的决定罢了。 她来到这个朝代也有好几年了,胤禛对他这位生母从来都是礼敬有余,亲近不足。 端看到最后胤禛也没有叫过她额娘,而是一口一个太后的叫着就知道了,在胤禛心里太后恐怕连他的奶嬷嬷都比不上,更别提孝懿仁皇后了,在胤禛心里,这一位才是他的额娘呢。 “太后送过我一件她亲手绣制的斗篷。”胤禛轻声说道。 斗篷?她怎么不记得太后什么时候给胤禛送过斗篷?秀玉想。 她转念一想,觉得那件斗篷胤禛没准儿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前收到的,她怕接不上胤禛的话,立马去翻看了原身的记忆,然后她发现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样一件斗篷。 如此说来,这件斗篷应该是当时还是德嫔的太后送给幼时的胤禛的。 德嫔在那个时间节点上送斗篷给胤禛,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她这是看胤禛的额娘不在了,觉得又能把胤禛要回去了。 不,或许她就没想过真能把胤禛要回去。 她就是想让胤禛知道她才是胤禛的生母,这样胤禛若是与她亲近那自然是好,就算胤禛不与她亲近,有了这个儿子,她也能在嫔位上舒舒服服的待着不是。 秀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直到她她察觉到她的手心开始出汗了。 她抬头看了看胤禛,又低头看了看她和她握在一起的手,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些什么。 原来胤禛说这句话不是为了告诉她太后送过他斗篷,是在说太后亲手给他绣过东西。 对胤禛来说,太后送他的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件东西是不是她亲手做的。 他这是心软了?就因为一件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找见的斗篷?秀玉想。 她想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 看他这架势,他今晚得不到个满意的答案是不会走的了,既然这样,那她也只能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了。 能与先帝合葬的只有皇后,先帝的原配嫡妻是肯定要与他和葬的,除了这位嫡皇后,先帝可是还有两位继皇后的,这么一看,太后是怎么都不可能与先帝合葬的。 不能合葬,可以太后的身份又不可能入葬妃陵,那就只能想个法子将她也葬在景陵了,秀玉想。 对这方面的事她是真的一点儿了解都没有,所以她又一次翻开了原身的记忆,然后还不容易才在她的记忆里翻出了两个字——附葬。 这附葬,其实就是葬在旁边的意思。至于这个旁边是近是远,那就看胤禛是怎么想的了。 这个法子胤禛不可能不知道,那他来找自己是做什么?秀玉想。 “允禵……”胤禛好像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问呢,就先开口了。 这下秀玉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怕允禵又闹起来呢。 她这个主子娘娘直接去见允禵显然是不行的,不过她可以去见见允禵的福晋。 原来胤禛是怕允禵的倔劲儿犯了,怎么都说不通,这才想着要让她去找她福晋说说看。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有这么难开口吗?不过正事说完了,胤禛总该回养心殿去批折子去了吧,秀玉皱着眉头想着。 然后她就发现她又猜错了,胤禛没走,他让人把折子送到坤宁宫来了。 她也习惯了,只要他不来烦她,她也就随他去了。 秀玉跟胤禛待久了,性子也变得比从前急了些,她第二日就召见了她那十四弟妹,她那十弟妹惯是个会听话听音儿的,她把话一说,她立马就懂了。 允禵都说什么,又还有谁敢说什么呢,如此,太后便被附葬在了景陵。 17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七十九天 ……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皇帝上会不会处置允禵, 等来等去却等来了他被封为恂郡王的旨意。 允祥被封了怡亲王,允礼被封了果郡王,和他二人比起来, 允禵的这个郡王爵位来得可要晚多了。 之前皇上一直没给允禵爵位,朝中大臣们都在猜皇帝是否有意让他重回军中去,现在这旨意一下他们就都知道了,除非皇上当真无人可用了, 不然允禵这辈子绝无再回军中的可能了。 朝中谁不知道现如今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别看他是外人,和允禵这个亲弟弟相比,皇上更信任谁还真不好说。 毕竟只要有年贵妃在, 年羹尧行事多多少少都会有所顾及, 允禵就不一样了, 太后都没了,他行事会不会乱了章法还真不一定。 之前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允禵会不会倒霉,现在他们又开始等着看允禵会不会接旨了。 大臣们都收到这个消息了, 允禵当然也收到了,他不仅收到了消息, 他还见着来传旨的太监了。 来人正是苏培盛。要是回到三个多月前,他见着苏培盛那肯定是别提多高兴了,毕竟见着苏培盛就代表他四哥愿意见他,那他说不定就能见着额娘了不是。 现在再见苏培盛,他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尤其是见着苏培盛是手持圣旨来的, 他就更高兴不起来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着这圣旨他就知道外头在传的消息是真的,他真的被封了郡王。 他看见这圣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既然四哥早晚都要给他个爵位, 为何就不能早些给呢,要是能在额娘还在的时候给他这个爵位,额娘不就能放心了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子里闪了一下,立马就被他压下去了,别看他总是四哥四哥的叫,其实他知道胤禛的确是他四哥不错,可他现在的身份早就不仅是他四哥,而是皇帝了。 他也知道朝中的大臣们都在猜他会不会接旨,这次他们是真要失望了,这旨他还就真接了。 从前他这么想上战场,一是因为他的确想建功立业,替皇考开疆拓土,二是因为他想让额娘看看他有多争气,现在他都成了无父无母之人了,他难道还不能意志消沉一阵儿吗? 至于他要消沉到什么时候,那就要看他四哥什么守护给他派新差事了。 至于上战场这事,他也只能说,只要他四哥肯开尊口,那他随时都能走,四哥要是不肯开这个口,那他做个闲散王爷也不是不行,毕竟谁也还会放着好日子不过不是。 允禵是真心实意的想过日天太平日子的,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怎么想就能怎么样的,他消沉了,别人可没消沉,惦记他的人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这些人里就有那个大难不死的倒霉蛋儿。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人要是不再惦记他,他虽然没什么福,也还能平安的过这一辈子,要真细究起来,这也算是一种福气了不是。 他受了伤,允禵自然得赔他银子,这都是允禵第二回给他赔银子了,第一次,大家谈论一番这事也就过了,第二次,大家不怎么敢谈论了,也不怎么敢惹这人了。 毕竟他可是连恂郡王都敢招惹,还招惹了不止一次,现下除了家世比他还好的人还真没人敢轻易招惹他了。 这人大概是尝到了狐假虎威的甜头了,想着他在恂郡王面前好歹算是个熟面孔了,就又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太后才去不久,这会儿饮酒作乐肯定是不行的,不能喝酒,那就吃饭,别的酒楼去不得,九爷的酒楼还去不得嘛,这人想着。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喝的药比喝的汤还要多,嘴里尽是苦味儿,好不容易能出门了,当然好换换口味了。 这京城里又有哪家酒楼的菜有九爷的酒楼里的菜滋味好呢,当然,如果能见着恂郡王那就更好了,这人想。 这回他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要带护卫了,他原本只想带两名护卫,拗不过他额娘,最后带了四名护卫出来。 他觉得他有银子,还和恂郡王认识,无论去哪家酒楼都应该畅通无阻才是,结果他被拦下了。 拦下他的人是这酒楼的掌柜,这掌柜的看他带着护卫,把酒楼的护卫也给叫出来了,这下好了,酒楼的大门让他们这群人给堵住了。 让人拦住了,还是让区区一个酒楼掌柜拦住的,他下意识就想走,这京城里酒楼这么多,他有的是银子,哪儿不能去呢。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酒楼门口都动静这么大,没准儿还真有好事者跑去将此事告诉九爷,就站住了没动。 然后他果然等来了九爷,他不仅等来了九爷,他还等来了十四爷。 他还在想着要这么跟十四爷搭话呢,就瞧见十四爷径直朝他走过来了,十四爷这是认出他了,那他要不要也往前走几步? 他这边正想着事儿呢,就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这一拎拎得他汗毛倒竖,他了没忘了三个月前他是怎么被人拎起来然后扔下去的,他可什么话都还没说呢,怎么就又惹到这位爷了?他思索着。 “你这是要进来吃饭?”允禵把人一路拎进了大堂,然后问道。 “回十四……回恂郡王话,小的的确是想来换换口味……换换口味。”这人咽了口唾沫,回道。 “本王赔给你的银子,收着了?”允禵却不接他的话,而是问了别的事。 “收着了,收着了,都交给小的额娘了。”这人觉得只要恂郡王肯跟他说话就行,也并不太在意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反正他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便是了。 “行了,你下去吧,本王会吩咐掌柜的好好招待你的。”允禵依旧没看这人,他朝这人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就去找在他后头进来的允禟去了。 这人听允禵说掌柜的会好好招待他,不由得有些窃喜,他觉得恂郡王这是终于看见他的诚心了,所以要与他结交了。 要与人结交,请上一顿酒当然是最合适的,现在他们不能喝酒,喝汤总是可以的吧,他想着。 恂郡王说要好好招待,这酒楼的掌柜还真就给他上了不少好菜,不仅有好菜,还有好茶。 能入的了九爷眼的茶叶,那能有差的嘛,这么想着,他也没让小二把茶倒出来,他直接双手执着茶壶,对着茶壶嘴就开喝。 这“茶”一入口他就知道坏了,这哪里是茶,这明明就是酒呀。 他嘴里含着这口茶吞也不是吐更不是,别提多难受了。 难道是店小二给他上错了,把茶当成酒送上来了?可这也不对呀,哪家酒楼会用这么大哥茶壶来装酒呢,还装的是温过的酒。 也怪他被恂郡王一句话说得就找你着北了,那小二明明要帮他把这“茶”倒出来的,是他不让,这下好了,这下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这要是在自个儿府上偷摸着喝点儿酒还真不会如何,可他这会儿是在九爷的酒楼里,十四爷还不知道会不会过来找他说话,他这位时候喝酒,那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吗? 他最后还是把这口酒给喝下去了,毕竟没人会把茶吐出来不是,就算他说是这茶水太烫了他才吐出来的,那他要怎么跟人解释这茶水的颜色瞧着不像茶呢? 他一边喝着汤,想借着汤漱漱口,最好能把他嘴里的酒味盖过去,一边在心里默念,十四爷可千万别来找他,千万别来找他。 然后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因为十四……恂郡王好真来找他了,他还是一个人来的。 等恂郡王走进了她才发现他竟然是笑这的,要是他喝能口“茶”之前恂郡王对他这么笑,他没准儿还能斗胆回他一个笑。 现在他看恂郡王这么笑,不知怎得就觉得心慌得厉害。 直到恂郡王在他边上坐下了,然后伸手要去够茶壶的时候,他总算回过味儿来了,敢情恂郡王说的会好好招待是这么个招待法,他这是挖好了坑,就等他乐呵呵的往里跳呢。 他怎么可能让恂郡王把茶壶给拿起来,这茶壶要是真到了他手上,他这顿打那是挨定了呀。 要不是地方不对,他恨不得立马给恂郡王跪下,他跪下也不求他别的,他就想问问恂郡王,到底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要说恂郡王觉得他面貌丑陋,他觉得那肯定不能够。他虽然身材瘦小了些,长得也算看得过去吧。 要说家世,他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可他家也算得上是世家大族了,恂郡王就算不想与他结交也不应该看不起他才是。 他明明就是想来讨好恂郡王的,怎么讨好来讨好去还惹了他的厌恶呢? 都是去讨个说法的,怎么恂郡王府上下对丢了命的那家伙家中的长辈就礼敬有佳,对他家中的长辈就爱搭不理的呢? 这人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就皱起来了。 180 第一百八十章 “不过是一壶茶,…… “不过是一壶茶, 本王愿意喝那是给你面子,你连茶壶都不愿意让本王碰,这是何意?”允禵盯着这人的眼睛问道。 “小人……小人……这茶凉了,对凉了, 小人这就让人去换一壶热茶来。”这人反应还算快, 他连忙回道。 “凉了?”本王摸着刚好, 本王就爱喝这温的, 本王在战场上想喝口水都没有,回了京城能有茶喝,本王知足。”允禵伸手摸了一下茶壶壶身, 笑着道。 “这壶茶小的刚才喝过了,还是对着壶嘴喝的, 您若是不信您问问店小二, 店小二要是没看见您问问旁边的那桌客人也行。” 这人自从知道这“茶”是允禵特意让人准备的一颗心就提起来了,不管恂郡王说什么, 他今儿都还会让恂郡王喝着这“茶”的,这人想着。 他以为他只要说这“茶”是他喝过的了他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恂郡王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当那个茶壶被恂郡王“不小心”碰倒, 然后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之后, 他就知道今儿自己怕是又要挨上一顿好打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家中的长辈去给爷讨什么公道了, 公道是讨着了,打,也讨着了。还是他主动讨的。 这人不知道的是,他要是今儿不出来吃这顿饭, 哪怕是不到允禟的酒楼来吃这顿饭,他都不会挨这顿打。 谁让他不死心,要上允禵这条船呢, 旁人看着他是已经一只脚踏上恂郡王的船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船他还一只脚没踏上去呢。 碎了个茶壶,这要是在别的酒楼里就算掌柜的不出面店小二也早就跑过来了,在九爷这儿可不一样,从掌柜的到跑堂的,愣是没一个人动弹的。 从前他都是从别人那儿听说九爷和十四爷的关系是如何的好的,今儿总算是亲眼见着了,敢情十四爷在这儿也是能做主的,不然这酒楼里的人怎么会开始装聋作哑了呢。 他见茶壶碎了,第一反应就是要蹲下去把那些碎片捡起来,不然等恂郡王叫嚷开来他可就真的只能站着挨打了。 可他立马又想到,他要是装作不知道那茶壶里有什么,咬死了不承认他刚才已经喝出来那东西是酒没准儿还能躲过这顿打,也就站住了没动弹。 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他带来的那些护卫来了,可惜那些人他带不进这酒楼,除非这事真闹大了,不然他们还真不敢往里冲,这么一看,这护卫带与不带好像没什么区别,他想着。 他这边还想着能不能跟恂郡王多说些好话以逃过这顿打呢,那边恂郡王的拳头就已经到了。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儿,恂郡王可倒好,专挑着脸打,还专挑着同一边的脸打,倒下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到疼,所以脑子里想的还是这个。 等她感觉到疼了他就开始担心自己的牙还能不能保住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上回他也是被恂郡王打了一拳,还打在了同样的位置,怎么上次他就没觉得有这么疼呢? 是他没喝醉,还是恂郡王上次手下留情了?这人品着满嘴的咸腥,忍着疼吐出了一口带着牙的血水来。 他原本是想着挨一拳就挨一拳,忍忍就过去了,现在看恂郡王要动真格的了,吓得爬起来就要跑,也顾不上他这一跑会不会被当成闹事的人了。 允禵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他跑了,这人是怎么被他拎进酒楼的就是怎么再被他拎回他的座位上的。 他可是这酒楼的客人,自己还答应过他,要好好招待他的,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呢?允禵想。 茶壶掉在地上的时候这整座酒楼的人都没什么反应,现下他要跑,该反应过来的人就都反应过来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远远的看着罢了,他们看的是允禵,只有允禵处于下峰了,他们才会出手。 允禵当然是不可能处于下峰的,所以这些人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毕竟这酒楼里还有别的客人,总不能把他们都吓跑了不是。 “王……王爷……您……”这人再次被拎起来的时候在想,他不就是身材矮小了些,又瘦弱了些,怎么就总被人拎来拎去呢? 他现在总算知道他额娘为何总让他好好补补了,因为他的确需要好好补补了。 “这酒好喝吗?”允禵高声问道。 “好,不不不,小的没喝酒,小的……小的是说小的不知道这茶壶里装着的是酒。”这人虽然脸也疼,牙更疼,还是没忘了要回话。 “既然来了酒楼,那怎么能不喝酒呢,本王失手伤了你,你的这顿酒,本王请了。”允禵朗声说道。 他说完了这句话掌柜的就过来了,他可不是空手过来的,他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的茶壶和那个被摔碎的茶壶一模一样。 这下在这酒楼大堂里的人甭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就都懂了,那茶壶里装的只会是酒绝不会是茶。 这酒楼大堂里的人也都是来换换口味的,不过他们有分寸,好菜可以吃,好茶也可以喝,好酒就算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来吃顿酒还有热闹可看,现下是菜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都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儿呢。 恂郡王说这顿酒他来请,他这送上来的酒该由谁来喝还用想吗,除了他这个倒霉蛋儿还有谁呢,这人想着。 虽然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恂郡王为何要打他,不过他觉得跟再被打一拳比起来还是喝酒好,这酒可是恂郡王请他喝的,这回他总不能再为着这事给他一拳了吧。 等这酒一入口他就后悔了,他觉得比起喝酒他更愿意再挨一拳。 毕竟他要是再挨一拳顶多就是另一边脸再肿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嘴里又疼又辣,这哪里是在请他喝酒,这分明就是在给他疗伤呀。 他没忍住把嘴里的酒全吐了出来,那酒溅了一点儿在恂郡王的衣袖上,这下他是真坐不住了,立马就跪下了。 他跪下的时候还在想,九爷开的酒楼就是不一样,真是够财大气粗的,用的酒都是好酒,要不是他的嘴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他还真舍不得把这样的好酒吐掉。 他以为他都把酒吐到恂郡王的袖子上了,恂郡王借着这个由头怕是要再在他另一边的脸上来上一拳的,结果恂郡王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走了。 按说恂郡王都回楼上的雅间去找九爷去了,他也应该起来了,可他觉得这酒楼里处处都是那两位的眼睛,到底忍住了没动。 这两位爷在此处待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直到那两位爷走了,他才哆哆嗦嗦的起了身。 允禵自然是不知道他走了以后那个倒霉蛋还不敢起来这件事的,他觉得他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这人今儿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只能这般了。 他进雅间的时候允禟正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翻看着账本儿,底下这么热闹,他愣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等他也坐下来了,他就看见这桌上放着两杯茶,一杯在允禟手里,另一杯就只能是他的了。 他伸手一模,发现这盏茶还是温的,脸上就露出了个笑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好茶喝而高兴,还是因为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而高兴。 “你何必总找那人的麻烦,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人是想巴结你这位郡王呢。”允禟喝了一口茶,笑着道。 “要不是他,我额娘的病还不一定会变得这么严重呢,他伤了,我是又赔银子又赔礼的,他倒好,还让人到我府上来讨论什么公道,他不让人来闹还好,他这么一闹,额娘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允禵皱着眉头道。 “他巴结谁都行,怎么就偏偏挑了我呢?我稀罕他巴结吗,巴结我的人多了去了,还真没有一个他这样的。”允禵接着道。 “行了,你对那人哪来这么大的成见,你也说了巴结你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对谁这样过,说说吧,着人究竟跟你有什么过节。”允禟把手中的账本一放,问道。 “九哥你要听,弟弟我怎么能不告诉你呢……”允禵一听允禟这话眼睛就亮了,自他回京起他的这几位兄长还真没问过他关于战场的事,这回好不容易让他待着机会,他又怎么能错过呢? “打住,这事要是跟战场上的事有关系那你还是一个字都别往外说的好,我突然不感兴趣,不想听了。”允禟连忙说道。 “九哥……”允禵一肚子的话都准备好了现在要他硬生生的憋回去,别提多难受了,别看他刚才收拾人是时候瞧着挺吓人,到了他这几位兄长面前他还是那样,没个正形儿。 “别叫我九哥,别说九哥了,你就是叫我九爷我也不听,你也别跟我挤眉弄眼的,我瞧着别扭,给我坐直了,别懒懒散散的,你再这样我还真得拿扇子抽你了。”允禟说完了这话就拿出了他的宝贝折扇,唰的一下把折扇打开,还扇了那么几下。 18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一天 …… “说说吧, 你故意把这事闹这么大,打算如何收场。”允禟把折扇一收, 问道。 “什么叫闹这么大, 我不就是请他喝了壶茶吗,难不成请人喝茶也有错。”允禵满不在乎的道。 “你是只请他喝了壶茶吗,你不还请人吃了你一拳头吗?”允禟似笑非笑的道。 “那是他冒犯本王在先, 谁让他扭扭捏捏的连壶茶都不让本王喝,还失手把茶壶打碎了, 我这手指都让那茶壶碎片给割破了,我还没跟他计较呢,他难不成还敢反咬一口。”允禵想了想, 然后说道。 “再说了, 那茶壶一碎,酒香就飘得一整个大堂都是, 他要是敢借着这事再闹起来,那他在这种时候饮酒作乐的事可就瞒不住了。”允禵接着道。 “我知道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可只要皇上不开这个头,百姓们又怎么能喝酒呢,九哥你说是不是。”允禵喝了一口茶,说道。 “你今儿闹这一出, 就是为了见那一位吧。”允禟也喝了口茶, 然后问道。 “我就是想见见他, 与其这么被钝刀子磨肉,不如让他给我来个痛快的, 是回战场上去也好,要留在京里给他办差也好,他总得给我句准话吧。”允禵把茶盏往桌上一放, 而后回道。 “你才回京多久,这就忍不了了,你怎么不看看你九哥我,这么多年了,皇考从前是怎么对我的你难道没看见,别说是钝刀子磨肉了,皇考眼里压根儿就没我这个儿子。”允禟说道。 “这一位还只是晾着你,并没有对你动真格的,你想想从前,皇考用着我挣的银子还要斥责我不该与民争利,我要是跟你似的,怕是早就连个阿哥都做不了,不知道会被过继给哪位皇叔了。”允禟继续说道。 “他又不是皇考……”允禵想也不想便道,他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而后悔,他是想起八哥常挂在嘴巴的那句小心隔墙有耳之后才有些后悔的。 这酒楼的确是他九哥的不假,酒楼里的人明面上也都是他九哥的人不假,可他们究竟是谁的人,还真不好说不是。允禵想。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你放心,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允禵举杯示意,让允禟喝茶,这才结束了这一次谈话。 允禵觉得这事不是什么大事,那位倒霉蛋儿却不是这么觉得的,至少他家中 的长辈们不是这么觉得的。 他头一次被大将军王打,他们还可以当他倒霉,碰上了喝醉了的大将军王,无缘无故的挨了一拳。 他第二次被打,他伤得实在太重了,他们就是再想知道其中内情也只能忍着不问。 他第三次被打,别说是他们这些长辈了,恐连连家中的小辈们也看出来恂郡王这是怎么都看他不顺眼了。 俗话说得好,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一次他能只掉了几颗牙,想来已经是恂郡王手下留情的结果了。 这位小辈去结交大将军王这事他们这些长辈是不知道的,还是他被打了之后他们才知道的。 他们其实也有私心,想着这打都挨了,总不能白挨不是,要是能借此机会在大将军王跟前混个脸熟那自然是好,要是不能,那他也算是吃了个教训,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了。 直到这位小辈第二次被打,他们就知道大将军王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可他们见着大将军王又是让人送了银子,又是让人送了厚礼的,原本想劝这位小辈的话就又被吞回去了。 听说大将军王被封了恂郡王之后这事他们更是提都不提了。 他们倒也给自己找了一个挺好的理由,他们觉得这位小辈伤得不轻,怎么着也得消停些日子,等他彻底好了,他们再去探探这位小辈的口风也不迟。 他们的算盘打得挺好,岂料他们家这位小辈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找他呢,他就又带着伤回来了。 这回他们想再给自己找理由都不行了,除了那位去恂郡王府上给这位小辈讨过公道的祖老没到,其他说得上话的族老们都到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来可不是为了要给他讨什么公道的,这次他们来的为了讨论这位小辈的去留的。 前两次他就算是得罪了人,那也只是得罪了大将军王一人,这次可不一样了,这次他可是连皇上都得罪了,不管皇上怪不怪罪他,他肯定已经是仕途无望了。 这样一位小辈,肯定是不能再待在京里的,如此,要将他送到何处去就成了个难题了。 最后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牵连的人越少越好,狠心将他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至于这个乡下离京城有多远他们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庄子上的人都吃喝不愁就是了。 家中的小辈要出远门了,他们作为长辈肯定是要给他准备好程仪的,多了他们拿不出来,千八百两他们还是能拿出来的,这么凑一凑,怎么也能凑出个万八千两了。 他是去乡下庄子上,又不是去游学,身上还真不能带太多银子,这钱他们替他保管着,每逢换季了就让人给他送些去便是了。 这么过上个三年五载的,恂郡王应该也不会再记得他这么个无名小卒,到时候他们在偷偷的把他给接回来就是了。 至于恂郡王赔给他的那些银子他们是不敢动的,还得由他阿玛给他保管着。 这位倒霉蛋儿是一大早出的府,再街上转悠了一上午,又累又饿,这才就近到允禟的酒楼吃的饭。 不过是吃一顿饭,他愣是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才回的府,回府之后也没顾上吃饭,先让人请了大夫来给他看伤。 等确认自个儿并无大碍了,他倒头就睡,反正等他睡醒了只要吩咐一声就能吃着东西,睡过去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按说他疼得厉害心里,应该睡不着才对,可他不知道怎的,还真就睡着了,还睡得挺沉的。 等他醒过来叫了好几声他院子里的丫头好几声都没人应他之后,他才终于彻底醒了。 他定睛一看,差点儿没让坐在她床头的人吓出个好歹来。 得亏这会会儿天还没黑,他还能认出坐在他床头的是他额娘。 他以为他额娘是在担心他的伤势,正准备开口说话呢,就瞧见他阿玛也在。 上回他伤得那么重,他阿玛也只是得了空的时候来看看他,今儿他不是又挨了一拳,掉了几颗牙,他阿玛怎么还坐着不动弹了。 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出事了,那他就真成了傻子了,他想。 他额娘一向宠他,因此他下意识的就想从他额娘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然后他就发现他额娘一脸的伤心欲绝。 他不就是得罪了恂郡王吗,前两次恂郡王不也没把他怎么样吗,怎么这第三次他额娘就这幅表情了? 他不敢再看他额娘的脸,又转头去看他阿玛,然后他就看见了他阿玛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下他是真慌了,这要是平时,他阿玛早就跳起来教训他了,绝不会这么安静的坐着。 他阿玛大大小小的也是个官,还是个有些实权的官,能让他如此为难的,除了那些只会以辈分压人的族老们就再无他人了。 他一慌就想开口说话,然后他才感觉到疼。是那种蔓延不绝的,一波强过一波的疼。 真是奇怪,他睡下的时候明明没觉着有多疼,这么醒过来之后就疼得这么厉害了? 难不成九爷酒楼里的酒真这么厉害,他拢共就只喝了两口,就醉了,还醉得连疼都不知道了?他想着。 他这样肯定是说不了话了,他不能说,他阿玛却是可以的,他听见他阿玛清了清嗓子,还以为他阿玛这是终于要说话了,没想到等了半天这屋子里还是没人说话。 不过这屋子里也不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的,他阿玛不说话,他额娘却啜泣起来了。 他额娘这一哭,他也想跟着哭,一半是心疼额娘,还有一半是疼的。 这回他伤着的地方是脸,别的地方又没伤着,因此他把被子一掀就要下床,不能说话没关系,只要他往他额娘跟前一跪,他肯定就顾不上哭了,他想着。 这回他是真猜错了,他额娘没有像往常似的立马就来扶他,而是哭得更厉害了,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要想弄清楚到底是出了何事,还得他阿玛肯开口。 “阿玛,究竟是出了何事,您二老别吓儿子了成吗?”他想着要是他跟他阿玛一问一答的他不知道还要说多少话,他的嘴实在疼得厉害,干脆就直奔主题了。 他知道他阿玛现在正为难着呢,可他现在能问的人也只有阿玛了。 他现在倒庆幸自个儿刚才跪得干脆利落了,他跪额娘,那是撒娇耍赖,他跪阿玛那可就是出了大事了。 他也不起来,只需要转个身,他跪的人就从额娘变成了阿玛。 他脸上带着伤,还跪着,他就不信他阿玛能不心软,他看着脸色铁青的阿玛,想着。 18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 结果这回他还真猜错了, 他阿玛见他这样也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我的儿,你招惹谁不好, 做什么去招惹恂郡王, 那位可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弟弟,你惹谁也不该惹他呀。”他还在想着要说什么才能让他阿玛开口呢, 就见他额娘跌跌撞撞的就往他这儿走, 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见额娘这样, 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她,结果他阿玛比他动作更快, 他还没起身呢, 他阿玛已经把他额娘稳稳的给扶住了。 他以为他阿玛接下来就应该像从前似的,把额娘扶到椅子边上去, 等她坐下了再叮嘱她一句别动不动就把她身边的丫头遣下去,该让人伺候就得让人伺候呢。 就见她额娘伸手推了他阿玛一把, 虽然最终没推动,可他看懂了, 他额娘这是在生他阿玛的气呢。 在他印象里他额娘从未如此过, 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今儿不管他再怎么跪,他阿玛应该也是不会开口的了,既然如此,他还跪着做什么呢?起身的时候他这般想着。 “额娘,你给儿子一句准话,族老们是怎么安排儿子的。”他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便问道。 他听他额娘提到恂郡王, 就知道这回的事不是这么好了结的了。 他是真想知道那几位族老要如何安排他,依他看最多就是将他远远的送走,他们家家大业大的,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能把他接过去的亲朋故旧了?想到此处,他反倒镇定下来了。 “族老们商议着要将你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不过你放心,银子额娘给你备的足足的,你的丫头也能挑两个带去,还有小厮,你也能带一个去。” 这位妇人推了一把自己的夫君,心中原是有些惊慌的,不过她想到儿子将要去的地方,惊慌也就被气恼替代了。 “荒唐!”他这边还在想他是不是听错了,他这么会被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呢,就听他阿玛总算说话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知父也莫若子,他阿玛现在说的这荒唐一字可不是指把他送走这事荒唐,而是他都要被送走了还惦记着要带这丫头和小厮一块儿走这事荒唐。 他方才还在想,只要他不在京里自然就碍不着恂郡王的眼了,这样算起来他大概是要去外地的亲戚家住上几年了。 结果现在他额娘告诉他,他连亲戚家都不能去,只能去乡下的庄子上了,这”叫他如何不慌呢? “我的儿,你以为额娘的心不疼吗,是你这回惹的祸实在太大了,别说是我和你阿玛了,就是倾全族之力也保不下你呀”妇人哭着道。 “可……可咱们家这么多……”他这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若真如他额娘 所言,他这次闯下的是滔天巨祸,那不管是亲朋还是故旧,肯定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接他去常住的。 他阿玛不过就是个芝麻小官,谁也不会傻到为了他得罪了恂郡王甚至是当今天子不是。 这么一想,乡下的庄子好像还成了个好去处了。 “这么多什么?”你是嫌这事闹得还不够大,牵连的人还不够多,还想再拉几个人下水吗?”这下这位做阿玛的也忍不住开口了。 “整日无所事事,文不成武不就的,还想着要攀上恂郡王,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别说是恂郡王了,就是身上连爵位都没有的九爷也不是你能招惹的,”这位阿玛想是憋得狠了,他接着说道。 “我……”“我那是……”他听了这话就想被人兜头泼了一大盆子凉水似的,从头到脚湿了个透,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 他想说他没有文不成,他虽然没能考中进士,好歹也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上的。 他原也想过这次的恩科要下场试试的,最后还是被他的老师拦住了,让他再等等,他这才没去的。 不过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他没去,也就没被牵扯进之后的那件烂事儿里,也算是躲过一劫了。 他还想说他不是故意要武不就的是他生来就不是那块料,长得又瘦又矮,力气也比旁人要小上许多。 要不是他玛法的官还不算小,他阿玛也还依旧在官场上打滚,他根本就结交不了几个好友。 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是投身于军中的那一位了,他觉得凭着那位的家世和嘴皮子,他怎么着也能升上一级了,这才在大将军王跟前提起了那人的名字。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名字一提大将军王一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虽然当时他和大将军王都罪了,可等他酒醒之后他是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他觉得在战场上的人没有消息传回来那就是好消息,所以也没去打听他的这位友人现如今在军中到底是和官职,这下他不打听都不行了。 他是又花银子又托人的,终于才打听到那么一点儿,可也只打听到他的这位友人还在军中,至于他现在在哪位将军帐下,又是何官职,这些事就怎么都打听不出来了。 虽然没能打听出更多的事,只要知道他这位友人人还在,他也觉得这银子花得挺值的。 毕竟他到底还是借着这个名字搭上了大将军王,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呢,因此便有了后头的第一和第三次。 那几位族老对此事的态度也挺有意思的,说他们反对吧,他们又推了一个人出来去大将军王那儿讨了公道,说他们赞成吧,他们又不舍得出点儿力帮他一把。 这回他们的态度就更有意思了,眼见着他是攀不上恂郡王了,就要把他送都乡下庄子上去了。 他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只过了一小会儿,他不说话了,他额娘和阿玛也不说话了,他们一家子人倒都冷静下来了。 “额娘知道你不想去乡下的庄子,可你怎么不相想想,你要是去那些亲戚家,那就是寄人篱下,去庄子上就不一样了,到了那儿你还是主子,他们都还得听你的。”这位妇人说道。 “你也别怕,就算那些族老们的银子最后凑不出来,额娘这边有的是银子,保证你的日子还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这位妇人接着道。 “你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道要我走多久呢,你不你不必担心,额娘定会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你到了那庄子上只管安心住下便是。”这位妇人继续道。 “你放心,你只用在庄子上住个三年五载——不,是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只要这事淡了,额娘便立马让人把你接回来。”这位妇人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她一边说话还一边拿眼镜去瞟她的夫君,就想看看他听见她说一年半载这四个字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她夫君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儿子倒是有反应了。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在这屋子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这儿走走,那儿看看。 她见着儿子这样,心都揪起来了,就怕他儿子被这所有人气出个好歹来,然后就听见她儿子又开口了,他问她,族老们真的回府去凑银子去了。 合着她说了这么多,他就听进去一句,还是她觉得最无关紧要的那一句,她看着她这儿子,终于明白什么是哭笑不得了。 她以为他这么走来走去的到处看是在看这屋子有哪些东西是能带走的,没想到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子。 “对,族老们说你要出远门了,他们作为长辈自然是要给你送些程仪的,所以都回府去了。”虽然觉得哭笑不得,可该答的话她还是要答的。 其实这话由她夫君来答更合适,不过她怕他们父子一人这话说着说着就又吵起来,因此就抢在她夫君开口之前先开了口。 “族老们说没说能给我这位小辈凑多少程仪,毕竟我要去的地方实在是远,这程仪少了我怕是到不了地方。”他听了他额娘这话也不走来走去了,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才问道。 他这话是问的他额娘,眼睛看的人却是他阿玛,他其实也只带此事最后拍板的也只能是他阿玛,因此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看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说了说了,说是各府都凑一些,怎么着也能凑个万八千两,不过这银子不会都给你带上,等你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每隔一段时日便给你送去。”这位妇人连忙道。 “才万八千两,若是我没记错,阿玛每年往公中交的银子都不止这么点儿,怎么,收银子的时候阿玛千好万好,等他真需要银子了,他阿玛就哪哪儿都不好了?”他高声问道。 “阿玛您也别再帮那些人说话,儿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是非曲直还是能分清楚的,儿子就一句话,想让我去乡下的庄子可以,程仪少了这个数,我肯定是动不了身的,您也看见了,我还有伤在身呢。”他朗声道。 他一边说话一边朝他阿玛伸出两个手指头,示意他,没有两万两银子,那些族老们就休想把他送走。 恂郡王又打了他,照着恂郡王的性子,他肯定是还能再收到一些恂郡王府上的人送来的银子的。 既然有银子拿,那他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走的。 就算他不将那笔银子带走,那些银子也只能给他额娘,他是不会再便宜了旁人的。 至于两万两这个数目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才定下的,毕竟要得少了他们不心疼,要得多了他们又不肯拿了。 这么看起来,两万两这个数目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他想着 18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俗话…… 俗话说得好,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他们都将他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不仅要咬人, 他还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让他们疼,只有他们真被咬疼了,他们才不会把他给忘了, 他也才有机会再回京。 除了这些他该得的银子,恂郡王之前让人给他送来的银子那些人也别想动,他都要被送走了, 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他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问的。 结果他才知道他额娘再这件事情上也是留了个心眼儿的, 用她的话来说那银子是要留给他将来娶媳妇儿用的, 别说那些族老们了,就是她自己还有他阿玛也是不能动的。 别看他阿玛迂腐又顽固, 他额娘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一两分的。 他也知道这两笔银子都不是小数目,因此当族老们提起这两笔银子的时候他愣是没接他们的话。而是找了别的话题岔开了。 族老们看他这样, 也知道他们不能真把人给逼急了,不然怕是真要出大事, 因此当他们再提起这笔银子的时候就都大方的表示这银子是他这位苦主的,公中绝对不会派人来借。 那些银子可以说是他拿命换来的,公中的人凭什么来借, 难道就凭他们让人去给他讨了回公道吗? 再说了, 谁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是借,其实这银子只要一借出去就肯定是回不来的了。 至于不还银子的借口,公中要用银子的地方这么多, 随便找找不就有了吗? 到时候他这个苦主不在了,这些银子又该由谁去讨回来呢? 是他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额娘呢,还是他一开口就只知道知乎则以满口大道理的阿玛呢? 他又不傻,又怎会猜不出他们嘴上说着要去给他讨公道,其实是想借着这事儿自己攀上恂郡王,毕竟他这个小辈再好那只能算是他们的同族之人,真到了这种时候肯定是要为自己的儿孙考虑的不是。 难怪去给他额娘说讨公道的那位族老这次没来,他把事情给办砸了,当然没脸再来了。 他是等得起的,反正只要恂郡王还没来找他的麻烦,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就还能怎么过,现在就看他们谁耗得过谁了。他想着。 他不急,那几位族老却是真急了,他们也没功夫跟他阿玛这个小辈拍桌子瞪眼了,谁也不知道恂郡王何时会进宫,对他们来说这事越早了结越好,因此他们也顾不上心疼银子了,两万两银子,他们愣是日便凑齐了。 这日他一边养伤还一边把他院子里的人今后的去处都安排妥当了,毕竟伺候了他一场,他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呢,总不能耽误了那些人的前程不是。 至于他额娘说的他可以带丫头去庄子上的话他压根儿就没当真,这府里还不至于因为多了几个丫头就倒了,她们也没必要跟他去受苦不是。 允禵当然是不可能知道他这一拳打下去直接就把人打到了乡下的庄子上去了这事的,他在自个儿府上等了又等,这才终于能进宫面圣去了。 这次进宫和上次可不一样了,允禵见着来迎他的人是苏培盛就知道皇帝这会儿正好有空,他来得刚好。 不过他总觉得苏培盛今儿看他的眼神有点儿怪,要是现在在他边上的人是梁九功,那他还能问问,换了苏培盛,那还是算了吧,反正等见着他四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以为这个这回面圣他还是会看见一个忙着批阅奏折的四哥,结果他四哥这回不批阅奏折了,人家吃上好吃的了。 难怪苏培盛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怕他来分四哥的吃食。允禵想。 笑话,他堂堂大清朝的恂郡王,会少这一口吃食吗?再说了,他可是用了朝食来的,他不饿。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好是没忍住抬头往上看了那么一眼。 他四哥吃的是什么东西他没看清,他就是觉得御案上摆着的那个食盒有些眼熟。 噢,他想起来了,能用这么大的食盒装吃食,还能送进养心殿的,也只有他四嫂了。 这吃食要是御膳房送来的,那他还真能当做没看见,这吃食他四嫂送的,那就不一样了。 倒也不是说他四嫂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只要错过了就会觉得遗憾,他馋那些吃食不过是因为那些东西都挺合他的心意还有胃口罢了。 他四哥在吃的要是些糕点,那就是他一口气吃上块他也懒得看一眼,偏偏他四哥吃的是油炸过的东西,那东西又香又脆,他就不想看,还能闻,不想闻,还能听,总之就是特别的折磨人。 直到他四哥放下筷子,他才闻出他吃的可能是什么东西,若是他没猜错,他吃得应该是春卷。 这春卷也叫春饼,是将鸡肉和火腿用面皮裹起来炸制而成的一种吃食。 这东西是咸口的,他四哥时不时还真会吃上一次。 他四嫂大概是看出他四哥挺爱吃这东西的,就又在里头加了些菜蔬,这下好了,他四哥就更喜欢吃这东西了,都不嫌这东西油腻了。 按他说这东西哪算得上什么油腻之物,不过是他四哥爱食素,嘴还挑,所以他四嫂总得变着法儿的迁就他罢了。 他四哥要还是雍亲王,这吃食他抢也就抢了,他四哥现在是皇帝了,他还真不敢抢他吃食了。 不光不敢抢他吃食,别的东西他也不敢抢了。 饶了这么大一圈,他终于想起来他今天进宫是有正事的了,这才开始思索等会儿要如何应对了。 允禵在底下抓心挠肝的,胤禛在上头坐着却是别提多气定神闲的了。 他吃东西本就慢条斯理,吃秀玉送的东西就更慢了,他的御案上但凡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那苏培盛都是会被责罚的,就只有这东西是坤宁宫送来的是食盒的时候苏培盛能轻松些。 胤禛似乎丝毫没有觉得他的御案上不该出现坤宁宫的食盒,至于在御案上吃东西这事,只要他不觉得这是坏了规矩,又有谁敢多说什么呢。 “说说吧,那个小秀才究竟何处惹着你了,你怎么就逮着他一个人打呢?”胤禛吃饱喝足了,心情自然极好,因此他半是打趣,半是责问的说道。 “你……您说那个家伙是个秀才,他是个秀才,他总缠着我做什么……”允禵听得此言想也不想便说道。 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家伙还是个秀才,也实在是想不通他既然是个秀才为何要来缠着他这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 就算他想要求个前程,那他也应该去找八哥,哪怕是去找他十七弟也应该比找他有用才是,允禵想着。 “敢情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明明是自己在问他,他这话一说自己倒成了那个被询问的了,这让他如何不气呢? 自从他坐上了这把龙椅,前朝有大臣气他,后宫有齐妃和太后气他,要不是他还有个坤宁宫可去,他怕是真的连觉都睡不好了。 这话要是说出去都没人信,毕竟谁都知道这把椅子是天底下最金贵的一把,那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又怎会有这诸多烦恼呢? 寻常人要是有烦心之事,还能借酒消愁,他不行,他要是真醉了,那怕是真要出大事了。 这会儿他就挺烦,却还得耐着性子和他这亲弟弟谈这种微末小事,因此他就更烦了。 “四哥您既然问了,我也就不瞒您了,我第一回打他,那是因为他提到了不该提的人,第二回打他,那是他要和别人合起伙来算计我,我得先下手为强不是。”允禵说道。 “至于这第次……”允禵接着道。 “第次又是因为何事?”胤禛看允禵这架势就知道今日这场谈话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的了,所以他随手拿起了一份奏折翻看了起来。 “第次是因为他竟然在九哥的酒楼里喝了酒,我气不过,这才给了他一拳。”允禵连忙道。 “我知道额娘去了已经有个多月了,可是就连四哥您也都还没喝过酒呢,他喝了酒就是不对,四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他知道他四哥必是要驳他的,因此他抢先说道。 “那酒是怎么来的你难道真就不知,你也说了,那儿可是允禟的酒楼,伙计上的是茶还是酒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胤禛眼睛盯着手中的奏折,说道。 “我怎么知道那酒是怎么来的,许是有人借机想害他呢,别的事我都能不计较,他对额娘不敬,这事我就是忍不了。”允禵似笑非笑的道。 “我可不像您,什么都能忍,我也不像您,什么都能让。”允禵继续说道。 “放肆。”胤禛听得此言顺手就将手中的奏折砸向了允禵,他现在总算明白皇考为何总爱拿东西扔他们这些皇子了,一是因为顺手,二是因为解气。 他听允禵一口一个四哥的叫他,觉得这是允禵在向自己服软和示好,今日允禵见着他连安都忘了请,他也只做未见,在他看来他已经够大度了,没成想允禵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本奏折一砸下去他就知道今日他们兄弟二人又要不欢而散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这十四弟出了名儿的倔,他要是在不说点儿什么他怕是要御前失仪了,胤禛想。 “这就放肆了,是了,我忘了您现如今已经不只是我四哥,您更是天子了,怎么,要不臣弟给皇上您磕一个?”允禵高声道。 “你……你……”胤禛伸手指着允禵,已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我怎么了,至少我还知道心疼额娘,为额娘抱不平,不像您,您明明知道只要您态度强硬些额娘就能与汗阿玛合葬的可您……”允禵说道。 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遭,这话他在心里想想可以,说出口却是万万不能的。 可他被他这好四哥的话气得不轻,话赶话的就把这话说出来了,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不是,允禵有些心虚的想。 允禵不敢抬头去看胤禛,自然就没看见他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就乍青乍白的,最后他的脸色虽然不再变了,可也难看得吓人,这会儿别说是苏培盛了,恐怕连秀玉都不敢看他,更别提劝他了。 “好,好,你侍母至孝,是全天下最大的孝子,既然如此,你的差事都放下吧,以后你就去皇陵好好守着,守着皇考,也守着太后。”胤禛声音极大的说道。 胤禛原本是想再往允禵身上砸一件什么东西的,看来看去都没个合心意的,也只能作罢了。 允禵呢,他让胤禛这话给说懵了,他甚至怀疑是他听错了,他可是皇考亲封的大将军王,是要去开疆拓土的,怎么能去守皇陵呢? 他原本是想跟他四哥说几句软话的,可他将他四哥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然后发现他对额娘的称呼是太后,而不是额娘。 他一时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这一翻涌,他那股子倔劲儿就又上来了,不就是去守皇陵吗,他守就是了,他就不信他的好四哥到了无人可用的时候还能不让人去请他回来。 “臣,领旨,谢恩。”允禵以额触地,真给胤禛磕了个头。 这一个头磕下去允禵初时只觉得这个头磕得有些重了,重得他额头疼,再然后他才明白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下他不光额头疼,他觉得他浑身上下到处都疼起来了。 18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四天 …… 此刻在这大殿里还有一个人也在头疼, 这个人就是胤禛。 他以为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允禵会急得跳起来,他都做好了允禵会口不择言胡搅蛮缠的准备了,结果允禵跪下领旨谢恩了。 笑话, 允禵进这养心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他是来面圣的,连请安都忘了, 怎么这会儿就想起来了,知道要下跪了。 什么旨不旨的, 他这话连口谕都不算, 怎么就成了圣旨了?胤禛想。 他是真没想好要怎么安排他这十四弟,让他回战场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因为他不会打仗,而是因为他太会打仗了。 让他跟着允禩办差也不不行,虽然他这个弟弟跟允禩关系更好, 他还是想着 要拉他一把的。 这下好了, 也不用拉了, 允禵这一跪跪的可不是他四哥而是天子了,既然如此,他还犹豫什么呢,圣旨虽未下,金口却已开, 既然允禵已经接旨了,那就如此吧。 至于圣旨这东西,既然允禵想要,那自己就给, 总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去守陵不是。 至于他还能不能回来,何时能回来,那就要看他肯不肯老老实实的守陵了。胤禛看着跪在底下的允禵, 想着。 允禵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耳朵却是竖着的,就想听听看他他四哥那边是个什么动静儿,然后他就听见了茶盏和茶盏盖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主人家端茶,这是送客,他四哥端茶,这是在告诉他,他可以告退了。 他也不是那拖泥带水的人,反正他都一直跪着没起,干脆再给他四哥磕一个,然后他就能退下去,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磕完了这个头还等了那么一会儿,确认他四哥不会拦他之后他才起的身出的殿。 他出了养心殿让风一吹愣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脑子一热说出来了一句气话,他这后半辈子就只能去守陵了? 到了这时候他才真反应过来他的那一句话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心中自是懊恼万分的,可懊恼又有何用呢?他四哥金口一开,怕是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允禵想着。 他以为他出了乾清宫见着的第一个人应该是苏培盛,没想到他见着的第一个人会是苏培盛的小徒弟。 据他所知,这个小太监不是去了坤宁宫当差了吗,怎么这个时辰跑这乾清宫来了,允禵一边接着往走,一边想。 “小的见过恂郡王,给恂郡王请安。”小谭子见允禵出来了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她也顾不上等身后的人了,都快小跑起来了。 “这不是小谭子吗,起来吧,怎么,是皇嫂有事找皇上?”允禵问道。 “回恂郡王话,奴才是奉了主子娘娘的命,来拦您的。”小谭子听允禵叫了起才敢起身,才刚站稳他立马就说道。 拦他,拦他做什么,他福晋这几日也没进过宫啊,隔着宫墙她福晋也能惹他四嫂生气了不成?允禵想着。 他正想问小谭子为何要拦他呢,就见又有人来了,这回来的也是个熟人,这人就是梁九功的小徒弟小冯子。 这就有意思了,允禵想,按说小冯子是坤宁宫的大太监,小谭子只是个二把手,难道不应该是小冯子在前头走,小谭子跟在后头追吗?怎么还反过来了? 莫不是真应了那句县官不如现管,小冯子是大太监不假,可这个大太监是他四嫂看在他师傅梁九功的面子上给的,真正管事儿的人其实是小谭子,不然怎么他在前,小冯子在后呢? “王爷您别看奴才,您又不是不知道奴才最不擅长拎这些东西,一拎就总出洋相,别的奴才都能改,就这事儿,奴才是怎么都改不了。”小谭子见恂郡王盯着他瞧便只好讪讪的说道。 听他这么说允禵还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只“螃蟹”吗?当年他拎着一高一低的时候进了宫,走起路来张牙舞爪的,兄弟们就笑话这小太监是螃蟹,这事太小了,这小太监要是不提他还真想不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上次他取笑这小太监的时候皇考还在,兄弟们虽然暗地里已经开始争斗了,可面上看过去还是能称得上一句兄友弟恭的。 如今这小太监可不得了了,不管他是怎么入了苏培盛的眼的,也不管他是怎么入了他四嫂的眼的,总之他现在在坤宁宫也算是说得上话了。 再看看他们,死的死,病的病,还有被圈禁的,再也凑不齐了。 他这边才刚感慨完,那边小冯子就到了,他两只手分别拎着一个大食盒,走起来虽然不算张牙舞爪,可也好不到那儿去,反正也太好看就是了。 他一眼就看出这食盒和刚才那御案上的食盒有何不同了,御案上那个,是御膳房里的,只有帝后能用,现在小冯子手里拎着的这个,是雍亲王府的小厨房里的,他能用,也能带走。 小冯子两只手都被占着,食盒又重,他实在是他大概是想把食盒先给允禵,然后再向他请安,因此忙又朝前走了几步。 这下被拦住的人变成了他,拦住他的人是允禵。 “你,去拎着。”允禵对小谭子说道。 小谭子虽然不知道恂郡王为何要让他把那两个食盒接过来,但是王爷有命,他还是不能不从的,因此他还真就把那两个食盒从小冯子手上接过来了。 小冯子手里一空立马就给恂郡王请起了安来,不过允禵这会儿的注意力可不在他身上,允禵这会儿看的是那两个食盒。 他在猜那食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吃食,会不会是春卷,又在想那食盒里到底装了多少吃食,能让小冯子成了那个样子。 等食盒一上手他就知道他还是猜错了,这食盒里装着的恐怕不止有春卷,应该还有别的吃食,这下他倒是有兴趣听一听这两人赶来拦住他除了给他送吃食之外还要帮他四嫂传的话是什么了。 “娘娘知道您进宫了,让奴才送了些吃食来,娘娘说这两个盒子里一盒是春卷,一盒是别的菜,让您搭配着吃,别光吃那春卷。”小冯子说道。 “娘娘还要您别着急,春卷是油炸过的,不会凉得那么快,您这会儿回府,等到了府上刚好能入口。”小冯子接着说道。 “本王知道了,替本王谢过四嫂。”允禵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从小谭子手上拿了过来,他二人要用两个手才能拿得动的食盒,允禵愣是一只手就拿起来了,把小谭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难怪雨骤姐姐总笑话他,说他细胳膊细腿儿的,一看就不是个能干力气活的,从前这话他入了耳却没入心,现在看看,他好像真是个不能干力气活儿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他好像听见恂郡王说了四个字,好像是有始有终,又好像是有食有盅。 有食两个字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有盅又是何意呢?难不成恂郡王猜到里头有茶,还是用茶盅分装好了的茶?小谭子看着恂郡王的背影思索着。 允禵之所以会一只手就把两个食盒拎起来,一是因为这食盒也的确没重到那个份儿上,二是因为他觉得他要是真在这皇宫大内左手一个食盒右手一个食盒的走出去怕是会失了体面,因此他就是硬撑也得撑到出了宫门去。 等出了宫门他就能上自家的马车了,到时候别说是两个食盒了,就是再来两个,他的马车上也能放得下。 他在马车上还在想着小谭子头一回跟着他四哥进宫那次他们吃到的羊肉馅饼的滋味。 其实他们哪里是少了那一口羊肉馅饼吃呢,他们就是想找个由头说说话罢了。 往日里他们也说话,不过说的都是国家大事,还真没什么闲工夫来说说家常。 他记得当时先挑事儿的人好像是大哥,二哥呢,虽然不言不语的,其实心里指不定在想些什么呢。 他还记得那羊肉馅饼好像最后是没吃完的,被他和十三哥给拎回府上去了。 当时他和十三哥前后脚进的御膳房,按说十三哥是哥哥,又是先来的,他应该先挑食盒才对,结果那食盒到了最后却是他先挑的。 他不记得当时十三哥有没有伸手了,反正他是伸得挺果断的。 现在想想,他为什么能伸手伸得这么理所当然呢?是因为他觉得他是弟弟,所以十三哥就该让着他呢,还是他觉得他是四哥嫡亲的弟弟,十三哥就是和四哥关系再好也是比不过他的呢? 他觉得只要额娘还在四哥就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所以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额娘没了,他有心想试试四哥会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行事便有些失了章法。 前两次四哥的确没什么反应,直到这第三次,他才真的坐不住了。 以前他总觉得他虽然跟四哥不如跟八哥亲密,可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就是不亲密,四哥心里最重要的弟弟也只会是他。 直到十三哥被封了亲王,十七弟被封了郡王之后他才明白,别说十三哥了,就是十七弟在他四哥心里也比他这个十四弟重要,不然他怎么会做了这么久的大将军王呢? 十三哥那是在让他吗?与其说是让,不如说是他在替他四哥照拂他呢。 笑话,他又不是没人照拂,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十三哥呀。允禵想着。 他原本是要回府的,这下也不回了,反正八哥听说他要去受陵之后定是会去找他的,与其让他找来,还不如自个儿去一趟的好。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正好今日有四嫂送的好菜,也算是给他践行了。允禵想。 18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五天 …… 有好吃的他也不能忘了他家福晋不是, 允禵想,就是得麻烦八嫂了,这么一看这两食盒的菜肯定是不够的,还得让廉亲王府上的厨子忙上一阵儿才行, 可不就得他八嫂亲自吩咐吗? 他到的时候八哥刚跟他的幕僚们议完事, 那几位幕僚正往外走,看见他都连忙给他请起了安来, 一个个慌得跟什么似的, 就好像他们谁慢了一步自己就会把那人怎么样似的。 他现在莫不是已经凶名在外了?这几位先生和他都还认识都能怕他怕成这样,换了旁人还真不知会如何呢,允禵心中暗想。 他们请安请得快, 走得更是快,他一叫了起, 他们就都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他这边还在感叹着他现如今也有几分他大哥的风范了呢, 就见他八哥出来迎他来了。 从前他八哥都是坐在里头等着他的那一个, 像这样迎出来还真是头一回。 看来他已经收到消息知道自己进宫了,不过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就要去守陵,不然他就不是从书房里出来迎他而是在府门口迎他了。 还好他们兄弟几日里真正能做主的那个人是八哥,这要是换成九哥和十哥,怕是早就冲到宫门口了,他们进不进得去宫门是一回事, 只要他们敢来,他四哥就敢治他们的罪, 允禵脚下的步子快了些,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十四弟,你这是,刚出宫?”允禩原本以为他这十四弟要么会怒气冲冲要么会心灰意懒, 没想到他看上去和往日并没也什么不同,甚至好像还有点儿高兴。 自己只知道他进宫了,还真不知道皇上都跟他说了什么,想到此处允禩不由得有些急了。 不过当他看见他这十四弟身边的小太监拎着两个硕大的食盒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他好像有些明白允禵为何会有些高兴了,有好吃的,这好吃的说不定还是从皇帝那儿“抢”的,他能不高兴吗,允禩腹诽着。 八哥你瞧着这食盒也觉着眼熟吧,四嫂“给的,也真是巧了,我去的食盒四哥正忙里偷闲呢,四嫂做了好吃的从来都是见者有份的,这不,都让我给拎过来了。”允禵笑着道。 “四……皇嫂给的,给的什么?”允禩原本也想像允禵一样叫秀玉一声四嫂,话一出口,还是改成了皇嫂,他们都明白,有些称呼允禵叫得,他不行。 “八哥,老十四是不是在你府上,我和九哥都快到宫门口了,看见他府上的马车又折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急事,都是坐的马车,我和九哥愣是被他给甩开了。” 人未到声先至,能在廉亲王府这般大声说话的人也只有允?了,允禵原本是想答允禩的话的,这下好了,也只能等外允禟和允?进了了书房再说了。 “还烦请八哥让人去知会八嫂一声,请她派人到我府上去将我福晋接来,再请她亲自吩咐厨房一生,做些好菜来,至于这些……就当是四嫂给我们添菜了。”允禵指着那两个食盒说道。 允禩一听这话就知道允禵这是有话要说,他想了想,觉得他们几兄弟能聚在一处的机会肯定是越来越少了,便答应了允禵的请求,叫了守在门口的小厮进来对他好一通嘱咐,然后才让他下去办事去了。 “嚯,哪来的这么大两个食盒,老十四你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允?一踏进书房没瞧见别的,就只瞧见那两个大食盒了他一面往书房里走,一面问道。 “什么叫连吃带拿,拿我是拿了,不过我可还什么都没吃到嘴里呢,怎么,看你这意思,你是瞧不上这些吃食了,啧,真是可惜了,原本我还想这让我福晋来的时候也叫上九嫂和十嫂呢,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允禵双手一摊,说道。 “什么叫我瞧不上这些吃食,我可没说过这话,忙了一上午了,我还真有些饿了,八哥,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弟弟我垫吧垫吧。”允?也双手一摊,回道。 允?今早一起来就听底下人来禀告他,说允禵进宫去了。 最近这京城里百姓们私下里谈论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和允禵有关的那几件事了,皇上这个时候宣太入宫摆明了是要处置他了。这么一想允?是再也坐不住了,让底下人套上了马车就要往宫里去。 他的马车还没动呢,允禟找来了,这下好了,他们两个大男人了要坐同一驾马车了。 他和九哥这一上午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忙着追允禵的马车了,都这样了,还没追上,他心里有气,说话的口气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了。 他又不聋,当然听见八哥在吩咐他的小厮,八哥这么细心的人,连十四弟妹都请了,难道还会真不请他福晋不成。 他跟允禵说那话不过说想看看也会不会接话,他要是不接,那就是出事了,他要是接,那应该就没出什么大事,允?想。 等他们真把春卷吃到嘴里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他们平日里用午膳的时辰了。 不过他们都知道允禵这是有话要说,所以也不太在意这顿饭究竟吃得是什么,不过是随便吃两口罢了。 这顿饭吃得认真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允?,还有一个就是允禵。 允?吃得认真,那是因为他今早听说允禵进宫了一着急只喝了碗热牛乳就出门了,折腾了一上午,他是真饿了。 允禵吃的认真一是因为那春卷的确合他的胃口,再有就是他觉得这东西是他费了力气拎到廉亲王府的,既然出了力,当然得多吃些不是。 允禩可不像胤?那般没心没肺,他看允禵吃得格外认真就猜到他这十四弟等会儿要说的应该不是什么他想听的话,眉头就皱起来了。 允禵呢,他的确吃得挺认真,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察觉不到这屋子里现在是个什么气氛,因此他吃了个半饱就停了筷子不再吃了。 他会停下倒不是因为廉亲王府上的厨子做的菜不好吃,而是因为他在战场上这几年虽然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可饭量却大了不少。 要真等他吃完,恐怕得等到他福晋那边也吃完了,那这一日他们除了吃顿饭就别想再做其他事了。 那食盒里都给他们备好茶叶了,也装好了,只需要用热水一冲便可,因此这席上也不必再上别的茶,更不用上酒了。 等允禩看见允禵执着茶盏站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要说正事了。 “八哥,九哥,十哥,弟弟我要去守陵了。”允禵将那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 允?本来吃饭吃得正香,听有人叫他十哥,他吓得连嘴里咬着的半个春卷都掉到了碗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席上的人,终于确认了在场之人里会叫他十哥的人只有允禵,这下他不是觉得惊讶而是觉得惊骇了。 说句大话,他也算是看着老十四长大的了,这么多年老十四叫他十个的次数那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平日里他总爱跟着八哥和九哥老十老十的叫他,他大度,也懒得和他计较,毕竟他也总爱叫也老十四而不是十四弟不是。 现在他冷不丁的叫他一声十哥,他可不就被吓着了嘛。 惊骇过后他终于回想起了允禵刚才说的那句话里最重要的两个字——守陵。 老十四要去守陵?允?把这句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然后他终于也停了筷子。 他把筷子一撂,然后就起了身,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瞧见允禩也站起来了,得了他还是坐下来听吧,允?想。 “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是圣上的口谕,还是圣旨?”和允?相比允禩就要镇定得多了,他想了想,然后才问道。 “既非口谕,也非圣旨,不过是我顶撞了圣上,圣上要处置我罢了。”允禵似笑非笑的道。 “依你看,这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允禩连忙问道。 “八哥,我也不怕您笑话我,我跟您说句实话,我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不必担心回了军中日后会不会功高震主,留在京中又成了他人的棋子,和这二者比起来,去守陵至少清净不是。”允禵想了想,回道。 “十四弟,你明明知道……”允禩这话只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允禵也是不会听了,所以就没再说了。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什么呢,是明明知道四哥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他其实从小就更应该亲近他呢,还是知道就算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其实只要他肯向他四哥服软,那他就依然有好日子过呢?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偏偏就是做不到。他就不是那见风使舵的人,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在他八哥身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小跟班儿了。 至于跟他四哥服软这事,额娘还在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可眼看着额娘都成了太后了,还住不进慈宁宫,他这心思就熄了一半,直到今日他听他四哥还是一口一个太后的叫着他们的额娘,他这心思就全熄了。 一个连生母都不认的人,对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恐怕能留他一条命在他四哥看来已经是极大度的了,允禵想。 至于他说的怕回到军中日后会功高盖主这话也不是假的,别看现在年羹尧得宠,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今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允禵想着。 18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 秀玉听说允禵被胤禛派去守陵了这事是在给允禵送过吃食的两日之后。 这事不光她听说了, 这宫里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知道的。 胤禛一道圣旨发下去,别说是宫里人了, 百姓们知道这事也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允禵是两日前进的宫, 当时胤禛应该和他有过一次深谈, 很显然,他们兄弟二人这是谈崩了。 其实他们兄弟二人能直到现在才撕破脸已经是胤禛对允禵多有容忍的结果了。 不然就凭允禵回京后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 胤禛别说封他做郡王了, 恐怕还真会把皇考给他的贝子爵位给收回来。 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 秀玉想, 远离了朝堂也就是远离了是非,这样无论之后再发生什么事应该都牵连不到他身上了,他虽然没了自由, 可好歹能平平安安的不是。 其实允禵是用不着去守陵的,只要他肯跟胤禛服个软认个错,他就算回不了军中去继续做他的抚远大将军在京中还是能捞着个闲职做个闲散王爷逍遥度日的。 光看胤禛没有在允禵出宫的当天就让苏培盛带着圣旨去他府上就能看出来了,胤禛这是在等允禵来认错呢。 结果允禵出了宫连府都没回, 直奔廉亲王府就去了,这不是在告诉胤禛他是绝不会对他这个四哥服软的吗? 胤禛等他本就等得心烦气躁,他还来了这么一出, 也难怪胤禛没了耐心, 不再等了。 他要走, 胤禛肯定是要让人去送一送他的。 皇考里这么多皇子, 现如今真得胤禛重用的就只有允祥和允礼。 别看允礼如今已经是郡王了, 真要去送允禵,他还真差了点儿分量。 胤禛选来选去应该还是会让允祥去送他,不过这就苦了允祥了, 他现在忙得连府都回不了了,身上就又多了一件差事。 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也能将他之前安排好的行程全都打乱不是。 等她又听说允祥替胤禛去送允禵去了,她就知道这事再无变化的可能了,也就没再关注过这事了。 毕竟她也愈发的忙了,能知道这些事都还是因为她身边有个雨骤,有了雨骤在,只要她稍微提上一句,雨骤就能把她想知道的事告诉她,倒是省得她浪费口舌了。 随着封后大典的邻近忙的可不止秀玉,还有她身边的齐嬷嬷和四个大宫女。 秀玉也找过胤禛,暗示他这个封后大典不必如此隆重,被胤禛一句这是祖制给堵回来了。 胤禛大概也觉得这两个字说出来太生硬了,想了半天嘴里又蹦出来一句,这是应该的。 虽然秀玉觉得这两句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看在他肯多说句话往回找补的份上,也就懒得再辩驳他了。 不过今日秀玉要忙的并不是和封后大典有关的事,她要忙的是后宫的事。 要举行封后大典了,秀玉当然是有数不清的新衣裳穿的,她有,后宫的妃嫔们也不能穿着旧衣裳去给她请安不是。 毕竟当日要给她请安的可不止后宫的嫔妃们,还有好些内命妇,要是被她们撞见后宫嫔妃们穿的寒酸破旧,那丢脸的可不止是她们,还有秀玉这个皇后不是。 因此这次后宫的嫔妃们给她请过安之后都没走,留下来挑选起来布料。 按说这布料其实应该是她赏赐什么样的,她们就用什么样的,秀玉是不想因着这些衣料再生出些什么事端来,这才干脆让她们自个儿来挑选的。 东西都是她们自己挑的,这下她们总不会再闹起来了吧,秀玉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想着。 这一屋子女人除了年贵妃,熹嫔还有裕嫔她都还不算了解,所以她干脆让她们按着位份一个个来挑选,她只需在上头坐着看便是了。 这回来请安的人少了齐妃,没了人主动抛出个话头,这么一群说不上太熟又说不上不熟的女人们还真聊不起来。 最后还是秀玉看不过去了,觉得既然大家都没话说那就赶紧办正事儿,等步料一挑完,她们爱拉着谁说话就拉着谁说话,她才懒得管呢。 她原以为今日是绝不会出事的,没想到布料都快挑完了,还是出事了。 本来这布料挑得好好的,就算是有人说话,那也是那几个才进宫不久的年轻妃嫔对着布料嘀嘀咕咕说上几句,倒也不影响什么。 偏偏有个小丫头跳出来问到,既然阖宫上下都有新布料,那齐妃娘娘是不是也该有才对。 秀玉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年氏,也是巧了,年贵妃也刚好在看她,秀玉和她眼神一碰就知道年氏在想什么,她应该是在想,李氏都被软禁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有人敢为她说话呢? 这下她就不得不认真打量一下这个小丫头了。 秀玉见她穿着一身粉红色串枝芙蓉对襟的旗服,梳得却只是最为寻常的小两把头,鬓边簪着的也只是一朵绒花虽然还不没想起来她究竟是谁,也猜到她最多就是个常在,还是个有野心的常在。 她刚出来说话的时候秀玉还真以为她是在替齐妃说话,直到看清了她的穿衣打扮,她又觉得这小丫头的心思恐怕比她想得要深得多。 这个时候雨骤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这后宫的妃嫔就没有她不认识的,她见秀玉不说话就猜到她家娘娘这是一时没把这位小主认出来,借着给秀玉添茶的机会走到了她身边,又借着这个动作把这位小主的身份告诉了她。 秀玉原以为这小丫头都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了,那再怎么着也得是个常在,没想到她就是个答应。 答应这个位份也就比官女子高一点儿,胤禛刚继位不久,宫里还真没有官女子,这么一看,这位小主是这殿内位份最低的人了。 别看她位份低,可她胆子大呀,秀玉想。 新进宫的妃嫔里头有哪几位投靠了齐妃她也是知道的,里头应该没有一个姓常的答应才对,那这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谁的人呢,秀玉猜测着。 她原本是想看看她要是不接这位常答应的话她还能说些什么的,结果她不经意间一转头发现原本已经起了身的年贵妃又坐回去了,她就知道今儿这事牵扯的怕不是只有一个齐妃了。 她看了看坐着的这些嫔妃,自从佛经那事之后齐妃被软禁,熹嫔明面上成了年贵妃的人,裕嫔呢,她谁也不靠,就靠儿子,余下的贵人常在们都还”没成气候,她对她们不熟也怪不了她不是。 年贵妃要是不坐下,她还真没把这事往年贵妃身上想,她这一坐,还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架势,弄得她也对这位常答应好奇起来了。 这后宫里谁不知道齐妃会被软禁是因为太和年贵妃双双联手的结果,这位常答应应该不敢冲着她来,那她就是冲着年贵妃去的了? 常答应不是齐妃的人,这种时候却跳出来为齐妃说话,这不就是想让年贵妃不痛快吗? 想到此处,秀玉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位常答应。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她才发现这殿内穿红色旗服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常答应,另一个就是年贵妃。 答应这个位份的妃嫔平日里是不能来这坤宁宫给她请安的。 她这回能来还是因为这布料阖宫妃嫔都得有,除非她病得下不了床了,只要她能下床那就是让人扶着她也得来。 她一个答应,好不容易能来这坤宁宫,怎么着也得费些心思,掏些银子跟人打听打听将要见着的高位份妃嫔的喜好和忌讳,就算不答应不到秀玉这个主子娘娘的,打听到年贵妃的应该不是难事才对。 她和年贵妃都穿了红色的旗服,虽然一个是粉红一个是石榴红,可既然都是红,那也算是冲撞了她了。 这位常在应该庆幸她今儿心血来潮穿了一身紫色的旗服,不然她们三人都穿红的,那才真是有意思极了,秀玉想。 常答应要是被人陷害的,那她肯定是能躲就躲的,她不但不躲,她还唯恐别人看不见她,这就有趣了。 秀玉除了发现这位答应和年贵妃一样都穿了红色旗服之外,她还发现她的手上带着一串碧玺手串。 一个碧玺手串在秀玉看来当然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东西出现在一个小答应身上就显得有点儿奇怪了。 据她所知胤禛赏赐过东西的妃嫔里并没有这位常答应,那她这个手串应该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了。 这么看来这位答应的家世应该还算不错才对,怎么就只封了个答应?是她不合胤禛的眼缘,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秀玉盯着这位常答应的脸,思索着。 胤禛喜欢何种长相的美人儿看看早年间在他后院儿得宠的李氏就知道了,这么一看,这位常答应和齐妃眉眼间还真有那么一两份相似,也难怪她会被留牌子了,秀玉想。 难怪年贵妃要留下来看好戏了,她和这位常答应有没有旧怨暂且放在一旁不论,刚斗倒了一个齐妃,又来了一个跟她有那么一两分相像的常答应,这戏她不看才真是怪了。 不过这位常答应还是答应的时候被人一口一个常答应的叫着听着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她要是升了位份成了常在旁人又该怎么称呼她呢? 难不成所有人都要常常在常常在的叫她,这样知道的是在叫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在学说话呢,秀玉坏心眼儿的想着。 18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七章 …… “那你说说看, 齐妃适合什么料子?”秀玉见她再不说话不行了,便问道。 “妾自小便爱这粉色,刚才也看见那儿有一匹粉色的霞锦云雁纹亮金刻丝的料 子, 娘娘您看……”常答应间秀玉肯接她的话, 眼睛就是一亮,她想也不想便说道。 她本来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秀玉注意到她, 自然也就没有仔细思量过齐妃如今的年纪要是真用了粉色的衣料合不合适, 她自个儿喜欢这个颜色,自然会多看这个颜色的布料几眼,能把它记住也就不奇怪了。 其实她说这话还真没什么错, 抛开齐妃适不适合穿粉色旗服这个事不论,那衣料上绣着金线,还真不是妃位以下的妃嫔们能用的,就连齐妃能用也是因为她虽无宠但有子呢。 粉色衣料?还是带着这么多纹样的粉色衣料?秀玉是真没想到这位常答应会这般的语出惊人, 这下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了。 秀玉不知道要如何接这话,旁人却是能接的, 接这话的人正是年贵妃。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话, 她就是轻了轻嗓子, 至于她有没有哼那一声, 反正自己是没听到的, 别的妃嫔们听没听见她就不知道了, 秀玉一边观察着殿内众人的神情一边想。 “妾想了想,觉得粉色的料子是妾喜欢的, 齐妃娘娘未必喜欢,不如……不如娘娘你赐齐妃娘娘那匹草绿色如意团花纹的料子。”常答应想了想,试探着回道。 “哼。”还没等秀玉说话呢,年贵妃这回真就哼了一声, 她一出声秀玉就更觉得这二人是有旧怨的,这事在她看来就更不好收场了。 一匹料子而已,她赏了就赏了,别说一匹,十匹也是可以的,就是这料子的颜色还真不好定。 选粉色的吧,齐妃的年纪又在哪儿了,选绿色的吧,她又想起了一句歇后语来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难怪年贵妃会是那种反应了,她能没再这么多人面前把白眼儿翻到天上去就已经忍得极辛苦了。 别说年贵妃了,就连她这个主子娘娘也听想对这位没眼色的小答应翻个白眼以表嫌弃。 她和年贵妃都这样了,这位常答应还在那边笑着等她的答应呢,她估计这要不是在人前这位小答应怕是要笑出声来了。 毕竟她这话在她们听来那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在她看来,她可是及时发现了自己这话不对,然后立马就纠正过来了。 秀玉倒是觉得这位常答应还不如不改口呢,毕竟她不改口要是有人问她她为何选了粉色的料子她还可以说她以为齐妃娘娘和她一样喜欢粉色。 她一改口旁人若是再问她这事,她难道要说她是觉得齐妃娘娘还年轻,所以才选了那样娇嫩的绿色吗? 难怪她就只是个答应,她这个性子,但凡被升了位份,哪怕就是成了常在,那这后宫怕是真要热闹起来了,秀玉腹诽着。 她都能想象到她要是真挑了那匹草绿色的料子给齐妃送去齐妃在人后会如何的暴跳如雷了。 她现在被软禁在长春宫里,内务府的人不克扣她的份例都是因为她这个主子娘娘特意派人去了一趟内务府,她要是还跟从前似的一有不顺心的事就砸东西泄愤,那她库里的东西就只会越来越少了,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肯定还是会闹的。 齐妃虽然不受宠了,她还有女儿和儿子呢,胤禛的确不怎么喜欢弘时,可二格格他是极喜欢的,只要有二格格在齐妃就不可能真落到那般田地。 只要二格格进宫一回,这事转来转去还是会落到她这个皇后娘娘身上,与其这样,还是别去招惹齐妃的好,秀玉想。 她这边还在想要怎么把这事应付过去了,就见胤禛进来了。 他在雍亲王府时就总不爱让人通报,到了这皇宫大内依然如此,他大概是没想到今日这坤宁宫里会有这么多人,往里走的步子明显的顿了一下。 秀玉听那位常答应说话没笑,听见年贵妃哼那两声也没笑,愣是被他这一顿给逗笑了。 这殿内这么多人,除了秀玉应该都被他给吓了一跳,就连年贵妃也不敢再坐着了。 这下清嗓子的人就换成了胤禛了,他这嗓子一清,一众妃嫔们就跟被解了穴似的,都想起来要给他请安了。 她们的动作倒是整齐划一了,就留秀玉一个人站着了。 她这也是在雍亲王府养成的习惯,只要没有外人在,这礼她想见就见,到了宫里也一样,只要没有别的妃嫔在,这安她想请就请。 她都养成习惯了,这请安的动作就慢了一点儿,结果她这边才刚把安请完那边胤禛就已经走到她跟前来了。 他要是不走过来还好,他一走过来秀玉又习惯性的对他伸出了手。 这手都伸出去了,她才想起来她这会儿是在坤宁宫不是在雍亲王府她的院子里,就想着要把手收回来,结果胤禛愣是没给她这个机会。 到了最后与其说她是撑着胤禛的手起来的,还不如说她是被胤禛给拎起来的。 她有这么轻吗?秀玉想?还是胤禛的力气比她想象得还要大,拎起一个大根本就不费什么力? 她还在想胤禛的力气究竟有多大呢,就听见胤禛又清了清嗓子,不光他,连年贵妃也清了清嗓子。 这回她怎么不哼了,敢情她的趾高气昂和阴阳怪气还是要分人的,秀玉在心暗想。 秀玉的手一直搁在胤禛手心里就没抽出来,所以她清晰的感觉到胤禛捏了一下她的手。 这是在做什么?这殿内还有这么多人在呢,他怎么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虽然其他人都还跪着看不到这一幕,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该笑她还是得笑的,别说这是在她的坤宁宫了,就是在胤禛的乾清宫只要没有外人在她也是想笑就能笑的,她又何必忍着呢? 不过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终于明白常答应为什么敢跳出来帮齐妃说话了,她那是在帮齐妃说话吗,她那是想拖延时间看看会不会遇上胤禛啊。 她这是平日里都对她们太宽容了,以至于这是位新进宫的小答应都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那自个儿是不是该杀鸡儆猴,好好灭一灭她的威风?秀玉思考着。 “都出去”。秀玉还没想好要怎么杀鸡儆猴呢,就听胤禛开口了。 她正生闷气呢,还真没反应过来,还想着出去是要去哪儿。 看跪着的妃嫔们都动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胤禛说的都出去是让她们都出去。 不光她们出去了,就连这坤宁宫的宫人们都出去了,这下这偌大的坤宁宫就剩她和胤禛两个人了。 虽然她不知道胤禛怎么就突然发火了,还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不过她觉得把人都赶出去也不错,至少她不用再在常答应身上费什么心思了。 别说她就是个答应,就算她是个贵人自己药处置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依着这位常答应的性子,她还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这后宫不过是因为她的位份实在太低了,无人愿意搭理她罢了。 这位常答应今日之举有没有得罪齐妃不好说,年贵妃她却是一定得罪了的。 这么想来,要处置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个年贵妃就够她受的了。 别看她刚才被胤禛的举动吓着了,其实她的余光是能看见常答应的,她看见这位小答应就是跪在地上垂着头都不老实,就跟那地上有钉子似的动来动去的。 难不成胤禛背后真有眼睛,看见她不老实了,这才把所有人都轰出去了?秀玉看着最后出去的小冯子的背影,想着。 按说这殿内的人都走光了,胤禛也该把她是手放开了才对,谁知他不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了。 秀玉没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才发现胤禛虽然把人都赶出去了可他好像并不十分生气。 她甚至觉得他脸上的神情还不如他平时对这那些批不完的奏折冷,不光不冷,他好像还有点儿高兴和得意。 后背长了眼睛就值得他这么得意吗?秀玉只觉得疑惑,要不是不想在胤禛面前失了仪态,她真想挠头。 秀玉在偷瞄胤禛,胤禛从踏进这坤宁宫起眼神就没从秀玉身上移开过,所以自然也发现了秀玉的小动作。 他今日会来其实是想来把允禵这个事跟秀玉提一提的,在朝堂上这是国事,下了朝堂这就是家事了,他也不会跟她细说,只打算说说就只会提那么一两句。 他会把这事拿出来说其实是因为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想让她有个准备,到时候不要被吓着。 他兴冲冲的来找她,结果她总盯着别人瞧,就这样他还能高兴得起来那才真是怪了。 她不是不看他吗?那他让那些人都出去,这样她总该看他了吧,午膳时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醉意的胤禛想着。 188 第 188 章 …… “爷, 那位常答应……”秀玉觉得这事与其她让人去打听还不如直接问胤禛的好,毕竟这样也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是,遂问道。 “什么常答应——你是说常氏, 她惹你生气了?”胤禛拉着秀玉在她那通体紫檀木的莲纹宝座上坐了, 这才开口。 还好这殿内的人都走光了,也还好这宝座够大,不然她是绝不会坐下去的。 这殿内又不是没地儿坐了,她做什么非要跟他挤在一处呢, 秀玉想。 “我就是好奇, 她是不是和年氏有旧?”秀玉本来想自称臣妾的,可她又想到她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爷的叫胤禛,怎么都改不过来就觉着这个自称还是等封后大典之后再改也不迟。 “她一人都是汉军旗的, 的确有旧。”胤禛想了想, 而后说道。 秀玉被胤禛这一闪儿没的笑晃了眼,想好的话就都忘了个干净, 愣是张着嘴发起呆来。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点到即止其实也不错, 至少这会儿她打听到还是后宫的事,算不上干政,这要是再问下去可就不一定了不是。 “我今日来为的是允禵的事,你坐好了,仔仔细细的听我说。”胤禛像是怕她真会换个地儿坐似的, 一边说一边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秀玉一只手被他握着,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另一只手动弹, 对着那些嫔妃们都快一上午了,她还真有点儿饿了。 她预感到胤禛这话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干脆随手从那绿彩暗刻海水龙纹的大盘里拿起枚糕点吃了起来。 这糕点一入口她最先尝到的味道便是咸,然后她立马就想到这糕点胤禛应该也爱吃, 下意识的拿胳膊碰了他一下。 这一碰就跟碰着了什么了不得都地方了似的,胤禛这下是真笑了。 这下秀玉是真忍不住了,她趁着伸手去拿第一块糕点的机会转过了头,然后极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儿。 她是真没想到把允禵送走之后胤禛会这么高兴,都笑出声来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别看胤禛对允禵总是没个好脸色,其实他对这个弟弟还是在乎的,哪怕比不过允祥,和允礼其实也还是能比一比的。 说句不该说的话,允禵当初要是跟在胤禛后头办差,那他现在还真能像螃蟹似的在这皇宫大内横着走,毕竟皇帝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不是。 只要他忠心,凭着他的能力和背景,他想在哪儿横着走不行呢。 要说这允禵也真是个硬骨头,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愣是一句软话都不肯跟胤禛说,也不能怪胤禛一气之下把他赶去守陵了,这要是换了皇考,还真不知会如何呢。秀玉腹诽着。 “十三弟妹近日可递了牌子。”胤禛嘴上在说话,眼睛却是盯在着那盘子糕点上的,且还是一直盯着的。 秀玉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看她吃得香,也想尝尝看这糕点是个什么味儿的呢。 她转头看了胤禛一眼,又把头转向另一边看了看那盘子里的各色糕点们。 胤禛的眼神应该没有那么好,应该分不清这盘子糕点里头哪些甜哪些咸吧,那她能不能随便给她拿一块儿?秀玉想。 她深知要想不被他看出来还真得不偷看他,不仅不能偷看他,她连那些糕点都不能看,她只能摸到哪块就是哪块了。她在心中暗暗点头,然后干脆利落的伸出了手。 再然后她摸到了一块儿不知道什么形状的糕点,最后她飞快的把它塞进了胤禛嘴里。 活该,让你抓着我的手不放,甜的也好咸的也罢,都吃进去了,她就不信他还能吐出来,秀玉这下终于能正大光明的盯着胤禛瞧了,胤禛怎么瞧那糕点的,她就是怎么瞧胤禛的。 然后她就看见胤禛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三两口就吃完了那块甜腻腻的绿豆糕。 秀玉回想着绿豆糕的甜,还有那满口化渣后的黏,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她这倒不是馋的,是觉得噎的慌。 他难道就一点儿都不难受? 她正想着要不要也吃上一块绿豆糕呢,就听见胤禛清了清嗓子,吓得她伸出去的手立马就缩回来了,看来这回御膳房送上来的绿豆糕还是那么噎的慌啊,秀玉想。 等等,胤禛刚才问她什么来着?秀玉回忆着。哦,她想起来了,他问她十三弟妹最近这段时日有没有递牌子进宫求见。 他今日不是来说允禵的事的吗?就算这事跟十三弟有关系,可这事跟十三弟妹能有什么关系呢?秀玉百思不得其解,就又开始盯着他看了。 “你也知道允禵走的的时候是允祥去送的,允禵有人送,他福晋也得有人送不是……”胤禛终于把那口绿豆糕咽了下去,他忍着难受,开口道。 各宫妃嫔来这坤宁宫她不可能连茶点都不拿出来,因此她们每个人的座位上其实都是有一杯茶并一盘子糕点的,那茶她们还能意思意思抿上一口,糕点她们说肯定不会动的。 秀玉虽然不爱喝茶,可这种时候这茶还真是不得不喝的,所以她的茶盏还在,却是空的。 她看见胤禛伸手去拿她的茶盏,就碰了那么一下,然后就把手给收回去了。很显然,他这是察觉到那茶盏是空的了。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总在吃瘪,脾气好得都不像他了。 她原本是想说几句话来打趣他的,可她把他刚才的话和他今日的一举一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若是她没猜错,胤禛接下来要说的应该是她不爱听的话,秀玉想。 她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应证,胤禛接下来说的话她果然一个字都不爱听。 什么叫如果她愿意恂郡王府的庶子任她挑选,什么又叫恂郡王府上的庶子还小,他们也不求有个什么更显贵的身份,只求有个遮风避雨之处罢了。 她这十四弟妹还真不愧是太后的好儿媳,脸皮比太后还要厚,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难怪胤禛要问她近日有没有见过十三弟妹,看来这话是她那十四弟妹讲给她那十三弟妹听的,就指望着她那十三弟妹能把这话转告给她呢。 恂郡王福晋这话哪里是在求她这个马上就要做皇后的人,秀玉想。她就差踏进这坤宁宫来当着所有人都面指着她的鼻说一句,皇后又如何,你不能生了,就算将来当了太后又如何,那还不是替人做嫁衣了吗? 她这是在求自己吗?不,她这是要最后恶心自己一回呢。 允禵的确是得去守陵不假,可胤禛的圣旨上并没有写上要他们夫妻一同前往。 是恂郡王福晋自请要跟着允禵去守陵的,这时候她想起恂郡王府上的那些庶子来了,她早干嘛去了。 她不是想为她府上的庶子求一个庇护之所吗,也不是不行,就看她舍不舍把她的亲儿子也送进宫来了,只要她肯把她的亲儿子送进宫来,那这个庇护之所她还真就给了。 至于她能不能生这事就不劳她这十四弟妹操心了。 别说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就是她真不能生,只要有胤禛在,她就是皇后,就是胤禛不在了,还有谁敢把她从太后的位置上轰下来不成。秀玉心中暗想。 “我今日来不是要和你说这个的,你心中所想我是知道的,你放心,我必不迫你。”胤禛看秀玉神情不对,连忙道。 “你也知道咱们大清入关以来已经有不少帝王之女被送去和亲了,咱们府上就只有一个一格格,我今日来就是想来问问你,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不拘是哪位兄弟家的,只要样貌过得去,适龄者皆可。”胤禛想了想,说道。 听到和亲这两个字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始细数恂郡王府上有没有适龄的格格可以当选。 然后她把那几位小格格倒年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她们的确都还小,也就只能作罢了。 然后她就稍微冷静了些,就开始看胤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敢情他提起恂郡王府上的庶子就是为了引出接下来这个话题的,为了这个他今日话都多起来了,看来他也觉得这个话题难以启齿啊,秀玉想。 可这儿就他和她,就是再难启齿,他又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呢? 难怪他今日脾气好的离谱,原来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爱听,想让她笑一笑,这样她之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跟齐妃似的,把气都撒在那些物件儿上了。 这儿不是刚好有个大活人吗,她做什么要把这些怒气撒在那些不会开口说话的物件儿上呢?这般想着,秀玉又一次伸手了。 不过这次她瞄准的不是那些糕点,而是胤禛腰间门的那块软肉。 她是瞧好了位置才伸的手,她就这么一模,一掐,再转着圈一拧,就算完事儿了。 她耳朵多好使呀,当然能听见胤禛嘶了一声。 她听见这声儿心里别提多舒坦了,简直是神清气爽,好像进宫之后的愁闷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再然后她听见胤禛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秀玉就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把胤禛今日踏进这坤宁宫后的一举一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是故意的。 故意把能赶走的人都赶走了,故意惹她生气,也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她的动作,任由她施为的。 秀玉看着仅有她和胤禛两人在内殿的坤宁宫,想着。 18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八十九天 秀玉…… 秀玉出了气, 也就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方才一时激愤,所以在听了胤禛这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恂郡王府上的小格格们的年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会儿她冷静下来了, 就觉得她刚才的想法多少有些过了,和亲之事从帝王口中说出来, 那是不得以而为之,从那被选中送去和亲之人的亲人口中说出来, 那就是骨肉分离之痛。 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送去和亲的, 对方要娶的是公主, 再不济也得是郡主, 就连宗室之女对方都是看不上的。 前些年皇室的确送了好几位公主去和亲,无不是去了那边塞苦寒之地。 胤禛之前也跟她提到过这事,他不愿让二格格去和亲,一是因为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二是因为他想在此事上做出些改变。 从他开始, 公主是不可能再被送去和亲了,他会挑选合适的宗室之女教养于宫中, 他也不会再任由那些人来挑选,他送去的是谁, 他们都得接回去。 他会对他的继任者耳提面命,等到他的继任者坐上了那把椅之后, 宗室之女就会被换成官员之女,再接下来就是百姓之女, 最后对方若是还想和亲, 那简单,他们娶可以,可他们得住到这京城来。 胤禛觉得百年后大清朝定是越发强盛的, 因此才有了这番愿景。 如此一来,这人还真得好好选,最好能选一个与其待在京里不如被送去和亲的。 这么一想还真有几个合适人选,允褆家的格格,还有允礽家的格格。 他们都是被圈禁起来了,他们的女儿与其一辈子跟着他们一起被软禁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还不如去和亲。 当然,这只是秀玉单方面的想法罢了,要去和亲的是她们,总还要问问她们愿不愿意不是。 再说了,现在也只是把她们接进宫,这几年变数多的是,最后到底要去和亲还是未知之数呢。秀玉想。 最后被接进宫来的是允礽家的格格,允禄家的格格,还有允祥家的格格。 被接进宫来的格格们都成了胤禛的养女,自然也就成了秀玉的养女。 这下好了,秀玉就是跟胤禛提了一下允礽的名字,一下就多了三个女儿。 不过秀玉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明明跟胤禛提起的是允褆和允礽家的格格,怎么最后允禄和允祥家的小格格被接进宫来了。 这要还是在雍亲王府,她这会儿定是已经在去胤禛书房的路上了,可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现在是在宫里,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得三思而后行才好。 既然被接进宫的这三位小格格都是她养女,那她让人去打听打听她们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吧,秀玉想。 她知道这事多拖一刻就会多一分变数,所以立马就让人去打听了。 这一打听她才知道,这三位小格格除了允褆家的是侧福晋所生,另两位都是嫡福晋所出。 这下她是真的坐不住了,也顾不上管这还是不是在宫里了,只要她还在,她十三弟妹的女儿就绝不会也不能被送去和亲。 要不是齐嬷嬷劝着,雨骤拦着,她今儿怕是早膳都不吃就要去找胤禛了。 她们这一劝,她又觉得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胤禛据理力争,也就又坐回去了。 她进养心殿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从殿内出来的苏培盛,胤禛这是知道她要来,又把能赶的人都赶出去了?秀玉看着给他请安的苏培盛,想着。 她今日是来找胤禛的,也没必要迁怒旁人,所以还是叫了起,等苏培盛出了养心殿她才迈开了步子往里走。 “来了,你且等等,我批完了这份折子就来。”胤禛抬头看了秀玉一眼,确认来人是她之后才说道。 这养心殿什么都好,就只有一样不好,没地儿坐,也难怪胤禛舍得批完了手上的这份折子就歇一歇,秀玉今日摆明了就是来找他吵架的,他看出来了,当然不能再忙了不是。 “我知你今日为何而来,你要知道,选谁去和亲不是光选一个适龄的格格这么简单的,里头的文章大了去了。”胤禛停了笔,说道。 “那你说,明明给你的名字是大哥和二哥家的小格格的,怎么最后被接进宫里来的是十三弟和十六弟家的格格。”秀玉知道要是任由胤禛讲大道理,他能说到晚上去,所以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 “谁告诉你被接到宫里来教养的只有那三个小丫头,还有好几个小丫头们进宫呢,这皇宫大内这么大,难不成她们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吗?”胤禛反问道。 还有小格格要被接进宫里来?三个还不够,竟然还有?听了这话秀玉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 不是从这些格格里选一人去和亲就行开吗?怎么一下子要接这么多人进宫来?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有关这三个小丫头的消息是她让雨骤去打听的。 她也想过让小冯子去打听这事,可他始终是个太监,还是梁九功的徒弟,这事要是被有心人知晓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人跳出来说她干政,所以她还是让雨骤去了。 雨骤能打听出来的消息自然有限,偏偏秀玉又着急因此她就成了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之人了。 想通了这些之后秀玉的气势莫名的就矮了三分。吵架这事本来就是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她是真没想到因为胤禛的一句话她这架还没吵就输了。 “秀玉,秀玉。”胤禛本想称秀玉做皇后,猛然想起封后大典还没举办,然后他又想像从前似的叫她福晋,可看着她的装束又觉着叫福晋也不合适,最后只能叫她的名字了。 “阿,爷您叫我。”秀玉原本还在暗自懊恼呢,听见胤禛叫她,她下意识就应了一声,至于他叫的是秀玉还是福晋她还真没注意,现在这养心殿里就她和胤禛,除了他,还会有人叫她的名字不成。秀玉想。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胤禛看秀玉那样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不能跟她说太多,也只能说这话让她放心罢了。 秀玉走出养心殿的时候还在想,她不是来吵架的吗?就算架吵不起来她也得放句狠话吧。 最起码她得让胤禛知晓她对此事的态度,十三弟妹的女儿绝不能去被送去和亲。 可她怎么就被胤禛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就这么出来了呢?秀玉想。 她一路走一路想胤禛那话说何意,他说还会有别的格格被接进宫来,还让她放心,这是不是在告诉她十三弟妹的女儿不会被送去和亲,接了她来就是为了堵大臣们的嘴的? 毕竟在那些朝中大臣们眼中家人能有小辈被选中去和亲是极为荣耀之事,端看他们并不介意自己家中的小辈被选做陪嫁一同去往边塞就知道了,他们以此为荣。 允褆家的格格和允礽家的格格都被接进宫来做了备选,若是允祥和允禄家明明有适龄的格格却不肯送进宫来,朝堂上怕是又要热闹上好一阵子了,秀玉想。 秀玉觉着自个儿可能误会胤禛了,还觉得他今晚是肯定不会再来坤宁宫的了,所以一回坤宁宫就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宫门也早早就落钥了。 秀玉是真将这事放在心上的,因此尽管得了胤禛的保证她还是让人留意者这事的。 她原以为她先等来的会是哪位小格格又被送进宫来了的消息,没想到她先等来的是怡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递来的消息。 这是要找上门来闹了?秀玉想。 可这事也的确是她理亏,也怪不了人家闹不是,秀玉让人去给她二人回话,准了她们进宫的请求。 她原以为她这两位弟妹见着她肯定是都要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的,结果她们二人竟然没一个是哭着的。 她那十三弟妹就跟丢了魂似的,虽然没哭,可瞧着还不如哭呢。 她那十六弟妹竟然是笑着的,不过那笑她怎么瞧怎么觉得别扭就是了。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她二人一同给秀玉见了礼,自然也是一同说的这话。 秀玉见了她二人就觉着心虚,因此她们刚行完了礼她就叫了起,还让半夏和当归一人一个把她们给扶了起来。 “四嫂,我……”怡亲王福晋一起身就往秀玉身上倒,秀玉让她吓了一跳,连忙张开手把她给抱了个满怀。 “弟妹你可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来人,来人,传御医。”秀玉见怡亲王福晋好像晕过去了,顿时乱了方寸,张口便吩咐道。 “四嫂,别,别,我就是起得猛了,头有些晕罢了,您让晴初扶着我找个地儿坐坐便是了。”怡亲王福晋听秀玉要给她请御医,也急了,连忙道。 只是她这话说的晚了,雨骤素来腿脚快,听了秀玉的吩咐立马就退下去了根本没听见怡亲王福晋的话。 秀玉觉得怡亲王福晋瞧着像是病了,想着与其等允祥请御医不如她来请,就没让人去把雨骤追回来,等晴初把怡亲王福晋扶到椅子上坐下了,雨骤也找就走远了,秀玉不提,也没人再提这事了。 19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天 “十三…… “十三嫂, 是我求了你,你才会陪着我一同进宫的,你要是真有个好歹, 我要怎么跟十三哥交代呀。”秀玉还没说话,庄亲王福晋先开口了。 怡亲王福晋倒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都到她身上去了, 还真没人理这位庄亲王福晋。 她突然开口说话,这下再没人理她就不合适了,因此坤宁宫的宫人们虽然没人敢接她的话到底还是都让开了, 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路一让,她自然也就走到了秀玉和十三福晋跟前。 秀玉原以为庄亲王福晋言辞如此恳切, 她就算没哭最起码眼圈也是会红的, 结果她转头一看, 这位福晋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连头发丝都没乱。 看来她这位福晋是个干打雷不下雨的,秀玉想。 这位福晋的身份其实是有些不寻常的,毕竟允禄是被过继给了太宗的孙子,和硕庄靖亲王博果铎的, 这个爵位也是承袭于他的。 都被过继出去了,他自然就不再是皇考的儿子了, 她对怡亲王福晋能一口一个十三弟妹的叫着,对自己恐怕不敢一口一个四嫂的叫了, 至少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她应该是不敢的。 难怪她要求着怡亲王福晋跟她一道进宫来,这是找了她这十三弟妹当她的靠山,觉着自个儿看在她这位靠山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她呀。 今日该心虚的难道不是她吗?她这个苦主有什么好心虚的?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八个字——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她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明白了庄亲王福晋的确挺不善的。 怡亲王福晋说她没事,秀玉却觉得是不是真的没事要太医看过才知道,所以让人扶着她去了偏殿,自己和庄亲王福晋进了内殿。 秀玉原以为她是来找自己诉苦的,就算不诉苦怎么也得哭一场,结果她真就是来找她说话的。 秀玉听到东拉西扯天南海北的没话找话,刚开始还时不时附和她几句,后来干脆懒得搭理她了,就只是听着,等着看她到底能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 按说允禄和胤禛的关系还算不错,她跟这位曾经的弟妹关系也应该不错才是,可谁让老十六比胤禛小了这么多,成婚又这么晚呢。 她跟这位曾经的弟妹的交往还不如八福晋来得深,之前还真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也不能怪她没个准备不是,秀玉想。 庄亲王福晋大抵也看出她不耐烦了,赶忙住了口,然后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四——娘娘,臣妇今日是为了臣妇的女儿来的,臣妇知道能被选中去和亲是极为荣耀之事,臣妇不是想抗旨,臣妇就是有些舍不得女儿。”庄亲王福晋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然后才说道。 看来她的胆子还是没自己想的大,还知道就算不在人前也是不能叫自己四嫂的,立马就改口了。 她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了她这位曾经的弟妹了,她以为只有大臣们才会觉得被送去和亲是件荣耀的事,没想到这位福晋也是这么想的。 舍不得女儿?真舍不得女儿的人应该是她十三弟妹那样的,绝不会是像眼前人这样脸上带着笑意,浑身上下都透着算计二字的。 秀玉都在想雨骤都消息是否有误,庄亲王府上被送进宫来的小格格是否是庶出而非嫡出。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庄亲王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种大事上动手脚,这个想法就被按下去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秀玉想,看来她这位曾经的弟妹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对亲生女儿并无多少感情。 这种人,秀玉肯定是不会和她深交的, 她现在也明白这位福晋一定要和她十三弟妹一道来了,她不是怕自己为难她,她是怕自己发起火来把她给赶出去。 自己要还是雍亲王福晋,她还真会被赶出去,谁让她现在是主子娘娘了呢,就算她再不耐烦,也不能因为这位福晋说了几句自己不爱听的话就把她赶出去不是,秀玉想。 庄亲王福晋大概也是仗着自己不会轻易赶她出去所以连装都不愿意装了,直接露出了本来面目。 然后这位福晋就开始企图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自己,让自己把她的女儿接到坤宁宫来,由她亲自教养。 当然她也没忘了今日是谁陪她来的,她的原话是若是她的女儿有幸和怡亲王家的嫡女一同被接到坤宁宫来由自己亲自教养,那就真是邀天之幸了。 听她说完了这话秀玉才总算是明白了她今日的来意。 她这是觉得她家王爷都被过继出去了,和亲这事应该不会落到她女儿头上。 之所以送了嫡女进宫,打的也是如果自家女儿能被接到坤宁宫来住,再得自己这个主子娘娘亲自教养,等这位小格格真要谈婚论嫁时,她的底气可就比旁人足了不是一星半点了。嫁的自然也就更好。 亏她之前见了这位福晋还心虚了一阵儿,这会儿再看,心虚的不该是她,该是这位福晋才对,秀玉想。 在知道被接进宫里的小格格里有十三弟妹的女儿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把这小丫头接到她身边来,她觉得与其让别人照顾她,还不如把她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样起码能保她平安不是。 她思索再三,还是没把这话对胤禛说出口。把十三弟妹的女儿接到坤宁宫来容易,可一旦这小丫头由她亲自教养她必是会全心全意对她的,她不去和亲还好,她要真去和亲了,她岂不是又要再尝一次分离之苦? 她没做过额娘,可原身的记忆她是都有的,弘晖没有之后原身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她只要一回想就能感同身受,所以她都尽量不去想。 可有些时候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去想弘晖,每想一次,便痛一次。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挺庆幸这个身子已经不能生了,不然若是按照历史,她的孩子还没长大就没了额娘,在这后宫里要怎么好好活下去呢? 至于已经被改变的那些事,例如允祥的腿虽然不能上战场了,行走却是无碍的,阴雨天也不会疼,再比如允禵还是见着了他额娘最后一面,这里头的确有她的功劳不假,可她也只敢让这些小事发生变化,大事她是不敢的。 毕竟谁都不知道如果被改变的是一件大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是。 经此一事之后她更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尽管她已经来到这个朝代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融入这个朝代的。 她听见胤禛来跟她商议和亲人选的时候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为什么要牺牲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甚至是生命来换取这短暂的和平呢? 和一次亲换来的或许只有十数年的和平,又也许连十数年都没有。 只要大清的皇帝同意和亲,对方就会来求亲,爷爷求了,有儿子,儿子求了有孙子,与其这样,不如一劳永逸。 要一劳永逸,就只能打了,打到对方怕,打到对方不敢再露面,更别提求亲了。 然而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别说被送去和亲的是一位公主,就算是有皇子被伏,被囚禁在了敌军营帐之中,大清的天子都是不会派兵主动跳起战争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给胤禛的名字都是允禵和允礽家的格格们的名字的原因,她觉得她们能跟着阿玛一起被软禁但还活得好好的,就算是去和亲了,凭着她们的心性说不定会活得比在京城时还好。 当她听见十三弟妹的女儿也有可能要去和亲的时候她是真坐不住了,原是打算哪怕是要跟胤禛大吵一架也要让他把十三弟妹的女儿的名字从那名单里划去的。 如果不是胤禛暗示她十三弟妹的女儿不会真去和亲,她是不就这么算了的。 直到见到了庄亲王福晋,她终于得承认,这个朝代的人们和她的想法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她觉得庄亲王福晋生性凉薄,对她的女儿并无多少感情,可她又处处在为她的女儿打算。 可要说她有多爱她的女儿,也不见得,据她所知,庄亲王家的小格格可是头一个进宫的,进宫时不哭也不闹,乖巧极了。 她那是乖巧吗?秀玉不这么觉得,秀玉觉得这小丫头要么是被眼前的一切吓着了,要么是被她的阿玛和额娘哄住了,根本就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其他王府的小格格进宫,都是阿玛和额娘一块儿送进来的,大人们走的时候也是万分不舍的。 就只有庄亲王府上的小格格是被庄亲王府上的太监送进府来的,除了这个老太监,再无旁人了。 就连十三弟妹都知道要病着来见他,不管这病是真的还是装的,只要她倒下了,自己就不会因为她而为难了。 眼前这位庄亲王福晋是哪里来的底气跑来跟她说这些话的? 是觉得她是瞎子聋子,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觉得她是个爱听好话的傻子,只需几句恭维,再加上几滴眼泪,她就会心软了? 可就她这光打雷不下雨的样子,她也没真掉眼泪呀,秀玉想。 191 第 191 章 “娘娘,苏公…… “娘娘, 苏公公在殿外求见,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您看……”秀玉还在想要怎么回绝庄亲王福晋呢, 晴初突然进来了,她不但进来了,她还擅自开口了。 按说这殿内坐着两位主子, 晴初一个奴婢是不能未经允许便开口的,她敢如此做, 应该是苏培盛有急事要求见,已是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好呀,秀玉想,反正她的耐心也快消磨殆尽了,要是再待在此处,她怕是真要把这位福晋给赶出去了。 苏培盛来的刚好,这下不用她赶这位福晋也得麻溜滚蛋了吧, 秀玉猜测。 然后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位庄亲王厚脸皮的程度, 她都听见晴初的话了,还能稳稳当当的坐着,她不仅坐着,她还坐得更直了,就连脸上的笑也收回去了。 看她这样秀玉还有什么不懂的,她这是觉得自己不是外人, 苏培盛又是要太监,连避嫌都不用,所以才能坐的这般稳当。 “让他进来吧。”秀玉是真想看看这位福晋能在她这坤宁宫待到何时,也懒得再搭理她,忙起她该忙的事情来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 娘娘万福。”“奴才见过福晋”苏培盛先是给秀玉请了安,又给庄亲王福晋见过了礼,直到秀玉叫了起,他才敢起身。 “奴才今日是来替万岁爷传话的,万岁爷已经发下话了,要留怡亲王一同用膳,娘娘您看……”苏培盛躬身问道。 允祥现在得了胤禛重用,胤禛也不是第一回留他在宫里一同用膳了,其实是没必要来问她的,这事在她看来也算不上什么急事,不过有人不是这么想的,这人就是庄亲王福晋。 她听苏培盛说允祥被留在宫中用膳了,竟然问出一句话来,她问苏培盛,就只有十三哥被留在宫里吗? 她这声十三哥一叫,这事就成了家事而非国事了,秀玉挑了挑眉,笑了。 其实秀玉也能猜都她为何会这么问,她是觉得她家王爷和怡亲王在胤禛心里的地位应该不相上下,没道理胤禛只留了允祥却不留允禄。 允禄若是没进宫,那自是另当别论的,这会儿他二人都在养心殿与胤禛议事呢,胤禛只留允祥一人用膳,在她看来那就是厚此薄彼。 这下秀玉是真笑了,原来这位福晋不是脸皮厚,她是打心底里觉得她家王爷和胤禛的关系极亲厚,都跟允祥不相伯仲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位福晋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因为胤禛选了允禄将他过继了,还是因为和亲这事胤禛也找上了他? 胤禛会让允禄出继,一是因为他的生母是先帝的贵人王氏,二是因为允禄这人耳根子软,好拿捏。 这事胤禛虽然没与她细说,到底是提过一嘴的。她当时别的没记住,就记住耳根子软着四个字了。 现在一看他的确耳根子软,不然怎么会放任他福晋进宫来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呢?秀玉想。 至于和亲这事也找上他,这事胤禛也是暗示过她的,胤禛又不光只找了他,只要是家中有适龄的小格格的,他都找了,只不过,现在其他府上的小格格们都还没进宫,所以知道这事的人也就那么个罢了。 “回福晋话,万岁爷是听说怡亲王福晋病了这才留了怡亲王一道用膳的,万岁爷的意思是,等用罢了膳怡亲王刚好能同怡亲王福晋一道回府去。”苏培盛不慌不忙的开了口。 俗话说得好,听话听音,锣鼓听声,苏培盛这话都说出口了,就差告诉这位福晋,庄亲王这会儿也在等着她一同回府了,她就是再不懂察言观色这会儿也该告退了,至少秀玉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福晋到底没蠢到无药可救,她还是能听出苏培盛话里的言外之意的到底是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告退了。 至于陪她来的怡亲王福晋,她是顾不上管了,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看来她是忘了她之前瞧见怡亲王福晋倒下之后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了,在她看来能被庄亲王接回家比留下来陪怡亲王福晋要重要多了。 她甚至连这位福晋下次见她时在这此事上会如何狡辩都能猜个**不离十。 无非是说她在坤宁宫有她这个主子娘娘照顾着 出了宫门还有允祥这个夫君照顾着,她再待在这坤宁宫也做不了什么,没准还会帮倒忙,因此她还是先告退的好。 秀玉不打算与这位福晋深交,自然也不会对她动气,她要走便走,她是肯定不会拦的。 她能走,苏培盛还不能走,毕竟做戏要做全套,没有她前脚才出坤宁宫苏培盛后脚就走的道理,这要是被她撞见不就露馅了吗? 秀玉倒不是怕她撞见,她是烦了这人在她面前演戏,她要是演技好,自己还能凑合着看看,她的演技这般拙劣,她又何必在浪费时间看她演戏呢?秀玉腹诽着。 等苏培盛也告退了,她终于能去偏殿看一看怡亲王福晋了。 秀玉得知十三弟妹的女儿可能要去和亲的之后就想召她进宫来,可秀玉一直没想好见了她这弟妹要说些什么,这事也就耽搁下来了。 这么算起来这位庄亲王福晋其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她至少把她这十三弟妹带进宫来了,也省得自己召见她了。 至于要跟她这弟妹说什么,也只有先见着人再想了,秀玉思索着。 偏殿里前来给怡亲王福晋诊脉的太医还未走,见着秀玉来了连忙给她请了安,被叫了起后又连忙走到了一边怕挡着她的路。 “怡亲王福晋的病如何了。”秀玉没有立马就去看她那十三弟妹,而是走到太医面前就是停了下来,问道。 “回娘娘话,怡亲王福晋会如此皆是因为她忧思过重,不思饮食,进而体力不支所至。”太医连忙回道。 听了这话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十三弟妹这几日怕是吃不下睡不着,以至于将自己给饿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还只是把萱儿接近宫来,还没去和亲呢,她这弟妹就已经这样了,萱儿若是真被送起和亲了,她这弟妹怕是真要一病不起了,秀玉想。 秀玉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太医先下去,看他出了偏殿,这才瞧她这位弟妹去了。 “四嫂,你来了,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可好?”怡亲王福晋轻声道。 看她还有力气说话,秀玉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看来她的确是饿成这样的,秀玉想。 她也的确得知晓她这弟妹对此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因此她只是坐到了她的床边,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太医已经退下去了,让她尽管说便是。 “我们爷已经跟我说过了,四哥之所以要接萱儿进宫来,是为了告诉世人他向来公正,并无偏私之心。”怡亲王福晋轻声道。 “我也知道此事事关朝政,并非我一个后宅妇人能干预的,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萱儿一人住进这深宫,更舍不得她将来嫁到一个我只听过名字的地方去,一生都在难与我和她阿玛相见了。”怡亲王福晋接着道。 “我知道这宫里有四哥还有四嫂,有你们在萱儿一定能在这宫里过得极好,可我就是舍不得。萱儿根本就不知道这次进宫她就回不了怡亲王府了,还以为就跟从前似的,到宫里玩上几日,她阿玛就又来接她了。”怡亲王福晋继续道。 “现在她进宫了我又在想,她在府里的时候是不是该跟她说清楚才好,四嫂你也是知道的,萱儿的脾性随了阿玛,倔的不行,撞了南墙都不见得会回头的,她要是哭闹起来要怎么办才好呢?”怡亲王福晋想了想,又说道。 “刚才我躺在这儿却又在想,她要是能哭出来,闹出来倒还好了,反正有四嫂你护着她,我就是怕她在人前不哭也不闹,等到身边没人的时候又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掉眼泪。”怡亲王福晋声音极低的道。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都要碎了,要怎么吃得下,又怎么能睡得着呢?”怡亲王福晋红着眼圈儿道。 不怕四嫂您笑话,为了萱儿我什么事都能做,哪怕是嫁人这事我都恨不得以身相替,可您告诉我,这事我该如何替呢?”怡亲王福晋问道。 秀玉见她这十三弟妹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都不带停的,彻底的放了心。可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她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酸的厉害,哪里还能开心得起来呢? 她原本是想着只要她在一日她就要护着萱儿一日的,至少萱儿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萱儿进宫后就得过得比在怡亲王府时过得还“好才行。 现在看来仅仅是护着萱儿是不够的,这护,恐怕要变成养了,看着哭出声来的怡亲王福晋,秀玉想着。 别看这护和养的意思差不多,其实真要细究起来还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也不知道她这十三弟妹愿不愿意。秀玉想着。 19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二天 …… “荣慧, 我若说我想把萱儿接到身边来亲自教养,你应是不应。”秀玉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探一探她这弟妹对此事的态度, 遂问道。 “四嫂, 我知道你和四哥待我和我们家爷与旁人不同, 可四嫂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被接进宫里来的可不止萱儿一人您将萱儿接到身边来教养,又将她们置于何地呢?”怡亲王福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都是皇考的孙女, 又都是有可能要去和亲的,您将萱儿接到了坤宁宫,她们又会做何感想呢?”怡亲王福晋喘了一阵,然后才到。 “行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别再为此事忧心, 只管安心养身子便是。”她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她这弟妹是怕她为难才会说出这些话的。 她其实不太在意她这弟妹都说了些什么,只要能从这些话里看出她对这事的态度就行。 只要她这弟妹没有明说不让她把萱儿接过来,那她就当她这弟妹是答应了。 她说的那些话她也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至少她听了这些话不会都不知会胤禛一声就把萱儿给接过来,好歹还是要与他商议一番的。 至于她只接萱儿到坤宁宫别家的小格格们会不会觉着她偏心, 这就不是她是个怡亲王福晋该管的事了。 要说偏心, 胤禛不也偏心允祥吗?既然胤禛能,那她也能,胤禛偏心十弟,她偏心十弟妹, 这也能算是夫唱妇随了不是,秀玉想。 她这十弟妹大抵也是知道她的这些话劝不住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闭着眼假寐起来了。 她要是还跟刚才似的说个不停,秀玉被她这么一打岔没准儿还真就忘了她是因为什么才病倒的,她这会儿不说话了,秀玉才想起来了,她是饿的。 在怡亲王府她是主子,没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唯一一个能管她的允祥这会儿正愧疚得厉害,别说劝她吃些东西了,要不是他身上还有差事,他估摸着还真能陪着她一块儿不吃不喝。 她在怡亲王府不吃不喝的她管不了,现在她既然进宫了,那她怎么着也得管上一管了。 她可不像允祥,被荣慧一哭就会心软,她的心肠硬着呢,非得盯着她把这顿午膳给吃下去不可。 御膳房的人想来也是听说了怡亲王福晋病倒了这事,这回送来的午膳大多是些好克化的吃食,这其中最好克化的就是那碗还温着的白粥了。 就这么一小碗粥,她这弟妹愣是吃了一刻钟才吃完,还是被她的丫头喂着吃的。 看在她跟喝粥的份上,秀玉也没再跟她这个病人计较。不管这粥她是怎么吃的,只要她还知道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就行。 萱儿还没被接来,秀玉就已经开始烦恼上了,萱儿她也是见过好几次的,每次见她也就是逗一逗,哄一哄,还真没跟她单独相处过。 原身倒是带过弘晖,可弘晖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又听话,根本就没让原身操对少心,她把原身的记忆翻出来了好几遍,顶多也就是能做到跟萱儿独处的时候有话说罢了。 萱儿的性子若是像她阿玛,那她是真能省不少心,若是像她额娘,她怕是真要头疼了,人还没接过来呢,秀玉已经开始担心上了。 她的午膳里也有粥,不过她粥里的料比荣慧那碗要丰富得多,就连碗也比荣慧的大。 虽然这碗看着大,可秀玉还是四口就把一碗粥给喝完了,她一边喝粥一边还在想,若是让她喝那碗白粥,她怕是两口就能喝完,当然了,她还得配点儿酱菜吃。 她这边才刚把粥喝完,那边就有人来禀说怡亲王出宫了。 秀玉算了算,允祥这顿饭吃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从前他要是被留下来用膳,没一个时辰是用不完的。他这是知道他家福晋病了,坐不住了? 秀玉忍不住想,要是从前允祥恐怕连这顿饭都不会吃,一心只想接他福晋回府,现下他还知道这顿午膳必须得吃,也算他有长进了,秀玉想。 她这弟妹身子还虚着呢,由人走到宫门口肯定是不行了,秀玉想了想,还是让她坐着步撵出了宫。 秀玉觉着这事不宜拖,拖下去难保不会生变,所以荣慧前脚走,她后脚就找胤禛去了。 她身子可不虚,又才刚用了午膳,便想着走着去乾清宫,结果她这一路上没少被人请安,先是答应,再是贵人,最后还撞见了熹嫔。 一见熹嫔秀玉就知道她得站一会儿了,毕竟她是一宫主位,秀玉就是再不想理她,也不可能一句话都不与她说不是,偏偏这熹妃又是个只要你接她的话她就能拉着你说上一整日的,她可不就得站一会儿了嘛。 她才刚叫了起,熹嫔立马就起了身,动作麻利的就像那地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她都以为熹嫔接下来就应该开始没话找话了,就让她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了。 幸亏自己对她有所防备,站得离她还算远,不然自己非让她给拽倒了不可。 不过她这是怎么了?自己应该没这么吓人,以至于她都被吓得腿软了吧?秀玉想着。 然后她很快就知道熹嫔为何会突然就跪下了,因为胤禛坐着御撵来了。 御驾来了,后宫众人当然是要跪迎的,也难怪熹嫔跪得那么利索。 可这下问题就来了,她看见御驾的时候御驾就已经很近了,等她明白过来熹嫔为何要跪下之后御驾离她就更近了。 跪吧,来不及了,不跪吧,好像又有点儿不合规矩这下好了,她僵住了。 “上来”。秀玉还在想着她要不要跪呢,就听见有人说话,直到这人的说话声第次响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胤禛。 上来?上哪?上御撵?秀玉盯着胤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上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她还在这不太好和这样有什么不好之间犹豫呢,就瞧见胤禛让人落了撵,然后从撵上下来了。 秀玉还在想他怎么就下来了,就感觉到手被人给握住了。然后她就被人拉到了御撵旁。 看胤禛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御撵她今日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上就上吧,不就是个龙撵吗,她将来也是要坐凤撵的,就当是提前适应适应了,秀玉想。 等她真上了龙撵她才明白胤禛一个能走路就绝不做马车的人为何还挺爱坐这东西了,别的先不论,抬撵的人抬的是真稳当,坐在这上头不眯一会儿都好像挺对不起自己,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至于胤禛,他大概是觉得在这龙撵上也能看折子,所以对它才格外偏爱的。秀玉猜测着。 这一上午也真是给她折腾得够呛,她坐在了御撵上还真是越坐越迷糊了,最后干脆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御撵早就落了地,她一醒过来就意识到她这是在外头,立马就想找晴初,结果晴初没找着,一转头就看见正在看折子的胤禛。 他还真看上折子了,再给他一只笔,他是不是还能在这御撵上批折子?秀玉没好气的想。 她撇嘴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听见胤禛咳嗽了一声,她被这声咳嗽吓了一跳,连忙把头给低下了。 等她低下了头她才开始后悔,后悔她为什么要低头,这种时候她只需笑一下便是了,干什么要低头呢,这头一低,不就显得她心虚了吗?秀玉琢磨着。 为了不让胤禛发现她在心虚,她立马又把头给抬起来了,她不仅抬了头,她还盯着胤禛瞧了起来,她就想看看胤禛这么被人一直盯着那些奏折他还看不看得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还没有彻底清醒,她好像看见胤禛笑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揉眼睛那笑就不见了,这下她更肯定自己是看错了。 奏折上能写什么趣事,还是能让胤禛笑的趣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嘛,秀玉想着。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她终于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在御撵上睡着了,且不知道睡了多久。 她想问问胤禛,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难道要问他,怎么就不知道要叫醒她吗?秀玉腹诽着。 就这么一犹豫,这口就彻底开不了了,因为胤禛抬了下手,这御撵就又动起来了,这下她又觉得这事也没必要再问,也就随他去了。 看来他看奏折的时候也并非是全神贯注的,至少一心一用他还是能的,秀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似的,盯着他笑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心情出奇的好,想笑,也就笑了。 她原本是克制着没笑出声儿的,直到她又瞧见胤禛好像笑了,她才乐出了声儿。 “别动。”她想也不想就说到,说完就又笑起来了。 她倒要看看胤禛会不会听话,还有,他笑起来到底有没有酒窝。 没有也没关系,她可以手动给她戳两个,秀玉坏心眼儿的想。 19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三天 …… “何事如此高兴?”她和胤禛一前一后的进了坤宁宫内殿, 她才刚坐下胤禛便开口问道。 “爷,你觉着萱儿这丫头如何?”她打算先探探胤禛的口风,遂问道。 “十三弟和十三弟妹的女儿自是极好的, 性子像她阿玛, 最是古灵精怪,讨人喜欢。”胤禛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我若说我想将萱儿接到坤宁宫来长住, 且由我亲自教养,您觉着如何?”秀玉见胤禛对萱儿印象极好, 觉得此事有戏, 忙问道。 “秀玉, 你这是要……”听了这话胤禛终于舍得把他手里的折子放下来了,他问道。 胤禛这话虽然没说完她也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他这是在问, 她是不是想让萱儿过继。 就算她还是雍亲王福晋, 萱儿也是不可能被过继给她的, 更别提她现如今已经是主子娘娘,不久后就要成为皇后了,这一点胤禛知道, 她也知道。 胤禛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大概是觉得她太想要一个孩子了, 问是因为他知道此事不可, 问不下去,是因为他于心不忍。 秀玉要的其实就是他的不忍。 胤禛这人,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这天下还有全天下的黎民百姓, 不管是原身还是她,在胤禛心里肯定是重不过百姓的。 秀玉觉得不管是原身还是她在胤禛心里的位置是排在允祥之前,孝懿仁皇后和先帝之后的。 她之前觉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在胤禛心里都能比过他的十三弟了不是。 经此一事她却觉着在胤禛心里只被排在孝懿仁皇后之后还不够, 她自知她定是比不过先帝的,可这位孝懿仁皇后,她还是想比一比的。 她今日想护下的是允祥的女儿,这之后她还想护下更多人,就为了这个,她还真得跟胤禛的这位额娘比一比。 “爷您也说萱儿的性子像她阿玛,那她若是跟其他府上的小格格们住在一处怕 是太过拘束,您忍心她受委屈吗?”秀玉想了想,问道。 “再说萱儿若是到坤宁宫来常住十三弟妹日后也能常来瞧瞧她,就连您也能常见着她不是。”秀玉接着道。 “那,老十六家的芷儿……”胤禛想了想,而后问道。 “爷您难道觉得我这坤宁宫是谁都能长住的?”秀玉没想到胤禛会跟她提起允禄家的小格格,她没答他这话,而是反问道。 “我只是想着她二人年岁相仿,若是一起到这坤宁宫常住必会比从前更亲近些。”胤禛有些无奈的道。 “十三弟与十六弟年岁也相仿,爷您不也更器重十三弟吗?”秀玉知晓此事不能明着拒绝,也只能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胤禛。 其实秀玉是想说,与其这样遮遮掩掩的,不如干脆些,告诉她究竟谁才是会被送去和亲的哪一个,她这坤宁宫别的东西不多,就是空着的宫室多,别说再来两个小格格了,就是再来四个,也是能住下的。 不过这话她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她又不傻,胤禛还答应她让萱儿住进来呢,这事当然要一步一步的来才好。先让萱儿住进来,再谈其他。 “这……”这话若是朝中的哪位大臣说的,那他今日定是会被自己斥责一番的,偏偏这话是秀玉说的,自己还真被她给问住了。 他总不能说在他心里他的那些兄弟们加在一块儿的分量都比不过允祥,他就是倚重他,就是偏心他吧,这话说给秀玉听还行,说给旁人听,那怕是要给允祥招来麻烦了,胤禛想。 “此事我知晓了,你安排便是。”胤禛想想,说到。 “爷您先别忙着走。我还有事要求您呢。”秀玉见胤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明知他不会走,还是说了这话。 “还有何事?”胤禛叹了一口气,问道。 “荣慧说萱儿以为此次进宫就是来小住的,因此只带了两个丫头,您看……”秀玉笑着道。 “知道了,我让苏培盛去安排。”胤禛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因此答得极快。 秀玉见胤禛答的干脆,心情就又好了起来,心情一好,她就又盯着胤禛瞧了起来。 自从胤禛做了皇帝,除了秀玉还真没人敢盯着他看,还一看就是好一会儿。 大臣怕坏了规矩不敢直视圣颜,他的那些兄弟们怕他看出他们心里那些小九九,也不敢看他,就只有秀玉,她看他看得不仅光明正大,而且理直气壮。 他倒不是怕被她盯着,就是这么些年没人敢这么盯着他了,他有些不习惯罢了。 上一个敢这么盯着他的人还是他额娘,她也是这样一边盯着他看一边笑,幼时的他总会被他额娘看得不好意思,只好一个劲儿的低头吃东西。 他记得额娘最爱吃甜食,他那时候也跟着吃了不少甜食,实在是吃得有些腻了,现在再想起来,要是他额娘还在,再让他把那些甜腻腻的糕点往嘴里塞也不是不行。 现在秀玉往他嘴里塞那些甜腻腻的糕点他不就都吃下去了嘛,胤禛想。 说到糕点他倒是觉得饿了,他是用过午膳的,还是和允祥一起用的,奈何老十三听说他家福晋在坤宁宫倒下了急的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别说是用膳了,他连坐都坐不下来。 老十三这样,他也没心思再用什么午膳了,午膳还没上完他就吩咐下去不必再接着上了。 这一顿午膳用下来,他光顾着看老十三在他眼前走来走去了,压根儿没吃上几口菜。 老十三才刚走一会儿他就坐着御辇往坤宁宫赶,就是想着他只要动作快应该还能在坤宁宫用些吃食。 结果他才走到半道上就遇见了秀玉,看来这顿午膳他是真吃不饱了,胤禛当时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然后他立即反应过来秀玉是要去乾清宫找他,毕竟这条路他隔几日就要坐这御辇走那么一回,还真忘不掉。 今日他瞧见秀玉时还以为是他眼花看错了,毕竟秀玉是个能坐辇就绝不走路的,怎么今日就破例了呢? 直到他确认了他没看错,他看见的人的确是秀玉,他才开始想她为何放着辇不坐,要走着去乾清宫。 他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呢,就见秀玉被熹嫔给拦住了,这下他也顾不上去想别的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秀玉顶着日头在这么站着,她没有车辇,他有呀,让她也坐上来不就行了。 最后秀玉的确也坐上来了,还一坐上来就开始盯着他瞧,被她这么一瞧,他好像更饿了。 这会儿都在坤宁宫里了,她又开始盯着他瞧,他原本都做好晚膳时多吃些的打算了,被她这么盯着瞧,他就想看看秀玉能不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因此便坐着没动。 秀玉也的确瞧出他不对劲了,刚开始她见他一口接一口的喝茶,以为他是渴了,直到她发现照他这个喝法那茶盏里恐怕就剩个底儿了她才意识到她这是饿了。 其实今日的午膳不光胤禛没用好,她也同样如此,不过她要是饿了只需吩咐一声小厨房就能送些糕点来,因此她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下好了,她得陪着胤禛再吃上一顿了,秀玉想。 “来人。”秀玉高声道。 “去小厨房看看今日都备了些什么饽饽,挑几样送来,再一并送两碗牛乳来。”秀玉见来人是晴初,也不待她请安便吩咐道。 她的规矩是但凡有粥就得有饽饽,既然要做饽饽自然不可能只做一两种,她小厨房的厨子们也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给胤禛送回吃食,这些吃食日日都是备着的,只需热过一遍就能送上来。 饽饽很快就送上来了,一碟子芝麻卷,一碟子枣泥糕,还有一碟子翠玉豆糕和一碟子如意卷。 秀玉还是按照惯例先给胤禛夹了一个芝麻卷,看他动筷子了,她才跟着动起了筷子。 坤宁宫里秀玉和胤禛一口饽饽一口牛乳的吃的心满意足,延禧宫里的熹嫔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也是听人说皇上总走那条路去坤宁宫,便三不五时的的去碰碰运气。 她今日是听说怡亲王福晋病倒在了坤宁宫,想着皇上定是要去坤宁宫坐坐的,便又去了那条小路上等着。 她也没想过能留下皇上,她就是想跟皇上说上几句话,哪怕是说一说弘历的近况也是好的。 结果她先等来的不是皇上,是主子娘娘。 见着主子娘娘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请安,而是如果她能把主子娘娘拦住,皇上瞧见了主子娘娘肯定是要让人停下御撵跟她说几句话的,只要这御撵一停,她就不信皇上真就看不见她。 然而事实证明皇上的确看不见她。他满心满眼都是主子娘娘,嘴里叫的是主子娘娘的名字,眼睛看的也是主子娘娘,所有人都跪下了,就主子娘娘还站着,这事他又看不见了。 不,应该说他也看见主子娘娘还站着了,因为他见主子娘娘没回他的话竟然从御辇上下来了。 彼时她跪着,皇上和主子娘娘站着,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皇上的龙靴瞧。 她看见主子娘娘先上了御辇,皇上是见她坐稳当了之后才上去的。 直到她听不见任何声响了,她才敢抬头。那时她脑子里想的居然不是那可是御辇,主子娘娘怎么说上就上这事,而是皇上对主子娘娘的称呼。 皇上叫的竟然是主子娘娘的闺名,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皇上叫的顺口,显然不是头一回这么叫主子娘娘了。 主子娘娘虽然这回没应他,想来应的也是顺口的,不然皇上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称呼她,皇上这是习惯了,一时忘了这是在外头呢。 原来皇上在主子娘娘面前是这个样子的,收起了浑身的威势和锋芒,温柔的,甚至是无奈的。熹嫔想。 19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四天 …… 不知怎的, 她突然就想起了从前的一桩旧事来。 那时候皇上还是雍亲王,主子娘娘也只是亲王福晋,她们也还能借着去给福晋请安的由头聚在一处。 若是运气好, 说不定还能见着王爷, 因此对请安这事福晋虽然不怎么热衷她们倒是挺乐意去的。 虽然她们去十次可能也才能见着王爷一次,可只要能见着,就算她们跟王爷说不上话她们也能高兴一整日。 那一日她们也是这般兴冲冲的去给福晋请安的,虽然她们已经做好了见不着王爷的准备了, 可真见不着了她们也还是失望的。 结果还没等她们缓过劲儿来, 王爷就顶风冒雪的回来了, 还是自个儿进的屋子, 连苏培盛都被落在后头了。 她见王爷几乎是冲进来的,便以为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都在想这事她能不能听了, 就瞧见王爷先是解开了大氅, 然后解开了衣扣,从胸前掏出了个油纸包来。 福晋见王爷进了屋, 立马就站起了,王爷脱个大氅的功夫, 福晋已经走到王爷跟前了。 王爷见福晋来了, 立马就把那油纸包递给福晋了, 王爷递的顺手, 福晋也接得顺手, 不过福晋接过那个油纸包之后马上就把它递给了晴初, 并未去看那里头是什么。 她以为福晋接下来就应该拿着手绢给王爷擦擦汗了,就算没有汗擦擦雪也行呀,她想。 结果福晋的确是把她的手绢给拿出来了, 不过福晋并没有给王爷擦汗,福晋把手绢塞王爷手里了。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呢,就见半夏抱着一件藏蓝色的大氅出来了。 她觉得王爷既然要换大氅,那福晋的手绢他肯定是要还给福晋的,没想到王爷随手把那手绢往袖子里一掖,那手绢就不见了。 她觉得接下来就她就该看见福晋词汇王爷更衣了,结果就一眨眼的功夫,王爷自个儿就把大氅给换好了。 他原本穿着的那件大氅这会儿也已经到了半夏的手上了。 这下她算是知道了,就算王爷真要更衣也用不着福晋动手,福晋的手金贵着呢,至少比她们的手要金贵多了。 他以为王爷换了大氅就应该走了,结果王爷站住就不动了。 直到她看见雨骤将一个不大不小的时候递给了苏培盛,她才明白王爷在等的是这个食盒。 她瞧着雨骤这食盒递的顺手,苏培盛接食盒也接的顺手,堪称熟练了。 她之后还特意让人去打听过王爷顶着风雪带回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去打听的人回禀她说是糖炒栗子。 她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她实在想不明白几个铜子儿就能买上一包的糖炒栗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王爷藏在怀里,顶着风雪带回来。 后来她听宋格格说那糖炒栗子是弘晖阿哥爱吃的东西,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事关王爷嫡子,她也不敢多问,她猜想王爷是因为弘晖阿哥才会如此,至于王爷和福晋是如何相处的,她不愿再回忆,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那时候她还没生下弘历,这事她看过了,也就过了。 直到她生了弘历,她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这件事,她不止一次的想,她现在身份不同了,王爷对他的态度会不会也跟从前不同。 她不敢奢求王爷能像对福晋那样对她,只要王爷在她面前能不要时时刻刻都冷着一张脸,她便心满意足了。 她再见着王爷是出了月子之后,能见着王爷,她自是满心欢喜的,可王爷对她还是冷着一张脸,她的欢喜也就去了一半,然后她发现王爷对弘历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喜爱,她的欢喜就一点儿都不剩了。 怎会如此,她想,李侧福晋将她生的阿哥们护得严实,她还真没见过王爷与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可她见过王爷与二格格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王爷脸上的神情说一声慈爱也不为过了。 对此她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她告诉自己,她的弘历是阿哥,王爷对他的期许自然是要高过二格格的,因此王爷才严厉了些,并非真的对他不喜。 她也想过若是她在生个小格格王爷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她会不会有所改变,可王爷自从弘昼出生之后进后院的次数与来越少了,就算进,那十次里有八次也是去福晋院子,她们这些侍妾格格们能分个一两次已是不易了。 这一晃十年就过去了,要不是她还有弘历,她怕是连个嫔位都捞不着。 她现如今也不想着再生女儿了,只要把经历好好养大便好。 今日她又看见了这相似的一幕,才又把这事给想起来了。 这回她是真嫉妒不起来了,她只是在庆幸,庆幸福晋当初没有想过要把她们这些侍妾格格生的阿哥抱到膝下亲自抚养的想法,不然她别说嫔位了,皇上能封她做个有封号的贵人恐怕都是因为她的姓氏了。 她忍不住想,皇上这般爱重主子娘娘,也不知道要何等盛大的封后大典才能配得上这位国母。 难怪封后大典一延再延,要准备的东西多了,了不就得等嘛。 她这边还在感叹着,就听见宫人来禀,说皇后给四阿哥送了饽饽和牛乳,四阿哥已经收下了。 她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是,这才刚用完午膳,吃什么饽饽,喝什么牛乳,然后她才开始担心弘历今日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用午膳,他要是不饿,坤宁宫送来的吃食他怎么就接的那么干脆呢。 他饿了怎么就不会让人来告诉她呢?她难道还会短了他的吃食不成,熹嫔想。 她原本是要立马就去阿哥所看看的,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不是觉得这个时候企业阿哥所不合适,她是觉得她应该弄清楚主子娘娘是只给弘历送了吃食,还是几个阿哥都有, 这才是最要紧的。 这事本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所以她打听起来也很容易。 当她打听到主子娘娘不光送了弘历吃食,弘时那儿,弘昼那儿,甚至是被接进宫的各府上的小格格哪儿都有。 她把这事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主子娘娘根本就不是要给弘历送吃食,她是想给被接进宫的那几位小格格送,说得再明白些,她就是想给怡亲王府上的小格格送吃食,旁人那就是顺带的。 她原本还挺羡慕齐妃有这么一个女儿的,别看齐妃失势了,只要有这个女儿在,还真没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她。 上次主子娘娘给后宫的众妃嫔分料子这事不就是个例子吗,那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常答应现在成了常官女子,齐妃却还是齐妃,这不就比说上千百句话还要管用吗? 再加上主子娘娘最后还真给长春宫送了布料,那位常答应还真就帮了齐妃一把,让她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觉得李氏命是真好,不仅有这么多儿子,还有这么个宝贝女儿。 这会儿她瞧着皇上为了和亲这事连怡亲王府家的小格格都接进宫里来了,她又觉得还是没有女儿好了。 皇上的长女其实是送格生的,不过没养住,夭折了。 李氏打女儿虽然是二格格,在皇上心里其实是把她当做长女看的。 二格格既是长女,又是独女,身份自然就更不同了。 那时李侧福晋正得宠,也不知道在贝勒爷跟前吹了多少回枕头风,反正据她所知贝勒爷很早就在为二格格择婿了。 贝勒爷选来选去,选中了那拉·星德。据说这对小夫妻日子过得还算和美,不过她还听说二格格的这些年三天两头的生病,也不知道齐妃还能享多久她女儿的福了,熹嫔想。 皇上没有女儿,就只能将各位王爷的府上适龄的小格格们都接到宫中来长住,这么多小格格,总能挑出来几个的。 想也知道今日庄亲王福晋和怡亲王福晋进宫求见主子娘娘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求主子娘娘关键时刻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别让她们的女儿真被送去和亲吗? 怡亲王家的小格格肯定是不会被送去和亲的,庄亲王家的小格格可就不好说了。 她让人去打听消息的时候特意让那人问了问,看看头一个和最后一个收到吃食都分别是谁,那人回来告诉她,头一个收到吃食的是弘时,最后一个是庄亲王家的小格格。 主子娘娘还在府里的时候就经常四处送吃食,别说她了,就连弘历都习惯了。 主子娘娘那小厨房里被这这么多的饽饽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这么些年了,主子娘娘也就这么一个爱好。 别说她们这些外人了,皇上的口腹之欲不也日渐重起来了吗? 不过主子娘娘的小厨房备下的饽饽就是再多也经不住这么个送法儿呀,所以那些饽饽里头肯定也有些是御膳房的厨子做的。 弘历的饽饽是不是出自御膳房她不敢肯定,最后一个收到这吃食的人收到的饽饽肯定是御膳房做的,这一点她还是敢肯定的。 莫非主子娘娘一开始是不想给庄亲王府上的这位小格格送吃食的,可后来一想又觉得该有的都有,庄亲王府上的小格格若是没有恐怕要多想甚至会闹起来,所以才最后补上的? 可这也不对呀,庄亲王虽然被过继出去了,好歹也还是皇上的兄弟,皇上不是跟主子娘娘一道回坤宁宫去了吗,主子娘娘当着皇上的面儿就敢这样,是她有恃无恐,还是这就是皇上默许的呢?熹嫔想。 19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五天 秀玉…… 秀玉的确爱往各宫送东西不假, 可她也不是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就到处送的。 她给人送东西,就两点原则,一是她和胤禛够吃或够用有剩余, 二是她送去的东西收的人都爱吃或的用得上。 因此就连胤禛得着的吃食其实也是她吃剩下的,毕竟不管是什么吃食都是刚出锅时最好吃, 她为的就是这第一口, 又怎么会错过呢。 至于那些用的, 她给胤禛的叫送,给其他人的叫赏。 吃的不送出去就只能倒掉,用的不送出去就只能放在她的私库里积灰,送东西也不用她跑腿, 她只需动动嘴便是了,这东西她当然得送, 也得赏。 她给萱儿送吃食其实也不是真要让她吃, 她就是想安一安萱儿的心, 也告诉后宫众人, 萱儿由她看顾, 甭管是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至于为何芷儿会是最后一个收到这东西的人,这事还真不是她特意吩咐的, 也不是底下人办事不细心漏送了最后才补上,她会最后收到这东西是因为这东西送不进去。 萱儿进宫时至少还带了两个丫头, 就算她不习惯宫里的宫人伺候她,有这两个丫头在她身边伺候着, 哄着,过上个两三日还是行的,被毕竟这两个丫头是贴身伺候她的,旁的事自有宫人们去做。 芷儿就不一样了, 她一个丫头也没带,送她进宫来的那个老太监也早就出宫了,现下伺候她的都是秀玉从别处调来给她送去的。 六七岁的小丫头,身边连一个熟悉的认都没有,她不闹那才真是奇怪了。 人接进宫来了,的确就该她这个主子娘娘来照顾,她虽然瞧不上庄亲王福晋,该做的还是会做的,一样都不会漏掉。 萱儿和芷儿的吃食是两个小太监分别同时送去的,没分什么谁前谁后。 那个小太监到的时候芷儿就在哭闹,他自是不敢再进去了,只能在外头等着,等那些宫人把芷儿给哄好了之后他才敢进去。 那小太监来回禀她的时候还说芷儿原本都不闹了,见了她这个生人就又闹起来了,吓得他愣是放下食盒就跑了。 这下秀玉就开始庆幸她送这东西的时候没有刻意去分先后了,要是真分了,还被人看出来了,那这人只需要在芷儿面前说几句话,这小丫头怕是要闹到她这坤宁宫来了。 她以为按着萱儿的性子不出三日必是要来向她道谢的,这样她二人不就见着了吗。 结果她左等右等没等到萱儿,倒是等来了懋嫔宋氏。 今日也不是请安日子,她也没召这宋氏,这宋氏怎么就不请自来了呢?秀玉想。 宋氏大概也看出了秀玉的疑惑,请过安之后才刚坐下就开口倒明了来意。 她说她是来谢赏的,谢的是上回自己给她赏了衣料的这个赏。 还说她原本早就想来,奈何这旗服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做好的,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秀玉听了她这话怎么想都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便没接她这话,而是盯着她身上穿着的旗服瞧了起来。 宋氏大概也觉得这个由头有些太过牵强,发现秀玉在盯着她瞧,立马就坐得更直了些。 秀玉见她这样也知道她这是在心虚,对她的真实来意就更感兴趣了。 秀玉忍不住想,她那日可是给满后宫的妃嫔们都赏了料子,还真记不清宋氏得的到底是块什么料子了。 虽然她送出去的东西都有记录,可她也不能因为宋氏一个人就把那册子翻出来吧,那一位太大费周章了。 知道的是宋氏来谢赏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氏偷了她这坤宁宫的东西让她给抓住了呢。 她记不清赏给宋氏的究竟是什么料子,因此还真是宋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过她也知道宋氏此来定不是为了什么料子,所以她让底下人给她和宋氏上了茶和点心,她打算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宋氏自己开口。 还没等宋氏再开口,秀玉就听见外头有人报,萱儿来了。 秀玉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宋氏身上,听说萱儿来了也只是说了句让她进来罢了。 她原本是想看看宋氏听见萱儿来了会不会起身要走的,结果她看见宋氏在听见萱儿的名字的时候眼睛就是一亮,她这才明白了宋氏真正的来意。 敢情她来谢赏是假,来等萱儿才是真,秀玉想。 “四——萱儿给主子娘娘娘请安,见过懋嫔。”萱儿刚开始没看见宋氏也在,开口便要喊秀玉四伯母,发现这屋子里还有个宋氏这才忙改了口。 “萱儿来了,快起来,快过来让四伯母看看你长高了没。”秀玉一见这小丫头心情就出奇的好,连忙说道。 “四伯母您看,萱儿穿的这身旗服是用您给的料子做的,您看好看吗?”萱儿听了这话小跑着就朝秀玉过来了,她到了秀玉跟前站定了,笑着问。 “好看好看,萱儿穿什么都好看,四伯母那儿还有好多漂亮的衣裳料子,只要萱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四伯母就开了私库让萱儿随便挑如何?”秀玉去了护甲,伸手刮了刮萱儿的小鼻子,问道。 “昨日四伯母让人送来的吃食萱儿让人都收下了,饽饽萱儿只吃了一个,牛乳萱儿喝了一大半呢。”萱儿似乎是想起了牛乳的滋味,她咂了咂嘴,说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个话总是错漏百出的,她这么一说不就等于是这说她那一日没有好好吃饭嘛,她一个小丫头一顿午膳能吃多少呢,她若是好好吃饭,肯定是吃不下一个饽饽的,更别说她还喝了半碗牛乳,这就更能证明她没好好吃饭了。 秀玉记得她那十三弟妹说过,萱儿此次被送进宫其实是被骗进来的,她以为这次进宫就是来小住的,根本就没不知道她这一住就得住上好几年。 看来这几日自己就得召十三弟妹进宫一趟,萱儿得知晓事情真相,而这个真相她必须得从她额娘口中听到才行。秀玉想。 “你不是一直想去四伯母的小厨房看看吗,四伯母这就让晴初领着你去看看如何。”秀玉想了想,而后说道。 “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小厨房的厨子和厨娘,就说是你四伯母我说的,今日小厨房做什么菜都由你做主了。”秀玉接着道。 “当真都由萱儿做主,萱儿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萱儿高兴得说话声都大了些,她连忙问道。 “四伯母何时骗过萱儿,这话自是真的。”秀玉笑着道。 “既是如此,那萱儿就领旨了,晴初姐姐,我们快走吧。”萱儿又小跑着去了晴初那儿,一边跑还一边说道。 “是是是,奴婢遵命,小格格可一定要牢牢牵着奴婢的手,这就走,这就走。”晴初笑着回道。 胤禛说萱儿这孩子性子像她阿玛,这话还真对,她跟她阿玛一样机灵,也一样调皮,还一样有主意。 她这坤宁宫里还真没几件事是萱儿能做主的,她想来想去,也能让萱儿帮这她决定今日晚膳的菜色了。 她虽然没有亲自带过孩子,却也知道小孩子是要哄的。 听她那十三弟妹说萱儿在怡亲王府时总就爱往府上的小厨房跑,不过她并不会真进厨房,她只是站在厨房门口指点江山罢了。 萱儿还小,虽然她从前也时常到宫里 来小住,可对这皇宫她其实也还是陌生的。 秀玉想让她觉得就算是到了宫里她要做的那些事和她在怡亲王府时也没什么不同,她在府里可以做她阿玛额娘的主,到了这宫里也还是能做她这个四伯母的主。 她把萱儿支开其实也是因为这殿内还坐着个宋氏呢。 别看她好像全副心神都在萱儿身上,其实宋氏的一举一动她都是留意着的。 刚开始她以为宋氏就是好奇萱儿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才赖在她这坤宁宫不走的,后来等萱儿进来了,她就觉得这事恐怕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 等她在与萱儿说话的间隙在去看宋氏,竟发现她看萱儿的眼神说不出的人怪。似喜似悲,让人看不透,也不敢看透。 为了不让宋氏在萱儿面前失态,她也只能想个法子先把萱儿支走了。 “娘娘,嫔妾听说……听说您要将怡亲王府的这位小格格接到坤宁宫来亲自教养,既如此,嫔妾也是能抚养阿哥和公主的,您能不能,能不能……” 萱儿和晴初才刚走,宋氏立马就跪下了,她不仅跪下了,她还以额触地给秀玉行了个大礼。 宋氏今日定是会失态这事她是猜到了的,宋氏今日的来意竟是这个,这就让她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了。 宋氏这话虽然没说完,秀玉却是听懂了的,宋氏是在问自己,自己这个主子娘娘能把怡亲王府嫡出的小格格接到坤宁宫来教养,那她这个嫔能不能也接一个小格格到她的宫里去,由她亲自教养。 秀玉听了宋氏的这个请求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荒唐,也不是觉得她在痴人说梦,她是觉得宋氏挺可怜,然而这深宫里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不可怜的呢?秀玉想。 19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六章 …… “嫔妾失言, 还请娘娘恕罪,嫔妾不过就是个嫔,且不说此事行不行得通, 就是行得通,想来也轮不到嫔妾才是”宋氏见秀玉久久不言,慌了, 连忙说道。 “你既知道,便退下吧。”秀玉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是,嫔妾告退。”宋氏见秀玉并不追究她的失言, 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对秀玉复又一礼之后才退了出去。 宋氏退下去了, 秀玉却还在想她说的话。 她一个嫔, 按说抚养阿哥公主都是使得的, 可她要抚养阿哥公主那得有两个前提, 一是这阿哥公主是她自己生的,二是她足够得宠,得宠到胤禛把别的妃嫔生下的阿哥公主抱给她养。 宋氏不是没有生过孩子,只不过她的孩子最后都没能长大,她也就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了。 秀玉觉得宋氏的孩子没能长大其实不能怪她,她生孩子时的年纪实在太小,才生了第一个又生了第二个, 她的两个孩子这才都夭折了。 至于胤禛会不会将别的妃嫔抱给宋氏养, 在秀玉看来是不可能的。 胤禛自己便深受其苦,又怎么会让他还孩子再受他受过的那些苦呢。 端看经历和弘昼都被养在了他们生母那儿就知道了,除非皇子公主们的生母不在了,不然他们都会被养在生母那儿。 早些年胤禛应该也是动过要将弘历或是弘昼养在她名下的念头的, 也言语试探过她,她虽然没有直言拒绝他,到底还是没给他答复。 胤禛也不傻,看出她不愿意,也就没再提过这事了。 秀玉对雍亲王府的阿哥还有格格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她是嫡母,那嫡母该做的事她都会做,一件都不会漏掉,别的事她会不会做那就要看她的心情了。 李氏把弘时护得紧,她也懒得跟李氏计较,毕竟有了李氏她也能省不少心不是。 弘历呢,他幼时得皇考的宠,甚至有传言说胤禛能得着皇位还有弘历的功劳。 按说胤禛听了这样的流言对弘历的喜爱之情怎么着都会减少几分才是,可弘历又的确聪慧,胤禛想不对他寄予厚望都不行了,胤禛怕他长于妇人之手,早早的就给他开了蒙,又早早的让他进了学。 弘昼呢,他虽然也跟着弘历一起开了蒙也进了学,可他显然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在把胤禛气过了一次又一次之后胤禛对他的要求也就不像刚开始那般严格了。 就在满府上下的人都以为胤禛这是要对弘昼撒手不管了的时候胤禛领着弘昼找到了她。 胤禛也没跟她绕弯子,上来就说他觉得弘昼不是块读书的料,想让他打熬打熬筋骨。 那时候秀玉看着眼前的小豆丁觉得胤禛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 弘昼才多大,又才刚进学,现在就断言他不是读书这块料实在是太过武断了。 再说弘昼究竟是不是读书的料也得看上根谁比,看胤禛这架势,弘历有多早慧那是汗阿玛都夸过的,弘昼跟他比可不就被比下去了嘛,秀玉想。 都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就不把弘昼和弘时比一比呢,她虽然和弘昼接触的机会不算多,在她看来弘昼可比弘时好太多了。 她猜胤禛大抵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的话也没说得太死,这打熬筋骨的意思是先把基础练一练,弘昼要是真的一点儿都读不进去书再正式让他习武也不迟。 府上是有教阿哥们拳脚的师父的,可这会些拳脚功夫和学真本事可不一样,要想学到真本事,还真就得好好打熬打熬筋骨。 弘昼将来又不一定真的只有考武举这条路可走,因此胤禛便想着先不让他去学拳脚,要想瞒住这事又要找人领弘昼入这么门,还真得来找她这个武将之女。 原身的阿玛费扬古就是武将,原身的兄弟们也都习得了一身好武艺,秀玉自是不会请他们来给弘昼打熬筋骨的,让他们帮着给弘昼找个师傅还是行的。 就这么着弘昼这小子倒成了她这儿的常客了,弘历虽然没有他来得勤,弘昼来三回,他也总是会跟着来一回的。 弘昼来她这儿她能理解,毕竟他的师傅是她帮着找的,弘历也跟着他一道来,这就让他挺不解的了。 渐渐的她发现弘昼这小子的性子实在是对她的胃口,弘历这小子又实在聪明说什么都一点就透,她也就懒得再管他们二人谁来谁不来了。 那时她觉得她不过就是让娘家人帮着给弘昼找了个师父,算不上什么大事,对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现在想来还真不一定。 她虽然不算熟读历史,可弘昼这个王爷有多荒唐她还是知道的。 他这荒唐是本性如此还是装的暂且不论,反正史书里提到他是真没什么好话的。 她不敢在大事上伸手,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可如今再看,有些事其实已经因为她的存在被改变了。 就拿弘昼来说好了,以弘历的性子弘昼若是真走了习武这条路那他定是会被弘历送到战场上去的,弘历绝不可能放着自个儿的亲弟弟不信,去信外人的。 史书上具体是如果形容弘昼的她不知道,反正是没有提过他曾经上过战场,这也就说明他没走习武这条路子。 现下因为她伸了一回手,弘昼今后怕是真要走习武这条路了,今后的事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既然弘昼的事她都已经伸过手了,那在别的事情上她是不是也能伸把手呢?秀玉想。 她要伸手的第一件事这和亲之事。 好在她的话胤禛还算听得进去,已经派人去跟允礽商议要接哪位小格格进宫了。 允礽的家眷早就不在宫中了,都被弘晰带去了郑家庄,按说这事应该直接同弘晰商议才是,可胤禛想了又想,还是让人去找了允礽。 胤禛会让人去找允礽,一是因为他觉得婚嫁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允礽的福晋没了,这事可不就得去找图这个阿玛商议了嘛。 再有就是他虽然答应了皇考允礽遇赦不赦,可允礽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他虽然不可能赦免允礽,可还是想着要给他这二哥换个住处的。 要换住处,自然要让他二哥自己挑选一个合心意的地方的,趁此机会刚好把这两件事都办了,倒也省了他不少事了。 最后被接进宫来的人有允褆家的小格格,允礽家的小格格,允禟家的小格格,还有允祥家的小格格。 允礽家的小格格是自己让胤禛接进宫来的,对此她倒不惊讶,她惊讶的是允禟家的小格格也被接进宫来了。 她忍不住想,胤禛这是看允禩没有女儿,允?的女儿又都已经成婚了,就只能将允禟的女儿接进宫来了。 这下好了,允禟这个能不进宫就不进宫的人也得时常往这宫里跑了。 不过这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她正愁没有由头召她那爸弟妹还有九弟妹进宫呢,这由头不就自个儿来了嘛,秀玉想。 秀玉没想到她相见她的这两位弟妹根本就不用她召见,她这两位弟妹自己就来了。 她这两位弟妹大概也正愁没个好理由求见她,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当然是不能错过的。 因此虽然只是庶女被送进宫,允禟福晋竟也跟着来了,允禟福晋来了,允禩福晋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只要秀玉不说什么,还真没人敢拦廉亲王福晋,因此她们终于见着了。 廉亲王福晋的脾性是真对她的胃口,从前她们虽然算不上知己,也能算是朋友了。 廉亲王福晋肯来,也就说明她还是能向人低头的,如此一来,她将来要做的事应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做到了,秀玉想。 她以为她这九弟妹就算是装装样子应该也要为她府上的那位庶女说上几句好话,没想到从她见着她二人开始就只有她那八弟妹不停的在说话,就连她也只是时不时能插上几句话罢了。 要不是秀玉早就清楚她这位八弟妹是个什么性子,她怕是真会觉得她这弟妹就是故意的了。 她这弟妹说了好些话,秀玉听了半天,发现她这弟妹其实是在问她,这宫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小格格,后宫的那些妃嫔们还老实吗? 从前她这弟妹就是这样,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来劝她对后院的那些侍妾格格们要严加管教。 现如今她都是主子娘娘了,她这弟妹还是这样,总是担心她压不住那些女人们。 她这弟妹大概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这回总算不再明示她,改成暗示了。 她刚来到这个朝代的时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露馅,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连后院的女人们力气给她请安这种事她都是借着她还病着的由头免了的。 这事胤禛都没说什么,她这弟妹先看不下去了。 她这弟妹性子这么急的一个人,先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再是不厌其烦的开解她,最后又开始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她是四贝勒府的女主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她是真没想到她不是时不时的就往八贝勒府送些吃食,还送出来了个朋友。 其实她二人都知道,只要胤禛和允禩真的撕破脸,这个朋友她们就做不成了。 哪怕现在胤禛和允禩还没真撕破脸,她二人还想继续交往都得有人先低头。 她既然进宫了,那在秀玉看来她就是低头了,既然她低头了,那至少在胤禛和允禩真撕破脸之前她们从前是如何相处的,现在就还能如何相处,这一点倒是不会变的,秀玉想。 19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七天 …… 胤禛说要给允礽换个住处, 这个住处在胤禛第三次派人去上饲院找过允礽之后总算是被定下来了。 先帝在时曾将允礽软禁于咸安宫,胤禛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既然就连先帝都觉得那儿好那他也就不不换了, 还让允礽从上饲院搬出来住到咸安宫去便是了。 这事定下了,胤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总算是落在了地,他终于能腾出手办别都事了,这头一件就是让人去看一看封后大典筹备的如何了。 封后大典是仅次于登基大典的大事,胤禛虽忙, 却也没将此事忘在脑后,每隔上一段时日还是会过问一次的。 他每过问一次苏培盛就得往礼部和户部跑一趟, 这次也是一样。 他头一次往这两部跑礼部和户部的官员们还对他客客气气的,后来他来的次数多了, 他们也就都习惯了,都开始同他插科打诨了。 能做官的, 就没有傻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们看苏公公这回脸色不对, 就知道皇上此次让他来走这一遭可不是让他了看看这么简单,皇上这是让苏公公来催他们快些呢。一众官员们想。 可这事能怪他们吗,要不是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封后大典务必不能出错,还一定要办得隆重和盛大, 这事根本不可能拖到现在。 再则说了, 这事真要怪也得怪钦天监那一帮子人才是,封后大典的日子他们算来算去挑来挑去却怎么都定不下来日子都没定, 他们这边也就更定不下来了不是。 他们都能想到的,苏培盛这个人精这么可能想不到,钦天监他也是去过好几回的。 不过虽然钦天监的官员们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他却总觉得他们有点儿神神叨叨的,所以他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就算去了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胤禛腾出手了,大臣们就该忙起来了,他也没那个闲工夫一个一个的召见,干脆户部的,礼部的,还有钦天监的都召见了,当着他的面,他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推来推去。 在这件事情上胤禛还真就没猜错,被他召见的这几位大臣还真就是打着在大事上不敢撒谎在小事上能推就推的主意的,至少他们踏进养心殿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等他们在半路遇上的时候他们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了,等他们发现他们这根本就不是巧遇,他们要去的的确是同一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开始思索起了应对之策了。 等他们进了养心殿之后发现这大殿之上就四个人的时候,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等他们想明白为何连苏培盛都没在此处时,他们就又紧张起来了。 胤禛和这三人究竟都说了什么除了他们四人无人知晓,反正自那天起户部和礼部的官员们关系愈发好了,就连钦天监的官员们也不那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该出现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出现的。 就这样这被雨骤念叨了不知多少遍的封后大典终于来了。 许多年后旁人提起这次的封后大典,都会感叹一句隆重和盛大,然而秀玉再提起这次的封后大典还能想起的也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累。 她都习惯了早睡晚起了,平日里也无人敢轻易扰她,突然一大早就被人拉起来梳洗打扮,要不是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她肯定是要再躺回去的。 当她看清了宫人们端着的托盘里放着的东西有多少的时候她就更想躺回去了,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只能起来了。 她终于把那件试了又试,改了又改的朝袍穿在了身上,不过她并没有长舒一口气,因为她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她要穿戴的东西还多着呢 穿上了朝裙,又穿上了朝袍,接下来就该穿朝卦了,等朝卦穿完这披领也就有了,这衣裳才算穿好了,不过穿好了并不代表就穿完了,她还有好些配饰要戴呢。 朝袍上头要加上领约,下头还有采帨她胸前不光要挂上一串东方朝珠和两串交叉着的珊瑚朝珠。 好在那一耳三钳的耳饰她已是戴惯了,不然怕是要丢丑了。 等戴上五行二就的朝冠,才是真穿戴完毕了。 这五行指的是朝冠的垂珠有五串,二就则指的是垂珠被青金石分成了两段。 后宫之中能戴这样的朝冠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别的妃嫔哪怕争得头破血流争到了一个皇贵妃之位,也是不能如此穿戴的。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太后身边的嬷嬷说过的一句话,她说这宫里就只有三个人是主子,皇上,太后,还有皇后。 穿戴整齐,她终于能歇一歇了。她能歇,她宫里的宫人们却是不能歇的她们得忙着布置香案。 这香案从前她们也布置过,不过那时她们都还在雍亲王府,布置香案也多是为了接先帝的圣旨。 这回可不一样,这回她是在坤宁宫布置香案,布置它也不再是为了接圣旨,这回要接的,是皇后的金册和金宝。 这金册金宝相当于皇后受封的凭证,要是没有这两样东西是没有人会承认她这个皇后的。 这两样东西是胤禛亲至太和殿先行阅视过的,待他阅视过之后才会交还到册后正使手里,然后再由这位正使交到内监手里,送进后宫。 秀玉派去接册宝的人是小冯子,就连小谭子也让她打发到坤宁宫门口去等着去了。 与金册金宝一同被送至坤宁宫的,还有代表皇权的金节。 踏进坤宁宫后金节会被放置在正堂的正中间,仪仗队的人抬着的龙庭也会被搁下。 秀玉这时便得到那蒲团上跪下,待女官宣读完册文宝文并将金册金宝都交给她之后,她便要行六肃三叩三拜之礼,如此,才算礼成。 接下来她就要走出这坤宁宫去往太和殿了,在那里她将接受百官的朝拜。 这一段路并不是她一个人走的,她身后还会跟着内命妇。 也不是只要是内命妇便能同她走这一路的,这会儿她身后跟着的,须得是亲王福晋。 到了这时候她就得十分注意自个儿都步态了,她不仅得仪态端方,她还得算着时辰,她现于人前时得不早不晚刚好是算好了的吉时,如此,才算圆满。 吉时一到,有净鞭替她开道,还有鼓声向她道贺,更有礼乐之声响彻这皇宫大内。 这一段路都是她一个人在走,无人陪伴左右亦无人搀扶。 直到她看见了胤禛,只要走到他身边去,她不就有人陪伴也有人搀扶了吗?秀玉想。 当她终于牵到胤禛的手之后,她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当文武百官都朝她跪拜下去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一声长叹,只是这叹息声到底是她还是胤禛发出的,她还真分不出来。 接受完群臣跪拜之后她便要回坤宁宫去升座,升座之后就该受后宫嫔妃和公主们的礼了。 至于那代表着皇权的金节,在诸事结束之后便会由小冯子交还给正使,正使须得带着这东西到胤禛面前去复命。 原本皇帝见过正使之后就得带着文武百官到太后宫里去行礼的,奈何太后已逝,这一节便省去了。 就连秀玉第二日也应该到太后宫里去行礼的,也是由于这个原因省去了。 “四嫂……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皇后娘娘了,娘娘您今日精气神真好。”廉亲王福晋笑着道。 她这坤宁宫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要不是这坤宁宫足够大,恐怕还真容不下这么些人,秀玉有些头疼的想。 她以为这种时候头一个跳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她那三嫂,没想到第一个挑出来说话的人会是她那八弟妹。 看来她这八弟妹自认为她现在已经是这群福晋里领头的那一个了,压根儿就没把允祉福晋这个三嫂放在眼里。 其实允祉福晋真是被她家爷给连累了,谁让允祉在允祥生母丧期未满百日之时就剃了头呢,此举将允祥得罪了个彻底,得罪了允祥也就得罪了胤禛,他现在能有好日子过那才真是怪了。 再加上允祉还跟胤禛争过皇位,这就连带着她家福晋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胤禛对允祉的态度她多多少少还是猜得到一些的,敢跟他争皇位的人,他肯定是不会真让他久在这朝堂之上的。 胤禛之所以迟迟未动他这三哥,一是因为他这三哥近来又开始钻研起那些古籍来了,什么错处都抓不着。 二是因为他三哥在文人之中声望极高,要想处置他就得着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还得一次就把他给打趴下,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胤禛不是不打算处置允祉,他是打算一击必杀呢。 这种时候允祉福晋当然不可能跳出来跟她那八弟妹抢这个谁先谁后,毕竟她和自己没有熟到这个份上不是,秀玉想。 允祉福晋都没敢开口,允祺和允祐福晋就更不会开口了。 允祺是允禟一母同胞的兄长,和皇上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因此允祺福晋是不敢开口。 允祐呢,他虽然没有跟皇上争什么,可也没帮上皇上什么忙,因此允祐福晋是觉得没必要第一个说话。 如此,这个第一还真就落到了廉亲王福晋头上了。 198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八天 …… 这会儿她这坤宁宫里站着的可不止她的这些妯娌们, 还有好些大臣的夫人,她已经看见好几位夫人往她这边偷看了不知道多少眼了。 其实这也不怪她们,她们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能见着她一回,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 她还看见有一位夫人原本都朝着她这边走了几步了, 大概是发现她身边围着的都是王爷家福晋, 她又不动声色的走回去了。 这位夫人定是觉得自己反应已经够快了, 她大抵是怎么都想不到她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看些人看见了。 秀玉能看见这位夫人动了,那是因为她坐得高,其他人能看见这位夫人动了, 那就应该是因为她们都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秀玉其实都能猜到这位夫人要是真能跟她说上话会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先恭维她一番,把她好一顿夸, 然后就开始跟她提起自家的小辈是如何的出众,前头的话是说给秀玉听的,后头的话可就不是了。 她要是真开了这个口,那就不是撮合撮合这么简单了, 那就成了赐婚了,所以这话压根儿就不是跟她说的。 这位夫人要是真说了这话,那也是对她身边的这些福晋们说的, 就算她们瞧不上这位夫人家的小辈,好歹也能给她们留些印象, 万一有一日她们心血来潮想做媒了, 这位夫人今日之举不就给她家中的小辈寻了一个如意之人了嘛。 从前这样的夫人她也见过, 是德妃的娘家人,那时她们就是这般行事的,别看德妃在胤禛面前冷着脸,在她娘家人面前她倒是极有耐心的, 虽然没答应她们的请托,却到底没把话给说死了。 她当时还疑惑过,德妃都召见了她这个儿媳了,怎么还召见了娘家人进宫来,这不是让大家都不自在吗? 直到她看见她那十三弟妹也来了,十四弟妹却没来之后,她立马就意识到了德妃今日召见她不是想跟她说说话这么简单。 等她听清德妃的这几位娘家人都说了些什么之后,她才终于明白今日德妃为何独独不召见她那十四弟妹了。 在德妃看来她的小儿子才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自然是不会随意往他府上塞人的。 至于胤禛这个不是养子的儿子,和老十三这个是养子的儿子,那自然是任由她揉圆戳扁才好。 要想试试他们听不听话,往他们府上塞人还真是个好法子,只需看他们答不答应便是了。 德妃觉得她娘家的小辈虽然做不了她儿子的侧福晋,做个格格却是使得的,实在不行做个侍妾也行。因此才让她们来的这一趟。 秀玉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反正最后这事都得由胤禛亲自解决,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这事还真是胤禛解决的,秀玉只知道他去了一趟永和宫,然后德妃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是事了。 至于胤禛和德妃说了什么,他不说,秀玉自然也就不会问,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了太后还有皇后,没了太后的娘家人,还有皇后的娘家人,甚至还有皇后娘家人的亲朋旧故,秀玉以为她成了皇后之后最大的烦恼应该是后宫的妃嫔们给的,没成想她还要为这种事心烦,秀玉想。 能在封后大典这日进宫的就没有寻常人,她们看秀玉只跟王爷福晋们是说话也知道在留在此处恐会找人厌恶因此一个接一个的都告退了,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些福晋们了。 秀玉其实与她们并没有对少话讲,也知道她们之所以留到现在不过是想多看看女儿罢了,所以等内命妇们一走,她立马就让人领着她的这几位妯娌去找她们的女儿去了。 如此,她终于能歇一歇了。 秀玉虽然歇下了,歇下之前还得是没忘了让人盯着那边的。 和亲之人就出在这几个小格格里 ,虽然最后决定和亲人选的人是胤禛,可胤禛既然能来问她这事就代表在这件事上她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可不就得好好盘算盘算嘛。 等她的人回来禀告说昨日见着了额娘的小格格们都十分高兴,没见着的偷着往别的小格格院子里看,她就知道是时候见见这几位小格格了。 她之前只见了允祥家的萱儿,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萱儿有她这个四伯母疼。 现在再见所有小格格,是告诉所有人她们进了宫,有她这个皇后看顾。 虽然知道这次召见她们为的是看人她还是让小厨房备了不少小姑娘爱吃的东西,有了这些好吃的,她们应该不会再怕她了吧,秀玉想。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些小姑娘们大概是都不想被比下去,打扮的那是一个比一个好看,来的也是一个比一个早。 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儿让她们用了朝食再来,不然她还真起不了这么早,秀玉看着头一个踏进她这坤宁宫的芷儿想着。 单看芷儿她还没觉得如何,等该到的人都到了她再一看,立马就看出她们之中谁是精心打扮过的,谁又在打肿脸充胖子了。 萱儿是怡亲王嫡女,穿得自然是最好的,其次竟然便是庄亲王府家的芷儿,而是允禟家的蕙儿。 看来允禟这是一点儿都不想藏着掖着了,他就是要告诉世人,他有的是银子,还是怎么花都花不完的银子。 既然小这银子是他的,他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因此他的庶女穿戴得比庄亲王府的嫡女还要好也就不奇怪了不是。 秀玉觉得这事不奇怪,芷儿却不这么觉得,她本就是小孩子,最不会掩藏情绪,所有心思都在脸上,别说秀玉了,怕是连萱儿这个小丫头都能看出她蕙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秀玉也能猜到她为何会如此,她不忿的不是她九伯的女儿穿得衣裳料子比她好,颜色比她漂亮,她不忿的是越过她的是个庶女。 要是换成了允禟的嫡女今日在此处,,想来她是生不出这嫉妒之心的,顶多羡慕羡慕罢了。 萱儿就穿得比蕙儿还漂亮,也没见她如何不是。 由此可见,这位,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秀玉看着芷儿,思索着。 不过秀玉今日要看的人其实不是她,她今日要看的是允褆家的菡儿还有允礽家的芙儿。这两人才是秀玉想选的人。 她二人的阿玛额娘就没有丑的,所以秀玉看的也不是她们的样貌,她看的是她们的言行,从而推断出她们的脾气秉性。 要去和亲夫人绝不能欺软怕硬,得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数倍奉还的性子才好。 她原本不想把她二人的穿衣打扮拿来做比较的,可她二人的穿着打扮相差委实有些大,大得她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允礽家的蓉儿穿的是一身丁香紫芙蓉团锦如意纹的旗服,允提家的菡儿穿的却是一身粉色的莲纹旗服。 这两件旗服的差别其实并不算大,秀玉会注意到它们间的差别是因为蓉儿穿的那身旗服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菡儿这件旗服一看就知道是旧的,秀玉从她走路的姿势还看出这身旗服菡儿穿着已经不合身了。 一看到菡儿秀玉就想起了她的妹妹,其实允褆家适龄的格格应该是年纪更小的这一位,菡儿虽然年纪也不算太大,可她这个年纪已经不能再等了。 秀玉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在和亲人选的名单上写下了她的名字而不是那位更适合的小格格的。 她原以为允褆虽然被软禁在自己府上最起码还是不会缺衣少食的,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起码同样是被软禁允礽那儿就的确是没缺过这两样东西的。 蓉儿都被弘晰带到宫外的郑家庄去了都还能穿上簇新的旗服,菡儿却只能穿不合身的旧旗服,她二人谁过得更好这不就真真是一目了然了吗?秀玉想。 不过现在不是想自这些事的时候,因为她吩咐小厨房做的菜开始送上来了。 见了这些菜这些小姑娘们果然没有刚开始那般拘束了,就连芷儿也顾不上一个劲的盯着蕙儿瞧了。 小姑娘们都懂规矩,也守规矩,桌上长辈不动筷子,她们自也是不会动的,都规规矩矩的坐着等秀玉先动筷呢。 秀玉也知道她们都在等着她吃这第一口,因此菜一上齐她就动了筷。 按说她吃了这第一筷子,小姑娘们就该跟着动筷了才对,结果她都要下第二筷了,她们愣是没一个动的,这,秀玉就有些看不懂了。 秀玉想了又想,觉得她们是在等着她给她们夹菜,就试着往萱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她就看见萱儿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她这才知道她是猜对了。然后她又试着给菡儿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当她看见菡儿看见自己的碗里有菜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的脸就红了,那红,似羞,又似怯。 瞧见菡儿这样,秀玉只觉得心酸,菡儿也是皇考的孙女,要不是被她阿玛连累她本不该如此的。 这些小格格们大概会觉得菡儿是羞红了脸,只有秀玉和她自己知道,她这是怯,她怯的,是皇后,亦是皇权。 19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一百九十九天 …… 这一顿饭吃下来, 秀玉光顾着看她们爱吃些什么了,自个儿还真没吃什么东西, 不过她想着这是午膳, 今日还有晚膳可吃,也就跟她们中最后一个撂下筷子的人一同停了筷。 这顿饭倒也不是白吃的,她们的口味她还是摸清了一两分的, 只要以后再这么来几回,她一定能将她们的口味摸清。 就算她看不过来,不是还有帮着布菜的半夏和当归嘛,三个人六只眼睛, 她就不信这样还看不过来。秀玉想。 要去和亲之人刚去到那苦寒之地肯定是吃不惯那边的东西的,因此这对吃食的偏好她也应该考虑进去才是。 据她所知她那十弟妹可是从小就三不五时的吃点儿她们这儿的东西,为的就是让她如果真嫁过来之后不会因为吃不惯她们这儿的东西而闷闷不乐甚至病倒。 都是女子, 都是金枝玉叶,凭什么她那十弟妹可以如此, 这些小格格们就不能如此呢。 她都是皇后了,时不时的让人去寻摸些吃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秀玉想。 要是那些吃食真的能被做出来, 她倒不介意把它们稍作改良,她虽然不是厨子, 可她这儿调料多呀, 至少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把它们变得更美味些。 这样虽然不算是帮了什么大忙,至少不会让去和亲的小丫头好长一段时间都饿肚子了吧。秀玉琢磨着。 她们来一趟坤宁宫除了吃了这一顿饭之外还得了她的一句话,若是有为难之事, 可来求见她,若是有人敢难为她们亦可来求见她。 该说的她都说了,就看这几位小格格听不听得懂她的话, 又敢不敢照她说的做了,秀玉看着她们的背影想着。 秀玉以为最先来找她的应该是菡儿,毕竟她连一件合身的旗服都没有,就算和她一同被接进宫的小格格们不说什么,宫里的宫人难免有那起子背地里嚼舌根儿的,这要是不被菡儿听见还好,要是听见了,她怕是真要无地自容了。 秀玉都做好了给她量体裁衣的准备了,没想到第一个来找她的人不是菡儿而是蓉儿。 她还算懂规矩,知道这坤宁宫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只跪在外头求见罢了。 她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秀玉怕她跪得久了腿受不住,听完宫人的回禀之后她立马让人出去将蓉儿领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蓉儿蹲身朝秀玉行了个万福礼,口中说道。 “起来吧,这个时辰,蓉儿怎么来了”秀玉一边对她伸出手一边问道。 “还请娘娘告知蓉儿,蓉儿阿玛的病是不是真的好不了了。”蓉儿并没有坐在晴初特意给她搬来的绣墩上,而是又一次跪下了,她问道。 “你听四婶的,先坐下,坐下慢慢说。”秀玉听她说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有嘴碎的奴才背地里议论此事恰巧被她听见了,可瞧着她那样又能像是突然得知此事的,因此只得让她先坐下,毕竟她好小,站久了也累不是真。 这事蓉儿不是才听来的,是还没出宫之前就听有人说起过,蓉儿也问过大哥,大哥说阿玛并不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病就能好”。蓉儿人小却极聪慧,她猜到秀玉在想什么,因此连忙道。 “阿玛又回了咸安宫,蓉儿这才……”她的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已经开始瘪着嘴,眼看着下一刻就能哭出声来了。 听她这么说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允礽在上驷院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小太监,还是个跟允礽一样不能出上驷院的太监,甭管是谁想去打听允礽的消息那都是打听不着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咸安宫虽然破旧又偏僻可好歹也是个宫不是,既然是宫,那就得有伺候人的太监和宫女不是。 这人一多,可就关不住了,再说咸安宫也不是上驷院,还真不能把他们全都关着,总得有人出来接一接送去的东西不是。 在上驷院的时候那院子里就两个人,送去的东西只需要把门开一条大一点儿的缝就能塞进来,不管是送东西的还是收东西的,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门就关上了,因此允礽的境况究竟如何还真没几个人知晓。 这人一多,送去的那些东西可就塞不进去了,咸安宫的宫门也就打开了。虽然只开那么一会儿,真有人想打听事儿,这一会儿也够了不是。 蓉儿想知道此事根本不用刻意去打听,她之需要让的人时不时的去咸安宫附近晃悠那么几圈,次数多了,总能听见她想听的。 这下为难的人就成了秀玉了,允礽的境况如何,她是知晓的,今日站在这儿的人若是弘晰她都不会这班犹豫,偏偏今日站在此处的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自己还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又要如何说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晴初突然进了内殿,她是来禀告苏培盛来了这件事的。 秀玉听晴初说苏培盛在殿外求见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苏培盛这个时候来恐怕是有要事,如此,蓉儿就不能再留在此处了吧,秀玉想。 蓉儿也的确是个守规矩的,她听说来的人是苏培盛,立马就蹲身又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她的人告退了。动作快得秀玉都没反应过来。 秀玉估摸着蓉儿已经走远了才让人去领苏培盛进来。 等她听清苏培盛说为了何事而来之后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苏培盛也是为了允礽的事而来的,秀玉从他口中得知,允礽的病突然又重了,恐怕就是这几日了。 秀玉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允礽自从见过弘晰之后身子不是一日比一日好吗,怎么突然就又重了? 若是只是重了,只要胤禛肯派御医去咸安宫,倒也还能救一救,可苏培盛都说就这几日了,那就说明就连御医都已经束手无策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允礽病重了,胤禛让苏培盛来告诉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是想让她去一趟咸安宫?这不合适吧,秀玉想。 “娘娘容禀,理亲王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在宫门外头跪着呢。”苏培盛猜出了秀玉在想些什么,他连忙说道。 弘晰不是在郑家庄吗?他怎么来了?还来得这般巧?蓉儿刚才还在问她允礽的病还能不能好,那边弘晰就来了,这事她不往蓉儿身上想都不行了。 若是这事真和蓉儿有关,那胤禛让苏培盛来告诉她此事也就说得通了,这事她还真得知道。 就是不知道是她低估了这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还是自己没看出来这个小丫头身边藏着能人呢。 不过弘晰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见阿玛用什么法子不行,为何偏要跑到宫门外去跪着呢? 以她对胤禛的了解,弘晰就是一天上十封折子他也不见得会生气,说不定还会都仔仔细细的看,认认真真的批,弘晰这一跪,还是往宫门外一跪,胤禛不生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秀玉猜得没错,胤禛的确是让弘晰气得不轻。不过他这气一半是在气弘晰,另一半就是在气允禵了。 他气弘晰不分轻重,更气允禵这个做长辈的给小辈带了个“好”头,弘晰有样学样,他又一次被人弄得下不了台了。 在他心里弘晰是他的子侄里最谦逊守理的那一个,要不是有允禵带头,他怎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呢,胤禛想。 他能任由允禵跪在宫门外不理他,那是因为允禵是他的胞弟。若是弘晰不那么心急,他说不定还真会心软,弘晰给他来这一出,那他就别想见着允礽。胤禛想。 他最后会让允禵进宫,还是因为允禵是他的胞弟,换了旁人这一计可就行不通了。 在他看来此例不可开,不然以后人人求他都往宫门外一跪,这皇宫大内不就成了比集市还热闹的地方了吗? 他可没忘了他答应过皇考,允礽遇赦不赦。他能让御医们全力救治允礽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旁的他是不可能再做的了。 可这种时候不派人去一趟咸安宫又实在说不过去,胤禛想了想,准备召允祥进宫,让他去咸安宫走一趟。 允祥见着苏培盛就知道胤禛这是有事才召见他的,便一路走一路问苏培盛所谓何来,等他知道允礽的病就这几天了他都没这个耐心等着府上的下人套马车了,去马厩挑了匹马骑着就往宫里赶。 皇宫大内没有皇帝的特许是不让骑马的,因此允祥原本想的是他到了宫门外就下马的,结果他愣是在离宫门还有些远的地方下了马。 他下马是因为他瞧见宫门外好像跪着什么人,看着那人他立马就想到了允禵,不过这人肯定不可能是允禵的,且不说允禵人还在皇陵,无诏不得回,就是这人的身型瞧着也不像允禵不是,他想。 他发现跪着的人竟然是弘晰的时候他惊讶极了,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伸手就把弘晰给拎起来了。 20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天 跪着的弘晰…… 跪着的弘晰这会儿其实脑子乱得厉害, 他一会儿在想自己如此胆大妄为是否会让皇上震怒,一会儿又在想他阿玛的病是否真的已经如传信给他的人说的那样药石无医了。一会儿又在想他这么跪着皇上到底会不会心软,让他再见一见他阿玛。 他之所以还能在这宫门外跪着, 不过是因为无人敢近他的身罢了。 当他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吓得就是一哆嗦。当他发现有人用手把他给拎起来的时候他更是三魂吓掉了两魂半, 要不是他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他恨不得放声尖叫才好。 他被人拎起来的时候还在想,这人怎么力气这般大, 他也不轻呀, 这人怎么拎他就跟拎个小鸡崽儿似的。 等他站稳了他立马就转过了头, 他就是想看一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敢这般对待他。 等他看清把他拎起来的人是他十三叔的时候他鼻子就是一酸,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的主心骨来了。 从前跟他阿玛关系最好的是皇上, 第一好的就是他十三叔,皇上是不可能出宫的,他能见到的最有可能帮他的人也只有他十三叔了,弘晰想。 弘晰被允祥吓着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允祥也被他吓得不轻。 胤祥被吓着倒不是因为跪在这儿的人是弘晰,毕竟前不久允禵就来过这么一出, 因此允祥对眼前的这一幕只是惊讶,而非惊吓。 真正吓着他的,是弘晰的身量。弘晰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弘晰本就身高臂长的, 他以为再见着弘晰时他会看见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侄子,没像到他这侄子这段时日就没怎么长高,从前多高, 现在就还是多高。 不应该呀,允礽虽然到最后都去了上驷院了,可弘晰住过最差的地方就是咸安宫,他可没跟着允礽一道去上驷院。 且不说皇考还在时对这个孙子的宠爱只增不减,就是皇考不在了他也没有过过缺衣少食的日子,他怎么就不长个儿了呢? 他还不光是不长个,他还没怎么长肉,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他给拎起来了呢,看他这样,允祥这才被吓着了。 还好他来得快,不然就弘晰这身子骨,这么跪下去非得出事儿不可,允祥想。 “十三叔,您来了。”弘晰轻声道。 “别怕,十三叔来了。”允祥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今日自己进宫是有大事要办的,怕再耽搁下去会生变,因此只回道。 允祥都能想到他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弘晰会跟他说些什么,若是平时他还能耐着性子听上一听,这会儿显然不行,因此他只是对弘晰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宫门。 虽然苏培盛还没能追上来,可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四哥应该不会多想吧,允祥一边走一边想着。 允祥一见着他四哥就知道苏培盛所言非虚,允礽的病恐怕是真的已经极重了。胤禛连折子都不批了,显然是在等他,怕是有话要嘱咐他的,允祥琢磨着。 “你见着他之后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听着,他的话你要是能答的就答,不能答的……”胤禛话到此处便停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允祥可以退下了。 就这么几句话,允祥却从里头听出了不少东西。允礽还能说话,且说得大概不是谁都能听的话,难怪他四哥要召他进宫了,他们这么多兄弟里现在能去咸安宫的还真就只有他一人了,允祥想着。 他见着允礽的时候他正盯着床帐发怔,他床前站着不少御医,正小声的商议着什么。 御医们见他来了立马给了见了礼,等他叫了起之后立马就转身出去了,不过他们也没敢走远,只是在门外守着罢了。 “老十三来了,怎么,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是不愿来见我一面吗?”允礽低声道。 “一哥,你……”允祥是真没想到会见着一个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的允礽,叫了一声一哥他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他明明记得他上次见着他一哥的时候他虽然瘦了些,却绝没瘦到此等地步,再说他那时虽然瘦了些可精神头还是极好的,哪像现在,他的脸色瞧着吓人不说,说几句话还得歇上好一会儿。 他忍不住想,不知道允褆哪儿又是个什么光景,他可被圈禁在宫外的,恐怕他的状况比允礽还要糟糕,只是他一向要强,不肯向外透露罢了。 “老大如何了”允礽就跟猜得到允祥在想什么似的,他问到。 允礽这一问还真把允祥给难住了,他都好几年没见着大哥了,他上哪儿去知道他如何了呢?允祥腹诽着。 “行了,我知道了,你看看你那样,好像我是个做哥哥的怎么了你似的。”允礽不甚在意的道。 他会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他这几十年已经习惯跟允褆比了,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个敢跟他说话的,他 可不就得问问嘛。 不过看允祥的样子也知道他压根儿就没打听过老大的境况,那他又何必为难他这十三弟呢。 不过老大的身子骨大小就比他强健,也难怪老大比他还能熬了,就是不知道老大还能熬多久了,允礽想。 “许久没人叫我一哥了,听着还挺新鲜,来,十三弟,你受累再叫我一声。”允礽轻声道。 “一哥”。若说允祥见着允礽的第一眼会脱口而出一句一哥是因为惊讶,现在叫的这一声一哥就是因为无奈了。 他没见着允礽的时候他原本有好多话想说,最想说的就是弘晰的事,真见着他了,他又开不了这个口了。 他真怕他一哥听说弘晰闯了祸会气急攻心,到时候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这一哥了。允祥想。 “你也别嫌我啰嗦,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我没几天活头了,好不容易见了你,话自然就多了些。”允礽低声道。 “你一嫂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让我谢你,我想着来日方长也就没当回事,今儿哥哥我就再谢你一回。”允礽笑着道。 “一哥说的什么话,就算真要谢,也应该是我谢一哥才对,这么些年允祥不知受了一哥多少照顾,也要真细究起来又岂是一个谢字能还请的。”允祥连忙道。 他说的还真不是客套话,这么些年帮他最多的是他四哥不假,所以他四哥在他心里从来都是最重要的。 他这一哥虽然帮的是他四哥,可也间接帮了他,所以他才替他这一哥办了这么多事。 别的暂且不论,他贝勒这个爵位还真是替他一哥办差办回来的,所以他说该道谢的人是他,还真不是一句假话。 至于他帮了一嫂那事其实允礽不提他早就已经忘了,他依稀记得他一嫂为着这事不止一次的给他道过谢了,还给她家福晋送了不少好东西,那些东西现在还堆在库里没动过呢。 他记得他之前就跟他这一哥说过了,就算当日在那儿的人不是一嫂他也会出手想帮的,他这一哥当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又旧事重提起来了? 他一哥这是病得糊涂了,忘了他说过什么话了,还是要用这事引出他真正想说的话来呢?允祥思索着。 很快允祥就知道他这一哥为何要旧事重提了,因为他的话里开始出现弘晰和蓉儿的名字了。 他提弘晰,是因为弘晰是他的长子,还是被封了王的长子,他提蓉儿,那是因为蓉儿极有可能会被送去和亲。 这,允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一哥是想请托他今后对弘晰和蓉儿多加照拂,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来,所以只能借着那件旧事先给他道回谢,只要他受了这声谢,那他就得对弘晰和蓉儿多加照顾。 这会儿他总算明白他四哥为何要嘱咐他那句话了,他四哥这是猜到了他一哥要跟他说些什么,让他别一时心软就什么都答应呢。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答应呢,弘晰的事他不敢管,蓉儿的事他还是能管的,所以他想了想,答他一哥的话的时候提起了萱儿。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提醒他一哥,萱儿也被接进宫来了,萱儿虽然还小,她带进宫来的人可不小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别的做不了,告状还不会吗? 只要她们能一状告到四嫂那儿去,甭管出了什么事儿那都不叫事儿,允祥想。 允礽大概也反应过来他跟他这十三弟说这话是病急乱投医了,也只能笑笑,笑过了这事也就算过了。 他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就是想得允祥的一个保证,保证他的儿女们日后有靠,不然他不光对不起他的儿女们,他还对不起他福晋。 看来他真是病得太厉害了,他从来不知道他也能如此瞻前顾后牵肠挂肚的时候,他原本是想跟他这十三弟说说朝堂上的事的,谁知道一开口他说来说去还是在说他的孩子们。 难怪他家福晋从前总说他看起来挺难说话,其实最是心软。他从前只当他家福晋在说笑,现在再看,他还真是挺心软的,至少对他的孩子们他是心软的不是吗。 20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一天 …… 允祥又等了好一会儿, 他见允礽久久不言,想着他这一哥应该是没有话再对他说了,便想走, 结果还没等他转身, 允礽又说话了。 “老十三,你听哥哥一句劝, 凡事还是得多想想自己, 别这么拼命,什么事都冲在前头。”允礽歇了这一会儿就又有力气说话了,他说道。 现在允祥总算明白为何他来的时候允礽在盯着床帐出神了, 他怕是知道这几日会有人来瞧他,想着留着气力好多说几句话呢。 他自己不是也说好长时间没什么人陪他说话了吗, 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跟他说话的人来了, 他可不就得说个够本儿吗? 不过这会儿自己可没打算接他这话,他四哥都说有些话他只须听着便是了, 他这也是遵从圣意不是, 允祥想着。 “我再劝你一句,这世上最难猜也最猜不透的便是帝王的心思,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在,你可别重蹈覆辙呀。”允礽自是知晓他这十三弟在想些什么的, 他说要谢他,这不是假话,不过他现在身无长物, 甚至连床都下不去了,也只能再送他句话了。 “一哥你好好养病,我得空再来看你。”允祥还是没答允礽这话,他说道。 他说完了这话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等确定允礽再无话要说之后便出了内殿。 虽然允礽同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也听了,不过这话他听过了也就过了,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也没忘了自己来这咸安宫是来做什么的,一哥他看过了,该说的话他也说过了,现在他就应该见一见御医们了。 皇上让御医来给允礽气瞧病,不管御医们愿不愿意,他们都得来。 现在他来了,就变成了不他们愿不愿意,都得治,还得好好治。 之前苏培盛说他一哥的病瞧着也就是这几天了,照她看却并非如此。 他知道这是这些御医们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为了不出错开方子是怎么温和怎么来,这法子对轻症行得通,对重症却是不行的。 就连他这么不懂医术之人都知道重病需用重药,要是还照着御医们开的方子吃下去,他一哥就算有救怕也成了没救了。 御医们大概是还没弄清他四哥对这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在给自己留后路,他都来了,也就代表他四哥对这事是极重视的,如此,他们应该会换方子了吧,允祥想着。 允祥心里还装着弘晰的事,眼看这边用不着他了,也就走了。 他虽然没法儿答应允礽今后对弘晰多加照顾,这次替他这侄子在他四哥面前求求情还是行的,但愿他这侄子不会这么死心眼儿,他一走,就又跪下了。允祥一边走一边想着。 他再踏进养心殿的时候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他四哥而是苏培盛,他这才想起来他着急就把苏培盛给丢下了,这会儿再见着这位苏公公他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所以他对苏培盛点了下头。 他以为苏培盛也会对他点头的,结果苏培盛竟然对他摇了摇头,他立马就意识到这是出事了。 他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在他四哥身边伺候的苏培盛这会儿没有在殿内而是在殿门外守着,这不是出事了又是什么呢。 等他终于进了内殿,看见跪在大殿上的弘晰他就知道事情要遭,现在他别说替人求情了,只怕他要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他就会被牵连进去。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开口第一句又要说什么,就见刚刚还跟他说过话的御医背着他的药箱进来了。 看见这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四哥,难不成他四哥病了?允祥想。可这也不对呀,他四哥要是真病了,怎么会就来了一个御医,还是个他并不觉得面熟的御医呢? 四哥没病,他也没病,那病的就只有弘晰了,这下他总算知道弘晰为何会在此处了,敢情他这是装起病来了。 他这侄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尽做这种糊涂事,他记有好几位允礽身边的旧人也跟着弘晰一起去了郑家庄,弘晰跟这些人在一处久了,怎么做起事来反倒不如从前有分寸了?允祥百思不得其解,便决定先看看弘晰今日还要做什么,再来决定自己要说什么。 允祥见那御医对弘晰是诊了左手又诊右手,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看走眼了,他这侄儿或许不是装病,他是真病了。 结果这位御医又开始在他们的面前掉书袋,他听了半天,就听见两句他听得动的,一句是脾胃失和,一句是忧思过重。 他依稀记得弘晰还在咸安宫住着的时候御医去给他瞧病诊了好一会儿脉之后得出的结论也是这个,敢情他这侄子是知道自己真有病,想赌上一把,看看能不能进得来呢。 他四哥原本是特许过弘晰准了他每个月都能入宫一次,在这一日他能参加朝会或是同皇子们一同跟着师父骑马射箭,他甚至可以参与坛庙祭祀。 他的这份殊荣是先帝给的,又让胤禛这个新帝延续至今。不管他四哥是出于什么保住了弘晰的这份殊荣,这对弘晰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让世人知道他是被新帝庇护着的。 现在弘晰来了这么一出他今后还能不能每月入宫一次还真不好说了。 让允祥没想到的的是他四哥对弘晰比他想象中的还有耐心也更包容都这样了,他还能气定神闲的坐在上头听御医回话,从头至尾连脸色都没变过。 然而从头到尾他四哥也只说了一句话,这话还是对弘晰一个人说的,他说既然病了,那就回去好好养着,何时养好了身子何时在进宫与众阿哥玩乐也不迟。 这话这殿内的人要是再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那就是傻子了,允祥听了这话立马就转头去看了一眼跪着的弘晰,发现他的身子竟然抖了一下。 弘晰这一抖,抖得他心尖一颤,看来这小子这时候总算回过味儿来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开始害怕了。允祥想。 弘晰不傻,自打他出宫以后除非有他四哥召见,不然他是不会进宫的。 他四哥总是在阿哥们有骑射课的时候召他进宫,因此这一月一次的特例也不算是一句空话,毕竟弘晰的确进宫了不是。 就算弘晰不说他也猜得到,弘晰其实也是盼着有朝一日能被他四叔重用的,想要被重用,就不仅仅得能进宫练骑射,还得能真的参加朝会。 他也能猜得到弘晰是怎么进宫来的,无非就是在宫门口晕过去,被看守宫门的侍卫瞧见了,禀告给了他四哥,他四哥允了,这才被抬进宫里来的。 这种招数连弘昼那个混小子都不会再在他阿玛面前用了,没想到今日弘晰竟然用了,看来他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允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 弘晰从前还能进宫练骑射,那是因为他懂规矩知分寸,现在他四哥只说弘晰身子养好了之后能同他别的侄子们一同玩乐,这玩乐里包不包括骑射可就不好说了。 他是立马就能出宫的,现在就看他这侄子是不是这般认死理,非要见到他阿玛不可了,允祥想着。 然后他就看见他这侄子以额触地,给他四哥磕了个头,等他四哥叫了起,弘晰单手撑了一下地,总算起了身。 他原本还在想,还好弘晰没有双手撑地,不然他这侄子怕是又要行个大礼了,然后他就看见弘晰的身子晃了一下,看着像要摔了。 他立马就想去扶弘晰一把,就看见他这侄子被那位御医给扶住了。 扶住了就好,他想,看来他这位侄子还没有傻到底,知道事不可为,也就不为了。 他与弘晰是一道出的宫,他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劝劝他这侄子的,可他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这侄子说些什么,因为只能像进宫门时那样伸手拍了拍弘晰的肩头罢了。 他觉得既然这件事他参与了,那是好是坏都得有个结果,所以他再进宫的时候就问了他四哥这事。 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想要知道咸安宫那边的情况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始终觉得这事与其他自己私下查还不如直接问他四哥。这样还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他日日进宫,便日日都要问一问这事,他四哥显然也已经让着盯着咸安宫的所有人了,自己问,他就答。 就这么过了五日,到了第六日上头他正准备进宫呢,就见苏培盛又来他府上了。 他一见着苏培盛就知道又出事了,且这事怕是又和他那一哥有关。 他起身立马就要往外冲,这回苏培盛却把他给拦住了,这一栏,他就冷静下来了,他不能就这么冲进宫去,他得想想,想想他还能为他一哥做些什么。 “十三爷,您看……”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有多久?”允祥此刻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个,因此他问道。 “这……”虽然知道十三爷要问的肯定是这个,可真到这时候他还是被问住了,这话要他怎么答呢,他总不能说一爷看着实在不好,估计也就是今日了吧,苏培盛想。 “四哥叫你来,是有旨意?”允祥也知道有些话苏培盛也不能说,因此他问道。 “万岁爷的意思是,您的马好,骑术也好,让您去一趟郑家庄,今日便不必进宫了。”苏培盛连忙道。 他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懂了。 让他骑马去,而非坐马车,这是告诉他最多能带一个人回来,这人除了弘晰不作他想。 让他今日不必进宫,这是在告诉他,他都不能进宫,弘晰就更不能进宫了。 以四哥的脾气秉性,能让他去接了弘晰来已是不易了,看来他只能让弘晰像上次似的在宫门外跪一跪,再给他阿玛磕上几个头了,允祥想。 同一时间,秀玉的坤宁宫里再一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客人就是蓉儿。 她还是和上次一样跪在坤宁宫门口,也还是和上次一样是一个人来的。 秀玉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今日进不了这坤宁宫是不会走的,因此也还是让晴初去爸她给领了进来。 这次她也不请安了,直接跪下开始磕头,秀玉知道她是想去咸安宫,可这事她还真应不了她,不是她不敢,是她不能。 “本宫知晓你今日所谓何来,本宫就一句话,你所求之事,本宫无法应承。”秀玉轻声道。 “皇后娘娘,您……”。蓉儿大概是头一回听秀玉自称本宫,惊讶得头都忘了继续磕了,她说道。 “你若实在心中难受,便就在此处朝着咸安宫的方向磕上几个头吧。”咸安宫秀玉不能去,在她这坤宁宫还真没人敢管她,因此她说道。 “是,蓉儿明白了。”蓉儿大概也知道今日她就是说得再多秀玉也不会改变主意了,因此她起了身,找到了咸安宫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知道她阿玛若是没了,坤宁宫将会是这后宫里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地方,因此她来了,她还知道她能为她阿玛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因此她跪了。只是不知道他兄长能不能进得了宫,她想。 她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的兄长此刻正和她一样跪着,不过他是跪在了宫门外。 允祥虽不能进宫,要往宫里传话还是不难的。他让等在宫门口的苏培盛去给他四哥传话,告诉他四哥,他把弘晰接来了,他想他四哥应该会让人把个消息告诉他一哥的。 允祥猜的的确没错,他是后来听说他四哥的确让人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咸安宫,咸安宫的太监又把这事告诉了他一哥,因此他一哥走的时候挺平静的。 他听说这事之后也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能为他这一哥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但愿他一哥没怪他才好,允祥想。 20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二章 允礽没…… 允礽没了, 满朝文武却并未太过惊讶,他们也早就听说了他病了,皇上都肯让他回咸安宫了, 这就说明他的身子差到不能再住在上驷院那种地方了, 他能剩下多少日子端看他能不能熬罢了。 皇上派了这么多御医去给他瞧病,除了那位老院判,别的御医都轮流守在了咸安宫, 就这样这位爷都没能熬过去,他们也只能感叹一句天意如此了。 他们都在等,等着看皇上会不会给他的这位兄长追封,也等着看这位风光了大半生的爷最后会不会再风光一回。 皇上给他的这位兄长选的封号是一个理字,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和这个封号比起来这个字前头的和硕二字和这个字都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了。 父子儿子同用一个字做封号, 这事儿他们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原本他们背地里还敢谈论一两句这事,现在嘛,他们也只敢看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们不敢在再背地里谈论这事了,这才想起来这位爷的谥号还没定下来, 他们这才知道这事还没完,还有得等呢。 他们等了好些时候才等到了这位爷的谥号,皇上给他这位兄长的谥号就一个字——密。 皇上竟然选了这个字做他这位兄长的谥号,这有意思了。 若他二人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弟,那这个密字就是亲密的意思。 可他二人不光是兄弟,还是君臣,那这个密字恐怕就是密近的意思,指的是帝王身边亲近信用之人。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趣,从前允礽是太子, 算是半君,他视他的四弟为近密之人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现在允礽被追封了亲王,他的四弟成了皇帝,他二人的处境就颠倒过来了。 皇帝要告诉世人他与他这位兄长关系依旧亲近,他们还能跳出来反驳他不成。 皇上既然要告诉世人他与这位爷关系亲密,那封他一个和硕亲王可不就是最合适的吗,在这位爷的谥号出来的当天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们回府一想,才想明白这位爷为何会被追封为亲王,这位爷的福晋当初是以亲王福晋之礼下葬的,做这个决定的人是先帝。 现在这位爷也不在了,可不就得以亲王之礼下葬吗,如此说来,这位爷能得到这个亲王爵位恐怕还是沾了他福晋的光了。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任谁都得感叹一声这位爷的命是真好。 他额娘是先帝的原配嫡妻,因此他便是中宫嫡子,就是把先帝的其他儿子们都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了他在先帝心中的份量。 他才刚满周岁就被立为了太子,这太子他一做就是近四十年,要不是他还不知足,现在那把龙椅上坐着的就应该是他。 他的太子妃更是先帝千挑万选之后才给他定下的,毕竟先帝挑的可不仅是太子妃,还是将来的皇后,当然得慎之又慎。 后来太子被废,太子妃也只能被称作福晋了。这位福晋没了,他也还能沾着她的光,被追封了亲王。 这还不止,他们听说这位爷的女儿也被接进宫来了,将来没准儿得去和亲,这么一算,他有一日说不定还能沾上他女儿的光,就算他沾不上了,他不是还有儿子嘛,他这不是命好又是什么呢。 不过有些事并不是命好就能成的,这位爷的命是好,可他就差了那么点儿容人之量,也差了点儿运气,最后这太子之位也只得拱手让人了。 正当他们都觉得他们肯定是猜对了的时候,他们听说皇上将弘晰的生母封为了理密亲王的侧福晋。 这,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懂的。这位爷被封了理亲王,弘晰成了侧福晋之子,他一袭爵,袭的了不就是理这个封号吗,如此,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死后尊容,皇上给了允礽,弘晰今后的路皇上也帮着他铺好了,只要他不闯什么弥天大祸,这个理亲王的爵位就是他的了。 旨意一出,朝堂之上为了此事争论不休的朝臣们都哑火了。最好的结果便是如此了,他们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经此一事之后蓉儿便成了坤宁宫的常客,一来二去的,和萱儿的关系便越发的亲密了。 芷儿原本也想加入其中,奈何萱儿看她不看顺眼,就连蓉儿也对她爱搭不理的,他也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菡儿做她的手帕交。 可菡儿眼里就只看得见蕙儿,芷儿挑来挑去,最后成了谁都不要的那个,这还真是挺出乎秀玉的预料的。 蓉儿会去找萱儿,秀玉一点都不例外,理密亲王从前和怡亲王的关系本就不错,她们的女儿关系好也是应该的。 菡儿会去找蕙儿而不是芷儿,这就有意思了。 芷儿大概是觉得她和萱儿的阿玛同位亲王,她二人才是最适合做手帕交的,因此第一个找到就是萱儿。 至于蓉儿,哪怕允礽现在已经被追封了和硕亲王了,她仍然不觉得蓉儿会成为她的拦路虎。 她一共去找了萱儿两回,第一回萱儿没理她,第二回她看见萱儿和蓉儿在一处说话,也主动跟蓉儿搭话,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她在让步了。 都这样了这两人还是对她爱搭不理的,她可不就得退而求其次了嘛。 她都找了萱儿两回了,菡儿也不傻,自然知道她真正想找到人是谁,自是不会理她的。 她会去找蕙儿,是她觉得蕙儿的阿玛虽然现在身上还没个爵位,可和他被软禁的阿玛相比,已经算不错了,她二人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再有就是她得让芷儿对头死心,不再纠缠于她,可能就得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嘛,因此她是主动去找到蕙儿。 她们若只是进宫小住,那秀玉还真会费心劝一劝和,毕竟芷儿也没做什么大的错事,这般孤立她是真不太好。 谁让她们都是进宫来长住的呢,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住了,将来她们若是真要去和亲又该怎么办呢? 秀玉虽然看不上庄亲生福晋,还是打算日后对芷儿稍微好一点儿,至少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她去不是。 再说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们这是才入宫,还不熟,说不定熟了以后她们就慢慢亲近起来了呢,秀玉想。 她现在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实在没精力去管这几个小丫头的事了,只是让人盯着那边的动静,那边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自然有人来回禀她,现下这人还未出现过,也就是说这几个小丫头从入宫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大事,她也就放心的去做别的事去了。 京城已经有一段时日没下雨了,不仅是京城,全国各地有好些地方已经许久都没有下雨了。 眼看着就快春耕了,这雨还下不下来,急的有何止胤禛一人呢。 为此事这着急上火的,除了户部的官员们还有钦天监的官员们。 户部的官员管的就是田地和税赋,这事的确归他们管。对他钦天监的官员们来说,他们真是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份差事。 原本大家在朝堂上对这事争论不休的时候钦天监的官员们还能在旁边看看热闹,偶尔也接上那么一两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钦天监的各位大人们既然都能看得懂星象了,想来夜观天象也是会的,不如算一算何时会下雨。 钦天监的官员们本来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呢,没成想话题突然就跑他们身上来了,要不是他们都为官日久,他们脸上的表情还真收不回去,那可就真的是祸从天降了。 这话要他们怎么接呢,难道要让他们的顶头上司站出来在这大殿之上说他们钦天监只会看星象不会看天象吧。 这话要是真说出口皇上信不信先不说,他们怕是要被那些同僚们取笑一辈子了。 这雨要是真下不下来,他们又说了这种话,到时候他们肯定是要被退出来顶缸的,那他们这官不就做到头了嘛。这位倒霉的官员想。 他觉得这事不能在此处讲,便试着一边转移话题一边给皇上使眼色,万幸的是皇上还真看懂他这颜眼色了,带头换了话题。 皇上都开始问别的事了,大臣们也不敢再揪着此事不放,钦天监的官员们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大臣们以为这事还得看天意,直到他们发现钦天监的官员们都被留下了,他们就知道这事看得怕不仅是天意了。 被留下的钦天监官员们大概也是怕多说多错,仍旧是推看那位顶头上司来回话,回的话也简短,总结起来就是,请皇上求雨。 皇上要是求雨,那这准备工作就不是三五日能做好到的,偏偏这事又实在急,这下该忙起来的人就只能先把手中不紧要的事放一放,先办起这件事来了。 这些要忙起来的人里头就有秀玉这个皇后娘娘,因此她就更没这个闲工夫来管那几个小丫头的那点儿小事了。 胤禛要求雨,便得提前三日沐浴斋戒,这事她得管,至少在胤禛斋戒之前她得让胤禛吃顿好的才是,不让胤禛到时候真的饿得受不住了,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要求雨自然就不能再穿龙袍,只能着素色衣冠,这事秀玉也得管,这衣冠虽然是已经制好了的,还是要让她这个皇后过过眼不是。 秀玉让人把衣冠给胤禛送了去,她以为这事就算是定好了,没成想群臣们因为求雨的地点又争论爱来了。 群臣的意思是天坛是祈雨之地的不二之选,求皇帝依循旧例仍到天坛去求雨。 可他们争来争去,皇帝却始终一言不发,这,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懂的,皇帝这是不愿意去天坛,要另寻他处呢。 20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三天 …… 他们很快就知道皇上另寻的地方是何处了, 那地方就是黑龙潭。 这黑龙潭在京郊,因着有个龙神庙所以算得上是个祈雨的圣地了。 一提起京郊这两个字他们就想到了理亲王弘晰,他的郑家庄可不就在京郊嘛。 他阿玛没了那日他可是没能进宫的, 最后也只是跪在宫门外头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罢了。 皇上怕是有意让理亲王参加此次祈雨,所以才将祈雨的地点选到京郊的黑龙潭, 毕竟选在那儿理亲王就不用往宫中赶了不是。 理亲王是不用赶路了,可就是苦了他们了, 这祈雨既然带一个祈字, 那自然是越有诚意越好的,因此只能步行。 不仅是他们, 就连皇上也得步行, 这么看起来让他们走这去京郊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其实他们也明白皇上为何弃了天坛不用选了那黑龙潭, 都说新官上任把火, 何况是新皇登基呢, 只要在祈雨这样的大事上皇上都能乾纲独断, 别的事不就更不在话下了嘛。 但愿这次祈雨能真求来雨,不然皇上可是要下罪己诏的,到时候被此事牵连的恐怕就不止是钦天监的官员们,恐怕还有他们了。 好在上天听见了皇上和他们的请求, 真的降下了甘霖, 如此,百姓们的燃眉之急才算是解了。 天降甘霖, 皇上自然圣心大悦, 因此他不但嘉奖了好些官员,他还赐了甘泽普应的匾额,至于那匾额要挂在何处,那自然也有去操心, 并不用他来管。 就在满朝文武都已经他们怎么着也能歇一歇的时候,又听说皇上要亲自春耕了,得,这下都别歇了,准备起来吧。 不能歇的可不止大臣们,还有秀玉这个皇后娘娘,皇上要亲耕,她就得亲蚕,她又怎么能歇得了呢? 皇帝亲耕,称为先农礼,皇后亲蚕称为亲蚕礼,与皇帝的刚先农礼好相对。 上次做朝服的时候也一并做了吉服,试吉服的时候秀玉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不过那时她觉得离真要穿这吉服的那一日还远着呢,因此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时间一久,她也就忘了。 现在这吉服又被送来了,她就又想起这事了。 她对这亲蚕礼有些抵触倒不是怕自个儿会在这种大场面上露怯,她是一想到她不仅要瞧见那些密密麻麻的,不停蠕动的蚕,她还得亲手!喂它们吃东西,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就不停往外冒。 可她只要一想到亲蚕礼当天她身后跟着的是后宫的妃嫔们,她就觉得那些蚕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有预感,这回的亲蚕礼后宫的妃嫔们又要争奇斗艳一番了。 要行亲蚕礼,首先要做的就是提前两日沐浴斋戒。秀玉算了算,胤禛祈雨斋戒了日,这才隔了几日,就轮到她斋戒了。 她从前是不太信此等鬼神之说的,可她都来到这个朝代了,也不由得她不信了,因此对此事她得慎之又慎才好。 要行亲蚕礼,就得先去先蚕坛祭先蚕神西陵氏,行六肃,跪,拜之礼。 此时若蚕已经出生,那次日便需行躬桑礼,如果没有,那就还需再等数日,择吉日再行躬桑之礼了。 既然要去先蚕坛的人是她,那这陪祭之人当然得由她来选。 按说这陪祭之人可以是后宫妃嫔,公主,还有各家福晋。 秀玉想着后宫妃嫔们得陪她行亲蚕礼,祭祀 这种事她就没叫她们,免得她们什么都还没做就先累趴下了。 她想了想,索性把跟她关系还不错几位妯娌都叫上了,不过她可没叫她那位十六弟妹,她就是要让她这位弟妹知道,有些人虽然跟她吵吵闹闹的,可她就是看得上她们,有的人跟她说了再多恭维之词,她该瞧不上这人也还是瞧不上。 她的运气不算好,她去先蚕坛之时蚕还未出生,因此躬桑礼还需另寻他日再行。 如此,最要倒是有这个闲工夫关注起胤禛的先农礼了。 行先农礼之前胤禛也是必须得先去先农坛祭献的,要奠帛、进爵、行初献礼。待一切礼毕之后才能去往他要耕种的田地。 耕种所用的种子是经过户部,礼部,还有顺天府的官员们精挑细选的,绝无坏种。 先农礼开始时户部尚书和顺天府的官员要跪着耒耜和鞭子敬上,等胤禛将东西接过去,他们才能起身。 这耒耜其实就是类似犁的一种器具,胤禛耕田时右手扶着耒耜,左手执着鞭子,牛由经过层层挑选选出来的两位老者牵着,犁也由层层挑选的两位农夫扶着在这块田地里走上个来回。 胤禛走完这个来回之后,顺天府的府尹是端着盛种子用青箱,和户部的官员播完种之后,牵牛的老者再覆上土,这田便算是耕完了。 后头的王爷们的五推返和大臣们的九推九返,胤禛就能回观耕台去看了,并不用等在一旁。 胤禛亲自耕种过的田地将由专人精心打理,待作物成熟之后会遴选最优质的那一批做为种子,放进神仓储藏。 耕田这事胤禛虽然不是头一回,可也绝对算不上是熟手,所以他平日里一有空闲就会演练一回。 皇考在时会在西苑练耕田,他有幸扶过几回犁,所以他自认为他不是第一次耕田了。 现在他做了皇帝 耕的还是那块田地,不过扶犁的人换成了他的儿子们罢了。 皇考在耕田时叫上他们兄弟,那是想让他们更亲近些,想看他们兄友弟恭。 他的儿子们可不像他和的兄弟们似的,为了给皇考办差天南地北的跑,那是真真正正体会过民间疾苦,知道百姓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的。 弘历和弘昼呢,眼看就要到能成亲的年纪了,还跟个混小子似的,整日里没个正形儿。 他在他们这个年纪虽然还没有进入朝堂,可他在允礽那儿已经看过,听过不知道对少事了。 就算不跟他这个做阿玛的比,他们和弘晰比也差远了,这让他如何不气呢?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个混小子背地里跟人抱怨说这事是个苦差事,他们越觉得苦,他就越要叫上他们,他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当着他的面甩手不干了。 他不仅要叫那两个混小子来,他还叫了弘晰来,他就是想看看当着弘晰这个兄长的面他们会不会叫苦连天。 结果他第一回叫他这两个儿子来西苑他们就闹了笑话。 耕田这事会不会把衣裳弄脏先不论,他叫了他们来本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百姓耕种的不易,这不易不仅是指累,还指晒。 要晒,当然就不能跟平日里似的还穿着那锦衣华服,连他都换上了底下人淘换来的粗布衣裳和鞋子,他们愣是穿着常服就来了,还来得挺慢的。 他忍不住想,幸亏他们还没步入朝堂,不然等他们都有朝服了,换朝服岂不是要累死他们,那他们是不是就来得更慢了。 他看见这两个混小子这一身打扮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他一人见了他这个汗阿玛安都不会请了,他就完更气了。 等见着穿着粗布衣裳的弘晰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反倒冷静下来了。 穿常服好呀,那常服里层外层的,他们就是不动弹也会觉着热,他们要是一动弹,那不就更热了嘛。 他倒想看看这两个混小子当着弘晰的面是会为了面子死撑到底,还是要提前告退去换衣裳。 事实证明这两个混小子还是觉得他们的面子比较重要,愣是撑到了这田耕完了才告退。 他虽然有心要磨练这两个混小子,终究是怕他们真热出病来,也就打发他们下去了。 然后他就发现他是白担心了,这两个混小子什么事都没有,当天还因为太累一回阿哥所就歇下了,等起来了又比平日里多吃了整整一碗饭 苏培盛把这事告诉他的时候他险些气笑了。看来这两个混小子这是压根儿不累呀,不累好呀,不累他下次还叫他们来,胤禛咬着牙想着。 他是皇帝,他说有下次那就是一定有,为了腾出一日的空闲来教子,他愣是由不知少睡了多少时辰,这才在五日之后又把这两个叫到了西苑来。 他有预感这回这两个混小子是又要出丑的,就没传弘晰进宫来,毕竟有弘晰在他教训儿子还真放不开,也只能让弘晰先歇歇了。 结果这两个混小子还真出丑了,他明明都该了他们五日的时间了,他觉得他们就是再没有门路也应该弄到一套粗布衣裳了,结果他们穿着一身彭缎的衣裳就来了。 他一看这料子和针线就知道弘历的衣裳是熹嫔缝制的,弘昼的是裕嫔缝制的,这下他真觉得哭笑不得了。 这料子跟他们上一回穿的那身常服的料子比是要差上好几等,可和百姓穿得粗布麻衣比,那真是好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他才是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穿着个就穿这个吧,反正这回他可没打算只让这两个混小子下到田地里去就行了。胤禛想。 上次怎么牵牛怎么扶犁他可是已经交过他们了,可别想他再教他们第一回。 不是怎么换都还是穿着绸缎衣裳嘛,他就不信等他们的绸缎衣裳左边一块儿泥,又边一块泥的时候他们还不明白什么时候该穿什么衣裳。 他们要是还不明白那也行,下次耕田他就不来了,就让这两个混小子自个儿对着这一大片田地抓耳挠腮好了,他倒要看看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来帮他们。 20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四天 …… 胤禛第三次让这两个浑小子来西苑时他们终于穿对了衣裳, 瞧着比平日里顺眼多了,可见他们也没真蠢到无药可救,胤禛想。 这次他也召了弘晰来,他打算让他们三人自个儿折腾去, 他就在边上坐着看看热闹就行, 权当放松放松了。 他记得上次牵牛的是弘历, 扶犁的是弘昼,就想着把他二人的位置换上一换,这样他二人不就该会的都会了嘛。 至于弘晰,他最年长, 这田自然是得由她这个兄长来耕的。 结果弘晰说弘昼还小, 力气也小, 恐怕牵不动牛, 提议由他来牵牛。 胤禛看了看弘历的小身板,又看了看比他胖了一圈儿的弘昼,挑了下眉毛。 看着眼前这几个不成器的子侄, 胤禛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兄弟们。允褆在弘历这个年纪不说上战场,那也是能百步穿杨了, 允禵在弘昼这个年纪虽然不能百分百中, 十次里有八次也是能正中红心的。 怎么到了他的子侄这里,牵个牛还要让来让去的,他们的骑射功夫莫不是都白练了,手上和腿上怎么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还是想让他看他们兄友弟恭, 才演的这一出呢? 他的儿子里总要有一个是能上战场的吧,他原本瞧弘昼从小就健壮,还挺高兴, 现在看来,他是不是壮,他是是胖。 他可是让特意让秀玉给这浑小子找了师父的,他要是连牛都牵不动,那也只能说明他练得还不够,得加练。 他考虑到他们的确都半大不小的,怕他们出事,还特意让人换了体型小一些的耕牛来,怎么在他们眼里还成了座不可预逾越的高山了? 他原本还想着今日就在这儿坐上半个时辰,只要这几个浑小子干起这活来还算有点儿样子他就放过他们,回去批折子去,现在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至于要坐到什么时候,他还真不知道。 既然走不了了,那就让苏培盛把折子送到这儿来好了,这样不就都不耽误了嘛。胤禛看着这三个浑小子笨手笨脚的样子就来气,他想了想,觉得折子比他们要好看多了,于是吩咐道。 被胤禛叫来的兄弟三人这会儿比他心烦气躁得多,只是因为他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才不敢表现出来,一直忍着罢了。 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资格耕这块田的,倒不是因为他们身份不够贵重,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得宠,他们不能来,只是因为他们是孙子辈罢了。 毕竟先帝耕这块田地是为了教子,谁的儿子谁教,他这个玛法是不管的,他能管好他的儿子就已经是万幸了。 弘昼生性贪玩,所以头一回来这西苑的时候他是想着来玩的。 他额娘听说他也要去西苑,特意让人送了料子不那么名贵的衣裳来,让他一定换上,他见弘历穿的是常服,想了想,到底没换衣裳。 他想着反正不管他们穿什么衣裳汗阿玛都能挑出错来,既然如此,那他索性和弘历一样也穿常服好了,这样他们就能一起挨骂了,他这样穿汗阿玛一句话就能把他们俩都骂进去,多省事儿呀。 他头一回耕田,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因此刚开始还真没觉着累。 再加上汗阿玛就是让他还有他四哥跟在旁边走,走第一遍的时候他还真不觉得累,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可再有意思等第二遍走完了也变得没意思了,毕竟穿着这么厚的衣裳在太阳底下晒是真难受,还是一种他们行前没体会过的难受。 等走完了第三遍,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汗流浃背,也懂了什么是哑巴吃黄有苦说不出了。 他四哥后不后悔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后悔了,他后悔没穿他额娘给他准备的衣裳,他还后悔刚才变着法的跟他汗阿玛搭话,他汗阿玛这会儿隔那么一会儿就瞧他一眼,导致他别说偷懒了,他连走得慢些都不敢。 他原以为汗阿玛见着他们穿着常服就算不大发雷霆也是要训斥他们一顿的,结果汗阿玛只是从头到脚的把他们打量了好几遍,什么话都没有就忙他的去了。 他汗阿玛越不说话他就越是害怕,都不用他四哥提醒,他就开始不停的找他汗阿玛说起话来了。 哪怕是他说三五句,他汗阿玛才回一句,只要汗阿玛还肯搭理他就是好的,弘昼想。 他都做好要么牵牛要么扶犁的准备了,没成想他们只是在这块田里走了三个来回汗阿玛就让们退下了。 他这一上午就只顾着跟汗阿玛搭话了,虽然脚下步子没停,注意力却全都在汗阿玛身上,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的这三个来回就走完了。 他原本想问问他四哥这怎么就完事了的,可他瞧着他四哥也一头雾水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儿什么都别想问出来了。 成吧,不问就不问了,瞧着汗阿玛这架势,下回他们是绝不可能怎么轻易就能过关的,他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不过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额娘能想到的事,熹母妃会想不到。他虽然没穿他母妃给他准备的衣裳,好歹是有的,他看他四哥那个样子,熹母妃显然是没给他准备的,难不成熹母妃真不知道要准备些别的衣裳备着吗?弘昼想。 这事由她去提醒他四哥显然不合适,他只能将此事告知了他额娘,让他额娘去熹母妃那儿坐坐了。 等他瞧见他四哥终于也才穿上了彭缎做的衣裳,他觉得这下他汗阿玛应该挑不出他们的错处了,因此还算有底气。 等他到了西苑发现红晰没有来的时候他的底气就全都跑光了,他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大字——来了。 汗阿玛大概是觉得上次已经教过他们一次了,这回根本就没让牵牛还有扶犁的奴才来,这,他还有什么看不懂的,这是要让他和四哥上呢。 他看了看那头不怎么受控制的牛,又看了看不怎么要控制的犁,果断的选择了犁,这东西虽然也不好控制,可它是死的,相较而言还是选它安全些,弘昼想。 至于他四哥牵不牵得动牛,那就得看这头牛肯不肯听他这四哥的话了,弘昼坏心眼儿的想。 等他们第三回来这西苑的时候他们终于穿对衣裳了,这下别说是他了,就是他四哥也是底气十足的了,他们都不信他们都穿成这样了汗阿玛还能挑出他们的错处来。 这回汗阿玛的确没有挑出她们的错处来,他看他们这样似乎挺满意,满意得直接不管他们上一旁坐着去了。 这下不光他看懂了,他的两位兄长应该也看懂了,这是要让他们自个儿折腾,至于会折腾成什么样,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他肯定是不会管的了。 他跟四哥争,那是因为四哥是他兄弟,还是关系极好的亲兄弟,在这种小事上争一争在他们看来就不算什么事儿。 这回有弘晰在,在这位堂兄面前他多多少少还是顾及些脸面的,虽然这回他不打算抢了,他只需等着挑他们挑剩下的那个便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那头耕牛瞧着一次比一次小,到了这第三回就更明显了,不是他托大,他觉得就算没人帮着他,他也能牵得动这牛,毕竟他的功夫不是白练的,打架他都行了,没道理牵头牛就不行了,弘昼想。 他估摸着他四哥也瞧出来了,不然他怎么就起扶犁去了呢? 他都牵到牛了,弘晰挑出来说怕他人小力气也小,牵不动牛,愣是要跟他抢。 什么叫他人小力气又小?和这位兄长比他是挺小的不假,可他二人究竟谁的力气更小还真不好说呢,弘昼腹诽着。 在这件事情上弘昼是真误会弘晰了,他之所以挑出来抢牵牛这差事的确是怕弘昼力气小,牵不好牛会受伤。 他这弟弟看着体格是挺好,不过他好像不怎么长个子,别说和他比了,就是和弘历比他也要矮上不少,也不怪他会担心不是。 弘昼看他汗阿玛不仅坐下了,他还让苏公公把奏折给送来了,就知道今日他们若不能让汗阿玛满意怕是走不了了,也懒得再说什么,跟弘晰换了位置。 然后他渐渐就明白了汗阿玛为什么会让苏培盛将折子送来,他刚开始还信心满满的觉着这事他一定能做好,结果他们这儿一会儿犁倒了,一会儿牛不动弹了,就连鞭子都不会使了,怎一个乱字了得。 就他们这个样子,今日他们怕是要在这地方折腾到天黑了,汗阿玛本来就是个但凡有点时间就随时随地都能批折子的,在这儿和在养心殿对他来还真没太大区别。 弄得满身大汗他觉得没什么,衣裳上到处都是泥巴他也觉得没什么,他就只有一点忍不了,那就是他饿了,他都听见他四哥肚子都在叫唤了,估摸着他也饿了,就是不好意思说,一直忍着呢。 汗阿玛大概他们又不是小姑娘,饿上一两顿的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都坐了这么久了愣是没站起来过。 许是饿得狠了,他不由得想起了皇额娘宫里的那些好吃的。真要让她说皇额娘那儿的吃食究竟好吃在哪儿他一时还真说不出来,他就是觉得皇额娘那儿的吃食,他吃不着就总惦记着,吃完了就还想吃。 他正想着呢,就见皇额娘身边的小谭子拎着两个大食盒过来了。他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想什么来什么呀,弘昼想。 要不是手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扔下,他怕是会扔了东西就去接食盒去了。 小谭子来了,还是拎着食盒来的,胤禛其实早就发现了,不过他想看看小谭子会充着谁去,所以他并未起身,也没让苏培盛去把食盒接过来。 20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五章 …… 胤禛其实知道这食盒肯定是给他送的, 他没让苏培盛去接食盒是因为他看见原本还在田里一步一停的三个浑小子在看见小谭子手里的食盒之后动做就慢下来了,从一步一停变成一步好几停了。 他就是想看看他们看见了这食盒还能不能做到心无旁骛。现在看来,弘晰没怎么被影响, 他还牵着牛在走呢。弘历呢, 他是扶犁的那一个, 勉强也还能跟着走, 就只有弘昼,他虽然没真停下不动,可他的心怕是早就不在耕田这事儿上头了。 他有时觉着弘昼的性子像他那十三弟, 够洒脱。有时又觉着弘昼的性子像他那十四弟,够无赖。像来像去,偏偏就是不像他这个阿玛。也不知道他这性子是随了谁了, 不像个阿哥,倒像个纨绔。胤禛想。 “皇上, 这是皇后娘娘特意遣人送来的吃食, 皇后娘娘说请您一定要趁热吃”苏培盛来给胤禛送了奏折之后就没走, 一直在旁边候着, 就怕胤禛有事要吩咐他时他却不在。 他其实也在想他要不要先退下, 去御膳房晃悠一圈,毕竟都这个时辰了,平日里都该用完膳了,今儿那些吃食的影子他都好没见着,他也的确是该去催催了。 他原本还在想着要找个什么由头退下去才好,就见坤宁宫的小谭子来了,他第一眼看见的还真不是小谭子而是那两个大食盒。顺着食盒往上看才看见了拎着食盒的小谭子。 有食盒好呀,有食盒就万岁爷和各位阿哥就有吃的了,他也不用再往御膳房跑了。就是不知道那食盒里装的又是什么吃食, 值得皇后娘娘遣了小谭子跑这一趟,苏培盛想。 与苏培盛一样想知道那食盒里都有什么吃食的人还有胤禛,他虽然还是稳稳当当的坐着,其实也已经看了那食盒好几眼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就算一两顿不吃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吃食都送到嘴边了了,他也没道理浪费了不是。胤禛想。 胤禛满怀期待的打开了离他近些的食盒,就看见里头放着两大盘子饽饽,并一大碟子酱菜。 他不死心,又把离他远些的食盒给打开了,然后就看见里头装着的是一大壶茶,还有四个茶盏。 这饽饽怎么闻着不像从前那样香气四溢了?胤禛倒没有嫌弃秀玉让人给他送来的东西只有饽饽和酱菜,他在意的是这饽饽怎么闻着不香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他好像的确在吃上越来越挑剔了,除了秀玉小厨房做的吃食,就连御膳房做出来的吃食他也只是浅尝辄止罢了。 看见坤宁宫送来的食盒要说他不期待那是假话,看见里头只有饽饽和酱菜时说他不失望那也是假话。 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秀玉不高兴了,要不然秀玉怎么都开始敷衍他了呢? 直到他看见了还在田里被牛牵着走的三个浑小子,他才明白秀玉为什么会送了这些吃食来。 田都耕上了,那他今日就不是皇上,他们也不是什么皇子阿哥,就只是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寻常百姓了。 既然是寻常百姓,那自是不能吃御膳房送来的山珍海味的,能有饽饽和酱菜吃已经是极好了。 这东西他是吃得下的,就是不知道那三个浑小子能不能吃得下了,不过他们今儿运气着实不太好,这东西他们是吃得下也得吃,吃不下也得吃,还得吃完不许剩。 原本还能五步一停的弘时在看见他汗阿玛已经打开了食盒之后脚下虽然还在走,眼睛却已经盯在那食盒上拔不下来了。 这食盒要是不送来,他饿上一日也没什么,这食盒都送来了,他难不成还真跟个傻子似的把它往外推吗? 他一直盯着这边,自然也是他们三人之中第一个看见苏培盛动了的,苏培盛一动他就知道他不会饿肚子了,要不是他汗阿玛还在此处盯着,他都能笑出声儿来。 他猜对了,苏培盛的确是替汗阿玛传话的,汗阿玛让他们上来歇一歇,顺便用些吃食。 他实在饿得狠了,所以就算看见那食盒里装着的是饽饽,他也拿起来就吃了一大口,皇额娘送来的吃食,就算是饽饽那也比御膳房送来的好吃的多,弘昼想。 这东西一入口他就觉得不对,这东西不但不甜,还微微有些发苦,这也就算了,最让他惊讶的是他都嚼了不知道对少口了,这东西他愣是吞不下去。 到这会儿他才想起来他是第一个上手拿着饽饽的,别说他四哥了,就连他汗阿玛都还没动呢。 他竟然敢抢在汗阿玛之前先动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额头上的汗立马就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刚才干活儿累的,还是吓的。 他现在总算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了,这东西他吐又不敢吐,吞又吞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他也试着把这东西咽下去,可这东西实在噎嗓子,噎得他脖子都直了,还一个儿劲儿的想吐。 他眼睛多利呀,早就看见另一个食盒里装着的是茶了,不过这回他可不打算亲自上手了,他只是朝苏培盛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那个装着茶壶的食盒,苏培盛这么聪明,肯定能看懂,弘昼想。 苏培盛也的确看懂了,他立马就把那食盒里的茶壶和茶盏拿了出来,然后给弘昼倒了满满一杯茶。 这茶一人口弘昼就知道完了,他今儿是非吐不可了,他吐既不是因为这茶苦,也不是因为这茶烫,而是因为这茶里全是沫儿。 他原就满口都是饽饽渣,现在又添了些茶叶沫,他要是再不吐,他真怕他嘴里的东西会从鼻子里出来,那他才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吐是一定要吐的,可这吐在哪儿他还真的想想。吐自个儿脚边他嫌脏,往前吐他又怕控制不好方向,真是难为死他了 他吃到这东西的时候就在想他最近闯的那些祸有多少是没处理干净的,他怀疑皇额娘这是抓住了他的错处,在罚他呢。 可也不对呀,这吃食不是送给汗阿玛的吗,也就是自个儿手快,这才头一个吃上了,总不会是汗阿玛惹了皇额娘不高兴吧,弘昼想。 他还在左右为难着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手绢。这手绢虽是素色的,可上头要是绣了花的,还香得不行,一看就是女子用的,那这东西是谁递过来的还用想吗,除了他四哥,再无旁人了。 就是不知道这手绢是他四哥身边的哪个小丫头送的,这绣工是真挺不错的,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想这个。 他以为他四哥给他这手绢的意思是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手绢上,然后找个地方把手绢一扔就行,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他还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就听见他汗阿玛哼了一声,这一哼哼得他浑身一哆嗦,拿在手里的手绢都差点儿吓掉了。 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他四哥,就发现她四哥的脸色好像比他汗阿玛还要难看,这下他是真懵了。 汗阿玛生气就算了,毕竟他当这举动是真不雅,他四哥这是在气什么这手绢不是他自己塞他手里的吗,他怎么还气上了,弘昼想。 他以为汗阿玛接下来就应该让他跪下了,没想到他汗阿玛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只手拿起了一个饽饽,另一只手端起了一杯茶。 就在他以为汗阿玛要一口饽饽一口茶的吃起来的时候他看见汗阿玛把那杯茶又放回去了,那案几不是搬来放折子的吗,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往上放,弘昼想。 然后他就看见汗阿玛把左手拿着饽饽,用右手在那饽饽上掰下一小块来,他还在想汗阿玛这回总算要吃了吧,就见他把那一小块儿饽饽扔茶盏里了。 这是要泡着吃?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有这种吃法,他要是想起来了刚才不就不会出丑了吗? 不过这么吃不就连那些茶叶沫儿也给吃进去吗,汗阿玛难道真就不嫌苦?弘昼皱着眉头,想着。 胤禛自是猜不到弘昼都在想些什么的,他现在正专心致志的掰着饽饽,想着什么时候那茶盏装不下了他就什么时候停手呢。 看见这东西他就想起那年他去赈灾的时候那些灾民吃的杂面窝头。这饽饽就是再难吃,还能难吃得过那杂面窝头? 那时候他没吃过那杂面窝头,现在这个饽饽就是再难咽他也得咽下去。 弘昼原本还难受着呢,见他汗阿玛喝那泡了饽饽的茶就像在喝燕窝似的,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皇上都吃的下这东西,没道理他们反倒吃不下了,这么想着三人终于都动了。 等他们一只手拿着饽饽另一只手端着茶盏他们才发现他们两只手都占满了,压根儿就腾不出手来把饽饽掰成小块儿了。 他们可没有案几能用来放茶盏,想要吃到这饽饽还不被噎着,就得用手拿着饽饽,泡软一点就吃一点儿,至于吃到最后手会不会脏,饽饽会不会掉,他们也已经顾不上管这些了,只要能吃到嘴里就行。 弘历原本还不死心,想看看食盒里有没有筷子。等他看见他汗阿玛都开始用手吃东西了,他就知道那食盒里是真没筷子了。 没筷子就没筷子吧,他还不信今天这饽饽他吃不到,不就是弄脏手吗,弄脏了再洗一遍不就得了。 刚才那些端盆执帕已经出现过一回了,想来再出现一回也不是什么难事,弘历想。 20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六天 …… 他其实正生着气呢, 不过他生的不是自个儿的气,他气的人是弘昼。 他给弘昼手绢的意思是让他找个儿方吐去,吐完了把嘴擦一擦, 结果这个呆子愣是吐在那手绢里了。 那手绢他是没想再要回来了, 可这呆子也不能真吐里头呀,那多脏, 多碍眼, 多丢他们兄弟的脸呀。 汗阿玛怎么看他们兄弟二人暂且不论, 他来这么一手,弘晰还真不知道会怎么看他们了。 弘晰虽然是他堂兄,可跟他们还是隔着一层的,在他面前他还是要顾及着脸面的,为了脸面他牵牛也好, 扶犁也罢, 都坚持下来了。弘昼这么一吐,不就功亏一篑了嘛,弘历想。 他还气着,也就没感觉到茶盏里的茶是冷是热,等他终于把这口饽饽吃到嘴里了,他才明白汗阿玛为何明明都把茶盏拿起来却又立马放下了,那根本不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新吃法,那是被烫着了。 也对, 皇额娘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干完活, 茶水自然是越烫越好,越烫就能放的越久不是。 他刚才只顾着生气了,还真不觉得这茶盏端着烫手,现在他顾不上生气了, 自然也就能感觉到烫了。 可这也不对呀,他那五弟刚才不是喝了一口茶吗?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被烫着了呀?弘历想着,没忍住撇了一眼弘昼。 然后他就看见弘昼正忙着把茶盏从左手换到右手上,他原本拿在右手上的饽饽他正用嘴叼着,看他这样,弘历真不想承认眼前这人是他的弟弟。 他是知道他这弟弟为了好吃的可以不怕烫,可这东西真的这么好吃嘛?弘历想。 然后他又撇了一眼弘晰,发现人家可比他们兄弟二人聪明多了,茶烫了,人家知道吹,哪像他们二人,一个想吐不敢吐,一个就知道换手。跟他比,他和弘昼就跟二愣子似的。 弘昼吐了,汗阿玛要是真生气了,他还能给弘昼求情,毕竟弘昼刚才是真咬了一大口饽饽,总不能真让他被噎着不是。 他却是不能吐的,他知道这东西不好吃,所以吃的时候已经尽量吃得少些了,要是这样他还吐了,那汗阿玛怕是真要起身就走了。 汗阿玛走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汗阿玛这回不知道又会如何责罚他们,弘历想。 这茶刚入口的时候的确有些烫,过了这一小会儿也就不那么烫了,合着这泡软了的饽饽起码能嚼几下散散热气儿了。 他们三个续了好几杯茶才终于把这饽饽给吃完了,还好这饽饽不大,不然他们还真吃不完。 胤禛续了四杯茶,吃了两个饽饽,要不是他饱了其实他还想再吃一个,他吃这东西不全是因为他饿,他是想记住这滋味,记住百姓们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什么味道的。 这饽饽实在有些难以下咽,可好些百姓们的吃食比这个更难以下咽,他们不也吃了,还吃得很香,吃得很满足,百姓们日日都吃这些,他们怎么就不能吃了呢? 他吃这东西也是想看看在他的带动下这三个混小子会不会也多拿一个吃,毕竟这饽饽做的不大,也就是他们平日里吃的饽饽的一半大小。 结果他们吃了一个就都不吃了,就这一个还是勉强吃下去的。 他原本还想看看他这两个儿子谁更适合到外地去办差,现在看来就没一个适合的,弘历还算能沉得住气 弘昼这小子恐怕只要一出宫就得惹祸,还是大祸。 他也在这儿跟他们耗了半日了,看他们那样也知道他们吃饱喝足了就该困了,也不打算再在此处待下去了,起身就要走。 他的步子都迈出去了,又停下了,他低头看了眼那食盒,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苏培盛,这才真走了。 苏培盛本就盯着皇上在瞧,见他这样立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连忙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小谭子旁边。 小谭子和苏培盛可不一样,他没这个单胆子盯着皇上看,他只敢时不时的看苏培盛一眼。 他出坤宁宫之前他家娘娘可是特意嘱咐过他的,让他送完东西之后别走,就在一旁候着,看皇上有没有话要吩咐他。 皇上除了他刚来的时候看过他一眼,其他时候根本就没看过他,显然是没什么事要吩咐他的。 他觉得和皇上比五阿哥才是更像有事要吩咐他的那一个,毕竟五阿哥都喵了他好几眼了,他就是再想装作没看见也不太可能不是。 他见苏公公过来了,就知道苏公公这是早示意他,皇上要走了,这东西既是他拎来的,也得由他拎回去,也省得这东西经了旁人的手了 毕竟这东西皇上还吃不吃还真不好说,自然是经手的人越少才越好不是。 他以为皇上之所以把这食盒带回去是想借着这事去一趟坤宁宫,结果他们才没走多远苏培盛就把那个装着饽饽的时候拿过去了,他手上就剩那个装了茶壶还有茶盏的食盒了。 难不成他猜错了皇上并不是要借着这事去找他家娘娘,他是真觉得那东西挺好吃,所以才让苏公公把食盒给拿走了,小谭子终于确认这不是去坤宁宫的路,他看着苏培盛的背影,想着。 苏培盛其实也不太明白皇上为何要让他去把食盒拿过来,看几位阿哥还有理亲王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东西并不好吃。甚至可以说是难吃。 既然不打算吃,那皇上让他把这食盒拿过来是要做什么?总不会是要放在御案上看吧。苏培盛想。 等他跟着皇上会了养心殿,他终于知道皇上让他把食盒拿过来是要做什么了,皇上是要给众位爷赐菜。 按说这不年不节的,皇上原本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赐菜的,可皇上是天子,他想赐,谁还能拦着他不成吗?刚好今日御膳房准备的膳食都还没送上来,皇上要赐菜,还真有。 皇上只说他要赐菜,然后告诉了自己他要赐菜的人都有谁,这事他就不再管了,剩下的就该自己这个御前总管来办了。 他也知道皇上要赐的不是菜,他要赐的是皇后娘娘送来的饽饽,光赐饽饽说不过去,这才又加了几道菜。 那饽饽看着就不好吃,也不知道几位爷咽不咽的下去。他原本是可以不亲自走这一趟的,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怡亲王那儿走一趟。 皇上不管说什么怡亲王都信,不管让怡亲王做什么他也都会去做,这次皇上赐了菜,他肯定是会吃的,尤其是那饽饽,虽然皇后娘娘送来的饽饽还剩下不少,可真要分,每位爷还真分不着几个。 那句话是怎么说是来着,哦,他想起来了,物以稀为贵。他还真怕怡亲王会因为这东西数量不多所以就觉得这东西好吃,也跟五阿哥似的想也不想就来上一大口,那可真是他的罪过了。 至于剩下的那几位爷,他觉得皇上是想让去送赏的小太监亲眼看着他们把这饽饽吃下去的。甭管是吃一口还是吃一个,反正只要吃了就行。 皇上要赐菜的也就是**十三位爷,还有五爷和七爷,他们那儿赐的是饽饽,只有十三爷那儿赐的是菜,这么一算,那点儿饽饽还真就是刚刚够分。 也真是巧了,送赏的小太监头一个去的就是廉亲王府,他到的时候**十三位爷都在廉亲王府府上呢。 得,这下他们也不必去九爷和十爷的府上走这一 趟了,都往这儿送进行了。 允禩原本今儿心情还挺不错,不过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了见到宫里来的小太监之前,等他见着宫里来人了,还一下子就来了三个,他的好心情立马就不翼而飞了。 等他看清楚他们每人手上都拎着一个食盒的时候,他惊讶的挑了挑眉,他原本都打算站起来了,看见那食盒就没动。 这要真是年节时候,皇上要赐菜下来之前他们就算不设案摆香也是得让府上诸人都到院子里去跪迎的。 这回可不一样,现在不年不节的不说,这几个小太监来的也太突然了,突然得要不是他看见他们是拎着食盒进来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抓人的。 允禩原是不想起身的,可他看允禟好像有要站起来了意思,立马就抢在他前头站起来了。 他不怕别的,就怕允禟闹起来,允禟一闹,今儿这事怕是就不好收场了,允禩想。 允禩一站起来这屋子里的气氛就为之一松,胤禛赐下来的菜也终于能上桌了。 不光允禩,允禟和胤?其实也挺好奇那食盒里装着的是什么,值当他们那位好四哥如此大张旗鼓的赐下来。 那些御膳他们也都没少吃,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他们就是想看看那些菜里除了御膳还有没有别的菜。 这么一找还真让他们给找出来了,他们看见了一碟子饽饽,那饽饽做的只有寻常饽饽一半大,这应该就是他们四哥真要赐下来的东西了吧,他们想。 胤?一看这饽饽就知道这东西出自他四嫂小厨房的厨子之手,不是他看不起宫里的御厨,实在是因为他们没有这般巧思,知道要把这饽饽做成一口一个的大小,别人能不能一口吃完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可以的,胤?想。 既然这东西是四嫂的小厨房出来的,那一定好吃,这么想着,胤?头一个动了筷子。 允禩和允禟其实也看见那饽饽了,允禩没动筷子,是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没必要抢,第几个吃都行。 允禟没动筷子,是他真没抢过胤?。 不过他很快就开始庆幸他没有抢在头一个下筷子了,因为他看见胤?的脸色变了,他不仅脸色变了,他的手也开始抖起来了。 20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七天 …… 这东西一入口胤?就觉着不对, 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饽饽,一口下去不像是在吃饽饽,倒像是他在草原上跟蒙古汉子摔跤被摔倒了之后吃了满嘴的泥, 还是被太阳暴晒了不知道多少日的泥, 一个劲儿的往他牙缝里钻。 他吃这东西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生气。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样的饽饽,又干又硬,说它没味道它又有点儿苦, 说它有味道,那苦味又时有时无的,不多嚼几口还真吃不出来。 这要是在他府上, 他吐了也就吐了, 没人敢管他, 就算菜让他吐脏了,让府上的厨子再做些来便是了。 要是这几个小太监不在,他也是能吐的,顶多他再忍一忍, 吐院子里去。 偏偏这几个小太监送完了东西也不知道要走,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瞧。当着他们的面, 他还怎么吐呢?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吐, 就见他九哥站起来了, 就在他以为他九哥是要教训那几个小太监的时候他瞧见他九哥也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个饽饽, 飞快的就塞进了嘴里。 他原本想提醒他九哥这东西不能吃,可他实在不敢张嘴,就怕一张嘴就会边说话边往外掉渣。 再加上他九哥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压根儿还没反应过来呢, 他就已经把东西塞嘴里了,他就算真开口也来不及了,胤?想。 不过他发现他九哥可比他要聪明多了,他应该是看出来这东西不好吃了,所以只是含在了嘴里,并没有嚼。 没嚼好呀,没嚼吐起来方便,不像他,要是真吐出来指不定多恶心呢,胤?心中暗想。 不过依着他九哥的性子这东西他不是应该能不吃就不吃的吗,怎么这回他还真吃了?胤?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就见他九哥朝他过来了。 然后他就被人九哥给拎起来了,等他好不容易站稳了,他九哥更是拉着他就走,好像真忘了他八哥还在这儿似的。 他被九哥拉着手臂走得飞快,压根儿就顾不上去看他八哥了,他实在是怕根不上九哥,也只得作罢了。 廉亲王府的大管事从那几位宫里来的太监进了吴内就一直在外头候着呢,就怕王爷有事要吩咐他,他离的远了听不清。 他一看九爷和十爷出来了,小跑着就过来了,等他离得近了再一看,发现两位爷嘴里好像都有东西,他就知道该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他能当上这廉亲王府的大管事,除了因为他能帮主子把事办得妥妥当当,还因为他懂得察言观色,急主子所急。 他立马就看明白了,两位爷这是吃了不合口的东西,想吐出来却又找不到地方呢。 这会儿领着二位爷到隐蔽之处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要吐也只是就在这儿吐了。 吐是可以,不过不能再被除了他之外的人看见,还不能弄脏了衣裳,这么一想,也只能委屈一下二位爷,吐在他的瓜皮帽里了,管事想。 允禟虽然做不到眼观六路,可这院子里就没几个下人,这管事的在做什么他还是能看见的,所以当管事的将瓜皮帽递上来的时候他接的顺手极了。 允禟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了,还没等他叹气呢,他手上的瓜皮帽就被胤?给抢过去了。 胤?被他九哥刚才一拉给拉懵了,跟开始还真没反应过来这管事的脱了帽子是要做什么,直到看见九哥把那帽子给接了过来,然后一低头,把那饽饽给吐出来了,他才明白这帽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见九哥抬头了,就知道他嘴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立马就把那帽子给抢过来了。 他嘴里的东西不知道被他嚼过多少回了,他吐还真不能被人看见,因此他将头埋的低低的,都快埋进那帽子里了,这才开始吐。 等他终于把嘴里我的东西都吐完了,他终于抬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咂了咂嘴,决定今后半年都不吃饽饽了。 他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就又想起别的事来了,他头一个想的就是这东西是御膳?这东西要真是御膳那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想完了这个,他终于想起自己还双手捧着一个装着秽物的瓜皮帽,立马就想把他给扔出去。 大管事一直盯着这二位爷看呢,见胤?的手动了,他立马就明白十爷这是想把那瓜皮帽扔了,然后他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双手把那瓜皮帽接了过来。 他看这二位爷应该没有立马就要走的意思,捧着这瓜皮帽走得飞快,要不是怕引来旁人侧目,他能小跑起来。 两位爷不知道这东西该往哪儿扔,他还不知道嘛。路上他还看见了二管事。他觉得二管事应该能看懂这是个什么状况,替他守着主子去。 至于这瓜皮帽,他都是廉亲王府的大管事了,这帽子他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所以他并不心疼。 允禟和胤?能走,那是因为他们是廉亲王府的客人,想走就能走,他们能走,允禩却是不能走的,谁让他是廉亲王府的主人呢? 他其实也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所以他终于夹起了一块饽饽,咬了一小口。然后他终于明白胤?为何是那种反应,允禟又为何会拉着他就走了,不走,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东西又吐出来吗? 这东西其实并没有多难吃,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呢? 允禟和胤?不是没跟他去外地办过差,按说这种东西他二人早就该吃过了,可他二人还真没吃过这种没滋没味又难以下咽的吃食。 允禟是个及时行乐的性子,他有银子,那就得花,所以他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在何种境况下都不缺吃食。因此他还真没吃过这种东西。 胤?呢,有允禟在他肯定是缺不了吃食的,就算允禟不在,不还有他这个八哥在吗,他难道还会让胤?缺了吃食不成。 就算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都是一定不会让胤?吃不上一口热的。这么算起来,胤?还是真没吃过这种嚼又嚼不动,吞又吞不下的东西的。也难怪胤?是那副模样了。 这饽饽本来就不大,允禩又因为怕这东西他也咽不下去,所以只敢小小的咬了一口尝尝,他就这么一小口饽饽一大口汤,到底是把这个饽饽给吃完了。 他算了算日子,发现在过上一两个月就是皇帝亲耕的日子了,他把这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终于明白他这位还四哥不年不节的为何要赐下菜来了。 田都耕上了,自然不能再吃那些山珍海味,百姓们吃什么他那位好四哥就得吃什么,吃几次,吃什么都不重要,但起码得吃一次不是。 他这位好四哥不仅自己要吃,还要让他们这些兄弟们也一起来尝尝。若是他没猜错,他那十弟也收到了这东西,不过他那十弟会不会吃这饽饽还真不好说。 话分两头,此刻的怡亲王府里,允祥的确如允禩所想的在吃东西,不过他吃的不是饽饽,他吃的是御膳。 这食盒是苏培盛盯着御膳房的人装的,旁的几位爷都是个菜和一碟子饽饽,就只有十爷这儿是六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碟子饽饽。 万岁爷要赐菜,那自然是该有的几位爷都有的,食盒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打开食盒,还真不知道食盒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菜。 别的几位爷哪儿是,你别光吃菜,吃点儿饽饽。就只有十爷这儿是你别吃饽饽,多吃点儿菜。 允祥多了解他四哥呀,一眼就看出来他让人送这些吃食是为了什么了,虽然苏培盛没有明说,可那碟子饽饽他可是最后一个拿出来的,这不就是在让他别吃这东西嘛。 不让他吃,他偏要吃,他可不想有一天他四哥同他闲话家常时无意间门提起这事他却接不上话。 再说了,这一大桌子菜,不可能就他一个人吃吧,他总得叫上他家福晋不是。 她家福晋要是一眼就看上了这东西非要尝尝怎么办?他可不就得先替他家福晋尝尝,要是这东西好吃,他家福晋吃就吃了,要是不好吃,他吃完一个让苏培盛怎么拿出来的再怎么装回去便是了。 苏培盛见怡亲王要吃那饽饽,忙上前一步,把那碗汤往他跟前挪了挪,然后才有又站了回去。 他原本想着反正这食盒里都装了六菜一汤了,那他让御膳房的人把这饽饽热一热再装食盒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来怡亲王府送赏的人是他,他来的晚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念又一想,觉得以十爷的性子,他要是吃了这东西就算不闹得人尽皆知,该知道的人也是会知道的,这个该知道的人里也肯定是少不了十爷的。 他肯定会问十爷有没有吃到饽饽,还会问十爷饽饽好不好吃。他这么一问,不就露馅了嘛,因此这饽饽他从小谭子那儿拿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送到这怡亲王府就还是什么样。 这饽饽一入口允祥并未觉得它有多难吃,他反倒觉得这种味道的吃食他好像在哪儿吃到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看懂了苏培盛的意思,是让他吃一口饽饽就喝一口汤。他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他倒要看看这东西他吞不吞得下去。 然后他就发现这东西他是吞得下去的,不过就是这东西嚼着累牙,咽下去费嗓子罢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大半个饽饽,到底还是盛了碗汤,然后把手里的饽饽扔进了热汤里,这样应该能好些了吧,允祥想。 等一个饽饽吃完了,他也终于想起他是在何处吃过这样的东西了,这饽饽的味道和口感都跟他那年和四哥到安徽去赈灾的时候他吃过的杂面窝头挺像的。 他一个阿哥,原本是不用吃,也没人敢给他吃那杂面窝头的,那杂面窝头是他用一个白面馒头换来的,一个白面馒头换了两个杂面窝头。 那杂面窝头也跟这饽饽似的,又冷又硬,嚼一口就跟嚼沙子似的。不过他想着那东西是他特意换来的,就为了尝尝灾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什么味道,还是把那两个杂面窝头给吃完了。 这饽饽可比那杂面窝头好吃多了,毕竟他现在还有一碗热汤可以泡着饽饽吃,还有这么多好菜随他吃,当时的那些灾民可没那么多好吃的,和他们比,他吃得要好太多了,允祥一边吃着饽饽一边想。 20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八章 …… 怡亲王福晋最后吃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胤禛赐下来的菜, 托胤禛的福,怡亲王府上的厨子今儿一个个倒是都挺乐呵的。毕竟他们只需要做几个简单的菜送上去,又怎么能不乐呵呢。 至于那碟子饽饽, 允祥泡着汤吃了两个实在吃不下了,就让苏培盛放回食盒里去了。 怡亲王福晋听底下人说苏公公来了, 还当他是来替四哥传话了, 然后又听那人说苏公公是拎着食盒来的,又以为是四嫂来给她和她家爷送好吃的来了, 也没想打扮得多隆重。 她刚想让那个来禀事的嬷嬷退下, 就听见她说苏公公是来送赏的。听了这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来今日打扮得不隆重都不行了。 这赏来的突然,这会儿设香摆案显然是来不及了, 也只能打扮得隆重些以示她和她家爷对皇上的尊敬了。 她决定打扮得隆重些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是真怕苏公公把该送的东西送到了之后还不走,而是又变戏法儿似的掏出圣旨来,到时候她是要陪着她家爷一同接旨的, 可不就得打扮得隆重些嘛。 要打扮得隆重些,所费时间自然要比平日里更久, 所以等她终于坐到了那张八仙桌前的时候那碟饽饽早就不见了。就连那些御膳也是热过一回的了。 她原以为苏培盛是有要事来找他家爷的,最不济也是来替他四哥给她家爷传话的,这会儿看着这一大桌子菜, 她又觉着是她多心了,苏培盛似乎真的就只是来送赏的。 既然她只是来送赏的,那她就放心吃了,她一边想一边夹了一筷子自个儿爱吃的菜吃。 “皇后娘娘让奴才替她传话, 娘娘说躬桑礼的日子就快到了,还请福晋您准备准备。”苏培盛见怡亲王福晋吃完了第一口菜,这才说道。 她吃得正香, 正准备伸筷子去夹别的菜呢,就听见苏培盛说话了。 她说什么来着,她就说苏培盛这么个大忙人,不可能来这一趟就只是为了送赏。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苏培盛的确是来替人传话的,不过他不是替她四哥来传话的,他是替她四嫂来传话的。 苏培盛说完这句话就告退了,他走得极快,就跟他身后有人在追他似的,甚至连食盒都不要了。 旁人能参与那躬桑礼,不知会有多高兴,毕竟这不光是她的荣耀,也是她身后家族的荣耀。 旁人高兴与不高兴跟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不怎么高兴。 她知道这躬桑礼她这个怡亲王福晋是必须得参加的,可她只要一想到她会看见那些蚕她就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 她跟她四嫂做了那么多年的妯娌了,她四嫂对这事感不感兴趣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她也没指望自个儿能不去,她就是想着反正当天还有这么多后宫妃嫔在那儿,也不知四嫂能不能不要把她安排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等她又吃了好几筷子菜她才想起来有一句话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菜她吃了,她不想进宫怕是也不行了。 都怪他家爷,不就是御膳嘛,他吃得这么香做什么,害得她也没忍住吃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罢了,反正都吃了,干脆多吃几口好了,她想。 被怡亲王福晋惦记着的秀玉这会儿也挺心烦的,她烦的是她在躬桑礼上该穿什么。 一开始她肯定是要穿吉服的,可她在亲蚕礼上是要干活的,虽然就只是稍微动动,穿着吉服也难免活动不开不是。 她一句话,半夏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了,雨骤素来是个爱凑这闹的,自打进了宫她身边添了不少人,雨骤不如从前忙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有得可忙了,跑的比半夏还快。 齐嬷嬷刚开始觉得她该穿明黄的旗装才好,显得威严大气,后来看见了正红的旗装又觉得正红的旗装好,显得庄重又吉祥。 秀玉这个正主儿还没怎么急呢,齐嬷嬷倒是左右为难起来了。 秀玉想了想,觉着她若是真穿一身正红的旗装怕是不知道要和多少福晋和夫人们穿的旗装颜色相近,到时候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红,瞧着不像是亲蚕礼,倒像是过年似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她想了想,决定做这万红丛中一点黄,不过除了明黄的旗装,她还需要一套素色的衣裳,这套衣裳干活的时候穿,活干完了再换那套明黄的。 那些官眷们不是想方设法的都要往她的那些妯娌跟前凑吗,这回也不用她们争来争去了,她换衣裳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只要她们不闹起来她们做什么她是懒得管的,就看这些官眷们有没有本事真跟她的那些妯娌们搭上话了。 亲蚕礼,重在一个蚕字。躬桑礼自然就重在一个桑字。躬桑礼之前不仅要确定当日陪同采桑之人,还要整治桑田准备钩筐。 她用的是金钩,妃嫔用的是银钩,其他名妇用的是铁钩。 不光钩子,连筐子上也有讲究。她和后宫妃嫔们用的都是黄筐,命妇们用的则是朱筐。 她原本是想换了素色的衣裳去采摘桑叶的,后来她想了想,觉得哪怕是一件衣裳只要是她要穿的那就简单不了,她这个皇后说是要干活儿其实只需要头一个采摘下三片桑叶罢了,为了这三片桑叶再换一件衣裳她嫌麻烦,因此这事她也就没真吩咐下去,只是想了想罢了。 到了躬桑礼那一日秀玉才知道她之前想做那万红丛中一点黄是想错了,她这哪里是万红从中一点黄,她是万紫千红中一点正黄。 皇后的吉服也跟朝服似的,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别看这会儿已经是初春了,可这吉服穿久了还是会闷热异常的。这也是她为何要换旗装的原因,她可是要在观桑台的宝座上做很久的,她可不想就这么忍着。 齐嬷嬷和她的那几个大丫头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件明黄色鸾凤牡丹锦绣朝阳的旗装,暂放下了里此地不远的养蚕所里,由半夏看着。随时都能换。 等到到地方了再一看,这哪里是万紫千红,这根本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打她眼前过,还不带停的。 王爷福晋们都是有吉服的,后宫妃嫔中只有嫔和嫔以上位份宫妃才有吉服可穿,嫔以下位份的宫妃是没有的 她看了看,发现没有吉服可穿的宫妃们里头还真没几个穿了红色旗装的,就算有也只是粉红和水红色。至于黄色的旗装,还真没宫妃敢穿。 命妇们呢那更是穿什么颜色旗装的都有,紫的,绿的,蓝的,还真没有红的和黄的。 也对,能出现在这躬桑礼上头的可都是各府的当家太太,她们应该是打听不到自己这个皇后娘娘躬桑礼上会穿什么,干脆两种颜色都避开了。秀玉想。 只是如此一来就苦了穿粉红和水红色旗装的那几位宫妃了,大家看的最多的是她这个皇后娘娘,看得第二多的就是这两位年轻宫妃了。 对这事秀玉并不太惊讶,因为她发现这两位宫妃都只是答应,好不容易能出席这种隆重的场合,她们也顾不上想这颜色的旗服能不能穿了,只会选料子最好的或是最新做的旗装穿上。 这躬桑礼说是她这个皇后主持,其实她要做事事情也没多少,只需左手钩又手筐的菜下三片桑叶放在筐里便是了。 她采完了桑其他人才能开始采,她们不仅要菜桑还要唱采桑歌。 秀玉只需要等到蚕母将她采下的桑叶收走之后她就能到观桑台的宝座上去坐着看其他人采桑了。 她们采桑她看不看其实都行,因此她立马就回了养蚕所换旗装去了。 在这种场合,还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往那观桑台上看,只要她动作快,说不定还真没人能发现她走开过。 她又不傻,知道这观桑台上得留人,因此她留了齐嬷嬷和晴初,带着半夏当归还有雨骤去了养蚕所。 秀玉以为这种场合没人敢闹事,就算原本有这个心的在看见这场合比她们想的还要隆重和盛大之后也得把心收回去。 没想到这回她是真猜错了,还真有人敢在这种场合闹事,还闹大了。闹事这人,是熹嫔。 也真是巧了,来参加这次躬桑礼的命妇里有一位是她的熟人,还是个关系不怎么样的熟人。 这位熟人是她一位手帕交的额娘,她这位手帕交家世比她好,阿玛官职比她阿玛高,就连长的也比她貌美,不管从哪方面都压了她一头。 这位手帕交的额娘她也是时常见的,这位夫人虽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其实是个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她在这位夫人这儿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也还是听了不少她当时那个年纪不该听的话的。 她当时也问过她额娘,能不能不要再跟她这位手帕交来往了,起码不要来往的这么密切。 她额娘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哭,这,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她还得捧着她这位手帕交,直到捧出一个好前程呢。 20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零九天 她现…… 她现如今的确有了一个好前程, 不过她的这个好前程不是捧她这位手帕交捧来的,是她命好,老天爷给她的。 她家可不止她一个嫡女, 她上头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她姐姐比她大五岁,因此从她记事起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她这姐姐在娘家待不了几年了, 再过几年她就该出阁了。 而她听得第二多的话就是你要与你姐姐多学学,但凡你能学得个五六分,将来也定能找个好人家。额娘也就放心了。 她与她这个姐姐素来亲近, 所以就算她额娘总跟她说这话她也没真生过气,最多就是听的次数多了有些不耐烦和不在意罢了。 不过她额娘跟她说了这么多遍这话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至少她记得要找个好人家这句话。 也真是巧了,年一选秀,她十岁那年刚好就遇上了。 参加选秀的女子最小的十,最大的十六,凡是在旗的, 只要是尚未婚配的,都得去上一回。 她姐姐心气儿不高, 只想求一个一心人, 过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便罢了, 因此十二岁便定下了, 更是赶在十岁之前早早成了婚。 她不一样,她觉得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家莫过于天家, 因此当她额娘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隐晦的说起她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着急的。 她额娘说的是她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可没说她到了可以参加选秀的年纪了,这两者的区别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她说她的好前程是老天爷给的这可真不是假话,她十岁那年他阿玛刚好升了官, 这官一升,跟她额娘投契的夫人们突然就多了起来。 她额娘挑来选去,总没有一个满意的。她额娘瞧得上的人家瞧不上她,瞧得上她的人家她额娘又瞧不上,如此一来,她的亲事就耽搁了。 她的亲事耽搁了,选秀却提前了。她额娘就是因为不想送她去选秀所以才和那些夫人们所有来往的,选秀一提前,她额娘就是在不愿意也只能送她进宫去了。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不太明白她为何会被选中,又为何会成为四阿哥的格格。她只知道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样一个好前程,那她就得一步一步的爬到她能爬到的最高处才好,如此,才算不枉此生。 要爬到高处,那自然就得走得稳当。想要走得稳,就得走得慢。这些年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从侍妾成了格格,还有了弘历。 就在她以为她会成为四贝勒的侧福晋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个年氏。这个年氏就跟她那手帕交似的,家世比她好,长的比她美,把她压的死死的。 但她最嫉妒年氏的其实不是这些,她最嫉妒年氏的是她极得娘家的宠爱,年府的人虽然不可能隔差五的就给她送东西,每隔几个月还是会来这四贝勒府上一趟的。 她嫉妒的不是她能得那么多好东西,她嫉妒的是她娘家对她的疼爱和重视,毕竟这是她在娘家时从没体会过的。 她是真没想到爷能得到那个位置,她以为她顶天就只能说个亲王格格了,没想到她摇身一变就成了宫中的妃嫔,还成了一宫主位的熹嫔。 这下她就更得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了,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弘历她也要谨言慎行才好。 进宫容易,出宫可就难了,除非皇上南巡,不然她应该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了。 她之前不是没有遇见过这位老夫人,可妹回都是在宫中,身边这么多人看着,她这个嫔总不能自降身价去找一个官眷说话不是。 她在等,等这位老熟人拉下脸来找她说话,她就不信这位老熟人真的不想攀上她这个熹嫔娘娘。 她很快就等来了合适的时机,这回可是在宫外,她就不信她这位熟人还能不来找她说话。 她没想到她是真低估了这位老夫人,她发现她的这位老熟人虽然也隔着这么多人看了她好几眼,可好像是真没有来找她说话的打算,人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一点儿也不急。 眼看着皇后娘娘都上了观桑台好一会儿了,她的这位老熟人却还没动静,她这才急了,她想了想,也只能纡尊降贵一回,亲自找她的这位老熟人说话去了。 她觉得就算是她主动去找人说话可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起来的,所以她把头昂的高高的,还皱着眉,冷着脸,确定她这幅样子看起来够生人勿近了才朝着她这位老熟人走了过去。 她这幅模样在她想来是威严十足,在旁人看来就跟要去找谁的麻烦去似的。起码在一位穿了水红色旗装的小答应眼中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这个正主儿都没说说什么,熹嫔娘娘倒是气势汹汹的朝她们过来了,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快躲开。 她回忆了一下她听过的那些传言,发现有好些传言都说明了一件事,熹嫔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人。 这就说得通了,看来熹嫔是为了皇后娘娘才来找她的麻烦的,这位小答应想。 熹嫔以为自己走的不快不慢,在旁人眼中她却是走的极快的,她一快,要躲她的人就得更快,大家都快,就快出事儿来了。 这位小答应想要躲开,可她发现她前头是品级比她高的宫妃,后头是年纪不知道比她大了多少轮的命妇,右手边是桑树,简言之,她只要左边可走了。 她要走这边,熹嫔也要走这边,她就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熹嫔就已经快到她跟前了。 她吓得连筐子都不要了,扔了那东西就要走。她还记得她后面的官眷年纪极大,不是她能撞的,所以并忍住了没往后退,只想着往旁边走,她是这么想的没错,可还没等她动,她就感觉到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她就倒下了。 她是倒下之后才感觉到疼的,她浑身上下好像哪儿都在疼,最疼的就是她的双手手臂。 她以为她好歹也是个小主,都这样了,总有人得管她吧,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伤了,所以就躺着没动,没想到还真没人管她,她们都去看跟她一起倒下去熹嫔去了。 她们去看熹嫔她也能理解,毕竟熹嫔的位份比她高了这么多,和她比,当然是熹嫔的身子更金贵了。她想。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误会了在场的所有人了,她们没动她,是因为她的胳膊好像伤得挺重。她们一见人真受伤了自然是吓了一跳,又不知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了,这才不敢动她的。 再说了,她好歹还是仰面躺着的,熹嫔妃可是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的,不先扶她起来她要是真闭过气去了,那这事可就真闹大了。 等命妇们七手八脚的把熹嫔扶起来之后她们一个个的都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她,就怕自己会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们是真没想到熹嫔在一摔会摔到鼻子,她趴在地上的时候还看不见,等她被扶起来了她们看见她满脸都是血,那血还在往下滴。 熹嫔自己也感觉到了她的鼻子正在滴血,她立马就用手绢把她的鼻子给捂住了。 然后她就发现她手绢很快就被染红了,压根儿就不能看了。 她这下是真慌了,拔腿就往观桑台上跑,全然忘了这观桑台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嫔能上去的。 和熹嫔比被她撞倒的那位答应可就要惨得多了。 躬桑礼原本不应该是今日举行的,是因为之前蚕还没出生,所以推迟了几日。 这一推迟就推迟的有点儿多,好不容易等到蚕出生了,钦天监的官员们立马就算出了一个最近的吉日呈给了皇上。 说来也怪,前两日时断时续的都在下雨,到了正日子这天还真就放晴了,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天是放晴了,可那地上的泥该湿还是湿,该滑也还是滑,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能感叹一句这地儿真不错,等真要开始采桑了她们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这地方不错这种话了。 命妇用的是铁钩朱筐,妃嫔们用的却是银钩黄筐。其实不止一位命妇看见熹嫔朝着她们过来了,不过她们看熹嫔不光高高的昂着头,就连那黄筐她也高高的拿着,就像是怕她们看不见她用的是妃嫔才能用的黄筐似的。 那位答应若是小心些其实说不定还真能躲开,可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非但没躲,还迎上去了,这一迎上去可不就是上赶着被撞吗? 她二人其实只是手臂撞在了一处,若是在宫里,她们身边都带着人,她们说不定还不至于弄得如此狼狈。 可这偏偏是在宫外,事情发生的又极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二人就已经倒下了,她们就算离得再近想扶也来不及了不是。 这位答应不仅被熹嫔的手手臂撞了一下,她还被那个装着银钩的筐子撞了一下,那筐被她一撞原本装在筐子里的银钩也掉了出来,刚好砸在了她的手臂上。 命妇们觉得地上躺着这位好歹是个小主,就这么躺在地上难免不雅,想去扶她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上前,就往各位娘娘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她们好像压根儿就没瞧见这边出事似的,该做什么就还在做什么。 既然与这位小主同住一宫的各位娘娘们对这事都只做未见,那她们这些官眷是不是也能该做什么还做是你呢?众位官眷们想着。 21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天 这…… 这事还真是这些官眷们误会了, 高位份的妃嫔们都不用往这儿看,光用耳朵听就能知晓她们后方发生了何事,这种事她们见得多了, 自然也就见惯不怪了。 和熹嫔同在嫔位的几人不往这边看其实是想着要给熹嫔留几分颜面,大家都是嫔位,平日里的交集自然就多,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们觉得熹嫔应该不愿意她现在的模样被她们看见,所以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要装不知道。 其他的贵人,常在和答应们显然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轻,她们没瘫软在地就已经是克制了再克制的了, 想让她们冲上去救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种时候她们就想起在观桑台上看着这一切的皇后娘娘来了,按理说她们这边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 皇后娘娘应该早就有话吩咐下来了才是,可都过了这么久了, 她们愣是没见着有人来传话,这就有些奇怪了。 在场的低位份妃嫔里有一位和这个倒霉蛋答应交好的常在, 她和这位答应都才刚入宫不久, 虽然知道那管桑台不是谁都能上去的还是没忍住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观桑台。 她觉得这种时候皇后娘娘就应该站出来主持公道,就算皇后娘娘不愿意亲自下来也应该派人来看看, 再谈其他。 她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给她吓得一哆嗦,皇后娘娘竟然不在观桑台, 看了这一眼之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她觉得皇后娘娘看不看她们采桑都无所谓,只要皇后娘娘在这儿,那这儿无论出了何事都不会乱,有一国之母在此处镇着, 又怎么会乱呢? 她觉得是她太紧张,又看得太快,所以看错了,这种时候皇后娘娘怎么会走开呢,她想。 她没这个胆子再往那观桑台上看,也只能如此说服自己了。 同样发现秀玉不在观桑台的人还有熹嫔,她脸上到处都是血,鼻子是勉强堵住了,可那手绢能堵多久还真是不好说。 她刚发现自己受伤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是一宫主位,她这个狼狈的样子一定不能被人看了去,所以她拔腿就跑。 她唯一能想到的能不被人打扰的也只有观桑台了,所以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跑得愈发快了。 她一边跑一边还在想,当初她听说皇后娘娘今日还带了两位御医到这北郊时只觉得她小题大做,太过小心了,现在看来,皇后娘娘带御医还真带对了,她想。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撞了人,可她走之前还偷摸的瞧了那么一眼,那位被她撞着的答应瞧着八像是伤着了哪儿的样子,想来是被她撞懵了这才没起来,那人都没流血,相比较起来还是她伤得比较重,所以御医先给她诊治也是应该的吧,熹嫔想。 原本她再有几步就能上观桑台了,不料被从观桑台下来的御医给拦住了。她本来就是来找御医的,见他们下来了连忙停下来,站住了,就等他们过来了。 就算是这种时候她都没忘了她的身份,砸御医面前拿着她宫妃的款呢。 在她想象中这两位御医就一个一左一右的围着她问个不停才是,结果这两位御医最后只有一个留下来给她瞧伤了,另一个奔着桑林那边就去了。 见他们这样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不乐意的,她伤的可是鼻子,没准儿还有脸,那个小答应不就摔了一跤,那位御医至于这般火急火燎的吗?她想。 没成想还没等她说话呢,就见着了一个比那位御医还要火急火燎的人,这人就是小谭子。 她看见小谭子的时候就在想,这么重要的场合黄后娘娘竟然没有带小冯子这个坤宁宫的太监总管,反倒带了小谭子这个副的,这就有意思了。 后宫里但凡能来的都来了,皇后娘娘还留了小冯子守在坤宁宫,也不知道那坤宁宫有什么好守着的,还是皇后娘娘觉得小冯子在皇上的面前更说得上话,所以才把他留下的?有御医给她瞧伤她就不急了,也也空想东想西了。 都说人走茶凉,这话在皇上这儿偏偏就行不通了,他嫉恶如仇是真,有恩必报也是真,梁九功从前帮了他多少,他就要还梁九功多少。 银子,宅子,铺子,甚至还有田地,但凡是梁九功出宫之后需要的,皇上都给他备好了。 看皇上这架势就知道了,梁九功的这位小徒弟今后在宫里待日子差不了,多半是要去御前在苏培盛手底下办事的。 她是真没想到转来转去的最后会去了坤宁宫。 俗话说得好,宁**头不做凤尾,他舍了御前的差事去当了坤宁宫的总管太监,在她看来是不值的。 不过这种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或许他就觉得挺值也不一定呢。 她原本应该觉着疼的,可她只要一想到和皇后有关的事就连疼都忘了,没办法,谁让那坤宁宫真就是铁板一块呢,这会儿好不容易能看见点儿平日里看不着的,她可不就得不错眼儿的盯着瞧嘛。熹嫔想。 直到小谭子跑远了她才觉得这事好像哪儿透着不对劲,据她所知皇后娘娘这次出宫除了小冯子该带的人都带了,如此说来,下来的不该是齐嬷嬷吗? 御医们跑得快,那是见着有人受伤了,伤的还是宫中妃嫔,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小谭子跑得快,那是因为桑林里除了宫妃就是、官眷,太医身为男子,独身前去实在有些不妥,的确需要有宫中之人陪着。 可这宫中之人不该是齐嬷嬷吗?小谭子虽然是个太监,他去也勉强能说得过去,可这会儿那位小答应究竟伤没伤还不知道呢,没伤自然好,要真是伤了,他一个小太监当真能做得了主吗?熹嫔想。 难不成是那观桑台上出事了,齐嬷嬷走不开,皇后娘娘这才让小谭子顶上了? 熹嫔越想越觉着不对,刚才她在桑林里一通忙,还真没时间也没这个胆子往观桑台上看,因此她还真不知道皇后娘娘那儿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觉得她一定要上去看看。 这会儿她鼻子不流血了,理智就回来了几分,也想起那观桑台不是谁都能上去的了。 不过她都受伤了,还见血了,这事她怎么着都得当面告诉皇后娘娘吧,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好理由吗?熹嫔想。 这位御医原本还在想着熹嫔娘娘这伤虽小,可那也是伤,是伤就得开药,他正准备掉书袋呢,就见熹嫔娘娘转身上了观桑台。 对此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阻拦的,观桑台岂是谁都能随意上去的地方,他想。 然后他才想起来皇后娘娘此刻并不在观桑台上,熹嫔要是真上去了,这事她不就也知道了吗? 他下意识就跟了上去,才上了一级台阶他就意识到不对,他一个太医,追在一个宫妃后面,这画面他光是想一想就恨不得晕过去,这何止是不和规矩,这简直是有违礼教,这么想着,他立马就从这级台阶上下来了。 他突然想起今日受伤的可不止熹嫔娘娘一人,据说还有一位小主连起都起不来了,他是个医者,有伤患他肯定是要去救治的,这位御医想着,快步往桑林去了。 熹嫔快步上了观桑台,其实还剩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都还在犹豫要不要真上去,她抬头一看,发现御台宝座上竟然是空的,她一惊,这最后一级台阶她到底是上来了。 她以为皇后娘娘是起身了,所以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她终于确定皇后娘娘的确不在此处。 这种场合,皇后娘娘怎么会不在此处呢?熹嫔确认秀玉不在这儿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她从前就是个格格,连个侧福晋都不是,还真没资格来这北郊,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这种时候皇后娘娘是不是能不在此处。 可她好不容易抓住了皇后娘娘的小辫子,要她装作没看见她的确做不到。 她也没想着要用这事来要挟皇后娘娘,她就是想着皇后娘娘能松口,让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因为能去坤宁宫多坐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嫔,宋氏也好,耿氏也罢,皇后和她们的话都挺多的,就只有她,皇后见了她好像真没什么话要说,她二人在一处都是她在没话找话,刚开始还行,时间一久,她也坚持不下去了,那坤宁宫除了请安她都不怎么去了。 难道就因为她上次看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同乘御辇,皇后娘娘、面皮薄,不好意思了,一见着她就想起这事来,所以才没什么话要跟她说?熹嫔想。 也不对呀,从乾清宫到坤宁宫的路可不短,要真算起来看见这一幕的绝不止她一个,皇后娘娘怎么就把这事记在她头上了呢? 熹嫔思绪翻飞,已经飞到不知何处去了,都已经忘了她此刻身在何处了。 熹嫔能站着不动,齐嬷嬷却是不行的,她倒不怕熹嫔来找她的麻烦,她是怕熹嫔挡了她家娘娘的路。 21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一天 …… 熹嫔以为她终于能手握秀玉的把柄了, 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她根本就没想过明明这观桑台的在这高台之下能看清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却无人拦她,让她轻轻松松的就上来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跟秀玉讨价还价,根本就没去看齐嬷嬷, 自然就看不到齐嬷嬷离她越来越近了。 “这是怎么了, 本宫怎么闻见一股子腥味儿?”宫妃们都穿着吉服, 在嫔这个位份上的又有好几位,秀玉一时还真没看出来挡了她路的人是谁,因此问道。 “皇后姐——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熹嫔原本是想着在此处的都是皇后的人, 她称皇后为姐姐,皇后应了自然好,皇后不应她立马改口便是了, 因此转过身来说道。 熹嫔的确改口了, 不过她改口不是因为秀玉没认出她, 她改口是因为秀玉此刻正由苏培盛扶着。 苏培盛怎么会来了这北郊,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宫里吗?皇上一惯离不了他,这是不是说明皇上也来了北郊?熹嫔想。 别看苏培盛就是个太监, 他可不是个寻常太监, 除了粘杆处的人送来的消息是交由皇上亲自过目的, 剩下哪一件不是先入了他的耳, 再由他告诉皇上的。 有很多时候苏培盛就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 因此在他面前就是再跋扈的人也会收敛一两分锋芒, 毕竟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能不得罪他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这儿要都是皇后的人,这声姐姐她还勉强叫得出口,多了一个苏培盛, 她要是再叫皇后一声姐姐她自个儿都觉着别扭。 这么些年她也就是还在王府里的时候跟耿氏姐妹相称过,后来她和耿氏关系亲密起来了,也不互称姐妹了,都这么熟了,何必再费那劲呢。 她入府这么多年了,皇后不可能看了她的背影还认不出她,皇后定是故意的,故意要让她难堪,熹嫔想。 秀玉自是不知熹嫔此刻心中所想的,她若是知道了,那一定会在心里大呼冤枉。 就一个背影,让她认一认她院子里的人还行,让她认后宫妃嫔,她没那眼力,也不想耗费时间和心神去猜这人是谁,她可没那么闲得慌。 她是真没想到她去换个衣裳还会在养蚕所看见胤禛,他不仅来了,他还是带着衣裳来的。 他说他来北郊之前去了趟坤宁宫,从小冯子那儿得知她带了一套旗装走,猜到她中途要到这养蚕所来换衣裳,特意带了一套他觉得好看的来,让她看看能不能瞧得上。 秀玉听说他是来送衣裳的,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真来了,没忍住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立马把嘴闭上怎么都不肯说话了。 尤其是她察觉到胤禛好像在笑她之后她更是看都不看他了。 她虽然察觉到胤禛在笑她,其实心里还挺期待的,胤禛的欣赏水平极高,她还真想看看他会给她挑一件什么样的衣裳。 然后她就看见她宫里的小丫头捧着一套旗装进了屋内了。好家伙,他这是不光带了衣裳,他还带了人呀,秀玉想。 看清捧着她衣裳的人是她宫里的小丫头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她还真不习惯她的衣裳由别的宫里的丫头来捧着,看见这人是她宫里的,她舒服多了。 这下她心情就好了一点,就开始打量胤禛特意给她送来的衣裳了。 她越看这旗装越觉着眼熟,就又仔细看了看,然后终于确定这件旗装当初她选要换的衣裳的时候齐嬷嬷也把它拿出来给她看过。 这是一件正红色双鸾穿花的旗装,秀玉当初不想穿它是觉得官眷们没准儿也有穿红色旗装的,毕竟她们又不是个个都有诰命在身,有专门的旗装能穿,当然是什么颜色彰显正室风范就穿什么颜色的旗装了。 胤禛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意挑了这件旗装带过来。秀玉想了想,确认今日穿了红色旗装的除了那几个才更进宫的年轻妃嫔就没了,到底是没换她选的那件,换了这件正红的。 秀玉以为他胤禛给她送了旗装就会回宫去了,没想到胤禛说要在此处等她,等她忙完了一道回去。 然后这屋内就出现了一个捧着一大摞奏折的小太监,这小太监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太监,高个儿的两人抬着张案几,个子矮些的两人抬着张紫檀木的椅子。 她看了看那案几,又看了看那椅子总觉得还差了点儿什么东西,都不太想换衣裳了,就想看看还会不会有小太监进来。 还真让她等到了,真就还有一个小太监进来了,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杯茶。 这下她总算想起来还差什么了,可不就是差这一杯清茶吗。 她看见这茶有两杯立马就反应过来这两杯茶里有一杯是她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杯了,秀玉想。 等胤禛把她的那杯茶顺手端给她,她又顺手接过来把茶盏盖揭开之后她才发现那茶盏里装的不是茶水,而是牛乳。 难怪她摸着这茶盏不怎么烫,她还在想这小太监怎么这般大胆,泡了杯温茶就敢端上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秀玉喝了一大口牛乳,想着。 喝完了牛乳,她终于想起她是来做什么的了,她是来换衣裳的,既然要换衣裳,那就算是胤禛也是不方便待在这屋子里的,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又撇了胤禛一眼,示意他先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她好像听见胤禛笑了,可等她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又觉着一定是她听错了。 按说她穿得这身旗装已经是今日所以旗装里最红的了,可她见了熹嫔又觉得并非如此了,毕竟她旗装上的红是染料染的,熹嫔吉服上的红可是她自个儿的血染得,怎么看好像都是她那吉服上的红更红些。 她又盯着熹嫔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她觉得熹嫔的吉服更红,并不是因为那吉服真的红,是她瞧着那红既觉得碍眼,又觉得刺眼。 不对呀,这观桑台就不是熹嫔能上来的,她怎么就上来了?秀玉觉得熹嫔那身染了血的吉服越看越让她不舒服,也就不再盯着她瞧了,自然也就想起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来了。 熹嫔大概也想起这事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不但跪下了,她还磕了个头,至于她这个头是跪得猛了没收住,所以磕的,还是怕自己找她麻烦,所以先给自己磕一个,秀玉就不知道了。 熹嫔这一跪秀玉和秀玉的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苏培盛却是被唬了一跳。他扶着秀玉,还没来得及给熹嫔请安呢,熹嫔倒是先跪下了,绕是他城府再深也着实是被惊着了。 “瞧你这样,是伤着了?”秀玉想了想,觉着自个儿若是不理熹嫔她能一直在这儿跪着,她跪不跪的秀玉不在意,秀玉在意的是她跪在这儿碍了自己的眼,要让她走,自己还非的搭理她一下才行。 “回娘娘话,嫔妾的确是伤着了,不过已经有御医给嫔妾看过了。”熹嫔见皇后肯理她,连忙说道。 “你既然都上了这观桑台了,想来也没什么大事的,本宫问你,你的银钩黄筐哪儿去了?秀玉朗声道。 熹嫔听了这话是真有点傻了,她以为皇后就算不关心她的伤情,好歹不会让她下观桑台去,没地儿坐不要紧,只要不让她接着采桑叶就行。 这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不想接着采桑叶,皇后却问她她的银钩和黄筐哪儿去了,这不就是在赶她下去吗?熹嫔想。 她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她这一跤摔下去不仅采好的桑叶没了,说不定就连那筐子也摔坏了,也就只剩下那个银钩了,还不知找不找的回来呢。 她现在这幅样子怎么能让桑林里的那些人看见呢,尤其是那桑林里还有一位她的老熟人,自己若是真的这么下去怕是过不了几日她的那位手帕交就知道今日之事了,一想到这事她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要是她也很皇后娘娘似的,想走就走,想换衣裳就能随便换就好了,熹嫔看着秀玉,想着。 秀玉以为像熹嫔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顺着她的话就退下去了,没想到她不但没走,她还盯着她的衣裳看起来了。 这旗装有这么好看吗?熹嫔在看的是这件旗装的一尘不染呢,还是在看这旗装只有她这个皇后娘娘才能穿呢?秀玉想。 “求皇后娘娘赐水,嫔妾这样子实在有碍观瞻,嫔妾想净面。”在这观桑台上待的越久她就觉得她的鼻子越难受,不仅是她的鼻子,就连她的下半张脸也开始疼起来了。 鼻子摔出血了,她没有慌,脸上开始疼了,她急了,她可是后宫妃嫔,她的脸绝不能有事,熹嫔想。 秀玉看她那样子也的确觉得有碍观瞻,想着让人去打盆水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便答应她了。 21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二天 齐嬷…… 齐嬷嬷原本都快走到熹嫔跟前了, 看清扶着她家娘娘的人是苏培盛之后她的步子就顿了一下,再一看她家娘娘换的不是之前定下的那件明黄色的旗装, 而是一件正红的, 她的步子就彻底停住了。 看见苏培盛的时候她以为他是皇上派来给她加娘娘撑场子的,,看见那件眼熟的旗装之后她便猜到皇上这是亲自来了, 不然以她家娘娘的性子肯定是不会穿这件旗装的,她要是真喜欢这件旗装它之前也不会落选不是。 这普天之下能劝住她家娘娘的除了皇上也就只有她了, 她没跟着去,这不就证明皇上也来了吗?齐嬷嬷想。 她原本都不打算动了,毕竟有苏培盛扶着她家娘娘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在熹嫔跪下去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假, 苏培盛跟在皇上身边的年头比熹嫔还要久也不假,可苏培盛就是再得皇上信任和重用也只是个奴才,熹嫔是个嫔主儿,她这一跪, 跪的是她家娘娘,偏偏苏培盛就在她家娘娘身边站着,熹嫔要是跪得偏一点儿还真不好说她跪的人究竟是谁了。 苏培盛一向谨小慎微,见熹嫔这样立马就要给她请安,偏他一只手正扶着她家娘娘,这才迟迟未动的。 这个时候就要夸一夸当归了,别看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 关键时刻她还是知道要顶上来的, 立马就走了上去,苏培盛见来的人是她,示意她到另一边站着去, 看她将她家娘娘扶住了,这才把手收了回去。 齐嬷嬷一直盯着这边看呢,见当归站错了位置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丫头真是不经夸,要是她过去,肯定是不会站错地方的,但凡是有心里点儿成算的人都知道该站哪儿,总不能真去跟苏培盛抢吧。 之前熹嫔挡了她家娘娘的路,还勉强能说她是没看见,现在熹嫔还挡着她家娘娘的路,这,她可就不乐意看了,她难道就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吓人吗?齐嬷嬷想。 她忍了又忍才没在心里把熹嫔比作一种动物,现在听熹嫔跟她家娘娘要水净面,她终于动了。 她越过了跪着的熹嫔,又小心翼翼的越过了她家娘娘,站到了雨骤跟前。去打水这种事情当然要让脚程最快的雨骤去了,至于雨骤打回来的是凉水还是热水,端回来的时候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洒出来她就不知道了,齐嬷嬷坏心眼儿的想。 等她看见雨骤端着满满一盆子水晃晃悠悠的回来了时候她就知道雨骤这是又要“闯祸”了,闯祸好呀,她今儿还真就怕她不闯祸。 可惜雨骤离她还有些远,她还真看不清那水有没有冒热气儿,齐嬷嬷看着那盆子晃荡个不停的水,想着。 秀玉看见雨骤端了满满一盆水就回来了倒没想着要躲开,她想的是原来雨骤这丫头的力气比她想象得还要大看来她说她比小冯子和小谭子力气都大不是在吹牛,她说的是真话。 她看见那水在晃,雨骤也在晃,不过雨骤没有那水晃的那么厉害就是了,她是想开口让当归过去搭把手的,毕竟两个人抬着总比一个人端着稳当多了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齐嬷嬷平日里对鱼骤的耳提面命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那水都晃成这样了,水盆愣是没翻。 虽然没翻,水盆里的水却被晃荡得到处都是,旁人顶多就是被溅湿了鞋袜,熹嫔却不一样,谁让她跪着,但是要用这水的人又是她呢,雨骤就是要端水给她,这水不淋她淋谁呢。 熹嫔大概是不被秀玉盯怕了,求了水之后就一直低着头,还真没看见雨骤端着一大盆水就来了。等她发现的时候那水已经淋到她头上了。幸亏那吉服是有帽子的,不然她真的就成了落汤鸡了。 她戴着帽子,所以水刚淋到她头上的时候她还真没什么感觉,是那水越来越多,多得都从她的帽檐上滴下来了,她才察觉到的。 她发现自己被淋了,立马就抬起了头,她这一抬头帽子上的水就开始顺着她的脸和脖子往下流,吓得她一把就把帽子摘了,然后顺手放在了她的右手边。 熹嫔是个什么性子秀玉还是知道的,那就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看她这架势秀玉就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的了,所以在雨骤去大水之后就绕开她回宝座上坐着去了。 熹嫔要演戏,她坐着看就是了,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让人端些糕点来,没有糕点拿点儿干果也行,这种时候她就想起胤禛来了,他衣裳和喝的都带了,怎么就不知道给她带点儿吃的来呢?秀玉腹诽着。 她正神游天外呢,就听见咚的一声,立马就回了神,然后她就看见雨骤弯下腰,学着熹嫔的样子把那盆水也放在了自己的右手边。 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赶在熹嫔开口之前扑通一声也跪下去了,不过她可没像熹嫔那样低着头,她是直着腰跪着的。 熹嫔勾着腰低着头跪着,雨骤直着腰抬着头跪着,要不是熹嫔穿着吉服,雨骤穿着宫人才会穿的旗装,还真不太分得清谁是嫔,谁是丫头。 熹嫔原本是想训斥雨骤的,没成想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雨骤先跪下了,这下好了,她开口吧,显得有些刻薄,她不开口吧,她又觉得憋屈,别提多难受了。 雨骤自然是不知道熹嫔心中所想的,她若我知道了,怕是要学着齐嬷嬷把白眼儿翻到天上去了。 雨骤觉得熹嫔不仅不该训斥她,还应该多谢她才是,毕竟她要是真端了满满一盆子热水来,熹嫔恐怕就真得把那帽子远远的扔开了,到时候错的人可就成了她自己了。 她是真的没往这上头想,可不是怕端不稳这水盆会烫着自个儿,雨骤有点心虚的想。 熹嫔觉得雨骤既然跪下了,那就是再向她认错,既然如此,净面这事就不用她亲自来了,由雨骤服侍便可,这么想着,她总算起了身。 结果她才刚站稳,雨骤也起来了,熹嫔正想吩咐雨骤把水盆端起来,就见她越过了自己,到皇后身边站着去了。 敢情人家压根儿就没把她看在眼里,满眼都只有 皇后娘娘,除了皇后的吩咐她谁也不听,皇后让她打水,她打来了,皇后没让她再做别的,她就回去站着去了。 熹嫔看了看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的雨骤,又看了看一定是在装傻的苏培盛,发现这观桑台上的人她一个都使唤不动。 她想了想,觉得她这张脸要是再不洗恐怕脸上的血就洗不掉了,在跪着洗和坐着洗之间选择了后者,自己给自己再这观桑台上找了个座位。 秀玉见熹嫔席地而坐时挑了挑眉,看她把自己的龙华扯下来当做巾帕在脸上擦来擦去时又挑了一下眉。 这熹嫔还真够豁得出去的,为了她那张脸仪态也好面子也罢通通都不要了,也不知道熹嫔看见她自己现在这幅尊容之后会不会被自己吓着,毕竟她现在的模样真不怎么好看,秀玉想。 熹嫔其实也发现她现在的模样不怎么好看了,她把装了水的铜盆当铜镜用,虽然看的不太清楚,她还是发现她现在的模样瞧着有多滑稽可笑了。 没看见的时候还好,这会儿看见了她羞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她实在不敢相信她顶着这样一张脸上了观桑台,还把皇后身边的人基本上都见了个遍,她们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指不定在想些什么呢,熹嫔又羞又恼的想。 还好她刚才跑得快,不然看见她这个样子的人就是桑林里的那些人了,皇后的人可能还不会将此事传出去,桑林里的官眷们却是一定会把这事传出去的,熹嫔庆幸的想。 不过她很快就庆幸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她的鼻子上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一开始是避开了伤得最重的鼻子的,就只在鼻子的四周用龙华沾着水擦一擦,后来发现只是沾水还不够,就把那龙华叠起来,放水里浸湿了再擦。 这会儿她又不嫌雨骤打的水多了,就她这样子,这大半盆子水还真不一定够用。 她最后擦的才是她的鼻子,这一次擦她终于发现她的鼻子会流血不光是因为她摔了,还因为她的鼻头和鼻梁都被磨破了。 这下她是真慌了,想着这龙华反正也不能要了,就把那龙华打湿再拧干,再打湿再拧干,就这么重复了三回,这才觉得那龙华能用来擦伤口了。 龙华碰到伤口的时候她疼得嘶了一声,牙都咬紧了,也正是这阵疼让她反应过来御医是给她的伤口上过药的,因此她擦拭伤口的动作立马就顿住了。 这样就挺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去找那个小答应的麻烦不是,熹嫔想。 熹嫔上观桑台时急匆匆的,下观桑台时也是急匆匆的,就好像有人在追她似的。 213 穿成四福晋的二百一十三天 熹…… 熹嫔走了, 雨骤却着急上了,她着急的是不知道这水既然是她端上来的是不是还得由她再端下去。 让她把这水端上来可以,让她再把水端下去她就不太乐意了。她一想到那水里有熹嫔的血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更别提那水里还有一条龙华, 这龙华往水里一放, 那盆子水看着就更让人瘆得慌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苏公公之外好像还真没人比她力气大, 至少她自个儿是这么认为的,这也就是说这盆脏水她端定了,想到此处她就更难受了。 然后她就看见小谭子了, 不得不说小谭子的确比她有眼色多了, 他看见那儿有一盆子脏水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又下了观桑台。 熹嫔看着是走得挺快的, 其实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又回了桑林, 没办法, 水让她的旗装上少了个龙华呢,少了这东西她总觉得不习惯, 步子自然就越来越慢了。 等她终于回到桑林的时候撞了她的那个小答应已经被好几个人围起来了,她走近一看,原来那个小答应伤着手臂了, 疼得直哭,有几个和这个小答应相熟的低位份妃嫔正劝她呢。 她原本是想着给这答应一巴掌, 这事她就不计较了, 可看着这小答应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她突然就不想过去了。 这会儿她们毕竟是在外头, 还有外人在,等回了宫她有的是法子来收拾这个小答应。 自己这伤要是不留疤,她跪一跪这事就算过了, 要是留疤,这事就不是那么容易能了结的了,熹嫔想。 熹嫔看旁人都已经开始聚在一处说话了就知道她们这是已经采到了足够多的桑叶,就等她的那一筐了。 她这才想起她的筐子和钩子都被她给甩出去了,要找到还真不容易,尤其是如果要她亲自来找就更不容易了。 她正打算亲自去找,就见裕嫔过来了,她两只手各拿了一个筐子,左手的筐子装了半筐桑叶,右手的筐子是空的,还破了个不小的洞。这她要是还分不清哪个是她的筐子,那她就是被摔傻了。 “你别急着谢我,这东西不是我帮你找回来的,这东西是坤宁宫的小谭子给你你找回来的,我帮你看了这筐虽然破了一点儿但是还能用,别傻站着了,忙去吧。”裕嫔知道熹嫔是来向她道谢的,连忙说道。 熹嫔也的确以为她的筐子是裕嫔帮着找回来的,正想跟她道谢,就听她说了这话,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下去了。 她也知道不能让这么多人等她一个,所以接过筐子就去摘桑叶去了。 她看了一下裕嫔的筐子,只有大半筐的桑叶,所以她也只摘了大半筐就罢手了,剩下的事就跟她们没什么关系了,自有蚕娘去做。 至于小谭子帮她把筐子捡回来这事她听过了也就过了,顶多在心里感叹一句不亏是苏培盛的徒弟,得了他师父的真传了,都极会察言观色,有什么差事也都抢在头里罢了。 来这南郊她们都是坐着马车来的,也都带了丫头来,她这个位份的能带两个,贵妃带了四个,就只有皇后,她想带几个就能带几个,因此她们的马车只有一辆,皇后的却有三辆。 来的路上挺无趣的,她还观察过皇后的马车,发现最前头那辆马车里做的是皇后和齐嬷嬷,第二辆马车坐的是皇后的四个大丫头,第三辆坐的是小谭子。 这会儿皇后的车又多了一辆,还是一辆比她们所有人都马车都大的。 这,她还有什么不懂的,来的不光是苏培盛,皇上也亲自来了,若是她没猜错,皇上的马车这会儿是空的,他这会儿应该在皇后马车上坐着呢。熹嫔想。 熹嫔这次还真猜错了,胤禛没在秀玉的马车上,是秀玉在胤禛马车上,毕竟胤禛的马车更大,坐着更舒服,秀玉又不傻,当然要选这辆坐着更舒服的了。 她在王府的时间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不忙的时候还能睡个回笼觉。 进了宫之后回笼觉是睡不了了,不过她还真没有一坐就坐这么久的,坐得她腰酸背痛的,当然要坐更宽敞的马车回宫了。 这回她也不用胤禛请她上马车了,看他上去了,她也跟着上去了,她一上马车就看见了那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辆马车上的第二个案几还有案几上搁着的一碟碟的干果还有一杯茶,再有就是一个明黄的引枕。 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引枕就是她常用的那一个,二话不说就坐下了,一坐稳之后就立马靠上去了,她也不是非得躺着才能睡着,有个地方靠着,她也能眯一会儿,秀玉想。 胤禛和秀玉的心情都不错,熹嫔的心情却糟极了。她之前以为来的人只有苏培盛,就算皇上向他问起今日之事,苏培盛自然知道该怎么说,从别人口中听见和亲眼看见那能一样吗? 她刚才看见自己伤了脸,就有些破罐破摔了,现在她想把这摔碎了的罐子再沾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皇后不是那种爱说是非的人,应该不会把这事告诉皇上了。 然后她就又想起她把自己的龙华当做巾帕来擦拭,用过之后就扔在了水盆里的事了,皇上不来,她的龙华没了也就没了,皇上在这儿,她要是下了马车,她真怕皇上一眼就看见她身上少了龙华,那她在皇上心里的印象不就更差了嘛。 然后她就看见她丫头的龙华了,她再要不要把她这丫头的龙华拿来自己用和九这么大大方方的任人看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了后者,没有就没有吧,总比用奴才的东西好,熹嫔想。 躬桑礼之后,秀玉便要的着蚕结茧,蚕结茧之后蚕妇会挑选出最好的献上来,再由她送去给胤禛。 在这之后便需另择吉日,秀玉还得带着人到织室去亲自缫丝,那丝会被染成朱绿或玄黄色用以绣制祭服。 秀玉想着这满后宫的妃嫔们一年到头也就能出这几次宫,因此能带的人,她都会带上,今日之后她是真得好好想想什么人能带什么人不能带了。 熹嫔原本想着避开众人,毕竟看见她现在这身装扮是人越少越好不是,后来发现众人都在避开她,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个时候她就开始嫌弃她身边的丫头了,她身边从前是有一个机灵丫头的,那丫头是她亲自选的,跟她是真合得来,她一个眼神儿那丫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可惜那丫头千好万好就只有一点不好,她太贪心了,只要是便宜,不管是大的小的,她都要占一占。 这丫头也不想想,福晋的便宜是这般好占的吗?就算福晋懒得计较,她身后站着的人可是王爷,王爷要处置这丫头,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她知道这丫头迟早是要被处置的,所以特意将她要了过来,为的就是让大家看看她对下人有多好,等她挣足了名声,再让这丫头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然后将她交给福晋处置,最后处置这丫头的人多半会是王爷,那她在王爷心里的印象不就又好了几分吗? 她是回了延禧宫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在避着她的,因为皇上和皇后是从皇上的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据说是皇后先下的马车,皇上后下来的。 还有传言说皇后下马车的时候睡眼惺忪的,一看就睡蒙了着,马车停了,她就下,好像全然忘了皇上还在车上。 最离谱的传言是皇上看见皇后见皇后下了马车,也跟着追出来了,拉着皇后不让她走,不知道跟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还跟他起了争执。 最后皇后好像没争过皇上,赌气似的又回马车上坐着去了。 皇上见皇后回马车上去了,也回马车上去了,赶车的马夫被皇上和皇后吓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本是坐在前室的,他刚把马车停稳,正想给贵人撩车帘呢,就见皇后娘娘自个儿撩开车帘下来了。 他一想到差点儿冲撞了皇后娘娘就吓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等见着皇上也追着皇后下了马车,他就知道这前室他是不能待了,他还是赶快下车的好,这么想着,他飞快的下了马车。 他下车的时候还在想,这一路上他都没听见那马车里有什么动静,马车里安静得就跟没人似的,怎么到地方了开始还来了这么一出呢? 当然,这事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到处说,他可不想丢了差事,甚至丢了性命。 他觉得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下了马车了,那他的差事就算是办完了,只要他二人一走,他就能交差了,结果皇后娘娘又回马车上了,不仅皇后娘娘,连皇上也又回马车上去坐着去了。 这下他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也知道这马车一时半会是动不起来了,也只能接着守在外头了,他苦着一张脸,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住不动了。 21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四天 秀玉…… 秀玉之前在马车上想着眯一会儿就行, 结果眯着眯着的还真睡熟了,她不仅睡着了,她好像还做梦了, 那梦正做到关键时候她突然被吵醒了, 她这会儿对人能有好脸色那才真是怪了。 她就想趁着还有困意赶快回宫去,这才抢在胤禛前头下了马车, 结果她下了马车才刚站稳胤禛也跟着下来了, 他不仅下来了,他还拉着她不让她走。 她都说了她想走着回去,胤禛非要让她在这儿等御辇来, 她觉得等御辇的功夫她都已经走回去了, 又何必在这儿傻站着呢。 她想着胤禛的马车是头一个, 这马车不动,后边的马车也不能动,总算是退了半步,坐辇可以,不过她要坐她的凤辇,不坐龙辇。 她又不傻, 苏培盛还在后头的马车里, 少了他这龙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 她就不一样了,她让小冯子守着坤宁宫, 她的凤辇说不定真能比胤禛的龙辇来都快。 胤禛今日心情似乎出奇的好,非要跟她比一比是龙辇先到还是凤辇先到, 好像看不见他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多少辆马车似的。 秀玉看他这架势也知道这比试她非得应下不可了,也只能回马车上等着去了,岂料她刚坐稳当胤禛也跟着进来了, 秀玉懒得看他志在必得那样,靠着引枕假寐起来了。 她其实已经猜到会是龙辇先到了,她上马车之前看见苏培盛和小谭子都下了他们那辆马车,苏培盛走在前头,小谭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这,秀玉还有什么看还懂的,小谭子这是在让着他师父呢。 让就让吧,她的凤辇晚些到有不爱什么大事她还真怕苏培盛一着急就摔个跟头,她可不想看苏培盛头上顶着个大包有事没事就跑到她跟前来转悠,她怕忍不住会笑出声,她想。 她看见先来的是龙辇是时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想着输了就输了,反正胤禛也没说赌注是什么,大不了她耍耍赖便是了。 苏培盛都已经在马车外头问了好几遍是否能起驾了,胤禛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跟没听见似的。 秀玉看他冷着脸皱着眉,虽然他平日里脸上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可她还是看出了他好像被什么事难为住了。 她看他这样以为他是真没听见,所以上前几步把车帘给掀开了,他听不见,难道还看不见吗?秀玉想。 她把车帘掀开的时候还在想,小谭子让着他师父这没错,可这龙辇都来了好一会儿了,她怎么连凤辇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 她被胤禛连哄带骗的劝上御辇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事儿,然后她就看见她的凤辇终于来了,等她在御辇上坐稳了,她也终于能看见抬着她凤辇的小太监的脸了。 她这会儿总算明白胤禛为何会为难了,他这是在为难要怎么哄着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上龙辇呢,自己也真是笨,还以为他真的遇上什么难以抉择的大事了,秀玉气恼的想。 那一日几乎所有妃嫔搜看见皇后娘娘上了御辇,皇上是在皇后娘娘坐稳当了之后才跟着上去的。 之前她们就听过皇后娘娘坐过龙辇的传言,对此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这回好了,她们不得不信了。 她们看见皇后娘娘坐着龙辇和皇上走在了最前头,后面跟着的是抬着皇后娘娘凤辇的小太监,再后面才是马车。 不过这一幕熹嫔是没看见的,她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压根儿不敢露头,更别提往这边看了。 她的丫头倒是看见了,可她们又不傻,见熹嫔这样就知道她气还没消,当然不会爸这事告诉她,免得被迁怒。 熹嫔是在逛御花园的时候从几个聚在一处说话的低位份妃嫔那儿知晓此事的,不过她知晓这事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还挺瞧不起这些小答应小常在的,觉着她们真是没见识,一点儿小事就大惊小怪的。 秀玉是又过了几日才知晓胤禛那天心情为何出奇的好的,失地被收复了,他的心情自然极好,也难怪他会挤出时间亲自来接她了。 他大概是想第一个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的,可她一见着他没说上几句话就去换衣裳去了,回宫的路上又睡着了,这事他也就没能说出口。 这仗打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别说胤禛了,就连她都挺高兴,毕竟打仗真正受苦的是百姓,当然是结束得越早越好了。 她听说年羹尧和岳钟琪已经班师回朝了,想必胤禛是要对他二人论功行赏一番了,到时候就又有热闹可瞧了, 不过她听说这事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这两位大臣,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允禵,最后打了胜仗的的确是这两位大人不假,可要是没有允禵,这仗就是胜也不可能胜的这么快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要是没有允禵给年羹尧打好地基,这楼盖不盖得起来还真不好说。 替父守孝最多也就守三年,别说允禵是个皇子了,恐怕就连寻常百姓能真守满三年的人也没多少,哪个不是在三年期满的前几个月甚至半年心思就已经开始活泛起来了。 允禵其实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要不是他倔得不行,一句软话都不会说,就知道梗着脖子跟胤禛大眼瞪小眼,他一个大将军王也不至于被派去守皇陵。 明眼人都知道允禵这皇陵不可能真的守三年,但凡他上一封折子,他就算做不了亲王,那也得是个郡王,照样过他的太平日子。 偏偏允禵去了皇陵之后一封折子都没给胤禛写过,胤禛就算想放他出来都找不到由头。 找不到由头归找不到由头,该送的东西还是要按时送去的,顺便再让送东西的太监看看允禵过得如何,是否已有悔改之意了。 打了胜仗自然是该举国欢庆的幸事,胤禛也记得这里头有允禵的功劳,且功劳不小,因此才动了要放他出来的心思。 因着这事胤禛还特意让送东西的人提前去了皇陵,就想看看允禵看见送东西的人突然来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秀玉和胤禛担心的地方不一样,她担心的是允禵看见这次送去的东西比前几次送去的东西多了那么多会使性子不收,说什么他只拿他该拿的这种话,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送给允禵还有弘晰的东西虽然不是她亲手准备的,但她都是要过过目的,该减的减,该添的添,不过最后都是没有减的只有添的就是了。 此事胤禛也是知晓的,不过他都假装不知罢了。 打了胜仗,秀玉也高兴,这一高兴就多备了些东西,以前送出去的东西都是大半车,这回送去的东西挨挨挤挤的摆了整整一车。 东西全都装上车之后她都有些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就是添了没多少东西,那车就快放不下了。 她让送东西的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看看苏培盛会不会来替胤禛传话,说这些东西委实有些多了,要搬一些下来。 结果苏培盛的确来了,不过他不是来替胤禛传话的,他是来替胤禛送东西的。 她明明看见那车上没地方再放其他东西了,苏培盛还真就找着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合适的地方的。 这,秀玉还有什么不懂的,胤禛这是看硬的不行,打算来软的了,都开始往皇陵送东西了。 她实在好奇胤禛给允禵送的东西是什么,就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发现他送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用的,压根儿就没有允禵的份。 她想了想,觉着这的确是胤禛会做出来的事,送允禵东西,他拉不下脸,送允禵福晋东西,那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可不就只能送他的那些侄子侄女们东西了嘛。 难怪他没有亲自前来,看来他也知道自己会因为他送的东西笑话他,在躲着她呢。 但愿允禵的性子变了些,该收的东西要知道收,该服的软要懂得服吧,秀玉看着这满满一车的东西,想着。 允禵虽然是在皇陵,可打了胜仗这么大的事自然是传得极快,因此他也已经知道了。 他算了算日子,发现给他送东西的小太监这几日就该来了,其实也在想要不要请他喝杯茶,留一留他,让他说一说外头究竟是个什么境况。 他光知道打了胜仗,却不知道是怎么胜的,更不知道他们这边死伤了多少将士,敌方又死伤了多少将士,急的他是抓心挠肝的。 那些将士里不知有多少原本是他的兵,他回京的时候他们也是送过他的,还送得极远。 他就是想知道他们还好不好,他们还有没有再见面的那一日。 他还想知道他四哥会如何安置受了伤的将士们,阵亡的将士们又能有多少抚恤银子。 他越想脑子越乱,终于提笔给他四哥写了来这皇陵之后的第一封折子。 这折子写是写了,要不要呈上去他还得好好想想,毕竟这折子一呈上去,就会有第二封第三封,所以这第一封尤为重要。 21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五天 …… 允禵看到那一大车的东西时的第一反应是送东西的太监办差出口岔子, 把弘晰的东西也送到她这儿来了。 等他发现来给他送东西的这几个小太监面无异色的开始往下一件件的搬东西的时候他终于确定这些东西是真的没送错,都是给他的。 东西提前了送来了,这事她倒不怎么惊讶, 毕竟打了打胜仗是件值得普天共庆的事, 他自然也在其中。 他前几日还在发愁他想留这几个小太监说话却连好茶都没有呢,这下好了,都送来了。 他看了一眼这满满当当的车子,觉着天都不用留这几个小太监了, 就这架势, 他们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看样子他也不用亲自去跟他们搭话了,就让这皇陵的太监去棒棒忙,再说上几句闲话便是了。 别看他坐着不动其实他也挺好奇这满满一大车的东西都有些什么, 所以他又坐了一会儿就到院子里去练拳去了。 这儿的院子可不像王府的院子似的,大的吓人,这儿的院子,就只是个小院子, 所以允禵能看见他们,他们也能看见允禵。 能在宫里当差的就没有蠢人, 这些小太监自是知晓这位爷看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搬下来的那些东西。 要他们说, 这东西既然送过来了,那就是这位爷的了,要看大大方方看便是了,何必在这儿一套接一套的打拳呢? 这位爷的拳的确打得好, 可看着也挺吓人的, 谁知道他打着打着会不会往他们身上招呼呢,他们还是躲着点儿吧。来送东西的小太监们不约而同的想着。 允禵会在院子里练拳一是因为这儿练不了骑射,他又不想自己这一身功夫就这么荒废了, 所以只能练拳了,一是因为他练练拳闹出点动静来才能把这几个小太监说话的声音盖一盖,这样他们胆子才会大,说的也才会多不是。 允禵打着拳,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那些东西,耳朵还竖着听他们说话,真是怎一个忙字了得。 允禵听了好半天,发现他们好像真的是在闲话家常,他们说了这么多话,对他有用的就只有一句——皇上要拨银子犒赏三军。至于皇上要究竟要拨多少银子,这他们就不知道了。 他拳都练了好几套了,就听见这一件他想听的事,说你失望是假的,因此他这拳也懒得打了,转身就要回去。 结果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下了,他见这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个剔红花鸟纹的圆盒,就知道这是要把这东西给他,伸手就给接过来了,他倒要看看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还非得交到他手上不可。 允禵看这盒子上的花样还以为这盒子是他四嫂让他们送来的,他接过这盒子的时候还在想,这盒子一看就是四嫂给他福晋的,他拿着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等他把盒子打开了,他总算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要交到他手上了,因为这东西是他四哥让人送来的。 这圆盒里装的都是些男孩儿用的东西,小弓小箭,小匕首,甚至还有一把小弹弓,就差一把石子儿就能上山打鸟,下河摸鱼了。 这东西要不是他四哥送的,他就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允禵想。 不过他这四哥也真是的,既然要送东西那怎就不能再仔细些呢,他找了好半天,这里头愣是一件他闺女能用的东西,都是给他家浑小子用的。 实在不行,问问他四嫂去不就行了,这东西要是他四嫂给他准备的,他闺女肯定又能得不少好东西,他闺女高兴,他就高兴,至于那些浑小子,没有这些东西他们也能到处跑,他才不担心呢。 他小时候他四哥要是能送他这么一盒子东西,他还会不会跟八哥好还真是两说。 他四哥不送他这些东西也就罢了,他偏偏要送给十三哥,这不是存心气他吗? 他记得后来她四哥也是来找过他的,好像也要送他什么东西,他猜想也是这些东西,就更生气了。 他才是四哥一母同胞的弟弟,凭什么十三哥能抢在他前头得了四哥的东西,他不服,还觉得说不出的憋屈。 四哥有老十三,他还有八哥呢,他还有九哥呢,至于十哥,他就是个顺带的,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是了,幼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们都渐大了关系自然是愈发亲厚了,哪怕是发现了八哥心思多,九哥鬼点子多,十哥不但话多还吃得多,他也已经舍不下他们了。 他们不也一样舍不下他吗,他都到了这儿了,他们人不能来,信也没少写,他们不但给他写信,他们也时不时的让人给他送些吃的。 他给他们回信的时候还问过,既然吃的都送来了,怎么就不送点儿用的来,他们回信说因为吃的很快就能吃完,一般留不到第一天,用的就不一样了,那些东西太显眼了。 从那以后他再没提过让他们送用的来了,就连他们送的吃食他也是当天都吃完的,除非实在吃不完了,不然不会留到第一日。 宫里送来的东西他都是尽数收下的,这些都是他应得的,他又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四哥这回多送了些,他也不想管四哥是因为想起他从前立了不少功,犒赏三军之前先赏一赏他,还是就是想给他的儿子闺女们送点小物件,他都收。 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折子呈上去,现在看来这事还真没什么好犹豫的,他能等,能些将士们不能等,他一个人和这么多将士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年羹尧打了胜仗,这事不光百姓知道,群臣知道,就连后宫的妃嫔们都知道了,这些妃嫔里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年贵妃了。 年氏还在府里的时候她娘家的嬷嬷每隔几月便会进府一次,送些药材,也送上一封家书。 进宫之后宫里什么药材都有,她又是贵妃,根本用不着她娘家人再送药材,秀玉就再没见过那个常给年氏送东西的嬷嬷了。 年府上的嬷嬷不能进宫,年贵妃的额娘和嫂子却是能进宫的,年贵妃同她们闲话家常,自然是会说起年羹尧的,因此她虽然不知道年羹尧这仗究竟打到何处了,他人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她还是知道的。 年羹尧打了胜仗,年府上上下下自然都是欣喜万分的,她们欣喜,也没忘了在宫里的年贵妃,特意递了牌子求见,得了秀玉的允准之后才又进的翊坤宫。 年府的人其实前几日才递牌子求见过,当时秀玉以为是准了的,她会准是因为年贵妃又病了,她觉得年贵妃病得除了身还有心,因此她准了此事,就想让年府的老夫人或少夫人开导开导年氏,实在不行陪着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年府的人尤其是年老夫人似乎也被年贵妃那样子给吓着了,每隔上个三五日就往宫里递一回牌子。 这回年羹尧打了胜仗,她们终于有由头再递牌子求见了,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秀玉知道她们所谓何来,因为没难为她们,立马就准了,毕竟这是件好事,她觉得年贵妃听闻了此事之后说不定心结就解开了,翊坤宫也不用整日愁云惨淡一整个宫殿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了。 秀玉在得知年贵妃见过年老夫人之后精神果然好了不少,喝药也不会喝一半吐一半了之后就没再关注过翊坤宫那边的事了。 她忙着呢,自然是什么事紧急她就先办什么事,年贵妃能喝药了,这事也就不算紧急了,秀玉当然也就不再关注了。 秀玉不想再关注翊坤宫了,偏偏有人愣是要把她的注意力往那儿引,这些人就是这宫里低位份的妃嫔们。 这些低位份的妃嫔里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贵人,平日里自然是进不了翊坤宫的大门的,这回不一样,这回是年羹尧年大将军打了大胜仗,她们自然是要去祝贺一番的,因此她们壮着胆子都来了。 其实她们也知道她们应该是见不到年贵妃的,可万一呢,万一年贵妃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了了呢,万一年贵妃就想听人说几句好话,所以会特意出来见她们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们硬着头皮来了。 她们也不想想,她们这群人里位份最高最高的就只是个贵人,还是个新进宫的,因着家世不俗才得了这贵人位份的,连一个王府的旧人都没有,她们能见着年贵妃,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她们也的确没见着年贵妃,她们连年贵妃身边的嬷嬷都没见着,年贵妃派了她身边的大丫头就把这群人给打发了。 她用的由头也站得住脚,她的确病了,且病得不轻,她不见客也无人敢苛责她不是。 这群人真该感谢年老夫人才刚来看过女儿,不然年贵妃要还是跟前些日子那样,她们进的了翊坤宫,什么时候能出来可就不一定了,出来的时候是自个儿走着出来的还是被人扶着出来得也真不好说。 21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六天 …… 这几位低位份的妃嫔平日里压根儿不敢登翊坤宫的门,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了,也终于踏进了这翊坤宫了,又岂会这么轻易便被打发了。 她们虽然没见着年贵妃身边的嬷嬷, 好歹也见着她身边的一等宫女了,她们要是能跟这宫女说上几句话, 说不定能让年贵妃知晓在这后宫里还有这么一群人想要投靠她,如此一来, 这翊坤宫她们说不定就能常来了不是。 她们觉得眼前这人虽是坤宁宫的一等宫女, 可终究是个年轻女子, 比她们也大不了几岁,应该不难对付才是,然后她们很快就发现她们想错了。 这宫女瞧着的确年轻,可性子似乎比上了年岁的嬷嬷还要古板,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的,主子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做不该做的事。 年贵妃让她来打发她们,她就真的不请她她们入座, 也不让人上茶, 就差将那嫌弃之意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她们原本打的是好不容易进了翊坤宫, 就算见不着年贵妃也要在翊坤宫待上个把时辰的主意,现在看来个把时辰是待不了了, 能待足一刻钟还是因为她们是小主,这宫女是奴婢, 她就是再嫌弃她们也不敢真把她们赶出去罢了。 其实要是她们能坚持坚持,也不是不能接着在这翊坤宫待着,不就是跟这宫女大眼瞪小眼嘛, 好像谁不会似的。 她们是想再坚持一会儿的,可她们的脚实在疼得厉害,再站下去怕是要丢丑了,因此有人已又要走之心了,不过是见着无人当那第一个转身就走的,故而都在忍着罢了。 她们都是低位份的妃嫔,自是无车辇可坐的,哪怕是那位贵人都没有。因此她们是走着来翊坤宫的。 这一路上她们说说笑笑的并未觉着有多累,这会儿静下来了,又得一动不动的站着,站得越久脚就越疼,偏偏还得顾及着仪态连腰都不能弯一下,真真是难受极了。 最后还是那位贵人第一个出了翊坤宫,她是她们这群人里位份最高的,由她领头,也的确合乎情理,有了这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如此,她们终于陆陆续续的出了翊坤宫。 秀玉得知有妃嫔去了翊坤宫探病这事并未觉得意外,反正她们定是见不着年氏的,她们乐意去当木头桩子就去当好了,她极忙,没空理会此等小事。 她以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后宫的这些妃嫔们应该不会再登翊坤宫的门了,至少在年氏能来坤宁宫给她请安之前是不会了,没成想她低估了这些妃嫔们的决心,她们反倒越挫越勇了。 这些人里面就有被熹嫔撞倒了的苏答应,她来这翊坤宫可不是就只想在年贵妃跟前混个脸熟,她是真心想投靠年贵妃的。 躬桑礼那日她原本心情极好,摘桑叶的时候手都打着颤,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被熹嫔撞,还被撞得仰面朝天,爬都爬不起来了。 她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想,这块真是飞来横祸,她不就是穿了一身粉红的旗装吗?这当真是这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吗,值当熹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撞这一下。 可她就只有两件旗装料子算得上名贵,她不她挑来挑去弃了银红的,选了这粉红的,她要是穿了银红的,那才真叫惹眼,她不穿粉红的还能穿什么呢? 她不仅被撞了,还被熹嫔的银钩砸了手臂,被砸的时候她想的竟然是还好着银钩没有砸到她的脸,不然她怕是要破相了。 她虽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可耳朵还是竖着的,她听见有人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刚被人扶起来的熹嫔一眼,虽然只能看见她的鞋和裤脚,可她也看见了地上的血。 她当时就在想,这个位置有血应该是熹嫔摔下时撞着了鼻子,然后她就预感到事情怕是不妙了,破相之人该不会是熹嫔吧,她想。 然后她的预感就成了真,熹嫔的确破相了,她不仅伤了鼻子,她还伤了鼻头,甚至鼻梁。 看见熹嫔的脸的时候她就知道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因此回宫这么久了她都一直躲着熹嫔,就怕一个不小心便被熹嫔抓住了错处。 别看她在这后宫里不算什么,她成了小主于她们这个家族那真真是天大的事,她阿玛和额娘想尽一切办法凑了好些银子,就为了让她进宫之后能过得好些,当然,或许还为了让她的晋升之路能顺当些。 这些银子来得有多不易她是知晓的,因此进宫以来都把它们捂得紧紧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打算拿出来用的。 这回她却大方起来了,拿出了好些银子让底下人去打听打听熹嫔究竟是谁的人。她是刚进宫不久,伺候她的人却不是,只要有银子,还怕打听不出来吗?她每每觉着,心疼的时候都这么安慰自己。 她使了不少银子,最后就知道了两件事,一件是熹嫔和裕嫔在王府时就交好,进了宫后她二人关系还是极好,就没变过。 另一件事是熹嫔和年贵妃的关系不好不坏。 熹嫔和裕嫔关系好这事她是知晓得,不过她从前是不太相信她们的关系是真好,觉得不过是这传言传来传去就愈发真了的缘故。 躬桑礼之后她见着她二人是如何相处的,对传言倒是又信了几分,熹嫔连观桑台都敢上,她以为熹嫔下了观桑台之后裕嫔就是跟她关系再好也是不敢在这种时候凑上去的,可裕嫔还真就凑上去了。 不过她更惊讶的是皇后娘娘对此事的态度,按说熹嫔都敢上观桑台了皇后娘娘就算当时不发作回宫之后最起码也应该传熹嫔去一趟坤宁宫才对,可皇后娘好像压根儿就没把这事看在眼里,谁都没传召。 她其实最想问的是熹嫔究竟是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可她只要一想到躬桑礼那日皇上不但亲自来接皇后回宫,还由着皇后在他前头下马车,这话在她嘴边绕了好几圈她还是没敢让人去打听。 她原想着皇后娘娘若是召见熹嫔,那多半也是会召见她的,要是真能跟皇后独处,那她被撞这一下倒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谁不知道这后宫里最稳的靠山就是皇后娘娘,她若是能借着此事投靠皇后,那她今后可就真是万事顺遂了。 奈何皇后娘娘压根儿没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底下人去打听年贵妃的事了。 她的人打听到的这第二件事也挺有意思,从前她觉得不好不坏这个词的意思是指这两人的关系还算过的去,进宫之后她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是这两人还没有真的撕破脸。 她花了这么多银子,就打听出这么点儿事,她又怎会不心疼呢,不过她把这第二件事细细一琢磨,又觉得这银子花得挺值的,至少她又有了新的可投靠之人了不是。 她想去翊坤宫却找不到由头,直到她听说年大将军立了大功,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大家商量着要去坤宁宫的时候她也同意了,这么多人一起去,她别的不会,躲在最后头还不会嘛?去翊坤宫的路上她是这么想的。 她们去的时候有多神采飞扬回来的时候就有多垂头丧气,在翊坤宫当了好一会儿的木头桩子,连一个座儿都没捞着,一口茶都没喝上,她们要是还神采飞扬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她也不蠢,知道她才去了一次翊坤宫,这才过了没几日,她要是又去,那怕是真的要惹了年贵妃的 厌烦了,所以她只是让底下人注意着翊坤宫那边的消息,看看何时再去才最合适。 她不光让底下人去打听消息,她还让伺候她的小宫女时不时的去翊坤宫看看,看看都有谁登了翊坤宫的门。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小宫女会在翊坤宫附近碰见延禧宫的小宫女,且碰见的不止一次。 这,她还有什么还明白的,不光是她们这些低位份的妃嫔,就连熹嫔都想见贵妃娘娘。 她应该是知道她们上次虽然进了翊坤宫却没能见着贵妃娘娘这事,怕贸然前去也见不着贵妃娘娘会有失颜面,这才也让延禧宫的小宫女有事没事的在翊坤宫附近转悠转悠的。 她们去翊坤宫,那是去找靠山的,熹嫔怎么还着急起来了?难道她真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她能成为一宫主位靠的真是四阿哥? 她很快就知道熹嫔为何会着急了,因为年大将军不日就会抵京,年大将军的封赏一下来,年贵妃的身份就更贵重了,到那时翊坤宫的宫门怕是更难进了,熹嫔可不就急了嘛。 等年大将军被封为一等宫岳大将军被封为三等宫,且皇上还拨了二十万帑金犒赏三军的消息传回后宫之后,除了皇后娘娘之外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一时间翊坤宫真是热闹极了。 不过她们谁都没见着贵妃娘娘,只是坐在了翊坤宫的花梨木官帽椅上吃了几块儿糕点,喝了一杯热茶,和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各自回宫了。 21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七章 …… 允禵是在年羹尧和岳钟琪回京日后才得知的此事, 这皇陵偏僻,又无人敢轻易靠近,得到消息的速度非但比不过朝中大臣, 就连寻常百姓也是比不过的。 他会知晓此事,是因为秀玉让人给他送了东西来,这事是小谭子告诉他的。 秀玉上次就看出来胤禛有想放允禵出来的意思了, 不然他也不会往那车上添东西不是。 去给允禵送东西的小太监回来复命,说东西送到了,还说十四爷十分喜爱皇上送去的东西, 抱着盒子就不肯撒手。 这两个小太监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懒得去琢磨,反正东西允禵都收下了, 这事就算了了。 她听那小太监说允禵抱着盒子不撒手, 心中好奇, 便去问了胤禛那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何物,然后她才知道那盒子里装得不过是些浑小子用的小物件儿。 初听这话倒没什么不妥之处,等她回了坤宁宫再细细一想,她那些侄子倒是有礼收,可她还有侄女呢, 难不成她们就不该收到新奇有趣的物件儿了吗? 说到新奇有趣, 她就想起允祥来了,他现在可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回怡亲王府了, 他连在京城的时候都愈发少了。 允祥在京城的时候还好,十天半月的总还是能回府一趟的。 可他只要是一离京能没两个月肯定是回不来的,他一离京她那十弟妹就开始日夜忧心,为了不让她这弟妹胡思乱想,她也只能隔差五的召她这弟妹进宫来坐坐了。 她这回找她这弟妹可是有正事的, 她还真不知道该送她那几位侄女些什么东西,叫了她这位弟妹来,也是想听听她的意见。 要给她这几位小侄女送东西,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送吃食,倒不是她每次让人送去的东西里没有吃食,她是觉着前几日让人送去的是允禵的份例,这会送去的是礼,还是给那几个小丫头的礼,那当然是什么能让她们高兴就送什么了。 研究吃食这上头她那十弟妹还真比不上她,所以要送些什么吃食这事她并未与她这弟妹商量,是她自己定的,她要与她这弟妹商量的,是送她那些侄女什么物件儿。 允祥去了外地办差,她这弟妹果然又没什么精神,不过在听到首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这弟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秀玉就知道她这是找对人了。 她二人挑来选去,最后选出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光手镯就有和田玉和羊脂玉的两种,耳环也是掐金丝的,更别提珠花和绢花了,这两样东西秀玉只是让人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让人拿下去了。 她这弟妹看来看去,瞧着倒是对当归呈上来的团扇挺感兴趣,秀玉想了想,觉着这会儿虽然不是用团扇的季节,可真要送也不是不行,便又让她这弟妹做主挑了几柄团扇。 其实要她说,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送银子来得实在,可她后来又想了想,觉得这些东西不比银子,银子那是要藏在箱子里不被人看见的,这些物件儿却是要现于人前的,她这送的不是物件儿,她这送的是脸面,也是体面,就能送的都送了。 允禵得知胤禛拨了二十万帑金犒赏军就已是极为高兴了,他这会儿心中思绪万千,他原是想问问小谭子,今日为何会来,现下也顾不上了。 朝廷的军队对外号称有十万人,不过是为了安民心还有壮声势罢了。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真正的人数其实还不到一半,因此这二十万金帑若是能真的全数被送到年羹尧手上,将士们倒还真是人人都能领上一份的。 年羹尧这人他还是知道的,这些银子若是真能都到他手上,他必是不会贪的,他不仅不会贪,他还会约束他手下的人,让他们也不许贪。 既然这银子是皇上用来犒赏军的,那这银子就必须真用在将士们身上,放进将士们荷包才行。 他正感叹着呢,就见小谭子返身又回马车上去了,他见小谭子动作极快,第一反应是苏培盛这个师父的确把这个小徒弟教得极好,至少这人做事不拖泥带水了不是,然后他就在想,这小谭子不是刚来吗,怎么就要走?难不成他跑这么老远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事儿?允禵想。 然后他就发现他猜错了,因为小谭子又从马车上下来了,他不仅下来了,他还是拎着食盒下来的。 这才对嘛,这小太监就该拎着食盒出现在他跟前儿才对,没来由的,他就是这么觉得。 他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回想了一遍,这才明白了来的人为何会是小谭子。 他四嫂这是知道了他四哥送来的东西都是给那几个浑小子的,他闺女什么都没捞着,给他四哥找补来了。 要说他四哥也真是命好,怎么就取了个这么贤惠的福晋呢,不过他的命也不差,他家福晋也是极好的,允禵看着小谭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搬着食盒,在心中暗道。 不贵很快他就想说够了,够吃了,别再往下搬了,他福晋和闺女的胃口都不大,这么多吃食,她们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他可不想看见他闺女又开始只吃零嘴不吃饭。 他数了数,就这么一会儿,小谭子竟然搬了五六个食盒下来,他现在总算知晓小谭子为何会坐着大马车来了,马车小了也装不下这些食盒不是。 他瞧着小谭子终于站住不动了,还以为他总算搬完了,没成想小谭子只是歇了歇,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又开始搬起东西来了。 他原以为这马车上也没装多少东西,就没让他这儿的小太监来帮忙,现下再一看,得,这东西小谭子一个人一时半会怕是搬不完了,还是让人来帮忙,允禵想。 允禵要找的人其实就躲在不远处往这边看呢,这二人也不傻,虽然他们看不清在搬东西的人是谁,可他们勉强还是能看见那人穿的太监服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这衣裳可不是谁都能穿的,他二人不约而同的这么想。 他二人见着来的就一个小太监和一个车夫,也以为那马车上没多少东西,刚开始其实是来瞧热闹的,毕竟他们这儿少有人来,好不容易来了个生面孔,自然是要来瞧瞧了。 等他们见着地上的盒子越来越多,他们还真不敢走了,他们敢躲在这儿偷看,不过是仗着院子里的这位爷从不轻易为难他们罢了,他们也不是那等轻狂之人,这位爷需要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跑在最前头的,眼下就是这种时候了。 他们特意将身子探出去,让这位爷看见,等看见这位爷对他们招手了,他们也就能出去了。 其实以允禵的眼力和耳力又怎会不知有人躲在不远处偷看呢,他们看便看了,还一个劲儿的小声说话,自己要是还发现不了有人偷看,那他的眼力和耳力不就白练了吗? 他之所以让他们看,不过是觉得这儿的日子的确是死气沉沉的,好不容易来了个生人,只要不做丢他脸的事,看便看吧。 这两个小太监也还算机灵,允禵这边手才放下,他们就已经大步朝这边来了。 小谭子倒没被这二人吓着,他看着这两个小太监就跟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似的,要不是允禵还在此处站着,他怕是都跟他二人搭上话了。 他现在看见这两人,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食盒他搬得动,可那一筐筐的时令果蔬他一个人还真是搬不下来,他都想让车夫来搭把手了,话还没说出口呢,他俩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跟着两人打招呼呢,他俩就干上活了。 他一直盯着这两人瞧呢,自然也就发现了他俩掀开车帘后看见他原本是笑着的,等看见马车里还有两大筐果蔬的时候那笑慢慢就没了,就剩惊讶了。 他其实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宫里的人送来的果蔬不是一篮子一篮子的,而是一筐一筐的,被惊着了。 他家娘娘准备这些吃食的时候他也是在的,原本娘娘也是想把那果子和菜蔬各准备一篮子的,是雨骤嘟囔了一句就这点儿东西,还没尝出究竟是个什么味儿呢,就没了,还不如不吃呢,娘娘才改了主意,干脆一样让人抬了一筐到马车上。 来的时候这两筐子吃食就不是他搬上马车的,这会儿到地方了,这东西依旧不是他搬下来的,他倒是乐得轻松了。 允禵看见这两大筐果蔬的时候终于笑出了声,四嫂不愧是四嫂,可真够财大气粗的,他想着。 他看了看地上的食盒,又看了看那两筐果蔬,最后看了一眼小谭子,然后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心里已经开始想要跟小谭子说些什么话了,不过他这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小谭子又抱着一摞盒子朝他走过来了。 怎么还有?允禵这回终于被惊着了。 知道的四嫂这是在给他四哥找补,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嫂这是要压他四哥一头呢。 送礼送出这个阵仗来,他这倒也算是独一份了,关键是她好像也没送什么极名贵的东西,都是些吃的喝的,就像怕他在这吃不饱似的,允禵哭笑不得的想。 然后他立马就发现他了,因为名贵的东西已经被小谭子交到他手上了。 他都不用打开盒子看里头装的是什么,光是这个盒子都值不少银子,盒子里装着的还能是什么不值钱的物件儿不成,允禵见小谭子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也学着小谭子刚才那样,把这摞盒子抱在了怀里。 218 第 218 章 这里头装着的…… 这里头装着的莫不是他闺女的嫁妆?想到此处, 他将这几个盒子抱得更紧了。 既然四嫂连他闺女的嫁妆都送了,那是不是也给他送了点儿什么?他也不要什么名贵之物,只要那些食盒里有一壶酒就行,当然, 要是每个食盒里都有一壶酒就更好了, 允禵咂了咂嘴, 想着。 他开始思索是要在这院子里就把这几个食盒挨个打开, 看看里头有没有酒, 若是没有就算了,若是有就藏起来好,还是让人把这几个食盒搬屋里去,当着他家福晋的面把食盒打开好。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他福晋还有闺女吃上最新鲜的吃食最要紧,再说那食盒里也不一定有酒, 就算当着他家福晋的面打开了也没什么, 故而还是让他们四人把这食盒搬屋里去了。 然后当他们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用饭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家福晋从那食盒里拿出了一壶酒。 允禵看到那壶酒的时候轻啧了一声, 就差把失策了这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他以为这次这酒他还是喝不上,没成想他家福晋居然笑着把一整壶酒都给他了。 他都做好了喝不到酒就唉声叹气一番, 最起码像上几次那样从他家福晋手里讨一杯酒来喝的准备了, 他家福晋竟然把一整壶酒都给他了,这下他是真被惊着了。 他想着喝上一杯就挺好,她家福晋却把中午一整壶酒都给他了, 这也不怪他多想不是。 他其实也明白他家福晋为何不让他喝酒,这儿毕竟是皇陵,还真不好整日大鱼大肉,更不能饮酒作乐,他来这儿也有段时日了, 喝的酒都是他八哥让人送来的,每顿饭也只会喝上一杯,既解了酒瘾又不会醉,他也都习惯了。 就这么一日两杯,有时候三杯,一壶酒还是能喝上几日的,不过这酒喝完了就得等他八哥下一次再送来了。 他想了想,觉得他家福晋这是也知道了年羹尧打了大胜仗这事,也觉得这事值得庆祝,所以允许他今日敞开了喝,这才把酒壶给了他。 之前他每回就只能喝一两杯酒的时候倒是想过要是能像从前似的一口气喝完一壶酒就好了,这会儿酒壶到他手里了,他又犹豫了。 他最后只喝了两杯酒,一杯解了酒瘾,另一杯就是庆祝了,他其实还能喝,他就是不想真喝得醉醺醺的,他怕熏着他家福晋和闺女。 至于那几个浑小子,他们不来跟他抢这壶酒尝尝味儿他就谢天谢地了,他得提防着他们尝着尝着一壶酒就没了,他还得找他们去,不然他们指不定会醉倒在哪儿,他酒没喝多少,他们还给他来这么一出,他只是罚他们跪已经是极轻了。 这回还是一样,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那壶酒他就喝了半壶,剩下的都被那几个浑小子喝了。 他给八哥写信的时候就把这事写进去了,他的本意是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八哥听的,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八哥和十哥会因为这封信出事,出得还是大事。 允禩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允禵其实多多少少都爱有些愧疚的,他有时也会想,要是他没有试图让他的人推允禵上位,那允禵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做抚远大将军,而不是被幽禁在皇陵。 可是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就算他的人不推,允禵当真就不想要那个位置吗?要知道当时他手里可是握着兵权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凡当时允禵能狠下心,现在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谁还真不好说。 胤禛将允禵赶到皇陵去,说得好听是让他去守陵,其实就是把他幽禁在那儿了。 胤禛也得却封了他郡王,可他这个郡王不但无权,就连俸禄都没有,可不就得等着宫里送的东西嘛。 宫里送的是宫里送的,他们送的是他们送的,他家福晋就怕他那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但凡有什么好吃的,用的顺手的,都让他想办法送过去。 那地方是人迹罕至了些,可人迹罕至也有人迹罕至的好处不是,只要他不像宫里似的,一送东西就一车一车的送,倒也能送进去。 宫里东西都是一车车的送,他却只敢一篮子一篮子的送,根本就不敢送大件儿的,和这些东西一并送去的还有一封信。 他最开始给他送信是想开解开解允禵,后来给他送信就是为了让允禵将心中不快都写出来,现在给他送信,是为了跟他闲话家常。 宫里送去的东西的确不少,可唯独没有酒,大概~是怕他喝醉了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吧,允禩收到允禵的第一封回信的时候他这十四弟就跟他抱怨过这事,当时他就是这么以为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给允禵送酒,他就怕这酒一送他别的东西都不要了,就只要酒,然后日日喝酒,喝坏了身子。 后来他发现允禵并未意志消沉,这才每回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也送上一壶酒。 记得允禵给他回的第二封信里问过他,为什么不能送些用的过去,他看见这行字的第一反应是,送吃食已是不易了,再送别的,让有心人发现了一状告到胤禛哪里去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呢,然后他才回过味儿来,允禵这是在告诉他,他用不惯那边的东西 那地方是少有人至,可也并不代表那儿就真没有外人,现在在允禵身边伺候他的那那个小太监不就是外人吗,他查了这么久愣是没查出来他们究竟是谁的人,当然得防着他们了。 他把这行字又看了好几遍,这才品出了些味来,允禵不是在说自己用不惯那儿的东西,用不惯那些东西的,是他那十四弟妹。 至此他才终于懂了允禵在回信里特意提起这事的用意,易地而处,若是他落到如此境地,他应该也不舍得他家福晋吃苦,但凡有能求的人,他都是要求一求的。 他也给允禵回信了,让他再忍忍,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什么都有了。 允禵收到他的信果然忍下来了,再也没有问过他为何不能送些用的东西过去。 允禵能忍,允?却不能忍,为了这事允?不知跟他闹了多少回脾气了。 他现在和允祥一样忙,允?头一回闹的时候他还能耐着性子跟允?谈谈,次数一多,也就只能任允?闹了,反正允?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四嫂给允禵送了东西这事允禩倒不是看了允禵的信才知道的,小谭子何时出的宫,又是何时回的宫,他的人都替他看着呢,此事他是当天晚上知晓的。 他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是,既然去送东西的人是小谭子,那就说明这东西出自四嫂的私库,四嫂要往允禵那儿送东西,四哥不可能不知道,东西送到了,也就表明四哥知道,但他同意了。 允禵的信他从前都是空闲下来才看的,这回不一样,这回允禵的信一到就看了,这信不光他要看,他还把允?也叫来了,让允?和他一起看。 他着急看信,是想看看允禵有没有在信里写四嫂都给他送了些什么,他让允?来看信,是想让允?知道就算他们不送,还有别人能给允禵送东西,让他别再闹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么长一封信里他想知道的事会被允禵一句话就带过去了,这封信里的确提到了四嫂送了东西去皇陵这事,可允禵只提了一句四嫂送了酒,除了酒四嫂还送了什么东西,允禵却不提了,就这一句还是因为这封信在说弘晴他们又偷喝酒了,所以才不得不提的。 他看了这封信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四嫂大费周章的让人给允禵送东西,就送了酒,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这回他是真陷入沉思了。 和允禩的平静相比允?可就显得要激动多了,他之前只知道他八哥会往老十四那边送东西,究竟送的是什么他却是不知的。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不过他觉得他还不如不知道呢。 老十四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是说包酒楼就包酒楼的主,怎么现如今得了一壶酒这种小事都值得让他写在信里炫耀一番了,老十四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还用说吗,不都在这儿写着吗! 他知道老十四此去名为守陵其实是被四哥幽禁起来了,说老十四是去守陵不过是四哥给老十四留了几分颜面罢了。 没明说好呀,没明说老十四就真是去守陵的,宫里该给他的东西就都得给,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老十四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又怎么能不激动呢?没有夺门而出已经是他忍了又忍才忍住的了。 他张口就想说话,想问问八哥就算大的物件儿不能送,这些吃的喝的就不能多送些吗?可他一看他八哥那样就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他八哥已经开始在书案上翻找东西了,这代表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这代表着这封信里有什么东西是八哥看出来而他没看出来的,八哥这是又要忙起来了。 忙忙忙,就知道忙,八哥忙朝政,九哥忙生意,老十四又去守陵了,他们兄弟四人从前多好呀,现在就剩他一个闲人了,他们只顾着忙,他都闹了好几回了,八哥也好,就哥也罢,就没人管他。 不就是酒吗,老十四喝不了,他还喝不了吗,他不光要喝,他还要敞开喝,他倒要看看他真喝得烂醉如泥了他们管不管他,允?想。 21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一十九天 允?…… 允?走的时候允禩其实是知道的, 允禩想着他这十弟从他这出去除了他九弟那儿之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因此也没拦他, 只是让守在外头的大管事让人跟着他, 看他去了何处,只要不是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就在他不远处守着便是了。 允?以为他前几次闹起来的时候没人管,不过是他没发现自己府上跟着他的人罢了。 他这个弟弟喝了酒就是个谁都拦不住的, 他怎么可能让他真出事呢, 不想他出事,可是就得派人远远的守着他吗? 这回允禩是真猜错了,允?还真没去允禟那儿, 他去喝酒去了, 为了不让允禩和允禟轻易找到他, 他没去允禟的酒楼, 只随便找了一家就进去了。 他今天本就打着要喝得酩酊大醉的主意, 一坐下什么话都没说, 先往那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 他倒也带了金子, 不过他也不傻, 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要是在他九哥的酒楼, 这金子他拿出来也就拿出来了,这会儿是在别的酒楼, 他想了想, 还是只拿了锭银子出来。 他的担心其实是多的, 这地方又不是允禟的,酒楼的掌柜和跑堂认识他,那是因为他来这酒楼好几次了,能做掌柜的, 眼睛当然利,认不出他是谁还认不出他身上的黄带子吗? 黄带子,爱喝酒,还胖,还花银子如流水,这不是十爷又能是谁呢,掌柜的猜出来了,跑堂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酒楼里的大部分客人认得他,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下京城长大的,他们认的不是人,他们认的是那跟黄带子,家中长辈不知在他们耳边说过多少回,有黄带子的人不能惹,说得多了,他们也就记住了。 那些不认识他的,就只能是外地来的了,毕竟这不是允禟的酒楼,甭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只要有银子,掌柜的都欢迎,所以他只拿了锭银子出来还真没错。 这些认识允?的人里,就有被允禵的手下摔下楼去受了伤,最后被送到庄子上去的那人的庶兄。 允?一进酒楼他就把这位爷给认出来了,他可不像他那位嫡兄,仗着家世,仗着是家中嫡子就敢去招惹皇上的兄弟,他惜命,看见他们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他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在想,这位爷不是该到九爷的酒楼去喝酒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儿不是他们这种公子哥儿爱来的地方吗? 他也不傻,知道要是这个时候他突然起身就走说不定反而会被这位爷瞧见,因此便打算再等一等,等这位爷喝醉了他再走。 他的酒上来之前他还跟自己说,不能喝醉,今儿你绝不能喝醉,然后他就喝醉了。 他觉得这事不能怪他,起码不能全怪他,来酒楼不喝酒那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他刚开始喝的时候还能一点点的品,后来他看这位爷喝酒跟喝水似的,一口肉,一口酒。吃得香极了,也就不品了,酒还是大口喝才爽,他想,然后他就喝醉了。 这酒楼是比不过允禟的酒楼,可再这儿大吃大喝还是要花不少银子的,其他人还在算着银子点菜,就只有允?一个人的桌子被摆得满满当当的,他们想不注意到他都不可能了。 有那有银子的,见允?吃什么他们就跟着点什么,爱吃的老饕银子没那么多,就挑着点,想吃却没银子的吃不了菜,点壶酒还是可以的,这酒楼倒是比平日热闹了不少。 允?呢,他从小到大早就被人看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人盯着他看有什么不对,再说他今日喝这顿酒本来就是给他八哥和九哥看的,为此他连雅间都没去,他巴不得看他的人多些,这样他在这儿喝酒的事不就能更快传到他八哥和九哥耳朵里了嘛。 他不仅要自己喝,他还要把这酒给老十四送去,八哥能往老十四那儿送东西,他也能,老十四不是想喝酒吗,他送。允?想着,又让跑堂的上了几壶酒。 其实这时允?就有点儿醉了,他光想着让店小二上酒,也不想想这酒没有食盒他要怎么带走,这儿可不是允禟的地方,他吃了东西之后还能拎一个食盒走,除非这家酒楼的掌柜的敢把酒壶卖他,不然他还真拿不走这酒。 跟允?一样喝醉了的还有那位想远远躲开他的世家子。他原本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喝醉,这会儿他醉得看东西已经开始重影儿了。 他可不像允?似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他酒量是真不行,允?那边连脸都还没红,他就已经醉了。 他就是个庶子,哪怕是长子,他也还是庶子,所以他一直被他这位弟弟压了一头,如今他这弟弟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他才终于被推到了人前。 这一推,推得他有些飘飘然。他身上的银子在小酒楼是能大鱼大肉一顿的,可他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被他的三五好友一顿恭维之后就进了这家酒楼。 在小酒楼能大吃大喝一顿的银子,到了这酒楼就得计算着花了,他一边要为了面子让他的好友放开了吃,一边又得在心里计算每多点一道菜他的银子就又少了多少,别提多难受了。 还好今日他只邀了三位好友喝酒,又还好他今日刚领了这个月的份例,不然他的银子还真不够,他一边喝酒一边想。 他平日里是喝不了这么多酒的,这回是他们点到菜实在不多,他想了他能吃点就少吃点儿,免的盘子空了他的那三位好友还没吃饱,所以难免就多喝了几杯。 当他是好友们商量着还要再点一道菜的时候他没忍住又往允?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喝了这么多酒就跟没喝似的,夹菜的动作还是那么快和稳。 这位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还瞧上这酒楼里的吃食了,还吃得越来越香了,别说他的好友们了,就连他看了这位爷这样子也想再点些什么。 他是喝醉了,可还没傻,他那荷包里有多少银子他还是清楚的,在这么点下去他身上的银子怕是真要不够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这种情状,也只能装醉脱身了,他想。 既然要装醉,那就得装得像,所以他先是猛地一下起了身,然后转身就走。 他醉了,自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他半眯着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吓得步子都顿住了。 等他听见噼里啪啦好一阵响之后,他也不半眯着眼睛了,他吓得打了个激灵,眼睛也瞪大了。完了,他不会是撞着跑堂的了吧,他心惊胆战的想着。 他咽了口唾沫,这才低头往下看,然后他就看见了摔在地上的店小二还有摔得稀巴烂的酒壶和流了一地的酒。 他虽然是有些醉了,可并不糊涂,至少知道这些酒该他赔,别看他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其实他心里已经在算这几壶酒要多少银子了。 他甚至在想,还好没让他的好友再点别的,不然他今日怕是出不了这酒楼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今日的确是出不了这酒楼了,因为他被人打了,打他的人正是他想躲开的这位爷。 昏过去之前他还在想,不就是几壶酒吗,他有的是银子,他赔就是了,至于把他打成这样吗? 允?今日本来心情就差,不然他也不会来喝酒了,他第二回让店小二上的这几壶酒都是要带给老十四的,虽然他还不知要如何带去,可在他眼中那酒已经是老十四的了。 他之前也跟八哥提过他也想给老十四送东西,是爸哥说这事有他,他才没管的。 他想送个东西,八哥拦他,九哥不搭理他,她家福晋又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他的兄长何他家福晋阻他,他也就认了,可这人算个什么东西,他哪儿来的胆子敢把他要送去给十四弟的酒撞个稀巴烂。 允?这酒是越喝越窝火,他的火气在看见那些酒壶被摔碎了之后便再也压不住了,他一下就站起来了,大步就朝这边走,看也不看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店小二,对着撞了店小二这人的脸就是一拳。 他打了这一拳还不解气,就跟看不见这人被他一拳就打倒在地了似的,坐在他身上压着他又给了他一拳,这一拳下去可是真见血了,这下酒楼里的人总算反应过来了,叫的叫嚷的嚷,就是没人敢跑。 笑话,这酒楼里好些人都知晓打人的是谁,这时候跑,那不是上赶着找打嘛,他们想了想还是不动的好,起码不能做那第一个动的不是。 “十爷您别打,您别打了,小生——小的知错了,知错了,惹了十四爷的是小的的弟弟,他已经被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了,小的跟您保证,您再也不会再这京城里见着他了。”这位倒霉蛋儿连忙说道。 他被打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等他感觉到疼的时候第二拳也已经到了。 他忍着疼把眼睛睁到最大,这才看清楚了打他的人是允?。 他看见允?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个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去的弟弟,压根儿没想过他被打是因为他撞了人,为了不再挨打,他赶忙道。 允?原本气的也不是这个倒霉蛋,他气得是自个儿,他不过就是想给这人两拳,等他出了气了这事就算了了。 这人跟他提谁不好,偏偏要跟他提老十四。这人这么一说他倒真想起来了,老十四去守陵,明面上的过错的确是因为他纵奴行凶。 这事出了之后他不止一次说过当日若是他在,定把老十四护得好好的,那两人跟本近不了老十四的身。 偏偏当日他不在,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当,也不少他一个不是。 他没去找这家人,这家人倒来找他来了,他原本只想给这人两拳就算了,现在嘛,不把这人揍得个满脸桃花儿开他就不叫允?!他咬着后槽牙想着。 22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天 在…… 在打架这件事上他和他的那帮兄弟们都是经验十足的, 知晓如何打人看起来伤重却不怎么疼,还知晓如何打人看起来伤不重,却疼。 他之前给这人的两拳就是看着伤重却不怎么疼的, 这会儿嘛, 自然就是那看着伤不重, 但是疼的了。 允?第一拳打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打了那人第二拳,才终于有人惊呼出声。 他也知道这酒楼里的人没敢动大多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对他有所忌惮,他想看看刚才还与这人共饮的那几位公子哥儿看见这人被他压在地上打会是个什么反应, 所以他才又动手了。 这几位公子哥的反应挺出乎他预料的, 他以为他们要么吓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甚至瑟瑟发抖,要么就是壮着胆子来拉他,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几人会跑, 跑的方向还不一样。 和这人喝酒的一共有三人,他们在看见他们的好友被人压着打之后都跑了,不过有两人人是往后跑的, 一看就是想离这人越远远好,只有一人, 他竟然是往酒楼门口跑的,看他这架势, 他不是要去找人就是要去报官。 他要是找人, 那他还真想看看他能找来什么人, 他要是报官那就更好了,他倒要看看他报的这官是个胆小怕事的,还是个刚正不阿的。 结果这小子刚冲出去没多久就被人给提溜回来了,提溜着他的人是廉亲王府上的两个小厮。 他二人奉命跟着允?,刚开始的确是在远远的跟着, 后来看他进了酒楼,料想他一时半会儿定是出不来了,就在这酒楼斜对面的茶水铺子找了张桌子,点了壶茶边喝边等。 这茶都换了两壶了,十爷还没出来,他们就知道今日怕是要出事了,所以更是不错眼儿的盯着酒楼瞧,就怕出了事他们赶不及过去。 这一盯还真让他们盯着了,他们看见有人从酒楼里冲出来了,还是冲着他们这边过来的,又岂会不拦他,他们不但得拦他,他们还得把他送回去,这可怪不了他们,是他自个儿撞上来的,他二人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想着。 等一进酒楼他们就顾不上管这人了,十爷都早压着人打了,他们要是还不把十爷拉开,那等回了王府被打的人怕是要换成他们了。 “十爷,十爷,小的们是八爷的人,您别打了,再打这人就不成了。”他二人一左一右的拉着允?的两只手臂,将他拉了起来,而后说道。 允?打这人是想给这人一些教训,下手虽然有些狠,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在他看来这人远没有到不成了的地步,不过八哥的人来拉他了,他还是要给八哥个面子,因此他顺势就起来了。 他起来的时候还在想,八哥府上的下人都还挺有眼力价儿的,知道说他们是八爷府上的人,没说他们是廉亲王府上的人,不然这事还要牵连八哥,那他可就真惹了大祸了。 至于八爷,天知道这满京城有多少个叫的上名号的八爷,只要他咬死了不认,他就不信有人敢把这事往他八哥头上栽。 允?虽然觉得他手底下有分寸到底还是怕他下手狠了把这人打出事来,就又蹲在这人身边看了这人好一会儿,发现这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皮和睫毛一个劲儿的动,明显是在装晕,或者是他真晕过,但已经醒了。 他打了人,他认,该赔的银子他也赔,还想要他做别的,那不行。 八哥府上这两人显然是在跟着他,不然不可能来得这么巧,要是平常他多少是要说这两人几句的,现在嘛,他觉得这两人来得刚好,他正愁没人帮着他把那小子送去医馆,这会儿不就有了嘛,允?想。 他这荷包里的东西都是他家福晋给他装的,他带上荷包的时候觉得有点重,就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看了看。 看见里头除了银锭还有金锭的时候他没忍住啧了一声,这东西可不太容易用出去,他家福晋给他放这个做什么,虽然嫌弃,他还是把它给放回去了,好歹是福晋给准备的,重点儿就重点儿吧,他想。 他出府前是真觉得这金锭他带了也用不上,没成想还真用上了。 这家人有多难缠他是知道的,老十四府上他们家的人都敢去闹,没道理他府上他们就不敢去了。 他可不想让他们碰见他家福晋,他们去老十四那儿闹,他那十四弟妹不会出来,他们去他那儿闹,她家福晋会不会出来会会他们还真不好说。 他付了酒钱还有菜钱,剩下的银子全给这倒霉蛋儿了,他就不信他当着这么多人把银子给他了,他还敢赖账。 这人他将银子都倒出来了,就放在了被他揍了一顿这人刚才坐的椅子上,就他这样子,让他接着是不可能了,反正银子他赔了,也给他放好了,这人能不能拿得着这些银子他就不管了。 等他把已经空了的荷包再挂回去时他才意识到他把荷包里的钱都花完了。 从前他花钱,要么是喝了酒,要么是淘换了好东西,总之都还说得出口,这次可不一样,这是他是揍了人,这事他还真不好跟他福晋开口。 他原本是想回自个儿府上去的,这会儿他又犹豫了,要不他还回八哥那儿去?允?想。 等他终于出了酒楼他又犹豫了,他是从八哥那儿出来的不错,就这他还不知要是四哥要是召见他他要怎么跟他四哥说这事跟八哥无关呢,他这要是又回去了,不就更说不清了吗? 比起把八哥牵扯进这件事,他更愿意挨他家福晋一顿骂,反正他家福晋就是嘴硬心软,总不会就因为他用了这么点银子就又跟他动手吧,他有些心虚的想。 等他回了府才知道他家福晋压根儿就不在府里,她去九哥府上了,得,这回可不是他有意要瞒她这事的,是她自个儿不在,这可就怪不了他了,允?让跟着他的人都下去了,自个儿回外书房去了。 允?知道这事是迟早会传到宫中去的,他也做好了要见他四哥的准备了,他就是没想到苏培盛会来得这般快。 他是昨儿打的人,苏培盛今儿就来了,还是一大早就来了,连用朝食的时间都没留给他,最多能让他梳洗一番。 还好他昨日歇下之前洗过澡了,不然他满身酒气的进宫可就丢了大脸了。 不过这消息传得比他想的还要快,他原以为他怎么着也能歇上一日呢,没想到苏培盛这就来了,允?一边被人服侍着穿着常服一边想着。 他打人,一方面是想替老十四出口恶气,另一方面就是想单独见见四哥,问问他老十四既然是去守陵的,那为何要过那样的日子,作为老十四的嫡亲兄长,四哥难道就真的不会于心不安吗? “臣弟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允?一个千儿打了下去,他高声道。 “起来吧,来人,赐坐。”胤禛今日找了允?来就是要与他好好谈谈的,既是如此,他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这养心殿,胤禛看了看越来越胖的允?皱着眉让人给他赐了坐。 “ 朕听说,你喝醉了酒,打了人,怎么,你府上的演武场小了,不够你活动的吗?”胤禛见允?坐下了,也抬头看他了,这才说道。 “臣弟可不是无缘无故的打人的,是那人撞了酒楼的店小二,那店小又端着臣弟的酒,那酒可是……可是……”允?可是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见他四哥脸色不对,终于可是不下去了。 “可是什么,可是你想去送给老十四的?”胤禛昨日就把酒楼里的事查清楚了,自然也知道了被允?打的那人是谁,他原本还想把话题往老十四身上引的,这下好了,也不用他引了,允?自个儿就承认了。 “是,臣弟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想把这酒送到十四弟那儿去,不过那是臣弟喝醉了,这会儿臣弟酒醒了,就不这么想了。”允?想了想,而后说道。 允?也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可他宿醉未醒,又头疼得厉害,脑子实在有些转不过弯来了,不过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还是知道的,因此他连忙道。 “此话当真,你真不想再往老十四那儿送东西了?”胤禛见允?承认得爽快,他问的也爽快。 “这……”允?不傻,立马就听出了他四哥这话不对,立马就迟疑了。 他把他四哥的话在脑子里又想了几遍,终于发现这话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了,他四哥说的是不再给老十四送东西,不是不给老十四送东西,这两者可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他这才回过味儿来,他四哥这是知道他八哥往老十四那儿送东西的事了,他要是承认了那些东西都是他送的,那八哥多半就能从此事中脱身,他要是不认,那他四哥接下里要召见的恐怕就是他八哥了。 敢情他四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这是挖了个坑,就看他往不往里跳了。允?想 22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一天 虽…… 虽然不想承认, 但他的确犹豫了,他犹豫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事他不能替八哥认下,他犹豫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认才能让他四哥反驳不了他。 从前问他这种话的人是汗阿玛, 那时候有八哥在他前面给他挡着, 还有他九哥在边上插科打诨, 他只需要顺着他们的话来回话便是了,多半是能蒙混过关的。 这回可不一样,这回问他这种话的人是他四哥,他四哥可不会像汗阿玛似的,对他们兄弟三人的小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还那配合他们一二,他四哥是个什么事都非要立马问出个结果的, 他今日若是还想像从前那般糊弄过去怕是不行了。 “你不答朕的话, 是因为没想好要如何说,还因为送那些东西的另有其人, 你想保他呢?”胤禛当然知道允?在想什么,他还知道不逼他一把他能就这么一直犹豫下去, 遂开口问道。 “万岁爷, 廉亲王求见, 您看……”苏培盛躬身进了养心殿,他轻声问道。 允?原本还在犹豫,听他四哥问他不认这事是不是因为做这事的另有其人,他就有点儿慌了。 现下听见他八哥来了, 他就更慌了, 他扑通一声就给他四哥跪下了,要说什么他其实没想好,他只知道说什么都不能让四哥见着八哥。 苏培盛见允?跪下了, 飞快的退了出去,就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他才刚站稳,就想起他还有事没回,得,看样子他还得进去一趟,苏培盛叹了口气,又进了养心殿。 他进了养心殿之后也不敢看允?,奔着万岁爷就去了。 该查的事万岁爷都查清楚了,那个被十爷揍了一顿的倒霉蛋更是被查了个底儿掉,他觉得这人唯一值得查的就是他和十四爷的那点关系,旁的就没有了。 万岁爷却不这么想,哪怕那人就是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万岁爷也要暗卫去盯着他去了。 这一盯还真盯出点儿东西来,这倒霉蛋,没了。 他倒不是被十爷打死的,他是被他阿玛失手打死的。 他的死因是不是真是这个,苏培盛不想知道,反正去盯着他的暗卫是这么回报的。 既然暗卫是这么回报的,那他就也这么回报万岁爷,就是不知万岁爷得知此事之后会如此处置十爷了,苏培盛想着。 允?跪下之后余光瞟见苏培盛出去了,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算苏培盛的太监总管他也不想让苏培盛看见他跪在四哥面前的样子不是。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回话呢,苏培盛又进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培盛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养心殿了呢,允?腹诽着。 然后他就看见苏培盛越过了他奔着他四哥就去了,等苏培盛小声的回完事之后他四哥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是怎么了?他除了打人这事没再闯别的祸呀,四哥看他的眼神怎么这么让他觉得瘆得慌,他都起鸡皮疙瘩了。 苏培盛虽然没敢看他,看他明显感觉到苏培盛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步子顿了一下,他这一顿顿得他心头一跳,也终于意识到这是出事了,且这事还和他有关。 “允?,你昨日打的那人,没了。”胤禛见苏培盛出了养心殿,看了允?一眼,而后轻声道。 没了,什么没了,前途没有,还是银子没了?允?听得此言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等他见着他四哥脸色愈发差了,他才终于明白没了这两个字指的是什么,没了的,是命。 “臣弟不过是揍了他一顿,臣弟自认手底下还是有分寸的,臣弟也让人送他到医馆去了,他要是真受了重伤定会有人来告知臣弟,臣弟府上并无人登门,那人怎会……怎会……”允?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嗓子也难受得厉害,他咽了好几口唾沫,这才道。 “你为了几壶酒打了他,他阿玛因为你打了他打了他,他这才丢了性命,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吗?”胤禛高声问道。 “这……我……臣弟的确是打了他不假,可臣弟并非是因为几壶酒打的他,臣弟打他这因为那酒原本是想送去给十四弟的。”允?这会儿虽然脑子乱的厉害,可还是知道不该认的不认,他连忙说道。 “你是因为那酒是要送去给老十四的却被他一撞给撞碎了打他,还是因为他弟弟招惹了老十四之后只被送到了庄子上去,对此不满,所以才打他?”胤禛问道。 “罢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允禩不是正在殿外吗,朕传他进来问问罢,据朕所知昨日拉住你的是他府上的小厮,此事他应该也是知晓的。”胤禛见允?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有些不耐烦了,他说道。 叫八哥进来?叫八哥进来做什么?他自认他并未说错什么,怎么还是要把八哥牵连进来?允?皱着眉头想着。 他还在想要说什么话才能让他四哥不传他八哥进来呢,就见坤宁宫的小冯子进来了,这下他是真惊真了,他不但惊讶于小冯子可以不经通传就进养心殿,他还惊讶于小冯子会在这种时候进养心殿。 小冯子也越过他奔着他四哥去了,就跟没看见他似的,他忍不住想,这回小冯子要回禀的事应该跟他没关系了,不然小冯子怎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呢? 那他是接着在这儿跪着好,还是先出去站着好呢,他要是继续跪在这儿,保不齐就能听见什么惊天秘闻,他要是出去,说不定还能跟八哥对对词儿,就是不知四哥许不许他退下,允?想。 他见小冯子都已经开始回事了,就知道他四哥这是没有让他先退下的意思了,他也就竖起耳朵听起了他四哥的家事来,毕竟他也是四哥的兄弟,他听一听四哥的家事想来也是无碍的吧,允?想着恨不得他跪得离他四哥再近些,脖子能伸得再长些。 然后他就听见了三个字——十福晋。这三个字是他四哥说的还是小冯子说的他没听清,他听到这三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他福晋进宫了。 难怪小冯子会在这个时候来了,也难怪苏培盛会让他进来了,看来她福晋这是到坤宁宫去找四嫂了,所以小冯子才来找他四哥了。 得知他八哥来了时他其实还不算太慌,他觉得他八哥又不傻,总不可能就这么贸然闯进养心殿来。 他家福晋可就不一样了,那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别说他四嫂的坤宁宫了,惹急了她她怕是连这乾清宫也是敢闯的。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的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跪着了,他得说点儿什么,不就是给老十四送东西这事吗?他认了。那个丢了命的倒霉蛋他也承认跟他是有些关系的,大不了他再赔他些银子好了,实在不行,金子也行。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他以为他都这么说了他四哥应该给他个台阶下了,他怎么着也能把他福晋给领回去了,没想到他四哥听了他这话好像更生气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四哥生气了呢,因为他四哥的绿地珐琅彩二龙戏珠的茶盏就在他的身侧碎了,把这茶盏砸过来的人除了他四哥不做第二人想。 这茶盏虽然没真砸到他身上他觉着跟砸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分别了,都是在折辱他,从前汗阿玛那茶盏砸他,那是因为汗阿玛是阿玛,他是儿子,现在他四哥用茶盏砸他,是因为能砸这茶盏的人是君,而他是臣。 要说这小冯子真不愧是梁九功的徒弟,他不但懂得察言观色,他还够机灵,知道皇上接下来的话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听的,回完了事立马就告退了。 这小冯子到底比苏培盛年轻,腿脚也比他灵便,走得可比他快多了,这才没看见这一幕,不然他这脸怕是要丢到他四艘那儿去了,他家福晋还在他四嫂那儿呢,那他这脸不就也丢到他福晋跟前去了吗?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想这,连他自己都挺惊讶的。 “朕倒是忘了你福晋的阿玛可是蒙古亲王,你身后可是还站着这样一个岳家呢,怎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这般有恃无恐的?”胤禛听小冯子说十福晋去找秀玉了,只觉得又惊又气,惊的是他这十弟妹胆子竟然这般大,气的是他这十弟妹竟然敢把这事闹到秀玉面前去。 “不,还请皇上明鉴,她绝无此意,绝无此意。”这次他是真的慌了,一时竟没想起来该如何在他四哥面前称呼他家福晋,只能用一个她字来代替。 “后宫不得干政这条铁律你不是不知,你福晋也不是不知,你福晋都把此事闹到皇后面前了,你说她只是无心之失,那么你呢,你给身在皇陵的老十四送东西是否又只是因为顾念着兄弟情谊,是无奈之举呢?”胤禛诘问道。 允?把他四哥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了,他总算明白他四哥今日为何要召他进宫了,不是因为他打了人,也不是因为他给老十四送了东西,他四哥这是要开始清算他们这些跟他做过对的人了,要拿他开刀呢。 他四哥可不就得拿他开刀嘛,八哥有势力还有名望,九哥不光有银子身后还有个宜太妃,就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可不就是那好捏的软柿子嘛,允?想 22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二天 …… 秀玉知晓允?被削爵圈禁之后的第一反应是, 胤禛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现下时机到了, 他终于动手了。 难怪那日她那十弟妹会不顾规矩和仪态跑着进了她这坤宁宫, 原来是给允?求情来了。 她还奇怪她这十弟妹要进宫不递帖子就罢了,怎么连衣裳都没换, 穿着一身旗装就进宫了。 这会儿她才知道,她那十弟妹怕是听说她那十弟又惹了事,直接从马场进了宫, 顾不上什么衣裳不衣裳了。 十弟妹也真是个性子鲁莽的,她既然要来求情, 那至少应该打听清楚允?究竟闯了什么祸,不然就算她是十福晋,她就这么闯进来,还一句话都不说,见着自己就跪下, 那也是没用的不是。 不止允?,就连允禩都被牵连了,听说他被胤禛训饬了一番,还令王公大臣察其善恶, 命其改正。 明面上看起来胤禛对这事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至少他真正处置的只有允?一人不是。 秀玉却觉着胤禩应该不太喜欢这样结果, 以他的心机和手段,他大概是想着能在此事中全身而退的。 她忍不住想,若是允禩不让那两个小厮跟着允?,又或是在听闻允?被传召进宫时不追进宫来,他是否真的不会受此事牵连, 显然,答案是不能。 虽然不想承认,但允禩的确将他的人护得挺好。 不同于胤禛和允祥的各行其事,允禩从来都是他们兄弟几人里在最前头冲锋陷阵的那一个。不然允?也不会得了个草包的名号,这个名号虽然惹人发笑,可笑过之后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能做草包靠得可不光是允禩,还有先帝,不管先帝对他是疼爱还是愧疚,最先放任他的人是先帝,允禩是后来的那一个。 允禟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他那个理藩院的闲职是先帝给的,允禵呢,相较于那个位置,他更想去军中,这两人允禩虽然也管,但管的其实并不算太多。 允?就不一样了,端看他和他福晋每每闹起来之后去劝架的人是八福晋这一点就能看出允?是怎么被允禩管着的了。 他二人一个愿意管,一个乐意被管,允?出事了,让允禩真坐视不理他恐怕是真做不到。 胤禛在允?面前提起他的岳家倒不是为了降罪于他所以把他的岳家给搬了出来。 胤禛会提起此事,是因为蒙古都统的人选迟迟没能定下,胤禛想看看有没有人走允?的门路,想让他在此事上替着美言几句。 然后胤禛就发现应该是真没人走他这个蒙古女婿的门路,不然他听自己提起此事之后绝不会是那种反应,让人一眼就把他给看穿了。 胤禛思来想去,最后选了苏丹为蒙古都统。 他会选苏丹做这个蒙古都统皆因年羹尧的一封折子。 年羹尧三月时上过一封折子,折子上所奏之事是什么秀玉不知,她只知道年羹尧的折子比他的人先到京城,他的折子到了四个月之后胤禛终于在那封折子上写下了准奏二字。 秀玉觉得她十福晋能闯坤宁宫,是她横冲直撞惯了,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个,胤禛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十福晋能闯坤宁宫,是因为坤宁宫的守卫还不够严密,戒备还不够森严。 被十福晋闯过一回的坤宁宫在此之后的戒备森严到什么程度呢,是胤禛能讲奏折成堆的让人搬来坤宁宫的程度。 戒备森严点就森严点儿吧,只要胤禛不一天一趟的往这儿跑,她对此没什么意见。 她以为坤宁宫的戒备更森严了之后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成想这才是刚刚开始。 她这坤宁宫不光胤禛一天来一趟,苏培盛也跟着来,他来此不是来找她的,他是来找小谭子的。 秀玉看他那架势觉得他恨不得把小谭子回炉重造一次,也就让晴初把去看热闹的雨骤给逮回来了。 这还没完,就连小冯子也出了好几回宫,据说是去见梁九功去了。 当初胤禛将给梁九功养老的宅子买在京郊,为的就是他那边有什么事了小冯子这个徒弟能赶过去。 现在梁九功那边没出事,小冯子这边先出事了,他可不就得出宫去嘛。 秀玉是因为雨骤才知道小冯子一大早就出宫了的。 进宫久了,雨骤难免就又馋宫外的零食了,正巧小冯子要出宫去,他就成了给雨骤跑腿儿的人了。 有人带零嘴儿回来,雨骤瞧着比平日高兴得不止一星半点,这要是再瞧了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那她就是真傻了。 胤禛第一回拿着折子来坤宁宫,秀玉以为他是实在忙,都忙到坤宁宫来了。 他拿着折子到坤宁宫的次数多了,她就知道他这是有意为之了。 时间久了,她倒是发现了胤禛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喜好,那就是胤禛看折子,好像就跟她看话本儿差不多。 他反复看的折子是紧要的,他不仅看的认真,他批红也批得认真,就跟写读后感似的。 不过他好像也会挑挑拣拣,那些问安的折子他好像只看一遍批阅过之后就让人收走了。 然后她又发现好像不光是事情紧急的折子他批红批得认真,那些他看着碍眼的他好像也批红批得挺认真,她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时候多半是在用笔杆子骂人呢,所以她只是看看,并不打扰他。 这不就跟她看话本儿一样,遇见好看的就多看几遍,说不定隔上些时日还会翻出来再看看,遇见不好看的明明心里想的是看个开头就不看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边骂一边看完了嘛。 秀玉对年羹尧的这封折子有印象是因为这封折子是胤禛看得最认真的,认真到那封折子看起来都有些旧了还依然被摆在他的案头。 秀玉看他实在为难,就顺嘴问了他一句,没想到他还真答了,说这事和十福晋有关。 他要是说这事是蒙古那边的事,那就是政事,她是不能听的,他说这事和十福晋有关,这事就成了家事,她就没什么不能听的了。 直到他听说胤禛裁掉了宁夏的卫所,改设了府、州、县,并认命苏丹做蒙古都统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没猜错,那封折子上写的事的确是跟蒙古有关。 她之前还真不知道那封让胤禛爱不释手的折子是谁呈上来的,直到她见着了年氏。 躬桑礼上他们采桑叶可不是做做样子,那桑叶是真要喂给蚕吃的,蚕吐出来的丝也是要用的,因此她这个皇后娘娘还要去一趟养蚕所。 这养蚕所也不是就她一个人去,还得有人陪着她。 她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在廉亲王被皇上训饬之后她这个皇后还会不会带廉亲王福晋一同前去,她们也在等着看廉亲王福晋还是会出现,还是会称病不至。 然后她们就都失望了,皇后娘娘陪同之人的名单里有她,她也按时来了,还和怡亲王福晋一左一右的走在了皇后娘娘的两边。 之前这些官眷们还真没注意是谁走在皇后娘娘的左右两侧的,这一看才发现走在皇后两边的人是两位亲王福晋,要不是皇后还穿着朝服,这么一打眼看过去还真以为走在最前头的三位都是亲生福晋呢。 她们细看之下才发现怡亲王福晋和廉亲王福晋虽然看上去是走在皇后娘娘两侧的,其实始终是要落在皇后一拳之后的。 不愧是先帝亲自选的儿媳,就是懂规矩,她们感叹着。 不过在这儿懂规矩的人了不指这两位亲王福晋,贵妃娘娘不也挺懂规矩的嘛,不然她怎么离皇后娘娘这么远呢,她们腹诽着。 皇后娘娘和两位亲王福晋走在最前头,贵妃娘娘走在她们三人后头,贵妃这一慢,跟在她后面的所有人都得慢,短短的一段路,她们要走多久还真不好说了。 她们也听说了贵妃娘娘身子弱,不过她的身子已经弱到这种地步是她们怎么都没想到的。 她们和上次一样都是坐着马车来的,要走的这段路其实并不长。 刚开始时她们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皇后娘娘和两位亲王福晋在说些什么,到后来别说听前头的人在说什么了,她们连她头三人的背影都快看不见了。 上次躬桑礼时贵妃娘娘明明也来了,她上次瞧着身子也没这般差呀,这才多久,她怎么都开始走三五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了,都这样了,她还出来做什么呢?这不是耽误时间嘛!这话她们只敢在心里想想,是绝不敢说出口的。 秀玉虽然走在最前头,后头的事她还是知道的,谁让她把她身边的四个大丫头都带来了呢,人多,事少,雨骤这丫头难免会被这外头的景色吸引,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秀玉身上,自然就注意到了她们身后发生的事了。 雨骤是个不管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要立马告诉秀玉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看见年贵妃越走越慢就觉着不对,立马小跑着就去找秀玉去了。 年氏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年氏自己恐怕都没有秀玉这个皇后清楚。 她不管什么事都带上年氏不过是在可怜她罢了。 别看前些日子年氏的并瞧着像是好了不少,那是因为御医改了药方,不少药都加了剂量,再加了年氏肯喝药了,她的身子自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其实不光是她,大概年氏自己也知道她的身子想彻底恢复是不可能了,只能慢慢调养着。 要调养,光窝小小的宫殿里是不行的,因此她倒是愿意出门了,毕竟能出宫的机会的确不多,她也是珍惜的不是。 22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三天 雨骤…… 雨骤觉着年贵妃和她身边的人今日都有些奇怪, 年贵妃走得慢这不奇怪,怪就怪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宫女走得好像比她还要慢。 雨骤虽然敢往年贵妃那边看,到底还是不敢一直都盯着她瞧, 只敢飞快的看她一眼,然后就开始盯着扶着她的那两个宫女瞧。 这两个宫女她虽然叫不出名字也还算得上眼熟, 至少是有个印象的。这两人是翊坤宫的二等宫女, 但凡年贵妃要出宫, 带的都是这两人。 之所以带她们,不过是因为她们力气大,就算年贵妃不动,她们也能架着年贵妃往前走, 况且年贵妃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 她们只需扶着她,不让她摔倒便可。 今日这两人也是扶着年贵妃的,不过她们走的比上几次可慢多了, 雨骤刚开始觉得是年贵妃走得慢, 后来才发现走得慢的是这两人,她们一慢,年贵妃自然也就跟着慢了。 没有年贵妃的命令她们怎么敢慢,雨骤越来她二人越觉着不对劲, 这才小跑着去把这事告诉了秀玉。 听了这事秀玉还没说话呢,怡亲王福晋倒是先哼了一声, 秀玉刚开始还以为哼这一声的人是廉亲王福晋,直到发现她那八弟妹也正盯着她那十三弟妹在看, 脸上的神情也挺惊讶的,这才确认了刚才哼了一声的那人是她那十三弟妹。 这可就奇了,秀玉想。她那十三弟妹跟年贵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连面都没见过多少次,她怎么还瞧年贵妃不顺眼了呢? 秀玉好奇,还有人比她更好奇,她见着她左手边站着是廉亲王福晋伸手轻轻推了怡亲王福晋一下,没忍住撇了撇嘴,她这八弟妹难不成真觉得只要是在她背后伸手她就真看不见,也察觉不到了?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撇嘴归撇嘴,该听的她还是要听的,所以她不光竖起了耳朵,她连步子都放慢了,就怕她走得太快了听不清又或者听漏了什么。 “就是她次兄年羹尧,也不知他是给四哥上了什么折子,我们家爷又被四哥派到外地去了,我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他怕是又有几个月回不来了,果然,我们家爷又在外地待了三个月。”怡亲王福晋轻声道。 “我也不是不让他去办差,可那段日子弘暾正病着,我就同他吵了几句,问他为何就不能挑个能待在京中的差事办,他说他要办的事跟年羹尧有关,我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怡亲王福晋接着道。 “我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也只能让他去了,倒是四嫂你,我可是听说四哥忙得连案几都搬到坤宁宫去了,说说,四哥这会儿在坤宁宫是对着你的时候多,还是对着那些折子的时候多?”怡亲王福晋笑着道。 廉亲王福晋人虽来了,可瞧着还是心事重重的,脸上也没个笑模样,直到这会儿才噗呲一声乐了,她乐了,秀玉却乐不起来,她有点没明白,她们不在说年氏吗?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到她身上来了? 被她们这么一打趣她还真想起胤禛看折子的样子了,要不是他一款折子就全神贯注,而她又只是不远不近的坐着看,她还真发现不了胤禛看折子时脸上能有这么多表情。 他一皱眉秀玉就知道他正在批的多半是请安折子,他一小声嘟嘟囔囔甚至咬牙切齿那他批的肯定就是要钱要粮的折子,他没什么表情,甚至笑一下,那他批的肯定就是有好事发生的折子。 她原本是不去打扰胤禛的,偶然发现他披折子时表情挺有趣,她就时不时来看看,还越站越近了,后来她发现胤禛看见她来了也并未说什么,干脆就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也放了张案几,那案几上每日都会换热茶和糕点,她若是不忙也会去坐坐。 她又不用批折子,搬去的案几自然没有多大,也就只让人每天都换两三碟子新鲜的点心和一杯热茶罢了,毕竟还要留出个地方让她放点儿账本或是旁的什么,这样她不就和他一样有事可做了嘛。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案几上的点心从两三碟子变成了四五碟,茶也成一杯变成了两杯,她的账本儿倒是没人敢动,还在它该在的地方。 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坐下了她都还在想,她这案几就这么大点儿,东西多了,她的账本应该放不下了才对,可它怎么还在这儿呢? 这下她也不看账本了,开始看案几了。然后她终于明白这案几为何能放得下这么多东西了,它是和之前那个案几一模一样,不过它比之前那个案几要大上一圈,也难怪它能多放些东西了。 她看了一眼案几上多出来的那杯热茶,又看了看那碟明显被人动过的长春卷,陷入了沉思。 她甚至在想,她今日要是一直坐在此处,胤禛是会看着她吃吃喝喝无动于衷,还是会走过来也吃点喝点儿呢。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给胤禛留点儿面子,只在那儿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去忙别的去了,时间一久她也就习惯了,毕竟甜的糕点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这时候有一块咸口的点心在手边也挺不错的不是。 想起这些事秀玉突然被逗笑了,她其实想问她这两位妯娌,这些事就算她敢说,她们敢听吗? 她分别看了她这两位妯娌一眼,发现她们也都在笑,只是那笑跟她的笑可不一样,她们的笑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甚至好像还有点儿不怀好意。 看见这笑她终于明白;年氏为何要走这么慢了,她这是觉着胤禛因为年羹尧的折子变得更忙了,就算他把案几都搬到坤宁宫来了,那也是只要这事还没定下胤禛就会接着忙,这么一看胤禛的确是因为忙着这事一天也跟她说不了几句话,也难怪年氏要躲着她了。 今日出宫是有正事要办,还真不能就这么任由年氏磨磨蹭蹭的,这么想着秀玉便转身看了年氏一眼,然后年氏终于走得比之前快些了。 秀玉看年氏这样还真担心她随时都会晕过去,好在年氏虽然走得慢些,到底还是坚持着到了养蚕所,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廉亲王虽然被皇上训饬了,可廉亲王福晋和皇后的关系还是极好,这事经由那几个有幸陪同皇后的官眷们口中说出之后迅速传开了。 不过这廉亲王福晋毕竟是女子,因此这事传了一段时日就无人在关心了,所有人现在关心的都是青海的叛虏进京受俘之事。 抚远大将军打胜仗,青海收回来了,这事举国上下人尽皆知。可他们都只是听说,能知道抚远大将军姓甚名谁已是他们多方打听的结果了,旁的就打听不出来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旁人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看见的,他们就等着看叛虏进京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带上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扔个痛快。 进京的叛俘有阿尔布坦温布,吹拉克诺木齐,还有一个叫藏巴扎布的,这几人都是被械系至京城的。 这下街上就出了个奇景,年羹尧和岳钟琪骑着高头大马现身的时候叫好声响成了一片,好在这不是新科状元游街,不然响起的恐怕就不止叫好声了。 这两位将军的队伍都走得看不见影儿了百姓们也都还没走,都在等着看那几个叛俘呢。 这时叫好声就变成了叫骂声了,虽然最后他们准备好的臭鸡蛋和烂菜叶都没能扔出去可百姓们好歹骂了几句,还冲着这几人吐了好几口唾沫,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们准备好的烂菜叶和臭鸡蛋没扔出去,那是他们给那两位大将军面子,才不是他们看见那些披坚执锐的将士们就心生惧意了,他们有些心虚的想。 年羹尧和岳钟琪不一样,岳钟琪投笔从戎那是承了他阿玛的志,毕竟他阿玛都是四川提督了,他这做儿子的也不能丢了老子的脸不是。 年羹尧呢,他也是系出名门不假,可他爹是文臣,他的湖广巡抚是他一步步升官升上来的,最开始他就只是个小小的笔帖式。 年羹尧也是一步步升官升上来的,他爹的官是先帝升的,他的官是胤禛升的,他可以说是胤禛一手提拔上来的,从前是胤禛的亲信,现在是胤禛的宠臣。 既然是宠臣,那自然是和旁人不同的,岳钟琪可以走,他却被留下了。 胤禛问年羹尧除了这些封赏之外还想要什么,年羹尧说他什么都不要,他想去见见允禵,只需远远看看就行。 胤禛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不是气恼,而是惊讶,惊讶年羹尧也懂得说话之道了,知道皇陵不是他能去的,就只说要去见见允禵。 年羹尧想见允禵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年羹尧这个抚远大将军最开始本就是暂代的允禵的职,现下他打了胜仗,自然要和他从前的主帅见上一面的。 这远远的看着到底是多远其实也取决于他懂不懂分寸,不过胤禛觉得既然是要能看清,还要能说话那一定是离不了太远的,面色就有些变了。 年羹尧多精呀,他跟在胤禛身边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这位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了,这要是旁人,久久得不到皇上的答复怕是要急了。 他不一样,他不仅不会催皇上,他能一动不动站在此处,何时皇上开口了,他何时才会动一动上半身,把腰弯得再低些。 22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四天 胤禛见岳…… 胤禛见岳钟琪和年羹尧二人的时候苏培盛是在殿内随侍在他左右的, 等岳钟琪出去了,苏培盛就知道他也该退出去了,如此, 殿内就只剩下胤禛和年羹尧两人了。 苏培盛知道万岁爷定然是有许多话要跟年大将军说的,所以特意找个阴凉地方站着去了。 这一站还真就站了小半个时辰,被这小风吹着, 若是旁人说不定都站得有点困了, 他却不一样, 他是越站越精神了。看来万岁爷要跟年大将军说的是大事, 想到此处他站得更直了。 他又这么站了好一会儿年大将军终于出来了, 他没忍住长舒了一口气,刚想摆出个笑脸就见年大将军径直朝他走过来了, 他那笑差点儿就僵在脸上了,要不是他反应快,调整了一下表情他怕是真要得罪这位天子宠臣了。 不过这位大将军来找他做什么?他自认与他交情并没有那么深厚, 能做他进宫后见得第二个人。 虽然心中疑惑,他还是迎上去了,他是奴才,人家是大将军,他可不敢在他面前摆谱, 苏培盛一边想着一边走得更快了。 他以为这位大将军来找他就是来叙叙旧的,没想到这位大将军还真是有正事要找他。 年羹尧说要去给十四爷送东西,让他安排一下, 还说这是万岁爷的意思。 这下苏培盛是真笑不出来了, 听了前半句之后倒是挺想问这位大将军的,金银财宝不要,田地宅子不收, 非要去给十四爷送东西,他是怎么想的? 听到后半句他又想问问万岁爷是怎么想的了,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不敢真问出口的。 年大将军都这么说了,那想必就是真的了,这下还真把他给难住了。 去给十四爷送东西的小太监他可是挑了又挑才挑出来的,人要老实,嘴要严,还得是就爱独来独往的,这样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就算想说也没人听不是。 为了不让这两人常在一处,他还特意将其中一人调开了,如此,他二人只有在去给十四也送东西时才会见上一面。 一来一回的,他们就得搬两回东西,早就累趴下了,因此就算是在马车上也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明明见了好几次面还不怎么熟的缘故了。 让他为难的倒不是年羹尧要去送东西,让他为难的是他是应该让那两个小太监跟年羹尧一同去,还是只让一个小太监跟着去,让年羹尧也动弹动弹搬搬东西。 端看他这么久都没出来就知道了,这事万岁爷应该是不太乐意的,是他求来的。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不能由他来做主,还是得由万岁爷来做主,终于送走了年羹尧,苏培盛这才大步进了养心殿。 他又不傻,当然不会一上来就问万岁爷年大将军所求之事要如何安排,他只是试探着问万岁爷,这回去给十四爷送东西这事还需不需要提前告知皇后娘娘。 他这么问其实是在求胤禛,让胤禛准许他去一趟坤宁宫,问问皇后娘娘这回还有没有什么吃食要送过去。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手底下的两个小太监在这种时候就不顶用了,与其让他们跟着年大将军一道去十四爷那儿,不如让小谭子跟着去。 比起那两个小太监他自是更相信自己徒弟的,再说了,他徒弟好歹也是坤宁宫的副总管太监了,身份怎么着都比那两个小太监高那么一点儿,跟年羹尧也算见过几回面,想来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苏培盛的言外之意胤禛听出来了,他虽然信年羹尧,可他不信苏培盛手底下的小太监,因此苏培盛就算不说这话那两个小太监这次也还是去不了老十四那儿的。 他原本是想让苏培盛陪着年羹尧同去的,没成想苏培盛把小谭子给推出来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小谭子是苏培盛的徒弟,让他替他师父跑这一趟倒也说得过去。 胤禛之所以没想到还有小谭子这么一号人,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让秀玉知晓此事,他是觉着秀玉知道这事之后又要费心思给允禵准备吃食,怕她累着。 他之所以同意年羹尧走这一趟是因为允禵在这件事上的确有功,不让允禵见年羹尧一面的确说不过去。 再加上允禵还为了阵亡和伤残的将士们的抚恤银子这事给他上过折子,显然对这些事还是放心不下的,他没那个闲工夫回他的折子,此事三两句话又说不清楚,与其由人传话,不如直接让允禵和年羹尧见一面,当面说清楚的好。 苏培盛踏进坤宁宫后第一个见着的人就是小谭子,小谭子见苏培盛走得极快便知他师父这是有事要找他家娘娘,因此虽然人还在原地没动,心却已经跟着他师父飞走了。 然后他就被他师父给领走了,他一边走了还一边在想,也不知道是要去办什么事,不过能让他师父着急成这样的,应该是件大事吧。 他见着这两个有点儿面熟的小太监时还在想这两个小太监难道有何不妥之处,不然他师父怎么会专程带他到此处来呢? 然后他就发现这两个小太监有的不是不妥之处,而是不同之处。 他二人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俩的话实在太少了,他都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就只有那个高一些的太监不知从哪儿拿出来张单子,让他核对一下,看看跟前几回送到十四爷那儿去的东西有没有出入。 他虽然不知为什么他前不久刚给十四爷送过东西,就又要去一趟,还是下意识的核对起了名单上的东西。 原来一直给十四爷送东西的就是他二人呀,他想。 可上次他不是替他家娘娘去给十四爷送东西的吗,怎么这次又找上他了,他这算不算抢了这二人的差事呢? 上次他敢一个人去十四爷那儿是因为那车东西里吃食居多,值钱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这次可不一样,他看这单子上什么东西都有,一时还真估不出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 值多少银子先不论,这次的东西虽然不多,可都是些大件儿,他不是谦虚,他是真抬不动。 然后他就开始思索这两人谁与他同去更合适,这一看才发现他师父竟然还没走,一直在不远处站着呢,也顾不上挑人了,朝着他师父就去了。 “你这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在想他二人谁跟你去才好,你这是打着光动嘴不动手的主意呢?”苏培盛在外头还是会给他这小徒弟留些面子的,他看那两人离他们挺远,料想他们听不见这边的说话声,这才低声道。 “师父您轻声些,这可是在外头呢,那儿还有人呢。”小谭子听他师父又开始数落他了,怕他师父这一开口就没个完,连忙说道。 “你小子把你那些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这次和你同去的可是年大将军,你给我老实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苏培盛也懒得再数落小谭子,他轻声道。 “年大将军,他怎么……师父,这事,是不是让小冯子去更合适?”小谭子试探着问道。 “一事不烦二主,上回就是你去的,你认识路,这回还得你去。”苏培盛斩钉截铁的道。 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让小冯子去办这事,他整日在万岁爷跟前伺候,万岁爷对年大将军是个什么态度他还是知道的,以后不好说,起码现在万岁爷还是用得着这位大将军的。 既然如此,那跟这位大将军亲近些总是没错的。 这差事他还真不能去办,他要是真去了,那这位大将军怕是更加的盛气凌人了,到时候倒霉的人恐怕就不知会有多少了。 别看这位大将军在万岁爷面前依然恭顺,出了这紫禁城后他的所作所为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也不能怪他有这个担忧不是。 这差事他不要,却是能替他徒弟揽下来的,他知道万岁爷其实对这位大将军也不是全然信任的,想让他跟着去,也只是想让他看着这位年大将军。 小谭子听他师父这么说,也知道此事他是推脱不了的了,叹了一口气,去核对对东西去了。 年羹尧见着小谭子的时候还真把他给认出来了,托苏培盛的福,年羹尧倒没给他脸色看,这一路他倒还算好过。 小谭子好过,年羹尧却不太好过,他以为他都是一等公了,他出行,皇上就算不给他备辆大马车好歹也会让人给他备匹马,结果马车是有了,可比他平日里坐的那辆小了一半。 小就小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抱着这样的想法年羹尧上了马车。 等他上了马车他才真的傻眼了,这马车本来就小,还堆了这么多东西,别说坐了,他简直都没地方下脚。 这些东西不该放在后头的那辆马车上吗?年羹尧想,然后他开始回忆他上车之前有没有看见另一辆马车。 答案是没有,要是有他也不至于要跟一个小太监挤在同一辆马车上了不是。 挤在同一辆马车上也就算了,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还要和这小太监挤在一处坐着。 他忍不了的倒不是这小太监身上若有似无的那股味儿,毕竟他才从战场上下来不久,比这难闻千百倍的味儿他啥都闻过了,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忍不了的是这小太监明显是在躲他,知道的这小太监是怕他才想着要躲的,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要对这小太监做什么呢。 这马车里是只有他二人不假,可外头还有一个赶车的车夫呢,要是被这人给看见了,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年羹尧皱着眉头,想着。 22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五天 年羹…… 年羹尧嫌弃小谭子,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小谭子也在嫌弃他呢。 从前在王府时因着他师父的缘故他二人还是见过几面的,那时候小谭子只觉得这位大人满腹经纶,是个能人。 后来得知他上战场了, 又觉得他肯定杀伐决断,是个狠人。 这次再见他,发现他越发威严了,也变得盛气凌人了。 虽然这位大将军没给他脸色看, 可他觉得这位大将军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对他的嫌弃,他又不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觉得这样还不如给他脸色看呢。 这位大将军嫌弃他,他也挺嫌弃这位大将军的,这位大将军也不知是在哪儿喝了酒,浑身酒气, 这也就算了,他身上还有一股脂粉味儿, 那这酒是什么酒还用猜吗? 这位大将军是知道这几日就要到十四爷那儿去的, 还能喝成这样, 他这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小谭子想。 他现在总算明白他师父一定要让他来走这一趟了, 这哪里是来帮着搬东西的,这是让他来盯着这位大将军的呢。 端看这马车大小就知道了, 这马车可是他师父让人准备的,显然是不想让这位大将军这一路舒舒服服的,他越不想跟他们这些太监挤在一处,他师父就非要让他跟自个儿挤在一处。 他何止这去的一路不舒服,他等会儿回来时才是真不舒服呢,今儿搬这些东西的人算上车夫也就三个, 他就不信这位大将军真能站在一边干看着。 只要他一动,他可就做了太监和车夫才会做的活计了,到时候他就不信这位大将军还能盛气凌人得起来。这么想着,小谭子盯着那堆东西看了起来。 小谭子在看那些东西,年羹尧也在看那些东西,他看这这些东西在想的是皇上对十四爷的态度。 按说十四爷都被幽禁了,有吃有喝就算不错了,可看皇上这架势,十四爷那儿可不止有吃有喝,他应该是除了自由什么都有。 他说要来看十四爷,其实也是想看看皇上许不许他这个外人接近这位爷,只要皇上答应了,那就代表这位爷就快被放出来了。 皇上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再允许十四爷再和八爷有什么来往的。 这位爷快被放出来了,就意味着八爷或是九爷要进去了,他猜应该是九爷,毕竟九爷连王爷都不是,处置他可比处置八爷容易多了。就是不知皇上要用什么由头把这位爷给送进去了,年羹尧想。 到了地方之后他原本是打算第一个下车的,可他看了看这堆东西,又看了还看瘦瘦小小的小谭子,起身的动作就顿住了,他起身刚起了一半,现在是起来吧,不甘心,坐下吧,也还是闹心,总之就是别提多难受了。 年羹尧难受,小谭子却一点儿都不难受,他不仅不难受,他还挺想笑。 看来他师父说得没错,这酒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年大将军这么个聪明人,应该一上车看见这堆东西之后就想到这些东西是他也要搬的,可他还真没往那儿想,坐得那叫一个稳当。想来是酒还没彻底醒,脑子转得比平常慢的缘故吧。 他也不是不能下马车,不过他要是真不下来就见不着十四爷,到时候万岁爷要是问他十四爷跟他说了什么他又该怎么回话呢?这么看来今日这马车他是非下不可了。 年羹尧其实也在犹豫着他今日要不要下这个马车。 他跟皇上说只远远看十四爷一眼,那是因为他没打算真见十四爷,他想让与他同行之人替他传话,把阵亡和伤残的将士们都得了该得的银子这事告知十四爷,只要十四爷不再为这事上折子,他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现在看来让人传话这一招是行不通了,小谭子可不是那叫不出名字的小太监,不是这么好命令的,这么想着,他到底还是下了马车。 “站住,别跑,说你呢,给爷站住。”年羹尧刚下马车,还没站稳呢,远远的就瞧见有人在一间小院外头走来走去的,立马就断喝道。 要是从前他还真不一定会去追这人,他这不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没多久嘛,看见敌人就想追着毛病一时还没改过来,也只能说是这人倒霉了,早不来晚不来,偏挑他们来的时候来,听见马蹄声也不知道要跑,这人不倒霉谁倒霉。 这人其实不是不跑,他也知道这儿少有人来,听见马蹄声又远远的看见那马车的样式之后他也知道那是宫里来人了。 不是他吹牛,他还真不怎么怕宫里来的那两个小太监,比那两个小太监更大的贵人他都见过了,贵人还给了他银子让他帮着办事,他又怎么会怕那两个小太监呢。 他不仅不怕,他还跟那两位说过话,虽然他们都没搭理他,可他觉得只要那两位没赶他走,他后来也没让人抓起来,他就觉得他和那两位算是认识了。 他是住这附近的猎户,从前猎得了东西之后都是拿到集市上去买的,自从见过了那位贵人之后他的猎物多半都卖给住在这小院儿里的人了。 那两位是宫里人不假,可如若真的是得主子重用的大太监,那两位也不会被派了这么个差事了。 要知道这地儿里皇宫大内还是挺远的,光是从皇宫到这儿起码就得一天一夜,这还没算回去的一天一夜,这么一算好几天可就过去了,这一路上都只能吃干粮,对那二位来说可不就是苦差事嘛。 能在这地方住,又能让宫里的太监一趟趟的送东西过来的,那自然也是位贵人,不过他也不傻,知道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因此他都来这儿好几趟了,还是不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是谁,是什么身份。 他只知道他拿了一位官爷的金子,官爷让他往这院子里送些收拾好的猎物,那甭管这院子的主人是个什么身份,那就得送。 这年头,拿得出金子的那都是金贵人,他得了那人的金子,那人可不就是他的贵人了嘛,既然是他的贵人,又岂是这两个小太监能比的。 他以为来的又是他的熟人,所以不用跑,等他发现来的人他不认识之后他虽然拔腿就跑,可显然已是来不及了。 这位爷也不之怎么就跑得这么快,明明刚才他们还离得远着呢,这位爷愣是把他给追上了。 他连猎物都不要了,撒腿就跑,还是没跑得掉。 被这位爷撂倒时他还在想,好在他今儿没带着他吃饭的家伙式儿过来,不然他恐怕就不只是被这位爷撂倒这么简单了。 “官爷您手轻些,草民就是住在这附近的猎户,今儿一早猎得了些好东西,正打算拿到集市上去碰碰运气,路过此处实在渴得狠了,打算讨杯水喝。”猎户忙高声道。 “你糊弄谁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敢来,知道那院子里住的是谁吗,你就敢讨水喝,你就不怕把命给讨掉了。”年羹尧这一路上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好不容易有人能让他出出气,他可不就得多说几句嘛。 “官爷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草民当然知道这儿不能去的地方是哪儿,草民就是为了这个才绕了这么远的路到了这儿。”猎户连忙道。 “想来您也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吃个新鲜,越新鲜卖价就越高,草民为了多卖些银子走得快了些,要不是实在渴得难受草民也不敢惊扰了那院子里的贵人不是。”猎户接着道。 他说这话时还在想,他明明都把规律摸清了,这个月份宫里应该不会来人才对,要不今儿他也不会来了。 没成想宫里不但来人了,还来了个身上有功夫的。他是个猎户,能打到猎物靠得就是跑得快,这位官爷跑得比他还快,出手果断又狠辣,这不是有功夫又是什么呢? 他忍不住想,这金子果然不好拿,他自认已经够小心了还是让人给逮住了,也不知那两个小太监有没有跟来,他们要是因为来了,看见他能不能帮他一把,这么想着,他终于看向了那架马车。 他是仰躺着的,刚开始还真没看清马车上下来的人是谁,只看见这人是做太监打扮的,然后他眼睛就亮了。 等这人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人他根本就没见过,不免在心里暗道了一声糟了,也开始思索他能不能从这两人手底下跑掉了。 “大将军您这是……”年羹尧动作极快,他刚想下车,年羹尧已经追出去了,他刚下车,年羹尧已经把人撂倒了,见此情境他反倒不急了,慢慢悠悠的朝这两人走了过去。 “大将军,您是大将军!”猎户原本还想着要跑,听他不认识的这个小太监叫抓了他这人大将军,惊呼道。 他能以打猎为生除了因为他跑得快,还因为他记性好,毕竟他要记得哪种猎物都分别是在哪儿打到的,还要记得他在那儿放了捕兽夹不是。 他还在想这瞧着怎么这般眼熟,原来这人就是才刚回京不久的抚远大将军。 他回京那日能去迎他的百姓都去了,他自然也去了,他不但去了,他还仗着身材矮小,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最后虽然没能站在最前头也勉强站在了中间,到底是把这位大将军的模样看清楚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跑,现在好了,也不用跑了,要是抓着他的是别人,他或许还有机会跑,偏偏抓着他的人是大将军,他看不敢跑,他怕大将军把他给就地正法了。 22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六天 …… 其实只要住在那院子里的贵人肯出来帮他一把, 说他们的确不认识,他说不定都不用跑。 不,他怎么糊涂了,住在那院子里的贵人是什么身份, 岂是他能攀上的, 可他就算攀不上这位贵人, 伺候这位贵人的小太监他却是认识的, 贵人不出来,那几个小太监怎么也不出来? 他来送了好几次东西了,除了那几个小太监就没见过别人。 他要送东西进去,当然要和他们说清楚是谁让他来的,不然他的东西再好也是送不进去的。 除此之外他还得和他们打好关系,因此那些大一点的猎物是给贵人送的,小一点儿的就是给他们送的了。 那些鸟雀他平日里都是不怎么吃的, 只有实在馋肉馋得狠了才会烤两只打打牙祭。 自从接了这差事之后他就没再吃过这好东西,全给那几个小太监了。 那金子他轻易是不打算动的,等什么时候真要用银子了他才会拿出来用。 这么看起来他的日子其实过得好像还不如从前呢。 他以为他们都吃了他这么多东西了,他们怎么着也算是熟人了,没成想只有他自个儿是这么觉得的,人家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不然这院子外头的动静这么大,怎么就没一个人出来看一眼呢。 年羹尧其实也在想这事, 按照常理就算十四爷不在,还有十四福晋在呢,她不方便出来,难不成还不知道要让伺候十四爷的小太监出来看看吗? 不管来人是谁,看见出来的人是太监都知道里头的人是他动不得的, 那那人不管是想做什么都得先思量思量了不是。 他们在这外头闹得动静这么大,里头的人就跟听不见似的,连个出来偷看的人都没有。 这是里头的人太谨慎了,还是里头的人心虚了,不敢出来了?年羹尧想。 不管里头的人出不出来,都出了这种事了,他们不见着那位爷肯定是不行了,他是跟皇上说过他只要远远的看看十四爷便可,可这都出事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不是。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真得想想被他抓住这人要如何处置。 他忍不住想,皇上该不会是猜到这人今日会来,所以才准了他走这一趟,他要是不来,光凭几个小太监怕是抓不住这人,他来了,别说一个人了,就是再来几个他也能抓住。 然后他又开始想这人是不是不止收了一个人的银子,他会不会不止 是八爷或九爷的人,他还是皇上的人。 他要是八爷或九爷的人,那自己的确能将他扭送官府,他要还是皇上的人,那可就真难办了。 其实要想知道这人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也简单,只需让他和十四爷见上一面即可。 他要是八爷或九爷的人,十四爷就算不保他,最起码见了他多少会有些不自在。这不就好分辨了嘛。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转来一圈就被他给丢开了,他还真不知道十四爷在不在,要是在还好,要是不在,出来见这人的只能是弘明了,到时候要是把这位小爷吓着,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如此,也只能让这人去刑部大牢走一趟了,就是不知这人进去之后还出不出得来了。 要带这人回去,就得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他原本是不太情愿做这事的,现在为了把这人带回去也只能认了。 他现在也不觉得这马车里的东西多了,东西要是不多,也不必用绳子绑起来,没有绳子,他要怎么把这人给五花大绑呢?年羹尧想。 这人被年羹尧拉起来的时候还在想这位大将军莫非是信了他的说辞,打算放他走了,然后他就被拉上了马车。 被这么一拉他就知道年大将军应该是没有信他的话,他还在想不信就还信吧,拉着他上马车做什么,就被这满满一车的东西给惊住了。 难怪那位贵人要花金子让自己给住在这儿的这位爷送新鲜吃食,原来宫里人每次送来的东西都是这个数量的。 和这些东西比起来他送的东西根本就不够看,难怪那两个小太监每次接她的东西的时候都不拿正眼瞧他,他还当那两个小太监是瞧不起他呢,敢情他们是瞧不起他送来的东西呀,他盯着这满车的东西,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那个他不认识的小太监也上了马车开始解绳子往下搬东西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位大将军之所以抓着他不放怕不是想让那个小太监看的,大将军抓着他,自然是腾不出手来搬东西的,这样他不就能不动手了吗?猎户想。 等他被绑住了,他才回过味儿来,原来这位大将军不是不想动,他是在等那跟绑他的绳子呢。 等他终于被五花大绑之后这位大将军也开始往车下搬起东西来了,这三人没一个理他的,就跟看不见他似的。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最好一直看不见才好,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将军把他绑起来是要带到哪儿去,猎户想着。 年羹尧原本准备了挺多话要跟这位爷说的,没成想会在这儿遇见一个形迹可疑之人,准备好的那些话就都不能说了。 年羹尧以为他会见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十四爷,没想到这位爷除了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些,黑了些,就没什么变化了。这下他是真有些惊讶了。看来他的猜测没错,这位爷的确就快要出来了。 他没忍住盯着这位爷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发现这位爷瞧着睡眼惺忪的,也不知他是没睡醒,还是被他们这么一闹给闹起来的,所以没睡够,这才这幅模样的。年羹尧想。 “这不是年大将军吗?”“还未祝贺年大将军得胜还朝,怎么,这是想起了我来了,来看看我过得如何?”允禵知道年羹尧能来这儿定是他四哥首肯的,但他还是问道。 “见过十四爷,小的今日来是有东西要给您的。”年羹尧对允禵抱拳一礼,然后才道。 这位爷的称呼年羹尧是张口就来,再要如何自称的时候他却是犯了难。 称臣显然不合适,称小人又听着有点儿别扭,最后他也只能自称小的了。 “既是有东西要给我,那就拿出来吧。”允禵听年羹尧自称小的眉头就是一挑,行呀,这位大将军愈发的能屈能伸了,他想,他笑了一下,然后才说道。 “小的知道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将士们,阵亡之人实在太多,名单小的就没带来,小的带来的名单上的人都是因伤致残之人,他们都跟着小的回了京,也都领到了该领的银子。”年羹尧轻声道。 “这是他们每人领银子的凭证,银子领了,这东西就收回来了,一直存在岳钟琪那儿,小的挑了些您能想得起名字的,今日特意拿来给您过目。”年羹尧低声道。 听了这话允禵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以为年羹尧今日是来替他四哥当说客的,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事来找他的,这下他是真笑不出来了。 “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允禵知道这名单肯定不少,但是用眼睛看是一回事,真拿到手里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凭条比他想的还要厚,也不能怪他失态了不是。 这些还只是他想得起名字的将士的凭条,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呢,那些重伤甚至是丢了性命的将士们呢,多年以后除了家人还要谁会记得他们姓甚名谁,再过个百十来年恐怕连他们的家人都不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可悲的。 年羹尧说这些人的名字他都能想起来,还真是高看他了,他回京都好几年了,这些人的名字他能不能都想起来他还真没把握。 以前他四哥和十三弟追债追得满朝文武看见他们都躲着走,他那时也觉得他们的确有些过了,等他真成了一军主帅他才知道银子有多不经用,就那点儿银子,他们过得可以说是节衣缩食,就差食不果腹了。 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他能猜个大概,这几笔银子拨下去之后他那十三哥怕是又有得忙了。 哦,他怎么忘了,他那十三哥现如今就没有不忙的时候,区别只是忙和更忙罢了,允禵想。 要不是见着陪年羹尧同来的人是小谭子,他还真不一定会放年羹尧进来,他又不蠢,当然知道年羹尧来找他准没好事。 他是真没想到年羹尧还真做了件好事,带来了一件对他有用的东西。 他其实知道他们在外头跟人闹起来了,放他们进来也有想看看年羹尧会不会把这事说出来的意思,现在看来他是不会说了,既然如此,年羹尧还留在他这屋子里做什么呢? 小谭子和车夫还在往屋子里搬东西呢,都是奴才,他凭什么搬了几样东西就光明正大的偷起懒来,就因为他是一等公吗?允禵想。 年羹尧也知道这凭条多,也猜到了这位爷恐怕是不会把这东西还给他了,所以他拿来的凭条其实都是他誊抄来的,上头都没有手印。 这位爷的确还是爷不假,可他这不是还没被放出来嘛,因此他不敢把真的凭条给这位爷看只能亲手誊抄了一份带来。 他其实也在赌,赌这位爷不会当着他的面把这东西打开看,显然他赌对了,也幸亏他赌对了,要是这位爷真当着他的面把这东西打开看了他恐怕才真走不了了。 他也知道这位爷赶他走不是要让他真出这个院子的意思,这位爷是在告诉他,他该像小谭子似的,动起来了。 不就是搬点儿东西嘛,他现在手又没被占着,只要能出这屋子,搬点东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年羹尧想。 22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七天 …… 允禵是等年羹尧和小谭子走了之后才坐下看起那些凭条来的。 年羹尧说得也的确没错, 这些凭条上的名字他还真是大部分都能想得起来,剩下想不起来的那些多想几回应该也是能想起来的, 毕竟他在此处还真是没什么事可做, 别人都是忙里偷闲,他是巴不得忙一点儿,又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他回京之前其实是做好了一回京他四哥就对他出手的准备的, 所以他当时他的胆子格外的大,想着反正都要被关起来了, 不如趁着还自由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他发现他八哥和九哥有意要让他同他四哥争那个位置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这才有所收敛了。 他忍不住想, 他四哥就算真对他出手也不奇怪, 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他,他也是会对他四哥出手的。 这事他知道,他福晋也知道, 他觉得他已经有所收敛了,他家福晋却还是被吓着了,他家福晋从前从未过问过这些事, 他回京之后却也问过他的打算的。 他也知道这并非他一人之事, 所以也并未怪她, 只告诉她一切有他,让她安心便可。 听话听音,他家福晋听他这么说就再也没问过他此事了。 直到他被他四哥打了那二十板子之后八哥九哥也好, 他家福晋也罢,都明白他无与他四哥争位之意, 他才终于闲下来了。 他能闲下来,他家福晋却忙起来了,他也知道他家福晋都在忙些什么, 并未拦她。 现在看来他不拦她是对的,他可以过苦日子,他家福晋和他的孩子们不行,他四哥又不像他汗阿玛,毓庆宫说搜就搜,都没给他二嫂一点时间带点儿东西出来。 他四哥虽然是打了他板子,好歹没有让人去他府上搜查,他家福晋想带写东西出去倒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银子带不走,就把银子换成银票,首饰带不走,就换成银票,只要有银子,还怕买不到更好的吗? 在这事上他还真得谢谢他九哥,要不是有他帮忙,他还真没地方去换银票。 钱庄倒是能换,可他一趟趟的往钱庄跑就是再傻的人都能看出他这是出事了,要是被有心人一状告到他四哥那儿去,那他这银子还换不换得成可就不好说了。 谁都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事,这府邸他还回不回得来他也不知道,银子当然还是要带走才好。 他来了皇陵没几日宫里送的东西就到了,又过了几日他八哥让人给他送的东西也到了,有了这些东西暂时也就够了,那笔银子就一直放在他家福晋那儿没动过。 他之前还以为这笔银子在他离开这个地方之前是不会动的,现在看来还是得用。 他数了一下那些凭条,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张,这二十人有的是原本他就认识的,还有的是到了军中才和他有几数面之缘的,的确都是他叫得出名字的。 还有一人在战场上救过他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了。 他明明记得,那个人救他的时候还是个身强体健的大高个儿,没想到再得到他消息时他竟然已经没了一条腿。 他坐了好半响,觉得他给这些人每人一百两,再给救了他的那人单独加一千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拢共不也才三千两嘛,他想。 他也知道这是大事,因此立马就去找他家福晋商量去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福晋竟然会因为这事和他吵起来,而且吵得极厉害。 她听见他说要拿三千两银子的时候哼了一声,她一哼,他就知道他今日想把这三千两银子拿到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他看他家福晋反应如此之大,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反倒是他家福晋,也不知她那来这么多话要说,愣是把自个儿说累了她才坐下。 她说了这么多话,总结起来其实就只有几,一句是总共就只带出来三万两,他现在一下就要拿走三千两,问他是怎么想的。 另一句是,这银子就是真给他了,他要让谁带出去? 最后一句话是,他要是真要这银子,那剩下的银子也都给他,今后这银子要怎么用她也不管了,没银子用时别来找她就行。 他还是第一次因为银子的事跟他家福晋吵起来,她知道她心中有怨也有气,所以只是听着,并不反驳什么。 直到他家福晋说要把所有银子都给他,他这才有些慌了。 他刚才满脑子都是在边关的那几年发生的事,他视将士们为袍泽,这种时候他出不了力难道还出不了银子吗? 尤其是这些人里还有他的恩人,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让人去给他送一千两银子怎么就不行呢? 他想说不是还有八哥和九哥帮衬着他吗,这三千两银子他怎么就出不起呢? 他还想说他不会一辈子都待在此处,总是要出去的。 这些话再看见他家福晋脸上失望的神情之后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被她这么一盆冷水泼过来,他总算清醒多了。 他想起了被圈禁起来的十哥,同样是被圈禁,他好歹还有个守陵的名目,说出去也要好听些。 他顶着来守陵的名目过的尚未是这样的日子,他十哥现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还用说吗? 他十哥已经进去了,下一个怕是会轮到他九哥了,再下一个就该轮到他八哥了,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只是不愿去细想罢了。 没了他八哥和九哥帮衬,他能靠的就只有他四哥了,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他四哥服软,那他这么些年又是在做什么呢?允禵想。 “我的爷,我知道你是瞧着那些伤了残了的将士们可怜,想帮他们一把,可您总要量力而行吧,拢共才三万两银子,您一下就要拿走三千两,您让我如何答应您呢?”十四福晋见允禵脸上并无气恼之色,这才低声道。 “您想着那些袍泽,怎能就不想想孩子们,别说咱们现如今的处境了,就算将来您出去了,四哥要是不让您回原来的府邸去,还不给您俸禄,您又要怎么办呢?”十四福晋接着道。 听她这么说允禵总算想起了孩子们了,弘明还好,他娶嫡福晋时他还是大将军王,他的福晋那真真是经过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一转眼弘暟也到了该娶嫡福晋的年纪了,这可是他的嫡次子,同样也是不能被亏待的,不然他岂不是枉为人父了吗。 “我知道了,那些银子你好好管着,我不会再要来。”允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他拿不出银子,他借银子还不行吗?他是知道今日这院子门口有多热闹的,这个地方平常可没人来,会偷摸着来的也就只有那个给他送东西的猎户了。 这人第一次来他这小院外转悠时他还以为是谁走错了路,想着只要不让那几个小太监出去,这人自己就会走,也就没去管他。 这人看无人理会自己,也的确走了。然后没隔几日这人就又来了。 他虽然不让那两个小太监出去,可他们年纪实在小,对什么事都好奇,到底没忍住偷偷去看了。 那人第一次来,他们说那人就是个迷了路的寻常百姓,这人第二次来,他们说这人瞧着好像是个猎户,这人第三次来,他们说这人的确是个猎户,手上还提着猎物呢。 他当时还在想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为了多赚些银子连这种地方都敢来。 直到他让人去买这人手里的东西,这人把东西给了他的人却不要银子,反而跑得比兔子还快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人应该是他八哥或九哥找来的,为的就是让他有一口新鲜吃食。 宫里也送这些东西来,可从宫里到他这儿就算是坐马车也得一天一夜,这种东西送到之后也就算不上新鲜了,他们也只是在这东西送来的当日吃上一顿,剩下的都赏了奴才了。 宫里送来的新鲜肉算不上多,这么一分还真是刚刚够吃的。 有了这人送来的东西之后他们这一家子人就没再缺过肉吃,不仅是肉,就连一些山货有时也是能吃到的。 就这么一手不交钱,一手也交货的,他在这儿的日子其实过得也还行。 要真说有什么不如意之处,那就是他们这儿的确少了个好厨子,当然了,这话可不是他说的,是他那几个嘴馋的浑小子说的。 现在看来他们得有一段日子吃不了新鲜的肉了,不过宫里才刚送了东西来,少吃这么三两顿想来也是无碍的。 就是不知年羹尧最后把那猎户送哪儿去,他猜多半是会送到衙门去,让他进大牢蹲上几日,至于用不用刑就得看他有没有露馅了。 在这件事情上允禵还真是猜错了,年羹尧没把这猎户送去衙门,而是送去了刑部。 来见年羹尧的人是刑部尚书,他本来见着年羹尧抓着的人是个寻常百姓,还当他不要把这人送进来,就只是有事来找他,带这人进来就是为了要吓吓他。 等看清了这人是被五花大绑的,且年羹尧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对之后他终于确认了一点,那就是年羹尧不是想吓吓这人,这人真得进刑部大牢去走一遭。 去他这刑部大牢里走一遭可以,这一进去还出不出得来就要看这位年大将军是否要让他的人对这人用刑了,要是不用,这人就还能活,要是用,可就不好说了,刑部尚书想。 22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八天 …… “还烦请大人替年某把这人给“照顾”好, 给他选一间好一些的监舍,最好再选上一帮有趣的同狱之人,务必让他“舒舒服服”的才好。”年羹尧见这人都被带下去了刑部尚书却还站着没动, 心知他是想知道自己对这人的态度, 遂说道。 听他这么说刑部尚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有没有罪暂且不论,他得罪了这位年大将军这事却是板上钉钉了。 他这刑部大牢别的没有, 有趣的犯人却是极多的, 那人就是个猎户, 看穿着还是个穷猎户, 想来是没功夫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穷得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这样的人,要他怕还不容易吗?刑部尚书想。 “自大将军得胜还朝以来,同僚们都商议着要请大将军您出来吃酒,您看……”刑部尚书好不容易见着年羹尧,自是不愿意就这么让他走, 他低声问道。 “年某也不瞒大人您了,年某刚从十四爷那儿回来,急着回宫复命,我们下次再约如何?”年羹尧笑着道。 “您忙,您忙, 咱们下次再约,下次再约。”刑部尚书听说年羹尧要进宫面圣,不敢再留他,连忙道。 不过他还真没看出来那猎户胆子这么大,那位爷那儿是什么地方, 这人竟然也敢去。 他去就去了,偏偏运气这般差,让这位年大将军给抓了正着,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刑部尚书看着年羹尧的背影,想着。 年羹尧从岳钟琪那儿要了些因伤致残的将士们领取抚恤银的凭条这事是岳钟琪来禀给他知晓的,他也知道年羹尧这凭条是要拿给允禵看的,因此并未说什么。 从这儿到皇陵就算是坐马车最快也得一天一夜,他以为年羹尧回来后怎么着都得在自个儿府上歇一日,等养足了精神再进宫复命,没成想他连府都没回,直接就进宫来了。 看年羹尧这样他就知道怕是出事了,也只能放下手中的折子,给年羹尧赐了坐,就等他开口了。 刚才坐在马车上还不觉得,现在坐在这养心殿上,年羹尧才觉得渴了。 他都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刑部尚书说要请他吃酒的时候他应该再和他说会儿话,说到这位尚书大人渴了,这茶不就有了吗? 现在嘛,有椅子坐已经不错了,他可不敢奢求还能有一杯茶,他咽下一口唾沫,想着。 年羹尧在这养心殿坐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他出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汗,这汗究竟是他这一路走得太急,还是刚才太紧张他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得赶快回府去把官服换下来。 胤禛是在年羹尧出了养心殿之后才喝了口茶,然后才开始回想年羹尧说的那些话的。 允禩让人给允禵送东西这事他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没把此事挑破其实是因为他想着允禵可以不吃,他的侄子侄女们都还小是一定要吃的,因此对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是真没想到允禩派去的人不是他府上的小厮,竟然只是个寻常百姓。 哪怕是王府上的小厮恐怕都会有嘴不严的,更何况是寻常百姓,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这人不像是允禩派去的,倒像是允禟派去的了。 这种小事允禟自是不会亲自去办的,他让他手下的人去办,这手下又让他手底下的人去办,这么一层又一层的,到最后找了个猎户也就不算太奇怪了。 这人怕是觉得就算事情败露了,猎户和寻常人比起来也能跑得更快,就算跑不了,他也知道躲在哪儿最不易被人发现,应该不会被抓住。所以才找了猎户来办这差事。 自己让年羹尧走这一趟还真不是去抓人的,这回还真是歪打正着了,旁人抓不住这猎户,年羹尧却可以,别说是猎户了,就是刺客年羹尧也是能抓住的。 他早就想对允禟动手了,一直苦于没有站得住脚的由头,没成想这个由头还是允禟自个儿送到他手上来的,这是他没想到的。 年羹尧说这人已经进了刑部大牢,问他这人审不审,他想了想,说审。 按说这猎户审过之后他就应该对这猎户背后的人出手了,但他并没有这个打算,他想看看那人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自乱阵脚,他还想看看允禵得知这个息之后是什么都不做,还是会做些什么。 却说那位倒霉猎户从被年羹尧提溜上马车之后脑子就乱得厉害,虽然他脑子乱,可他的眼睛还是黏在那些好东西上拔都拔不下来。 直到马车里的东西都被搬下去了他还在想,那院子里也不知究竟住了多少人,这马车一月来一回,若是每回送的都是这么些东西,那那院子里住着的人可真够能糟践东西的,这满满一车的东西,他们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换新的了,不然这马车也不用每月都来一次不是。 他才感叹完没多久,年大将军和那位他不认识的公公就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就动起来了。 刚开始时这马车走得还不快,他还感概了一句马车坐着就是舒服。 后来这马车走得越来越快,快得他都坐不稳了,这下他也不感概了,他真想问年大将军一句,难不成他们是在逃命,不过他到底没敢问就是了。 等马车终于停下,而他终于下车之后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就不该在心里想什么逃命不逃命,他现在才真想逃命呢。 他虽然不识字,可也不是傻子,他见那位公公没下车心头就是一跳。等他被那位年大将军拎起来之后他就只会张大嘴和瞪大眼了。 他双脚都离地了,就算知道这地方进不得,他也跑不了了,他心嘭嘭直跳,根本就站不住了,更别说跑了。 等他被两个狱卒带走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了。然后他差点尿出来,要不是他听见他右手边的那个狱卒啧了一声,他怕是真的忍不住了。 被推进牢房时他还在想,金子果然没那么好拿,要是能活着出去他再也不沾这种事了。 他不敢再沾这种事有的是人为了银子敢沾这种事,何况允禟给的还是金子,这不就更让人心痒了嘛。 心痒的这人还是这猎户的熟人,这人也是个猎户,不过他功夫不到家,每次上山猎得的东西就够他自己吃上一顿,所以他馋肉实在馋得狠了就在其他猎户那儿买上点鸟雀烤了吃,一来二去,大家也就都熟了。 他觉得他们都差不多,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所以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不怎么上山打猎却能顿顿吃饱饭之后那人就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了起来。 这就导致了这人好几日都没上山打猎了,别的猎户却没觉着有什么不对。 他们会想起他是因为他们这次准备合伙去打一个大家伙,少了他不行,这才让和他最熟的人去他家找他去了。 年羹尧去了允禵那儿一趟的事胤禛就没想瞒着,所以允禟很快就知道了这事。 允禟让人去这猎人家看看,原是想看这人家中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没想到会碰见一个毛遂自荐求差事的。 允禟的人正在因为办砸了差事而苦恼,就来个送上门的苦力,当即就约好了三日后再在此处相见。 允禟知道胤禛正等着看他的反应呢,只要他的反应不对,下一个被圈禁的人肯定是他,因此他行事更加小心了。 他会给第一个猎户金子,那是因为这是个长久买卖。这第二个猎户就不一样了,他想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圈禁了,这买卖也就做不下去了,因此只给了这第二个猎户银子。 虽然只是银子,对这猎户来说也足够了,毕竟在他看来只要去送送东西就有银子来,这就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两样,他又怎么会往外推呢? 按说送东西的人是他,东西当然是由他来准备,可给他银子的人偏偏不让他准备,说要亲自动手,让他等着便是了。 他原本就是个懒的,能不动就不动,不让他准备他还觉得是给他省事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等他提着篮子越走越远,还越走越偏的时候,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是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不害怕之后才壮着胆子接着往前走的。 等他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想着总算能松口气了,他又看见了院子里站着的那两个小太监。 这下他是真怕了,要不是他还记得他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才到这儿来的他早就扔了篮子跑了。 他忍着害怕,硬着头皮叫了门,把这篮子东西交到院子里的小太监手里之后拔腿就走,转身时他还在想进了他荷包里的银子可别想他再吐出来,只要有银子,哪怕是让他再多来几趟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然后他就被人给拉住了后衣领,除非他不要这身衣裳了,不然他是走不掉的了。 他以为这两位公公拉住他是要跟他说话,都准备挤出一个笑了,等他转过身他才发现这两位公公一人手上拿着篮子,另一个手上拿着一封信,他看这公公一直伸着手,猜这信应该是给他的,立马就把信给接过来了。 接过这封信之后他想,他就说这银子怎么这么好挣,原来还要帮里头的这位爷传信,也不知他把这信交给那个人的时候能不能让他再 加些银子。 毕竟那人只说让他送东西过去,可没说还要让他带东西回来,他再要些银子应该不过分吧,他想着。 22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二十九天 …… 想着只送点儿吃食就能拿金子, 还是允禟的金子,这本就不可能,这人明面上送的是吃食, 其实送的是信, 或者说,他是允禟找来给允禵传递消息的人。 允禟最开始找这人, 其实是不想让他和允禵断了联系, 从而关系疏远, 送吃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现在看来他这一招还真是出对了,这事他还真不能查,也只能指望允禵了。 这人远没有之前那个猎户聪明, 好在他不但不聪明,他还贪心,发现他要送的不仅是吃食还有信的时候竟还想着再多要点儿银子, 这银子他的确拿到手了,但能拿几次就不好说了。 胤禛一直在等着看允禩和允禟对这事的反应, 没成想他二人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该当差的当差,该点卯的点卯, 一点儿也未见慌乱。 眼看在他二人身上找不到错处, 胤禛才又想起了那个被年羹尧送进刑部大牢的猎户来, 也真是巧了,他刚想起这人,这人的供词就送来了。 被关进刑部大牢的哪一个不是罪大恶极的,这人就是个猎户,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最大的罪就是偷银子, 他哪见过货真价实的恶人,狱卒还没审他,他就吓得两股颤颤浑身发抖,什么都说了。 据他说他见的那人给了他一锭金子,他送的东西有时是他自己猎来的,有时是那人准备好的,他只管送,并不敢多问。 他还说他每次见那人都闻见那人身上有肉味儿还有酒味儿,把他馋得不行。别的他就真不知道了。 用刑本来就是为了让犯人招供,犯人都招供了,也就没必要再用刑,这人也算是暂且逃过了一劫。 胤禛看这供词上提到金锭,其实已经猜到这人背后站着的是允禟了,等再看见这供词里还有酒肉二字,他就更确认这事跟允禟有关系了。 身上总有酒味儿,那是酒鬼,可这身上有肉味儿,不是在厨房干活就是在酒楼跑堂,再不济都是个给酒楼送货的,这人不是允禟的人又能是谁的人呢。 那锭金子应该早就被翻出来拿走了,好在他还有人证,现在就看允禟要如何应对此事了。胤禛想。 允禟呢,他收到允禵送来的信之后看过两遍就把它给烧了,然后他就去找允禩去了。 胤?被圈禁之前他们还有所顾忌,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现在胤?被圈禁了,摆明了下一个不是他就是他八哥了,他也懒得再瞻前顾后的,想什么时候去廉亲王府就什么时候去廉亲王府。 允禩听说允禵找允禟借银子,总算舍得把手里的书放下了,他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允禵要银子做什么,他在那里头有吃有喝,有银子也没处花去不是。 等允禟将房门给关上了,他就知道这事不是他想的这般简单了,顺手把允禟的那杯茶挪了挪,好让允禟伸手就能够到。 允禟知道这门一关门外守着的人就会远远的避开,因此坐下之后就把他是怎么收到允禵的信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允禩。 允禩从前只知道允禟找了人给允禵送吃的,还真不知道那些吃食下头还藏着别的东西,乍然得知此事,他除了无话可说,还觉得有点寒心。 他自认他们兄弟间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他是真没想到这件事允禟会瞒着他。 允禟看他神情不对,也反应过来了,忙说信是胤?被圈禁之后才开始让人送的,总共也没几封,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忘了说了。 允禩看允禟急得脸都红了,也知道他说是应该是真话,气就消了一半,又一想现如今能和自己这么坐着说话的人就剩允禟一个了,气就都消了。 等他终于把送信之人被年羹尧撞见,还被他抓住送去了刑部之后他这才明天允禟此番前来压根儿就不是为了什么信,他来是因为送信的人进了刑部,他急了,来找自己是来讨主意的。 然后他立马就发现他想错了,允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来找他只是来求他帮忙的。 允禵这银子不是要借来自己用的,他借银子是想以他自己的名义给一部分因伤致残的将士们送些银子,他没银子,所以要借。 允禵都要借银子了,不管他当初被圈禁之前有没有早做准备,这事传出去之后也不会变成他当时并无任何准备了,毕竟在外人看来都要借银子了,这不是穷又是什么呢? 允禩想了想,这事还真就得允禵来办,这银子还就得允禟来掏。 只要这银子送出去了,就算这银子是以允禵的名义送的,可真掏银子的人是谁那还用问吗?除了允禟,谁还能这般财大气粗呢? 皇上是抓住了允禟的小辫子不假,可只要他没物证,这就算不上什么大的错处。 再加上允禟拿了这么多银子出来给伤残了的将士,他就不信皇上还能因为这事定允禟的罪。 允禟来找他就是来同他商议要怎么把这银子送到那些伤残了的将士手里,再有就是他们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出这银子的。 允禟的意思是先由他出面,随便找个地方请兵部那帮子人喝顿酒,只要有人喝醉了,那这个消息就是他们透露给他的,再由他不小心透露给了允禟。 他这顿酒请过了总要歇上几日,这之后再由允禟出面把那些能来的伤残了的将士请到他的酒楼里喝上一顿,这银子不就送出去了嘛。 至于那些下不了床的,只需让来吃这顿酒的将士把这银子带给他们便是了,什么银子都可能会丢,只有这个银子,绝对丢不了。 这里头他们唯一还不能定下来的就是伤残的将士的具体人数,以及每人能领到多少银子。 至于允禵在信中提到的他的救命恩人也残了,想多这人送些银子这事允禟也记在心上了,他打算今日回府之后就给这人送一千两银子去。 顺便也和他打听打听伤残了的将士大概有多少,这样他也好有个准备。 这人刚开始怎么都不愿意收下银子,后来允禟的人不得不把允禵搬了出来,说这银子是允禵给他的新婚贺礼,他才把这银子给收下了。 虽然他还没找着媳妃儿,可他听了这话是真高兴,这一高兴当然是送银子的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了,更何况他们问的是和他一样的伤兵,那他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从他口中允禟总算得知了伤残了的兵大概有多少,总之是不会少于一百便是了。 允禟其实知道残了的将士远不止这么些,只是那些将士都没能活下来,这银子他们自然就领不了了。 这下他总算明白允禵为何在信上说每人只送一百两银子便可了,这人一多,就算是他,也难免会有些肉疼了。 他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回他少说要花出去一万两银子,他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他现在倒挺庆幸他的酒楼够大,楼层够多,不然还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胤禛其实从允禩请兵部的官员们喝了一顿酒之后就知道他们这是在要演一出大戏了。 他们要唱戏,他就看,他倒要看看他们要唱的是出文戏还是武戏。 等他知道允禟那日关关门歇业,为的就是请伤残了的将士们喝一顿酒,他对此事便更感兴趣了。 允禟这人他还是知道的,他好面子,就因为好面子,所以他酒楼里的食材都是用的最好的,这次也不例外,为了让将士们念他的好,他这次恐怕是要下血本了。 等他知道着些伤兵不仅有一顿好酒好饭吃,而且走时还能领一百两银子时,他是真笑了。 要吃得好,起码得要五十两银子。一桌挤一挤最多也就能坐五个人,这么一点下来,起码得二十桌,这一顿酒吃下来,怎么着也得一千两银子。 更别提吃完了这一顿酒允禟送出去的银子了,以他的性子五十两他肯定是拿不出手的,起码得是一百两他才觉着有面子。 这么一算下来,他里外里花了不下一万两银子,他这个不常笑的人都笑了,可见这事有多有趣了。 这银子虽然是以允禵的名义送出去的,可但凡领到银子的人都知道真正给他们银子的人是谁,因此允禟用这一万两银子换了个好名声,也用这一万两银子换来了暂时的自由。 这一万两银子是给伤残的将士们的,因此允禟在百姓眼里就成了大善人,他还真不能在这时候动允禟。 他甚至忍不住想,他不是有银子吗,不是要花钱买名声吗?那他怎么就不干脆也给受了伤是将士们一人一百两,这样他没准儿还真能放过他。 不过这事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允禟要真是敢这么做,那等着他的恐怕就不是圈禁,而是别的了。 毕竟花一万两银子买来的是好名声,花十万两甚至更多银子买到可就是民心了,他是不会看着这样的事发生的。 他不是极关心将士们过的如何吗?那他干脆就到西宁的驻地去待上几年好了,反正他给伤残了的士兵们每人都送了银子这事迟早会传到那边去,想来他在那边应该也能过得不错才是。 23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天 …… 皇上竟然派九爷去西宁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当真是惊掉了满朝文武的下巴。 说句不该说的话,派九爷去还不如派十六爷去呢。 好歹十六爷的弓马是先帝亲自教授的,到了西宁总能跟将士们说上几句话, 九爷去了能跟将士们说什么呢?说如何做生意才能赚银子吗?武官们想。 文官们刚开始也觉得九爷去西宁不太合适, 可他们习惯了揣度皇上的意思,就开始想皇上此举是否另有深意。 这一回他们难得和一向不对付的武官们想到一处去了,九爷去了西宁,莫不是要教将士们如何开铺子才能赚更多银子吗? 他们又想了想,觉得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这仗也不是年年都打, 一场打仗打完了, 甭管是他们的将士还是敌方将士, 总是要歇一歇,歇够了,也就该回驻地去了。 到时候九爷在那边也住习惯了, 也就能有闲工夫跟将士们说说话了。 他要是真能提点将士们一两句,等将来无仗可打了,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说不定还真有将士能因着九爷的提点开个小铺子,做点儿小买卖, 这么看来这也不失为是一条出路了。 胤禛自是不知群臣们心中所想的,他会让允禟去西宁不过是想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罢了, 还真没想别的。 胤禛没想别的, 允禩却是想得比他多得多。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允禟去了西宁,下次见着他这九弟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想到此处, 他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完他又觉着允禟这一走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这九弟能过几年的清净日子不是。 他去过清闲日子去了,却把他的铺子都交到自己上了,这才是允禩心烦气躁的最大原因。 他平日里已是极忙了,陡然又加了这诸多事务在身上,他不烦那才真是怪了。 好在皇上这次是排派允禟到西宁去,而不是罚他去既然是派,那总得让允禟准备准备,他也还能在京中留一段时日。 都要被派去西宁了,允禟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了,这些日子待在廉亲王府的时间比他自个儿府上还要多,就怕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 允禩听着允禟给他交代了一件又一件事听得他头疼,不免就有些走神了。 他没来由的就想起了他那十弟,那小子若是在此处,肯定会说一句,都这样了,还开什么酒楼做什么生意,不如全盘给别人,换了银子了事。 要真这么做倒是真一劳永逸了,顺带着还能把皇上气够呛。 不过这种话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然这么多银子放在那儿,皇上都不用等合适的时机了,立马就得处置他。 所以他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听允禟给他讲生意经,就算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跟允撕一样烦的人还有年羹尧,他以为他这个一军之帅此次回京就是回来送战俘的,战俘送到了,他面过圣,见见家人,再见见亲朋故旧,就该回驻地去了。 没成想他回京这么久了皇上压根儿就没提过要让他回驻地去这事。 皇上只说他妹妹身子不好,怕真出什么事她额娘一时接受不了也跟着病倒了,让他先别急着回驻地去,就在京中多陪陪家人。 这话就差直接告诉他,他妹妹快不行了,这种时候他最好哪儿都别去,安心待在京中便是了。 对此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妹妹才多大年纪,怎么会就快不行了? 他虽然人在边关,但凡能写家书他都会写,每封家书上也都会问一问他这妹妹的近况的。 他收到的家书里只说她还是跟从前一般的身子弱,因此须得细心调理,只要调理得当,便不会有大碍。 他回京也有一段时日了,也曾问过他额娘和他夫人,她们都说他那妹妹只是体弱,并无大碍,怎么到皇上这儿他妹妹就快不行了? 虽然知道不该如此想,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这是不是皇上为了绊住他找的借口,他妹妹的病会不会没有这么重,只是被夸大了。 然后他就开始留心观察起了他额娘还有夫人,他额娘那儿他没瞧出什么来,他夫人哪儿他还真瞧出了些不对劲。 都老夫老妻了,他盯着他夫人瞧伤一眼他夫人竟然把脸扭开了,次数一多,他夫人更是直接躲开了。 他夫人是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除了刚成亲那会儿她羞红过几回脸,就没有不敢看他的时候。 她突然忙起来就更奇怪了,他们的儿子都这般大了,府中事务大办都已交给儿媳们管了,他回来了,她却突然忙起来了,这不是在躲他又是什么呢? 都这样了,他要是还看不出来他夫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他就是傻子了。 这么大的事,她们竟然瞒着他,他额娘也就算了,她年纪上来了,老糊涂了,让他怎么都想不通的是他夫人为什么也要瞒着他。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夫人为何要瞒着他这件事,唯一能说的通的理由就是她们其实也只知道他妹妹病了,病得不重,所以才没将此事告知于他。 想明白其中关节之后他冷汗都下来了,他觉得皇上这话不是为了留他,是为了警告他。 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地,天高皇帝远,他难免就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刚开完他的胆子并不大,不过是敢多结交几位官员罢了。 既然要结交那就少不了在一处喝酒,他不可能总让别人请他,总还是要付上几回银子的。 一回两回还好,三回五回的他咬咬牙也能付,再多他可就真不太敢去了。 在百姓口中他是个大官,在同僚眼中他仅仅是个可结交之人罢了。起码他第一次被外放时是这样的。 他那些同僚们大概也看出他囊中羞涩了,所以因为不怎么同他一起喝酒了,不能一起喝酒,关系自然就不如从前亲厚,等他再找他们办事时,他们可就没从前那般好说话了。 最后还是一个人和他家世差不多的同僚实在看不过去了,提点了他几句,告诉他他那一套在武官那儿或许行得通,在文官这儿肯定是行不通的,他才第一回收了第下人送的孝敬。 这个口子一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他除了银子,也开始收别的。 那时候他想的还是把官做大,就算超不过他爹,也要超过他兄长,并未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 他会有不该有的想头是在他妹妹生了雍亲王府的四格格之后。 这个消息还是他从家书上知道的,从家书上看,他娘对他妹妹只给四贝勒生了个丫头这事挺遗憾的,他却觉得这是件好事。 四贝勒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这位爷吃软不吃硬,有了这么个小闺女,他妹妹就不愁没宠,只要有宠,总会有儿子的。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他那妹妹的身子,她身子本就弱,生了他外甥女之后怕是更弱了,须得好好补补。 他又不能回京,也只能在家书上反复强调一定要多去四贝勒府走动,送药之事绝不能停。 他其实也知道就算他不在家书里写这话她额娘因为会想尽办法往四贝勒府去的,他写这话不过是想再强调一次罢了。 可惜四格格没能长大,不让肯定长得像他妹妹,说不定还会像他。 因着这事他都伤心了好一阵子,更别提他那妹妹了,他是男子,就算再伤心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她不一样,他倒是希望他妹妹能哭一场才好。 等到他妹妹生了四贝勒府的七阿哥,他身边的人对他是愈发的是殷勤了,他们把他捧得太高了,他难免就有些飘飘然了。 他再收到家书时七阿哥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叫福宜。 他看见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就是七阿哥怎么不是弘字辈的,有这个疑惑的不仅是他,还有他手底下的人。 后来有人说这个名字说不定只是乳名,等小阿哥大了,定是会改名字的。 他一想好想还真是如此,大阿哥和废太子原来不也不叫现在的名儿吗,四贝勒应该是想先给他那小外甥起个有福气的乳名叫着,等大了他那小外甥肯定会有正式的名字的。 他弃笔从戎最开始是因为那个与他身世相当的文官的一句话,那人说他的这套在武将哪儿也许好用,在文官这儿行不通,这文官姓甚名谁他已经记不清了,更别提这人长什么样子了,但这句话他一直记得。 他有了外甥之后他就更不可能退却了,四贝勒还别的阿哥又怎么了,那几位阿哥有一个他这样的舅舅吗? 文官能做什么,顶多也就是替皇上出出主意,武官就不一样了,武官是要替皇上开疆拓土的,两者的分量又岂会一样。 这回他送回去的家书可就不光是给他娘还有夫人的了,他还给他阿玛和大哥写了信,想问一问他们对此是何看法。 他爹没回他信,他大哥倒是回了,信上也只说七阿哥的洗三礼是娘去的,娘说七阿哥生得极好。 他爹现如今轻易已经不会动笔了,不回他这信也正常,反正大哥在京城,这是大事,他不可能不请示爹,因此只要大哥给他回了信,那就跟他爹给他回了信是一样的。 他写的是家书,里头当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他在家书中提起福宜才不会显得突兀。 他大哥回的家书里也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和福宜有关的也不过只有几句话,若不是他看得仔细,险些就漏掉了。 只要这家书里有福宜这两个字,那他就明白他爹和大哥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了。 虽然没明说,但他爹和大哥显然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就看他这小外甥有没有这个做亲王世子的命了。 他爹年事已高,其实早就有了告老还乡的打算了,有他和大哥在,这事用不着他老人家出手。 他和他大哥一文一武,他就不信在他那小外甥争世子之位这件事上他们帮不上他。 那位文官说的真对,他这一套在武将里的确行得通,他觉得他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愿意追随他的人不知怎的就愈发的多了。 这事要是搁在文官身上,那就叫结党营私,搁在武将身上,那就叫对脾气,反正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听得多了,他也信了。 他对他这小外甥寄予厚望,能往京城送的他都送去了,唯愿他这小外甥能健健康康的,岂料他的东西还没送到,他这小外甥就夭折了。 他心下大恸,实在不知这封家书该如何回,最后他也只能在家书里提醒他夫人,让她多去四贝勒府几趟,千万防着他妹妹做傻事。 23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一天 年羹…… 年羹尧怕年氏会做傻事, 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年氏还是个小姑娘,他也不想想他离家都多少年了,这些年里有额娘和嫂嫂们教着, 年氏其实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姐了。 她进府之后就牢记着她额娘嘱咐她的话,她虽是侧福晋, 是上了玉碟的,可她的身份到底是比嫡福晋矮了一截,所以她不光得敬着嫡福晋, 她还得捧着嫡福晋。 敬着嫡福晋, 这她能做到,捧着嫡福晋, 这她真不太行。所以她除了平日里请安基本不到嫡福晋的院子里去。 她真正成为嫡福晋院儿里的常客,是在四格格病了,嫡福晋让人送来了那跟千年人参之后。 那千年人参的确是她娘家的嬷嬷送来的不假,可既然送了嫡福晋, 那这东西就是嫡福晋了,断没有再往回要的道理。 至于羊毛出在羊身上,嫡福晋这是借花献佛, 花还是佛给的这种话,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她要是真信了, 那她就真成了傻子了。 她不但不信, 她还要多到嫡福晋院儿里去坐坐, 她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看她不但没有上当,还和嫡福晋都关系愈发的好了之后会不会气得跳脚。 可惜她很快就没这个闲工夫来看那幕后之人气得跳脚了,因为她的小格格病得愈发重了。 御医诊治着,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小格格还是夭折了。 在这以后极长的一段时日里她总会想起御医的那句话——小格格这病是胎里带的。 她又不蠢,怎么会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御医这是在告诉她,小格格之所以身子弱,是因为她身子弱,是她连累了她的小格格。 那段日子她实在悲痛,最想见的就是她娘,也不知是贝勒爷特意吩咐过还是她娘家嫂子来求了嫡福晋,她还真见着她娘了。 那段日子她哭都是背着人的,只有这回不一样,在她娘面前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终于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她娘见她这样,也跟着哭了一场,还是她嫂子看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才出来劝了几句。 她听她嫂子这么一说才赶忙收了泪,这是她的事,她娘若是因着这事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对了。 她娘见她收了泪,也慢慢不哭了,她一不哭就开始劝她,她不仅动嘴劝,她还给她带了好些东西来。 她以为这次她们带来的也会是药材,直到底下人把这些东西拿上来之后她才知道她们这次带来的可不止有药材,吃的,用的,甚至还有她从前爱看的话本儿能带的她们都带来了。 她看见这些东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要是平常也就罢了,现在这种时候,她们带这么多东西来未免有点儿过了。 可只要一想她娘和嫂子还把她当小姑娘这般宠着,哄着,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娘说她迟早还会有孩子,这话她听进去了,他娘还说她身子要是还是这般弱恐怕对孩子不好,这话她也听进去了。 然后她就开始进补,到后来她不光脸盘圆了些,就连身上的肉都多了不少。 就这么补着补着,她又有了身子。老话说酸儿辣女,这话还真是不假,她上次爱吃辣,肚子里的就是个小格格,这次爱吃酸,肚子里就是个小阿哥。 她这些时日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倒也没白吃,小阿哥虽然算不上健壮,起码比他姐姐要胖得多,就连哭声也要大些。 眼看着七阿哥过了洗三,又过了百日,他这才有了名字。 旁人没少旁敲侧击的问她小阿哥为什么没有依着皇孙的字辈,话里话外大有贝勒爷不喜欢七阿哥的意思。 旁人觉得这名字不好,他却觉得这名字极好,福,有保佑之意,宜有吃的饱,且有肉吃之意,这么一看这名字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也不想让福宜去争什么世子之位,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为了照看小阿哥,她又开始不怎么出自个儿的院子了,有些热闹错过也就错过了,她并不觉得有多可惜。 她不去找热闹,热闹却要来找她,她们要是约好了只来一趟倒也没什么,她们还非得分得那么清楚,就跟生怕不知道她们分别是谁的人似的。 她光是招待她们就浪费了不少时间。招待她们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儿,不过是让底下人送上来几杯茶,并几碟子糕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她们人来就算了,在她这儿吃吃喝喝她也不跟她们计较,她们来一回就要看一回七阿哥,这,她可就不乐意了。 她原是想赶人的,可她们都是提着礼物来的,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她也不好明说,就只能暗示了。 谁知她们就跟傻了似的,就是听不明白她的暗示,该来还是来,该看还是看。 最后来她这院子的人是李侧福晋,她来的时候可是摆足了侧福晋的款儿,要不是场合不对,她觉得李侧福晋能把她的朝服拿出来穿上。 她原本是想着今日随便找个由头婉拒李侧福晋想看七阿哥的要求,现在看李侧福晋这架势,也知晓她今日不见着七阿哥是不罢休了,也只能让底下人去把七阿哥抱出来了。 她要是知道七阿哥会因此生病,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底下人把他抱出来,只可惜这世上哪有早知道呢? 她娘虽然在洗三礼那日跟她说了好几遍七阿哥瞧着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可她知道七阿哥白是挺白,胖却是算不上的。 非要说胖,他也只比他四姐胖些,就这还是因为他四姐实在太瘦的缘故。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生病,因此只要他多喝几口奶,又或是多睡半刻钟,她都能高兴许久。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七阿哥还是病了。他先是咳嗽,紧接着就烧起来了。 整个过程极快,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当时满脑子都是请御医这三个字,立马就让底下人跑着去主院请嫡福晋了。 按说去请嫡福晋的人应该是她,不过她实在不放心再把七阿哥交到别人手上,这才让她的大丫头跑了这一趟。 嫡福晋来得比她想的还要快,有嫡福晋在此次坐镇,她才终于没这么慌了。 嫡福晋来得快,御医来得也快,御医一来她就得让出地方来,她这才看见被她派去请人的大丫头葵儿来。 细看之下她才葵儿的衣裳有些脏了,像是跑得急了,摔了一跤所致。 她一边盯着七阿哥看,一边还在想着等七阿哥好了她就赐葵儿几身新衣裳,她的人,可不能被人看轻了去。 有嫡福晋在这儿御医也不敢掉书袋,他尽量长话短说,然后就下去开方子去了。 虽然场合不对,她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原来福晋已经如此威名远播了,她觉得御医好像有点儿怕福晋,就好像他面前的人不是四福晋,而是四贝勒似的。 七阿哥还小,御医开方子自是斟酌又斟酌,开完了方子之后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就算吃了药热度退下去了也不一定就是真好了,随时都有可能再发热,因此七阿哥身边一直都得有人守着。 其实就算御医不说这话她也会派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七阿哥的。 要不是她这身子实在熬不住了,她是想自个儿守着七阿哥的。 她就是怕到时候她也病倒了,那七阿哥要是真又发热这儿怕是连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这才勉强同意去眯一小会儿的。 七阿哥吃了御医开的药,热果然退下去了,虽然还有些咳,但至少不会一直哭了,也能睡一会儿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她除了睡觉的时候日日都在七阿哥身边守着,他终于不烧也不咳了。她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这一放松下来她就想起她还欠着葵儿好几套新衣裳,立马就让她开了箱子自己去找喜欢的衣裳料子去了。 她这些箱笼的钥匙刚好是她在管,也就不用翻箱倒柜了,衣料放在何处她不一定清楚,葵儿却是知道的,她想。 又过了几日,七阿哥果然如御医那样又发热了,她这才知道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这次她倒比上次要镇定些了,去请嫡福晋的还是葵儿,嫡福晋也还是来得极快,来给七阿哥瞧病的也还是上回那位御医。 她看了看那药方,依旧是上次开得那几位药,不过其中有一味药的分量好像比上次多了那么一点儿,要不是她上次把药房记住了,每日都会回忆好几遍,她还真发现不了这点儿细微的变化。 她立马就意识到七阿哥的病又重了。 可也不对呀,这是他第二次发热了,他一发热她就让葵儿去请嫡福晋了,可不像上回似的,上回她还犹豫了一下,这回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敢耽误,七阿哥的病怎么又重了呢?她想。 她虽然觉着这事不对,可她又不会医术,也只能御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回她真的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七阿哥了,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要在床边趴一会儿也就是了。 这次又像上次似的,七阿哥吃了御医开的药热又退了,也不哭了,瞧着奶也比之前吃得多了。 这回她可不敢像上次那样看他好起来了就让他身边这些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她实在是怕了,她怕七阿哥会再次发热,所以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还是得和她一起不错眼儿的盯着七阿哥看。 23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二天 到了…… 到了第三次, 不光是她,就连她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慌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七阿哥第一次生病,那是她大意了,七阿哥第二次生病,那是他实在太小, 御医不敢用足量的药, 病情有反复也实属正常。 可这第三次就别说是她了, 就连她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瞧出不对来了,她又怎么能不慌呢? 这次的慌和前两次还不太一样,前两次她也慌,可她慌的是请御医这件事,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回她慌的是七阿哥该不会像四格格那样,要离她而去吧。 这次她与其说是慌,不如说是怕, 怕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这次不用她再吩咐,葵儿就知道该去找嫡福晋了,就连她院子里的小太监也知道去院子外迎一迎御医替他拿一拿药箱了。 这一次嫡福晋和御医也来得极快, 七阿哥的热也退得极快, 可嫡福晋走的时候好像极轻极短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她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她还是闺阁女子时觉得今后要靠的只能是她的夫君, 等他进了王府之后她才明白, 后院女子,要靠的其实是嫡福晋。 贝勒爷比她想得还要忙,有时他不是不回府, 他是实在脱不开身,这种时候她能靠的可不就只有嫡福晋了吗? 七阿哥这病已是数次反复了,她就算不通岐黄也能猜到七阿哥这病恐怕不是看着这般简单了。 七阿哥的病究竟如何,福晋这个嫡母其实知道的比她更清楚,她这一叹气再她看来就是再告诉她七阿哥的病远比她看见的重。 等嫡福晋走了,她又觉得是她听错了,福晋也许没有叹气。 她可以不睡,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却不行,她们白天还要当差,不睡还真不行。 如此一来,也只能轮流着来了,不过她觉得只要她不睡,应该就出不了什么大事。 当七阿哥第四次发热时她是真的快撑不住了,他前几次发热都没有这么厉害,这次他的额头摸着都烫手,这下她是真被吓着了。 她看着七阿哥烧得小脸儿通红,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是真的坐不住了,换了衣裳就去了主院。 贝勒爷不在这府里这事她是知道的,可她这一路上又忍不住想,万一贝勒爷回来了呢,万一贝勒爷就在主院呢,那这事不就有人拿主意了吗? 她说的那主意可不是要不要请御医,她说的拿主意是指要不要再多请几位太医。 这位太医她也是托她娘家人打听过的,的确极擅为小儿治病,可他都来给七阿哥瞧了好几回病了,七阿哥这病还是反反复复的,就是好不了,也不怪她怀疑他医术不精不是。 她也不敢奢求皇上会准许太医院所有太医来给七阿哥瞧病,哪怕只是多两个,不,哪怕只是多一位御医,让她听见一点别的说辞,七阿哥的病说不定就彻底能好了。 结果她刚走到花园里步子就顿住了,她突然停下不是因为她崴了脚,而是因为她听见树丛里有人在说话,说的还是七阿哥。 听说话声那树丛里躲着的应该是两个人,一个说话,另一个听着。 那人说七阿哥这段日子总请御医,恐怕会跟四格格似的,还说她那边请御医也就算了,还总请嫡福晋过去,弄的她们家侧福晋扑空好几回了…… 她听见那人提到四格格,还说七阿哥恐怕会跟四格格一样,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血都往头上涌,一时竟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好再她还听的清,不然岂不是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蹄子跑掉了,她想。 光听声音她其实是猜不出这两个小蹄子是谁的人的,多亏她听见有人说话就停了步子,等她走到这两人跟前的时候她把后面那句话也听了个清楚。 得,这下也不用她费心思去猜了,她自己都说了她是李氏院子里的人了,难道还会有假不成。 她平日里是挺好说话不假,那是她懒得跟自个儿院子里的丫头计较,换了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她大步走到这两人跟前,拉过那个还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小丫头就是一耳光。 光打左脸她还觉得不够解气,索性右边脸也给她来了一耳光。 她心里本来就乱,现在更是又气又恼,想让她再轻声细语的问清缘由那肯定是不可能。 就只给这丫头两耳光她还嫌不够呢,要不是她急着去找嫡福晋,她能再补上一脚。 这两个小丫头刚开始被她给吓懵了,连跪地求饶都忘了,还是她这两巴掌打完了之后她二人才想起来见了她要跪下的。 要是平时她打了这丫头两巴掌出了气,她们又求饶,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不过这恨不得再补上一脚,又岂会放过她二人呢。 这事不管是说的那一个,还是听的那一个她都不打算放过,因此她挥了挥手,让跟着她的两个大丫头抓了那个小丫头就走。 另一个小丫头也不知是真被吓破胆了还是知道自己就算跑也是跑不掉的,竟也跟着她们走了。 她见这丫头知道要跟着她们走,又想到这丫头一直是在听,并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到底没有说什么,拔腿就朝主院去了。 要说福晋这儿的丫头就是比旁的院子的丫头有眼色,她还没开口说话呢,守在外头的丫头转身就进去通报去了。 她原本想着这是急事,还在犹豫要不要等这院子的丫头通报过后得了准训再进去,现在看这小丫头跑得这般快,她觉得还是等等的好。 她见着刚才那个小丫头风一样的跑出来时还以为自己终于能进去了,没成想这小丫头会越过了她跑了。 这小丫头跑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小丫头跑得就快看不见影儿了。 就在她决定要闯进去的时候她一转头就看见了嫡福晋身边的大丫头晴初,她这才明白那丫头怕是去找苏培盛去了,晴初这丫头才是来迎她的。 她进院子的时候还在想,旁人都说嫡福晋这院子里一院子的丫头还有嬷嬷,真出了什么事怕是要乱的。 现在看来这院子轻易怕是乱不了的,谁说嫡福晋院子里没个得用的人了,那她必定是忘了苏培盛了。 苏培盛是贝勒爷身边的人不假,可这么些年下来,她觉着苏培盛都快成了嫡福晋院子里的人了。 他不光随叫随到,就是嫡福晋不找他他每隔几日都还是要到这院子外头转悠一圈儿的,就怕嫡福晋有什么事找他,而他来晚了。 嫡福晋见着她总共只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苏培盛已经进宫去请御医了,另一句话是让她别着急,坐下歇一歇。 在见着嫡福晋之前她一直提着一口气呢,等终于见着她了,这口气也就能呼出来了,她这才觉得累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就想起这两个嚼舌根儿的小丫头了。 她正想让她的丫头把那两个丫头放了,好让她跟福晋好好说道说道呢,就听见外头有人叫她。 她一听这说话声就听出来了,来找她的是她的乳嬷嬷,她立马就意识到七阿哥的病怕是有变,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起身后对嫡福晋行了一礼就又出了屋子。 罗嬷嬷见她出来了,小跑着就冲着她过来了,她见罗嬷嬷急成这样,一颗心就又悬起来了,脚下的步子就越来越快了。 她还没走到罗嬷嬷跟前就已经听见了说话声,可见罗嬷嬷是真急了。 罗嬷嬷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她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七阿哥嗓子里有痰,他又不会说话,只知道哭,要不是罗嬷嬷看他哭得脸色涨红,把他给抱起来了,她那满院子的人还真发现不了这事。 罗嬷嬷刚开始还没发现七阿哥是被痰糊住了嗓子,她是看七阿哥吸气费劲儿,这才想到七阿哥嗓子里可能有痰的。 她下意识就想帮七阿哥把嗓子里的痰抠出来,可她一看自己的手,虽然算不上粗手粗脚,也已经遍布褶皱了,她立马就叫了这院子里年纪最小的小丫头来,让她把七阿哥嗓子眼里的痰给抠出来了。 说到这个罗嬷嬷倒觉得她家侧福晋还真该谢谢嫡福晋,要你不是嫡福晋说了一句,让能近身伺候七阿哥的人把指甲都剪一剪,今儿这事还真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她那时还挺奇怪嫡福晋随口说的一句话她家侧福晋怎么就还真听进去了,现在看来她家侧福晋是对的,有些话的确该听。 让她着急的可不光是这个,她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那小丫头手底下没个轻重,这小丫头一指头下去,七阿哥吐的不止痰,还有奶。 七阿哥这段时日胃口时好时坏的,好不容易吃了点儿奶,还都吐了个干净,这让她怎么能不急呢? 她们院子里那个下丫头的腿脚都比她要灵便,其实不应该是她来找她家侧福晋的。 她是怕那些小丫头到了她家侧福晋跟前话都说不清楚,这才亲自来的。 罗嬷嬷的却把七阿哥的情况说清楚了,年氏听了她这话也顾不上管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是小跑着回去的。 她素来体弱,除了幼时还会跑跑跳跳,年岁渐长之后跑跳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里头固然有她体弱的缘故,也有她是大姑娘了,要注意仪态的缘故。 这原以为她这么小跑着跑回去一定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知等真到了地方,她却没觉出累来,她满脑子都在想,快些,再快些,究竟累不累她已经分辨不出了。 23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三天 罗嬷…… 罗嬷嬷其实想问她家侧福晋, 出了这么大的事,嫡福晋真不到她们那儿去坐镇了吗,不过她看她家侧福晋走得飞快,这话到底没问出口。 直到她们走到半道上碰见了正往主院走的十三福晋, 她才明白嫡福晋这回为何还坐得稳稳当当的了, 敢情今日府上有客上门, 嫡福晋这是分身乏术了。 十三福晋是前几日就和秀玉约好了要来找她说话的, 秀玉想着她的确有些日子没见十三福晋了, 也就答应了。 她确实没想到七阿哥这病还会再反复, 按说她是应该像前几次那样都年氏的院子去坐镇的, 可她这边有客,她总不可能真把十三福晋一个人晾在此处, 去办她的事去吧。 她忙不忙这事暂且不论, 她这儿可是还有外人在的,她不把这两人安排好,还真走不了。 看这二人的穿着打扮,她们一个是二等丫头,一个是三等丫头, 那个二等丫头显然是吃了巴掌, 一张脸肿得都不能看了。 那个三等丫头瞧着倒不像是挨了打的, 应该是被那二等丫头牵连的。 她盯着这两人看了一会儿, 还真没认出她们究竟是谁院子里的丫头,下意识的看了雨骤一眼。 雨骤刚好也在盯着这两个小丫头瞧,还是被站在她身边的半夏轻轻推了推手臂才回过神来的。 她转过看了半夏一眼, 刚好就看见了她家福晋在看她,连忙把头转了回去,站得也比刚才更直了。 半夏看她这样, 就又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福晋不是在看她,是在叫她过去。 她觉得福晋这种时候叫她过去应该是想知道这两个小丫头究竟是谁的人,这么想着她就又看了那个小丫头好几眼,直到认出了其中一个小丫头,她才朝福晋走了过去。 那个三等丫头她还真不认识,应该是刚入府不久,那个二等丫头她倒是认出来了,这丫头是李侧福晋的人。 秀玉原以为这两小丫头是年氏的人,来这儿的路上惹年氏生气了,所以才挨了打,年氏是因为慌了,所以才把她们给忘在这儿了。 听雨骤说她们是李氏的人,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年氏哪里是把她们忘了,年氏这是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给她了呀。 既然是烫手山芋,那就先放一放,等不烫手了再说,秀玉想了想,让人把这两个小丫头关到柴房去了。 这两个丫头被带下去没一会儿十三福晋就来了,得,她还得接着忙。 十三福晋其实刚踏进四贝勒府就察觉到今日四贝勒府的气氛有些不对,她猜应该是七阿哥的病又有了反复。 她站在门口还真犹豫过要不就让她的丫头去见见四嫂,就说她府上有急事,就先回去了,结果她还没想好呢,她四嫂身边的大丫头当归已经来迎她了。 她一看就知道今日是走不了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她四嫂去了。 等她到了四贝勒府主院,看见主院里没有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她来跟她四嫂说几句话也挺好,十三福晋想。 年氏再见着七阿哥时他正被人竖抱着。她听罗嬷嬷说七阿哥吐了,以为他就只吐了那一回,现在一看才知道,他哪里是只吐一回,在这么下去他恐怕要把肚子里的那点儿东西都吐干净了。 她一看七阿哥这样整颗心就又都揪起来了,她觉着这样不行,等苏培盛请了御医回来不定什么时候了,就想起她的娘家人来了。 她爹年纪大了,免不了时常请大夫,与其等苏培盛回来,还不如让她的人去请给她爹调理身子的大夫,和御医相比,他说不定来得更快些。 她也知道民间的大夫医术比不过御医,可她的七阿哥怕是等不了了。 她正打算让葵儿再到主院去一趟,求求福晋,求她通融通融,让她能请那位大夫过府,就瞧见了齐嬷嬷。 年氏平日里是不爱看见这位嬷嬷的,在她看来这位嬷嬷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爱说教。 她说教福晋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也就罢了,她兴致一来也不管你是谁院里的丫头,她都能叫住了说几句话,这,她就挺不乐意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她瞧着齐嬷嬷就怎么看怎么顺眼,毕竟她来了就跟嫡福晋来了差不多了不是。 齐嬷嬷这么多年后宅也不是白待的,她一眼就看出七阿哥状态不对,连带着年侧福晋的状态也不怎么对了。 年侧福晋从前哪会对她笑脸相迎啊,这摆明了是有事要求她家福晋,所以才给了她好脸色呢。 “见过侧福晋,嫡福晋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嫡福晋说苏培盛是坐着马车去请御医的,让您别急。”齐嬷嬷抢在年氏开口前说道。 “不行,七阿哥这病越拖就越严重,我得去请医馆的大夫来给七阿哥瞧瞧,好歹把热退下去。”年氏想也不想便说道。 “这……”齐嬷嬷转头看了一眼七阿哥,发现他的病情确实比她家福晋想的还要重,就有些迟疑了。 “这事不是老奴能定下的,您等等,等老奴去问问嫡福晋。”齐嬷嬷怕七阿哥真出事,说完这话便回主院去了。 秀玉听齐嬷嬷说七阿哥吐了,立马就意识到七阿哥这次病得比前几次都重,也顾不上再跟十三福晋说话了,让她自便,起身就往年氏院子去了。 不过她并没见着七阿哥,她刚走到半道上就碰见年氏。 “福晋,妾求求您了,您就让医馆的大夫进府给七阿哥瞧瞧吧,七阿哥的病实在是……实在是……”年氏话到此处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哽咽着道。 秀玉不知道年氏这是走的太快没刹住,还是真是有心要跪下求她,她只知道年氏这会儿不能跪,起码不能在外头跪,这儿看着是没什么人,可年氏要是真跪下了人怕是立马就有了,人一多,流言可就止不住了。 秀玉眼看年氏要跪下,一把就把她给扶住了,这下她倒要看看年氏是没刹住,还是真打算跪她了。 “妾要请的是给妾的爹爹调养身子的大夫,绝非来路不明包藏祸心之人,还请福晋您准许。”年氏当然知道秀玉在担心什么,她连忙道。 见年氏这样,她倒想起她那十三弟妹刚才跟她说的话了,她说别看年氏一句话都没说,其实对七阿哥的病情年氏肯定想头一个知道。 她这十三弟妹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来了,御医每次来跟她回话的时候年氏的确都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她还当年氏是在看七阿哥,听了这话才知道年氏其实是在听御医说话 也对,年氏才是七阿哥生母,要说这世上谁最担心七阿哥,那也只能是她了。 她会一次次的往年氏这院子跑,一是因为她是七阿哥嫡母,这是她该做的。 二是因为年氏进府这些年还真没惹过事,她想着既然年氏是这么个淡然的性子,那就跟她和平相处好了,这才三回都到了年氏的院子。 现在看来年氏不是不闹,是那些小事都不值得他闹,一旦真遇上大事了,她还是要闹一闹的,且闹的动静儿比李氏之流要大多了。 她都让齐嬷嬷去告诉年氏苏培盛是坐着马车往宫里去的,这就是告诉年氏御医来得会比上次还要快。 都这样了年氏还要请外头的大夫来给七阿哥瞧病,要么是七阿哥的病真等不了了,要么是不信御医,觉得他延误了病情。 又或者,年氏是不信她这个嫡福晋?秀玉看着勉强被她扶住了的年氏,想着。 年氏要是真刹不住了那她一个人根本就扶不住她,其实她要是真想往下跪她也是扶不住的,这么看来年氏压根儿就没想跪下,她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看年氏这架势,今日这大夫不请怕是不行了,这下才是真把她给难住了。 胤禛要是在府里还好,让高福跑这一趟也不是不行,等那大夫来了让胤禛领着他到年氏的院子去便是了。 偏偏胤禛不在,就算年氏要请的人是大夫,这事能不能答应她还真得想想。 除非让她先去看看七阿哥究竟如何了,要是七阿哥的病情真的这么危急,那她说不定还真能松这个口,可年氏拦着她不让她见七阿哥,这就真把她给难住了。 她觉得年氏这多少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就算自己真答应她,让她的人去找了给她爹调养身子的那副大夫来,她的人又是回年府又是去医馆的,等大夫到了御医恐怕早就到了。 可她看年氏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的样子,觉得她今日若是不松口怕是见不着七阿哥的,最后也只能叫来雨骤,在她的耳边吩咐了几句,让她找高福去了。 幸好胤禛只要出府就会给他留一个好使唤的人在府里,不然今日这事还真不好办,秀玉想。 年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嫡福晋看,见她叫了雨骤到她身边来就知道自己所求之事多半是成了。 她就站在嫡福晋跟前,嫡福晋说话声再小她也能听到那么一两句。 也真是巧了,她拢共就听见两句,还真就听见了她想听的。 她听见嫡福晋提起了高福,苏培盛不在,能在外头跑的可不就是只有高福了嘛。 嫡福晋这会儿让雨骤那丫头去找高福,定是为了七阿哥的事,这么想着,年氏赶忙看了罗嬷嬷一眼,示意她跟上去。 秀玉不是没瞧见罗嬷嬷追雨骤去了,她看见了,不过她没打算拦。 高福一个人去年府说不定连年府的大门都叩不开,再加上一个罗嬷嬷可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年氏的奶嬷嬷,高福叩不开年府的门,她却是一定能叩开的。 她以为年氏会让葵儿去办这事,毕竟葵儿年轻,脚程也快。 没想到年氏连自己的丫头都信不过,就信她的奶嬷嬷,把罗嬷嬷给派去了。 23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四天 …… 她之所以答应年氏的请求, 是想快些见着七阿哥,至于年氏要派谁去办这事,她才懒得管呢,反正她能答应的都答应了, 这事成与不成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年氏以为秀玉让雨骤去找高福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其实她只猜对了一半。 秀玉之所以会答应她,是她觉得御医会比年氏要请的大夫先到。 御医一到就算胤禛这个男主子不在府上秀玉这个女主子让大夫进府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况且她有一种预感, 胤禛会和苏培盛还有御医一道回府, 到时候别说一个大夫了, 就是三五个,年氏想请就让她请好了,都有胤禛在了, 她就不管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见着七阿哥, 看看他的病究竟如今了, 秀玉想。 她终于见着七阿哥时他正被乳母抱着喂奶,他看七阿哥在吃奶, 就没再看他, 而是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屋子门窗紧闭, 屋子正中央的藏毯上还有好几滩秽物,应该是七阿哥吐的。 年氏这里的奴才就是这么做事的, 小主子病了, 就只知道不错眼儿的盯着小主子看,别的就什么都不管了?连这么显眼, 气味还这么大的秽物都看不见了?秀玉皱着眉想。 年氏本以为嫡福晋进屋后就会去看七阿哥, 没想到嫡福晋进屋之后就站在门口不动了。 嫡福晋不动,她也不敢动,这便是尊卑有别, 因为这尊卑有别,她就是再想走过去把七阿哥抱在怀里也得忍着。 她进王府也有好些年了,在这个小院什么事都不能做主了,这还是头一回。 不,不对,仔细想来,应该是嫡福晋到她这小院儿来一回她就得看嫡福晋的眼色行事一回,别说做主了,就连坐下,都得经过嫡福晋允许。 想到此处她不免有些心惊,原来从前她能在这院子里发号施令,是因为嫡福晋压根儿就不爱到她们这些侧福晋或是格格的小院儿里去。 嫡福晋要是真有这个兴致,她们的日子又岂会像现在这般舒坦。 她没忍住,看了嫡福晋一眼,然后就发现嫡福晋在盯着藏毯看。 不过就是一块毯子,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她这块毯子真有什么不同之处?年氏想。 她也盯着那藏毯看了一小会儿,终于发现了这块藏毯有何不同之处,那藏毯上有七阿哥吐的奶,可能还要别的什么不太好说出口的东西,总之就是怎么瞧怎么刺眼。 她刚才还在担忧嫡福晋会不会是瞧上她这小院儿了,打算以后闲来无事时便来坐坐,现在她那还顾得上想这事,她只想让人快快把这屋子打扫干净才好。 不仅是要把那藏毯弄干净,她还打算让葵儿去把离七阿哥最远的那个窗子打开一条缝,好歹通通风,不然这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有些难闻。 难怪嫡福晋站在门口就不动了,也不知她是觉着这屋子脏还是被这屋子里的味儿给熏着了,年氏皱着眉想着。 这屋子里的味儿的确不小,不过秀玉还不至于被这点味熏着,病着的要是她那十三弟妹的弘眖,她早就上手抱了,现在病的是雍亲王府的七阿哥,她是肯定不会过多插手这事的。 她指的不过插手,是不抱他,也不在他喝的药上提出质疑,像是清理地毯开窗透气这种小事并不在其中。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开口吩咐这院子里的丫头和嬷嬷们的,她觉得这个口应该由年氏来开,只要她一直盯着那藏毯看,她就不信年氏发现不了那藏毯上有秽物。 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御医何时能来了,秀玉想。 御医来得比秀玉想的还要快,不过这次来的却不是前几次给七阿哥瞧病的那个御医,而是两位秀玉觉得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御医。 这,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应该是前几次来给七阿哥瞧病的御医今日不当值,所以苏培盛才找了这两位御医来。 她觉得这两位御医眼熟,是因为她在十三贝子府分别都见过他们几次。 既然老十三请他们来给府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瞧过病,还瞧不止一次,想来他们也是极擅此道的,秀玉想。 秀玉这么觉得,年氏却不这么觉得,她想找外头的大夫来给七阿哥瞧病,就是因为她觉得御医开的药方虽然对症,可在剂量上却出了问题。 她也知道这是御医们惯用的伎俩,只要开的药对症,症状有所缓解,接下来就是养着了,至于养到何时能好,那就得看病人的体质还要日常饮食了。 她也知道七阿哥还小,所以御医用药都是斟酌了再斟酌才敢定下药量的,可这么反反复复的,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呢?年氏想。 她虽然不太信得过这两位御医,可好不容易有御医来给七阿哥瞧病了,她也不能拦着不是,因此她也只能退开,给两位御医让出了路来。 被苏培盛“抓”来的这两位御医这会儿其实也正一个头两个大呢。 宫门快要落钥了,他们也该下值了,他们正往宫门走呢,就碰见了四贝勒府的苏公公。 他们见苏培盛朝他们过来了,正打算和他寒暄一番,他却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拉着他们就走。 这,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准是四贝勒府的七阿哥病情又有了反复,苏培盛找不着一直给七阿哥看诊的刘太医,一着急可不就见着谁逮谁嘛。 他们其实想说既然要去给七阿哥瞧病那好歹让他们去把七阿哥的脉案拿来,哪怕是在路上看看他们心里也好有个底,总不什么都不知道要强不是。 可看苏培盛着急忙慌那样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拐个弯儿再回去的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他一人终于见着七阿哥了,他一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暗道了一声糟糕。 他们以为七阿哥就是普通的小儿发热,之所以反反复复是因为他体质弱的缘故。 今日一看才知,七阿哥哪里是体质弱,他这是体质差,没在差前头加一个极字就已经是刘御医有分寸了。 他们不由得在心里想,就七阿哥这身子骨,能养到这么大已是不易了,这次还想要保住他怕是难了。 这么想着,正在扶脉的那位御医转头看了一眼四福晋,等四福晋朝他点了点头,他又换了一只手扶脉。 年氏从两位御医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他一人在看,当她看见给七阿哥诊脉的御医转头看了一眼嫡福晋,她心头就是一跳。 她忍不住想,又来了,又是这样,她这个七阿哥的生母明明就站在这里,他们就跟看不见他似的,什么事都要嫡福晋来定夺。 不知怎的,她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不过和这种突如其来的无力感相比,她更怕御医不光是转头看嫡福晋,他更怕他还冲嫡福晋摇头,那可就真完了。 年氏不知道的是这两位御医其实是想冲四福晋摇头的,不过他们不敢,他们怕被打出府去,他们更怕出不了府去了。 一直都是刘太医在给七阿哥瞧病,或许他有法子保住七阿哥也不一定,他们有些心虚的想。 四贝勒今日进宫了这事他们是知道的,都这时候了,四贝勒还没回府,不用想也知道四贝勒这是到刘太医府上接人去了,这时候他们可不能慌,该做什么就还得做什么。这么想着,他一人终于起了身。 年氏见两位御医,一个去拧帕子,一个去开药方,一直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秀玉被她拦着见不着七阿哥,她自己其实也有好一会儿没见着七阿哥了。 她以为只要御医去开方子了就没什么大事了,七阿哥只要吃了药就会像上几次一样,很快热就退下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两人其实心里也没底,之所以还没把实话说出口不过是在推延时间等刘御医罢了。 他一人还真等到刘御医了,这刘御医也的确是四贝勒请来的,来了就好,来了他们说还定还能想想别的法子,他们看着刘御医,想着。 刘御医跟他这两位同僚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也顾不上给四福晋请安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到了七阿哥床前。 他一眼就发现七阿哥脸色不对。再俯下身去听,就听见七阿哥呼吸的声音也挺重,以他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多半是肺上出问题了。 不过他还不敢下定论,一切还是要等他诊过脉之后再说。 等他诊过脉之后他的眉头皱得都能打结了。 明明他上次来给七阿哥瞧病的时候他的病还没有这般重,怎么治来治去还越来越重了?刘太医想。 他没忍住看了一眼四福晋,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四福晋身后的四贝勒。 四贝勒这位置站的,就好像怕四福晋会往后倒,随时准备接住她似的,他想。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看了一眼藏毯上的秽物,又看了一眼那开了和没开没多大区别的窗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他第一回来给七阿哥瞧病就跟他的奶嬷嬷说过,这门窗还是稍微打开一些才好,不要总关着。 当时七阿哥的奶嬷嬷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他也以为这件事他只说这一遍也就够了。 结果等他第一次来给七阿哥瞧病,这屋子的门窗还是这么关着。 要不是季节不对,他觉得这位侧福晋能让人在这屋子里升个火盆。 当然,这种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出口,他不傻,他可不想祸从口出。 23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五天 这位…… 这位侧福晋自个儿身子弱, 她冷,她就觉着七阿哥也冷, 七阿哥都多大了, 出这屋子的次数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不生病那才真是奇怪了。 其实这也怪他,要不是他说七阿哥体质弱, 七阿哥的病或许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可这也不能全怪他,七阿哥的确身子弱,不光七阿哥,还有四格格, 她的身子可是比她这七弟还要弱的。 他之前还觉得他的同僚留不住四格格, 那是他医术不精, 他不一样, 他定的能留住七阿哥的,现在看来, 七阿哥怕是也留不住了。 不, 或许他还是有法子保住七阿哥的, 就是此计凶险, 他得和他的那两位同僚好好商议商议,这么想着, 他朝着他的两位同僚走了过去。 他之前想着七阿哥太小, 开方子的时候就一直控制着药的剂量, 能少些就少些。 七阿哥的这病就算再反复也不可能一下就这般重,他这病会到现在这个程度其实是拖出来的。 四贝勒要是在七阿哥刚有症状时就来找他,他咬咬牙,给那方子里的几味药稍微加点儿剂量,七阿哥应该不会病得这么厉害。 七阿哥现在这种情况用中药恐怕是不行了, 只能试试用西洋药了。 他听说那东西药性大,见效快,不过他都是只闻其名的,压根儿就没见过那个叫金鸡纳霜的西洋药是个什么模样。 七阿哥这是重症,重症就须得用猛药,还好这儿躺着的是当今天子的亲孙子,不然他连这一线生机都不会有。刘太医感叹着。 被刘太医盯上的这两位太医此刻还不知道他正朝着他们走过来,他们再认真研读着药方上的字。 就算那药方上一个字都没有,他们也拿出了研读医书的劲头,看得分外认真。 他们压根儿就不敢往七阿哥那边看,不装得认真点儿不就露馅儿了嘛。 他二人配合得极好,一个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在旁边频频点头,就跟那纸上当真有字似的。 直到他们听见了脚步声,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才真开始落笔,另一个也不点头了,改摇头了。 刘太医其实一眼就看出他这两个同僚是在装样子了,真开药方那必是会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哪有一个写另一个点头赞许的,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不过他也挺理解他这两位同僚的,给龙子凤孙开方子,可不就得小心再小心嘛。 不过这次他们就是再小心谨慎恐怕也要摊上事儿了,也合该他们倒霉,谁让他们被苏培盛逮着了呢。 他其实瞧见那纸上一个字都没有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叫嚷出来,不过等会儿他们听了他的话会不会叫嚷出来可就不好说了,刘太医想。 他这两位同僚见他没说话,大抵觉得他的想法和他们一样,就想着来跟他说说话,套套近乎。 不过他们这近乎没能套成,因为他抢在他们开口之前先开口了,他说他想试试金鸡纳霜。 他这两位同僚比他想的要沉得住气,至少没有大叫大嚷,只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其实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给贵人瞧病开的药越温和越好,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现下他要用猛药,还是对一个几个月的小阿哥用猛药,这在他们看来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看他们看他的眼神儿变了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他在说疯话罢了。 他们难道觉得七阿哥要是真就这么夭折了,他们的官职还能保得住? 给四格格瞧病的那位同僚现在还在不在他们还真不敢问,他们会不会步其后尘可就看他们敢不敢放手一搏了。 他这眼神他们到底是看懂了,因此他们对他点了一下头。 刘太医之前听说这金鸡纳霜治炎症有奇效,可他怕是他记错了,因此他才将这话问了出来。 现在看他们点头了,就知道他没记错,这药的确对治疗炎症有奇效。 他们是同意了这个法子不假,可他们都没见过这金鸡纳霜长什么样,更不知道那药像七阿哥这样的婴孩能吃多少,要想保住七阿哥,他们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要想给七阿哥用金鸡纳霜,就得先征求四贝勒的同意,他们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被推出来跟四贝勒说这事的人还是刘太医。 宫门早就落钥了,这会儿四贝勒要进宫去,除非他有符文,不然他定然是进不去的,现在就看四贝勒愿不愿意为了七阿哥冒着被皇上训斥甚至是被夺爵的风险进宫一趟了。 刘太医这话刚说完,胤禛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年氏先朝着七阿哥冲过去了。 这下刘太医总算知道四贝勒为何要在四福晋身后站着了,他是怕这屋子里乱起来有人会撞着四福晋,已经做好了随时扶她的准备了。 年氏刚才不敢过去,是怕妨碍了御医们救治七阿哥,现在听见七阿哥都要用金鸡纳霜了,她那里还顾地了这么多,推开秀玉就朝七阿哥跑过去了。 她其实不是故意推秀玉的,是因为她们站得太近了,她不推开秀玉根本就跑不快,所以才推了秀玉一下。 她这一推,胤禛刚好把秀玉接住了,他站那儿这么久倒也真没白站。 苏培盛早就想搬椅子过去给两位主子坐了,奈何贝勒爷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他,他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等着了。 这会儿他眼看着两位主子都要摔了,就知道是时候了,立马就搬了一张椅子朝着两位主子去了。 苏培盛以为贝勒爷连个眼神儿都没给过他,应该是没往他这边看过的,没成想他这椅子还没搬都地方呢,贝勒爷就退开了。 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贝勒爷这是没打算坐下,要把椅子留给福晋坐呢。 刘太医说的符文胤禛还真有,这东西是汗阿玛给的,为的就是他晚上有急事能进宫去。 不过这急事指的是奉了圣命出去办差的人回来复命,又或是军国大事,讨药这事显然是不在其中的。 他也知道这宫一进他这符文多半是要被说收回去了,不过他不在乎,只要能救七阿哥,别说符文了,汗阿玛就是把他的爵位收回去他也不在乎,这么想着,胤禛转身就出去了。 胤禛走得又快又急,他虽然站得离床挺远,可他其实看了七阿哥不知多少眼,他越看越觉得这样的场景眼熟,眼熟的他都不忍也不敢再看了。 他怕自己再在此处待下去会失态,又想着快些进宫,自是走得又快又急了。 金鸡纳霜这东西,他还真见过,前些年福全王叔病重时汗阿玛就赐下过这药,这药还是他送去的。 不止福全王叔,还有常宁王叔也是得到了这份赏赐的,不过常宁王叔的金鸡纳霜是他那八弟送去的。 这么算起来,就连他都只见过这东西一次。 也难怪刘太医提出要给福宜用金鸡纳霜时他们脸上会是那种神情了,要他们弃了中药用西洋药,他们不挣扎和嫌弃那才真是怪了。 他也知道他们都说出要用西洋药了,那就表示福宜的病中药已是治不了了,能不能保住他就看那金鸡纳霜是不是真有那般神奇了,这么想着,胤禛快步去了马厩。 御医们嫌弃西洋药,年氏却是不嫌弃的,别说是西洋药了,就算是民间偏方,只要能救七阿哥的命,她都不嫌弃。 说到民间偏方,她倒想起她要请的那位医馆大夫来了,这都多久了,这人怎么还不来? 御医们都要让七阿哥用西洋药了,摆明了就是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老大夫了。 他活得更久,自是比这几位御医更见多识广,医术也更精湛,说不定他一来七阿哥就不用吃那西洋药,只用吃几副中药就能好,年氏想。 年氏正想着这事呢,就见罗嬷嬷回来了,她眼睛一下就亮了。 罗嬷嬷是回府了不假,可她要请的大夫并没有同她一起出现,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吵也吵也,闹也闹了,脸面都不要了,最后大夫竟然没请来,那她闹这一场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满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不好惹吗?年氏想。 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自从七阿哥出生之后她的脾气就日渐大了,等七阿哥病了,她的脾气就更大了,简直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这次她本来也是要炸的,可她想着还有外人在,到底是忍住了。 她决定只要嫡福晋不提起这事,那她也不提。 反正当时看见她差点儿跪下的除了嫡福晋的人就只有她的人,这事要是真传出去了,那是谁传的还用想吗? 御医们自是不知年侧福晋信不过他们的医术要找旁人来给七阿哥瞧病这事的。 他们只知道金鸡纳霜贝勒爷不一定能拿回来,就算拿回来了他们也还得商议商议这药的用法和用量,因此这药七阿哥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吃不到嘴里去的,因此他们终于开始写药方了。 七阿哥的病的确是就只剩下试试西洋药这一个法子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四贝勒取回金鸡纳霜之前把七阿哥留住,不然他真是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236 穿成四福晋的地二百三十六天 御医…… 御医们想的是四贝勒若是能取回金鸡纳霜那自然是最好。 若是不能, 他们这边调整过剂量的药也熬好了,刚好放成了温热的,他们就是灌也要给七阿哥灌进嘴里去。 他们的想法是好, 不过七阿哥的情况显然比他们预计的还要糟, 四贝勒才走这么一会儿,他就又开始吐了。 七阿哥之前是吐过几回的, 那几次因着侧福晋就在旁边,底下人怕她看了那秽物要发脾气, 都给清理了。 七阿哥上回吐的时候侧福晋出去了,七阿哥又比前几次吐得还厉害, 她们就慌了。 等她们想起来要去清理那秽物时侧福晋已经回来了,不光她回来了, 她还请来了嫡福晋, 这下她们更不敢动了。 嫡福晋都来了, 贝勒爷只要回府,肯定也是要来的。 贝勒爷只要回了府,比是要来看一看七阿哥的, 虽不会陪侧福晋吃饭, 好歹是要坐一坐说说话的。 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贝勒爷只要回府了晚膳是一定要在嫡福晋那儿用的, 刚开始侧福晋还会嫉妒, 后来就不羡慕了, 所有人都习惯了,还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七阿哥的病又有了反复,贝勒爷肯定是要到她们这小院儿来的,不过他一般只待上小半个时辰就会走。 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回嫡福晋在这儿呢,只要嫡福晋不走, 贝勒爷怕是也不会走的。 侧福晋这会儿满眼都是七阿哥,也注意不到那秽物,嫡福晋好像也不在意这个,贝勒爷就不一样了,她们是真怕贝勒爷看见这滩秽物会发作她们。 她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把这秽物清理了,就见给七阿哥瞧了好几回病的刘太医进来了,紧接着贝勒爷也进来了。 得,这下她们就是想清理也清理不成了。 然后她们就发现不光嫡福晋,就连刘太医也盯着那滩秽物看了好一会儿。 刘太医盯着那滩东西看,应该是在通过这东西判断七阿哥的症状。 嫡福晋为何要盯着这东西看她们就猜不出来了,要说是嫌这东西味儿大,嫡福晋又连眉都没皱,这可就难猜了。 她们觉得只要没人踩到这东西,就算这会儿不清理它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过她们还是知道要遮遮丑的,因此她们站得都离这东西挺近的。 等她们其中一人跟罗嬷嬷一起摔了,还都沾上了这东西之后她们才开始后悔,后悔没有早些把它清理了。 七阿哥抽搐了几下,侧福晋被吓坏了,就尖叫了一声。她一尖叫她们就都冲着她去了。 她们以为自己反应够快了,没想到罗嬷嬷才是她们之中反应最快的那一个,她愣是推开了前头挡着她的人跑在了最前头。 罗嬷嬷本就有些年纪了,今日又已经为了七阿哥的事跑了好几趟,这会儿腿怕是都已经抽筋了,她跑着跑着摔了一点也不奇怪,她会摔在那东西上也只能说是她运气实在不好罢了。 罗嬷嬷摔了,还带倒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小丫头,两人摔做了一团,这下这屋子里是真乱了。 御医们也听见年侧福晋那一声尖叫了,他们立马意识到是七阿哥又出状况了。 按说他们才应该是离七阿哥最近之人,可他们要商之事偏偏不能让年侧福晋听见,因此他们是离七阿哥最远的。 他们倒是想快些过去,可那边都已经乱作一团了,他们哪里还敢动呢? 被罗嬷嬷带倒了的小丫头又羞又恼,爬起来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罗嬷嬷却不一样,她是摔了不假,可她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还想强撑着起来往七阿哥那边走。 她是想着今日还有外人在这儿,这些小丫头也就算了,反正她是绝不会丢她家侧福晋的脸的。 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是想站起来就走不假,可她的脚实在疼的厉害,要不是站在她旁边的小丫头扶了她一把,她压根儿就站不住,更别说走了。 最后还是葵儿看出了她的意图,把她给扶过去了。 她原想站得离七阿哥近些,可又怕自己身上的味熏着他,到底是选了个合适的地方站住了才往七阿哥那边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真是被吓了一跳。她以为七阿哥抽那几下是因为他又吐了,还想让侧福晋赶快给七阿哥翻个身,让他侧躺着,免得呛住了。 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七阿哥这不像是要吐,倒像是动过那几下之后就彻底没动静了。 “姑娘,小阿哥这是……这是……”罗嬷嬷被自个儿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她一着急脱口而出的就是她对年氏旧日的称呼。 她等了好一会儿,见年氏没说话,就觉得定是她老眼昏花看错了,因此她又盯着七阿哥看了起来。 她盯着七阿哥看了又看,终于确认了她刚才没看错,七阿哥的确是没了。 这下就算是被人扶着,她也站不住了,她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罗嬷嬷一哭,这屋子里除了她的哭声别的声音都没了,所有人都动作和呼吸都停了一下。 现在这屋子里敢动的人就只有秀玉和那几位御医了。 秀玉能动,那是因为她是主子。御医们能动,那是因为七阿哥等着他们救命呢。 御医们看情况有变,哪里还敢再站着不动,步并作两步的就到了七阿哥床前。 年氏也不知是听见罗嬷嬷摔了,还是听见御医在叫她,她总算有反应了。 她都一个看的人是秀玉,第二个看的才是罗嬷嬷。 秀玉其实也一直在盯着年氏看,见她这样就知道她这是在用她全部的力气在维持着体面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出了屋子,站在了院子里。 罗嬷嬷还在哭,还真没看见她家姑娘在看她。 她没看见,葵儿却看见了,她在她家姑娘身边也好些年了,她家姑娘什么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还是能分清的,因此她把罗嬷嬷拉了起来,扶着她和她一起出去了。 罗嬷嬷刚被拉起来,御医们就已经到了七阿哥床边。 他们以为年侧福晋会发出一声尖叫是因为七阿哥抽搐了一下,被吓着了,等他们看清了七阿哥现在的模样,他们们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苏培盛抓来的那两位御医一看七阿哥这面色就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完了,只有刘御医,他不死心,大着胆子给七阿哥把了脉。 这一把脉把得他魂被吓掉了两魂半,因为他已经摸不到七阿哥的脉搏了。 他原以为七阿哥的情况就算再糟糕也能用参汤吊着一口气,他怎么都没想到七阿哥会就这么去了。 七阿哥身子弱这事没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了,可他觉得凭他的医术怎么也能让七阿哥过上他的周岁生辰才是,没想到七阿哥才六个多月就没了。 这下别说升官了,他能不能保得住命都不好说了,刘御医心灰意冷的想。 看刘御医这样,他的那两同僚就知道他们的判断是对的,七阿哥的确去了。 他们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人比他们更倒霉了,就因为刘御医不当值,他们就被苏培盛抓来了。 抓来了就抓来了吧,七阿哥还没了,虽然最后给七阿哥搭脉的人不是他们,可这事跟他们也是脱不了关系的了。 七阿哥没了,四贝勒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不跟他们计较,他们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只要能保住性命,这差事不要便不要了吧,他二人想着。 不过这位侧福晋倒真是挺奇怪的,出了这大的事,她怎么不哭也不闹,反而平静得吓人? 这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极力忍着,还是她根本就不相信七阿哥已经没了? 年氏的确不相信七阿哥会就这么没了。 明明昨日他还好好的,还冲她笑,笑得可好看了。 明明前日她们还逗着他,让他试着坐起来,他虽然没能坐起来,可翻身翻得可好了。 明明前几日她还跟他说话呢,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虽然七阿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却能听懂七阿哥在说什么。 只要他愿意说,那她就乐意听。 这么一个精力十足的小家伙,说没就没了,这要她如何相信呢? 七阿哥不就是发了个烧吗?她也写过信去问过娘家人了,她娘和嫂子都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发烧是正常的。 她回想了一下,想起四格格也是发过几回烧的,虽然不想七阿哥这么反反复复,一年也是要发上一两次烧的,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要说她还有什么不放心之处,那也只剩下御医们的医德了。 御医们的医术自是最好的,可他们的医德却未必能比得过医馆里的大夫。 别以为她看不出苏培盛找来的这两位御医人是来了,心却不在这儿,他们大概是觉得他们从来没给七阿哥瞧过病,这事是好是坏都跟他们无关,所以在等刘御医来呢。 这种缺德的伎俩她听说这些御医有时会用在后宫那些低位份又偶尔会被宠幸一两次的年轻妃嫔身上。 她听说这事的时候还在心里暗道了一句真可怜。 她怎么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落到她的七阿哥头上,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么做?年氏想。 23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七天 …… 这天底下的大夫这么多, 御医治不了,别的大夫未必治不了,她得抱着七阿哥出府, 对, 她得抱着七阿哥出府去找大夫。 她出不去,她就去求嫡福晋,只要嫡福晋答应带她出府,将来她什么都听嫡福晋的,嫡福晋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跟她对着干。这么想着,年氏抱着七阿哥起了身。 不过她到底没能走出自个儿的屋子, 因为罗嬷嬷突然冲进来了。 在年氏看来罗嬷嬷是冲进来的,在这满屋子的丫头看来, 罗嬷嬷却是连滚带爬滚进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人敢笑话罗嬷嬷。要是罗嬷嬷真能拦下侧福晋,她们感激她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笑话她呢? 罗嬷嬷其实在差点儿摔第二次时就猜到她的脚怕是崴了。 葵儿劝她回自个儿屋子去上药,她没听, 她实在担心她家姑娘,怕她一时糊涂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因此别说只是脚崴了, 就算是腿断了她也是不会走的。 她的脚崴了, 按说是能找个地方坐下的。可就连嫡福晋都站着呢, 她一个奴婢又怎么敢坐, 也只能由葵儿扶着,单脚站着了。 姑娘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 别看她们家姑娘平日里挺好说话,要是真被惹急了,她们家姑娘那可是要十倍百倍的奉还的。 她虽然是站着的,可她不像嫡福晋似的,要刻意避开,她选了一个能透过窗户模模糊糊的看见里头动静的地方站,为的就是在该冲进去的时候冲进去。 她是由葵儿扶着才能勉强站着的,别看她面上跟没事儿人似的,其实她脚疼着呢。她一看屋子里的人全都跪下了,立马就知道事情有变,推开葵儿就要往屋里冲。 不过她没走几步就摔了,为了拦着她家姑娘做傻事,她可不就是连滚带爬进去的嘛。 她一进屋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她家姑娘的绣花鞋了,她家姑娘这是想出府去呀,想到此处她一把抱住了她家姑娘的腿。 不管她家姑娘要去哪儿,她这么一抱,她就不信她家姑娘还能出得了这个门,罗嬷嬷想。 “奶娘你放开我,我要出门去给七阿哥找大夫,你快放开我。”年氏没想到第一个出来拦着她的人会是罗嬷嬷,她连忙道。 “奶娘知道,奶娘知道,姑娘在想什么奶娘都知道,姑娘听话,把小阿哥给奶娘看看。”罗嬷嬷轻声道。 罗嬷嬷让年氏吓得不轻,可年氏一句奶娘,她有想掉眼泪了。 是呀,没进四贝勒府之前她只是姑娘的奶娘,不是四贝勒府的罗嬷嬷。 奶娘奶娘,好歹还有一个娘字。 哪像嬷嬷,这四贝勒府里的嬷嬷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别说手指头了,就算加了她的脚趾头那也是数不过来的。 自从进了贝勒府,她就从旁人口中的奶娘变成了奶嬷嬷。 明明就只是换了个住处,她的身份就不同了,如今再听见姑娘叫她奶娘,她怎能不激动呢? 旁人说她上了年纪,这话她从来都没听进耳朵里。 在她看来,等她家姑娘的姑娘成亲了,那她才是真上了年纪,该回家养老去了。 现在她家姑娘才刚有了小阿哥,她还要看着小阿哥长大,是不会回家养老的。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老了,只有老了,她才真是眼花耳聋,那刚才就是她看错了也听错了,七阿哥其实还在。 她可能会看错听错,可只要把七阿哥抱在怀里,那就一定不会再错了。 只要七阿哥还有呼吸,哪怕就只有微弱的呼吸,她拼着这差事不要了也得替她家小姐抱小阿哥出府去找大夫。罗嬷嬷想。 既然要抱小阿哥,那她不能还这么趴着,这么想着,她愣是忍着疼坐起来了。 还好今日没下雨,不然她这身衣裳真是不能看了,罗嬷嬷一边用手绢擦着手一边想。 年氏本来以为她奶娘也是来拦她的,听了这话才知道她奶娘这是想抱一抱七阿哥,还真就把七阿哥给递过去了。 罗嬷嬷想着她家姑娘一向是最爱干净的,所以七阿哥被递过来的时候她还在使劲儿的擦手呢。 就这一个动作,罗嬷嬷就知道她家姑娘心里其实慌得厉害,只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在强撑着罢了。 这要是平时,就算是她家姑娘自个儿,只要是手上或是身上脏了,哪怕就只是沾了一点儿灰也是抱不到七阿哥的,非得洗了手或是换了衣裳才行。 今儿她家姑娘的确是慌了,仿佛只要有人说七阿哥还在,就是站在她这边的,自然就能抱到七阿哥了。 等她终于抱到七阿哥,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不管是要留在府里还是要出府去找大夫都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跟她家姑娘没关系了。这么想着,她把七阿哥抱得更紧了。 其实还没抱到去七阿哥之前她就知道她刚才多半是没看错的,七阿哥应该是没了,不然她家姑娘抱着他都这么久了,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她先是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小脸儿,摸着就只剩下一点儿热乎气了。 又掀开襁褓看了看他的小肚子,发现已经没有起伏了。 最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不得不告诉自己,七阿哥的确不在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她家夫人经常嘱咐她的话了。 她家夫人说她家姑娘打小身子就弱,一定要好好调养着,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那更是要好好调养着。 她觉得她家夫人话里的意思可不止是在说要让她给她家姑娘调养身子。 她夫人这话刚听的时候还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她细细一琢磨,又觉得她家夫人这话是在说她家姑娘身子弱,生了孩子之后要好好养着,不必急着生下一个。 不光是她家夫人,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家姑娘生四格格时虽然算不上凶险,可已是极艰难了。 她本就想给她家姑娘好好调养调养身子,现在她家夫人都这么说了,她给她家姑娘调养身子就更名正言顺了不是。 这么一调养就调养了足足三年,到第四年上头她家姑娘才又有了身子。 她觉得她家姑娘这回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应该和他姐姐一样懂事,不折磨人,没成想她想错了,这个小家伙是个闹腾的主。 她家姑娘刚开始那几个月吃什么吐什么,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好一点儿了,她家姑娘的腿又开始抽筋,扰的她家姑娘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她们都猜这个小家伙这么折磨人,应该是个调皮又身体强健的皮小子。 她们也的确猜对了,不过只猜对了一半,这个小家伙的确是个皮小子,不过他和他姐姐一样,身子都算不上强健。 她家姑娘生这小家伙倒没费多少力气,她一边庆幸她家姑娘这回没受多少罪,一边又看着瘦瘦小小的七阿哥发愁。 他这么就这么点儿大呢,他一个小阿哥,怎么比他姐姐还要瘦呢?罗嬷嬷看见七阿哥的第一眼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四格格没了,那是因为她病了,只要小阿哥不生病,就一定能够养大,她是这么对自个儿说的,也是这么对她家姑娘说的。 她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家姑娘连院子都不怎么出了,就为了守着小阿哥,小阿哥也挺争气,有了自个儿的名字。 七阿哥这样体弱的孩子,想长大那就是在闯关,洗三是一关,满月是一关,百日又是一关。 这几关七阿哥都闯过来了,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在她们看来七阿哥肯定是能还好长大的了,没想到这最要紧的一关他没闯过去,回天上去了。 今日她既然抱到了七阿哥,那她就没打算轻易松手,除非嫡福晋或是贝勒爷亲自开口,不然抱着七阿哥的人只能是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跟她家姑娘说一句,不生了,咱们今后都不生了,嫡福晋没又再生,不也过得极好吗? 可这话她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家姑娘和嫡福晋怎么能一样呢。 嫡福晋那是谁,那是贝勒爷的原配嫡妻,是皇上的儿媳。 她家姑娘虽然是侧福晋,也是上了玉碟的,可她算不上是皇上的儿媳,因此皇上就算见了她是不会跟她说话的。 她家姑娘怎么就这般命苦呢,罗嬷嬷想。 平日里她还能哄着她家姑娘,今日却不行了,这事太大了,可不是糊弄一下就能过去的,这么想着,罗嬷嬷朝她家姑娘摇了摇头。 她家姑娘可以在这院子里闹,甚至可以出了这院子到主院去闹,只是绝不能到外头去闹。 在府里闹,丢的是她们这一整个小院儿的人的脸,是家事。 闹到外头去,丢得可就不止她们的脸了,还有贝勒爷的脸,这事可就闹大了,最后还能不能算是家事可就不好说了。 因此就算她家姑娘会伤心,会闹,她还是只能冲她家姑娘摇头。 她以为她家姑娘就算不嚎啕大哭也是要把七阿哥从她怀里抢过去的,没想到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没看见她摇了摇头似的。 “姑娘,你听奶娘跟你说,七阿哥……没了……”罗嬷嬷知道今日这话她不说出口怕是不行了,因此低声说道。 “没了,没了,又没了,都没了……”年氏像是终于听见了罗嬷嬷的话,她一边不停的重复着没了这两个字,一边朝罗嬷嬷伸出了手。 23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八天 …… 罗嬷嬷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她家姑娘再抱到七阿哥的, 因此看见她家姑娘这样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好像这样就能离她远些似的。 年氏呢,她之前觉得这院子里她能信的也就只有罗嬷嬷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要抱回七阿哥罗嬷嬷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原本是在火里烧着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疼呢? 现在她又觉得她这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冷得她浑身发抖, 连牙齿都在打着颤。 “把七阿哥还给侧福晋。”秀玉本不想沾惹此事,可此事的发展太过出乎她的预料,她就是再不想管也得管了。 “福晋,这……”齐嬷嬷是秀玉的奶嬷嬷,罗嬷嬷在想什么她都知道, 所以她这会儿才会忍不住开了口。 齐嬷嬷都觉得秀玉此举不妥了, 更别提罗嬷嬷了, 她听了这话心头就是一跳。 她以为嫡福晋不会想沾这事, 所以并不会说什么, 没想到她不仅说了, 还一开口就要她把七阿哥还给她家姑娘。 这,她就有些看不懂了。福晋这是怕她家姑娘闹起来, 还是就想让她家姑娘闹起来?罗嬷嬷想。 “把七阿哥抱下去洗个澡, 再将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换一换吧。”秀玉轻声道。 秀玉自是知道齐嬷嬷和罗嬷嬷都在想什么的, 不过她并没有看她二人,只是直直的盯着年氏在看。 她这可不是在帮年氏把七阿哥要回来,至少不全是。 她这是告诉年氏, 能做主的人还在这儿站着呢,她能帮她,就能拦她, 就看年氏怎么选了。 年氏也不傻,她见着嫡福晋过来了,就知道她今天多半是不能闹了。 别看嫡福晋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她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管,这贝勒府的后院儿怕是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直到现在这后院都没乱,这也就说明嫡福晋其实是什么都在管的。 嫡福晋可不像她奶娘,会对她心软,她要是真敢闹起来,她恐怕真能把她给关起来。 她不傻,她其实知道福宜的身子比他姐姐还要弱,她不止一次的想过,他姐姐至少都会说话呢,那他呢,是不是比他姐姐说话还早呢? 她会这么想不是觉得他会比他姐姐聪慧早语,她是怕听不见他开口说话他就没了。 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她的确没听见七阿哥开口说话他就没了。 她现在就是恨,恨这群庸医,也恨她自己。 她要是早知道七阿哥会就这么没了,她就是去求贝勒爷也要求他把太医院的院判请来给七阿哥瞧瞧病。 哪怕院判她请不来,请来院判的徒弟也是好的,最起码比这几个有医术没医德的庸医好。 她也恨她自己,她要是在七阿哥刚刚发热时就抱着她出府去找大夫,说不定结果就不是这样,为了七阿哥,不管是贝勒爷还是嫡福晋,她都能求。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就算她此刻再悔再恨,她的七阿哥也回不来了。 嫡福晋说的对,她现在要做的的确是帮七阿哥洗个澡,然后换换身干净衣裳,她的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才对。 她是要闹,不过不是这会儿闹,她要找的人也不是嫡福晋,而是好些人。 如此,还非得从长计议不可了,年氏想。 等年氏抱着七阿哥进了屋,御医们就都被赶出来了。 秀玉看天色已晚,便做主让御医们先回府去了。 御医和府上的小丫头可不一样。 府上的小丫头犯了错她是可以让人把她们关柴房去,御医犯了错就是前朝之事了,这事可就不归她管了。 秀玉听说胤禛是天黑透了之后才回的府,金鸡纳霜他取回来了,但终究是来不及了。 听说他在年氏的院子外头站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他才回了自个儿书房歇下了。 从前宋氏的小格格夭折时后院儿的这些女人们可是隔日就到她这小院儿去安慰她去了。 年氏的四格格没了时她们也这么来过一回,不过她们被年氏给赶出来了。 她们在年氏这儿吃了亏,这才终于老实了,这回七阿哥没了,她们愣是躲在自个儿屋里连门都没敢出,就怕触了年氏霉头。 也幸亏她们没有来这么一出,不然年氏怕是这会儿就得闹起来了。 等福宜的丧事终于完毕,这后院的女人除了秀玉,都在等着看年氏会不会闹,又会找谁闹。 年氏是要闹的,不过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在旁人看来是闹,在她自己看来,是讨公道。 她第一个想找的人就是那个请不来的大夫。 这位老大夫给她爹调养了这么多年身子,和她爹称一声旧识也是使得的。 这也就是她为何弃了御医要请他来的原因了,她信他。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请不来这位大夫。 她之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七阿哥,见罗嬷嬷没把他请来也并未说什么。 现下她空闲下来了,终于有这个闲工夫来好好听听这事的来龙去脉了。 细听之下她才终于知道这位大夫她为何请不来了,因为这位大夫那日刚好不在医馆,甚至不在京城,他去了河北,给他的一个大主顾瞧病去了。 她娘家人见来的人是高福和罗嬷嬷,就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了,高福没能进府,罗嬷嬷却是立时便见着了她嫂子的。 她嫂子听罗嬷嬷说是她出事了,立马就去见了她哥哥。 她哥哥听说是她出事了,放下手里的事就去帮他请那位大夫去了。 这位大夫前几日才去给他爹把过脉,二人还说了会儿话,也没听说他要出远门。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她这边遇上大事了这位大夫就去了外地,不光他去了,连他的徒弟都跟着去了。 这位小徒弟可不光是他的徒弟,还是他给女儿挑的夫婿,平日里就算这位老大夫要出远门他的这位徒弟却还是会守在医馆的。 能让他带着他这位徒弟一起出远门,连医馆都不要了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主顾,想来应该是比她爹更大的主顾才是。 既然她都有更大的主顾了,那他也不必再替她爹调养身子了。 想来旁人见着这位答复不登年府的门了,都会掂量掂量还让不让他登自个儿府上的门了。 这事不传出去便罢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也别想再在这京城待下去了。 不过他不是在河北有大主吗?那他大可以离了京城去河北开医馆呀,到了那儿他不就能有更多大主顾了嘛,年氏想。 至于那几位御医,他可是朝廷命官,他们犯了错,自有人管,她就只需等着看,看贝勒爷这个阿玛和皇上这个皇玛法会如何处置这几位御医便是了。 前朝之事她不能也不敢管,后宅之事她还是能插上手的。 她可没忘了她把那两个说七阿哥坏话的小贱蹄子交给了嫡福晋,主院那边一直没动静,想来就是在等她过去。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要过去看看这两个小丫头都是个什么下场。 能让轻易不动怒的年氏动了怒,还闹到她跟前来了,这两个小丫头犯的错必定不小。 秀玉让人把她们关到柴房去,日只中午给她们吃上一顿饭,不过水还是给她们喝的,免得她们出事。 贝勒府的这些丫头们大多都是内务府出来的,剩下的也是由后院的这些侍妾们从娘家带来的。 从前她们过得如何秀玉不知道,不过她们来了这贝勒府之后就没饿过肚子这事她还是能确定的。 她一看这两个小丫头就知道她们年纪不大,觉得饿一饿她们,她们没准儿就主动来找她把事说清楚了。 结果这两个小丫头可比她想的要硬气多了,宁可挨饿也不来找她。 她想了想,把只要她们要喝水就让人给她们送,换成了一天只给她们喝三碗水。 她想着都这样了这两个小丫头总该熬不住了吧,哪知她等来等去没等到这两个小丫头,倒是把年氏给等来了。 得,这下苦主来了,这两个下丫头再躲在柴房是不可能了,这么想着,她忙吩咐晴初,让她和小谭子一起把这两个小丫头带过来。 都过了四五天了,这两个小丫头虽然没有变得面黄肌瘦,可到底是没什么精神了,走起路来还晃晃悠悠的。 罗嬷嬷见了这两人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们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才好,可她想着这是主院,嫡福晋还在这儿呢,到底还是忍住了。 秀玉觉得这事的苦主是年氏,所以一直在等着看她会不会开口,直到她发现年氏转头看了一眼罗嬷嬷,她就知道年氏今日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了。 “说说吧,犯了何错。”秀玉觉得审案子这种事就该快刀斩乱麻,因此等这两人一站稳便问道。 这两人一进屋头一个看见的人还真不是嫡福晋,而是年侧福晋,要说她们现在最怕看见的人是谁,那必是这位侧福晋无疑了。 七阿哥没了,这么大的事这些嬷嬷丫头们不可能不谈论,就连她们都知道了,足见这事在府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她们会说那种话其实也就是发发牢骚,绝无诅咒七阿哥之意,她们就没想过会碰见年侧福晋,她们要是知道,借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是不敢说那种话的。 她们怎么都没想到七阿哥真就没了,还是她们说完了这话没多久就没了的。 七阿哥的病要是能好,那她们应该还能在府里当差,七阿哥没了,她们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哪还敢奢望还能在这贝勒府当差呢。 23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三十九天 “说说吧…… “说说吧, 你们都在谁院子里当差。”年氏之前不开口就是在等嫡福晋先开口,现在嫡福晋开口了,她们却不答, 她这个侧福晋也是时候开口了不是。 秀玉原本还在等这两个小丫头开口答话,没想到她们没开口,年氏先开口了。 年氏从前在她这个嫡福晋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问话的是她,年氏现在插话, 要真细究起来其实是逾越了 看来年氏今日可不止是来看着的,她怕是就算被责罚也要好好审一审这两个小丫头了。 看在她才是苦主的份上, 让她插句嘴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她知道适可而止就行。 不过她这话问的真挺有意思的, 连雨骤都说这两个小丫头是李氏的人,年氏问的却是她们都是谁的人,一个都是, 里头的人文章怕是不小呀,秀玉想。 “奴婢……奴婢们当日说那话的意思是说七阿哥会像四格格那样玉雪可爱,绝非是说他会……会……”两个小丫头里个子高些的那个看躲是躲不过去了, 只得开口道。 不过她并没有回答年氏的问题,而是砌词狡辩起来了。 不过她这么一说秀玉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为何会被年氏送到她这儿来了。 原来是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话还说准了,她们这才会有了今日这一劫。 “我是在问你们, 你们分别都是谁的人,这话你们若是这会儿愿意说那自是最好,要是不愿意,那就只能让你们吃点儿苦头了。”年氏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高声问道。 年氏第一次插话秀玉还可一体谅她, 只当她是心中激愤,这才逾越了。 这可是年氏第二次插话了,自己要是还由着年氏想插话就插话,那今日这话干脆让年氏来问好了,她还有别的事要忙,等这边的事有结果了知会她一声便是。 她心里这般想,也是这般做的,年氏的话音刚落,她就已经起了身。 年氏见她起身了,也跟着起了身,就在她以为年氏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年氏却突然面朝她跪下了。 她一跪,她带来的嬷嬷和丫头们也跪下了,那两个犯了错的小丫头更是吓得不轻,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了。 她这一跪跪得秀玉挑了下眉。 她跪自己不要紧,她带来的嬷嬷和丫头跪自己也不要紧。 要就要紧在年氏这个侧福晋跪着,她这个嫡福晋的嬷嬷和丫头们还站着呢,她们跪好还是不跪好? 不跪吧,年氏在她们那儿好歹算个主子,跪吧,她又觉得她的嬷嬷和丫头跪年氏她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说服。 她没看见也就算了,她都看见了,还是算了吧。 得,她还是别走了,坐回去吧,秀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坐回去了。 年氏还真是鲜少在人前跪她,就算是请安因也多是行个万福礼,就算跪也只是单膝跪地,双膝跪地的次数还真是不多。 秀玉坐回去之后没立马就叫年氏起来,而是在想年氏为何跪的这般干脆。 七阿哥没了,她肯定是要找人算账的。 这第一个,就是那位没请来的大夫。 不过她不必亲自动手,她娘家的兄长也不是好惹的,又岂会还让那大夫还在京城赚银子。 第二个,自然就是宫里的御医了,不过这事有胤禛呢,她也不用动手。 最后一个,就是这两个小丫头了。 这回她倒是想亲自动手的,可惜还有自己这个嫡福晋拦在她前头,她可不就得求自己嘛。 要求人,自然是跪下求才最有诚意不是,秀玉想。 不过这次年氏怕是要失望了,那位大夫她没兴趣管,那几位御医她倒是挺有兴趣的。 让她感兴趣的人,是那位最后还敢上去给七阿哥把脉的刘御医。 就冲他在最后还想着要救七阿哥这一点,她就能断定这人和他的那两位同僚不是一种人。 全府上下都知道给七阿哥看诊的其实是这位刘御医,另两位太医就是被苏培盛拉来救急的。 这人能进太医院,医术肯定是数一数二的,这人比他那两位同僚可有医德多了,这人她得保,保不住差事,至少得保住性命。 等他出宫了,她就让五格帮他找份差事,京里找不到就到外地去,总能找到。 她也没打算将此人收为己用,只要他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就行。 这么一想,要受皮肉之苦的还真就只有这两个小丫头。 想通这点之后她坐得更稳当了,这下她还真 不能走了,她要的走了,年氏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秀玉想。 看那两个小丫头明明怕得都浑身发抖了却还是不肯说实话,秀玉就知道她二人今天这顿板子是非挨不可了。 不过这顿板子要谁来打,又要打什么地方,那可是有讲究的。 年氏虽然没说话,可她都跪下了,这比说任何话都来得有分量。 她要处置这两个小丫头,其实是处置给她们背后的人看的。 既然如此,只要让她们出了丑,年氏应该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要让她们出丑,掌嘴不也是一样的吗,这两个小丫头肯定是不能再待在四贝勒府了,那她们出府时伤的是脸可比伤的是那个地方好多了。 再说了,只要这掌嘴之人手底下有分寸,这两个小丫头被赶出府时说不定脸上的伤都已经好了,那岂不是更好? 说起掌嘴,她就想起雨骤来了,便觑了雨骤一眼。 雨骤刚好也在往她这边偷看,不过她看的人不是秀玉,而是齐嬷嬷 也不知雨骤是想到了什么事,一看秀玉在看她,就跟被吓着了似的,立马就低了头,还往后退了一步。 秀玉想了想,终于想明白雨骤为什么要退这一步了,她应该是知道这两个小丫头要被打板子,想起她被齐嬷嬷打手板子的事了。 她刚才还在发愁这巴掌要由谁来打呢,这下好了,这人有了,这全府上下这么多人,还真没人比齐嬷嬷更合适。 齐嬷嬷不是说她手底下向来都极有分寸吗,那就让她看看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这两个小丫头不敢看侧福晋,更不敢看嫡福晋,就只能时不时瞄一眼有过数面之缘的雨骤,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嫡福晋对此事的态度。 然后她们就看见雨骤就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似的,往后躲了一下。 她这一躲,躲得她们就是一抖,完了,这顿打怕是逃不掉了,她们想。 她们的确没逃过这顿打,不过她们并没有被杖责,而是被掌了嘴。 同样都是板子,掌嘴用的板子和杖责用的板子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前一个丢脸,后一个丢命,与性命相较,丢脸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这二人忍着疼想。 年氏听秀玉吩咐齐嬷嬷让她去掌这两个小丫头的嘴时其实心里是不甚乐意的。 她今日来,其实就是来观刑的,她觉得这一顿板子打下来这两个小丫头就算不当场毙命起码也得丢掉半条命才是。 伤得这般重,有人给她们上药她们也许还能活,可要是没人管她们,她们还能不能活可就真不好说了。 现下嫡福晋要对这二人小惩大诫,她能乐意那才真是怪了。 后来她又一想,觉得伤在脸上也不错,至少人人都能看见不是,这么看起来,好像这样确实更能让这两个小丫头和她们背后之人丢脸,她这才没出言反对。 齐嬷嬷说她手下有分寸,这话倒真不是假的,她几个板子下去,听着挺响,就跟真用了多大劲儿似的,可被她打的这个小丫头的脸愣是还没肿。 被打的这个小丫头还没如何呢,跪在她旁边看着她被掌嘴的这个小丫头先撑不住了。 她刚开始还能挺直了腰跪着,后来这腰弯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干脆趴在了地上。 被打的这个丫头是李氏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又比被吓着的这个小丫头要大一岁,她怕她要是真大喊大叫起来,那个小丫头还没被掌嘴就被吓出了个好歹来,愣是死死的咬着牙尽量不痛呼出声。 饶是如此这个小丫头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了,齐嬷嬷还没打她呢,她开口了。 齐嬷嬷手都伸到一半了,看她吐口了,就把手收回来了。 齐嬷嬷站定之后转头看向了秀玉,秀玉也明白齐嬷嬷为何看她,齐嬷嬷这是在问,这人,打还是不打。 这小丫头要想不被打那还不容易吗,被关在柴房那些时日她那一日不能开口。 就算她那时候不敢开口,又到了这主院了,年氏问了两遍,问她们都是谁的人,她还是不开口。 眼看要受皮肉之苦了,她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年氏要的可是她们的命,她能保住她们的性命已是不易,这个小丫头想全身而退,那必是不能的。 这么想着,她冲齐嬷嬷点了点头。 那个小丫头也正盯着这边看,看见秀玉点头了,就以为这是要饶过她的意思,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来。 她这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齐嬷嬷打了一板子,痛得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齐嬷嬷最看不上的就是那起子背主的奴才,她掌第一个丫头嘴时因着觉得这丫头还算是个硬骨头,所以手下的确留情了。 收拾这背主的奴才齐嬷嬷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不仅不会留情,她还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小丫头吃个教训。 因此这回她这一板子下去,这小丫头的立马就红了。 再几板子下去,这小丫头的脸就肿得老高了。 等她板子都打完了,这小丫头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24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天 羽儿之所以…… 羽儿之所以会吐口, 一是因为她实在怕得厉害,再来就是因为她觉得就算她死咬着不开口嫡福晋也能查出她是谁的人,既然这样, 她又何必硬撑呢。 这下好了,她的脸被打成了这样,她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和齐嬷嬷一样,年氏也厌恶极了背主的奴才,所以齐嬷嬷把这丫头的脸打成了这样她倒真挺满意的。 年氏看了一场好戏,出了一口恶气,心满意足的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秀玉知道这二人是李氏院子里的人, 就让李氏来此处接人。 李氏也的确来接人了,不过这两个丫头一个有了自个儿的屋子,一个又住进了柴房。 有了自个儿屋子的小丫头当然是那个怎么都不肯开口的, 在李氏看来, 这屋子是她应得的。 住进柴房的小丫头是那个开了口的, 在李氏看开,这也是她应得的。 而才从主院柴房出来又进了这个小院柴房的羽儿此刻正在思量她怎么会落到了这个地步。 她是内务府出来的, 为了进四贝勒府当差她找人了,使了银子。 她不想进侍妾和格格们的院子当差,就又使了银子。 谁成想她这银子使了,最多也只能去钮祜禄格格的院子里做个二等丫头。 她正心灰意懒, 就听说钮祜禄格格不打算要她,她要的是另一个小丫头。 她就这么转来转去的, 最后转到了李侧福晋的院子里,做了个三等的小丫头。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宁**/头不做凤尾,她不一样, 她就偏偏要做这个凤尾。 她以为她都去了李侧福晋那儿了,钮祜禄格格那边儿是人和事就跟她没关系了,没成想那个顶替了她进了钮祜禄格格院子里的小丫头来找她了。 这人嘴上说着她二人差点儿要在同一个院子里当差,实在是有缘,所以才来找她说说话,并没有别的想头。 她听了这话恨不得当面啐这人一口,没别的想头,这话这人也说得出口,她就差把拉拢二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她之所以同这人虚与委蛇,不过是因为她不想得罪钮祜禄格格罢了。 这人刚开始也的确只是来找她说说话,她初来乍到的,又是个三等丫头,她自个儿那个院子还真没什么人理她,她也就真跟这人熟络起来了。 然后这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她让自己把李侧福晋这院子里发生的鸡零狗碎的小事告诉她,还一再保证只是奴婢间的小事,她绝不会打听到李侧福晋身上去。 这人又是夸她,又是给她送礼,她实在没撑住,就答应了。 刚开始她们之间会说起的还真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来慢慢就不对了,那些小事不知怎么就变成大事了。 侧福晋问她们,她们分别都是谁的人,这话初听时像是年侧福晋气得狠了,所以问错了话,细细一想才发现她哪里是问错了,她明明就是查出来了。 她是谁的人,她其实也说不清楚。 要说她是李侧福晋的人吧,她又把李侧福晋这边的事讲给了别人听。 说她是钮祜禄格格的人吧,这位主儿估计也不会认。 这么仔细一想,她好像谁的人都算不上。 她从前并不是个多嘴多舌的,是钮祜禄格格院子里的那个小丫头总来找她说话,她的话才多了起来 那几句不该说的话是她说的,柳儿姐姐只是听她说了几句话,是被她连累的。 听说柳儿姐姐现如今也有自个儿的屋子了,她真替柳儿姐姐高兴。 听说钮祜禄格格院子里的那个小丫头也不如从前受重用了,她替自己高兴。 柳儿姐姐和自己不一样,她是李侧福晋从娘家带来的,之所以只做了二等丫头,是为了给嫡福晋赐下的人腾位置。 柳儿姐姐被赶出去了,大可以回李府去,只要她回了李府,应该不会在有危险。 她就不一样了,她只能回内务府去,她这脸不管能不能恢复如初她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好前程了,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种时候,她不免就想起了钮祜禄格格院子里的那个小丫头了。 她只是说错了话,就落得这个下场。 那个小丫头可不仅是说错了话,她做错的事多着呢。 她就等着看这人是个什么下场,但愿她真能等到那一日吧,羽儿想。 李侧福晋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最是尖酸刻薄,睚眦必报,她给了柳儿姐姐一间屋子,那是要让这满府的人知道只要效忠于她,就能有好前程。 她让人把自己送到柴房来也是送给旁人看的,她这是要让全府上下的人知道,背叛主子的奴婢,都不会有好下场。 要不是不想被人说肚量小,李侧福晋恐怕连柴房都不会让她住,立时便会让内务府的人来把她接走了。 要是七阿哥还在,她和柳儿姐姐的错处不过就是谁错了几句话,被掌过嘴之后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了。 偏偏七阿哥不在了,要不是嫡福晋是个心慈手软的,她二人恐有性命之忧。 别看年侧福晋走得痛快,她必然的不会轻易罢休的,柳儿姐姐还好,她那伤养上三五日虽还是会被人笑话,可好歹瞧着不吓人了。 她不一样,她脸上这伤怕是要留疤了,别说三五日,就是三五年恐怕都会是这个鬼样子了。 这么一想,这伤治于不治好像也没那么要紧了,羽儿想着。 都是在柴房,在这儿的柴房和在主院的柴房可不一样。 在主院的柴房每天每天能吃上一顿饭,还有三碗水。 在这儿的柴房她是每天三碗水,三天吃上了一顿饭,那饭还是馊的。 据她所知这院子里可是从来都没有剩饭的,这馊了的饭也不知她们是从何处找来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她知道这祸事是她自个儿招来的,因此就算脸上又疼又痒她也咬着牙忍着。 她的脸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已经不在乎了,可她还是想活,所以这碗馊了的饭被她吃了个精光。 她被内务府的人接走时刚好碰见也被赶出了府的柳儿。 她原是想跟柳儿说几句话的,可她看了看柳儿还没恢复如初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这会儿她才明白李侧福晋为何要给她吃那碗饭了,不是担心她会饿死,是担心内务府的人来接她时她连话都说不了,丢了这位侧福晋的脸。 她回了内务府,住的依旧是柴房,也不知是她这模样太吓人,还是有人提前来过招呼,总之她跟柴房结下了不解之缘。 虽然住的还是柴房,可她好歹一日能吃上两餐饭了,虽然就只是两碗稀粥,也比馊了的饭强多了不是。 最让她惊讶的不是有人给她送吃的,是这人除了给她送吃食之外还送来了伤药。 她这伤头一日的时候其实她都没感觉到有多疼,是第二日才开始觉着疼的。 到了现在已经不光是疼了,还痒。 若只是疼,她咬着牙还能忍一忍,这痒,可比疼难忍多了。 她说不在乎伤好了之后这张脸是个什么模样了,其实心里还是怕她的脸会太吓人的。 现在有了伤药,她早就把什么不在乎的话扔到脑后去了,有伤药不用,那她不就真成傻子了吗? 这样的悠哉日子,她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找她的人,是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丫头。 都是在内务府当差的奴婢,这人身上穿的衣裳可是彭缎做的。 这下真是不用想都知道这人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了,除了年侧福晋,还会有谁呢? 看见这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个儿的命多半是保住了。 年侧福晋若是真想要她的命,派的人根本就还会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丫头。 这丫头瞧着不像是来解决她的,倒像是来炫耀她的衣裳还有首饰的。 不过是件好料这子的衣裳,和几件值钱些的首饰。 要是在进贝勒府之前她看见这些东西她说不定还真会羡慕。 现在嘛,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东西她已经瞧不上了。 她以为这人起码会说几句狠话吓吓她,没想到这人到这柴房来就只是为了看她的,看过了,就走了。 他忍不住想,难道她现在的模样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吓人,不然这人瞧见她怎么连脸色都不带变的呢? 她很快就知道这人为何要来炫耀衣裳和首饰了,因为她被派去了辛者库。 都进了辛者库了,别说首饰了,她连要衣裳都穿不了了,这么一想,那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那些好东西了。 只要能保命,去辛者库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她有把子力气,她就能在辛者库活下去。羽儿想。 羽儿以为那人是年侧福晋的人,她这个猜测可以说对,也可以不对。 那人其实是年希尧的人,她会走这一趟,其实是想看看羽儿能不能留。 这人以为羽儿和她同为女子,所思所想应该差不多,就想看看羽儿伤了脸之后会不会大哭大闹。 结果她到地方了一看,发现羽儿没哭也没闹,要不是羽儿这张脸瞧着实在吓人,她怕是会以为那伤是假的。 她还特意穿了最好的衣裳戴了最贵的首饰来见羽儿,就想看看羽儿是个什么反应。 结果这丫头的反应真挺出乎她预料的,她不惊讶,也不羡慕,不知怎的,她好像还从这丫头的眼神里看出了点嫌弃之意。 这可是她撑场面时才会穿戴的衣裳和首饰,怎么这小丫头不但不嫉妒,她还嫌弃上了? 虽然不解这小丫头为何是这种反应,不过她还没忘了她今日来这柴房是有正事要办的,这小丫头算是经受住了她的考验,能留。 24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一天 年希…… 年希尧是年府长子, 还是嫡子, 不管是年羹尧出生前还是出生后年希尧在年府的地位都未曾有过任何动摇。 老爷子器重他,对他寄予厚望,年羹尧这个胞弟崇敬他,是他的小尾巴。 年遐龄本就是文臣, 还是文臣里数一数一的人物, 他的嫡长子,自是也要走科考这条路的。 年希尧自幼便聪慧过人, 博文强记,年遐龄之心便更坚决了。 做文臣最大的好处便是就算被外放了, 那也是要回京述职的,因此他在京中的日子比起年羹尧来那真是多了不知多少。 也真是巧了, 福宜出事时年希尧刚好回京述职。 对这个妹妹他和他弟弟其实都是有些愧疚的。 她妹妹若是不进四贝勒府其实凭着她的家世还有样貌才情大可以嫁到鱼他们家世相当的人家去做嫡妻的。 她身子弱, 性子好, 虽不能做当家主母, 嫁给嫡次子做少奶奶,安安稳稳的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却还是使得的。 他和他弟弟这么拼命的往上爬, 其实就是想着若是他们能位极人臣,小妹便不用进皇家做妾,能做嫡妻了。 是他爹说他一人一文一武,若是小妹能进皇家, 他们这一族便可再保百年昌盛, 小妹才参加了选秀, 不然他有的是法子让她避开。 得知小妹生下了四阿哥府的四格格时他高兴极了, 这位阿哥的性子他还是知道一一的,有了四格格,她就算在四阿哥府的后院站稳了脚跟了。 四格格出事的时候他在外地, 得到这个消息已是在几个月之后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自是悲痛不已。 可他也没忘了他是家中长子,小妹长兄。 因此他特意给在家中的娘和夫人都写了信,让她们想办法多去见见小妹,也多给她送些补养的药材和吃食。 在这一点上他那弟弟其实做得比他好,同样是在外地,他顶多能把家信写的厚些,他弟弟就不一样了,只要是有好东西,他都往家里送。 他这弟弟若是不送这些东西他还真不知道他已经泥足深陷了。 这下好了,他不但要担心小妹,他还要担心这个弟弟了。 他好不容易回京了,就想着把他这弟弟的事儿给他爹透个风,也探探他爹的口风,看看老爷子对这事是何态度。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去找他爹说这事呢,小妹那边又出事了。 他那小外甥出事的时候他帮不上忙,现下他小外甥又出事了,他要是还帮不上忙,那他就枉为人兄了。 他得知此时时其实刚从酒楼回来,听罗嬷嬷说七阿哥不好了,小姐让她去请那位给爹调养身子的老大夫,他一话不说转身就出了府。 他其实知道他小妹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七阿哥病了,四贝勒不可能不去请御医,退一万步讲,四贝勒不在,还有四福晋呢,她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都这样了,她小妹还要从医馆请大夫,那也只能说明这事怕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了。 这些事都能放在一边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他小妹请到这位老大夫。 这回他是真急了,是穿着官服闯进的医馆,都已经顾不上今日之后会不会有御史参他一本,说他以权压人了。 他一进那医馆就觉着不对,这间医馆的生意有多好他是知道的,平日里这个时辰绝不会这般门庭冷落。 想到此处,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这时候他还顾及着身份,礼貌的说明了来意。 等他得知许大夫不在,到外地去给人瞧病去了,就连许大夫的那个小徒弟也跟着一道去了,他忍了又忍才没对那个被他吓得面如土色的小伙计发火。 这医馆他今日可以不砸,这位小伙计他却是要带走的。 他今日得闲,就想请人吃酒,这伙计运气好,撞上了。 他带这伙计走一是想问问话,再有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拦他。 他们要是拦了,那今日之事应该真是凑巧,他们说的对半是真话。 要是无人敢拦他,那这个小伙计怕是回不来了,起码在这位老大夫回京之前是回不来的。 结果医馆里的其他人别说拦他了,连看都不敢看他,这下他心里就有数了,拔腿就走了。 这人就是个小伙计,他原也没指望能从这人嘴里问出什么来,没成想还真问出了点儿东西。 这小伙计说直到前日上午他都没听许大夫提起过要去外地给什么老主顾瞧病,是昨日有个看着没什么病的人来瞧了病,许大夫这才说要出远门的。 他还说他也觉得挺奇怪的,就算要出远门,那也不该这般着急,上午说要走,晚上就真出城了。 既没有好好收拾收拾行装,也没有再嘱咐他们几句,说走就走了。 年希尧原以为从这个小伙计这儿挖出见什么对他有用的东西,这已经算是意外收获了,他已经极满意了。 现在他要查的,就是那个小伙计口中那位瞧着没什么病,却来瞧病的人了。 他本来是要这小伙计回去的,他想看看那位许大夫见着这小伙计毫发无伤的回了医馆会是个什么反应。 然后他就听说七阿哥没了,这下这伙计还真不能走了,他只能把这伙计交给了他的手下,让这伙计和他的手下住在一处了。 七阿哥没了,当日去给他瞧病的御医自是难逃罪责的。 这三人今后会如何,就看七阿哥这个儿子在四贝勒心里有几分重量,四贝勒这个儿子在皇上心里又有几分重量了。年希尧想。 夭折了的是四贝勒府上的小阿哥,皇上大概是不想被人在背后议论他独断专行,这才召了四贝勒进宫商议此事。 胤禛进宫前为了此事来找过秀玉,他时常不在府中,还真不知那位刘御医是否尽职尽责。 秀玉本就想保这位御医,原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这会儿听胤禛这话,这生事似乎还有转机,当然免不了帮着这位御医在胤禛面前美言了几句。 胤禛问他,这位御医是否尽职尽责,她说这位御医尽心尽力,就这四个字,便足矣。 胤禛会问她这话其实是想问那刘御医当日是否是在装样子,她回尽心尽力这四个字可不就够了嘛。 胤禛心知他汗阿玛既然召他来问话了必是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因此也不敢隐瞒,把当日所看所听都告诉了皇上。 最后刘御医虽然被革职了,但皇上却准许了他带罪当差。 那两位被苏培盛临时抓来救急的御医却没这般好运了,他一人被革职查办了。 同样是被革职了,刘御医还能留在太医院,那两位御医却进了大牢,这可不是一句运气差就能带过去的。 这位刘御医从前说他一没背景,一没靠山,这话他们从前还有人信,现如今嘛,谁信谁就是傻子。 刘御医自己其实和懵着呢。 这位贝勒爷行事风格是如何他也是听说过的,再他看来这位爷不落井下石已是极难得了,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位爷会为他求情。 可他不但求了,还求得半点儿犹豫都无。 旁人都道他是被四贝勒保下的,其实不然,真正保下他的,应该是四福晋才对。 他一开始还真没把这事往这位福晋身上想。 后来他又一想,觉得能让四贝勒改变主意的也就只有这位福晋了,这才开始回想他在四贝勒府上的所见所闻。 他虽是御医,到底是男子,自是不敢直视知这位福晋的。 可他光用耳朵听,也能听出这位福晋在四贝勒府有多得人心。 旁人如何他只听却没见过,他见着的,都是在那位年侧福晋院子里的。 年侧福晋或许自个儿都没发现,甭管她之前再着急,只要四福晋来了,她就会长长的叹一口气,他不敢这位侧福晋,耳朵却不聋,听得极清楚。 这也就说明了只要是后宅之事,甭管事情大小,四福晋都是能做主的,不然年侧福晋怎么会这么盼着她来呢。 因着这事她就挺惊讶的了,没成想更让他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七阿哥病危这日他刚好不当值,因此四贝勒是到他府上去请的他。 他走得急,因此是先于四贝勒进的年侧福晋的小院儿。 四贝勒进屋时他正好在向这位福晋讨主意,所以不得不看向了她。 他看了第一眼,没忍住又看了第一眼,不过这第一眼他看的可不是四福晋,而是四贝勒。 这位贝勒爷是最后一个进屋的不假,可这屋子这么大,他又是主子,他就是坐下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可他不但站着,他还站在了四福晋后头,看着就好像是要给她当肉盾似的。 后来他仔细一琢磨,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四贝勒恐怕不仅是在给四福晋当肉盾,他是在告诉全府上下所有人,不管出了何事,他都是四福晋的后盾。 想惹事的,最好先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几斤几两。 就只是这一件事,便能看出四福晋在四贝勒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她能劝得四贝勒改了主意也就不奇怪了,刘御医想。 群臣们都在等着看皇上会如何处置这几人。 得知他们虽然都被革职了,但有人进了大牢,有人还留在太医院,就知道这事还没完,也不敢议论太过,时间一久,这事也就淡了。 年希尧也在等着看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三人。 等他知道结果之后他就明白皇上是要对这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便也放过了那位许大夫。 他说的放过,是留他一命,可不是还能让他在这京城赚银子。 他最后还是把那个伙计放回去了,至于这人会不会和去了河北的许大夫成了仇人,这事就跟他没关系了。 24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二天 年羹…… 年羹尧因着人在外地, 得知此事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任他心中如何悲痛,这事已是无可更改了, 他也只能干瞪眼罢了。 这事算得上是皇家辛秘了, 因此敢谈论的大臣并不多, 更遑论百姓了。 关于此事的流言虽然传到了此地,可这流言传来传去多多少少有些变了味儿。 他只知道七阿哥没了, 怎么没的流言里却是说法不一, 弄得他心烦气躁, 夜不能寐。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想收到家信, 他实在是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等家信等的真真是望眼欲穿。 往常他收到家信都是回了住处才会拆开看的,这会不一样, 这回他在办公的地方就没忍住拆开看了。 然后他总算知道他那小外甥是怎么没了的, 他这小外甥是生病没的。 这信才刚看个开头就看得他心中百味杂陈。 他明明送了那么多补养的药材回京, 家信上也说那些药材都送去了四贝勒府, 他小妹也都乖乖的将那些药喝下去了。 按说她的身子应该比从前好了不少才对, 怎么还是…… 他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酸涩,继续看起了家信来。 然后他总算明白了那些流言里对七阿哥夭折的原因虽然说法不一,对给七阿哥瞧病的御医的态度却是一样的, 轻易不提, 一旦提起便皱眉撇嘴, 一脸鄙夷之色。 此等庸医鄙夷他都是轻的,就该进大牢。 他看过家信才知,他小妹还让罗嬷嬷回家求过助,要请那位给爹调养身子的许大夫过府, 最后却没请到。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这位老大夫早不出远门,晚不出远门,偏偏就在他小妹要请他的时候出了远门。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里的文章小不了。 他都能猜到的事,大哥必是猜到的比他还快,他就不信他大哥会放过这位许大夫。 他接着往下看,果然,他大哥没放过这位许大夫,这位许大夫现如今已经举家迁往了河北,别说他了,就连他女儿女婿恐怕这辈子都不敢再回京了。 有些事的确不能一一赘述,他也不耐烦去看那些,让他知道结果便可。 四贝勒为何会放过那几位御医,这事不是他一个大臣能想的,他知晓了结果便罢了。 他大哥为何会放过那位许大夫,这事他能想,不过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大哥放过那位许大夫是因为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大哥心慈,因此手软。 他大哥心慈手软,他却不会,这位老大夫不是惯会躲吗,他就偏要把这人给找出来。 他不是开医馆吗,那他就多送几个病人去照顾一下许大夫的生意。 也真是巧了,他认识的人里有好些伤兵,这些人还真能去治治伤,瞧瞧病,也算互惠互利了不是。 至于那些兵痞子会不会在医馆闹事,那就得看许大夫的医术究竟有多高超了,年羹尧想。 他从前只想要钱,因此一个劲儿的捞银子,经此一事之后他意识到光有银子还不行,还得有权,就开始费尽心思的向上爬。 他爹的文臣,他大哥的升迁之路上他爹还能出点力,帮一把。 他是武将,他的那些顶头上司还真不怎么买他爹的账,他也只能到战场上去搏出个前程了。 之前年羹尧头上还有胤祯压着,他就算功劳再大也只能是个副手。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雍亲王做了皇帝,胤祯成了允禵,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抚远大将军的位置,也只能是他的了。 新帝还是贝勒时还真没什么人刻意讨好他,顶多待他客气些。 等到新帝被封了亲王,就有人开始巴结他了。 直到新帝登基了,他们就开始有些怕他了 等他做了抚远大将军,这种怕就成了敬畏,他身边的人就又多起来了。 他小妹还是侧福晋时他还敢给她写家信,现如今她成了贵妃了,他还真不敢给她写家信了,只能从他娘和夫人写给他的家信里得知她的近况了。 因着这个,年老夫人和年少夫人递牌子进宫求见的次数是后宫妃嫔里最多的。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年府是还能富贵百年还是会盛极必衰,最后要看的其实还是年贵妃能不能生阿哥,这位阿哥又能不能继承大统。 年贵妃也知道这宫里宫外的有不少人都在盯着她的肚子,就想看看她还能不能生出阿哥来。 不过她们怕是注定要失望了,她生四格格时就伤了身子,要不是她娘家那边的药材一筐筐的往她这儿送,七阿哥根本不可能来这世上。 七阿哥没了,她伤心欲绝,心病不了,身上的病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因此哪怕她现如今已经是贵妃了,她的心结依旧没有解开。 她这会儿吃下去的药都是为了她娘还有七阿哥吃的,要不是怕她出了什么事她娘受不住,谁耐烦喝那些苦药汁子。 七阿哥的仇她也还是要报的,因着她娘和福宜,补药也好,治病的药也罢,都能喝得下去。 李氏是被禁足了不假,可这还不够,只要弘时还是皇上的长子,哪怕他只是庶长子,李氏就还有翻身的那一日。 为了起阿哥,她得让李氏再无翻身之日才好。 至于生孩子这事她是不想了。 皇上在旁人宫里是如何的她不知道,反正皇上自打登基之后到她这翊坤宫来都只是坐坐,最多也就是陪她吃上一顿饭再说上些话罢了。 罗嬷嬷之前还安慰她,说皇上这是在替先帝守孝,等出了孝就好了。 她却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刚出孝那段时日罗嬷嬷还时不时的提一提此事,后来看皇上每次来都不留宿,渐渐的也就不提了。 现在还会在她面前提起此事的,有就只剩下她的那两位嫂子了。 她这两位嫂子从前哪回见了她不是笑着的,这回不一样,这回她们的脸色极差,一看就是家中出了大事了。 她眼看嫂子们不说话,也只能开口问了,结果她这两位嫂子在她这翊坤宫坐了半晌都还只是在跟她闲话家常。 要不是她一嫂最后没忍住,跟她说了一句只要她好,她们就好,她还真当是她猜错了。 她一嫂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被她大嫂拉住了,她想再听别的是不能了,只能自个儿猜了。 她猜皇上应该是忌惮她一哥手上有兵权,想把兵权收回去了,所以要对她一哥动手了。 至于皇上会找个什么由头收回兵权,她还真想不出来,也只能等下次她嫂子们再进宫的时候问一问她们了。 她都已经猜出来了,想来她嫂子们应该不会再瞒着她了吧,年氏想。 她怎么都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嫂子再进宫来,她一哥就出事了。 这事说起来和她还有些关系,他一哥被人告了御状了,告他的人是那位许老大夫的女婿。 这位许大夫自知他是把年府得罪狠了,去了河北之后就没回来。 要不是他怕被人看出来,他带的人可就不止他徒弟了,怎么着都得把他夫人和女儿带上不是。 他到了河北也没敢立马再把医馆开起来,而是先让他女儿女婿成了亲,又足足休息了三个月,看京城那边没人来寻他,他才又把医馆开起来的。 在河北住了三个月了,除了刚开始赁房子,赁铺子的时候忙了些,其他时候都还挺悠闲的。 要不是他家夫人催他,他还想再歇歇呢。 医馆刚开张时生意不算太好,毕竟他初来乍到,当地的百姓们信不过他的医术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在他的医术还算不错,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来找他瞧病的人这才慢慢的多了起来。 一样米养百样人,他开门做生意,自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见着的。 因此刚开始有人说他医术不精时他并未在意,只当他们是花多了银子心疼了,因此才会多说几句话罢了。 直到说这种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了。 这些人的确有病,他们不但有病,他们身上还有伤,还都是旧伤。 他头一次见着这些人时就觉得他们看他的眼神不对,不像是看一个大夫,倒像是看敌人。 等那些人撸起袖子让他诊脉,他又看见了他们手臂上的旧伤。 他之前觉得他们是客人,还真没仔细瞧过这些人,只是感概几句他们掌心的茧真厚,一看就是舞刀弄枪之辈。 现在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他就开始留心观察他们了。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耳朵后头,脖子后头,哪哪儿都有伤。 这哪里是什么舞刀弄枪的寻常百姓,若是他没猜错,这些人应该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来瞧病是假,来找他的麻烦才是真。 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些人背后站着的是谁,还用想吗。 他都躲到这儿来了,还是躲不开年家人,要不是他不想输人先输阵,他都想把医馆关了。 关医馆这事他其实也只敢想想,恁宅子和铺子的钱他可是都交了半年的,东家说了,不管出了何事这银子都是概不退还的。 他是开医馆的,又不是开武馆的,总不能把这写人给赶出去吧。 因此他只能忍着,让人,就怕他们真闹起来坏了他的生意。 他忍着这些人,是想息事宁人的,可这些人看他对他们多有忍让,便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他们挑了一个平日里他这医馆客人最多的时候结伴而来,找了个他开的方子不对症的由头闹了起来。 243 第 243 章 他们可以说他…… 他们可以说他这医馆小了, 人却太多,挤的慌。 他们也可以说他这个医馆的主人招待不周,惹得他们不高兴了。 随他们怎么说, 他顶多就是皱一皱眉头。 他们说他开的药不对症, 这无异议说他视人命如草芥,这, 他就得站起来好好跟他们理论理论了。 他以为他跟他们把话说清楚后他们就能不闹了,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成想他根本没机会开口, 因为他这身刚起了一半,腰都没直起来, 这医馆里的气氛立马就与方才不同了。 来他这医馆瞧病的大多都是寻常百姓, 有好些人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他们原本看许大夫没起身, 还当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来找事的, 想着只要他们上前帮个忙,把他们赶出去,这事就算过了。 他们既当了回英雄又让许大夫欠了他们一个大人情,如此一 举两得之事他们为何要错过呢。 结果等他们转头的转头,探头的探头看清了那些来闹事的人的穿衣打扮和样貌之后,他们立马就把头缩了回去,就跟刚才想逞英雄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等许大夫站起来了, 这儿可就真乱了。 在百姓心里,能当坐馆大夫的人都是医术极好且有大学问的。 他们应当是无论遇见何事都是能面不改色的,因此他们认为他是不会受这些地痞流氓的影响的。 当他们看见许大夫竟然起身了的时候,他们好些人都惊着了。 许大夫这是心虚了?难不成他开的药真的不对症?这么想着,大家心里都开始打鼓,这鼓打着打着, 医馆里可不就乱了。 这些兵痞原以为他们只用来这医馆闹一回事那位大夫就应该知道怕了。 谁知道他们都来了还几次了,这位老大夫不是说他们这儿有病就是说他们这儿有伤,愣是把他们给顶回去了。 真是笑话,他们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没伤那才真是奇了。 至于病,他们都这个年纪了,有点儿小病再正常不过了,这位老大夫莫是以为就这么吓红吓他们,他们便不会再来了吧,兵痞们想。 他们实在没了耐心,觉得这么小打小闹的不是个事儿,这回决定要闹得狠一点,要让那位许大夫知道怕才好。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他们既然是要闹大,那就不会只在这医馆里头闹。 他们先是叫嚷起来,一边叫嚷一边出了医馆,最后索性站在医馆门口叫骂起来了。 其实这些人在医馆里头闹起来的时候外头就有人看见医馆里的动静了。 外头的百姓们之所以没动是因为医馆的确太小了。 这些人挑着客人最多是时候来闹事,就是闹给好事者看的,他们不嫌人多,外头的百姓却嫌里头挤的慌,打算等他们走了再去一探究竟。 这下好了,闹事之人出来了,他们不仅出来了,他们还站在门口不走了。 有热闹看,大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危险不危险,唯恐走得慢了让人让别人挤到后头去了,那不就看不清了嘛。 这下是医馆里头挤,医馆外头堵,且是越来越堵。 这些兵痞看见医馆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叫骂声是愈发的大了。 他们差点儿笑出来,许大夫却差点哭出来。 他这是医馆又不是武馆,要这般热闹做什么,难不成还要他义务诊吗? 他拔腿就往外走,却被人给拦住了,拦住他的是这群兵痞里个子最高身体最壮的那一个。 这人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跟一堵墙似的站在了他跟前,这下他别说出去了,就连想看看外头是个什么光景还得侧过身子探出头去才能看见。 上头给这群兵痞的命令是让他们去闹,闹得越大越好,什么时候闹到这位许大夫此处待不下去了,什么时候算完。 他们虽然都是些大老粗,可还是听得懂话的。 这是让他们去闹,但是又不让他们伤其性命的意思。 他们都是受了伤才不得不从战场上下来的,深知大夫和药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金贵的,因此他们并未动手,只是动嘴罢了。 偏偏这位老大夫是个自视清高的,还就听不得他们谎话连篇,非要出去跟他们辩出个一二来。 他看自家医馆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急的不行,这一急就乱了分寸,伸手就推了那大高个儿一把。 他这一推没把大高个推倒,倒把自己推了个仰倒,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寸,他这一倒后脑勺刚好磕在了自个儿的书案上,立时便见了血。 按说这是医馆,最不缺的便是大夫。 可许大夫就这儿的坐馆大夫,他女婿又恰好出去办事去,现下这医馆里还真没个能救人的大夫在。 医馆里倒是还有个小伙计,不过他是是是新招来的,干的是迎客抓药的活计,让他治病救人他还真不会。 最后还是这大高个看不过去了,一用力扯下了一截衣袖就给他包扎上了。 大高个给许大夫包扎伤口完全就是条件反射。 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只要有他们这方的人受伤第一件事就是给那人包扎止血,他都下了战场这么久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改掉,就连步骤都没忘。 许大夫若是伤的手或脚这人给他包扎还真没错。 偏偏这人伤的是头,还是后脑勺,这人要给许大夫包扎,势必要把他的头抬起来才行,这一抬,就抬出事了。 医馆里的人看这大高个儿竟然给许大夫包扎上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想说许大夫摔着的是头,最好别动他,这话到了嘴巴还是被他们给咽下去了。 他们不仅没开口制止他,反倒往后退了几步,就好像谁站得离这两人最近谁就会被连累似的。 那个新来的小伙计被医馆里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只知道许大夫摔了,却不知他摔成什么样了,因此也没能拦住这人。 医馆外头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想自个儿变成热闹,因此围在医馆外头的人不一会儿就都散了。 外头的人群一散,里头的人就能出来了,到最后这医馆里就只剩下徐大夫和小伙计,再有就是这群兵痞了。 外头的那几个兵痞刚才扯着嗓子在喊,这会儿是又累又渴,他们以也跟那小伙计一样,知道许大夫摔了,他摔成了什么样却是不知的。 他们进医馆是想来歇口气的,没成想会看见许大夫躺在地上,大高个在他旁边蹲着,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他们来闹事就是想让他怕,让他卷铺盖走人,他们既没想着要谋财,更没想着要害命,看许大夫躺下了,他们是真急了。 这儿可是医馆,旁人都是受了伤往医馆送,他们难不成要把许大夫从自家医馆送到别的医馆去? 这群兵痞里有那脑子一根筋的,比如非要给伤患包扎的大高个儿,也有那脑子好使的,看见那个躲在一边不敢上前的小伙计了。 能在医馆做伙计的,就算不会医,救个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至少他知道他们是该就这么等着还得背着他去别的医馆吧。 这么想着,他们把那个腿软得走不动道的小伙计给拎了过来。 这个小伙计干的是迎客和抓药的活,什么药能治什么病他说得上来,让他给人诊脉瞧病他还真不会。 可他在这医馆待了因为有些时日了,人磕到了脑袋,尤其是后脑勺之后最好别动这人这事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当他看见许大夫头上被包扎了之后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看那个蹲在许大夫旁边的大高个伸出手好像还还想对许大夫做什么,没忍住大喊了一声住手。 这声住手一喊出口,别说是他自己了,就连那些兵痞都被吓了一跳。 这小伙计这么一喊,还真把这群兵痞给唬住了,以为他真懂治病救人,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他说许大夫不能动,他们就站得离他远远的,还把蹲在许大夫旁边的大高个儿给拉起来了。 他说要等许大夫的徒弟回来,他们就等,他说要关铺子,他们就帮他抬门板,这下他们不像是来闹事的,倒像是来帮忙的了。 他们等了许久也不见许大夫回来,他们急,那个小伙计也急,一群人在这医馆里转着圈的走,还得避开躺在地上的许大夫。 就在这小伙计犹豫着要不要暂时把医馆交给这群人守着,他出去找大夫的徒弟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主家有急事要关铺子,除非客人也有急事,不然他们看见掌柜的开始放门板了,哪怕是只放了一块也是不会在进来的。 门板总共有六块,他们放上了四块,还剩下两块没有放一是为了等许大夫的徒弟回来,二是想着若是真有人来抓药有那个小伙计在,这药倒也能抓给人家,这才剩了两块门板没放上。 许大夫的徒弟现如今已经是他女婿了,他就一个独女,不出意外这份家业是要传给他的女婿了。 现下出了此等意外,这份家业还守不守得住就得看许大夫醒不醒得过来了,因此要真论起来在场之人里最着急的就是许大夫的这位女婿了。 他一看见这群地痞又来了立时便皱了眉,等看见他老丈人躺在了地上他更是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到了许大夫跟前,站定,然后蹲下。 他一眼就看出他老丈人脸色不对了,心头就是一跳,再一搭脉,发现脉搏已经弱到接近于无了,手就开始抖动起来了。 他这脉把过了左手又把右手,只为了证明是他医术不精这才把错了脉。 医馆新招的这位小伙计心可大着呢,他不甘心只做迎客和抓药的伙计,是想来拜师的。 许大夫说拜师行,不过得先做好伙计,等许大夫什么时候觉得他行了,他就是学徒了。 不过许大夫也说了,他年纪大了,带不了徒弟了,要收徒也只能是他女婿收,自己顶多能做他徒孙,问他可还愿意。 他想学医本就是想有一技傍身能养家糊口,只要有人肯收他做徒弟,做徒弟和做徒孙于他而言并无区别,因此他爽快的答应了。 他现在虽然还是个小伙计,可在他心里他已经是许大夫的徒孙了,许大夫的女婿自然就是他的师父了。 他之前不敢过来,那是因为他师父还没回来,他要是惹了这群人还真没人能护得住他。 现下他师父回来了,他可不就得赶紧站到他师父身边去嘛。 这么想着,他终于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几步。 24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四天 他敢…… 他敢以他师父的徒弟自居, 那是因为他师父好说话。 许大夫就还一样了,别看他瞧着慈眉善目的,其实他十分顽固, 因此他只敢称他一声许大夫,并不敢称他一声师祖。 他虽然开始跟着师父学药理了,可他并不会医术, 所以他刚才只是让那帮兵痞不要再动许大夫, 然后就稍微退开了些。 他打的是那些兵痞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都主意, 因此没注意到许大夫的脸色渐渐变了。 这回他可算是注意到了,立马就伸手拍了一下他师父,指给他师父看了。 他师父被他这一拍好像被吓着了似的,身子抖了一下。 他被他师父的反应吓了一跳, 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其实想问他师父,许大夫这伤到底重不重,他们这儿要是救不了了要不要送到别的医馆去。 最后这位许大夫是被他的徒弟和徒孙两惹急一个抬着去的离这儿最近的医馆的。 那个给许大夫包扎过的大高个儿还想上前帮忙,被许大夫的徒弟一瞪,只得悻悻的收回了手。 许大夫最后没能救回来,医者不自医, 说一句可悲也不为了。 这小伙计以为这会儿最要紧的事应该是先把许大夫的丧事办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师父会让他去报官。 这官一报这事可就闹大了, 他经的事少,刚开始还真没往这上头想。 后来他又一想,觉得这官的确该报, 都闹出人命了, 这要是还不报官,谁知道那些地痞流氓还会做些什么,这么想着, 他壮着胆子报官去了。 许大夫来此地本就是来躲着年府上的人的,说是河北,其实是河北辖下的一个小县城 小县城也有小县城的好处,至少出了什么事,甭管大小,都是传得极快的。 有人去许大夫的医馆闹事这事县太爷是知道的,正因如此这小伙计才能进的了衙门。 这位县太爷以为这个小伙计只是来状告那些闹事的人寻衅滋事的,算不上什么大案。 等他听见小伙计说许大夫没了,他立马就后悔放这小伙计进来了。 要只是闹事,他从中调解一下说便是了。 至于他能不能从中捞点银子或是好处,那就得看他们懂不懂事了。 他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命案二字,这两个字就代表着搜不完的证据,翻不完的卷宗,审不完的犯人,他能高兴才怪了。 因此这个小伙计,进了衙门也见着了县太爷,最后却没能报得了官,他被县太爷以他和事主并无亲缘关系这个由头给赶出去了。 他把这事告诉他师父时他师父气得立马就要往县衙冲,要不是他师娘拦着,他师父还真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然后他就发现他师父脸上有伤,这下他也不站他师父这边了,帮着他师娘一起拦着师父了。 他没想到他这一拦他师父就不要他了,他被他师父赶出去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张着嘴想说什么,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想说别赶他走,他什么都会做,他还想说他真的已经尽力了,没能报官他也挺难受的,可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只能站在门外等着,等着他师父什么时候心软,会叫他进去。 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师父出来叫他进去,倒是等来了他娘。 一看他娘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他就知道他娘肯定是听说许大夫出事了,来接他回去来了。 他爹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所以早早的就送他去了私塾。 可那私塾又岂是那般好进的,就为了给先生准备束脩,他们家的底子就被掏空了,更别提其他地方要用的银子了,他都不敢想。 他爹说他是读书的好苗子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他爱读书不假,可他爱读的书是医书。 他自小便想做大夫,这样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赚银子养家,最重要的是这样能被人高看一眼,走到哪儿都有人以礼相待。 他没跟他师父说实话,他其实是偷跑出来的。 他娘应当是不知道他这会儿身在何处才对,又或者她只是装着不知道,其实一直在暗处偷偷看着他。 总而言之就是只要他娘找到这里来了,他撒谎这事就瞒不下去了。 就在他还在思索要是说什么他娘才不会让他回去时他师父终于出来了。 他以为他师父是来找他的,不由得紧张起来了,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师父越过了他,朝着他娘走过去了。 他娘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她要真是头一回见他师父,绝不会是这个态度,她娘见着他师父倒像是见着了熟人似的,瞧着那叫一个熟络。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以为他这一跑他家里头的人就找不着他了,结果她娘没过多久就找到他了。 他甚至在想他娘是不是刚好撞见他偷跑了,他跑这一路她一直跟着,所以才会和他师父这么熟。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现在得过去听听他娘跟他师父究竟在说什么。 结果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呢,她娘气势汹汹的就朝他走过来了。 看他娘这架势他都能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哪怕她手里没有棍子,她也是能教训他的。 他都忘了上一次被教训是什么时候了,现在看来这一顿打他是逃不了了,他咽下了一口唾沫,想着。 他被她娘扛在肩上时不禁发出了一生短促的尖叫,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娘为了不让他逃跑会像扛麻袋似的把他扛起来。 他想挣扎,又怕伤了他娘,还想呼救,胃又被顶得实在难受,别说说话了,就连喘气都挺费劲儿。 他本来就够难受的了,他娘走路还一晃一晃的,晃得他都快吐了,这下他就更不敢开口说话了,狠不得让人将他嘴巴缝起来才好。 他本来是想向他师父求救的,他手都伸出来了,看见他师父冲他摇头,就又把手收回来了。 最后还是娘小声的跟他说他师父接下来要做的是件大事,他要是跟着去必会成为他师父的累赘。 还说那件大事完成之后他师父就会回来接他,让他安心等着,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娘扛走了。 直到他看不见他师父了他才想起他现在这个姿势有多不雅,不得不跟他连连连保证,保证他再也不跑了,明日就回私塾去给夫子道歉,她娘这才把他放下来了。 其实他觉得他师父教他的比夫子教他的还要多,也更有用,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出口,他怕他爹听了这话会收拾他。 小许大夫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口看,等那小伙计和他娘都走远了他才回了小院儿。 没错,他跟他老丈人一个姓,他老丈人说他们有缘,又看他还算勤奋好学才收了他做徒弟。 后来他与蔷儿情愫渐生,他又成了他师父的女婿,彻彻底底成了一家人了。 慢慢的他也出师了,医馆里有了他这个小许大夫,他师父就成了许老大夫了,他师父好像还真挺喜欢大家这么称呼他,顺势把胡子留起来了。 师父刚开始给年大人调养身子时年府里能做主的人还是那位年老大人,后来成了小年大人,再后来成了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哦,现如今这位大人已经是一等公了。 其实自打年府嫡女进四贝勒府做侧福晋之后师父每次去给年老大人调养过身子之后都得歇上一日,不然根本不敢去医馆。 从前他师父给这位年老大人调养身子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后来就只是那位老大人问,他师父答,再后来就成了老大人说,他师父听着,最后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了。 年老大人再跟他师父说话的那一日他师父更是歇了两日才将医馆的门给打开了。 他实在好奇,便问他师父,那位老大人到底说了什么,他师父看了他一眼,朝他摆了摆手,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从那一日之后他师父就变得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奇怪,直到医馆里来了个不像病人的病人。 他说是来瞧病的,可他却觉得他是来找他师父说话的。 为了跟他师父说这几句话这人不仅得装病,还得花银子,这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他就是想不注意到这人都难。 他师父见过这人之后就更奇怪了,不仅提前关了医馆,还一回家就开始收拾行装,说是要去河北去个一个老主顾瞧病,还让他赶紧也去收拾收拾行囊,跟着一道去。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师父这是遇上难事了,要跑。 他师父要跑,他就得跟着,他的保护他师父。 就只有一点不好,他们跑了,蔷儿和师娘要怎么办呢? 他是这么想的,就这么问了。 结果他师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说他们不是跑,是去给老主顾看病,等那边事了他们还是要回来的,他听了这话也只得先跟着他师父去找那个所谓的老主顾去了。 直到他他们到了河北他师父并未带他去找什么老主顾,而是进了一家客栈之后他就知道他猜对了,他师父这是遇上事了,且还是大事。 他现在只庆幸他师父的银子虽是他师娘管着,可他师父身上好歹还有些散碎银两。 不像他,他的银子全都是阿蔷管着,他身上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就是不知他师父身上那点银子能让他在客栈住多久了,他想。 既然是遇上大事了,那断没有师父和他跑了,把师娘和蔷儿留在京中的道理,就算是走着回去,他也得把师娘和蔷儿接过来。 他正计算着用走的得走多少天才能回京,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的手掌里放着一把铜子儿并一颗二两的碎银子。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铜子儿是个给他用的,银子是用来雇马车用的。 他皮糙肉厚的,走着回京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师娘和蔷儿不行,他们得坐马车,可不就得花银子嘛。 早知道他还得走着回京,他就多带几双鞋子出来了,现买是来不及了,也只能什么时候烂什么时候换了,他接过银子,想着。 24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五天 等他…… 等他好不容易和师娘还有蔷儿到了河北再去那个客栈找他师父时掌柜的却说他师父早就不再这儿住了, 他回京的这些时日他师父连屋子都赁好了,他们到了地方就能住进去。 他听了这话不由的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佩服。 师父不愧是师父,他这边还怕师父没银子了, 住不起客栈了,一接到人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没成想他师父自个儿赁上小院儿了。 他看他师父给他银子时那依依不舍的样儿,还以为他师父把自个儿所有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他了。 合着他师父比他想的富多了, 他们这一家人里最穷的人原来不是师父,是他才对。 小院儿有了, 接下来就该赁铺子了, 这下他师父的银子总该不够了吧, 去找他师父商议此事之前, 他是这么想的。 然儿他很快就发现他想错了, 他师父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钱, 赁铺子的钱也是他师父也要自个儿出, 根本没打算朝他师娘伸手要。 他师父赁屋子,他还能笑着打趣一二,现下连赁铺子的银子他师父都要自己出, 这回他可真是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他师父这是觉得自己要出事, 所以要把自己身上的钱花个干净,放在师娘那的银子都有旁的用处, 能不动就不动。 他陪着他师父在这座小县城里走了整整一天,然后发现这地方小归小, 物件却奇高,和京城比也没低对少,他师父剩下的银子能不能赁到他们满意的铺子还真不好说。 这一整日走下来他倒是无所谓, 他就怕师父累着,就试探着问他师父,明日要不要在家陪陪师娘。 他师父对此不置可否,倒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许久,然后问了一句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话。 他师父问他,他给蔷儿的聘礼准备得如何了。 他求娶了蔷儿好几次了,他师父一直都没同意,总说他还不能独当一面,因此不能同意。 现在他还是不能独当一面,他师父却松口了,可他一点儿也不高兴,他越来越觉得他师父这是遇上大事了,又如何高兴得起来呢。 可他还是去准备聘礼去了,不为别的,他就是想让蔷儿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他不怕谁来找他们一家子的麻烦,他就是怕今后他们总在跑,到时候要想再安定下来了就难了。 好在他和蔷儿的婚事没出什么岔子,他终于娶到了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他觉得他都是他爹的女婿了,那这个家的担子就该由他挑起来了,因此甭管是找铺子还是谈价钱都是他独身前去的 至于他爹,他们成亲那日喝得实在太多,还睡着呢。 他觉着他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他这个新女婿还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叫了他去把他们家究竟得罪的是谁这事告诉他。 他猜得果然没错,他们家得罪的是年府,准确的说是年府嫡女,四贝勒府的侧福晋。 四贝勒府的四格格和七阿哥皆为这位侧福晋所出,四格格未满两岁便夭折了,这位七阿哥于这位侧福晋有多重要那还用说吗。 就连那位年老大人都旁敲侧击的问起了他老丈人是否精通小儿的疑难杂症了,可见这位小阿哥的病已是到了何种地步了。 他爹以为年老大人就是为了这事心烦,所以看见了他这个大夫就随口问了一句。 直到见到了那个来给他通风报信的病人,他这才知道那位年老大人应该不是随口问了他一句。 他应该是让人给那位侧福晋捎过话,那位年侧福晋虽然还没来请他,其实早就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了。 这人只说七阿哥病了,年侧福晋可能要让人来请他去给七阿哥瞧病,却又没说这位侧福晋的人什么时候会来,这下左右为难的人就成了他了。 他虽然自认医术精湛,可和御医们比无疑还是差了一大截的,七阿哥病了,年侧福晋不请御医,请他一个小医馆的大夫,这说不通啊。 他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走,一转头刚好看见他那徒弟了,看见他这徒弟他就想起他闺女了,为了他闺女,他也得走。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没有做错。他都逃到这儿来了,还是讨不开年府上派来的人。 他有预感,这一劫他是逃不过的,因此他松口答应了他那徒弟和他闺女的婚事。 别的他都不想了,他就想看见他闺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等他闺女终身有靠了,他还得想想他夫人的事,因此铺子他不急着找,就算找到了他也没打算立马就把医馆开起来。 现在徒弟成了女婿,他闺女也算是终身有靠了,他看他女婿那架势,是要把这副担子挑起来了,因此特意叫了他来把这件大事告知了他。 他以为他这徒弟成家了之后就会比从前行事谨慎不少,除了把这件大事告诉他之外,还打算把医馆也交给他,自个儿当个甩手掌柜便可。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这女婿听了他的话不仅没害怕,好像还挺兴奋,还问他,知不知道来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是谁的人? 看他女婿这样,他都后悔把闺女嫁给他了,要不是看这浑小子这几日为了找铺子跑上跑下的累的够呛,他非给他几下不可。 他那当甩手掌柜的美梦做了没几天,就因为这浑小子一句话,就破灭了。 他前几日看他是哪哪儿都好,这会儿看他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到底是把他给赶出去了。 他虽然看他这女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他这女婿还真是问到点儿上了,他还真猜出来给他头通风报信的人背后站着的是哪位爷了。 他是个大夫,见的最多的除了病患就是伤患了,只要有伤患站在他跟前,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他是怎么受的伤,这伤又该怎么治。 除此以外,他还能分辨出这人这伤是新是旧,是新,那多半就是不小心伤的,是旧,那就是总伤在那一处。 这人怕被人看出来他是来通风报信的,所以他还是给他把了脉,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他手掌上半部分有茧,第二眼就看见他手指上有极细小的伤口。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是个厨子。 能知道四贝勒府的事的厨子,他背后站着的不是那位九阿哥他就随他徒弟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要是还不知道跑,那他就是傻子。 这事他连他夫人都不打算告诉,更别说他女婿了。 他会告诉他女婿这生事跟四贝勒有关是因为万一他真出事,能照顾她们母女二人的人恐怕只有他这女婿了,但愿他这女婿听懂了他的这番话,早做准备吧,许大夫想。 被许大夫惦记着的小许大夫这会儿其实也正在回位他爹的那一番话呢。 他觉得他是听懂了这番话的,他爹这是在告诉他,年府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找上他们,要他有个准备。 他知道他爹在担心什么,他爹是在担心自己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支应不了门庭,他却觉得他爹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年家是权势大不假,可他们又没有提前派人来告知他们,要请他们去给人瞧病。 事有凑巧,他们刚好就到外地去给人看病去了,年府的人还真能把他们如何不成。 除非他们医馆的伙计出卖了他们,不然年府的人要到何处去找他们呢?他想着。 当他看见他爹躺在了他们自家医馆地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还是太天真了,纵使他们都离开了京城,他们还是没能逃掉。 可他们不是地痞流氓吗? 地痞流氓不是只谋财不害命吗? 前几次他们不是闹一闹就走了吗,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怎么就偏偏是他不在医馆时出了这种事,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往里冲。 他们自家就是开医馆的这会儿却只能把他爹往别人的医馆送,他本就又气又急,现在还有些怕,他怕别的医馆的大夫不如他爹,也怕他爹撑不到那时候。 他爹最终没能再醒过来,他其实知道就算把他爹送过来了最后也还是这么个结果,他就是不死心,他舍不得,他还害怕,怕他爹真没了。 现下他爹真没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背他回家,第二件事就是要去报官。 他会让他那小徒弟去报官,一是想着让这小家伙一个人守在这儿他会怕,二是想看看当地的县太爷见着报官之人是个只比灶台高些的小子会不会放他进县衙,又会不会亲自见他。 他和他以为是地痞流氓的这群人打起来时他不禁松了一口。 还好那小子报官去了,不然他在这儿自己不光要和这些人打架,还要护着这小子,原本能打赢的怕是也赢不了了,他想。 他爹就是让这些人害死的,他还没去找他们报仇,他们倒跟过来了,这架但凡是个为人子的都得打。 一个女婿半个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从那头论,这架他都打定了。 双拳难敌四手,这一架他终究还是打输了,他是受伤不轻不假,可那帮人也都挂彩了,他一个换他们一群,这买卖不亏。 他可不光让这群人挂彩了,他还把他们的身份给猜出来了。 这群人刚开始的时候还各自为战,后来见势不对就开始结阵。 这阵一出,他立马就猜到这些人的身份了,他们是痞不假,不过他们不是地痞,他们是兵痞。 如此,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不就不言而喻了嘛。 24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六天 他有…… 他有预感, 他那小徒弟就算进了县衙,见着了县太爷这官也报不成。 果然,他那小徒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见着他还哭上了。 其实别说他这小徒弟了, 就连他都挺想哭, 毕竟他也是他师父的徒弟不是。 其实刚才那一架倒把他给打醒了, 要报官,那就得有状纸, 像他这样贸然让人前往, 是不妥的。 今日这事想来早已是街知巷闻,那位县太爷不了能不知道,他都知道了, 还将他这小徒弟赶回来了,摆明了就是不想掺和到此事中来, 怕惹祸上身呢。 那位年家二爷显然不比不上他大哥,若这些人是年家大爷派来的,他们头一个去的应该不是他们家的医馆,而是县衙。 只要和县太爷打过招呼,他那小徒弟恐怕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见着那位县太爷了。 看来这事县太爷做不了主,县太爷的顶头上司也做不了主,这么看来,能做主的也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了。 要想替他爹申冤就只能去告御状了。 他—个升斗小民,要告御状谈何容易, 纵使他经的事再少,他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当今天子已年迈,新帝究竟是谁还是未知之数, 他得看最后登极之人是谁再做打算。 若将来坐那把椅子的人是四贝勒,那那位年家二爷必会为新帝所忌,他这—纸诉状递上去,怕是会成为压死骆驼的那最后—根稻草。 若最后坐那把椅子的人不是四贝勒,他这—纸诉状怕是没这么容易递上去,这么一看,这事还真得从长计议才是。 把这事理清楚之后,他就将告御状这事暂且放在了—边。 这会儿他要做的事其实也就两件,—件是让他小徒弟的家中长辈来将他这小徒弟接走,另—件,是他师父的丧事。 他之所以把他师父的丧事放在了后头,是因为这事他还得和他娘和他夫人商议一番,他那小徒弟的事就不同了,他只需将他这小徒弟赶出去便是了。 这么想着,他转身进屋去拿早就给他这小徒弟准备好的行囊去了。 他会收留这个小子刚开始是看他孤身一人在外头,穿戴的却还算看得过去,怕他是和家人走散了的,所以将他叫进了医馆。 哪怕知道他是在撒谎,也还是留下了他。 后来让他在医馆做伙计,是看中他人机灵,有眼色,脸皮厚,还认死理儿。 至于收他做徒弟这事,别看自己整日让他师父师父的叫,其实自己还真不打算收他做徒弟。 他之前以为这小子不识字,结果他认识的字还不少,那些药的名字他一多半都识得。 然后他就开始教他认药材,还有每种药材都能治何种病症,发现他脑子转得极快,就只有一点,他记性不算太好,字是认得了,却记不住。 这小子的确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假,可他记性不好,旁人读几遍就能记住的东西,他得读十几遍,甚至是几十遍才能记下,这应该就是他跑出来的原因。 人家都是事半功倍,偏这个小子是事半功倍,换了他,他也得出来透透气不是。 这年头能念得起私塾的,要么就是真有钱,要么都是家里的钱都用来供家中小辈念书了,看他第一次遇见这小子时他的打扮,他们家应该是后者。 若是他没猜错,这小子的长辈怕是早就找到他们这儿来了,因着怕这小子闹脾气,所以才一直没现身。 从那日起他就开始注意那些总在这附近晃悠,又不怎么进周边这些铺子的人,终于让他遇上了这小子的爹娘。 他有两次遇见这对小夫妻还没敢上去搭话,直到他第三次遇见他们,发现他们当真是日日都来,这才叫上了蔷儿,跟这对小夫妻搭上了话,表明了身份。 这事实在太大了,他刚才脑子乱得厉害,根本就想这么多,这才让这小子去衙门走了—趟。 现在他倒庆幸县太爷把这小子给赶出来了。 他回来的这般快,怕是没跟这位县太爷说上几句话,县太爷怕是连这小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把这小子给赶出来了 如此,这小子也不算被牵连进了此事之中了。 他还小,等他长大了,别说那位县太爷了,恐怕就连他这个师父也认不出他了,只要他爹娘带着他搬到外地去,有谁还知道他进过县衙呢。 至于他告诉这小子的话也都是真的,他要去办一件大事,等这件大事半完了,他的确会回来接这小子,如果他还回得来的话,这话当然是作数的。 他们初到此地,在此地亦无其他亲友,他师父的丧事并未大操大办,一切从简,只要能让他师父尽快入土为安,也便罢了。 他们是开医馆的,坐馆大夫却道在了自家的医馆里,他们这医馆能开下去那才真是怪了。 别说百姓们不敢来问诊拿药,恐怕就连房东 也不肯再把这铺子赁给他们了。 与其等他来赶,不如自己主动去找他,这样说不定还能要回些银子,这么想着,他一刻也不想等了,起身就出了门,找房东去了。 这个铺子要赁就得起码就得给半年的房钱,他们这铺子满打满算也才开了不到三个月,若是剩下那三个月的银子他能要回来就好了,他想着。 最后她不仅把剩下那三个月的银子拿回来了,就连这个月的房东也退给他了。 房东不仅把银子退给了他,还劝他,只要他还想开医馆,那最好搬到外地去,要是不走,他这医馆应该是开不起来了,就算勉强开起来了,也赚不着银子。 他知道房东是好心,因此并未说什么,只是朝他拱手—礼便告辞了。 搬到外地去?他师父就是搬来了此地才没了的,他最近时常在想,他们若是不搬到此地来,他师父说不定不会出事。 京城到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那帮兵痞就算要闹,应该也会有所顾忌。 哪像此地,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行事少了顾忌,会做出什么事他都不觉得奇怪。 因此他不仅不会搬到外地去,他还要再把医馆开起来。 他爹是怎么没的,常来他们医馆瞧病的百姓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那帮子兵痞长什么样子,住在何处,姓甚名谁,他们说不定也知道的比他还要清楚。 他凭什么要搬,就算真有人要搬,那也应该是他们,而非自己。 他也明白房东那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告诉他,他家出了这种事,不会再有人赁铺子给他了,没人赁,他不能自个儿买吗? 至于没人敢在他这儿问诊拿药这事也好解决。 等他的医馆开张了他先义诊上几日。 就给那些乞丐,流民看诊,这些人可不—定—直待在这河北,他们什么地方都可能会去,到时把他爹被人害死了这事传到外地去也不奇怪不是。 他知道那帮兵痞背后站着的人等着看他对此事的反应呢,既然有人想看,那他可不就得闹出点儿动静来嘛。 百姓们不敢来看诊,那他就不收诊金,只收药钱。 哪怕刚开始大家只在他这儿看诊,到别的医馆去抓药也不是不行,不过药方是不能外传的,他就只能口述了,至于那人记不记得住药方可就跟他无甚关系了。 这么一次两次的还行,次数多了,这些人要么不好意思来了,要么掏银子在他这儿抓药,他这生意不就有了吗。 慢慢的这事也就淡了,再过些时日恐怕没人会谈论此事了,日久年深的,他就还信他在这儿扎不下根。 他在这河北—待就是五年,这五年间他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百姓们见了他也会称他一声许大夫。 有那心肠软的病人,也会感概几句他这几年的不易,话里不免会提起他爹,再然后这话题便止住了。 等他听说年羹尧被封为了抚远大将军,他就开始准备回京,等年羹尧大胜的消息传来,他知道他是时候回京了。 告御状有两种法子,—是在皇上出游时拦驾喊冤,另—种就是—级—级的往上陈告,俗称京控。 要是年羹尧还是抚远大将军,还在边关,他应该会选第二个法子。 等这事传出来,这位大将军刚好回京,到时百姓们看见他还会不会—口一个大英雄的叫他可就不好说了。 他觉得他既然要做,就要做压死骆驼的最后—根稻草,所以他选了第二个法子。 不过他也不傻,他知道要是真在皇上出游时去拦御驾多半会被当做刺客,所以他得在皇上的确出宫了,但他是微服出宫时告这御状。 偏偏当今天子是个不爱游山玩水的,继位好几年了,愣是没南巡过。 关于这位当今天子的流言里让他印象深刻的那些好像都和皇后娘娘有关。 什么为博四福晋—笑私库的钥匙说给就给,什么四福晋—句话,四贝勒就满京城的搜罗奇花异草,凡此种种,不—而足。 总而言之一句话,但凡是四福晋想要的,不管是什么,四贝勒都能送到她手上。 这么看起来,皇上若是要微服出宫必会带上皇后娘娘,而皇上一定会去的地方便是从前的雍亲王府,如今的雍和宫了。 他不敢去宫门外拦御驾,也只能到这刚改名的雍和宫外头碰碰运气了。 24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七天 也…… 也不知他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还真让他遇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这雍和宫可是行宫,这大晚上的, 旁人哪敢进去, 那不是找死嘛。 能这时候进,还带着夫人一道进去的,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呢。 之前没见着皇上,他又天天盼着能见着, 这会儿真远远见着了, 他又有些怕了。 那可是当今天子, 那位牵着的可是国母, 他之前明明都想好了见着皇上皇后要说些什么了,真见着了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见着皇上皇后, 他不能慌, 更不能怕, 这么想着, 他开始慢慢的朝雍和宫大门走去, 准备等他们一出来他就一边高喊着冤枉一边冲过去。 他冲是冲给藏在暗处的侍卫们看的, 他要是真慢悠悠的走过去, 然后突然跪下,说不准会被哪儿突然出现的暗卫给结果了。 他一边叫喊着一边冲过去就不一样了,侍卫们会拦他, 会抓他, 但多半不会真结果了他。 他倒不担心皇上会被吓着, 先帝南巡了这么多回,他就不信没人拦过御驾,甭管这人拦御驾是为了告御状还是为了献美人, 总之御驾是被拦下了。 这场景皇上不知已经看过多少回了,这位爷别说怕了,他恐怕都有些看厌了。 皇上看厌了,皇后好像没有。 他冲过去之前原本是不敢看皇后娘娘的,等他真跑起来了,他发现他还真没办法一直低着头跑。 他怕有人侍卫拿着刀在前头等他,也只能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了。 他自个儿其实也能想象得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挺滑稽的,不过他不能笑,他一笑不就气势全无了嘛,他想。 秀玉还真是被这人给逗笑了,她知道这个朝代的百姓是能好御状的,可他们绝大多数都会选一级一级的往上陈告,还真没什么人敢拦御驾申冤的。 先帝在时有多少人敢拦御驾她不知道,胤禛登基之后这人是第一个,如无意外,应该也是最后一个。 秀玉这段时间本就忙,年贵妃还一反常态的频频往她这坤宁宫跑,偏偏真见着她了年贵妃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她说得不烦,她听得都烦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年贵妃就是为了他次兄年羹尧的事来的。 她这是想替他次兄求情,又想起后宫不得干政的这条铁律来了,所以来求她来了。 笑话,她给年羹尧求情就是干政,换成她难道就不是了? 她是觉得这满后宫就她一个人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还是想让自己看在她病得不清的份上可怜可怜她,帮她一把? 病了找御医,找她做什么,她又不会瞧病,年贵妃不是什么话都不说吗,那就继续端着好了,她有这时间做什么不好,干什么要陪这人耗着。 她正烦着呢,就见小冯子急匆匆的进来了。 得,这下年贵妃不想走也得走了,她可算清净了,秀玉挑了一下眉,想着。 小冯子进来的确有事,这事还和胤禛有关,小冯子说胤禛让他来传话,说今日得了闲要出宫散散心,问她要不要同去。 小冯子这话一说,年贵妃就算脸皮再厚也没脸再待在此处了,被人扶着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坤宁宫。 年贵妃一走,小冯子便又能接着开口了,他说胤禛这会儿正在宫门口等着她,让半夏和当归动作快些。 半夏当归的动作确实快,快到秀玉都上了马车了还在想,平日里她这几个大丫头是不是太过懒散了,胤禛要是多来上那么几回,她是不是还能起得再晚些。 她一边想着这事一边下意识的去拿糕点吃,却不料竟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她这会儿是在马车上,这马车上有没有糕点还真不一定,端看胤禛有没有吩咐人提前备下了。 “等会儿到集市上逛逛可好,你想吃什么都随你。”胤禛一看秀玉的动作就猜出她是在找糕点,他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轻声问道。 “爷带银子了吗,我可没带。”秀玉听胤禛的话立马意识到自个儿这是闹了个笑话,立马问道。 胤禛听秀玉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秀玉这是在气他笑话她,大有要闹笑话大家一起闹,谁也别笑话谁的意思,立马就收了笑。 他嘴角的笑看不见了,眼睛里却都是笑意,也就是秀玉,若是旁人见他这样,怕是要惊得一蹦三尺高了。 秀玉听胤禛清了清嗓子,以为他被自己这话噎住了,就有些得意,也露出一个笑来。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胤禛递过来一个绣了青竹的荷包,那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里头装的银子就不少。 既然这荷包里没少装银子,那它要是掉下去砸在脚上一定很疼吧,秀玉没去接那荷包,而是坏心眼的想着这事。 她没接那荷包倒不是她不能接,她是不耐烦算账,所以才不接的。 秀玉在想那荷包会不会砸在脚上,看的自然是胤禛的脚,然后他就注意到胤禛穿了双新鞋。 那是一双黑底绣了竹叶缠枝纹的履鞋。 看见这鞋秀玉莫名有点儿心虚。 这东西其实是他让底下人去给她搜罗新奇有趣的东西时买的,买这双鞋那日,雨骤又是求又是闹的着要跟采买上的人同去,她被缠的没耐心了,这才答应了雨骤。 秀玉也知道雨骤就是想出去逛逛,真让她买东西,她怕是真不知要买什么,她什么都不缺,当然就没什么要买的了。 秀玉想了想,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让她去给胤禛买两双鞋,剩下的银子就归她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那段时日胤禛在外地的时候比在京城还多,两双鞋他都带上了,说是换着穿,即便是换着穿,他还是把他们给穿烂了。 秀玉有些心虚是因为她依稀记得雨骤那回买回来的东西除了两双鞋还有好些吃的,这么算起来,到底谁是谁的添头还真不好说了。 秀玉发现胤禛还挺爱穿这鞋之后每回出门时都会给他买上一双,不过她买的吃食可比雨骤多多了,这么一来胤禛的鞋就更像是添头了。 她都多久没上街买过东西了,她以为胤禛那儿应该没有她给他买的鞋子了,没成想他还有,还穿出来了。 既然他这么喜欢这鞋子,那今日她再给他买上几双好了,秀玉想。 作寻常打扮也有做寻常打扮的好处,至少她这一路上吃吃喝喝没人盯着看,就连她讲价看她的人也只有胤禛一个。 胤禛原本的打算应该是陪着她逛一逛,买点儿新奇有趣的小物件,最多再买点零嘴儿,然后就领着她去酒楼吃一顿。 他大概也没想到她会一路走走停停的吃了好些东西,想提醒她他在酒楼订好了一桌子菜看她吃得高兴,这话就没说出来。 吃饱喝足了,她又累又困,就有点儿想耍赖不走了,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蹲下。 她觉得自个儿好像着了风寒,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头昏脑涨甚至连反应都比平常慢了半拍呢? 她觉得她要是表现出异样胤禛说不定立马就拉着她回马车上去了,这才忍着没有蹲下。 她最后是被胤禛拉着走的,有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他好像听见胤禛叹了一口气。 被胤禛拉着进了雍和宫时她还在想,不是要出宫散散心吗,怎么还回府来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儿早就不是雍亲王府,这儿前些日子就已经改名叫雍和宫了。 雍和宫就雍和宫吧,就算它换了个名字她和胤禛也是想进就进的,在宫外有这么个,行宫也不错,至少有地儿歇脚了不是。 就算她再不想回宫,也得在宫门落钥前回去,想到此处她的好心情就没了一半。 这要是再在回宫的路上遇上点儿什么事,她这好心情还不得全没了,她想。然后她和胤禛就真遇上事儿了。 秀玉这是第一次见着拦御驾告御状的,难免觉得新鲜,因此就算胤禛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她也还是一会儿侧头一会儿踮脚的司试图看清这人的模样。 偏胤禛不知怎的犯了倔脾气,偏不让她看,气得她伸手就在胤禛的腰上掐了一下,她听见胤禛嘶了一声,然后终于让开了。 苏培盛原本就挺紧张,听见胤禛这边有动静,立马就转头看了过来,然后又立马转过去了。 “爷你看,那人像不像是那个会报时的西洋钟里头报时的那只鸟,都是头一点一点的。”秀玉见胤禛这反应,猜到他应该被他掐疼了,忙问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胤禛原本是皱着眉的,听秀玉这么一形容又觉得她说得没错,这人还真有点像西洋钟里报时的那只鸟,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除开来了,因为那拦驾告状之人要告的人居然是年羹尧。 年羹尧这个名字现如今当真可以说是街知巷闻了,现下谁提起他不称一声英雄。 这人要告他,是真有冤屈要诉,还得他是老八的人,派来挑拨离间的,胤禛看着此人,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怀疑。 这人是冲过来了的,还是直直的朝着他和秀玉冲过来的。 这人在离他还有秀玉八丈远的地方就被侍卫们抓起来了,要不是他高声喊着他是来告御状的,这人怕是早就没命了 他倒要看看,这人拼上性命也要告年羹尧,告的究竟是何事,胤禛看着这人,想着。 24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八天 …… 胤禛很快就知道这人要告年羹尧, 告的是何事了。 这人虽然被侍卫抓了,只要胤禛没下令,侍卫们还真不敢对他做什么。 他手被抓着, 嘴又没被蒙住, 所以他的状纸很容易就到了胤禛手上。 他是个大夫,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除了诊脉就是开方子了, 因此他的字写的还不错, 至少胤禛因为他的字把他的诉状看完了。 这人原本以为皇上只会将他是诉状草草看过便罢,没成想皇上看得极认真,好像真是逐字逐句在看, 他甚至觉得皇上看见细节处还会退回去反复观看。 他明明写的是诉状,他才是苦主, 可他这儿居然比刚才还紧张。 他刚才会冲出来, 凭的就是那一腔孤勇,靠那股劲儿撑着,现下皇上也见着了,诉状也由侍卫帮着递上去了,这股劲儿就慢慢泄了,他自然也就知道怕了。 “草民还有事要禀,还请圣上屏退左右”。许大夫心知光凭一张诉状不足以让皇上亲审此案,他开口道。 “圣上可还记得七阿哥。”许大夫见皇上对他的请求不置可否, 只得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送皇后娘娘回宫。”胤禛听了这话这才认真看了这告御状之人一眼,他觉得他今日怕是要去趟刑部了, 因此这话是朝着苏培盛说的。 “爷, 我手绢落里头了,您陪我进去找找?” 秀玉一听胤禛这话就知道他这是要审问这告御状之人了。 她觉得这事既然和七阿哥有关,就能算最后宫事, 既如此,这事还真不适合在刑部审,因此开口说道。 胤禛的确是在等一个站得住脚的由头处置年羹尧,他细细看过这张诉状之后心中只有四个字,这还不够。 别看起草这篇诉状之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他最想看的,这上头恰恰没有,这也是他反复看这诉状的原因,他怕自己看漏了。 现下听见这人提起七阿哥,他才知这人留了一手。 对此他的第一反应的确是将这人扭送刑部,不过听了秀玉的话他又觉得再回雍和宫去也不错,不去刑部,这事就不会走漏风声,的确比去刑部更合适。 许大夫被带进雍和宫时已是汗湿重衫,他将双手握成拳,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抓着他的侍卫显然也察觉到了他浑身都在抖,见他平静些了,这才将他推进了雍和宫的大门。 被审问之前他还在想,他爹以为自己把有些事瞒得极好,殊不知他喝多了之后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了。 比如他其实早就不想再给人看诊,想做个甩手掌柜了,又比如那个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病人,是九阿哥的人。 还好他和蔷儿成亲那日是他送他爹回的房,不然这些醉话被旁人听去了怕是要出大事了,他想。 皇上让隆科多在朝会上宣示允禟罪状时满朝文武连惊讶都忘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去看廉亲王,看他此刻脸上是何神情,也看他对此事有何反应。 等他们看见廉亲王脸上的惊讶不似做伪,他们这才想起他们应该惊讶,因此也跟着惊讶上了。 允禩脸上的惊讶之色当然不是假的,他的确惊讶,他惊讶的不是皇上不肯放过老九,他惊讶的是皇上会以此种方式将老九的罪行公之于众。 这哪里是在处置老九,着分明是在折辱他这九弟呀! 有人告御状这事他不是不知道,但这人告的是谁他还真不知道。 皇上要是将人送去刑部,还真有人能来把这事告诉他,偏偏皇上带着人进了雍和宫,这下他还真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允禩以为皇上处置完允禟之后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没想到皇上下一个处置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年羹尧。 有人告御状这事年羹尧也知道,他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觉得自己这几年都在战场上,这事怎么都牵连不到他身上,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皇上处置了九爷,他就彻底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 现如今他的烦心事可不止一件,不过要说最烦心的,其实也就两件,一件是他小妹的身子,另一件是皇上让他抚恤青海残部。 他小妹的身子他当真是有心无力了,只能嘱咐他夫人,进宫时尽量别提宫外的事,尤其是他的事。 至于抚恤青海残部这事,若是他还在青海,这事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胜仗都打了,还怕这个不成。 皇上偏要等他回京了才下令,这可真是把他难住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人在京城,残部在青海,要是真有人逃入准噶尔,他也鞭长莫及不是。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怕有人逃入准噶尔,还真就有人逃了。 这下他终于明白先帝为何要让允禵做大将军王了,他打了大胜仗又怎样,他已经是一等公了又如何,他终归只是做臣子的,并非皇家血脉。 他若是皇家血脉,那他行事怕是会比允禵更横行无忌,他们对他打心底里畏惧,哪怕他人不在清海,他们也是不敢跑的。 说到皇家血脉,他就想起了四格格和七阿哥。 他的小外甥女和小外甥若是还在该多好,要是那样,他那小妹别说贵妃了,做皇贵妃想来也是使得的,年羹尧想。 皇上刚处置了允禟,这会儿又斥责了年将军,这下就是再有城府的老臣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听见有人谈论此事虽然不会说什么,可也会听上一耳朵。 他们都在等,着看皇上除了斥责年将军之外还会如何惩戒他。 结果皇上还真是斥责过年将军之后就不再提此事了,这就有些奇怪了。 若说皇上对此时的反应还算不上太奇怪,年将军对此事的反应就真的是十分奇怪了。 按说他都被皇上斥责了,再怎么都该收敛些,可他非但没有收敛,他还给皇上送上礼了。 年将军的这份礼,是一份贺礼,贺的,是新帝除服前天有异象。 这份礼真要送,也应该是当时就送。 奈何当时年将军人不在京城,他觉得这是件大事,要补送一份礼物,也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这礼他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皇上斥责过他之后送,也不怪他们多想不是,群臣想。 让满朝文武没想到的是,年将军这礼一送就送出事来了,别说群臣们了,恐怕连年羹尧自个儿都没想到。 胤禛贵为天子,他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年羹尧以为知道皇上什么都不缺,他说要送礼,其实是想借着这事上表,那礼不过是个添头。 为此事上贺表的不止他一人,可因此出事的还真就只有他一个。 他要是还在边关,那这位贺表写好之后他因着怕忙中出错必会一字一句小心斟酌,那这贺表上必不会有错字。 偏偏他是回京之后才动笔写的这贺表。 写这贺表当日他喝了好些酒,醉醺醺的,贺表写完之后只草草看过一遍,然后就让人收起来了。 就连贺表呈上去之前也没再看一遍,可不就出事了嘛。 好好一份贺表他把朝乾夕惕写作了夕惕朝乾,这下可就出大事了。 朝乾夕惕这个词送给皇帝正好合适,意味夸赞他终日勤奋谨慎,不肯懈怠。 年羹尧不知是一时疏忽还是有意为之,将朝夕两字倒过来了,这个词可不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嘛。 年羹尧在关是何等的嚣张跋扈他是知道的。 从前有允禵在他头上压着,他还不敢如此放肆。 允禵一被圈禁,这位新上任的抚远大将军是如何的横行无忌那还用说吗。 现下他回了京不在是天高皇帝远了,他多少收敛了些,可他飞扬跋扈了这么些年,他就是再收敛,也终究做不回从前的年羹尧了。 年羹尧现如今是武将不假,可也是弃文从武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朝乾夕惕一词该如何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是有意的。 他这是在说自己不够谨慎也不够勤勉,更不值得被称赞了? 呵,他要真想处置年羹尧,找什么由头不行,他之所以还没动他,不过是看在他平叛有功的份上罢了。 自年羹尧回京起,他就开始命人去查年羹尧近些年来所犯之事。 要不是时机未到,他早就动手了。现在嘛,时机到了,他的好日子也马上就要到头了。 年羹尧被皇上传召进宫时还以为皇上召他来是要与他推心置腹的说说话的,没成想他是进了宫不假,不过他并未见着皇上,他见着的人,是苏培盛。 从前年羹尧不知皇上为何传召他,就会去和苏培盛搭话,他二人也的确有些交情所以苏培盛多半都会给他透透风。 他以为这次也是如此,所以一见着苏培盛脸上就露出个笑来。 他以为苏培盛也会回他一个笑,然儿并没有,苏培盛不仅没笑,他还冲他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他心头一跳,立马开始回想自己回京后做的那些事,发现并无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不能做的事之后他更疑惑了。 这份疑惑在皇上将一份贺表朝他扔过来,并砸到他脸上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东西是皇上砸过来的,他下意识就想捡起来看看,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贺表了。 他打开贺表时还在想,他记得他这贺表里写的都是溢美之辞呀,怎么皇上气成了那样? 皇上之前可是从没拿东西砸过他的,这可是第一次,年羹尧想。 他写这贺表时醉醺醺的,这会儿又刚从温柔乡里出来整个人晕乎乎的,他把这贺表草草看了一遍,还真没看出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就是最大的不对。 这么想着他开始逐字逐句的看这份贺表,然后他终于发现他把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 看清这四个字之后他眼前就是一黑,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24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四十九天 他想说他…… 他想说他是一介武夫, 又怕这话把他爹气出个好歹来。 他想说他并非有意为之,又摸不清皇上生气是因为他写贺表不认真,还是因为他把朝乾夕惕写倒了,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上这贺表, 究竟是来恭贺朕的,还是在告诉朕,朕德不配位?”胤禛看年羹尧没个反应,到底先开了口。 “皇上圣明,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年羹尧忙高声道。 “臣是一时疏忽,臣一时大意,臣罪该万死!”年羹尧越想越觉得他这回是错大发了,接着大声说道。 “一时疏忽?”胤禛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在这种事上你都能一时疏忽,那在战场上呢, 你是不是也时常一时疏忽?”胤禛说道。 “朕的将士们是否因为你的一时疏忽丢了性命,边关的百姓是否也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家破人亡, 流离失所?”胤禛高声质问道。 被皇上这么一问,年羹尧总算明白皇上今日为何传召他了。 皇上这是要处置他了,那个贺表就是个由头。 就算没有这事,皇上也能找别的理由来处置他。 皇上这是在问他在战场上有没有疏忽大意吗?不,皇上是在问他,他经不经得起查。 他是抚远大将军不假, 可他这个抚远大将军最开始是暂代的, 那些兵与其说是他带出来的不若说是允禵带出来的。 他们在战场上听他的, 不过是因为他们要保家卫国,下了战场还真有那不怎么听他令的。 当然,这种情况只在他刚暂代抚远大将军之职时偶有发生, 后来就再也没发生过了。 当时他并不在乎有些将士和副将们对他是真的心服口服,还是表面上装了装样子,只要不给他惹麻烦,便罢了。 现下他们都回京了,他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他们就算是跟他、面和心不合,那也得合。 他们合,是因为皇上倚重他,但凡皇上向外透漏一点儿想处置他的意思,他们别说与他面和了,不落井下石就已是极好了。 皇上这话其实问的极有意思,皇上问,是否有将士因为他的一时疏忽丢了性命,这其实是在告诉他,已经有人对他落井下石了。 他不傻,立马就想起了有人告御状这事,然后他就真傻了。 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告这御状,可见是出了人命官司。 可他这些年早就不亲自去办这种会脏了手的事了,都是他手底下的去办的,除非皇上把这人姓甚名谁告诉他,不然他还真想不起来是谁告了他这一状。 皇上就差把那人的诉状也往他脸上扔,然后问他认是不认了,之所以没这么做恐怕还是因为他有军功在身罢了。 现在认,皇上顶多就是降了他的职,现在不认,他恐怕就得进刑部了。 他不傻,所以他挑了轻的罪认下,现在就看皇上是不是念旧之人了。 皇上降他的职倒没什么,他的前程他自己还能挣回来。 就怕他小妹听说他被降了职就去给他求情,那他才真是错大发了。 年羹尧担心的,其实也是胤禛担心的。 年羹尧担心此事,是怕他小妹被他连累。 胤禛担心此事,是怕年氏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年氏的确被吓着了,她听说他次兄被贬作了杭州将军之后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年氏一晕过去,翊坤宫的宫人们立马就慌了神。 有一个劲儿喊她,想把她叫醒的,有上去掐人中的,还有用手给她扇风的。 要不是她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去了太医院请太医,一个去了坤宁宫请秀玉,翊坤宫最后会乱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秀玉到翊坤宫时年贵妃已经被宫人抬到了床上,那小丫头见来人是她,忙蹲身一礼,然后才接着把床帐放了下来。 床帐刚放下来,御医也到了,御医见她在,忙打了个千儿,等她叫了起才去给年氏诊脉。 然后秀玉就看见御医对她摇了摇头。 年氏不就是被吓晕了吗,怎么御医就摇头了? 她不想来这翊坤宫,没兴趣知道年氏每日都在做些什么,现在看来,有些事就算没兴趣,她也得知道才行了。 若说朝臣最关注的地方是哪儿,必是乾清宫无疑。 秀玉的坤宁宫也是最受人关注的,不过关注坤宁宫是后宫的嫔妃们。 这会儿是年氏是最需要有人伺候的时候,她把翊坤宫的宫人送去慎刑司还真不太合适,如此,也只能由她亲自审一审她们了,秀玉想。 这一审还真让秀玉审出点东西来。 年氏这身子,早就是吃药比吃饭还多了。 刚开始她还能觉得饿,多少也能吃点。 后来她的大丫头们劝着,她好歹也能吃点儿。 到现在她连药都快喝不下去了,又怎吃得下东西呢? 秀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年氏这是常年吃药,把胃吃坏了,她现在应该不是不想吃东西,她是吃不下了。 若是她没猜错,年氏现在应该是吃什么吐什么,哪怕是药,她也是吃一半吐一半了。 难怪御医都要对她摇头了,再好的药年氏喝一半吐一半药效也得减半,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让御医给年氏调养着了。 年氏不傻,她知道她现在如果往养心殿前一跪,那就是干政。 她让她的人去求见就不一样了,她都病了,想见见皇上难道都不行吗? 其实就算年氏的人不来求见,胤禛也是要去见年氏的。 他有话要问她,早晚是要去一趟翊坤宫的。 年氏的人来求见了,他虽没见这人,却还是让苏培盛去传了话,说他今日会去翊坤宫用膳。 年氏吃不下东西这事胤禛是知晓的,他今日会去陪她用午膳也是想着有他在年氏多少能吃点,哪怕是喝碗汤呢,胤禛想。 不过年氏这碗汤终究没喝,不光她的汤没喝,胤禛也是什么都没吃就出了翊坤宫。 秀玉让御医给年氏调养,御医不敢轻忽,年氏的身子虽然算不上好,起码不会再轻易晕过去了。 她听说皇上答应今日到她这翊坤宫来用午膳自是喜不自胜,她一高兴,御膳房的厨子们就比往常更忙了。 哪怕皇后那儿有小厨房,不见得会吃御膳房送去的吃食,可要送去坤宁宫的吃食他们这满后宫品类最全,数量最多,味道最好的。 翊坤宫当然只能排在坤宁宫后头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哪怕翊坤宫那位已经是贵妃了,她吃的也还是皇后娘娘挑剩下的东西。 翊坤宫的嬷嬷都把话给挑明了,说今儿这顿午膳皇上要陪着贵妃一起用,就是想让他们把今日的御膳送到翊坤宫去。 其实就算这嬷嬷不说这话御膳今日也是要送到翊坤宫去的。 她说了这话,就好像他们都不懂规矩,只有翊坤宫的人才懂规矩似的。 御膳房是什么地方,那是雁过都要拔毛的地方。 翊坤宫的嬷嬷也好,丫头也罢,来这御膳房提膳不给银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她们自个儿要加餐也从不给他们银子,要不是因为她们是翊坤宫的人,他们早就翻脸了。 其实他们不差那点儿银子,他们就是看不惯翊坤宫的嬷嬷和丫头们那居高凌下的样儿。 坤宁宫的嬷嬷和众位姐姐谱都没她们大,她们凭什么?难道就凭年大将军收皇上重用吗?他们想。 他们冷眼看着,贵妃这个大靠山怕是已经倒了一半了。 他们都以为这回这位嬷嬷来就算不塞银子至少不会再用鼻孔看他们了,结果这位嬷嬷依然故我。 御厨们觉得翊坤宫的宫人不拿正眼瞧他们,翊坤宫的宫人却觉得是御膳房的厨子准备膳食不尽心,她们娘娘才会吃不下饭,身子越发不好了。 如此,可不就相看两相厌了嘛。 御膳房的人一边把御膳往食盒里装一边还在想,这御膳送过去了也不知皇上能吃几口,反正肯定没有在坤宁宫吃得多就是了。 当然了,这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出口。 他们猜得没错,今日的午膳胤禛一口都没吃。 胤禛进了翊坤宫,就看见年氏在八仙桌旁坐着等他,看她能坐起来了,胤禛心情就好了些,皱着的眉总算松开了。 谁知他刚坐稳,筷子 都没来得及拿起来,年氏突然就起了身,然后就跪下了。 还是来了,胤禛想,就是可惜了这一桌御膳,胤禛叹了口气,看向了年氏。 “还请皇上开恩,臣妾兄长……兄长……”年氏其实并不知她兄长是因何而获罪,她只知道,这情,她得求。 “年氏,朕有意封你做皇贵妃,你意下如何?”胤禛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问这话,现在一看不问不行了,遂问道。 “臣妾……臣妾才浅福薄,不敢忝居皇贵妃之位。”年氏想了想,而后道。 “既如此,便罢了,起来吧,朕还有折子要批,先回养心殿了。”胤禛定定的看了年贵妃一眼,然后轻声道。 “臣妾恭送皇上。”年氏并没有起身,而是以额触地,给胤禛磕了个头。 年氏能坐起来已是费了极大的力气了,她这一跪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腿软站不住了。 皇上应该也知道没人扶着她是起不来的,因此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之后起身就走。 她被人扶起来了,浑身都在发抖,她不是冷,她是怕。 她以为皇上要处置的只有她次兄一人,今日才知,他是想将整个年家连根拔起。 皇贵妃,位同副后,这个位置岂是这般好坐的。 连她的贵妃之位皇上也是斟酌再斟酌之后才定下的,更遑论这皇贵妃之位了。 对皇上这个提议她不是没犹豫过,可她一旦没了娘家,今后再这后宫就当真是孤立无援了,因此她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婉拒了。 至于皇上是真的有意要她这个皇贵妃之位还是再试探她,她不愿深想,也不敢想。 25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天 年…… 年贵妃因着要给年羹尧求情, 所以将原本在殿内伺候的丫头都打发出去了,她觉得只要她不说,皇上有意要封她做皇贵妃这事就没人会知晓。 她不知道的是, 秀玉其实比她还早知晓此事,这事还是胤禛主动告诉说给秀玉听的。 先帝在后宫妃嫔的位份上有多小气是有目共睹的。 胤禛在这一点上比他汗阿玛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也知道他不可能给年氏皇贵妃的位份, 至少现在不可能。 要是她没猜错,胤禛处置年羹尧就只是一个开始,他真正要处置的,其实是整个年家。 年羹尧被贬了职,这这就预示着年家大厦将倾, 不仅满朝文武在等着看皇上的下一步动作, 就连百姓们也在看。 结果年羹尧这个杭州将军都走马上任了,皇上还是什么新动作都没有,这下所有人也就知道了, 皇上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后宫妃嫔们除了秀玉这个悉知内情的人之外, 都在看年贵妃是否会失势, 结果她不但没有失势, 皇上还特许她有自己的小厨房了。 这后宫里有小厨房的也就皇后娘娘一个, 现在多了一个年贵妃, 她们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 低位份的妃嫔觉得这小厨房怕得年贵妃求来的,为的是跟皇后娘娘比一比。 高位份的妃嫔却觉着皇后娘娘这是不想总往翊坤宫跑,所以施舍了年贵妃一个小厨房, 方便她的丫头给她煎药。 至于年贵妃这病的真假,她们倒不再怀疑了。 年贵妃晕倒那日皇后娘娘可是坐着凤辇去的翊坤宫,年贵妃要是装晕, 皇后娘娘是断不会给她这份方便的。 秀玉的小厨房建起来简单,她在雍亲王府上就有小厨房,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她的小厨房就建好了,连人都不用换 年氏就不一样了,她要在宫里建小厨房,那就得从御厨里挑人。 御厨们自是不敢瞧不上年贵妃的,他们瞧不上的是翊坤宫的嬷嬷和丫头们。 去翊坤宫的小厨房当差,那岂不是要跟他们瞧不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一想,这可真算不上是什么好差事。 最后他们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每人抓一把辣椒,辣椒个数单数的去,是双数的不是,什么时候小厨房的人够了,什么时候停。 他们这边急着定人选,罗嬷嬷也急着想来挑人,她来的实在巧,刚好遇上他们在抽签。 她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他们一帮人,每人都抓一把辣椒在手里是在干什么。 后来他看他们在数辣椒,有的数笑了,有的数的垂头丧气,立马就明白了,他们这是在抽签,定谁去她们那儿的小厨房当差呢。 要是从前她肯定立马结局冲进去跟他们吵起来了。 可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所以她忍住了。 反正不管他们是抽签还是抓阄,他们之中都得有人到翊坤宫的小厨房来当差。 到时要怎么收拾他们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吗,这么想着,罗嬷嬷放轻了脚步,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御膳房的厨子们刚开始的确挺不情愿到翊坤宫的小厨房去当差的。 不过后来他们发现在这小厨房当差比在御膳房当差要轻松的多,心也就慢慢定下来了。 罗嬷嬷刚开始还防着这几个厨子,后来发现他们厨艺的确不错,做事也还算尽心,也就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后宫妃嫔之中最关注翊坤宫的人其实不是秀玉,而是李氏。 李氏刚被软禁时还真当是她自个儿错了,所以不吵不闹,长春宫安静得可怕。 后来她实在无事可做,就开始琢磨她究竟错哪儿了。 结果她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她觉得她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地步,是年氏害的。 年氏给她挖了个坑,就等她往里跳,她跳了,还是乐乐呵呵跳的。 是了,她就说年氏怎么这么好说话,什么绣佛像,年氏这是在害她呢。 可年氏为何要害她呢?李氏想。 她承认她第一眼看见四格格就知道那丫头养不住。 她是觉得这话但凡是做了额娘的女子都听不得,这才没把这话说出口。 七阿哥呢,年氏更是护他护得厉害,七阿哥病重之前她拢共就见过七阿哥两面,一次是他洗三,一次是他百日。 是,她的是丫头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可那也是因为年氏那边隔三差五的就请御医,弄得所有人都睡不好,她们才抱怨了几句的。 她问过那两个小丫头,她们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一句七阿哥没准儿会像四格格那样罢了。 这话其实端看听的人怎么想了,七阿哥病着,这话年氏听在耳朵里自然是七阿哥怕是会像四格格那样夭折。 可这话在她看也可以是七阿哥没准儿会像四格格那样,得贝勒爷喜欢。 又或是七阿哥没准儿会像四格格那样,玉雪可爱,讨人喜欢。 要不是这两个丫头说了这话之后七阿哥真没了,她这两个丫头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她身边伺候着呢。 好在这两个小丫头一个说一个听,她好歹还保下来了一个。 保下来这个让她送回娘家去了,没保下来那个是她不想保。 要不是不把这丫头接回来会被人说闲话,她连接都不会接这丫头回来,更别说保她了。 她听春杏说她不想保的那个小丫头的脸都被打得不能看了,也不知会不会毁容。 她也算宽宏大量了,虽然只让这丫头住柴房,好歹也让她养了几日。 她以为她算是有肚量了,这丫头背主了,她也没真把她怎么样。 没成想年氏比她还有肚量,愣是没要这小丫头性命,只是将她打发到辛者库去了。 这丫头是内务府出来的,年氏一个亲王侧福晋,又有那样的娘家,她弄一个小丫头去辛者库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可没让这两个小丫头说这种话,在她看来这事还真跟她没什么关系。 这个两个小丫头她可是任凭年氏处置的。 是年氏自个儿放过了那个多嘴多舌的小丫头的,这总不能怪她吧。 这都过了好几年了,也不知这小丫头现在如何了。 啧,她也真是太闲了,怎么就想起这个小丫头来了,呸,晦气 李氏没好气的想。 李氏在想羽儿,羽儿其实也在想她。 羽儿在没进辛者库之前也听人提起过这个地方,而且是不止一次的提前过。 那人但凡讲到辛者库就连说话的声儿都比平时小了不少。 她口中的辛者库是个极可怕的地方,只要进去的,除非有大造化,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羽儿不认为自个儿能有什么大造化,她只求能在辛者库活下去。 她以为像她这样背主的丫头不管走到到哪儿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整天都过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就怕说错话,做错事,旁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她的底。 她自认已经够谨慎了,却还是惹了一个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宫女不高兴。 她以为这宫女会破口大骂,然后开始揭她的递,让她滚开。 没想到这宫女只骂了她一句丑八怪,让她走开,就什么都没说了。 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侧福晋压根儿就没把她的所作所为告诉这儿的管事嬷嬷,因此她们都不知道她犯了事。 虽然不知道年侧福晋为何要帮她瞒住此事,可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年侧福晋都将此事压下来了,她更不会自个儿提起此事,如此,她总算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了。 因着她脸上有疤,所以这辛者库的丫头们都挺愿意跟她在一处的,毕竟她们任何一个都比她漂亮不是。 就因为这个,她在这儿过的比她之前想得也要好不少,除了比从前累得多,还总是吃不饱,这儿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她其实知道年侧福晋之所以不取她性命是因为她对年侧福晋还有用,所以她一直在等,等年侧福晋的人来找她。 结果她还没等来年侧福晋的人,就被调去了浣衣局。 去浣衣局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浣衣局的宫女是有机会去给后宫的娘娘们送衣裳的,坏处是浣衣局的活可比辛者库的活累多了,也苦多了。 只要是宫女,都是能被放出宫去的,不过她实在太小,所以就算她没犯事这种好事也是轮不到她的,更何况她还是犯了事的,就更不敢想了。 她们这样的宫婢根本就可有可无,新帝登基了,将到了年纪的宫女放出了宫,她们这些年纪没到的宫女要么补上去,要么还是接着做之前的差事。 就算年侧福晋帮她把那件事瞒住了,她的年纪还是太小,资历就更浅了,因此她依旧只能在浣衣局熬着。 她这一熬就熬了好几年,在新帝登基的第三年,年侧福晋的人总算找上了她。 不,现如今这位侧福晋已经是贵妃娘娘了,羽儿想。 年贵妃要做的事也简单,年贵妃要她只要有要给延禧宫的熹嫔送衣裳的伙计都抢着去,就算见不着熹嫔,见着熹嫔身边的丫头也是好的。 这是要让她再去投靠熹嫔这个“旧主”了。 投靠就投靠吧,只要能让她还年贵妃对她的“不杀之恩”让她跟年贵妃两清就行,羽儿想。 25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一天 说到…… 说到熹嫔娘娘, 她就想起她还在四贝勒府时那个和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的那个叫竹儿的小丫头了。 这小丫头是钮祜禄格格亲自要过去的,也着实得了钮祜禄格格好一阵儿重用。 她那时被关在柴房都还在想,她要是能活着出去, 她一定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上天垂怜,还真让她看到了。 竹儿最后做了钮祜禄格格的替罪羊,钮祜禄格格成了熹嫔,竹儿却丢了命。 她人在辛者库, 其实是不该得知此事的,至少不该这么快就得知此事。 她能这么快听说这事, 其实是因为竹儿被带走时还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来。 竹儿的确跟钮祜禄格格进了宫不假,可她在宫里没待几日, 就做错了事, 被钮祜禄格格罚了。 她的确得钮祜禄格格器重,可钮祜禄格格的院子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丫头,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凭什么她就能趾高气昂呢? 钮祜禄格格院子里别的丫头们嘴上虽然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早就在等着抓竹儿的小辫子了 。 竹儿被钮祜禄格格罚了跪, 别的丫头见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屋子,就打算不小心把她的被子和枕头打湿。 她们这样的小丫头都只有一床被子,没有能替换的, 枕头她可以不睡,这么冷的天,她们就不信她连被子也能不盖。 反正她们什么都没看见, 也不知道这被子是谁弄的, 就算她问起来,她们也都是一问不知的。 只要她们咬死了这事跟她们没关系,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 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这竹儿非但不肯这哑巴亏, 她还闹起来了。 竹儿见着自个儿的枕头和被子都湿了,脸色立马就变了,伸手就给了那个来看笑话的丫头一巴掌。 被竹儿的丫头也还算有脑子,她知道只要她回了这一巴掌,那她就也成了有错的那一个了,因此她没打回去,她顺势坐在了那被打湿了的被褥上。 她坐在这被褥上是因为她觉得她们还是手下留情了,就应该把她的床也泼湿了才好。 现在泼水肯定是不行了,那她就往被褥上坐,她就不信她这么一坐这床还能一点都不打湿。 她其实还有点后悔,她觉得她应该先摔倒,然后再起来,装着没站稳,一屁股坐这被褥上才对。 这样这被褥就不是被打湿,而是被弄脏了。 她这边还在后悔呢,就看见那竹儿的巴掌又挥过来了。 竹儿站着,她坐着,其实这巴掌应该是扇不到她脸上的,但她还是躲了。 她偏了一下头,躲了一下,这一偏头,她的胳膊肘就刚好放在了这丫头的枕头上。 她把手臂往回收,竹儿的枕头就跟着动,然后枕头底下的东西就露出了一点来。 这底下果然有东西,也不枉她又是出力气又是挨巴掌的了。 她也怕这枕头湿得狠了底下藏着的东西根本就露不出来,因此在枕头的水她只泼了一茶杯。 被褥上的水她是拿茶壶泼的,一整壶水泼下去,这被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其实她大可以趁这位竹儿不在的时候把这小丫头的罪证找出来交给赵嬷嬷。 可要是真这么做这小丫头怕是会反咬她一口,说她是贼。 这么不小心被翻出来可就不一样了,她可不知道这枕头底下有东西,这一切都是凑巧了。 这么想着,她抓起这一大把银票冲出屋子。 她要把这竹儿的罪证交给赵嬷嬷,看这小丫头这会还能不能趾高气昂得起来。 说起来,还是这位老嬷嬷说这个小丫头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她才想着要来上这么一出的。 这位赵嬷嬷是内务府才拨来的,想来应该不会偏心才对吧,她一边往外跑一边想着。 竹儿呢,她见这人抓了她的银票就往外跑就知道事情要遭。 她一个小丫头,一个月月钱才多少,就是把她卖了也不可能有百两银子,还是银票。 这银票是怎么来的她还真不能说。 她总不能说这是从前的嫡福晋,现在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头雨骤给的吧。 雨骤姐姐倒没真给她银子,不过她收到的首饰七七八八加起来刚好就值这么些银子。 她又不傻,这些首饰她自己肯定是不能戴出去的,想换银子,要么当,要么卖。 她又没想过要把这些东西留下,自然也不会去赎回来,因此她托人分了好几次把大部分首饰都带出府去卖了。 这卖首饰的银子她刚开始当宝贝似的藏着,后来每天都要拿出来偷偷摸摸数一遍。 现下才刚进宫,她还真没找着地方藏她的宝贝,这才藏在了枕头底下。 她以为这些小丫头们见天儿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是打心底里怕她,应该不会闹什么幺蛾子的我,没成想还真有人给她来这一出。 她见这小丫头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立马就跟着说出去了,奈何她腿脚没这小丫头灵便,非但没追上她,还差点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这一滑她倒冷静下来了,她突然想起她那些首饰虽然大部分都卖了可还有几件她实在喜欢,就没舍得卖。 再加上格格赏她的首饰,她那儿还真有不少东西。 虽然她都放自己的箱笼里了,也锁上了,可要是真有人来搜,那把锁又能防得住谁呢? 这把锁防不防得住别人她不知道,但是肯定是防不住赵嬷嬷的。 这位老嬷嬷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进门就直奔她的箱笼去了。 等翻出那些首饰之后,那位嬷嬷什么话都没说,只挥了挥手,就有两个小太监进了来,然后一左一右的架着她,把她带出去了。 她以为她会被带去见钮祜禄格格,没成想她被带去了慎刑司。 这,她还有什么不懂的,钮祜禄格格这是看她没用了,要弃车保帅了,竹儿想。 其实竹儿要是不留雨骤给她的那些首饰里最好的那几件,她说不定还不会进慎刑司,可她偏偏留了,那她只进这慎刑司走这一趟了。 竹儿最后是因为偷盗宫中财物且交由他人带出去卖的罪丢了命。 不管这个罪名是竹儿自己承认的还是慎刑司屈打成招审出来的,反正竹儿的罪是定下了。 这事之所以传得这么快是因为竹儿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个因为这种事丢了性命的。 听说这事的人都在想,这个叫竹儿的宫女也不知究竟偷了多少东西拿出去卖,最后才连命都丢了。 他们还听说那个帮着竹儿往宫外带东西的小太监也丢了命,不过这小太监是谁他们就不知道了。 羽儿虽然不知帮着竹儿卖首饰的那个小太监是谁,却知道她的那些首饰都是从哪儿来的。 竹儿虽然从不把她的那些宝贝首饰拿出来给自己看,言语间却总是忍不住炫耀。 竹儿虽然没有明说,她听了次数多了,也就猜出来了,那些首饰的来处恐怕和她们的女主子有关。 那时她就在想,她这么肆无忌惮,总有一日要栽在这上头的。看,她这不就栽了嘛,羽儿想。 她原本还在想要见着那些故人要说什么她们才会理她,现在好了,她只须提一提竹儿的名字就行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和她的那些故人肯定是做不成朋友了,可见了面说几句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也真是巧了,她头一回去延禧宫送衣裳,碰见的就是那个被竹儿打了一巴掌的小丫头。 这丫头以为竹儿的罪证是她找出来的,也是她交给赵嬷嬷的,竹儿没了,她就算顶替不了竹儿,至少也能往上升一升吧。 结果她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别说往上升一升了,她连个奖赏都没捞着。 这还不算,她发现与她同住的那几个小丫头开始有意无意的防备她了。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当初她们还能跟她一起收拾竹儿,怎么竹儿这个扫把星没了,她们不但不高兴,还防备起她来了。 从前都是她和她们一起排排挤竹儿,现在被排挤的人换成了她,这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最后是她厚着脸皮去求了赵嬷嬷,这才终于换了间屋子住。 这间屋子的小宫女只知道竹儿是她扳倒的,却不知她是如何扳倒竹儿的,因此并不防备着她,如此,她的日子才终于能过下去了。 她换了屋子,也就换了跟她同屋住的人,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内务府刚拨来的,说话做事都放不开。 因此她虽不被排挤,可也无人能同她说笑了,她日子是能过下去了,不过过的没从前那么有滋味就是了。 现在遇上个故人,还是个能跟她同仇敌忾的故人,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到底还是接了羽儿的话。 她虽然没打算跟羽儿交朋友,可跟羽儿一起说说竹儿的话坏还是行的。 羽儿说她就是因为竹儿她染上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坏毛病。 别看她们从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其实她们都关系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她因为竹儿落得如此下场,心里真真是恨死竹儿了。 她看了一眼羽儿,她依稀记得羽儿虽算不上漂亮可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的丫头了。 哪像现在,不仅面黄肌瘦,还头发稀疏,脸上还有疤,哪还有半点儿清秀佳人的影子。 她想了想,觉得现在别说她们家娘娘了,就连她捏死这丫头就很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才又开跟小丫头说了见面之后的第二句话。 25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二天 …… 年贵妃的人虽然找到了羽儿, 让她去跟熹嫔的人套近乎,却没说她们主子的目的是什么,羽儿也只能等着年贵妃的人再来找她。 年贵妃的人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她, 这人这次也终于告诉了她年贵妃让她这么做的目的。 年贵妃就是要让她往延禧宫送衣裳, 让她刚开始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去, 慢慢的就有空再去, 最后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只要她跟延禧宫的宫女们打好关系,她们应该也不会计较她什么时候去。 浣衣局要洗的可不止后宫妃嫔的衣裳,还有几位阿哥的,甚至皇上的衣裳也是她们洗。 她既然能挑着时间再去, 那她去送衣裳的时候碰上四阿哥也不奇怪了不是。 她碰上四阿哥时得请安, 如果三阿哥刚好在旁边,她还得给三阿哥请安。 当年那件事三阿哥是知道的,他没看自己的脸或许记不起来她是谁, 看见了这张脸, 再加上她人在浣衣局,他要还想不起她是谁, 那他也不值得年贵妃费这番心思了。 齐妃连丧两子, 就只剩三阿哥一个儿子了, 真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三阿哥幼时还好, 越大反倒越不成器了。 志大才疏, 又好大喜功,不像皇上,倒是像足了齐妃。 就连齐妃都能想到她如今被禁足是年贵妃手了,三阿哥又岂会想不明白。 三阿哥千不好万不好,有一点却不错, 那就是他还算孝顺。 齐妃被软禁了,她这个始作俑者却能随意在这宫里走动了,三阿哥若是真能对她视而不见那她就不是三阿哥了。 他是阿哥,自己的奴婢,他有的是法子为难她。 当着四阿哥的面他应该会收敛些,四阿哥不在时他再碰见她会怎么为难她可就不好说了。 年贵妃这是要让她做鱼饵,引得三阿哥这条鱼上钩呀,就是不知三阿哥这条鱼肯不肯上钩了。 羽儿其实也猜到了三阿哥是会上钩的,她就是没想到三阿哥会这么快就上钩。 她以为三阿哥单独碰见她应该会先言语刻薄的跟她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只要她一回话,他就能说她言语见有不敬之处,也就能罚跪她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三阿哥是个嫌麻烦的,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再她身上浪费时间,他再见着她跟本亏懒得跟她说话,也不罚跪,直接抬脚就踹。 三阿哥身上可是有功夫的,他这一脚又是下了死力气踹过来的,就算她从前身子好的时候都受不住,更何况她现在瘦得风吹就倒,就更受不住了。 她手里端托盘,盘里装着熹嫔的衣裳,她双 手要是空着,那她还能挡一挡,偏偏她双手都被占着,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阿哥抬脚,然后她就被踹倒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护着托盘里的衣裳。 她端的托盘,所以三阿哥踹的是她的肚子。 三阿哥那一脚踹过来,她先是感觉到了腹部一阵剧痛,倒下去之后就感觉到喉头一阵腥咸,她知道她这是伤了内腑,心下就是一沉。 她怕血会弄脏手里的衣裳,已经极力再忍了,可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吐出了一口带着血的酸水来。 这一吐她自己没吓着,三阿哥道被吓着了。 她似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脚威力竟有这般大,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这还不算完,这位阿哥在看清她吐的不光是酸水还有血时更是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叫了几声三阿哥,他才醒过神来,然后飞快离开了此处。 虽然知道她不该这么想,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这样的人,真的堪当大任吗? 就连她都这么想,她就不信皇上没这么想过。 三阿哥如今还能春风得意,不过是因为他是皇上长子,且他并无大过罢了。 也不知今日之事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又会不会因此责罚三阿哥,羽儿强撑着起了身,一边往浣衣局走一边想。 按说不管她伤成什么样子都好,她都得把差事办完。 可她现在这样子怕是真会吓着人,再加上这衣裳也已经脏了,就算送去延禧宫的人也不会收,她去了也只能讨骂,因此她才回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的人都是奴才,还都是犯了事的奴才,被为难一点儿也不奇怪。 就算她这样子实在吓人,她们顶多就是多看她一眼,连手上的活计都不会停。 她其实大可以端着托盘往延禧宫走,这一路上会遇见的宫女太监没十个也能有八个,那这事就不怕传不出去。 谁让她惜命呢,她伤了之后都第一反应不是要把这事传出去,而是她要找浣衣局的老嬷嬷给她瞧瞧伤。 她这样的身份是请不了太医的,也只能先让有经验的嬷嬷瞧瞧,看看伤得重不重,若是不重那自然好,若是重了,那她怕是真的要求一求延禧宫的那位小宫女了。 若是能以她延禧宫二等宫女的名头请到太医,哪怕就是那些在御药房里炮制药材的太医也好呀,羽儿想。 至于年贵妃那儿,这位贵妃娘娘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留她一命还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她还真没想过去求贵妃。 浣衣局的秦嬷嬷给她看过伤之后也只能确定她是伤了内腑,但因为她说她哪儿都疼,倒不好确认她伤的究竟是哪儿了。 她之所以敢找秦嬷嬷瞧病,是因为秦嬷嬷对她着实不错,她虽然知道秦嬷嬷只是在可怜她,还是忍不住总来找秦嬷嬷。 最后她还是没去延禧宫,她最后求了秦嬷嬷,秦嬷嬷看着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走了这一趟。 最后来给他瞧病的是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年轻太医。 她一看见这小太医就想起她阿弟了,好像肚子都没那么疼了。 这个小太医是秦嬷嬷以她的名义起来的,秦嬷嬷也的确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她是借了秦嬷嬷的光,这才有药吃的。 这位小太医给她开过方子之后也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秦嬷嬷看着她叹气,她还能当做那是在说这就是她们的命。 这个小太医以为看着她叹气,她心里就有数了,这是在可怜她,可怜她命不久矣。 至于他开完药之后跟她说了什么话她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还是秦嬷嬷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她这伤得养着,不能累着。这话她听过也只能笑笑。 这儿可是浣衣局,最忙最累的就是这儿了,要怎么养?怎么不累? 要不是有秦嬷嬷明里暗里帮她,她在这浣衣局过的还指不定是什么日子呢,她哪敢养着,她敢养,她们就敢把活计都丢给她。 太医这话到了她这儿其实就是药已经有了,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年贵妃的人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如此,她也终于能落个清净了。 就是不知道年贵妃为何要让她这么做,难道她不该有更大的用处吗?只让三阿哥被皇上训斥或是责罚算什么大用处,羽儿想。 羽儿在想三阿哥,三阿哥也在想她。 他是真没想到他那一脚会把那个小丫头踹得吐了血,他明明还收了几分力道,怎么还…… 他倒不怀疑那个小丫头是装着伤得重,想赖上他。 她是什么底细,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嘛,除非她不要命了,不然她是绝不敢赖上他的。 现在左右为难的人倒成了他了,这事说大吧,它又不算大,说小吧,那丫头又吐血了,皇后娘娘会不会知道这事不好说,汗阿玛却是一定会知道的。 那他是主动去认错好呢,还是再想一想要怎么说,等明日再去找汗阿玛说这事好呢,弘时想。 弘时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明日趁着汗阿玛检查他四弟五弟课业时将此事说出来。 他没想好要怎么说这事,怕被汗阿玛问得急了又扯出旧事来,还真得缓缓。 他都多大了,汗阿玛早就不给他留课业了,不过他四弟五弟还小,还得被汗阿玛训。 他习惯那日也去凑凑热闹,哪怕汗阿玛生起气来连他一块儿训,只要训得没他四弟五弟凶,他就无所谓。 弘时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一缓就缓出大事了。 当然,这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 别看弘时刚踹了人的时候被吓得不轻,等他回了自个儿府上他又觉得这事没什么好怕的,他的反应有些过了。 等他睡了一觉起来,他连羽儿长什么样都忘了,要不是他还要将这说出来,他就是明明没忘这事,也要装着忘了。 弘时因着是来凑热闹的,所以自从他身上有了差事之后他都是他们兄弟三人里头来的最迟的那一个。 平日里他都到了好一会儿汗阿玛才会姗姗来迟今日不一样,今日汗阿玛来得比他还要早。 他看见他汗阿玛来的如此早,心头就是一跳,再看他汗阿玛是让人搬了案几来的,案几上放着好高一摞折子,他的心跳得就更厉害了。 看来今日不到用午膳的时辰他们是出不了这上书房了,弘时想。 25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三天 弘时原以…… 弘时原以为那些折子是他汗阿玛要批的, 毕竟一边批折子一边训儿子对他汗阿玛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那些折子竟然是他阿玛用来装装样子的。 他汗阿玛见他来晚了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示意他快坐下。 他坐是坐了,不过平日里坐着还算舒服的黄杨木椅子今日无论他用什么姿势坐他都觉得不舒服, 总想站起来。 偏偏他汗阿玛今日也不知为何兴致这般好, 四弟和五弟的课业他汗阿玛是看了一篇又一篇,就好像那上头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 汗阿玛今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弘时想。 说不高兴吧, 他又愿意腾出时间来陪陪他们。 说高兴吧,他进上书房之后就没听见汗阿玛说过话。 他摸不准她他汗阿玛今日得心情,就又开始犹豫要不要主动把昨日之人事说出口。 他是想在两个弟弟面前做表率的,要是没做成表率反而被训斥了, 那他可就闹了大笑话了,弘时想。 他在想着事,就没注意到他那四弟五弟都出去了,等他回过神来再一看,整个上书房就剩他和他汗阿玛了。 他汗阿玛早就坐回去了,正老神在在的看折子呢,他见他汗阿玛这样心都提起来了, 完了, 自己应该昨日就来找汗阿玛的, 弘时想。 “朕听说你昨日威风极了,怎么,你府上的布库房不够大,还你够你折腾?”胤禛高声问道。 “回汗阿玛话, 昨日是那个宫女先冲撞了儿臣, 儿臣原本是想推开他的,可男女授受不亲,儿臣这才踢了她一下。”弘时连忙回道。 “踢了一下”?胤禛眼睛依旧看着奏折, 口中问道。 “是,儿臣只是踢了她一下。”弘时一边点头一边道。 “你现如今每日习武几个时辰?”胤禛突然换了话题,他问道。 “回汗阿玛话,儿臣现如今每日都会花一……半个时辰习武”弘时低声道。 提起习武这事他就生气,他前头的几个哥哥身子都没他强健,五弟开始习武之前,他们府上就只有他一人有师父。 四弟五弟到了能学武的年纪之后刚开始也还只是跟着拳脚师父练练最基本的东西。 后来不知怎的,拳脚师父那儿就只剩下他四弟了,他五弟也开始习武了。 学武和习武可不一样,学武那就是强身健体,学成了也只是花拳绣腿。 习武,重在一个习字,是要在幼时便开始打熬筋骨的。 只有熬过了打熬筋骨这一关,才有习武的资格。 弘昼也是他阿玛的儿子,弘昼习武,他本不该生气,可弘昼的师父比他的师父来头不知大了多少,这叫他如何不气呢? 旁人都说弘昼都师父是他求了嫡福晋,是由嫡福晋娘家兄弟帮着寻来的,所以来头才这么大。 他们怎么不想想,这事要是他阿玛没找他嫡额娘商议,他嫡额娘能答应此事那才真是怪了。 都是阿玛的儿子,弘昼的额娘就是个格格,他的娘可是侧福晋,凭什么弘昼的师父比他师父更有来头?就因为他额娘现在正得宠吗? 虽然这事不是他这个为人子的该想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总去想 。 要说宠,他阿玛对嫡额娘才是真的宠。 且这种宠和宠他娘还不一样,至于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在她娘失宠之前他是真说不上来这则究竟有何不同。 后来他娘渐渐失宠了,他才慢慢品出这两者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妻是妻,妾是妾,妾就是再得宠,也永远越不过妻去。 自从他娘渐渐失宠,他的心思就慢慢不在习武上头了。 他虽是长子,却是庶子,要想做世子,要么刀山火海拿命去拼,要么笔耕不辍挑灯夜读,他惜命,故而选了后者。 现在想来,他当初做这个决定是极正确的。 看他皇玛法就知道了,他阿玛和他十四叔都是他的儿子,他最后不也没选能替他开疆拓土的那一个继承大统吗。 可见皇帝最想要的其实是一个能守得住这份基业的继任者,至于开疆拓土,能有新的疆土自然是好,没有,于皇帝而言也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至于这时机何时能到,那就只有皇帝自己知晓了。 自打他阿玛成了汗阿玛,他就觉得他“弃武从文”的决定没错。 反正只要有他五弟在,他将来便不会无人可用就是了。 他虽“弃武从文”了,每日还是会抽出点儿时间来打打拳,毕竟能强身健体不是。 他只想强身健体,自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头。 什么半个时辰,其实连两刻钟都没有,这也是他为何会心虚的原因。 “你能有如此恒心,极好,以后也当如此,你记住,你是朕长子,理应为弟弟们做表率。”胤禛轻声道。 胤禛是在看折子不假,不过偶尔看他这儿子一眼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不仅知道弘时刚才那话是在说谎,他还知道弘时说完这假话之后就走神了。 什么半个时辰,一他看恐怕也就将将一刻钟罢了。 弘时在宫里踢伤了一个宫女这事弘时还没出宫他就知道了。 他翻开暗卫的字条,这宫女姓甚名谁,在何处当差他也知道了。 原来是她,胤禛想,难怪,难怪弘时会如此,想来在弘时心里这丫头才是害得李氏被软禁的罪魁祸首。 这字条上还说那小宫女吐了血,看着应是伤了内腑,别的就没有了。 这话就差直接当着他面说,三阿哥一脚把人踢死了。 暗卫不敢说,所以只能写,还不能写明,只能拐着弯儿提上一句。 这小宫女是怎么进的辛者库他是知道的,是年氏的手笔。 他以为年氏是想让这个丫头生不如死,没想到她留着这丫头竟有这般用处。 年氏因为福宜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恶气。弘时因为李氏心里也憋着一口恶气。 就算没有这个宫女,也会有旁人。忍了这么多年,年氏这是忍够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急了。 他原是该震怒的,可想想病得越发重的年氏,他又怎么都气不起来了,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罢了。 弘时知道他汗阿玛其实是在教训他。 他现在倒真是挺后悔,也不知他刚才要是说他平日里只花一刻钟习武他汗阿玛那几句夸奖的话还能否说出口。 说来也真是有趣,汗阿玛自己是个嫉恶如仇手段狠辣的,偏偏希望他的儿子们有一颗仁爱之心。 岂不问谁生的就像谁,他是阿玛的儿子,自然像他阿玛。 他以为只有他像他阿玛,没想到年富和年兴也挺像他们自个儿的阿玛的。 年羹尧都被贬职了,按说这二人就算不夹着尾巴做人行事起码也该收敛些了,但这两人依然故我。 年羹尧是如何行事的,他们便有样学样也如何行事,虽不若年羹尧那般排场大,到底也是寻常的世家公子比不了的。 这二人要是龙子凤孙,哪怕是皇室宗亲,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偏偏他们就只是宫里贵妃的侄子,是贵妃,又不是皇后,皇后娘娘的侄子都没他们这么大排场呢,他们凭什么。 年羹尧是抚远大将军的时候大家伙儿捧着他们,忍着他们。 现下年羹尧成了杭州将军了,他们还想被捧着,那不好意思,不能够了。 这二人这么些年被人捧惯了,冷不丁的这些人对他们爱理不理的了,他们自是气恼非常,这一气,就出事了。 对这两人爱理不理的,都是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他们家中长辈的官职远远大过杭州将军,自然不愿再同这两人打交道。 没了这群公子哥,他二人身边剩下的那些人家中长辈在他们眼中可就不够看了。 他二人从前是看都懒得多看这些人一眼的,他们就是什么时候他们席上的人不够,被拉来凑数的。 这些人除了被拉来凑数其实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只要出事了,那这顿酒就是这个被拉来凑数的人请的。 至于他们,他们都只是应邀前来喝酒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们从前还真没出过什么事,所以这些被拉来凑数之人也没被拉出去顶过缸就是了。 他们之前没出过什么事那是因为这来两人被捧得高兴,他二人都不闹,其他人就更不会闹了。 这二人原本是想闹的,可往日这席上就一两个被拉来凑数的,今日这席上就只剩下一两个不是被拉来凑数的了,他们就没闹起来。 菜都上上来了,酒也温好了,这会儿走了这一日又不知道该怎么过,也只能坐下喝酒了。 往日他们也喝酒,不过因为大家都相熟,所以能互相调笑打趣,席上的说话声就没断过。 这回就不一样了,与他二人还算熟的也就那几个,也还好有这几人,不然席上都没人说话。 从前他二人跟那些世家公子们一起喝酒,虽互相打趣,可那也就是酒酣耳热之时他们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罢了。 没喝醉之前他们谈论的不是自个儿的差事就是家中的趣事,也还算能听。 现下跟着瞧着脸熟脸和名字却对不上号的人能说什么呢。 说他爹的丰功伟绩,他爹被贬职了,说他二人自个儿的差事,有些事又不是这些小官之子能听的。 如此一来,我也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了。 席上的其他人看他二人都喝开了,也只得他陪着喝,这么一来二去的,这席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醉了,这一醉,就出事了。 25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四天 年富…… 年富和年兴觉着这些人都是被拉来凑数的, 这些人却不是这么觉得的,他们觉得能和年府的两位小少爷喝酒,那是他们的荣幸。 别看年大将军被贬职了, 只要年老大人还在,年大将军这前程怎么丢的就能再怎么挣回来。 他们原本不该全都喝醉的。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那被拉来凑数的人里有一个人酒量极好,大家都已经有了些醉意了, 这人瞧着却半点醉意都没有。 这下大家伙就都不干了, 都上去跟这人喝酒, 他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喝不过他一个, 他们想。 结果这人喝了这么多酒也就是连比刚才红了些,瞧着还是没什么醉意。 倒是他们,灌人不成,反倒把自个儿给喝趴下了。 年富和年兴倒是没有灌这人喝酒, 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 能喝酒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 军营里就有好多能喝的汉子, 不过这么能喝酒的官家少爷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着。 他们本来只是冷眼看着, 现下看这人以一己之力喝倒了这一桌人,这才对这人有些感兴趣了。 酒他二人今日原本是喝够了的,不打算再喝了,这会儿他二人想试试这人还喝不喝得下,就又喝了几杯。 这一喝可真把他们给惊着了, 都喝了这么多酒了, 这人竟然还能喝! 他不仅能喝,他们问什么,他都还能对答如流, 这下他们对他可就不止是感兴趣了,做不成朋友,有这么一个酒友也不错。 这样的人带出去,不但能帮他们挡酒,还有面子,这么一想,他们还真对这人生出了点相见恨晚之意来。 既然要做酒友,那他们就要表现得平易近人些,这么想着,他们主动送这人出了酒楼。 等他们看见这人竟然是骑马来的,他们往前走的步子就顿了一下。 喝了这么多酒,就算是军营里的汉子也不敢再骑马,这人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就没想过今日会喝酒? 年富原本想拦一拦这人,自个儿掏银子给他雇一顶轿子,被年兴挡了。 年兴让他看这人。他刚开始还在想这人不就是在走路,这有什么可看的。 还是年兴伸手指了指这人的脚,他才明白年兴要他看的是什么。 年兴要他看的这人即便喝了这么多酒走路还是稳稳当当的,人家有马,根本用不着轿子。 年富到底比年兴年长几岁,做事也要稳妥些,他不放心,又跟着这人走了几步,看这人上了马,打马徐行,直至看不见这人了,他才回去找年兴去了。 看这人的样子,他应该是真没醉,那他骑着马回去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年富想。 年富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年兴刚出了酒楼,还没到集市呢,就听说有人坠马死了。 再一细听,百姓们口中这坠马而亡之人似乎就是那位“千杯不醉”,他们的步子就停住了。 他们想去集市上转转就是想醒醒酒,散散酒气,被这么一吓,哪里还用醒什么酒,早就清醒了。 得,这下集市去不成了,还是先回府去,然后再让府上的小去打听打听此事吧。 若坠马而亡之人不是那人最好,若是,他们怕是要大难临头了,年富想。 这事传得极快,因此年府的小厮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那位坠马而亡的小少爷摔下马时其实还没死,是他是马惊了,踩了他好几脚,他这才没了。 这位小少爷都到了自家门口了,坠马了。 他家的门房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少爷摔下了马,还反应过来马就惊了。 这下这门房哪里还站得住,不要命似的往前跑,想把他们家小少爷救下来。 可他就算跑得再快又哪里快得过受了惊的马呢。 他离那马还有好几步远,那马的马蹄已经踩了他家少爷一脚,等他终于跑到了地方,他家少爷人已经不行了。 这下他真急了,一直喊快来人,快来人。 他这么一喊,原本还在观望的百姓们一下子就围上来了,等他们看清了被马踩了那人的惨状,立马又散开了。 他们是想看热闹不假,可为了看热闹受伤甚至送命这种事他们可不会做。 这门房喊声极大,终于惊动了他们府上的小厮,这小厮一出府门就看见他们家少爷马,顺着马往下看才看见坠了马的少爷。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把马拉开,不能再让他家少爷再被踩了。 还是门房说让他去叫人,说就他们俩制不住这马,他才连滚带爬的回府喊人去了。 最后是他们府上的小厮全都出来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马给制住了。 小厮们大多是识得几个字的,他们都知道坠马且被马踩了的人是不能轻易搬动的,因此都没去动他家少爷,而是推了跑得最快的那几个小厮去请大夫去了。 可惜大夫还没请来,他家少爷就没了。 这事原本传不了这么远,是因为这位小少爷的娘刚开始还能躲在门后不出来,到最后实在没忍住,一边哭一边冲了出来,这事才传的这么远的。 围观的百姓里原本是没有妇人的,听见有女子在哭,才有妇人也站住了,她们倒不是想看热闹,她们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这位妇人的。 年富听小厮来回禀,说坠马而亡的就是刚跟他们喝过酒的那位奇人,他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他们摊上事了。 年兴却不一样,他想的是只要那位钱大人不闹,他们应该就不会被牵连进此事之中。 如此一来,这件事的关键就在这位钱大人身上了。 他们刚才在席上为了看这位千杯不醉的钱少爷到底是真不醉还是装的,问了他好些话。 什么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爹爹什么官职,他又有那些知己好友,他都一一答上来了。 正因如此他们才确定了这位千杯不醉的钱少爷是真不醉。 再加上他能走能自个儿上马,他们就让他回去了。 谁又能想到他都到了自个儿家门口了还能从马上摔下来,还因此而亡了呢。 虽然这么想有些过,可年兴说的的确是对的,只要这位奇人那个当官的爹不把这事闹开,他们就不会被牵连。 现在就看这位钱大人会不会查这事,又查不查得到他们身上了,年富想。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查这事的人不是那位钱大人,而是皇上。 胤禛之所以让人彻查此事是因为他其实让暗卫监视着年家,暗卫看年富年兴兄弟二人对此事似乎特别感兴趣,觉得不对劲,这才将此事禀告给了他。 他虽只是贬了年羹尧的职,其实他真正想动的是整个年家。 现在这机会被年羹尧的两个儿子亲手送到了他手上,他又怎么会错过呢。 这事很快就查清楚了,坠马而亡那人坠马之前被年富和年兴灌过酒。 不止是年富和年兴,那一桌子人都在灌这人酒。 也就是那酒楼的老板有眼色,看他们年纪都不大,又都醉了,最后以酒卖完了,要给他们去酒铺现买的借口没给他们接着上酒,不然这人怕是连酒楼的大门都出不了。 要他说这人还不如就醉倒在酒楼里出不来,这样他应该就不会遭遇不测了。 不过年羹尧那两个儿子是怎么回事,他从前问起这两人,年羹尧虽然没有明着夸赞他们,言语之间的骄傲却跟本遮掩不住。 要是年羹尧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真想问一句,这就是你口中德才兼备的好儿子? 好不好不好说,倒真是挺儿子的,胤禛想。 他要处置年羹尧的这两个儿子,就得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由头,因此这事得闹大,只有这事闹大了,他才能借题发挥不是。 这事的苦主他也有印象,是个职位不高不低的京官。 这人能做京官,要么是家世不错,要么是政绩漂亮,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这人敢把这事闹开,年羹尧那两个儿子就别想全身而退。 胤禛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实在太多,因此他只是吩咐暗卫,让他记性盯着这兄弟二人,就将此事搁下了。 没成想这暗卫第二日又送了消息进宫,这消息还是和这两兄弟有关。 胤禛在查此事,那两兄弟也在查此事,不过他们查的是那位大人都有那些知交好友。 这一查才发现这人的知己好友里竟然有好几位御史,这下他们真坐不住了。 他们原本都想好了,就算这位钱大人敢来年府找他们,他们也只脱说他们并未灌他儿子酒。 反正当日这顿酒喝到最后除了他们还有那位钱少爷之外的所有人都趴下了,还真没人看见他们究竟有没有这位钱少爷喝酒。 其实就算有人看见他们灌了钱少爷酒也不要紧。 当日的席上之人哪一个没灌过钱少爷酒,这些人要是敢把他们扯进来,那这些人不也跑不掉了嘛,因此他们非但不会说,还会帮他们瞒着。 可这人有做御史的好友就不一样了。 御史可都是硬骨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旁人可能会惧怕他们家的权势,御史却不会。 这事弄不好就会被这几位御史闹到皇上哪儿去,如此一来,他们又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25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五天 好在他们…… 好在他们查到的事里并不都是糟心事, 至少有一件事对他们来说算是件好事,那就是钱府上还有一位云英未嫁的嫡次女。 云英未嫁好呀,以钱府的门第, 这位嫡出的小姐做他或是他哥的妾室还是使得的。 他要是还不满意, 那他们就去求求他姑姑, 求他在他或他哥纳妾时赐下些好东西来, 如此,也算是给足了钱府面子了。 钱大人的女儿能做他或他哥的妾室,那就是攀上高枝了, 他就不信他们都成了姻亲了, 钱大人还会把这事闹开来。 只是如此一来如何把他们的意思告知这位钱大人就成了件难事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找人从中斡旋,这事就已经被那位钱大人还有他的御史好友摆到了台面上。 别看他和年兴都有官职, 他们的官职真不算高,还真没资格上朝, 也就错过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这事闹到最后, 他们不仅丢了官职, 名声还坏了, 他们的那些旧友别说找他们喝酒,见着他二人没避着走已是极给他二人面子了。 偏偏这时候祖父又病了,这可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他二人要是这还看不出来皇上这是铁了心要把年家连根拔起,那他们就是傻子了。 年府的跟就是他们祖父,因此祖父绝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这种时候,他们不免会想到贵妃姑姑。 尽管家中长辈三令五申, 说家中之事不能牵连姑姑,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要是还不去找姑姑, 怕是就来不及了。 这兄弟二人在想他们的姑姑,年贵妃也在想她的这两个侄子。 她的孩子都没保住,这两个侄子,她心里其实是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儿子看的。 她承认,她这两个侄子她嫂子是娇惯了些,故而这两个浑小子言行难免有些出格,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到被革职的地步吧。 他二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也有所耳闻,因此皇上贬了他的职她只是晕了过去,她是气晕的。 气他二哥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就好像从前那个告诉她无论何时都记得要韬光养晦的人不是他似的。 这回被革职的人换成了她的两个侄子,她又晕过去了。 她以为今日已经够糟了,没成想她才刚醒,又听底下人来禀,说他爹病倒了。 她听闻此事不由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完了,她们家要完了。 她又气又急,最后吐出一口血来,这才又昏了过去。 御医才刚走,还没进太医院的门,就又被情回了翊坤宫。 年贵妃这是虽然也被救回来了,却到底是伤及了根本,时日无多了。 按说这种时候年贵妃该好好养着身子才对,可她非要管娘家的事,竟强撑着坐起来了。 年氏不蠢,这事如果没人特意往她这翊坤宫里传,她根本不会这么快就知道。 都让人将这事往翊坤宫里传了,可见爹爹病得有多凶险。 看她身边的那几个大丫头的神情就知道了,她们还有好些话没说出口呢。 趁她还有力气,她说什么都要听听看她们没来得及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等她听完那些话之后她觉得她不如先别醒呢。 她的大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才把要告诉她的话断断续续的说完了。 她刚开始还奇怪她这几个大丫头怎么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等她们终于说完了话她才知道她们不是不敢说,她们说不出口。 他那两个侄子大抵也知道自己这次闯下的是大祸,到底想起来要补救一番了。 他们补救的法子,就是纳了那钱府的嫡次女做妾。 他们若是找了官媒去给那钱府的夫人透透风,看看此举是否可行,还不至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偏偏她这两个侄子不知是怎么想的,他们别说请官媒了,他们连媒人都没请,自个儿去见钱小姐了。 钱夫人中年丧子,自是悲痛欲绝,要不是她还有女儿,她怕是要跟着她儿子去了。 她虽然人没跟着她儿子去,心却跟着去了,因此他这段时日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寺庙。 钱府的嫡长女早就嫁人了,能陪着钱夫人来这寺庙的,也就只有她的小女儿了。 钱夫人来寺庙是有正事要做,想着她那小女儿有丫头嬷嬷陪着,就将她看得不如平日牢。 钱夫人怎么都想不到,她就一眼没看见她那小女儿,他那小女儿就出事了。 因着她们来的是寺庙,钱夫人和钱小姐都将幕篱留在了马车上。 她们想着这寺庙是清净之地,来的大多是女子,极少有男子,就算有,那也是陪着自家夫人来的,因此并未有所防备。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的不防备,刚好给了年富和年兴可趁之机。 他二人嘴上说着纳这钱小姐为妾是权宜之计,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心里想的是,那位钱少爷长的就不错,想来这位钱小姐即便不是容貌倾城怕是也差不了多少的。 他们兄弟二人原本是出不了门的,奈何他二人身上都有差事,还真不能一直把他们关在年府。 年府上的人看这兄弟二人穿戴整齐后才出了府,都以为他们是去当差去了,也就没再拦他们。 他们是去当差了不假,可他们这差事想早些走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他们提前走了。 依着她二人的年纪其实早就该娶妻了,奈何他们娘眼界高,挑来挑去愣是没能看得上的,故而他二人现在房中只有通房丫头,连妾都没有。 因此他们越想越好奇,就想看看这位钱小姐究竟长什么模样。 他们去当差的路上又刚好听说那钱夫人和钱小姐这段时日常往那寺庙去,这在他们看来不就是机会来了嘛。 也真是巧了,他们还真见着这位钱小姐了。 这位钱小姐长得跟他哥哥实在是像,别看这寺庙里有不少人,他们还真是一眼就认出了钱小姐。 他们兄弟二人本想看看这位钱小姐是个什么模样便走,没成想这钱小姐生得比他们想的还要美,年富还好,年兴已是走不动道了 年富刚才还以为他这弟弟当真走不动道了,没成想他这弟弟非但走得动道,且走的还挺快。 他眼睁睁看着年兴三步并作两步的朝钱小姐过去了,惊得差点儿都忘了追上去了。 这个年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佛门清静地,他要是真做出什么出格之举,那可真是有辱门楣了,年富想。 年富终于追上年兴时年兴已经跟那为钱小姐搭上话了。 当然,是年兴自说自话,钱小姐还有她的丫头突然被拦住了去路,都被吓了一跳,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还是钱小姐的嬷嬷反应快,她看这人穿着不俗,心中暗道了一声驴粪蛋子表面光,朝前之走了好几步,张开手就把她家小姐给挡住了。 钱小姐的丫头一看,以为有样学样,挡在了自家小姐四周,这下钱 小姐当真是被挡得严严实实了。 年兴原本还顾忌着此处是寺庙只想跟钱小姐说几句话。 现下见钱府的下人像防贼似的防着他,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就狠狠推了那嬷嬷一把。 等那嬷嬷倒在地上起不来,只一个劲儿哎呦哎呦叫唤的时侯他才反应过来他都做了什么。 年富其实在那位钱小姐被她府上的下人们围起来时就已经到了年兴跟前。 他原本想伸手拉年兴一下,不料还没等他动,年兴先动了,他推了站得离他最近的那个嬷嬷一下。 他看见这一幕脑子里想的是,还好他们在当差的地方放了两套平日里爱穿的衣裳,今日又恰好换了这衣裳,要是穿着官服,那可真是丢了大丑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完了,这下就算他姑姑帮他们求情也没用了。 其实只要年富给钱小姐赔个不是,就说舍弟言行无状,再说一句他们认错了人,这事虽然揭不过去,起码看见这一幕的妇人们还不至于提起他们就撇嘴。 偏偏年兴不知哪来这么大气性,转身就跑了。 年富看年兴这样就在想,要不是自己的他兄长,自己怕是也会被他推上一把。 年富觉得就算他赔礼了旁人再提起这事顶多就是说一句他还算知礼,其实也没什么大用。 年兴那边就不一样了,他被人落了面子,要是任他跑不管他,他还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想着,他朝钱小姐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跑。 最后这位嬷嬷是由钱小姐带着的三个丫头合力扶起来的。 还好钱夫人给她这小女儿挑的小丫头都还算有力气,不然还真扶不起来这嬷嬷。 能来这寺庙上香的,除了官眷就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 有那平日里出门不多的当家夫人,他们还真没认出这两个登徒子是谁。 她们认不出,有些官眷却是能认出来的,这不是年家那两个二世祖吗?年羹尧都被贬职了,他二人怎么还这么我行我素,真当圣上不会动年家吗?她们想。 她们都只是回府之后跟自家夫君提了提此事,都没细说,最多就是感概了一句年老大人当真不易罢了。 等此事传遍大街小巷之后,她们都有些懵,她们不是没把这事往外说吗,怎么还是传出去了?她们想。 胤禛一直让暗卫监视着这兄弟二人,这事他是除了那些在场之人之外第二个知道的,第一个,是暗卫。 年贵妃以为她得到这个消息的速度已经算快了,其实她最多只能算是这后宫里第二个得知此事的人,第一个,是秀玉。 年贵妃一直觉得他那两个侄子可堪大用,觉得有他二人在,年家起码还能兴旺几十载。 现下听说他们竟做出了这种事,只觉得五内俱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翊坤宫的人看年贵妃又倒下了,又是好一通忙乱,等御医终于来了,她们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一半。 然而这次年贵妃并不像前几次那般好运,那怕这位御医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把她再救回来。 年贵妃,薨了。 25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六天 小冯子急…… 小冯子急匆匆的跑进内殿时秀玉正在跟怡亲王福晋下棋。 允祥围棋就下得极好, 因着这事胤禛还打趣过他,说他该和允祺换个名字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的,话说完了, 他脸上的笑也没了。 这话胤禛就只说过一回,后来再没提过了。 允祥棋艺好, 她福晋棋艺自然也差不了。 秀玉之所以总找她这十三弟妹下棋, 是不想跟胤禛下棋时输得太难看, 被他笑话。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她还挺想有朝一日能在这件事上笑话笑话胤禛的。 听小谭子说翊坤宫年贵妃薨了,秀玉将手中的白子放回了棋盒, 这棋今日是下不下去了, 秀玉叹了一口气,想着。 其实从年贵妃上次晕过去,翊坤宫的人急急忙忙来求见她时她就猜测年贵妃时日无多了,因此她给了年贵妃一个小厨房,为的就是不让翊坤宫的人总来求见。 现下年贵妃薨了,她就是再不想去翊坤宫, 也得走这一趟了。 他以为胤禛会直接去翊坤宫, 没想到他竟然先来了坤宁宫。 不过他来的刚好, 年贵妃薨了, 是以贵妃之礼还是皇贵妃之礼操办丧仪并下葬, 这事,她还真得听听看胤禛究竟是如何想的。 上次胤禛便亲口问过年氏, 问她要不要皇贵妃之位, 年氏婉言谢绝了。 胤禛之前就讲此事告诉过她,言明他的却有意追封年氏为皇贵妃。 秀玉就是从那时候起终于确认年贵妃已是药石无医了。 她知道皇贵妃为同副后,但凡皇后还在世, 宫中一般都不会有皇贵妃 胤禛将此事告知于她,恐怕是怕她会从别人口中听到此事,与他生了嫌隙。 这种时候,胤禛没有直接去翊坤宫而是到了他这坤宁宫,一是让后宫众人看看这会儿能做主的人都有谁,再有,恐怕就是要跟她商议年氏的位份了。 位份这东西,生前带来的是尊荣,死后带来的,是哀荣。 别说胤禛只是追封年氏,就是胤禛登基之后给年氏定下的位份是皇贵妃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年贵妃身后有年希尧和年羹尧又如何,她身后还有五格呢。 她能施舍个小厨房给年氏,就还能施舍个贵妃之位给年氏。 年氏以为她的娘家就是她最大的仪仗和靠山,她大概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因为那两个视若亲子的侄子而丧命。 这么一看,她都有点可怜年氏了。 她其实也明白胤禛为何执意要追封年氏皇贵妃。 年家必倒,他这是在告诉世人,年家是年家,年贵妃是年贵妃,他不会因为年贵妃对年家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年家厌弃年贵妃。 秀玉的确不介意胤禛追封年氏为皇贵妃,因为她早就想好了,趁此机会要胤禛一个承诺。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等年氏的丧事办完之后再提这事也不迟。 年氏最后是以皇贵妃之礼办完了丧仪并葬入了妃陵的。 年家本就风雨飘摇,年遐龄病重,年氏薨了,年希尧又被派去了外地,年府上能站出来的人,就只有年富和年兴了。 年富和年兴接连闯下大祸之后就被年希尧一人抽了二十鞭子,抽完这顿鞭子之后年希尧就忙得连人都见不着了。 他都忙成这样了,还帮这兄弟二人告了假,也真是难为他了。 起初年兴还不想告假,嘟嘟囔囔的说不过就是挨了二十鞭子,又不是二十板子,怎么就不能去当值了呢。 年富的小厮原本是替他主子来给这位爷送药的,走到他床边刚好听见这一句,没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儿。 虽然做下人的翻主子白眼儿不对,可他只要一想到他家少爷是被小少爷连累了,才被打了这二十鞭子他就不舒坦。 他原本是不敢翻这个白眼的,可他听见小少爷说不想告假,还要去宫里当差,他实在忍不了,就低头翻了个白眼。 小少爷怎么就这么……他被自个儿脑子里想到的那个词吓了一跳,忙收了思绪将那药交给了小少爷的丫头。 当年贵妃薨了的消息传回年府时年兴的第一反应是他要到祖父房里去,看祖父对这事是个什么反应,但他被他哥拦住了,也幸亏他哥把他拦住了。 她姑姑的确重要不假,可要说年府的天是谁,那还得是他祖父。 这事只要他们想瞒应该还是能瞒住的,哪怕只能瞒住一时也是好的。 这兄弟二人从前一直以为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还有爹爹在他们前头帮她们顶着,爹爹不在,还有大伯。 直到祖父病倒,爹爹和大伯都被放了外任,他们才猛然发现,这个时候能站出来的就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了。 好在这个消息被瞒住了,到最后满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就他祖父一人不知。 至少这两兄弟是这么认为的。 等到年氏被追封为了皇贵妃的消息传回年府之后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知道皇上不会薄待姑姑,就算不看家世,只看在四格格和气阿哥的份上,皇上也还是会追封她姑姑的。 要是四格格和七阿哥都还在多好呀,他们不禁感叹到。 年氏薨了这事年羹尧因着在外地,故而是年家最后一个知道的,年希尧也在上任途中,不过他才刚出京不久,到是比年羹尧更早听说此事。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以他小妹没了,还有他小妹被追封了皇贵妃这两个消息他是一同知道的。 年富和年兴觉着他们姑姑被封了皇贵妃是因为四格格和七阿哥,年羹尧却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皇上之所以追封他小妹是因为他要告诉世人,年家是年家,年皇贵妃是年皇贵妃,纵使年家败落了,他小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说一句薄情寡义都是不为过的。 百姓们是不在乎皇帝是否薄情寡义的,只有朝臣们才在意这一点。 皇上这么做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要向朝臣证明他绝非凉薄之人,只要忠心,就必有好前程。 皇上将自己贬成了杭州将军不也正是如此吗。 都是将军,杭州将军和抚远大将军那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上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查到能将自己一贬到底的真凭实据罢了,待他有了凭证,自己这个将军还做不做的得下去还真不一定。 杭州将军,顾名思义,乃是驻防在杭州的将军,全国这样的驻防将军共十四人。 这杭州将军驻杭州辖浙江为正一品,与总督同级,虽无实权,可真要论起来他地位是高于总督的。 年羹尧只庆幸自己是弃文从武的,现下武派不上用场,文倒是派上了,就是不知这个杭州将军他还能当多久了,年羹尧想。 年羹尧这个杭州将军果然没当多久就被赶去看城门了。 他现在也既不是将军也不是一等公,就是个闲散的章京,可不就得去看大门吗? 他们家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他收到家信之后终于知道了,爹病重,小妹没了,大哥被放了外任,他两个儿子还被革了职。 家书上还特别写明了年富和年兴被革职的原因,他这才知道他们家会倒,是他那两个儿子亲手将这个机会送到了皇上手里。 这也就是他现如今不在京城,他要是在,他非得把这两个浑小子打个半死。 就是不知他爹的病到底有多重,还能撑多久,小妹没了,皇上还会不会派御医去年府替他爹瞧病还真不好说了,年羹尧叹了一口气,想着。 年羹尧也的确没猜错,胤禛之所以最开始只是贬了他的职的确是因为还没有真凭实据。 胤禛之前不查,是因为年羹尧人在边关,他就算再嚣张跋扈,胤禛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 直到他回京,他才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听到的,说不定大多都是真的。 他正愁没说得过去的由头将年羹尧调离京城,年羹尧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如此良机,他岂会错过,年羹尧就这么被他调去了杭州。 年羹尧前脚离京,他后脚就让人查这位曾经的抚远大将军去了。 他要处置的可不止年羹尧,他是要将年家连根拔起,当然要慎之又慎才好。 年家有年遐龄镇着,想动年家还真没这么容易,至少在开始查年羹尧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他派去查年羹尧的人还没回来复命,年家就出事了,出事的是年羹尧的两个儿子。 年羹尧的两个儿子卷进了一出人命官司里,这还不算完,这二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官家小姐。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不革这二人的职还真是说不过去了。 年遐龄是位高权重不假,可那是曾经,年希尧一个文臣,除非他已经爬到了跟他爹一样的高度,不然,他能做的事始终有限。 年羹尧倒是怕得高,但他爬得太高,已然是功高盖主了。 年府第三代呢,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要不是因为年羹尧,这二人怕是连一官半职都混不上。 他之前不动年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想让年氏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过的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睡。 他怎么都没想到年氏最后是被气死的。 年氏没了,他再没了顾忌,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快。 年羹尧被一贬再贬,成了个看城门的。 25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七天 年家…… 年家除了年遐龄和年希尧他不会动, 别人一个都跑不掉。 不动年遐龄,那是因为他已病得极重,不知那日便会归西。 不动年希尧, 一是因为他这些年并无什么大错,一是因为年遐龄若当真驾鹤西去,他的身后事总要有人来操办。 这时候年希尧这个公部右侍郎的身份就派上用场了, 也算他给年遐龄最后的一点体面了。 至于年夕尧这个工部右侍郎还能做多久就看他能不能能不能大义灭亲了。 群臣看年羹尧成了个看守城门的闲散章京,也知道年家这是要倒, 因此他们但凡能出来推一把的都推了一把。 这个揭发年羹尧曾霸占过蒙古贝勒七信之女,那个检举年羹尧私自占用国家盐税,还有弹劾年羹尧, 说他在阵前杀了不少参将和提督。 年羹尧刚回京时有多风光无限, 现如今就有多荒然黯淡。 曾经那个被百姓交口称赞的大英雄一夕之间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了。 别的罪行胤禛都能想到,可年羹尧竟然敢占盐税,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 说到盐税,他就想起他遇到狗儿那年狗儿给他的那个布袋了。 那个布袋其实是照着钱袋的样式做的, 不过它比钱袋要小一些,所以他看见这东西的第一眼还真没看出这是个钱袋。 那袋子里装的就是盐,看成色,应该是私盐。 他最开始会理这三人一狗,是觉得他们可怜。 越相处越觉得他们有趣,所以会想他们再来。 会带这三人一狗回京却是因为他们给了他这个装了盐的袋子。 他们那时知道他能查此事, 便将这东西给了他, 他的回答是, 他能查,还要他们帮着查。 他这些年都不查这事并不是因为他不敢查,也不是因为他忘了, 是因为他知道此事牵连甚广,以他当时的身份,他还真查不出什么。 现在就不同了,现在他成了皇帝,狗儿也成了李卫,这事还真是时候能查一查了。 不过和这事比起来还是年羹尧的事更要紧,因此他还是只得先将此事搁下了。 等去查年羹尧的人回来复了命之后胤禛才知大臣们所言非虚,年羹尧这些年所犯之事的确极多,他也好,朝臣也罢,知道的不过都是冰山一角罢了。 既然有了真凭实据,年羹尧就不能在继续待在杭州了。 年羹尧的逮捕令早就写好了,就等这些证据了,证据一到,便可逮捕他,并将他押解回京受审了。 逮捕令都发了,满朝文武终于确认年羹尧这次是真完了。 背地里他们是如何想的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知道,表面上看着他们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既没有心虚,也没人高兴。 年羹尧官职抚远大将军,更是被加封为了一等公,想定他的罪还真不是胤禛这个皇帝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为了给年羹尧定罪,胤禛开了一次议政王大臣会议。 议政王会以,也被称为国议是由宗王、八旗、贝勒共同参加的会议。 当皇帝有实在难以抉择之事时,便会召开此会议。 这次召开此会议倒不是胤禛觉得此事难以抉择,而是因为此事牵连太广,他信不过有些朝臣,也只能让他这帮亲戚来帮他定年羹尧的罪了。 最后年羹尧的罪状竟有九十一条之多,别说是胤禛,就是他的那帮亲戚们都被吓了一跳。 年羹尧最后被赐死,其子年富因之前的那起命案被问斩,年兴被充军,年府之中被免于连坐的,就只有年遐龄和年希尧一人。 他一人虽然被革了职,却不用去充军,要去充军的人,是年兴。 其实在到底是让年富去充军还是年兴去充军这件事上胤禛是犹豫过的。 要说他兄弟一人中更该被问斩之人是谁,必是年兴无疑。 他不杀年兴,是因为他得让天下人看见他给年羹尧留了一条血脉,还因为他傻。 他连年希尧都敢留下,自然也敢留年兴。 他敢留年兴,是因为此子文不成武不就,就算留下他,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年富就不一样了,此子有学识亦有见识,留下他,必有后患,因此年富不能留。 至于年羹尧其他的亲族的去留胤禛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或斩首,或流放,或贬谪。 年羹尧一死,胤禛算是除去了心腹大患,秀玉以为他总算要歇一歇,就打算把那个承诺具体化,没成想他就歇了那一个晚上,天一亮就又忙起来了。 胤禛跟她说他要查有关盐税的事时兴致极高,她看他挺高兴想说的话就没能说出口,再等等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她想。 胤禛之前暂缓调查此事,是因为此事越查所牵连之人越多。 现在接着查这事是因为他预感到此事应该和允禟有关。 既然和允禟有关,那允禩说不定也参与了此事,他的心腹大患就剩一个允禩了,胤禛想。 这事的确查到了允禟和允禩身上,允禟已经被革了爵位圈禁起来了,下一个就是允禩了。 光这一条罪状显然不不足以将允禩革去爵并圈禁的,看来才刚查了年羹尧那人又要查允禩了,胤禛想。 说起他那八弟,他就想起他那八弟妹来了,就他八弟妹那性子,她要是知道他在查他那八弟,非跑到坤宁宫来朝着秀玉撒泼不可。 秀玉一向心软好说话,可不要被她几句话一说,就为难起来了,这么想着,胤禛出了乾清宫,去了坤宁宫。 秀玉原本想跟胤禛讨那个承诺,听胤禛说下一个被圈禁的人应该是允禩,她这话就又没能说出来。 胤禛还让她在允禩被圈禁之前不管廉亲王福晋来找她说什么都别放在心上,更别往心里去。 允禟被圈禁之后秀玉就猜到下一个被圈禁的人会是允禩,他只是没想到胤禛这么快就要处置允禩。 年羹尧这事才过去了多久,百姓们才刚理清头绪,和年羹尧有关的流言才刚传起来,胤禛竟然就要向允禩动手了! 他就不怕人心浮动?还是他觉得怕有些事会迟则生变,所以要快刀斩乱麻?秀玉想。 胤禛要对允禩下手,那是因为如果他再任由允禩在朝中做大,允禩怕是会生出不臣之心,所以须得再他羽翼未丰之时将他圈禁起来。 从前胤禛还是皇子时他的这些兄弟们为了争皇位也没少向他下手,胤禛当时能忍下来的都忍了,现如今他能还回去了,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胤禛怕她那八弟妹听见点风吹草动之后会来找她,她不一样,她还挺想她那八弟妹能来找她的。 她来这大清朝之后关系最好的妯娌除了她那十三弟妹之外就是她这八弟妹了,哪怕她这八弟妹最开始接近她的时候目的不纯,相处得久了,再是假意里也得有几分真心不是。 她知道她保不住她这八弟妹,可她还是想替她这八弟妹求求情,起码能让她以后过得好些不是。 都是禁,禁与禁之间却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这禁,有四种,第一种禁是墙禁,是找个合适的地方筑高墙,人只能在墙里活动。 第一种禁,叫屋禁,人会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且受罚之人不不能走出这间屋子。 第三种禁,叫坐禁,犯错之人只能坐在一个地方,轻易不能动。 最后一种禁,叫人禁。受刑之人站着,其他人围成一个圈,将他围起来。 大阿哥和废太子就都是被墙禁的,大阿哥被禁在了自个儿府里,废太子呢,他原本住在宫里,先帝还真没给他拨府邸。 他在京城的宅子在先帝又看不上,因此是让人在上驷院搭建了一座毡房,再将他墙禁起来的。 说来也巧,废太子第一次被废就是因为他喝醉了酒闯了先帝的御帐,那帐子也是铺了毡的。 先帝大概是觉得他这一儿子对这东西喜欢得紧,所以就算是罚他也要让人给他搭个毡房。 先帝才不管废太子看见这毡房时会做何感想,反正他出了气,他舒坦就行。 这么看起来胤禛对他那十四弟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了。 允禵犯了那么多回错,就是到最后胤禛有要圈禁他心,也还是给他找了个自请去守陵尽孝的由头。 就连一阿哥住的都只是毡房,他住却有自个儿的小院。 一阿哥在被圈禁在了上驷院,终日与牲畜为伴。 允禵呢,他那个地方虽然偏僻了些,安静了些,可那地方依山傍水的,和上驷院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再说吃的用的,允礽被第一次被圈禁还好,他吃用的和平日里差不多也不算太大。 第一次可不一样了,先帝大抵是真对他失望透顶了,他吃的用的比他当太子时差了不知多少倍。 允禵就不一样了,宫里可是一车一车的往他那儿送东西。 就这样他还不知足,允禟让人送去的东西他也照单全收。 要不是因为他收了允禟给的东西允禟最后才栽了,胤禛怕是要将宫里送去给允禵的东西减半了。 胤禛对允禩,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厌恶。 厌恶他明明满肚子算计,却要装的风光月霁,也厌恶他明明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断,还要与他装的兄友弟恭,好像关系真有那么好似的。 这些可不是秀玉猜的,是胤禛喝醉酒之后亲口告诉他的。 虽然胤禛喝醉酒之后极力克制,可他还是比不喝酒时话多。 胤禛有没有喝断片儿她不知道,反正他酒醒之后没让她把听见的都忘了。 所以哪怕胤禛词不达意,语不成句,她拼拼凑凑的也能凑出一整句话来。 他觉得依着胤禛的性子,允禩能被多半会被屋禁,那她可不就帮她那那弟妹说几句话嘛。 还好胤禛认为在她这坤宁宫能说的都是家事,不是国事,她这才有这想法的。 不过现在肯定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她还得再等等,就看她那八弟妹来不来这坤宁宫了。 25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八天 …… 胤禛只说在允禩被圈禁之前八弟妹若是来了这坤宁宫, 不管她说了什么自己都别往心里去,他可不说不让她进坤宁宫。 想来是他也知道要查允禩可比查年羹尧难多了,所需时间也只会更久。 再加上允禩身上的差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要是不提前安排好就动他, 怕是真要乱套了, 因此别说十天半月了, 恐怕一年半载胤禛都不会真把他如何。 秀玉是在胤禛跟特意跟她提过这事半月之后见着的她那位八弟妹。 别看她那八弟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 她其实精着呢。 她知道她要是真闯宫, 那别说进坤宁宫了,她连宫门都进不来,她不仅进不来, 她还会被看守宫门的侍卫抓起来, 她又能傻, 当然不会这么干。 她是跟怡亲王福晋一起进的坤宁宫。 其实秀玉也猜到她会这么做了,所以借着想把之前没下完的那盘棋下完的由头召了怡亲王福晋进宫, 就想看看她会不会跟着来。果然,她还真来了。 秀玉的确没召廉亲王福晋不假,可她是怡亲王福晋带来的, 谁还能真拦她不成。 她那十弟妹想来也知道她这会儿最想见的人是谁, 因此进了坤宁宫什么话的都没说, 坐到一边去一边喝茶一边吃干果去了。 见她那十弟妹坐下了,她也坐回去了。 不过他没吃干果, 她一块甜一块咸的吃上糕点了。 她得多吃点儿, 不然她那八弟妹一会儿说起话来就没个完, 她怕是要饿的,秀玉想。 她们其实都在等廉亲王福晋先开口,见她喝了一口茶, 又清了清嗓子,还调整了一下坐姿,她们就知道来了,要开始了。 就她八弟妹那性子,她可没想过这位弟妹会拉着她的手跟她哭诉,诉是一定要诉的,哭应当不会。 她八弟妹的确没有哭,她开始诉了,诉的还是旧事,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秀玉都记不太清了的旧事。 她以为她这八弟妹是怎样都不会变的,没成想还是会的。 要是从前,她这弟妹怕是早就跟她拍桌子瞪眼的吵起来了,哪会跟她在这儿回忆往事呢。 她这弟妹是怕她们忘了她们从前关系有多好,要先帮她回忆回忆,然后看她的反应再决定自己该如何做? 其实她听到一半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倒不是她这弟妹说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实在是因为她这弟妹没什么做说书先生的天分,只要不是在生气,她说什么故事都平铺直叙的听着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不是她要夸胤禛,她觉得胤禛说故事听着都比她这弟妹有意思。 她想说那些事她都记得,不然她们二人今日根本就进不了这坤宁宫,不过这她到底没说,因为她听见胤禛的脚步声了。 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宫里,胤禛来她这儿还真没让人通报过,以至于她都能听出他的脚步声了。 她之前没听见,那是因为她听她那弟妹说话,听到一半听不下去了,就开始走神,这一走神可不就刚好听见了嘛。 他这段时日不是忙的厉害吗,怎么这会时候过来了,这是刚好赶巧了,还是听苏培盛说廉亲王福晋进宫了,怕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她这弟妹,跑来给她撑场子来了? 笑话,她难道还真会怕她那八弟妹不成? 别看她这八弟妹嘴毒,瞧着是个厉害的,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这样的纸老虎她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了? 就算她一个人不行,边上不还有个怡亲王福晋吗,她就不信她这十弟妹能不来帮她。 二对一,她就不信这这样她还能输。 所以她其实并不需要胤禛来给他撑场子,不过他来也行,也省了她不少事儿了。 胤禛不来,她这弟妹还真是想说多久就能说多久,大不了她留她这两位弟妹在这坤宁宫用膳便是了。 胤禛来了,她这弟妹还真不能继续再说下去了。 她还真不知道胤禛什么时候来的,他要是刚来还好,他要是来了有一会儿了,那他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她还想跟她这弟妹说几句话呢,他要是进来了,那不就说不成了吗,因此她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她那弟妹的话。 她那弟妹正全情投入的在追忆往事呢,被打断了自是不高兴的。 秀玉觉得要不是出声这人是她,她这弟妹恐怕就不止是朝她翻了个白眼儿这么简单了。 别人翻白眼,那是瞧不起,是厌恶。她这弟妹翻白眼,那是在说,你讨厌,是在撒娇。 她这弟妹是个美人,还是个明艳的大美人,只要人美,就算是翻白眼也赏心悦目,要是胤禛不来,她这弟妹想翻多少白眼都行,胤禛来了,那就不行了。 这么想着,秀玉就又咳嗽了几声。 廉亲王福晋呢,她被打断了一次就挺不高兴的了,这可是第二次了,她这次是真火了。 可她今日还真没打算跟她这四嫂吵架,她四嫂一打断她,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等着,就算我们家爷和我被圈起来了,我们吃的喝的用的也还得你们出。 秀玉看她憋的脸都红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了不得到话呢,结果她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秀玉刚咬了一口糕点,听了她这话惊得张大了嘴,连她嘴里还有糕点这事都忘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回她这弟妹一句,啊? 也幸亏她张着嘴,不然她要是真就这么把这口糕点给吞下去非得被噎出个好歹来不可。 她没被噎着倒不是她想起来她在吃糕点了,她躲过一劫,是因为胤禛进来了。 胤禛一进来她那两个弟妹就跪下了,就剩她还傻坐着。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那半块糕点,又把茶盏放在她手里,她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的脸立马就红了,她连忙闭上嘴开始咀嚼口中的糕点,一边吃她还一边在想她刚才随手拿的是块什么糕点,又是什么颜色的。 这些糕点里头应该没有黑色的吧,秀玉想。 她越想越觉得丢脸,咀嚼糕点的速度也愈发的快了。 胤禛听了廉亲王福晋那话是怒气冲冲的进来的,岂料一进来就看见秀玉张着嘴,一双眼睛都瞪圆了,眉头就挑了一下。 原来秀玉跟他的这几位弟妹相处时是这样的,胤禛想。 他听了那话都气成那样了,怎么秀玉瞧着一点儿也不生气,就只是惊讶?胤禛怕秀玉噎着,给她端茶的时候又想。 怡亲王福晋见着她四哥气势汹汹的就进来了,立马就跪下了。 她以为她四哥接下来就该大喝一声放肆了,没想到他四哥先是哪走了她四嫂手上的糕点,然后还了她一杯茶。 她又没做错什么,当然有这个胆子时不时抬头往上瞄那么一眼。 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在想,要是她们不在这儿,四哥就把那半块糕点塞自己嘴里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脸就慢慢红了。 胤禛呢,他的确是气势汹汹的进来的,不过他那糕点一拿,茶一递就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干脆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他就在这儿坐着,他倒要看看她们还能说出什么来,又什么时候走,胤禛想。 怡亲王福晋这会儿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反正她的头是越埋越低了,还真没注意胤禛坐下了。 廉亲王福晋呢,她一直在等着皇上说放肆这两个字,所以尽管她人是跪着的,耳朵却是竖着的。 她等了好半天也没听见有人说话,就有些急了,因此就壮着胆子飞快的抬头瞄了一眼。 她倒是没看见怡亲王福晋看见的那一幕,她看见皇上没走,找了个地儿坐下了。 她还看见坤宁宫的奴才见皇上坐下了,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那点心好像还是咸口的,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才这般丝毫不见慌乱。 他们不慌,她却慌了,她来这坤宁宫就是为了跟她四嫂说话的,话还没说呢,皇上来了,他不但来了,他还来了就不走了,这让她如何不慌呢? 至于她刚才说那话,她承认她说话的口气是凶了些,可她那不是思来想去都不知该说什么,脑子一热就把这话说出来了嘛。 她虽然口气冲了些,可她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事实不是,廉亲王福晋有些心虚的想。 事已至此,在赖在这坤宁宫显然是不行了,她们还是别在这儿碍人家夫妻的眼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这么想着,她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她这一咳,怡亲王福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她立马就明白了她八嫂的意思,立马就抬头看了一眼她四嫂。 怡亲王福晋这眼神秀玉还真看懂了,这下为难的人就成了她了。 她怎么就不能把要说的话跟她那八弟妹说了再任由她忆往昔呢? 现在她不可能再跟她这弟妹说一开始就想说的话了,下次再见着她这弟妹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光景,就连她都不知道,她可不就为难了嘛。 “传膳吧。”秀玉还为难着,就听胤禛轻声道。 午膳才刚吃了多久,他就又饿了?秀玉脑子里想着别的事,还真没反应过来。 “好,传膳”等秀玉终于反应过来时胤禛已经又吃完一块糕点。 坤宁宫的糕点都是小厨房做的,比别的地方要小上一些。 秀玉让厨子把糕点做的小些,是想着这样他就能一次多吃几种,不料胤禛也挺喜欢这些小了一圈的糕点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她这儿的糕点味道好,后来才发现他喜欢她这儿的糕点是因为她这儿的糕点他一口就能吃一个,觉着方便。 她这会儿知道胤禛为何要让人传膳了,他这是想赶这两位弟妹走,又不好直说,这才找了这个借口呢。 25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五十九天 胤禛…… 胤禛让人在朝上宣读允禩的罪状是在允禩福晋最后一次来这坤宁宫两个月之后。 允禩有哪些罪状群臣们心里大致是有数到的, 但凡允禟有的,他八成都有, 他们不久之前才听过, 可不就心里有数嘛。 等他们听见允禩的罪状里还有一条跟盐税有关,他们立马就想到了年羹尧,然后他们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然而这还不是让他们最惊讶的, 让他们最惊讶的是皇上竟然发下了圣旨,让允禩休了他福晋, 让郭络罗氏回娘家去。 群臣听允禩罪状的时候还能忍着不说话,等听到皇上下了圣旨要允禩休了他的嫡福晋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允禟被定罪的时候人不在京城, 所以这罪状不是当着他的面宣读的。 允禩就不一样了, 胤禛特意选了大朝会让人宣读他的罪状,就是为了羞辱他。 允禩当然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折辱他,成王败寇, 他败了, 他就得认。 皇上让人在满朝文武面前宣读他的罪状, 他听着,不过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些事的确都是他做的,他皱什么眉呢? 皇上羞辱他可以, 但不能羞辱他福晋。 他败了, 对他福晋已经够愧疚了,所以他这几年办差格外用心, 就是想看皇上呢能否看在他这几年办差用心的份上对他福晋网开一面。 他福晋是他的原配嫡妻,是先帝亲自选的儿媳,是皇家妇, 与他结缡二十余栽,怎可休弃。 除非女子犯了七出之条,不然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轻易休妻的。 想也知道皇上是要在他福晋无所出这件事上做文章,可他不也才刚过不惑之年,他福晋就更年轻了,谁又能说得准他和他福晋以后就不会有孩子呢? 站得离允禩近的大臣看见这位爷拳头都握紧了,气得浑身都在抖,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允禩的确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他这一动,站得离他最近的那几位大臣就往后退了退,唯恐受了牵连。 这位爷有多能忍他们都是知道的,能把这位爷逼到这个份上,只能说皇上不愧是皇上,这位爷哪儿疼皇上就往哪儿扎,也真是够狠的,群臣们想。 允禩呢,他原本觉得为了他福晋他今天怎么着都得御前失仪一回了,可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到极点的事,就又犹豫了。 他的罪定下了,接着就该褫黄带,绝属籍了,再然后他就该被圈禁起来了。 要是运气好,他能被墙禁,要是运去不好,剩下的圈禁方式可还有种呢,他觉得依着皇上的性子,他恐怕得被人人禁,不但不让他坐,还要让人来围着他。 就算是被墙禁他都觉得够憋的慌了,他福晋平日里就爱出门,恐怕就更难受了。 如果真是要被人围起来,就他福晋那性子,怕是活不下去的。 这么看起来,如果在他被圈禁之前休妻对她好像还能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他休妻之后他福晋的日子是不好过,可再不好过也绝不会比被圈禁的日子难过不是,允禩想。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求他四哥了,所以他不能御前失仪,他得忍。 要说了解允禩,胤禛觉得他在这一众兄弟中还真是排得上号的 别看他这八弟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看着从容极了,其实只要遇上他那八弟妹的事,他还是会乱了方寸的。 他那八弟妹不是说就算自己被圈禁起来了,他还得管她的吃喝吗?那他就偏不圈禁他,她不就吃不着也喝不着他的了吗。 她是什么身份,秀玉是什么身份,谁给她的胆子跟秀玉大呼小叫的? 秀玉虽然没召她进宫,却召了十弟妹,那和召她进宫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知道秀玉是想替她求情,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把这话说出口,找了她来大概是想让她认个错,服个软,想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秀玉都这么煞费苦心了,她就跟傻了似的,根本就不接秀玉的茬儿。 他知道她和十弟妹一道来了,虽然知道要是真闹起来十弟妹一定会帮秀玉,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才去了坤宁宫。 还好他去了坤宁宫,不然还看不着她在秀玉面前的样子呢。 她能这么跟秀玉说话,还不是仗着她的身份还有和秀玉从前的情分吗? 她和秀玉的情分他拿不走,他的身份他却是可以拿走的。 他知道秀玉不会真开口替她求情,但秀玉肯定会变着法儿的暗示他。 只要秀玉不说出口,那他就可以当做没看见。 他可以看不见秀玉的暗示,却没法儿看不见秀玉为了这事茶不思饭不想。 他突然就想起秀玉在他追封年氏皇贵妃的时候说他想追封年氏可以,不过他得给她一个承诺的事来。 那会儿在忙年氏的事,这事秀玉只顺嘴提了一句就没再提过。 后来他又实在忙,她就是想跟她细说也没”机会,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只知道秀玉要他一个承诺,是什么承诺他却不知道。 他那时以为秀玉是吃味儿了,所以想要他一个承诺,至于那承诺的内容是什么,那就只能他和秀玉知道,旁人谁都不能知道了。 这会儿他却忍不住想秀玉要的那个承诺会不会跟他那八弟妹有关,没。 秀玉会不会根本就不想要什么承诺,她是猜到他接下来要对老八下手了,所以想用这个承诺,帮他那八弟妹求求情。 所谓承诺,不应该是他和秀玉夫妻间的小情趣吗?他之前每每想到这事心里还挺高兴 现在一看,这事可能和他那八弟妹有关,他还能高兴起来那才真的是怪了。 当初八弟妹来找秀玉说过好几回话之后秀玉就看出八弟妹这是想要于她深交的意思,就来问过他。 他当时觉得汗阿玛既然爱看他们兄弟间兄友弟恭,那也应该想看见她们妯娌间关系融洽,就告诉秀玉,她们妯娌间如何相处是后宅事,要她怎么舒心怎么来便是了。 结果她是舒心了,他却不怎么舒心了。 十弟妹也就罢了,他和十弟素来亲厚,她和十弟妹亲厚些他也挺乐见的,可怎么还有一个八弟妹? 虽然这话不是他该想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非要结交,十弟妹,九弟妹,哪个不比他这八弟妹好。 秀玉怎么就偏偏跟八弟妹对了脾气,还真就舍不下她了? 还好秀玉最后既没提起那个承诺也没给八弟妹求情,不然他怕是真的要生好一阵子的气了。 让允禩休妻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郭络罗氏要是还敢再闹,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廉亲王福晋其实早就猜到皇上下一个要处置的就是她们家爷了,不然她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找秀玉了。 她知道以她四嫂现如今的身份是不适合帮她求情的。 可她实在没法子了,她不求皇上能不圈禁他们家爷,她就是着,她要是也能像她十四弟妹那样,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儿就好了。 等她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她觉得不管是墙禁还是屋禁,只要能跟他们家爷在一处就已经是极好了。 她知道皇上不可能将她们家爷圈禁在廉亲王府,廉亲王府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不能动的。 东西不能动,她有需要银子,可不就得动一动她的嫁妆了嘛。 她那天说的虽然是气话,不过也没说错,就算她和爷被圈禁了,宫里还是得给他们送东西,毕竟他们还是先帝的儿子儿媳不是。 她要银子,不是为了吃喝,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废太子妃那是什么样都人物,那是就算先帝对废太子已经失望透顶了也依然她赞誉有加的人。 这样的人最后还是这么年轻就病死了,不光因为她失了势,还因为她没银子。 她家爷的身子原本极好,可这几年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办起差事来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他这么熬,到底是把身子熬坏了,要不是有御医帮他调理着,他怕是早就倒下了。 等被圈禁了他虽然不用再忙了,可也不会再有御医给他调理身子了,她可不就得多带些银子吗。 别看她们家爷领着俸禄呢,就他那点子俸禄,还不够给王府的下人们发月钱的。 要不是九弟的生意他家爷都有份,这廉亲王府还真就只看上去风光无限,内里是什么样还真是只有她这个嫡福晋知道。 九弟被圈禁之前是把他手上的生意都给了他家爷不假,可他家爷就不会做生意,这些年别说赚银子了,能不赔银子还是那些掌柜们的功劳。 现下就连他自己也要被圈禁了,九弟的那些的那些生意可就真成了无主的了。 不过想来皇上是不会让那些生意无主太久的,九弟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赚来的银子最后怕是要收归国库了。 不光银子,还有九弟的买卖和府邸,买卖找人接手,府邸收回去,于皇上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别看九弟在被圈禁之前连个正经爵位都没有,他是真有银子。 就他那宅子,只要是不违制,他是怎么好看怎么布置,怎么舒坦怎么弄,总之就是不差银子所以由着性子来。 别说廉亲王府了,就连雍亲王府,现在的雍和宫细看起来也是比不上他九弟的九阿哥府的。 新帝都登基怎么些年了,哪里还有什么九阿哥,他那九弟早就是九爷了。 甭管是九爷还是八爷,只要不是万岁爷,到最后不也都是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吗?她想。 26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天 就是不…… 就是不知道廉亲王府被收回去之后下一个主人会是谁, 她那些侄子估计不会住进来,可他不是还有侄孙吗? 就弘历那个性子,说好听点叫怜香惜玉, 说难听点就就是风流成性, 她将来还指不定会有多少侄孙呢, 八福晋想。 说起她的这几位侄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弘晖,这么一个长得玉雪可爱,还懂事知理的小家伙, 谁会不喜欢呢。 可惜他这小侄子夭折了,不然现在恐怕已经是太子了。 她四嫂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反正她是觉得弘晖的死不像看着这么简单,多半跟李氏有关系。 这些年她和四嫂的交情越来越深, 她瞧着她四嫂整日都挺乐呵, 虽然也为她开心,可还是会想, 她四嫂难道就信了弘晖是病死的,从没查过这事? 然后她就发现他四哥对四嫂的事愈发的上心了。 她四嫂也不知是不在乎这个, 还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对这事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直到她四嫂成了皇后,她好像就更不在意这些了。 她冷眼瞧着, 总觉得她四哥有点儿剃头挑子一头热,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连她家爷都没敢说。 直到齐妃不知怎么就被软禁了,她才知道她这四嫂恐怕一直在查弘晖的事,四嫂不出手,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她四嫂也的确等到了, 向齐妃发难的是太后,是年贵妃,不是皇后。 她四嫂手上什么脏东西都没沾上,齐妃就被软禁了。 弘时就算要恨,恨的人也不会是她四嫂。他不敢恨太后,也只敢恨年贵妃了。 她记得他家爷跟他说起过年羹尧的那两个儿子,说他们原本只是不成器,现如今倒好,成了彻彻底底的纨绔了,也不知是被谁给教坏了。 她听他家爷的意思,应该是感叹年遐龄年事已高没精力教孙子,年羹尧又常年在外地,教不了儿子,因此他这两个儿子被养废了。 她却觉得年贵妃的这两个侄子与其说是被教坏的不如说是被带坏的。 弘时是谁,那是皇子,他要真想带坏谁,那还用得着他亲自出手吗,有的是人甘愿为他效劳。 年贵妃这两个侄子被人呐话捧着,日子久了难免也就飘起来了,可不就成了纨绔了嘛。 直到年羹尧大胜还朝,他二人更是飘得厉害,别说朝廷大员的儿子,他们怕是连宗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是她总把什么事儿都往坏处想,就这两人,迟早是要出事的。 然后他们还真出事了,他们卷进了一桩人命官司里。 这条人命跟弘时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可她敢说这事会传得这么快跟弘时绝脱不了干系。 要说起来,弘时跟她家爷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是皇上的几个阿哥里跟她家爷关系最亲厚的了。 按说就算是看在她家爷的面子上她也应该对弘时笑脸相迎才对,可她看着弘时,想着他做的那些事,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她总有种预感,这弘时不是来跟她家爷交好的,反而是来害他的,这么一想,她要是还能笑得出来那才真是奇了。 这廉亲王府住谁都行,可要是住弘时的儿子,她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自从上次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她就知道她是自在日子也就这几天了,所以她把手里的银子换成了银票,嫁妆里的首饰也当了大半,也换了银票。 皇上在查她家爷,这事她家爷也是知道的,她家爷也说看那些官员对他的态度,他这廉亲王应该做不了几天了,所以她其实早就做好了有人来抓她的准备了。 她以为她会见着的是乾清宫的小太监,没想到她见着的会是苏培盛。 不就是抓她去圈禁吗,用得着搞这么大阵仗吗,连苏培盛都来了。 苏培盛不仅来了,他还是带着圣旨来的,发现这一点之后她心头就是一跳。 这是光在群臣面前宣读一遍她家爷的罪状还还嫌不够,还要在这廉亲王府,当着她的面再宣读一遍?她想。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这圣旨不是给她家爷准备的,是给她准备的。 皇上要她家爷休妻,让她回娘家去,为此还给了她一道圣旨。 她怎么能被休呢?七出之条她犯了哪一条,她凭什么要被休? 不就是她嫁给了她们家爷这么多年还没有孩子吗? 她家爷才多大,先帝六十多了还能生儿子呢,她家爷还早着呢。 她就更年轻了,皇上怎么就断定她以后会没孩子? 要她说,她这些年没孩子那纯粹就是因为她家爷实在太忙了。 从前忙着争皇位,现如今忙着给新帝半差事,他忙得连府都没时间回,她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她都想好了,等她和她家爷被圈禁起来了,她家爷也就不忙了,不忙了好呀,不忙了他们就学学大哥,生孩子。 她还非要生出孩子来,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那些说她生不了孩子的人会不会又换了一副嘴脸。 现在她银票也换好了,决心也下好了,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就要让她家爷休妻,这是什么道理? 这么想着,她推开苏培盛就往外冲。 苏培盛也不知道是太过惊讶没反应过来,还是知道这位曾经的八福晋肯定会来这么一出,还真没拦住她。 他不拦,跟着他的小太监却是要拦的,他可不像苏培盛这样,哪怕是犯了什么错,只要不大,他跪一跪,自个儿扇自个儿几个巴掌也就算过去了。 他只要是犯了错,甭管大错小错,那都是要被打板子的,所以他就算心里再害怕,腿抖得再厉害也得把这位曾经的八福晋给拦住了。 这位曾经的八福晋的威名他可是听说过的,从前在宫里那可是常常路见不平一声吼的。 但愿这位曾经的八福晋能想明白她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可千万别动手才好,小陆子想。 “廉……您这是要去哪儿,您还没接旨呢”小陆子开口就想叫眼前这让人廉亲王福晋,突然想起她已经不是廉亲王福晋了,忙改了口。 “公公您帮帮小的,小的快拦不住了。”小陆子并不敢碰眼前这位主儿,他只敢张开双手拦着她,一看就要拦不住了立马低声道。 苏培盛是猜到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是要闹的,所以他被推开的时候并不惊讶,他只是在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见着这位主儿了。 因着这位主和他家娘娘关系亲厚,他和这位主见面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他其实挺明白他们娘娘为什么喜欢和这位主儿待在一处的。 跟万岁爷待在一处,那你就得猜他的心思,但凡猜错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能猜着万岁爷的心思,那是因为他打小就跟在万岁爷身边,娘娘能猜着,那是因为她和万岁爷夫妻多年。 就这么猜来猜去的,难免会累,可不就喜欢跟那些不用猜心思就能在一处说话的人待一块儿嘛。 这位主儿的性子,说得好听些是直来直去,说得不好听就是没心眼儿。 当然,这个没心眼儿也看对谁,反正在他们娘娘面前,她是真挺没心眼儿的。 平日里她犯了倔劲儿,有廉亲王受着,现如今廉亲王都不是廉亲王了,自然没人再纵着她了。 不过这小陆子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瞧着也还算过得去,自己这才带了他出来办差,他怎么一出宫还露怯了? 就这样的,还想到御前去当差,过了今日他也只能想想了。 苏培盛虽然心里的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可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因此还是上前帮忙去了。 不过他并不是要拦着这位主儿,他把小陆子给推开了。 别看这位主儿闹腾的厉害,就算她刚才想往外头跑被小陆子这么一拦也该冷静下来了,所以她不会再往外头跑了。 她这会儿还在闹,不过是因为她被一个奴才拦下了,面子上挂不住,所以要闹一闹出气罢了。 “福晋,您看您是进去坐着歇歇,还是能就在这儿,咱们借一步说话。”苏培盛轻声问道。 苏培盛知道这位主儿是一时没发儿接受要和离这事,所以言行失状了些。 皇上是下了圣旨让八爷休妻不假,八爷也的确写了休书不假。 可这休书不还没到这位主手上吗,那他叫她福晋,也算不上是叫错了不是。 现在最要紧的其实不是拦她,是要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听得进旁人说话,所以这声福晋他还真得叫。 这位主听自己叫她福晋,果然不闹了,她没答应让他借一步说话,她转身回主院去了。 苏培盛还有话要跟这位主儿说,也只能跟着他去了主院。 “皇上许您回娘家,已经下了令让安王府的人给您腾好了屋子,您放心住下便是。”苏培盛见这位主儿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哦,皇上还说什么了,你索性一并说了,别啰嗦个没完,我听着不舒坦。”她似笑非笑的道。 她又不傻岂会听不懂苏培盛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说她能回娘家去住比被圈禁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苏培盛都说出这话了,要不是苏培盛还弯着腰,低着头,她还当苏培盛这是在指着她的鼻子让她别不识好歹呢。 也得亏苏培盛低着头弯着腰,不然她非得一脚踹他一个跟头不可。 26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一天 …… 秀玉听说她那八弟妹被休了这事时正在独自用晚膳。 难怪胤禛今日没来用晚膳, 看来是这事让他头疼不已,他这会儿怕是正忙得焦头烂额,又哪里过得来呢。 她是想帮她八弟妹说几句好话的, 她这好话还没说呢, 八弟妹就被休了? 这下可真把秀玉弄糊涂了,她饭也不吃了,就只盯着可能已经打听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的雨骤瞧。 雨骤也是才把这事打听清楚,要不是看她家娘娘在用晚膳, 她哪里还能忍得住不开口呢。 这会儿见她家娘娘朝她看过来了, 立马就心领神会,忙往前走了好几步,就怕她家娘娘听不清楚。 秀玉一看雨骤这样儿就知道她这是要开始了,就端起了那碗已经晾了一会儿的汤开始喝了起来。 雨骤东拉西扯的说了了一大堆, 总结起来其实也就几句话。 胤禛让允禩休妻, 允禩沉默良久, 同意了。 圣旨是苏培盛送去的,苏培盛前脚走, 后脚安王府的人就来搬他们府上小姐的嫁妆来了。 她那曾经的弟妹没闹, 今后就得回娘家去住了,安王府特意给这位将要归家的小姐腾了房,保证让这位小姐住得舒舒服服。 什么允禩沉默良久同意了,他那是怕她福晋没了自由会活不下去,这才同意的。 什么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没闹,她那是没闹到大街上,没让人看见罢了。 安王府的人都来搬嫁妆了,要么是她想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妥协了, 要么说她被苏培盛说服了,又或者,她有事要让苏培盛帮忙。 秀玉想了想,觉得第一种可能不太可能,第二种可能就算苏培盛有那个口才她也不见得能听进去,那就只剩第三种可能了,她有事要让苏培盛帮她。 想到此处秀玉就又转头看了雨骤一眼,那这一眼是在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有就赶紧说。 雨骤还真看懂了她家娘娘这个眼神,开始回忆她还有没有什么事漏掉了没说,然后她还真就想起来了。 秀玉耐着性子听雨骤又说了好些话,总结起来其实也还是只有几句。 胤禛见允禩答应休妻之后不仅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告诉他以后郭络罗氏会回娘家住,还警告他,不得与郭络罗氏有书信来往。 这话是说给允禩听的,也是说给这所有的太监听的。 允禩若是想要与人通信,不但得有人给他送笔墨纸砚,还得有人帮着他将信传出去,这传信之人除了太监,还真没别人了。 这话初听的确是在告诉允禩,让他别想着能跟外头的人有书信往来。 再仔细一想就会胤禛这是在告诉允禩,以后他就联系不上外头的任何人了。 除非有人胆敢将郭络罗氏的近况告诉他,不然郭络罗氏是死是活他还真没地方知道去。 这话就差在说,他要是不老老实实被圈禁,还想着耍手段,那郭络罗氏以后会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如此一来,允禩就算真有什么别的念头也只能打消了。 这么看来她那曾经的八弟妹还真是有事要苏培盛帮忙才没把这事闹大的。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被圈禁之后什么衣裳首饰都没银子来的有用。 想来早就把她嫁妆里的首饰能当的当能卖的卖,就等着宫里的人来带她去找胤禩了。 先帝的御赐之物不能动,胤禛赐下的物件儿也不能动,她能动的,也就是允禩平日里给她的银子,还有她自个儿的嫁妆了。 胤禛一道圣旨下去,廉亲王府说散就散了。 内务府的奴才们还好,还算是有个去处。 外院的那些管事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宅子,只要脱了奴籍,也算有个去处。 那些从外头买进来的丫头小厮可真就无处可去了。 这些丫头小厮不是被爹娘卖了就是家中遭了灾无处可去了,她们又能回哪儿去呢? 她除了将她们的卖身契烧了,再给她们些银子,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以为这府上从外头买来的丫头小厮应该没多少,等她让人把这些人全找来了,她才发现这哪里是没多少,这明明就是数不清有多少。 这下好了,她家爷给的银子大多都给了她们了,剩下的真没多少了。 她知道她的嫁妆是会被搬回安王府的。 不过嫁妆是她的,里头的首饰是要卖还是要当也还是由她做主。 她就不信真有人敢打她嫁妆的主意,敢来翻她的箱笼。 这些银票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带进去的,现下她见不着她家爷,可不就得让苏培盛帮着把银票带进去吗。 在这个朝代女子被休弃是件会让整个家族蒙羞之事,更何况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还是皇上下了圣旨让休的,这就更不得了了。 她与她家爷成婚这么多年不是没回过安王府。 从前不管是她家爷陪着她回来还是她自个儿回来,她嫂子们哪回不是笑脸相迎将她奉为上宾。 这次却不一样了,她连她们的面都没见着。 她觉得要不是她的嫁妆箱子要搬回去,她怕是连安王府的小厮都是见不到的。 说是腾了个好院子给她住,其实是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破败得不能在破败的院子,虽然收拾过一回,可因为太匆忙,还是处处都透着破败。 她看她们那架势,真是恨不得就在这院子外头砌上一堵墙,把这安王府一分为二才好。 好在她们给自己找的这个院子还不算太小,不然她是真要去闹的。 皇上让她回娘家住,也的确让人将她看管起来了,她是出不了安王府的大门了,可还不至于连她这小院儿都出不去,她若是真要闹,她就不信有人能拦得住她。 她嫂子大概看她是被休回家的,对她这儿的事就不怎么上心,后来看皇上派来看管她的人到了,这才又急急忙忙派了人来给她收拾院子和屋子。 趁着这个空档她去见了皇上派来看管她的人,然后发现这人她还真不认识。 她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宫里竟然还有她不认识的嬷嬷一边仔仔细细的盯着这嬷嬷看,然后终于明白她为何会不认得这嬷嬷了。 这嬷嬷长得实在太普通,太不起眼,是那种放在人堆里要看好几眼才能看见还有一个她的普通。 要说这位嬷嬷真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也只能是她特别老了,老的她觉得不是这嬷嬷看管她,而是她要让她的嬷嬷时不时来看看这嬷嬷还在不在了。 她把这事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几遍,终于想明白来看管她的人为何会是这个嬷嬷了。 这人,八成是她四嫂安排的,要的就是这人够老,且是越老越好。 人一眼,就容易耳聋眼花,还觉多,这位嬷嬷与其说是来看管她的,不如说是来给她身边的人大开方便之门的。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身边的丫头们可还年轻着呢。 她们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别的给不了她们,至少不能误了她们的一生不是。 所以她烧了她们的卖身契,给了她们足够多的银子,放了她们自由。 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奶嬷嬷,孙氏。 她陪着自己从安亲王府嫁出去,又陪着被休弃了的自己回了这安王府,倒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只是这样的有始有终不是她想要的就是了。 因着这位老嬷嬷的到来,她这小院顿时就热闹起来了,要不是眼看着该是时候用晚饭了,这些人怕是都不会走。 不过他们来这一趟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她这院子总算勉强能住人了。 她总算进了屋,然后就坐在了八仙桌前开始等她回安王府之后的第一顿饭。 她是被休了不假,看她还是这安王府的主子,她倒要看看大厨房会送什么饭菜来。 菜很快就被送到她这小院门口了,是孙嬷嬷去拿的食盒。 孙嬷嬷回来之后一边把菜往桌上端一边说厨其实一共房送来了两个食盒,一大一小 送食盒的小丫头说,大的那个是给她的,小一些那个是给那位老嬷嬷的。 听孙嬷嬷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感叹这位嬷嬷的年纪了,还真忘了问这嬷嬷叫什么。 她是这安王府的主子,就算这嬷嬷是宫里来的,她也不会主动找这人攀谈,如此,这事就落到孙嬷嬷头上了。 这么想着,她看了一眼孙嬷嬷,然后顺着她的手看见了桌上菜。 桌上就四个菜,分别是一碟子**仔鸽,一碟子八宝兔丁,一叠玉笋蕨菜,还有一碟子甜酸乳瓜。 她看看见这几个菜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嫁出去二十多年,安王府竟破败成这个样子了,这可是晚饭,居然就只吃这个? 这是真就只有这几个菜,还是那食盒里还有?这么想着她探头看了一眼食盒,然后发现里头果然还有东西,那东西是一碗米饭。 得,合着这顿饭拢共就三个菜,那个甜酸乳瓜她从前就是吃了太多肉用来解腻的,在她看来根本算不上一道菜,顶多算是个添头。 三道菜,两荤一素,明明有大盘子不用,非要用小碟子,看来她们也知道这样不好看,这才有送了一碟子酸甜乳瓜来凑数。 就这么个小碟子,在她四嫂那儿就是用来装骨头和鱼刺的,她们这是喂狗喂猫呢? 想到她四嫂,她就想起四嫂小厨房的厨子做的那些好吃的了。 四嫂把她的嘴给养刁了,她家爷把她的胃口养大了,回了娘家就只能吃这些东西,这让她如何吃得下呢? 26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四天 这些…… 这些吃食不是不好, 寻常百姓想吃还吃不上呢,可她兄长和嫂嫂是寻常百姓吗?她不信她哥哥嫂嫂平日里就吃这个。 其实她不是在气大厨房的人给她送来的是这些吃食,她气的是这些吃食实在太少了, 那碟子已经够小了,愣是没装满。 食不过三是没错, 可食不过三的那是皇上,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她现在这胃口,别说食不过三了, 就是食不过六她也不一定能吃得饱, 可这几碟子菜哪一碟子都不够她夹六筷子的,她能不气吗。 这还不是最气的, 她最气的其实是这小院儿里明明有两个人, 她们却偏偏只送了一个人的饭菜。 哦, 不对, 她忘了,这小院儿里有三个人, 她们送了她的饭菜,也送了宫里来的那位老嬷嬷的饭菜, 就是没送孙嬷嬷的。 这是觉着这些东西她吃不了多少, 剩下的就都是孙嬷嬷的? 可这也不对呀,不管还未出阁前还是成亲之后再回这安王府,她从来都是饭桌上吃得最认真的那一个,她嫂嫂这是忘了还是装作不记得了, 她皱着眉想。 “姑娘别想了,好歹吃些吧,再不吃就要凉了。”孙嬷嬷看她家姑娘皱着眉不动筷子,只得轻声道。 姑娘是她奶大的, 她一看她家姑娘那样就知道她家姑娘再想些什么。 她其实想跟她家姑娘说她们只送了一份饭菜来不是因为她们觉得她可以吃剩的,她们这是要给她家姑娘一个下马威,让她家姑娘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了。 也就只有她家姑娘看不明白,还当自个儿虽然被休了可也还是安王府的主子,所以才这般生气的。 这可是姑娘回安王府之后的第一顿饭,第一顿就这样,以后的吃食怕是还比不上这个,恐怕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她们其实也是在试探她家姑娘的底线,看她什么时候会闹起来,她不闹,那自然好,她若是真闹起来,那她们也一定有法子糊弄她家姑娘。 她家姑娘今后的日子会如何,其实还得看皇后娘娘。 就看皇后娘娘能不能暗中拉她家姑娘一把了,孙嬷嬷想。 孙嬷嬷在想皇后,妙英其实也在想她四嫂。 她知道四嫂其实已经不是她四艘了,她家爷也不是她家爷了,可她还是忍不住这么称呼这两人, 要知道这称呼一换她就真的跟她家爷半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她不想换,也不能换。 她其实知道四嫂在帮她,从她上次从坤宁宫出来之后她就猜到了。 她猜要不是皇上突然来了坤宁宫四嫂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的,可惜皇上来了,她们才没真说上话。 也怪她,她当时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她要的不说那种话,她现在说不定就还跟她家爷在一处呢。 好在四嫂并没有生她的气,还是在帮她。 苏培盛走时她原本是把她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要他带去给她家爷的,苏培盛只拿了一千两,还说她家爷在里头有人照料,让她不必担心。 苏培盛会这么做绝不会是皇上的意思,能使唤的动苏培盛的,除了皇上就只有皇后了,这不是在帮她又是什么呢。 不仅如此,她还派了个老眼昏花的嬷嬷来,就好像怕她真被人看住了似的。 就是不知她四嫂是就只帮她这几回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为了等着看今后还会发生什么,这饭她得吃,这么想着,她终于拿起了筷子。 她刚把筷子拿起来,那位负责看守她的嬷嬷拎着食盒颤颤巍巍的进来了。 她来做什么,她总不会连这个都要来看一看吧,妙英想。 然后她就知道她猜错了,因为这位老嬷嬷不是来找她的,是来找孙嬷嬷的。 这位老嬷嬷走到孙嬷嬷跟前之后将食盒拎到齐胸高,然后把食盒盖子打开让孙嬷嬷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又飞快的关上了。 她本来不好奇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吃食,看她二人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有点好奇了,尤其是见着孙嬷嬷和这人走了,她就更好奇了。 后来还是孙嬷嬷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孙嬷嬷说她跟周嬷嬷出去,是回她的住处去和她一起吃饭去了。 她还说孙嬷嬷的食盒里有两幅碗筷,想来是大厨房的人将她饭菜装了一个食盒,又将她们两个老婆子的饭菜装进了另一个食盒。 她这个食盒就不算大,周嬷嬷那个食盒比她还小,装了两幅碗筷之后还能装什么呢,大概也就是一荤一素两道菜罢了。 刚才她嫂嫂们听说周嬷嬷是宫里来的不还急急忙忙的让人来给她收拾院子了吗,这才多久,就变了一个样子。 这是查清楚了周嬷嬷的底线,发现她不算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嬷嬷所以就又无所顾忌了? 看来这安王府的确败落了,竟然连周嬷嬷是她四嫂的人这件事都查不到。 看来她得让她们知道知道就算她被休了,那也是尊贵人,想让她难堪,那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这次不闹不是因为她不敢闹,是因为周嬷嬷告诉了孙嬷嬷,她家爷怕是要被屋禁的,孙嬷嬷又告诉了她,她心里难受,实在没力气再闹了。 不过这个周嬷嬷也的确会做人,难怪四嫂挑了她来看管自己,看是看了,管没管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不是。 妙英在想秀玉,秀玉也在想她。 她一边听小谭子回事一边在想收到休书时她这曾经的八弟妹在想些什么,直到听小谭子说他师父最后只拿了妙英一张一千两银票,她才回过神来。 妙英的那些首饰的确值不少银子,不过那些银子又不是都能当或是卖,能换成银子的只有那么多,这一千两恐怕已经是她好不容易才凑来的。 她暗示过苏培盛让他看着办,苏培盛应该也是怕他不那拿这银子她那曾经的八弟妹要闹起来这才随手拿了一些银票。 他大概都想不到会这么巧,那些银票不多不少,刚好一千两。 这些银票苏培盛已经让人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用不用,怎么用,那就是收银票那人的事了,跟其他人就都没关系了了。 银子也送过去了,周嬷嬷也派过去了,该传的消息也都传到了,要想过得好,还得看她自己不是。 秀玉在等,等着看安王府那边会不会闹起来,结果她等来等去没等到安王府那边消息,倒是等到了胤禛将弘时革去了黄带子,过继给了允禩的消息。 得,这下要闹起来的人换成了齐妃了,她这一辈子都在了儿女活,到头来儿子女儿一个都没保住,她要是不闹,那她就不是齐妃了。 秀玉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原本立马就想到乾清宫走一趟的。 她都站起来了,突然想到这事她都知道了,大臣们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这会儿正有人在养心殿外长跪不起呢,就又坐回去了。 这事她不管不合适,管得太过也不合适,她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她去找胤禛不如等胤禛来找他,因此让小谭子替她跑了这一趟。 胤禛是在她用过晚膳之后才来的坤宁宫。 要是平常她还会等着胤禛一同用晚膳,今日知道他定是来不了的,也就没再等他。 现在他来了,她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能吃得下东西的,因此只让人给他上了一碗热牛乳。 秀玉看胤禛三两口就把这碗热牛乳喝了个精光就知道他今日说了不少话,怕是渴得厉害,就又让人给他上了一碗牛乳。 胤禛喝完了这碗牛乳长舒了一口气,甚至打了个嗝,然后他终于坐下了。 “那个浑小子,跑来给允禩求情,说什么允禩虽有过但亦有功,不如功过相抵将允禩贬为庶民便罢。”胤禛高声道。 “说什么朕与他是亲兄弟,就算念在骨肉亲情上也该对他宽容些。”胤禛低声道。 “最后看朕不说话,他又说什么他了解他八叔,他八叔不问那样的人,那些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八叔的,还求了朕要彻查那些事。” 胤禛原本说话声都小了,也不知是不是又被气着了,说话声又大了起来。 这下秀玉总算知道胤禛为何要将弘时革去黄带子还过继给允禩了。 他不是说他了解他八叔吗?他不是说他八叔是好人吗?那他就别做皇子了,去做允禩的儿子好了,这样他们就真的不是亲如一家而是真的成了一家人了。 胤禛这人,就连说话都要思量再三之后才会开口,就更别提做事了。 他做这个决定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大概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弘时不是他的长子就好了,要是弘晖还在就好了。 当然这种想法应该只是偶尔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所以连她都没听胤禛说过这话。 胤禛对弘时的不满应该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了,别看他嘴上不说,作为皇帝,他是一定会将这几个阿哥放在一处比较的。 其实就算他不说他也能猜到,在胤禛心里弘时就像从前的大阿哥,但他又不如大阿哥,大阿哥能文能武,弘时呢,文不成武不就,胤禛能这个儿子感到满意那才真是怪了。 从前弘时只是雍亲王府庶长子,想的是世子之位,现如今他是皇帝庶长子,争的是皇位,争的位置不一样,背着胤禛做的错事就跟着变了。 胤禛应该是查到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大错,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处置他,现下时机到了,胤禛自然是要快刀斩乱麻的。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胤禛对他这个庶长子到底还是心软了,只革了他的黄带子,将他过继了出去。 只要他不再做错事,他今后的日子虽然不好过,寿终正寝却是行的。 26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三天 出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觉得李氏哭着喊着要见她这个皇后娘娘是迟早的事,李氏也的确闹起来了,不过人家要见的人可不是她, 而是胤禛这个皇帝。 这位被软禁在长春宫中好几年的齐妃娘娘大概因为自己的封号没有被褫夺, 所以还残存着几分底气,还想着要见皇上一面。 她大抵是觉得皇上还是从前的雍亲王,还是会吃她一哭一闹三上吊的那一套戏码,所以才敢这么闹。 然而这次她是真猜错了, 皇上还保留着她的封号不过是给弘时留了几分颜面,现下弘时不是皇长子了, 齐妃还能不能是齐妃可就不一定了。 秀玉觉得李氏要是不闹,胤禛看在李氏其他几个孩子的面子上说不定还会主动去见她一面,她一闹,胤禛会主动去见她那才真是怪了。 她以为李氏见不着胤禛就应该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了,虽然知道李氏不会就此放弃, 好歹也得歇上几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才是。 结果李氏根本就没打算歇, 她见皇上不肯见她, 终于想起秀玉这个皇后了, 就又开始吵着闹着要见秀玉。 秀玉原本是不想见李氏的,可她还真有事要找李氏问个清楚, 所以她还是去了。 她要问的事, 是弘晖的真正死因。 她既占了原主的身子就该帮原主把仇报了。 要报仇自然要慢慢来,慢到胤禛信任她,依赖她, 就算她要查这事,他也不会拦着,也慢到真凶以为她不会再查这事从而没了戒心。 她慢了这么多年, 也该学学胤禛快刀斩乱麻了,她倒不是怕她再慢下去胤禛会出来阻拦她,她是怕她再慢下去她的仇人就没了。 她以为她会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瘦弱不堪的李氏,结果齐妃不但不面色苍白,人家还胖了。 也对,她被困在这长春宫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还不用再费心思跟谁斗,可不就心宽体胖了吗。 不过面容憔悴可以上妆,头发白了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李氏虽然看着不算憔悴,头发却白了不少,看得出来她是将白发藏起来的,所以头发梳得极紧,秀玉看她一眼都觉得头皮疼。 秀玉以为李氏见了她还跟从前似的,还没说话就先跪下,然后就开始自说自话。 要是她没做错什么,那她说着话就会开始笑,反之就会开始哭,总之就是独角戏演得熟练极了。 这样子的戏码看一次两次的还觉着新鲜,看三次四次的也还能忍受,再多,可就看得头疼了。 要是只有她一人如此也就罢了,顶多不搭理她,她演上一会儿看着没人理会她也就不演了。 偏偏还有几个侍妾也有样学样,秀玉就更不想让这些人来请安了。 李氏被软禁了这么久,也不是当真一点长进都没有的,至少她把她以前的那一套都丢了不是。 不过从前李氏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跪下来求她,怎么真出了这种大事她反倒不跪也不求了。 她这是知道这事太大,她跪了,求了,也没用,索性就不装了,还是她有倚仗,觉得自己就是不跪不求,也能达到目的?秀玉看着她,想着。 “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大阿哥是怎么死的,只要你帮我保住时儿,我就把这事告诉你如何。”李氏单刀直入道。 “当真是你,你怎么能,你怎么敢?”秀玉连声问道。 自从秀玉从这具身体里苏醒过来之后原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除了刚来到这个朝代的第一天她在似梦非梦间听见过原身说话,这么多年了,她再也没听到过了。 她虽然没能跟原身对话,原身的记忆她却是随时都能翻阅的,这就是为什么她初到这个朝代之时没有露馅的原因。 这么些年了,她虽然极力避免想起弘晖,可 还是总会想起他,对原身的遭遇说一声感同身受也不为过,所以此刻才会气愤非常。 在胤禛还没有依赖上她之前她都没有让人去查这事,她是成了雍亲王福晋之后才慢慢开始 查这事的。 她这个身份真要做什么事可比侧福晋容易多了,她娘家谁想到雍亲王府来都挺容易的,年氏的娘家人来一次,她的娘家人都能来三次了。 这事她是托弟弟五格去查的,在这件事上她谁都不信,就信她弟弟。 五格也的确查到一些东西,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李氏,只是还不够证据确凿,所以还没法儿定她的罪罢了。 李氏真该庆幸她被软禁了,不然以她的脑子,只要自己动真格的,她怕我早就进了冷宫了。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李氏找她来不是要求她,而是要来跟她谈条件。 她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上下所有血都在往她脑子里涌,此刻她脑子里没别的,就三个字——教训她。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做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挥手就狠狠给了李氏一巴掌。 她只恨她今日没带护甲,不然她非得一巴掌让李氏毁容不可。 绕是如此,李氏的脸也迅速的肿了起来,就连嘴角也流血了,显然,她的牙松了。 光是牙松了怎么够呢,她应该牙掉了才对,秀玉红着眼想着。 别看李氏姿态强硬,她也不过是仗着秀玉可能对这事一无所知罢了。 现在看秀玉对此事多少知道一些,再加上秀玉不仅动了气还动了手,她就怎么都强硬不起来了。 秀玉原本是还想再在李氏的另一张脸上也来一巴掌,让她的脸看上去左右对称的,她手都扬起来了,被齐嬷嬷拦住了。 “娘娘仔细手疼。”齐嬷嬷走到了秀玉身旁,伸手虚虚的抓着她的胳膊,低声道。 秀玉原本是想将这抓着她胳膊的手挥开的,转头一看走上来拦她的人是齐嬷嬷,这才忍住了。 秀玉是看见齐嬷嬷对她微微摇头之后才慢慢冷静下来的。 齐嬷嬷摇头是在告诉她要冷静,从前她也这么做过,每一次自己都被她劝住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打了李氏一巴掌,那是因为她是弘晖额娘,这一巴掌要是不打,她就不配为母。 她要是只是弘晖的额娘,她当然可以再给李氏一巴掌,别说一巴掌了,只要她想两巴掌三巴掌也不是不行。 偏偏她不光是弘晖的额娘,她还是胤禛的原配嫡妻,大清的皇后,她的身份,她的教养都不允许她将这第一巴掌打出去。 不过秀玉这第一巴掌没打出去可不是因为什么身份什么教养,她忍住了,是不想因为李氏跟胤禛生了嫌隙。 她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就算真要跟胤禛生出嫌隙,那也绝不能是因为李氏。 不过她也挺生气的,她气的是她刚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要左右开弓,倒是便宜了李氏了。 她也不怕李氏被她打了一巴掌之后就不肯开口了,李氏不开口,她转身走了就是,至于弘时的死活,她就更懒得管了。 李氏今日是想与她做交易的,那她就真跟她做交易好了,不过既然是做交易,那她对交易不感兴趣,转身就走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这么想着,她真的转身走了。 “皇后娘娘请留步,只要娘娘您肯保住弘时的性命,您问什么,臣妾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氏见秀玉转身走了,立马就急了,她连忙往前走了几步。 “娘娘您可还记得大阿哥是何时患上风寒的,您不记得,臣妾记得,大阿哥是来看过刚满月的弘时之后才着了风寒的。”李氏轻声道。 “娘娘您可还记得弘时满月知时太后她老人家送的是什么不瞒您说,臣妾都不记得了,臣妾只记得那东西臣妾刚开始是极喜欢的,送赏的太监一走,臣妾就那些好东西给弘时用上了。”李氏低声道。 “臣妾还记得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东西里还有几件小衣裳,那些小衣裳不光料子名贵,花样也极好看,要不是满月礼上不能换衣裳臣妾怕是那时候就会把衣裳给弘时穿上了。”李氏接着道。 李氏是真胖了不少,就只是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她就已经有些喘了,不得不坐了下来。 秀玉见李氏都坐下了,觉得她就更没有站着的道理了,于是也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这长春宫是有李氏一个一宫主位的宝座的,毕竟有别的妃嫔来找她说话总要在座位上分个尊卑不是。 李氏从前是十分喜爱这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宝座的。 虽然这宝座远远比不上皇后娘娘的宝座来的华丽,可这长春宫的宝座就只有她一人能坐,她又怎么会不喜欢它呢。 皇后不来,那宝座的确是她一个人的,皇后来了,那宝座就成了皇后的了,因此她这会儿看着这宝座又觉得踏也没那么好了。 要是秀玉知道李氏在想什么她怕是又要转身就走了。 她自个儿坤宁宫的那个宝座她都不爱坐,嫌一坐上去就得坐得板板正正的累得慌,她要是能瞧上这把椅子那才真是怪了。 264 第 264 章 “问题就出在…… “问题就出在那件衣裳上头, 臣妾极喜爱那衣裳,日日都找出来给弘时穿,大阿哥就是第日来的”。李氏见秀玉不说话, 实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连忙接着道。 “其实弘时穿了那衣裳后第一日就有些不对了, 臣妾当时以为他是晚上被子没盖好所以才着了凉,就没在意, 还是给他把那衣裳穿上了。”李氏见秀玉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秀玉在听, 就又道。 “大阿哥就是这一日来看的弘时,弘时当晚就病了, 不止弘时, 连弘时的奶娘也病了, 还不止一个。”齐妃想了想,轻声道。 “臣妾本以为弘时就是着了凉,不过还是立马求皇上给弘时请了御医弘时这才逃过一劫。”齐妃看了秀玉一眼,咽了口吐沫,继续道。 “后来臣妾听说大阿哥病了,就隐隐觉得这事不对, 等那些已经被挪出去的下人里有一个人没了,臣妾这才意识到是真出事了。 ”齐妃小声道。 “伺候弘时的人臣妾可是仔细挑选过的, 身体底子不好的臣妾又怎么会要呢,她们不但病了, 还一起病了臣妾就是再傻也知道这病不是什么小病了。”齐妃说道。 “弘时要入口的和贴身穿的衣裳臣妾也是再三查验过的。唯一没查的,就只有那件衣裳了。” “臣妾这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那衣裳,等臣妾把那衣裳拆了线才发现那衣裳里头有不该有的东西,立马就去找了皇上。”齐妃高声道。 “你说你立马就去找了胤——皇上?”这事跟太后有关就够她惊讶的了, 胤禛知道此事却从未向她提起过,这就让她更惊讶了,这一惊讶,差点把她平日里对皇上的称呼说说出来了。 秀玉看见李氏的嘴还张着应该是有话要说,不过她知道这事跟太后有关,又知道胤禛早就知道这事了,这也就够了,她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长春宫浪费时间了。 李氏原本还想挑拨离间几句,听皇后口中蹦出来预一个胤字,她立马就把要说的话给吞回去了。 原来皇后私底下是这么称呼皇上的,看皇后娘娘这模样,皇上应该也是准了皇后娘娘这么叫他的,又或是皇后还是福晋时就是这么叫爷的,皇后也好,皇上也罢,都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然后她就开始回忆原来在府里福晋是怎么称呼爷的,这一回忆她还的确想起来了,福晋好像除了在外头会叫爷一声爷或是王爷,在府里好像都是您来您去的。 都是您,她们就得在这个您字前头加一个爷字,只有福晋,她只说一个您字,大家就都知道她是在跟谁说话了。 这还是在人前,福晋就只用说一个您字,在人后这个您成了你,甚至成了那两个她一辈子都不能叫的那两个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她怎么想都觉得皇上会将弘时过继出去是把大阿哥之死的一部分责任记到了时儿身上,起码有时看见他就会忍不住想起大阿哥,因此才对时儿有诸多不满。 她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可没好到可以与她句句都说真话的地步。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皇后娘娘应该会信守承诺拉弘时一把,至于皇后听了这些话会怎么想,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齐妃想。 秀玉要是能知晓李氏在想什么一定会当着她的面问她是不是在长春宫关久了,人关傻了。 都这样了,还指望自己能拉弘时一把,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她会不会落井下石还得看看李氏这话里有多少水分呢。 太后是谁,那是胤禛生母,这事若我真跟她没关系,李氏还真不敢把她扯进来,她虽然觉得李氏的话是半真半假,还是忍不住开始回忆她眼中的太后是什么样的。 她记得她来这个朝代那一天原身是去宫里请个安的,那回原身可是坐着暖轿子进的永和宫,就连十四福晋都没这个待遇,原身却有。 她醒过来之后也思索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原身那段时日身子一定极差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个身子里醒过来不是。 她以为德妃是要摆长辈的架子,又怕四福晋真在这宫里出什么事所以才破了回例,这会儿她再想才终于明白德妃为何会有此举了。 当时弘晖的周年祭刚过去没多久,德妃这是又想起这事,心虚了,所以才破了例。 她刚来到这个朝代时最怕的就是在这前露馅,因此德妃对她爱答不理的她还挺高兴,毕竟这样她只用坐在一旁听着就行。 直到听李氏说那番话之前她都以为太后连话都不怎么跟她说是因为太后更喜欢小儿子,胤禛这个大儿子对太后来说都可有可无就更别提她这个大儿媳了。 现在看来,太后哪里是不愿意同她说话,她这是怕她会说起弘晖,所以不敢同她说话。 原身还总想着要拉进胤禛和德妃的关系,在她看来母子哪有隔夜仇,再说胤禛和德妃本来就没有仇,要让一人亲近起来不就更容易了吗。 原身要是知道弘晖的死跟德妃有关,别说为了这对母子的关系能好些而两头说好话了,她怕是连永和宫的门都不会再踏进去了。 至于胤禛,不回忆还不知道,这一回忆,起码自从她来到这个朝代的第一天起他就没叫过德妃一声额娘,别说额娘了,他连母妃都没叫过,一直称他生母德妃娘娘。 她那时还真信了胤禛的话,以为在他心里只有佟佳皇后一个额娘,德妃就只能是德妃罢了。 现在想来,这里头恐怕大有文章,还是原身和她都不知道的文章。 之前不知道没关系,她现在不就知道了吗,秀玉想。 这具身体被她这些年她都在慢慢的调养着,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也不会再动不动就晕过去了,所以李氏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一半。 她不傻,李氏说的话她可没有句句都当真,所以她也不会一时冲动去找胤禛询问这话的真假。 她就不信胤禛不知道她来了长春宫,她也不信胤禛能不来找她,所以她只用在坤宁宫等着他便可。 如此一来,李氏的如意算盘可不就全都落空了吗?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气不气,事情真相还没弄清楚,不能生气。 可她只要一想到她之面对太后时都格外的小心翼翼还得时不时的赔笑脸她就气得不行,只觉得头疼欲裂,还喘不过气。 她是坐着凤辇过来的,来的时候抬辇的小太监走得那叫一个慢,现下看她这样,怕她真被气出个好歹来,抬着辇走得飞快。 好在这些小太监平日里练的就是这个,虽然他们走得快,辇却不怎么颠,要不她非吐出来不可,那她就是没病也成了有病了。 秀玉去了长春宫这事胤禛是知道的,不过他以为李氏见了秀玉只会求她在自己面前帮弘时美言几句,别的话李氏是不敢说的,也就没立马去坤宁宫等她。 见着苏培盛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时,他心头就是一跳。 再听苏培盛说有小太监瞧见抬凤辇的小太监都跑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秀玉出了什么事,他是彻底坐不住了。 他原本一连召见了好几位大臣是要商议要事的,现在也只是留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匆匆走了。 看来齐妃应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气着秀玉了,就是不知齐妃到底说了什么,胤禛想。 自从上次秀玉从宫中回来晕倒在自己院子里那一次之后,她就没再倒下过,现下听说她可能又要倒了,说他不慌那是假话。 他不仅怕秀玉会倒下,他还怕秀玉又像上回似的,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就对他生分了不少。 他也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她这是怪他没护好弘晖,所以不愿同她亲近了。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有错,他心中有愧,这几年就比从前对秀玉还要包容,他觉得只要他能对她比从前更好,她总会原谅他的。 果然,秀玉终究还是慢慢和他亲近起来了。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不恰当可还是他觉得他跟秀玉现在有点儿像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妻。 好像在一处说什么做什么都挺新鲜,就跟从前没做过似的。 从前没细想过,现在这么一想,他和秀玉这些年好像的确做了些刚成亲时都没做过的事,不过因为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所以要细想才能想起来。 他这么不爱笑的人,想起这些事都忍不住想笑,可见这些事虽然都是小事可做的多了终究还是有它的份量的。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现在要做的事是立马见着秀玉。 秀玉一回坤宁宫就被她的大丫头一左一右的扶着进了寝殿。 她觉得她这样是不用躺着的,坐会儿就行,她的丫头却不这么觉得。 她们又是铺床又是去打水的,刚才还四个都围在她身边呢,这会儿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齐嬷嬷了。 秀玉不想躺着,是怕自己躺着躺着就会睡着。 不过她看这几个丫头忙作一团的样子又觉得睡一觉也不错。 她还没想好一会儿胤禛来了要怎么问他这事,睡就睡吧,免得自己脑子一热说错了话,秀玉想。 26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五天 …… 秀玉的确是想睡一觉再说的, 不过她这一觉没睡成,胤禛来得比她想的还要快, 她在躺下装睡和去迎他这两个选择中选了后者,到底还是出去了。 “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胤禛见秀玉在坤宁宫门口迎他眉头就皱起来了,他一边朝秀玉走过来一边说道。 “别动,我看看。”胤禛终于走到了秀玉跟前说着话就伸手来摸秀玉额头。 秀玉知道这时候是不该躲的,可她的头还是偏了一下, 这一偏胤禛的动作就顿了一下,不过他是手最后还是落在了她额头上。 “嘶, 又是你那破扳指, 躲都躲不开, 硌得我生疼, 说了多少回了, 别总带着这东西,我就不信你被这东西硌着了手不疼。”秀玉见胤禛脸色不对, 灵机一动说道。 “你是说这个,好好好, 我不戴了,见你的时候都不戴了。”胤禛还真听见这扳指碰着秀玉额头发出的声响,不免有些尴尬, 他连忙道。 秀玉听胤禛说了这话,就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 被胤禛拉着往坤宁宫走的时候秀玉还在想,还好她机灵,不然她怕是会忍不住就在这儿把想问的话问出口了。 “齐妃说,弘晖的死和太后有关, 还请皇上告知臣妾,这事,是真是假?”等回了寝殿,她实在没忍住,胤禛还没开口,她先开口了。 “怎么还要臣妾跪下求您不成,那好啊……”秀玉还没将这话说完便住了口,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胤禛原本是站在她床边的,他了这话几个大步就到了她面前,她被吓着了。 她在外头没问这话是因为这话还真不能被外人听去,这会儿这寝殿里就她和胤禛两人,再不问她就要憋死了。 不过她被吓着倒不是因为胤禛脸上的表情实在难看,而是因为她没想到胤禛也有这么不顾仪态的时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事我的确让人去查过,也查出来了,那件被送到李氏手里的衣裳夹层里有东西,应是染了风寒的太监穿过的衣裳一角。”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然后才道。 “来送赏的那个太监当时到永和宫当差已经好几年了,从未出过错,这才得了送赏的差事。” “我查过了,他最开始是在惠妃那儿当差,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永和宫,他送赏回宫没几日就失足落水淹死了。”胤禛接着道。 “你是说这事是大阿哥做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秀玉连忙问道。 “你怎么忘了,大嫂可是接连生了四个小格格,才得了弘昱,李氏……”胤禛大概是觉得秀玉能听懂他的话,话到此处便不再说了。 秀玉也的确听懂这话了,胤禛这话是说大阿哥嫉妒胤禛一连得了三个庶子,虽然现在就剩两个了,可那也是两个,他还是嫉妒。 看弘昀是个病秧子,所以就对弘时下手了,他想害的是弘时,没想到害了的却是弘晖。 这么解释好像也能说得通,允褆本就是个嫉妒心强的,不然也不会和允礽争了这么多年。 不过对于胤禛说允褆要害的人是弘时这话她却是持怀疑态度的。 弘昱是康熙三十五年九月生人,弘晖却是三十六年四月生人,弘昱可是比弘晖大了快半岁的。 说他嫉妒胤禛一连得了三个庶子还不如说他嫉妒原身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来得可信。 “那个染了风寒的小太监……”秀玉又问道。 “那人是惠妃宫里的,我是顺着那个送赏的太监查下去才查到他的。”胤禛连忙道。 “我知道了,您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秀玉低声道。 “秀玉……我知道了,我走便是”胤禛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叫了一声秀玉的名字罢了。 胤禛出去了,她却还在想胤禛刚才的话,他那话了意思是在这件事情上德妃确实有错,她错就错在识人不明,让大阿哥钻了空子,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德妃是什么人,那是从一个包衣奴才一步步往上爬,最后稳稳的坐上了妃位的人,她会识人不清?她可不这么觉得,她觉得她看得比那御花园的池塘还清。 德妃有多偏心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就都能看出来,胤禛说她是受人蒙蔽,她却觉得德妃根本就是顺水推舟。 胤禛说大阿哥想害的人是弘时,但弘时却躲过一劫,反倒是弘晖没了。 弘时的乳母可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别的不说,身体一定是极好的。 她都病倒了,还病得极重,弘时才多大,他病得比他乳母轻多了,御医就来了两趟,他就好了,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不对。 李氏说她极喜欢太后赏下来的衣裳,所以日日都给弘时穿那衣裳,弘时这才染了病。 她却怎么想都觉得李氏说的是假话。 李氏恐怕不是日日都给弘时穿那衣裳,她应该是让人打听到弘晖什么时候有空,再让人在弘晖耳边提一提弘时,让弘晖想起他还有一个才满月的弟弟。 弘晖呢,他偏偏还真就个挺喜欢这几个弟弟妹妹。 满月宴上弘时就是被人抱着出来转悠了一圈就又被抱下去了,在场的人里就没人能记住弘时长什么样,弘晖自然也在其中。 李氏的人远远的见着弘晖过来了,再去禀告李氏,李氏再让人给弘时换上那衣裳都不迟。 毕竟弘晖最是知礼,定是会在外头等的,只要不是等的太久,他一个小孩子,又能察觉出什么来呢。 弘晖这一去,就被传染上了。 弘晖虽然身子弱些,比弘昀却好了不知多少,他若是去看了弘时之后就回去洗漱然后歇息,这病他或许是染不上的。 偏他见了弘时之后心情好,又去马厩给他的爱马洗了个澡,这澡洗得他浑身大汗,他又是走着回去的,回去之后还坐着歇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的,这才真病了。 李氏说她不知情,说她日日都给弘时穿那衣裳,还说她并无害弘晖之心,这些话里一句真话都没有,就这样还想让自己拉弘时一把,她想的真美呀。 弘时能逃过一劫,靠的就是李氏,秀玉不管她和德妃究竟是怎么搭上线的,总之这事跟她们都有关系,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她知道了,李氏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只要她不伸这手,弘时必然还要闯祸,李氏这冷宫是去定了,她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就看弘时什么时候会闹起来了。 至于太后,她或许没真想过要弘晖的性命,只是想让弘晖大病一场,这样她才能借着这事让胤禛知道她的手段在佟佳皇后之上,这样胤禛说不定就能听话些。 可弘晖没了,胤禛心里应该就只有佟佳皇后一个额娘了,德妃于他,连母妃都算不上,就只是他汗阿玛的妃嫔了。 想到此处秀玉就开始回忆她有没有称呼过德妃额娘或是母妃。 然后她就发现她应该是从来到这个朝代的第一天起就跟着胤禛称呼他生母德妃娘娘,哈酒真没叫过别的。 她那时是怕露馅,现在想想,要不是从见着胤禛第一回开始他就这么称呼德妃,且一直没改过口,她说不定早就露馅了。 还好她一直没改过对德妃的称呼,不然这会儿怕是要怄死了,秀玉想。 至于大阿哥,她只记得她往直郡王府上送过一回东坡肉,直郡王的继福晋送来的回礼是一本菜谱,她觉得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奇怪,她这才找了由头把这东西退回去了。 后来她还往直郡王府送过些吃食,不过那吃食是胤禛的兄弟们都有份的,倒也不算什么,反正吃不完的东西倒掉之后总能被吃掉不是。 至于吃掉这些东西的是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当时还以为胤禛是因为自己的太子的人,大阿哥跟太子关系极差,故而才不想跟大阿哥多有来往这才提醒她,让她把这东西退回去的。 现在想来,他是打心底里恨大阿哥,要不是那会儿还不能跟他撕破脸他连这点来往都是不想跟他有的。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原本想着坐下歇歇就此行了,现在看来,还真得躺会儿。 秀玉睡下了,坤宁宫就慢慢安静下来了,去请御医的小冯子这会儿才回来,一回来就看见皇上站在坤宁宫门口,吓得立马就跪下了。 他一跪,跟在他后面新上任的院判还有另两位御医差点摔了。 他们刚想说话就也看见了站在坤宁宫外头的皇上,得,这下谁也不敢说话了,都跪着吧。 小冯公公跑着来太医院找人时着实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小冯公公可是坤宁宫的人,他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那必是皇后娘娘出事了,还是大事。 这下太医院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把手头的事放下了,准备小冯公公叫谁他们就谁跟着院判去坤宁宫。 结果他们到了坤宁宫没见着皇后娘娘,倒见着皇上了。 他们都到了,皇上不可能才刚到,所以他这应该不是还没进去,而是刚出来。 不过皇上最近不是忙到苏公公都来太医院暗示他们给皇上请平安脉时要认真些了,怎么还有空站在坤宁宫前想事呢? 对,皇上一定是在想事,绝不可能是在发呆,更不可能是被皇后娘娘赶出来的。 不过看皇上这样子,皇后娘娘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没大事就好,没大事就好,他们想着。 他们刚松口气,就见皇上朝着他们过来了,然后他们还是进了坤宁宫。 皇上原本是在他们前头走着的,刚要踏进坤宁宫,皇上却不走了,最后是他们三人进的坤宁宫,皇上没进,冯公公看皇上没进,他也没进。 好在皇后娘娘没什么大事,不然他这院判是不是这就做到头了还真不好说,新上任的院判回想着皇上刚才的神情,想着。 266 第 266 章 听说皇后没什么大事…… 听说皇后没什么大事齐妃当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找皇后来, 是想求皇后拉弘时一把的,可不是要得罪皇后的。 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自己求见皇上不成,这才求见了皇后。 皇后刚出长春宫就请了御医, 她要是没病还好说, 就说御医是去请平安脉的, 她要是真病了,那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好在皇后没什么大的病症,她可不就松了口气吗。 她该做的能做的可都做了, 接下来就要看弘时经此一事之后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处境,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了。 齐妃不知道的是现下盯着弘时的除了她还有秀玉, 甚至还有安王府那一大家子。 安王府的嫡出小姐成了八阿哥的福晋,她们高兴。 这位姑奶奶被休回了娘家,她们不想让她进府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找了个最僻静的小院儿让她住了进去。 人可以住进来,但想让她们还像从前那般待她是不可能了。 她回安王府后的第一顿饭就是她们给她的下马威。 她让整个家族都蒙了羞,今后不管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女儿都注定是抬不起头来的了,都这样了, 还不许她们出口恶气吗。 这位姑奶奶也不知是回来的头一天折腾的太久, 累了, 还是真是看清自己的处境了,她还真没闹。 不闹好呀,不闹她们才好做接下来的事呀,她们想。 她们觉得这位姑奶奶这样都还没闹,那今后就任由她们搓扁捏圆了,所以她们这回送去的菜就更素了。 这回去那个小院送饭的还是上次的那个小丫头,来开门接食盒的也还是孙嬷嬷。 不过这回孙嬷嬷可不是一脸愁苦的去开门的,她虽然没笑, 脸上的神情却和上次有了极大的不同。 来送饭的小丫头第一眼看见的倒不是孙嬷嬷脸上的表情,而是孙嬷嬷头上带的那根金簪。 这可是曾经的廉亲王福晋身边的嬷嬷,这人戴的东西绝不会是假的,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看了刘嬷嬷好几眼。 等她看见孙嬷嬷手上戴着的镯子竟然也是金的,她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这会儿她脑子里几只有这两句话。 她一惊讶,差点忘了她是来做什么的,最后那食盒与其说是她递给的孙嬷嬷,不如说是孙嬷嬷抢过去的。 然而孙嬷嬷抢是抢了,这食盒她却没能拿进去,因为她又把食盒抢回来了。 她是福晋院儿里的丫头,虽然只是个三等丫头,可因着她力气比别的丫头都大,福晋身边的几位姐姐倒还真把她记住了。 这几位姐姐应该是在福晋面前提起过她,说她力气大,嘴还严,她这才得了这差事。 这几位姐姐人好,她明明是嘴笨,这几位姐姐却说她是嘴严。 不过她是嘴笨,可不是脑子笨,该机灵的时候她反应还是不慢的。 福晋让她送这样的饭菜来,是觉得这位姑奶奶已是落了毛的凤凰,之前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可看了那位孙嬷嬷的穿戴之后,她觉得今日这食盒她还真不能送出去。 这位姑奶奶的嫁妆当初是怎么抬出安王府的现下就是怎么抬回来的,不仅没说少,还多了。 下人们都在背地里偷偷谈论,说这位姑奶奶当初怕是带走了王府一半家产,也难怪她被休弃之后福晋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了。 福晋可是当家夫人,眼睁睁看着家产少了一半,她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要真能愿意那才真是怪了。 福晋有没有打这位姑奶奶那些嫁妆的主意她不知,想落一落这位小姐的威风她却是知道的。 可这位姑奶奶的威风真的就这般好灭吗?她和皇后娘娘做了这么多年福晋,皇后娘娘虽然不会站出来给她撑腰,暗中保她却不难,如此,她还真得把此事告诉福晋才好。 她抢回了食盒之后只留下一句送错了,马上就把对的送来,然后拔腿就跑,反正她就是个小丫头,她丢脸,总比她主子丢脸好。 她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她多了这一句嘴,就惹出了一场大祸来。 她一个小丫头,见福晋哪有这般容易,何况她还要去给那位小姐送吃食,因此她只是将这话告知了福晋身边的兰儿姐姐就匆匆往大厨房去了。 在她看来,她该做的都做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福晋,福晋是如何想的,她不敢问,福晋要如何做,她就更不敢问了。 安王福晋听她这大丫头跟她回这事的时候正跟她的两位弟妹在一处喝茶说着闲话,听兰儿要说的是那个院子的事她们是茶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就怕听漏了什么。 听兰儿说去那个院子送饭的小丫头看见那位身边的孙嬷嬷穿金戴银的,就吓的连吃食都不敢送了,还回来讨主意来了,安王福晋还没如何,她那两位弟妹就撇上嘴了。 安王福晋知道她这两位弟妹为何撇嘴,这是在笑话那小丫头没看出那孙嬷嬷是带着假货在充样子呢。 可这位老嬷嬷当真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吗?还真不一定,安王福晋想。 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究竟有多少嫁妆,这事除了老福晋,就只有她最清楚了。 用老福晋的话来说,这是她们安王府上头等大事,她要不是嫁了世子,是参与不了此事的。 她那时才刚嫁进来没几年,懂得不多,只觉得她娘家也好婆家也罢都说这是好事,是幸事,她也就信了。 所以当老福晋拿出那张嫁妆单子时她虽然惊讶非常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忍不住想,这怕是安王府半幅身家了,老王爷和老福晋当真是舍得。 然而这还没完,都这样了老福晋还嫌不够,还一样接一样的往里添东西。 虽然知道不该这么想,可当时她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怎么跟厨房的厨子送菜上来似的,怕主子不知道上的是什么菜,故此上一样菜报一个名字,再上一样菜又报一个名字。 她那时觉得她这小姑能嫁给八阿哥那是极荣幸的事,觉得与有荣焉,所以老福晋往嫁妆里添东西时不光在旁边看着,她还时不时的附和上几句,帮老福晋出出主意。 这会儿回头再看,觉得她当时是真傻,怎么就不知道替自个儿将来的闺女想想呢,她这小姑要嫁妆,难不成她闺女就不要了? 祖父在时,她们家是安亲王府,后来成了安郡王府,再后来这个郡王府就成了个空架子,旁人提起她们,都只会说一句安王府,那个郡字也不知怎的就没了。 她承认当时她们能出入各大府邸,是托了这位廉亲王福晋的福,所以也乐意哄着她,捧着她。 可现如今她们不管走到何处都被人指指点点也是因为这位小姑的缘故,还让她们像从前那样对待她,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她们其实也听说这位小姑子和皇后娘娘关系不错,不过她们只是听说,还真没亲眼看见过这二人相处时是如何的,因此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宫里那位嬷嬷被派过来时她们还以为这人是皇后娘娘派来给她们这小姑子撑腰的,所以她又急忙找了人去把那院子又收拾了一遍,那院子这才真能住人了。 等她静下心来一想,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那位爷可是奉旨休妻的,皇上让那位爷休了她家小姑子,那位爷休了,转脸皇后娘娘就派嬷嬷来她家小姑子撑腰来了?这事可能吗? 皇上和皇后感情好,这事儿谁都知道,可感情再好,皇后应该也不敢公然违抗圣命才是,那这嬷嬷的来历就真得查一查了。 她原以为她让人去查这事怎么也要等上两三日才会有结果,可她就只等了一个下午这个嬷嬷的来历就被她的人查出来了。 就跟有人等在那儿,就等她的人上门,这人就把她想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似的。 她不傻,当然察觉出这事不对来了,可这整件事都透着奇怪,她又实在想知道这嬷嬷是不是皇后娘娘的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结果这周嬷嬷既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皇后的 人,她两头都不靠着,这下这事就更奇怪了。 她实在没忍住,把这事告诉了她家爷,她家爷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笑话她,说她从前听的那些闲话都白听了。 闲话?她平日里忙得跟什么似的,哪有什么功夫来听什么闲话,就算听那也是她那两个弟妹听过之后转述给她的,她想不听都不行。 要说这闲话,她听的最多的还真是她这小姑子的。 什么八贝勒畏妻如虎,什么八福晋泼辣不讲理,什么八福晋甩开了十四福晋,跟四福晋要好上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什么叫八福晋甩开了十四福晋跟四福晋要好上了,她家小妹就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再说了,要论旧,也应该的四福晋更旧才是。 前两则流言都不新鲜了,她当时听进耳朵里去的也就第三则,现在她又想起这事了,就又想起前头的那两则流言了。 然后她终于明白她家爷为何要提什么闲话不闲话了,他这是在告诉她,这位嬷嬷是那位爷的人。 这位爷都这样了,还想着要护着她这小姑子呢,他都这样了,还能塞人进她们府里,当真是好手段,难怪敢跟当今天子抢那个位置。 啊呸,他现如今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爷了,她怎么还想起他来了,真是晦气,她想。 26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七天 …… 她之前以为周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 行事难免还有所顾忌。 现在知道周嬷嬷是谁的人之后她这些顾虑也就都没了,因此这嬷嬷到安王妃上的第一顿饭吃得还不如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们。 这嬷嬷要是皇后娘娘的人被这般苛待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只要这嬷嬷不闹,那就是她猜对了, 这嬷嬷是刚被圈禁起来的那位的人。 结果这位嬷嬷不但没有闹,她还请孙嬷嬷到她那儿用饭去了。 这不就是在告诉她那小姑子, 她是那位的人, 不用防着她吗?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所以第二次她让人送到那边院子去的东西就更差了,且还是过了饭点儿才让人送去的。 只要这一次那位还不反抗, 那她今后可就真得由自己搓扁捏圆了, 安王福晋想。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位反抗的方法是让刘嬷嬷将自己最好的衣裳首饰都穿戴上让人看, 而她派去送饭的这个小丫头还真就被吓住了。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 经的事儿少,就这么就被吓着了,真是没用。 这小丫头不光没用,她还胆子大,都敢自作主张了。 就只是见了她身边的大丫头,她就敢拎着食盒往大厨房跑,她要是让这小丫头去给那位送衣裳首饰, 这小丫头不得往库房跑? 还好这小丫头只是说要先去大厨房让厨娘把菜备上,具体要送什么菜过去还得看她这个福晋的意思,不然这差事这小丫头今日是丢定了。 这小丫头显然是靠不住的,别人她又信不过, 只得让兰儿走这一趟了。 先去大厨房看看,再到那院子去看看孙嬷嬷是不是真的如这小丫头说的那样头上簪的手腕上戴的都是金的。 不过这位福晋不知道的是去那边院子的人可不止兰儿这丫头,还有二夫人家的嫡女,清颜。 这位嫡女因为性子跟妙英有些像, 故此在妙英跟前还算得脸,妙英被休弃之前她在安王的日子过得比安王嫡女也不差什么了。 等这位疼她的姑姑被休弃回了娘家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之前别人捧着她时都会说,都是安亲王的曾孙女,她比那位有县主之位的嫡长姐也不差什么。 这会儿可不一样了,她们别说捧着她了,她们躲她就跟躲什么脏东西似的,要是没躲开,宁可少不熟的人说话也不搭理她。 她就出去了一次就苦着回来了,真不知道那位县主回府时他为何还能笑。 她之前有多喜欢多崇敬她这姑姑,现如今就有多厌恶她。 所以就算对她这姑姑现在的处境再好奇她也是不会到那个小院去的,听见大伯母和兰儿姐姐的对话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她本来是到她大伯母这儿来请安的,一进院子就察觉到起气氛不对,她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结果刚好碰见那个拎着食盒的小丫头,她思索再三,还是进去了。 这都过了饭点儿了,还拎着食盒到处走,这食盒是送去给谁的,那还用问吗。 这小丫头慌成这样,显然是那边院子里的那位出事了,如此,她还真得进去看看了。 不过她进了院子却没进屋,她走到屋门前时看见她大伯母的丫头都进屋去了,就站在外头没进去。 要是这院子外头有丫头在,他还真做不出偷听这事,现在她大伯母的大丫头不在院子里,别的小丫头和嬷嬷都不敢随意出来,倒是方便她偷听了。 她以为她大伯母的丫头是在跟她大伯母说她这位姑姑有多难伺候,没成想她们是在说她姑姑身边的刘嬷嬷,说她这种时候还能穿金戴银,比她们想象中过得好多了。 这下她的好奇心是真起来了,刚好她大伯母身边的兰儿姐姐出来了,她为了偷听,找了个较为隐蔽之处站着,这兰儿又走得急,还真没发现她。 她先是跟着兰儿到了大厨房,她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兰儿才出来。 她见兰儿拎着食盒出来了,就知道她猜对了,她大伯母果然不放心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将这送饭的差事交给了兰儿。 她以为以她这姑姑如今的处境,她身边的嬷嬷应该事事都更谨慎小心才是,这富露给一个人看已是够了,没成想她这位姑姑还真不是这么想的。 她这位姑姑好像就怕别人看不见自己有多富似的,把院门给打开了。 这还不算完,她这姑姑还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坐着看上风景了。 还好她只是远远的跟着兰儿,不然非得让她这姑姑发现了不可,清颜想。 她一边怕被人发现,一边又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往那院子里看,就想看看她姑姑被休弃之后和还是廉亲王福晋时有何不同。 不过她离得实在有些远,故而还真没发现她姑姑跟从前有什么太大不同。 真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也就是衣裳换了素色的,发式换了架子头。 头式换了,头饰自然也是得跟着换的。 她以为以她姑姑的处境怎么也要把金的换成银的,没成想她还真没换,虽然数量少了,可还是金的,而且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金簪更晃眼了。 这还不止,她那姑姑手上戴着的玉镯子她瞧着也不是凡品,别说她额娘了,就是她大伯母,真要买这东西都得心疼上好几日。 旁人若是被休弃了,还有没有这份胆气活下去还真不一定。 她姑姑不一样,她不但要活,还要好好活。 她见着她姑姑这样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但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没崇敬错人,这样的女子,不管是谁,都该敬。 想通这一切之后她既不恨她这姑姑又厌恶他这姑姑了,只觉得她姑姑挺可怜的,她本就是好奇她这姑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看过了,也就悄悄走了。 清颜隔着老远都看见妙英依旧穿戴不俗了,兰儿离得这么近,自然也看见了。 她不仅看见了,她看得比清颜还要清楚,这位姑奶奶不光簪着金簪戴着玉镯,耳朵上还戴着金耳环。 初看这耳环时兰儿只觉得着东西亮得晃眼。 然后她又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做过亲王福晋的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她戴的东西花样都还是最时新的。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新多久,等这东西不时新了,她还会不会把她戴出来,兰儿想。 不对呀,这位姑奶奶不是因着有骨气连廉亲王的一草一木都没带过来吗? 她的这些首饰都是最时新的花样,显然不是她嫁妆里的。 她听福晋说这位姑奶奶最近这段时日都在典东西,最值银子的首饰不当,当了旧物,是她不舍得,还是这东西不能当? 花样时新,看着晃眼,仔细看样式还和市面上买的首饰有细微之处的不同,这该不会是皇后娘娘送的首饰吧! 想到此处兰儿只觉眼前一黑,那还顾得上什么吃食,把食盒往刘嬷嬷手里一塞,转身就回主院去了。 清颜在外头偷看这事妙英自是不知的,不过兰儿把她这身穿戴看清了这事她还是知道的。 她看着丫头六神无主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猜出她这些首饰的来历了。 猜出来好呀,她想,她倒要看看兰儿这丫头把她手里还有皇后所赐之物这事告诉她这大嫂之后她这大嫂会不会又换了一副嘴脸。 安王福晋听她这大丫头说那位耳朵上戴着的东西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得着的,立马就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这丫头是在说那位跟皇后娘娘的交情还真不是假的,不然那些东西皇后娘娘早就让人收回去了,哪里还会让她带回娘家来。 难怪周嬷嬷能被塞进安王府,她之前还以为是刚被圈禁那位手段高明,现在看来,这事皇后娘娘应该是知道的。 恐怕不止皇后,说不定连皇上也是知晓此事的。 那这事可就大了,不行,她得找她们家爷去,得把这事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夫妻俩关上房门之后说了究竟什么旁人谁都不知道,她们只知道从那天起那位的吃食变成了每餐三荤两素,还有一盆子汤。 这还不止,就连刘嬷嬷和周嬷嬷的饭食也变成了每餐一荤两素,还有一杯清茶。 主子们态度变了,底下人的态度自然也跟着变了,慢慢的就没什么人再谈论此事了。 就在她们以为这事终于被人忘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却出事了。 她住的那个院子,在一天夜里走水了。 虽然上头的主子态度有些变了,可对安王府的下人们来说这位姑奶奶住的这个小院依旧还是禁地,就连小姐们都不敢去,更别说她们这些下人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口中的这几位小姐正密谋着要去那个被她们视为禁地的小院走一趟呢。 清颜对她这姑姑由崇敬变成了厌恶,又由厌恶变成了可怜,她虽然不会不让别人说她姑姑的话坏,至少她自己和她院子里的人是不会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二小姐对那位的事态度变了,发现这事的除了她院子里的下人们就只有安王府的三小姐了。 这位三小姐其实是安王府三爷的嫡长女。 二爷三爷若是搬出去住,那她们就都是大小姐,这两位爷都没搬出去,这两位小姐自然也就成了二小姐三小姐了。 大小姐就算知道她这二妹妹对她们姑姑的态度变了,也不会把此事挑破,三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是她那位姑姑回来一个月之后找到她这位二姐的。 26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六十八天 这位安王…… 她之前以为周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 行事难免还有所顾忌。 现在知道周嬷嬷是谁的人之后她这些顾虑也就都没了,因此这嬷嬷到安王妃上的第一顿饭吃得还不如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们。 这嬷嬷要是皇后娘娘的人被这般苛待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只要这嬷嬷不闹,那就是她猜对了, 这嬷嬷是刚被圈禁起来的那位的人。 结果这位嬷嬷不但没有闹,她还请孙嬷嬷到她那儿用饭去了。 这不就是在告诉她那小姑子, 她是那位的人, 不用防着她吗?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所以第二次她让人送到那边院子去的东西就更差了,且还是过了饭点儿才让人送去的。 只要这一次那位还不反抗, 那她今后可就真得由自己搓扁捏圆了, 安王福晋想。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位反抗的方法是让刘嬷嬷将自己最好的衣裳首饰都穿戴上让人看, 而她派去送饭的这个小丫头还真就被吓住了。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 经的事儿少,就这么就被吓着了,真是没用。 这小丫头不光没用,她还胆子大,都敢自作主张了。 就只是见了她身边的大丫头,她就敢拎着食盒往大厨房跑,她要是让这小丫头去给那位送衣裳首饰, 这小丫头不得往库房跑? 还好这小丫头只是说要先去大厨房让厨娘把菜备上,具体要送什么菜过去还得看她这个福晋的意思,不然这差事这小丫头今日是丢定了。 这小丫头显然是靠不住的,别人她又信不过, 只得让兰儿走这一趟了。 先去大厨房看看,再到那院子去看看孙嬷嬷是不是真的如这小丫头说的那样头上簪的手腕上戴的都是金的。 不过这位福晋不知道的是去那边院子的人可不止兰儿这丫头,还有二夫人家的嫡女,清颜。 这位嫡女因为性子跟妙英有些像, 故此在妙英跟前还算得脸,妙英被休弃之前她在安王的日子过得比安王嫡女也不差什么了。 等这位疼她的姑姑被休弃回了娘家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之前别人捧着她时都会说,都是安亲王的曾孙女,她比那位有县主之位的嫡长姐也不差什么。 这会儿可不一样了,她们别说捧着她了,她们躲她就跟躲什么脏东西似的,要是没躲开,宁可少不熟的人说话也不搭理她。 她就出去了一次就苦着回来了,真不知道那位县主回府时他为何还能笑。 她之前有多喜欢多崇敬她这姑姑,现如今就有多厌恶她。 所以就算对她这姑姑现在的处境再好奇她也是不会到那个小院去的,听见大伯母和兰儿姐姐的对话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她本来是到她大伯母这儿来请安的,一进院子就察觉到起气氛不对,她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结果刚好碰见那个拎着食盒的小丫头,她思索再三,还是进去了。 这都过了饭点儿了,还拎着食盒到处走,这食盒是送去给谁的,那还用问吗。 这小丫头慌成这样,显然是那边院子里的那位出事了,如此,她还真得进去看看了。 不过她进了院子却没进屋,她走到屋门前时看见她大伯母的丫头都进屋去了,就站在外头没进去。 要是这院子外头有丫头在,他还真做不出偷听这事,现在她大伯母的大丫头不在院子里,别的小丫头和嬷嬷都不敢随意出来,倒是方便她偷听了。 她以为她大伯母的丫头是在跟她大伯母说她这位姑姑有多难伺候,没成想她们是在说她姑姑身边的刘嬷嬷,说她这种时候还能穿金戴银,比她们想象中过得好多了。 这下她的好奇心是真起来了,刚好她大伯母身边的兰儿姐姐出来了,她为了偷听,找了个较为隐蔽之处站着,这兰儿又走得急,还真没发现她。 她先是跟着兰儿到了大厨房,她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兰儿才出来。 她见兰儿拎着食盒出来了,就知道她猜对了,她大伯母果然不放心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将这送饭的差事交给了兰儿。 她以为以她这姑姑如今的处境,她身边的嬷嬷应该事事都更谨慎小心才是,这富露给一个人看已是够了,没成想她这位姑姑还真不是这么想的。 她这位姑姑好像就怕别人看不见自己有多富似的,把院门给打开了。 这还不算完,她这姑姑还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坐着看上风景了。 还好她只是远远的跟着兰儿,不然非得让她这姑姑发现了不可,清颜想。 她一边怕被人发现,一边又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往那院子里看,就想看看她姑姑被休弃之后和还是廉亲王福晋时有何不同。 不过她离得实在有些远,故而还真没发现她姑姑跟从前有什么太大不同。 真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也就是衣裳换了素色的,发式换了架子头。 头式换了,头饰自然也是得跟着换的。 她以为以她姑姑的处境怎么也要把金的换成银的,没成想她还真没换,虽然数量少了,可还是金的,而且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金簪更晃眼了。 这还不止,她那姑姑手上戴着的玉镯子她瞧着也不是凡品,别说她额娘了,就是她大伯母,真要买这东西都得心疼上好几日。 旁人若是被休弃了,还有没有这份胆气活下去还真不一定。 她姑姑不一样,她不但要活,还要好好活。 她见着她姑姑这样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但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没崇敬错人,这样的女子,不管是谁,都该敬。 想通这一切之后她既不恨她这姑姑又厌恶他这姑姑了,只觉得她姑姑挺可怜的,她本就是好奇她这姑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看过了,也就悄悄走了。 清颜隔着老远都看见妙英依旧穿戴不俗了,兰儿离得这么近,自然也看见了。 她不仅看见了,她看得比清颜还要清楚,这位姑奶奶不光簪着金簪戴着玉镯,耳朵上还戴着金耳环。 初看这耳环时兰儿只觉得着东西亮得晃眼。 然后她又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做过亲王福晋的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她戴的东西花样都还是最时新的。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新多久,等这东西不时新了,她还会不会把她戴出来,兰儿想。 不对呀,这位姑奶奶不是因着有骨气连廉亲王的一草一木都没带过来吗? 她的这些首饰都是最时新的花样,显然不是她嫁妆里的。 她听福晋说这位姑奶奶最近这段时日都在典东西,最值银子的首饰不当,当了旧物,是她不舍得,还是这东西不能当? 花样时新,看着晃眼,仔细看样式还和市面上买的首饰有细微之处的不同,这该不会是皇后娘娘送的首饰吧! 想到此处兰儿只觉眼前一黑,那还顾得上什么吃食,把食盒往刘嬷嬷手里一塞,转身就回主院去了。 清颜在外头偷看这事妙英自是不知的,不过兰儿把她这身穿戴看清了这事她还是知道的。 她看着丫头六神无主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猜出她这些首饰的来历了。 猜出来好呀,她想,她倒要看看兰儿这丫头把她手里还有皇后所赐之物这事告诉她这大嫂之后她这大嫂会不会又换了一副嘴脸。 安王福晋听她这大丫头说那位耳朵上戴着的东西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得着的,立马就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这丫头是在说那位跟皇后娘娘的交情还真不是假的,不然那些东西皇后娘娘早就让人收回去了,哪里还会让她带回娘家来。 难怪周嬷嬷能被塞进安王府,她之前还以为是刚被圈禁那位手段高明,现在看来,这事皇后娘娘应该是知道的。 恐怕不止皇后,说不定连皇上也是知晓此事的。 那这事可就大了,不行,她得找她们家爷去,得把这事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这夫妻俩关上房门之后说了究竟什么旁人谁都不知道,她们只知道从那天起那位的吃食变成了每餐三荤两素,还有一盆子汤。 这还不止,就连刘嬷嬷和周嬷嬷的饭食也变成了每餐一荤两素,还有一杯清茶。 主子们态度变了,底下人的态度自然也跟着变了,慢慢的就没什么人再谈论此事了。 就在她们以为这事终于被人忘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却出事了。 她住的那个院子,在一天夜里走水了。 虽然上头的主子态度有些变了,可对安王府的下人们来说这位姑奶奶住的这个小院依旧还是禁地,就连小姐们都不敢去,更别说她们这些下人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口中的这几位小姐正密谋着要去那个被她们视为禁地的小院走一趟呢。 清颜对她这姑姑由崇敬变成了厌恶,又由厌恶变成了可怜,她虽然不会不让别人说她姑姑的话坏,至少她自己和她院子里的人是不会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二小姐对那位的事态度变了,发现这事的除了她院子里的下人们就只有安王府的三小姐了。 这位三小姐其实是安王府三爷的嫡长女。 二爷三爷若是搬出去住,那她们就都是大小姐,这两位爷都没搬出去,这两位小姐自然也就成了二小姐三小姐了。 大小姐就算知道她这二妹妹对她们姑姑的态度变了,也不会把此事挑破,三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是她那位姑姑回来一个月之后找到她这位二姐的。 269 穿成四福晋的二百六十九天 第…… 第一个发现院子外头走水了的人, 是周嬷嬷,人老了, 就没这么多觉了,夜里总醒,醒了又总想如厕,这才机缘巧合的发现了这件事。 这要还是在宫里,就算是出了这种事那是不能惊扰主子的,有的是小太监提着水桶冲上去。 宫里发那些大缸蓄着水可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它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的。 可这小院既没有小太监冲上去灭火, 缸里的水也不多了,这下就是再不能惊扰主子, 也得惊扰了。 屋子里那位主子不能出这院子她是知道的, 所以她叫的人是刘嬷嬷。 她不太确定她要是站在这院子门口喊人能不能喊来安王府的人,就只能先喊一喊能喊醒的孙嬷嬷了。 她不是提不动装满了水的水桶, 她的要让这安王府的所有人都看见且都相信她提不动这水桶。 她透过门缝看见了火光,还透过门缝闻到了烟味儿, 她知道这是耽搁不得了,立马就进屋去找刘嬷嬷去了。 她以为屋里这位主子就算知道了这事也是不会出这院子的,没想到这位主子比刘嬷嬷出来得还快,出来之后看了她一眼, 就大步朝着门口去了。 妙英是气势十足的去开门的,结果一开门差点儿被门外窜进来的烟熏得眼泪都下来了。 这火不算太大,这烟怎么就这么大的呢?再加上这风一吹, 她们这个方向的烟就更大了。 妙英被这烟呛得连连咳嗽,她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啪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孙嬷嬷是妙英将门重新关上之后才从屋子里出来的。 她是听见周嬷嬷在院子里叫她才出来的,所以她出来之后看的第一个人是周嬷嬷。 不过她只看了周嬷嬷一眼就立马转了头, 因为她听见她见姑娘在咳嗽,其实不光她家姑娘,就连她自己都有点儿想咳嗽了,然后她立马意识到这是出事了。 她这才又转头朝周嬷嬷看了过去。 周嬷嬷见这位主子咳的收都收不住,知道这事再耽搁不得了一边跟刘嬷嬷说起了院子外头走水的事一边走到了水缸边上,提起空桶就开始打水。 孙嬷嬷一听院子外头走水了就知道要遭,这院子外头是个什么样子她家小姐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这院子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野花野草到处都是。 打水的桶刚好有两个,孙嬷嬷看周嬷嬷这样,也拎起了一个水桶准备打水。 结果周嬷嬷水是打进桶里了,不过她双手拎都没能把那桶拎起来,孙嬷嬷见此也只能先将自己手中的水桶放下,和周嬷嬷一起,把水桶从缸里拎了出来。 她们二人合力将这桶拎起来了,才发现新的问题又来了,就连把这桶提起来都需要她二人合力,那把这桶水泼出去岂不是也得们二人合力,这样下去这火怕是要越烧越大了。 最后还是妙英看不过站了出来,她让两人将桶再拎回去,倒半桶水回缸里,这样她们一人半桶,这不就都能拎得动了吗? 至于她,她就不用桶了,她得用盆。 府上每晚都有小厮巡夜这是她是知道的,她出不了院子,他们还近不来吗? 这小院就她们三个人,要是光靠她们三个她们没被烧死呛也要呛死了,所以她今日须得做一个扰人清梦的恶人了。 不过在安王府这一帮子人眼中她早就是十足的恶人了,既然是恶人,那就索性把这恶人之名坐实好了,这么想着妙英返身进屋去了。 要扰人清梦,最好的办法就是到她跟前去敲锣打鼓。 她既没有锣也没有鼓,她有的是一个洗脸的铜盆。 妙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要用何物来敲这铜盆,最后还是看见孙嬷嬷才想起了她那屋子里有一把被孙嬷嬷坐了一次就散了架的椅子,这才有了趁手的“鼓槌。” 不让她出这院子,她就站在门口不出去,她就不信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她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来那边就真听不到,这么想着她跟在两位嬷嬷的后头走到了门口。 她这铜盆刚敲没几下还真来人了,来的是寻夜的小厮们。 清颜和清韵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自然是立马就回自己院子去的,尤其是清韵,她还急着呢。 都碰上巡夜的小厮了,这事显然是瞒不住了,与其等他们说漏嘴不如她们自个儿去找大伯母认了算了。 不过就算要认也不是现在,怎么也得等明日她们大伯母用完了朝食才行。 她们想的挺好,奈何安王福晋根本就没给她们这个机会。 同在一府住着,就算妙音她们的小院虽然偏僻,可到底还在安王府里,那边出了事,这边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收不到,更何况是那边走水了。 她们听不见那边的动静,还看不见那火光吗,就算看不见火光,她们还闻不见那隐隐约约的烟味吗。 因此这两人在遇上了巡夜的小厮之后又遇上了安王福晋身边的耿嬷嬷,还有跟在耿、嬷嬷身后的,安王府的所有护院。 这位耿嬷嬷看见府上的这两位小姐这么晚了还没回自个儿的院子,先是吃了一惊,等她清这两位小姐共用一个灯笼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感情今儿这火是这二位小姐放的,耿嬷嬷想。 耿嬷嬷在瞧她们,她们也在瞧耿嬷嬷。 耿嬷嬷那是谁,那是她们大伯母身边最得脸的嬷嬷,能劳动她出马的必不是小事。 清颜偷偷看了一眼那些护院,又看了一眼那些护院手里拎着的水桶,立马就意识到怕是这府中有那儿走水了。 清颜没忍住,转头看了清韵一眼,刚好跟清韵的目光撞在了一处,她就知道她们说想到一起去了。 都这个时辰了,耿嬷嬷要去的又是那个方向,那这走水的地方是何处还用想吗? 她们不光知道是哪儿走水了,她们还知道那地方是因为什么走水的。 清韵原本才刚哭过一回,是因为看见了巡夜的小厮,不想被看出来她哭过,所以才硬生生忍住了,现在知道那边烧起来了,她一瘪嘴又想哭了。 清颜刚才被她哭得心烦气躁,看在她是被吓着了才哭的,这才没说什么。 这会儿看她又要哭,到底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清韵被清颜这么一瞪,终于又想起她们面前站着的都是什么人,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哭。 耿嬷嬷一眼就看出纵火之人是谁了,故此她一开始是两位小姐一起看,然后就只盯着清韵看。 她家福晋不止一次说过,二小姐是能成大事的,三小姐嘛,顶多嫁给公侯之家的嫡次子,做个小儿媳,宗妇她是做不成的。 不过这会儿不管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她都不太想看见。 她想说,两位小祖宗,她们这是要去救人的,人命关天,她们能不能让让,不要堵在这儿,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眼下这种情况,这两位小姐只能由她送回去了,她还是不要惹这两位小姐不高兴,不然这两位小姐若是使性子不肯让她送,那错的人就成了她了。 好在这两位小姐没有使性子,到底跟着她走了。 两位小姐一走,护院也好,巡夜的小厮也罢,总算都能动起来了。 护院们一人手上分别提着一个空桶,他们知道何处有水井,打算先去打水再过去。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提着装满了水的水桶过来,毕竟这样更节省时间。 可从他们那边到走了水的院子实在有些远,这一路走过来说不定会一路走一路往外撒水。 等到那个院子桶里的水就不知还剩多少了,不也还要再去打一次水嘛,反倒更费事了,因此他们拎着的都是空桶。 妙英主仆三人最后还是被救下来了,两位嬷嬷那半桶水虽然只是聊胜于无,到底是阻止了火势蔓延,没让火烧到院子里去。 再加上护院来得还算及时,这火也没蔓延到别的院子去,也能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了。 不过有惊无险的是安王府上的其他人,妙英主仆三人却是有惊又有险的。 有惊的,是两位嬷嬷,她二人刚开始还能凭着一口气去扑火,等看到安王府的护院们来了,这口气就泄了,两位嬷嬷一前一后的昏了过去,孙嬷嬷在前,周嬷嬷在后。 妙英呢,她从站在门口敲响了第一声盆子开始,就开始闭气,直到实在忍不了了才会转过头去大口大口的吸气再吐气。 就这么一会儿,这烟已经到处都是了,她这个头转不转其实没太大区别,可她还是转了。 她想着这院子里的雾怎么都要比外头淡些,又不想让旁人看见她边哭边咳嗽,这才转了头。 她哭了,知道的会觉得她是被熏得受不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吓着了,她是谁,她是郭络罗氏·妙英,她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吓着,还吓哭了,妙英想。 尽管眼睛疼,嗓子疼,就连脸也疼,她还是没忘了要时不时的敲一下手里的盆子。 她一开始敲这盆子的确是想着既然今晚上她睡不好,那干脆谁都别睡了,后来再敲这盆子,就是在给两位嬷嬷提醒大门的方向了,再后来,她提醒方向的人就换成了安王府的护院们。 她被烟熏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还在想,都这样了,她还守着规矩,没出这院子一步,皇上看在这事的份上会不会收回成命,准许她和她家爷写写信,互通下消息。 从这院子外头走水开始,她脑子里就一直绷着一根弦,她不断的对自己说,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这火不到,她们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等火终于彻底灭了之后,她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立马就断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彻底昏过去之前她还在想,她一定是被这烟熏傻了,竟然觉得皇上有可能因为她遭了一回难就改变主意。 27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天 这火要…… 这火要是是从院子里头烧起来的, 那她们还能说是妙英自个儿不小心,这才有了这场祸事。 这事就算真传到外头去,百姓们也只会说一句,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罢了。 偏偏这火是从院子外头烧起来的,那这事说什么都怪不到妙英身上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百姓们可就不是感叹一句时也命也了,他们会想, 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 要烧死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 为了不让这事出现多个版本, 这事,得查,安王福晋想。 安王福晋这一晚上累得不行,她这段时间本就睡不好, 今日好不容易才睡着了, 没一会儿就被人叫起来了,她脸色能好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等她听底下人回完了事, 知道出事的是她那小姑子之后, 她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而是能用吓人来形容了。 她先是让耿嬷嬷去找护院,让他们一定要把人救下来, 另一边又让人去找安王, 让他派人去医馆请大夫。 吩咐完了该吩咐的事之后她想着这下总能缓口气了吧, 就想去罗汉榻上歪会儿,结果她还没从椅子上战起来呢,她那两个弟妹家的两个丫头进来了,后头还跟着耿嬷嬷。 她一看那两个小丫头垂头丧气的样就知道她们这是又惹祸了忍不住想她们什么时候惹事不好, 偏偏要选在这时候来添乱,是嫌今晚还不够乱吗。 这两个小丫头都到她跟前了,她还是没想过那边院子走水的事会跟她二人有什么关系,在她心里她二人就没做这事的胆子。 直到她看见耿嬷嬷脸色难看极了,她才开始往这上头想。 她原本是想赶这两个小丫头走的,她觉得她们惹的事再大也大不过那边院子走水了这事,现在看来,就算她有心想放她们走,她们也走不了了。 她冷眼瞧着,今儿这罗汉榻她是躺不上去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趁着这两个丫头还没见着她们额娘,好好审一审这两个小丫头了。 清颜和清韵原本是想怎么偷偷去就怎么偷偷回,她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们就是一时好奇心作祟就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她们要是能回自个儿院子去,就算这么时辰见不着额娘,好歹也能跟她们的奶嬷嬷说一说这事,也不至于被她大伯母一问就害怕得不行,继而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 她看这两个小丫头惊魂未定的样子,以为她们是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那她应该一问就能问出这事究竟是谁做的。 结果她耐着性子问了好几遍,她二人愣是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都被撞了个正着了,她明明都心虚都不行了,偏偏就是不开口,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两个小丫头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要说她们是故意放的火,别说她了,这满府上下没一个人会信。 这场火一看就是无心之过,她们要是老老实实的认了,她还真不会有多生气,可她们都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她又怎么能不气呢。 她还以为她今日注定跟罗汉榻无缘了,没成想她还能去歪一会儿。 这两个小丫头不是什么都不说一直站着吗,那就接着站好了,她歪她的,这两个小丫头自己站自己的,两不耽误,这多好。 这么想着,她还真到罗汉榻上歪着去了。 她大可以将两个小丫头都罚去跪祠堂,她那小姑要是没事,这祠堂跪完了,她们见着的人还会是她这个大伯母,反之,她们怕是要被送去见官了。 以她那小姑从前的身份,安王府还真护不住她们。 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她一眼就看见那一个孤零零的灯笼了,这就说明真正放火的人只有一个,都是犯错,主犯和从犯怎能受一样的罚呢。 这两个丫头都是庶女那还不打紧,偏她们都是嫡女,那就不一样了。 等天一亮她那二弟妹三弟妹见着这两个小丫头没回院子,定是要满府找人的,到时候肯定是也会找到她这里来的。 她那两个弟妹素都是无理搅三分的主儿,她罚这两个丫头去跪祠堂她们都且得闹上好一阵儿呢,这要是真把人交出去,她们怕是得把屋顶掀了。 在这件事情上分出个主次就不一样了,那样她就有帮手了。 没放火的那个小丫头的额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少受罚一定会站在她这边,这样她都不需要多费唇舌,只需坐一旁看着便可。 不过她还是希望她那小姑子没事,虽然她那小姑现下成了让整个家族蒙羞之人,可她从前还是皇家妇时给整个家族带来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这些她都没忘。 把她小姑安置在偏僻又荒凉的小院住着,让她吃得差些,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恨的招数了,再让她想别的她是真想不出来了,更别说要她那小姑子的命了。 所以她才会又是派护院又是请大夫的,想着这事要是有惊无险就好了。 当她得知她那小姑虽然没伤着,可还是晕过去了时她只觉得两眼一黑,要不是她刚好在罗汉榻上歪着,她怕是要出丑的。 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出大事了,且不说那位才刚被软禁,就算那位现如今已经见不着皇上了,皇上身边还有一个皇后娘娘呢。 就凭皇后娘娘和她家小姑子的关系,她家小姑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她还能坐的住,她家小姑子都遭了大难了,皇后娘娘怕是真要坐不住了,安王福晋想。 清颜和清韵两姐妹原本还都想着这一场火烧完了,那的灯笼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没了物证,又没有人证只要她们不开口,这事大伯母就无从查起,所以她二人才谁都没说话。 现在听兰儿说姑姑晕过去了,清颜还好,清韵已是瘫倒在地,如此,这火是放得也就无需再问了。 安王福晋看清韵这幅模样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既然有胆子做,怎么就没胆子认呢,她想 她小姑要是没什么大事,那这件事她还能帮着压一压。 她小姑现在晕过去了,不管是为什么晕的,这事都压不住了。 到时谁还会管这放火之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过,她们只会说这把火是清韵放的,此人不能交,更不能娶。 除非她小姑肯帮清韵一把,不然这丫头这辈子就算完了,安王福晋叹了口气,想着。 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功夫管这两个小丫头了,她得去找王爷问问看她小姑为什么会晕过去,还得问问王爷这事要不要往宫里递消息。 这事只要王爷不让人压下来明日定是会街知巷闻的,宫里的贵人只会比百姓们知道得更快,那小院里可是还有个宫里来的周嬷嬷呢,她小姑不能出府,周嬷嬷却是能回宫的。 这事与其从周嬷嬷口中说出来不如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她实在摸不准皇后娘娘对她家小姑是个什么态度,因此就算知道此次进宫皇后不会给她好脸色,她还是得走这一趟。 安王福晋在想周嬷嬷,周嬷嬷也在想安王府这帮子人。 安王福晋一开始应该是以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人,故此见她来了就急急忙忙的找人又来收拾了一遍这个小院儿。 后来一查,发现她不是皇后的人,对她就没这么客气了,尤其她还是个没什么倚仗的老嬷嬷,她就更入不了安王福晋的眼了。 她进这安王府的第一顿饭安王福晋就是再给她下马威呢,那食盒里有菜不假,却没有碗筷,这让她怎么吃呢? 好在她来安王府之前还真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故此自备了两幅碗筷。 她好歹是宫里出来的人,有个箱笼也不算奇怪,不过别人的箱笼里装的都是衣裳首饰,她的箱笼里装的东西杂了一些罢了。 安王福晋不给她备碗筷又如何,她还不稀罕呢,她自己有。 安王福晋连孙嬷嬷一块为难又如何,她的碗筷刚好多了一副,刚好够用。 安王福晋以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人,她这想法,对,也不对。 细究起来,她其实是八爷的人,不过她的存在是在皇后娘娘那儿过了明路的。 皇后娘娘都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了,皇上又岂会不知,皇上都知道,她还是进了安王府,这么看起来皇上对这事的态度还真有些奇怪了。 她能进安王府,其实是因为她有功夫在身上,那位爷让她到现在这位主子身边是要她在关键时刻将这位主子救下来。 别看她年纪大了,她其实耳不聋眼也不花,有人在院子外头说话,她是隐约听见只会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的。 等到听清在院子外头那两人都在说什么时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两个小丫头,还是府上的小姐,她们怕是进都不敢进来,周嬷嬷想着,方便去了。 她请孙嬷嬷吃这餐饭可不光是想和这位嬷嬷拉进关系,她是要暗示这位嬷嬷,该拿出来给人看的东西就要拿出来,这样才不会被人骑在头上。 孙嬷嬷也听懂了她的暗示,不光自己穿金戴银,还让那位也把皇后娘娘从前送的东西戴出来了。 据她所知,去廉亲王府宣旨的人可是苏培盛。 皇后娘娘何等聪慧,她不可能想不到她从前送给这位主儿的东西再放在这位主儿身边不合适,可她并没有让苏培盛将这些东西收回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皇后娘娘对此事的态度吗? 她来安王府之前虽然没见着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若是不允,她是出不了宫的。 这这件事里最奇怪的人其实是皇上,圈禁八爷九爷的人是他,让八爷休妻的人也是他,可他偏偏还给这位主儿留了一条生路 她可不认为皇上这是在心软,那皇上留着这位主儿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周嬷嬷想。 271 第 271 章 皇上的心思她不敢揣测…… 皇上的心思她不敢揣测, 就算揣测也揣测不明白。 不过安王福晋在想什么她却是知道的。 除了那第一顿饭,后面的这几顿吃的都还算过的去,安王福晋这不是有所忌惮又是什么呢。 这些吃食又不用她花银子, 她干什么不吃呢,她吃的越多越香来送饭的那个小丫头才会越瞧不起她, 她的身份才更不容易被发现。 不过这么吃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方便的次数比从前多了,时间也比从前久了。 她料定那两个小丫头惹不出什么大事来,这才慢慢悠悠的走, 又慢慢悠悠的回,等到终于回到院子正中央透过门缝再一看, 就看见那院子外头已经烧起来了。 她立马就想冲出去,桶都提在手里了她才想起了她现如今只是个垂垂老矣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嬷嬷, 就又把桶放下去找孙嬷嬷去了。 这院子里的三个人就没有一个没倒下的, 那位主会倒下,那是因为她吸了太多烟雾, 呛着了,孙嬷嬷会倒下, 那是被吓着了,她会倒下, 那是因为她们都倒下了,她不倒不合适。 她就是个下人,那些护院将她抬进她的屋子就没再管她,她是装晕也好,真晕也罢,还真没人在意,也更没人发现。 她在想安王府这一帮子人其实是在想她该不该进宫去, 毕竟这事皇后从她口中知道和从安王福晋口中知道那可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可她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势必是要养上几日伤的。 如此,除非安王福晋一直不进宫,她就算进宫也是在安王福晋之后了。 也不知耽搁这几日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周嬷嬷想。 这事的确出了变数,这个变数,出在了清韵和她额娘身上。 清韵最后是被两个丫头架着回的自个儿的院子,她回了院子之后将所有服侍她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在屋里枯坐了一夜。 待天明之后,她就这么穿着昨日的衣裳去了她额娘的院子。 另一个一夜未眠之人,是安王福晋。 她倒没有枯坐一夜,她是去歇息了的,不过就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罢了。 他家爷倒是答应了她要尽力把这事压下去,可就凭现在安王府的势力,这事能不能压下去还真不好说。 她又不是她那小姑子,就算皇后娘娘并未传召,她也敢跟十三福晋一道进宫去,还进了坤宁宫还和皇后娘娘说上话了。 她既没有她小姑从前的身份,也没有她小姑从前的胆子,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着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之后召她进宫。 只是如此一来,能进宫的就只有那位宫里来的周嬷嬷了。 她一开始以为周嬷嬷是皇后的人,对她还算礼敬。 不过这礼敬只敬了不足一日,晚膳时她便得知这嬷嬷背后谁都没有,因此这嬷嬷也成了她刁难的对象之一。 她为难这嬷嬷是因为她觉得在这嬷嬷面前失了脸面,她觉得这嬷嬷就是来养老的,没什么用处,这才处处刁难她。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嬷嬷是能派上用场的,为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不免有些为难。 她已经在周嬷嬷已经丢过一次脸了,没想过再丢一次脸,所以她只吩咐了兰儿再去给她那小姑子送饭时看看那院子的主仆三人是个什么光景,自己是不打算出面的。 她找到王爷时给那位瞧伤的大夫已经回去了,这是后宅之事,她还真得知道,于是便问了。 王爷大概是也被这事搅得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有个人来跟他一起分担了,他又怎么会不说呢,甚至她都还没开口,他就先开口了。 那两位嬷嬷因着要去灭火,倒是用打湿了的巾帕捂住了口鼻,这巾帕妙英也有,不过她不知是在赌气还是别的什么,愣是没用那巾帕。 她还没去救火,偏偏成了伤得最重的那一个,她的上不在表面,而在肺腑,那位大夫最后只摇着头说了一句,这伤得养着,然后就走了。 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小姑就是故意的,她小姑要是伤得轻,皇后娘娘还真不好管这事,反之,皇后娘娘还真能管上一管。 安王福晋觉得她家王爷是要尽全力,这事还是能瞒住的,所以才歇下了。 等第二天起床后她才知道这事已经被传出去了。 周嬷嬷还在床上起不来,别说进宫了,就连消息都传不出去,将此事传出去的人不会是她。 她那两个弟妹家的嫡女都参与了此事,应该也不是她们把这事传出去的…… 等等,这事该不会是她那二弟妹传出去的,为的就是将她女儿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吧,安王福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脸色比刚起来时更难看了。 流言刚开始传的还算能听,说是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住的院子走水了,那位也受了轻伤。 再然后这流言就变成了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住被人害了,她的院子走水了,她受了重伤。 最后这流言变成了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因为被休弃所以羞愧难当,自觉无颜再苟活于世,自焚而亡了。 这流言越传越离谱,别说胤禛了,就连秀玉都知道了。 皇宫之中但凡有什么秀玉这个皇后娘娘能知晓的消息传进来,第一个知道的人是胤禛,第二个就是秀玉这个规矩其实从秀玉还是四福晋时就有了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因此这个消息秀玉还是从爱打听消息的雨骤哪儿听到的,是从苏培盛那儿听到的。 胤禛大概觉得是苏培盛去给她那位曾经的八弟妹宣的最后一道圣旨,故此又让他到这坤宁宫走了一趟。 秀玉听说妙英住的院子走水了,惊得立马就站了起来,她已经无心去听苏培盛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她得管。 既然要管,那就得去找胤禛,所以她抬脚就走。 最后还是齐嬷嬷将她拦下来了,为了拦下她,齐嬷嬷还重复了一遍苏培盛的话。 说妙英住的院子只是院外走水了,妙英虽受了伤,但不算太重,只是伤了肺腑,且现下已经醒了,今后好好养着,想来并无大碍。 什么并无大碍,就连医馆的大夫都能诊出她伤了肺腑,想来她一定吸入了不少烟雾,这种伤若及时用药那还不会伤及根本,反之,轻则留下病根,重则丧命。 她和允禩是怎么回事,先是允禩病倒了,然后她又受伤了,就跟约好了似的。 等等,约好了的,允禩为了保她都肯休妻了,显然不会跟她有这种约定,如此,也只能是妙英单方面有这种约定了。 她就说妙英怎么不吵不闹的就回了娘家,她这是心存死志,这才懒得吵,也懒得闹了。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她又坐回去了,她是得去找胤禛不假,不过不能现在去。 也真是巧了,今日刚好是大朝会,眼下还没散朝呢,故此她不能去。 她不能立马就去找胤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现在脑子实在乱得厉害,要真见了胤禛她没准儿真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因此她不能去。 曾经的廉亲王福晋住的小院外头走水了,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是安王福晋,第二,是胤禛。 胤禛留着他这位曾经的八弟妹的性命,是为了威胁他那八弟,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被圈禁的屋子里,别闹事,更别想不该想的。 往安王府派暗卫,那是大材小用,因此他还真没下这个令。 安王府早就败落了,要不是还有个嫡女嫁做了皇家妇,安王府的王字怕是早就被摘掉了。 这样的王府,他想安插一个眼线再简单不过了,不过这也让他成了第二个知道此事的人。 最后知道此事的人,是允禩,按说他都被圈禁了,是不能知道外头的事的可他偏偏就知道了,他也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所以有人告诉他,他就听,从不会多问一句。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给他传这消息的人说话没头没尾的,只说妙英住的院子走了水,人已经救下来了,让他别担心,旁的一概未提。 出了这样的大事,他怎么能不担心,什么叫人已经救下来了,既然救下来了,那应该也知道妙英伤得如何,何时能好,偏这些事那人只字未提,就像是有意要吊他的胃口似的。 他家福晋那性子,说的好听些叫果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易冲动。 她从前做事顾头不顾尾倒不打紧,横竖有他给她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现如今他都不能跟在她身后了,她家福晋怎么就不知道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呢? 皇上不让他和她家福晋有书信来往,之前他还觉得这也没什么,她身边有孙嬷嬷,还有周嬷嬷,总能劝住她的。 现在看来,这招是真狠,能劝住她的,除了自己,怕是只有四嫂了…… 等等,他四嫂也并非不能出宫,前不久皇上不是还和她一同微服出宫,去了雍和宫吗,她真要出宫,皇上还能拦着她不成。 她独自去雍和宫是有些怪,那怡亲王府呢,甚至她娘家呢,这些地方她不是都能去吗? 只要出了宫,皇后到底去了哪里又有谁敢真的去计较呢? 哪怕她先去怡亲王府露个面,再去安王府见一见妙英,他就不信怡亲王府和安王府有人敢把这事往外说。 她四嫂这个身份能在暗中帮一帮他,在周嬷嬷这事上松松手,他已经十分感激了,这事他不能再讲他四嫂牵连进来,要让她四嫂出宫,还得他去求皇上。 为了他家福晋,让他去求一求皇上,他心甘情愿。 可他愿意是一回事,皇上愿不愿意见他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还得想想要怎么做皇上才会见他,又或是如果一直见不着皇上,他要怎么让人给他传个话。 27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二天 他思来想……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最后只能从自个儿身上想办法了。 他虽刚至不惑之年,可身上大大小小的病还真不少。 从前府上有府医给他调理着,真病了还有御医可请, 他真身子才没垮,现在嘛,他这身子早晚都是要垮掉的。 他这屋子旁人还真不敢轻易进来,哪怕他病了, 只要病得不重,御医来了也只会望闻问,少了最重要的切,就是怕这御医是她的人。 这也是他为何明明吃了药,病却不见好的原因, 不把脉,就算医术再高深的御医开药时手恐怕都得抖, 这药能治标便不错了,能不能治本, 就真的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他病得不重,御医不诊脉也没人敢说什么,那要是他病得极重呢, 那时御医还能不给他诊脉吗? 他是被革去了爵位不假, 可他是先帝血脉这事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只要皇上还要让世人看自己是如何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 御医就得进这屋子,御医一进来, 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法子允禟其实已经用过一次了。 允禟的福晋也是个体弱多病的,他跟允禩一样,都被屋禁了,不过允禟和允禩的屋子不一样, 允禩就一个人,他那屋子是真小,允禟那儿还有一个他福晋,他那屋子勉强还算能活动开。 允禟赚银子一是想将允禩送上那个位置,再有,就是要养她家福晋了。 旁人都说她福晋温柔似水,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只有他知道,她福晋那是身子弱,之所以说话声小,那是她想省省力气。 她福晋还在娘家时就被养得娇气,嫁他之后又什么事都有他在她前头挡着,就更娇气了,何时受过这份苦。 他那时只知道埋头往前冲,想着自己这辈子注定是和大位无缘了,那就一定要把他八哥扶到那个位置上去,到那时他才真能过太平日子。 他左边斗着太子,右边防着大哥,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好不容易太子和大阿哥都倒了,他四哥冒出来了。 他这才晓得他是替别人做了嫁衣,把别人扶上了那个位置。 这事要是没转机出现其实到这儿也就算完了,可转机偏偏就出现了。 四阿哥,十四阿哥,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就差这最后一步怎么都上不去,他们都快放弃了,转机出现了,他们死死抓着这机会不放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 那种时候,谁还想得起来他们这位四哥是何等的心狠手辣,成王败寇,不在最后博一博总是不甘心的。 他们博了,然后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大阿哥犯了这么大的错,汗阿玛也只是将他墙禁了,且还是禁在自己府里的。 他觉得他的下场应该和大哥差不多,也做好有人在他府邸四周砌墙的准备了,结果不但他没能回府,他还在在宗人府见着他家福晋了。 他对此的第一反应是,完了,他还是失算了。 他把自个儿的府邸怎么舒服怎么弄,为的就是要是真有被圈禁的那一日他和他家福晋在府里也能过得还凑合。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那好四哥会给他来这一手,又气又怄偏又无可奈何。 他被派去西宁时对她家福晋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该吃吃,该喝喝,别为他担心,也别太操心,更别想着替他省银子。 还告诉她她就是花得再多他也能赚回来,看她点头了,他才走了。 他走是走了,不过他走之前去找过他八哥,求他让八嫂多照顾照顾他福晋。 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这话八嫂还是会照料他福晋的,可他还是说了,原因无他,就因为他知道他此一去,再回京城时回的第一个地方必不是他的九阿哥府,而是宗人府。 他的确进了宗人府,进去时他还在想,好在他福晋还能继续住在府里,结果没过几日他就在这宗人府看见他家福晋了。 他四哥让人把他福晋带来,就是为了稳住他,让他该认的认,该交出来的交出来。 他又不是老十四,要交兵权,他该交的除了银子就没别的了。 他是有银子不假,不过这银子他可没打算交给皇上。 他的酒楼还有铺子都交给了他八哥,田契,地契,还有房契都交给了他那十四弟。 至于银子,他给老十四送了这么多东西,可不光是怕他会饿肚子,他吃食都能送进去,银票还会送不进去吗。 他和八哥商量过了,要是他们最后都被圈禁起来了,那就在被圈禁之前把这些东西都交到老十四手上。 端看他能往老十四那儿送东西就知道了,老十四日后是肯定能出来的,那他那些东西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他这一被圈禁起来的肯定出不去了。 可他还是儿子,还有女儿。 等他四哥薨了,他那继承了大统的侄儿为了彰显仁德,是一定会把他的孩子们放出去的,到时候这银子不就又派上用场了吗。 他想来想去,觉得他能信得过的人除了八哥就只有老十四了,他不是不信老十,是老十有了银子就守不住,有秘密亦是。 按着他四哥的性子,是不会为难女子的,尤其这女子还是他弟媳,他就更不会为难了。 因此他又嘱咐了一遍他福晋,让她该吃吃该喝喝,就差当着看守她的人告诉她,他的银子虽然给出去了,她要用随时去取便是了。 他以为他说得够清楚了,她一定听懂了,却不料她只听懂了一半。 她的确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可她并没有去廉亲王府要银子,她开始变卖或典当九阿哥府上的东西了。 他当着守卫他的人说那些话,其实是说给他四哥听的,他就是要让他四哥知道就算他被关起来了,他的福晋也依然有银子花。 他这好四哥不可能猜不到他把那些东西都给了八哥,可他猜的着又如何呢,他就是要他看得见却摸不着,让他干着急。 他和老十三追债的时候最多都只是在欠了银子那人的府门外等着,还真没闯进去过,当然,主人家请进去的不叫闯。 他就不信他四哥真能为了点银子就让老十三闯进廉亲王府去,那样可就闹大笑话了。 至于老十四那儿,老十四不能出来,老十三当然就不能进去,这么看来,他将他的东西放在这两个地方还真是放对了。 至于他福晋变卖家产这事,他初时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可细细一想又觉得此举极妙。 他福晋都要变卖家产度日了,他那好四哥应该不会再打他那些银子的主意了吧,至少在八哥倒台之前,他的那些东西都还是他的。 变卖家产这种馊主意就不是她福晋能想的出来的,不用想,这一定是他那八嫂的主意。 八哥也真是的,他平日里在小事上纵着八嫂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在这种大事上也由着她闹。 她闹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上他福晋一块儿闹,他好好一个福晋,可别被她给教坏了,允禟皱着眉想。 等他福晋见着他的第一面不是跟他说话而是从两边的衣袖里分别掏出一叠子银票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福晋果然被他八嫂教坏了。 他一时无言,他福晋却像邀功似的,把那两叠子银票都塞到了他手里。 他之前觉得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他从没想过他家福晋有需要变卖家产度日的一天。 后来觉得此举极妙,是因为这银子他家福晋的确有要用银子的地方。 他家福晋这病是得养着的,自是离不了药,当然就得有银子,就这一万两银子,还不知能用多久呢。 除了药,还有吃食,他迟得差些倒没什么,他福晋不行,他福晋不仅得吃饱,还得吃好,这么一看,这一万两银子就更不经用了。 允禟知道他终有要求他四哥的那一日,他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因为他福晋的病,御医倒是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他这一趟,同样是望闻问,但不诊脉,开出的方子难免差点儿意思。 好在他因为他福晋的病已是久病成良医了,她是什么病,要吃什么药,他心中都有数,这才没被糊弄过去。 他被圈禁起来之后看守他的人都是生面孔,可再是生面孔又如何呢,财帛动人心,只有有银子,就没有使唤不动的人,只要有人肯替他跑腿,还怕没买不着东西吗。 他意识到他该求他四哥时是他福晋的病日渐加重之后。 都说狡兔三窟,他的银子的确不是只给了八哥和老十四,所以他还真有能拿出来交给他四哥的银子。 他那九阿哥府上有密室,他能交给他四哥换清净日子的东西都在那密室里了。 既然是密室,那自是隐秘非常的,除非他们把九阿哥府拆了,不然只要他不开口,他们就别想找到密室。 这密室他连他那几位关系要好的兄弟都没告诉,他们一点线索都无,能找到那才真是出了怪事了。 他告诉了老十三密室的事,也请他帮着转告他那四哥,他不求别的,就求她福晋的病能好。 他用银子果然换来了他四哥破例,御医总算能给他福晋诊脉了。 胤禛能为了允禟破例,那是因为允禟密室里的东西最后都成了银子进了国库,允禩就不同了,他没银子可拿出来,可不就得寄望于秀玉嘛。 也不知真是巧合还是胤禛觉得这位给他那九弟妹瞧过病的御医医术不错,又记得进被圈禁之人的住处要守那些规矩,来给允禩瞧病的人也是他。 他给允禟福晋瞧病时收了允禟给的银票,他觉得允禟的意思是要他尽心尽力给这位福晋瞧病,为了让允禟安心,他才收下了银子。 不过在收允禩的银子时,他却犹豫了。 27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三天 …… 他又不傻, 又怎会不知道这位爷之所以给他银子,是为了让他传话的。 这位爷的话若是要传到那几位王爷耳朵里,他还能勉力一试, 要传到皇上耳朵里, 他不犹豫才奇怪了。 他最后答应帮着传话, 不是因为银子,而是因为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对他有恩。 他原是觉得来给这位爷瞧病就算还了当日的恩情了。 后来一想, 又觉得他是奉命前来,也就不算还了恩情, 因此在听见这位爷有事请他相帮时没有立刻转身就走。 他是想报恩不假, 可他没想过把自个儿的命搭上。 他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 所以他恭恭敬敬的请这位爷将自己要说的话写了下来, 并折好,再交给他。 自从七阿哥那事之后, 他虽然仍在太医院当差,可却无职亦无权。 他知道皇上之所以派他来办这两件难办差事, 不过是看他还算敢说真话罢了。 他还知道他之所以还能留在太医院, 是皇后娘娘保的他, 他既欠皇后娘娘的恩情, 又欠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的恩情。 只要他把这纸条交到苏公公手里, 这恩情就算还了一半了, 剩下的那一半,就得看皇上这次会不会处置他了, 刘御医想。 那纸条上写了什么除了胤禛和允禩两人之外再无人知晓了。 宫里人只知道皇上在见了刘御医之后去了坤宁宫,宫外人只知道皇上偕皇后娘娘一起去了怡亲王府。 秀玉原以为她得求一求胤禛才能出宫去,她怎么都没想她成了跟着胤禛出宫的那一个。 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应该是胤禛跟允禩做了交易,胤禛满意了,自然就对允禩有求必应了。 她和胤禛微服去了怡亲王府的事明日恐怕就人尽皆知了,如此一来,她才刚进怡亲王府不久就去了安王府这事就无人敢说出口了。 安王府的人要是敢说,那就是她们在胡言乱语,是要被治罪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她到妙英现下住的那个小院时一眼就看见有人跪在院子外头,这不是巧又是什么呢。 她原想着来了就直接进去的,这会儿看有热闹瞧,她又觉得在外头站会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走水这事她是知道的,她以为安王福晋为了粉饰太平至少会让人将这院子外头收拾收拾,没成想她会看到这样一番光景。 这还是大白天,这院子瞧着就挺让人不舒服,到了晚上怕是更甚,更别提此处的气味了,都可以用刺鼻二字来形容了。 这是看妙英反正都不会出院子,就对这边的事不管不问了?秀玉看了一眼安王福晋 想着。 秀玉只看了安王福晋一眼,安王福晋却偷看了秀玉不知多少眼了。 她这两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心情极差,根本就不耐烦应付上门看热闹的众位夫人,可她还是得应付。 她上午才送走了本家的几位长辈,正心烦气躁,下午皇后娘娘就突然造访,她就心里就更烦了。 皇后娘娘跟她小姑的关系竟比她想象得还要亲厚,这才多久,皇后娘娘就亲自来了,看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了,安王福晋一边往外走一边想。 她是真不知道她三弟妹正带着女儿跪在那小院儿外头,她要是知道,她就是把这二人打晕了,也得让人把她们带走。 在府上丢人也就罢了,这会儿丢人都丢到皇后娘娘面前了,也就是她现下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她非得给她这三弟妹一个大耳刮子不可。 她不敢动,底下人就更不敢动了。 安王福晋为了提醒她这三弟妹有人来了,开始一会儿咳嗽一声,一会儿又咳嗽一声。 知道的她是在提醒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风寒呢。 安王福晋都咳成这样了,这位三夫人要是还没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她就是真蠢了。 显然,她不仅不蠢,她反应还极快,不然不会在看到自己后会是那副表情。 秀玉一开始还真没认出跪在地上的人是谁,这人都转过来朝她请安了她才想起这人的身份来,这人是安王府的三夫人。 既然这跪着的两人里其中一个是三夫人,那另一个就应该是三夫人的嫡长女了,毕竟换了别人三夫人可是不肯陪的。 她以为她对这事已经知之甚详了,没成想她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她这一趟还真是来着了,这不就都知晓了吗,秀玉想。 她今日来可不是来给安王府处理家事的,她今日一来,安王福晋就算再想帮这位三夫人一把,恐怕也得硬下心肠把这位三小姐处置了。 这事显然是不用她费心的,能让她费心的人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呢,这么想着,秀玉大步进了小院。 “我知道你醒着,我今日没闲工夫陪你耗着,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想活,还是想死。”秀玉高声道。 秀玉一进来就发现妙英醒了,是察觉到有人进了屋才又开始闭上眼睛装睡的。 妙英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她是个你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的性子,对待这种人,激将法最是有效。 更何况她上次在坤宁宫跟自己大喊大叫这事自己还记着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可不就得还回去吗。 妙英被秀玉这么一吼还真装睡不下去了。 她猜到秀玉会来,但没猜到秀玉会来的这般快。 她装睡也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秀玉,而是她见了秀玉就有点想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秀玉时隔数月之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是问她是想活还是想死,这睡立马就装不下去了。 她当然想活,她不仅想活,她还想好好活,可偏有人不让她活,她还不知要找谁说理去,秀玉竟然还跟她说这种话,这么想在,她就觉得更委屈了,终于没忍住,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秀玉一件这位姑奶奶哭了,连忙轻声道。 认识妙英这么些年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见着妙英哭。 从前都是妙英让别人哭。 路见不平被她气哭的,做错了事被她骂哭的,甚至还有胆子小,她还什么都没做就被吓哭的。 总之就是只有她让别人哭的份,绝无别人让她哭的可能,没成想今日自己把她给气哭了。 没准儿,她是病得厉害,难受了才哭的?秀玉有些心虚的想。 她都这么说了,妙英总该有点反应吧,这么想着,秀玉就开始盯着她看了起来。 然后她发现妙英的确是有反应的,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缓缓的将睡姿从平躺换成了侧着。 好嘛,敢情她还摆上谱了,秀玉想,要不是看她还伤着,要不是想着见她一面实在不易,她早就走了,秀玉气恼的想。 “你这是要窝窝囊囊的躲着,歪歪扭扭的躺着,能躲一时是一时了”?秀玉想了想,问道。 “谁……谁要躲着了。”妙英又吸了吸鼻子,然后道。 “那你就别耍性子,该瞧病瞧病,该吃药吃药,等你好起来了,亲自教训跪在你院子外头的那个小丫头,岂不快哉。”秀玉耐着性子道。 “什么小丫头。”妙英总算肯跟秀玉说话了,她一边动作缓慢的翻身一边道。 “合着你还不知道呢,还能有什么小丫头,自是你们家的小丫头了,你那三弟妹刚才还带着她在们这院子外头跪着呢。”秀玉似笑非笑的道。 你说这火是她……这个死丫头,胆子小得就跟那耗子似的,一点让都不像她娘,更不像我这个姑姑。”妙英高声道。 妙英本来就是个爱说话的,回了娘家之后能跟她说上话的就只剩下刘嬷嬷一个了,可把她憋坏了。 好不容易逮着秀玉了,可不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自然就多了些。 她还真不知这事竟然跟那小丫头有关,想来应该是刘嬷嬷怕她伤心,这才没把这事告诉她。 她觉得就那丫头的老鼠胆子,这火肯定就是个意外,故此立马就替这小丫头辩解上了。 “打住,我没那闲功夫,也没兴趣听你们家的家事,这事等你病好了你自个儿处理。”秀玉看妙英那架势就知道她一开口就收不住,连忙说道。 “又或者,我们趁此机会,一起做一件大事如何。”秀玉听妙英话里的意思,察觉到她显然是想放那小丫头一马的,因此试探着问道。 “我这个样子,还能做得了什么大事,你还是撇下我自个儿去做你那大事去吧。”妙英撇了撇嘴,道。 “要不是这件大事非你不可,你以为我爱搭理你。”秀玉看见妙英撇嘴了,她也毫不客气的朝妙英翻了个白眼,然后道。 “什么事,还非我不可了,你都是皇后娘娘了,难不成还有你做不了主的是,还要我帮你?” 妙英一听自己如此重要,眼睛就是一亮,她假装没看见秀玉的白眼儿,笑着问道。 秀玉见她这样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又看她都激动成这样了,要是平日里早就一骨碌爬起来了,这会儿却起不来,又觉得她可怜,就不想跟她计较了。 27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四天 …… “你跟我说句实在, 那个周嬷嬷是不是你的人,我看她心里可是藏着不少事呢。”这事在妙英心里藏了好久了,一直没问出口, 今日终于见着了秀玉, 她哪里还忍得住。 “她不是我的人,是允禩的人。”秀玉见妙英虽然起不来, 精神头却还不错,心知她今日若是不得着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只好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周嬷嬷是我家爷的人,他不是……他怎么……”妙英这会儿是真激动,她惊声道。 秀玉看她想坐起来, 试了好几次还是坐不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不舒服,到底是伸手把她给扶起来了。 “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是作为皇后娘娘说的, 也不是作为你四嫂说的,是作为你的知交好友说的, 你一定得给我听清楚了。” “你是要就这么困在这深宅大院里了此残生, 还是要让郭络罗·妙英从这世间消失,但你能改名换姓, 从此山高水远,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没这些规矩压着你,再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约束你。 秀玉来安王府本就不是为了看妙英伤的重不重的。 她是要妙英自己做决定,是做郭络罗·妙英继续过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还是要改头换面,改名换姓,去过那自由自在的日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家爷的意思。”妙英抓着秀玉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既是允禩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还是胤禛的意思。”秀玉想了想,回道。 “我家爷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皇上才肯答应此事的。”妙英此刻心跳的极快,可她脑子反倒十分清醒,她看着秀玉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二人的确做了回交易,允禩做这交易可是为了你,你当真要枉费他的一片苦心吗?”秀玉回道。 “你犯糊涂也就罢了,我家爷怎么也跟着犯糊涂了,怎么会想出,如此……如此……”妙英话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她开始小声的咳嗽起来。 “如此什么,如此荒谬吗,对,就是荒谬,外头有关你的流言比这还荒谬,不也有人信吗,这事再荒谬,胤禛同意了,那它不就不荒谬了吗? “外头关于你的流言精彩极了,还有说你自焚而亡的,如此好的机会,你要是不抓住岂不是对不起那帮你传流言的人。”秀玉心知妙英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就又添了把火。 “我家爷……是不是病了……”妙英没答秀玉的话,而是转而问起了这个。 “ 不光允禩病了,咱们九弟妹也病了,你说说你,你也真是的,你都能教九弟妹变卖家了,怎么就不知道让她多卖些,多带些银子呢?” 秀玉是知道妙英的性子的,你可以激她,但不能逼她,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换了个话题。 反正她该说的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妙英自己的了,秀玉想。 “这才多久,九弟妹带的银子就用完了?”妙英见秀玉跟她说起了别的事,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问道。 “九弟妹吃的那些药本就极费银子,从前我们不觉得,不过是因为允禟的银子多得数不过来罢了,现在他的银子数的过来了,可不就显出来了吗?”秀玉轻声道。 “再加上九弟妹吃的用的已经是那些看守她是小太监能弄到的最好的了,她那些银子可不就没剩多少了嘛。”秀玉低声道。 “一万两银子都不够用,我家爷可是只有一千两银子,他怕是早就没银子用了,我那儿还有好些银子,四嫂你看,你能不能……”妙英试探着问道。 “打住,我今日来找你可不是来给你做信差的,允禩那儿有吃有喝,怕是比你这会儿吃得还好呢。”秀玉没好气的道。 妙英其实也知道她所求之事秀玉应该是不会答应她的,她就是不死心,还是想试试,这会儿没听见想听的,也只得作罢了。 “四嫂,我还有九弟妹给你的回礼你是不是就没好好看过,你回宫之后把那些回礼翻出来,里头有好东西。”妙英知道她的和秀玉的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道。 “你都说是好东西了,想来那些东西应该极好,我记下了,回宫就让人把那些东西翻出来。”秀玉笑着道。 “你都有好东西给我,我自然也有好东西给你。 “这盒子金鸡纳霜可是我软磨硬泡了胤禛好久他才答应给我的,你可要收好了” “这回要是能用就用上,就算这回用不上也总有能用上的时候。”秀玉拿出掖在袖子里的金鸡纳霜,说道。 “我刚才的那个提议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让安王福晋进宫一趟,她要是说你缺银子,那就是你要走,反之就是你不打算走,你慢慢想,没人催你。”秀玉想了想,说道。 “我看她们有求于你,你说什么她们都会答应的,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心软。”秀玉扶着妙英,让她躺了下去,然后说道。 “四嫂,你……我是想说,四嫂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妙英原本还有很多话想问,想想,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秀玉看妙英眼中满是不舍,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俯身下去伸手拍了拍妙英的手,对她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才转身走了。 妙英原是没有力气说这么多话的,她是知道秀玉来见她一次有多不容易,所以话才格外多。 秀玉说外头的这帮子人有求于她,这话没错。 从她被选为八阿哥的嫡福晋起,这帮子人其实就已经有求于她了。 她们有求于她,所以捧着她,敬着她。 等她落魄了,她们就全都换了副嘴脸。 现下看她有皇后娘娘撑腰,她们怕是又要收起她们那副刻薄嘴脸,变得谦逊起来了。 她之前为她那侄女辩解,不过是不想被秀玉看了笑话罢了,受伤的人是她,她又怎么会不气呢,她不但气,她还心寒。 她自认从前对娘家的小辈们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她觉着人都是懂得感恩的,所以她们心里肯定是也记得她的好的。 现在看来,她们怕是没记住她的好,就记住她有银子,有嫁妆了。 她把秀玉送的首饰戴出来,那是不想被人小觑,那首饰被兰儿看见过几回之后她就没再戴过了。 这个时候,她这两个侄女趁着晚上偷偷摸到她这院子外头来,总不能说她们是迷路迷到她这儿来的吧。 那她们来这儿的原因也就那两个了。 一个是好奇,来瞧她如今过的究竟如何的。 另一个,就是看她是否真的有那些好东西,没准儿还想凭着从前的情谊向她讨要几件。 不,她怎么忘了,她们从来都不需要讨要,只要她们叫一声姑姑,她就什么都愿意给她们了,妙英想。 秀玉从妙英那儿出来时还在想那两位弟妹究竟回了什么好东西给自己,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在外头逛一逛,现在也没这个兴致了。 她心里想着事,就没看见夫人母子俩还在门外跪着,差点儿给了夫人一脚。 不过她刹住了脚之后反而有些后悔了,这母子明知道妙英受了伤,需要静养,她们往这门口一跪,这小院儿能静就怪了,都不能静,要怎么养呢。 要不是看在那个小丫头还不算大的份上,她还真能补上这一脚,毕竟她刚开始是真没看见,刹不住脚也正常不是。 她正在犹豫是要让晴初开口让她们让开好,还是把她们当成两根柱子,绕过去好,就见安王福晋过来了。 得,柱子就柱子吧,至少柱子不敢跟她说话不是,秀玉看着快步而来的安王福晋,想着。 “你……” “是,臣妇遵命一定给小姑请医术最高明的大夫,用最值钱的药,臣妇亦会多去开导开导她。”安王福晋连珠炮似的道。 秀玉原本连看都懒得看这位安王福晋的,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到底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她没看清这位安王福晋长什么样,倒是看清她的首饰长什么样了,还越想越觉得那件首饰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她没忍住,又看了安王福晋的首饰一眼,然后终于确定,安王福晋逮带着的那个镯子是她送给妙英的。 看来妙英是将这个镯子转送给了这位福晋。 也对,她送妙英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妙英会给错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位福晋应该是听说她来了,所以梳洗打扮时特意挑了看上去最贵的那些首饰带上。 她怕是连这镯子的来历都忘了,又哪里会想到这镯子原本的主人这会儿正站在她跟前呢。 她还当这府里就夫人和夫人的女儿脸皮厚呢,没成想这一家子人脸皮都挺厚的。 受了妙英这么多恩惠,拿了她那么多东西,她一朝失势,她们就把她赶到了这个一个破地方住着,这是不光要踩她,还要用力碾上几脚才罢休啊,秀玉想。 也就是她们是妙英的娘家人,这要是换了旁人,妙英非得闹得那人以后见了她就绕道走不可。 她们是妙英的娘家人,情况就反过来了,是妙英得绕着她们走了。 秀玉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有再见这位安王福晋就想皱眉,可这事还非她不可,自己就是再不想见她,也得见,这么想着,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27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五天 …… 安王府的三夫人原本是不敢直视皇后娘娘的, 是皇后娘娘差点撞上她们,她一惊,就忘了怕了, 到底是飞快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绕是如此她还是没敢看秀玉的脸,只敢去看她的衣裳。然后她还真看出点儿门道来。 皇后娘娘的箱笼里竟然还有这么不起眼的衣裳,看来是专门为了出宫准备的, 可她一年能出宫几次呢?她准备这个做什么? 还是说, 这些衣裳是皇上特意吩咐人准备的,就为了以后方便和皇后娘娘一起出宫? 三夫人想到此处,愣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看来帝后感情比她听说的还要好, 三夫人想。 她带着女儿跪在此处, 既是跪给里头的妙英看的, 也是跪给这满府上下的所有人看的。 她得知这火是清韵放的之后立马就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狠,清韵的半边脸立马就肿了起来, 就连她自己的手都又疼又麻,别提多难受了。 她反复在想清韵刚才的话, 不是有意的, 实在怕极了, 没想过火会烧起来,是清颜叫她这么做的。 清韵说来说去也就这几句话, 然而听在她耳朵里就一句——火是清韵放的,清颜看见了。 事实上不光清颜看见了,寻夜的小厮, 救火的护院,还有她大嫂身边的嬷嬷都看见清韵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了。 她听说这事清颜也有份时想的是一定要把她也拉下水,这样错的就不止清韵一人, 这祸,也就不用她一人担着了。 然后她就开始细问这事,这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除非她将那晚见过清韵的人全都赶出府去,不然这罪名她是洗不清的。 她哪怕是把清颜的灯笼抢过来,说那灯笼是自己的,她都还能厚着脸皮替她辩上一辩。 她一回自个儿的小院就把下人全都赶出去了,这不就是摆明了再告诉所有人,这事是她做的吗。 都这样了,她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让人笑话,不如主动承认错误,求得谅解,好歹还能有人跳出来说一句清韵敢作敢当不是。 她没求着大嫂把这事在府里压下去,就是知道这事根本压不住。 不过这事府里人知道是一回事,府外人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还是求着大嫂在府里下了封口令。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在帮她,外头关于这件事的流言越传越邪乎。 从刚开始的是意外,到后来的是有人要害她这小姑子,到最后都传出来她小姑子因为被休弃而觉得羞愧难当,已是自焚而亡了。 流言传的邪乎好呀,越邪乎谈论的人就越多,且她们大多只信最邪乎的那一则流言,事情真相就会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自焚而亡这种事她那小姑是绝不会做的,有人要害她这种事安王府是不会让它被坐实的,因此这事到最后其实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这场大火是个意外。 虽是意外,还是得有罪魁祸首的。 这祸首不能是她那小姑子,要她承认此事是意外已是极不易了,还要她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放火烧了自己,那根本就不可能。 这祸首也不能是周嬷嬷,这位嬷嬷虽说背后没站着人,到底是内务府出来的,这件事还真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算来算去,这个祸首,也只能由孙嬷嬷来当了。 孙氏是她小姑子的乳母不假,看她儿子还有孙子可都在府里当着差呢,她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她儿子还有孙子想想不是。 她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只要孙嬷嬷帮她女儿把这事担下来,孙嬷嬷要银子也好,要宅子也罢,她都能给。 她想的是挺好,不过她却忘记了妙英素来就是个护短的,所以她和她女儿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她虽然带着清韵一道来了这小院,却不打算让清韵跟着她一起进院子里去,在她看来,清韵能来,就已经是诚意十 足了,没必要再进院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连院子都没能进去。 周嬷嬷往门口一站,不管她说什么,这位嬷嬷都说她那小姑子伤得有些重,大夫说了,要静养,就这一句话,硬生生的把她拦在了门外。 对这位周嬷嬷,她还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借着这个机会,她终于能仔细看看这周嬷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结果她看了周嬷嬷好几眼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就记得她脸上有不少褶子了。 要是平常,这小院子她是敢硬闯,这会儿她也知道是她女儿做错了事,到底心虚,也就退回来了。 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在院子外头跪着,是清韵先跪下的,她也试着拉清韵了,奈何怎么都拉不起来。 她觉得她来小院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一个下人都没带,清韵现如今跟她差不多高了,她还真拉不走她。 这小院儿她今日一定要进去,这么想着,她走到清韵身边也跟着跪下了。 跪下去的时候她还在想,反正这儿来得人极少,看见她们这幅模样的就只有院子里的一主二仆,倒也不算太丢脸。 她因为清韵的事脑子乱得厉害,也就忘了这院子来的人极少是不假,可极少并不是没有,因此她才刚跪下不久,就听见了脚步声,她正犹豫要不要起来,就听见了她大嫂的说话声。 她大嫂说的其他的话她还真没听清楚,就听见她大嫂左一句皇后娘娘右一句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来了?皇后娘娘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就偏偏挑了她跪在这儿的时候来,怎么就这么寸呢,三夫人想。 她立马就想起来,奈何她跪得有点猛了,膝盖疼的厉害,没什么东西扶着借点力还真起不来。 她能借力的就只有清韵了,可她这力一借清韵非得趴下去不可,因此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起来。 她不起来,清韵就更不敢起来了,好在皇后娘娘好像跟本就没看她二人,从她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就连步子都没顿一下。 皇后娘娘刚进去,清韵就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她知道清韵这是在问她,她们能不能起来了。 她其实也在问自己,她们能不能起来了,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了,必是已经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那她们这么跪在此处还有何用呢,被人当成热闹看吗? 可她们这跪也跪了,求也求了,都豁出脸去不要了,里头的人还没表态呢,就让她起来,她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因此也只能装作没看懂清韵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了。 结果她们没等到里头的人表态,倒是等到皇后娘娘出来了。 皇后娘娘也不知是走神了还是有意的径直就朝着她们来了。 她看皇后娘娘那架势,觉得她是要上来给她或者她女儿一脚的,背就挺得更直了,只要皇后娘娘的脚踢过来,她就能用手把皇后娘娘的脚接住,三夫人想。 就是不知三夫人若是知道秀玉只是因为在想她那两位弟妹给她回的礼里都有什么好东在走神,压根儿就没看见她们,这才差点儿给了她们一脚会做何感想了。 秀玉不知道的是,这位三夫人其实还打着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跟她说上话的主意呢,她要是知道,这一脚她肯定踢出去了。 秀玉因着和妙英关系好,妙英娘家的这几位嫂子她都是见过的。 不过她能记住长相的就只有安王福晋,安王府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长什么样她并不记得。 她就记得二夫人是个不爱说话的,她女儿却能说会道,三夫人是个好为人师的,她女儿却是个闷葫芦。 就连妙英都打趣过,说她这两个侄女也不知是不是抱错了,怎么越长越不像自个儿额娘,反倒像起婶婶来了。 秀玉觉着这话有趣,就记住了,顺带着也记住了安王府有两位性子截然不同的夫人。 这位安王府的三夫人最后是被安王福晋拉起来的,那位三小姐是扶着耿嬷嬷的手站起来的。 耿嬷嬷还好,三小姐虽然个头高,可却极瘦,扶她起来还真不费什么力气。 安王福晋这边就不一样了,她去扶三夫人本就是想做个顺水人情,没成想她不但没把三夫人扶起来,自个儿还差点被带倒了,吓得立马就松了手,顺水人情没做成,反而把三夫人得罪了。 三夫人在秀玉走了之后就在想着要怎么起来了,她原本想的是用眼神暗示一下耿嬷嬷,让耿嬷嬷扶她一把,她还没动呢,她大嫂的手已经伸过来了。 都是被人扶起来,被福晋扶起来跟被福晋的的嬷嬷扶起来岂能一样。 她觉得她大嫂此举也有赞成她这个举动的意思,想也不想扶着她的手臂就要起来。 她跪的太久,双腿又疼又麻,起来之前她还在想,扶着她是人大嫂,她可要小心些。 等她一动,她就顾不上扶着她的人是谁了。 因为她发现她的身子在往前扑,显然,她的腿根本就使不上劲儿,她要是手上再不用劲儿,她就得摔,所以她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不过她才刚站起来一半就又跪下去了,因为扶着她的人把手抽回去了,还好她反应快,要不她就不是跪下去,而是摔出去了。 不过就算是跪下去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今儿是走不回去,得让下人扶着回去了。 看她大嫂这样,是不会在帮她的了,还好清韵已经起来了,她都这么大了,遇着这事应该知晓该怎么做的吧,这么想着,她忍着痛,转头看了一眼清韵。 27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六天 …… 然后她就看见清韵明明都看见她摔了还是这么木木呆呆的站着, 既不知道要来扶她一把,也不知道找人帮忙。 要不是清韵的眼珠子瞪得比平时大了不少,她还真看不出来她这女儿是在惊讶。 要不是清颜比清韵大了足足两岁,她真要疑心她的女儿和二嫂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抱错了。 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女儿呢?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不像她, 倒像足了她二嫂。 刚嫁进安王府时她想着福晋怕是不好接近, 就想着要跟她那二嫂打好关系。 结果她那二嫂就是个木头, 还是个油盐不进, 好赖不知的木头。 好不容易有了女儿,她觉得终于有人能陪她说说私房话了,结果她女儿又是个小木头。 要不是她还有儿子,她在这个家早就过不下去了,她想。 就因为清韵这性子, 所以她那小姑子比起清韵来更喜欢清颜, 端看每次她小姑子送东西都是先给清颜再给清韵就知道了, 清韵得着的, 都是清颜挑剩下的。 偏轻韵又是个不争气的, 她还就稀罕那些物件, 别说下人们了, 就连她这个做额娘的想看看她都挺不乐意的。 嫌弃归嫌弃,清韵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可能真的管。 她总安慰自己,她这女儿性子木讷就木讷些吧, 总好过清颜三天两头就闯祸不是。 她是真没想到她这女儿不闯祸则已, 一闯祸就闯了个大的,大的她都得跪着求人家宽恕了。 经此一事之后她发现这丫头不光木讷,她还傻, 清颜三两句话就把自个儿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她倒好,她都不用开口,光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这事是她做的了。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要不是清颜那丫头撺掇着,她女儿是绝不会会三更半夜跑到这儿来的。 还有那灯笼,既然都得烧一个,那为什么烧的就不是清颜那个呢。 说到底还是她这女儿傻,被人耍着她玩,她还护着耍她的人。 是真没想过她会因为这种事陷入两难境地,起来吧,没人扶,不起来吧,她这腿又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思来想去,只能由她开口,让清韵去找人来帮忙了。 不过她这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在她开口之前耿嬷嬷朝她伸出了手。 清韵也不是真傻,她看她额娘这么久都没起来,就知道她是起不来了,便往后退了几步,压低声音跟耿嬷嬷说了几句话。 这位安王府的三夫人最后是被耿嬷嬷和她女儿一左一右架着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这位夫人原想着敢去妙英那个小院儿的人不多,她就是出丑,那也没几个人看见。 被这么架着送回去,她这脸可就丢大了。 难怪大嫂宁愿站在那小院儿外头做木头桩子也不愿意走在她前头,易地而处,她也会远远的躲开。 她肯让耿嬷嬷帮自己一把,在他看来恐怕已经是帮了她极大的忙了。三夫人想。 不过她那小姑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伤的那么重,不然她们在外头都闹成这样了,她这小姑子怎么都不出来看一眼呢。 这可不像她那小姑子的性子,莫不是她这小姑子经此一事之后当真转性了? 转性了好呀,转性了自己再带着清韵去求一求她,她说不定还真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把孙嬷嬷交出来,那这事不就跟清韵没什么关系了吗?三夫人想。 三夫人在想妙英,妙英却没在想着她,外头的动静她其实听见了,不过她以为那是她那大嫂让人把院子外头收拾收拾闹出的动静,所以就连问都没问。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秀玉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哪有那闲工夫去管外头出了什么事,只要不闹到她跟前来,她都不打算管。 她在想她家爷到底跟皇上做了什么交易,才让她四嫂走了这一趟。 他家爷都被圈禁起来了,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做交易呢? 因着和老九关系好的缘故,她家爷在外头也是有生意的。 可这些生意到底比不上老九的生意大,皇上就算也爱找人做交易,那也应该找老九才是,怎么就找上她家爷了呢。 他给皇上的,是她不知道的银子,还是她不能知道的秘密,又或是,他的命?妙英想。 她这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见周嬷嬷进来了,且走得还挺快,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周嬷嬷的确是有急事,她原本在门口看了一场大戏,心情正好,都准备回屋去找孙嬷嬷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说道说道呢,就见清韵小姐又回来了。 清韵小姐这是没达到目的,不死心,又来求她家主子来了,那她是走,还是留下接着看呢?周嬷嬷想。 周嬷嬷很快就没时间犹豫了,因为她发现清韵小姐这回不是来求她家主子的,她是想闯进院子里去。 她家主子还伤着呢,皇后娘娘才刚走,指不定给她家主子留了什么东西,这种时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人进去的。 她以为这位清韵小姐要闯进去那动作就一定快的她看不清楚,所以立马就摆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直到看见清韵小姐每走一步都要站好一会儿才会接着往前走,周嬷嬷才想起来这位小姐可是刚在这儿跪了好一阵儿的,她要是还能健步如飞,那才真是怪了,周嬷嬷想。 清韵呢,她只要一想到她只要跟额娘回主院去,她额娘一定会像往常一样把她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就觉着心烦意乱。 府里都在传她姑姑跟皇后娘娘的关系一定极好,不然姑姑不会这会儿还有皇后娘娘送的首饰。 她们也在私底下谈论皇后娘娘会不会到府里来,什么时候会来,毕竟她们都听说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伤得不轻,看在往日是情分上,皇后娘娘应该是要来王府一趟的。 下人们猜测皇后何时会来,是想看看皇后娘娘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她猜测皇后何时会来,是想赶在皇后来王府之前求得她姑姑的谅解,不把人丢到府外去。 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进那小院儿时她在想,她还不如让那蛇咬一口呢,毕竟那蛇有没有毒不好说,流言却是能杀人的。 皇后娘娘进了小院之后她立马就想起来,是看她额娘没动,她才没起来的。 她转头看她额娘的时候忍不住想,也许她额娘说的是对的,她就是个傻子。 她傻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她还傻到被一条蛇吓得跟她二姐姐在自个儿府上落荒而逃,她最傻的应该是她和她二姐姐抱头鼠窜的样子被下人看见了。 她是傻,可她还没有傻到底,她知道这件事的症结其实在她姑姑身上。 她没想过让她姑姑把孙嬷嬷交出去,孙嬷嬷可是她姑姑的奶嬷嬷,易地而处,她也是不会把她的奶嬷嬷交出去的。 可要解决这事不是还有一个法子吗,只要姑姑肯承认自己出了院子,那灯笼是她的,遇见蛇的也是她,这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皇上是暗示过不许她姑姑出那个小院,可毕竟没有明示过不是。 凭着姑姑和皇后娘娘的关系,皇上应该不会对她姑姑怎样才是,清韵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又来了。 她不仅又来了,她还要见到她姑姑,把她的想法都告诉姑姑,求姑姑救她一救。 她来之前的却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但看见周嬷嬷,她就有些犹豫了。 这位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年纪又实在有些大,她要是推周嬷嬷一把,这位嬷嬷不会倒在地上起不来吧,清韵想。 清韵在担心周嬷嬷受不住她这一推,周嬷嬷却在担心清韵受不住自己的一挡。 就这位小姐这瘦瘦小小的样儿,该不会没把她推倒,先把自个儿给摔了吧,周嬷嬷想。 不过最后她们想推人的没推,想拦人的也没拦住,因为清韵最后是被妙英叫进去的。 之前有人在她院子外头闹,她是真以为是下人在收拾院子,就没在意。 这会儿院子外头又有动静了,她就不能不在意了,就静下心来听了听,然后就隐隐约约听见是周嬷嬷在说话,她在说,三小姐。 这府上能被称作三小姐的也只有清韵了,她怎么来了,还是一个人来的,妙英想。 她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想的最多的就是这火是谁放的,如今清韵独自前来,这火是谁放的还用说吗。 她以为放火的应该是她那三位嫂嫂其中之一,还真没想过这火是清韵放的。 她自认对她这两个侄女都极好,没想到倒是养出了条白眼狼来。 既如此,自己还偏要会一会这小白眼儿狼,问一问她为何要害自己,这么想着,她让周嬷嬷将人放了进来。 “姑姑,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放火的,我和二姐姐就是想您了,想来找您说说话,没成想在您这院子门口遇见蛇了,我们是想用灯笼里的蜡烛烧它的,不知怎么我就成了放火的了。” 清韵刚踏进屋子就听见她姑姑在咳嗽,又见她姑姑连坐都坐不起来,一颗心直往下沉,她来不及多想,立马就跪下了。 还抢在她姑姑开口之前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 妙英叫清韵进来一是想问问她为何要放这把火,这二嘛,就是她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想让清韵将她扶起来。 自己也不是没吩咐过孙嬷嬷,让她扶自己起来,别说孙嬷嬷了,她连周嬷嬷都吩咐过了。 可她二人一听她要起来立马就给她跪下了,然后就开始劝她,说她还伤着,须得躺着才好。 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二人念经似的在她跟前颠来倒去的说这些话,也只得作罢了。 她看了一眼瘦瘦小小的清韵,觉得她要是真让清韵把她扶起来,清韵扶到一半她怕是得伤上加伤,为了好得快些,也只能再忍忍了,妙英想。 27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七天 …… “姑姑我错了, 我和二姐姐不应该因为害怕被别人撞见我们来了您这儿就跑了。” “蛇都跑了,我们其实是不用跑的,都是我太没用了, 我就是打着胆子拍几下门再跑说不定您就不会伤着了。”清韵见妙英没反应, 她想了, 想说道。 妙英知道清韵见了她必是要辩解一二的, 在她印象中清韵就是个笨嘴拙舌的小丫头,她都做好了她问一句清韵答一句的准备了, 结果清韵一进来就先给她跪下了, 然后就开始自说自话, 她愣是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侄女哪里是不善言辞, 明明是口才了得才对。 看来她这侄女是因为平日里她身边还有个清颜,所以就干脆将锋芒藏起来了, 这会儿清颜没在,她又遇上了大事,自然就露了锋芒。 “你是说, 清颜那日是跟你一道来的, 那她怎么……”妙英听清韵话里总提到清颜,想看她是有意提起还是无意, 于是便问道。 “二姐姐之前就跟着给您送饭的兰儿来过这一回,我看她的意思,应该是把这边的路认熟了的, 这才敢大晚上的跟她出来,没想到……” 清韵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实在冤枉,可她又不能把这些事都告诉她额娘,当真是有冤无处诉了。 好不容易她姑姑愿意听她说话,她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她说的可都是事实,就算她不说,她姑姑也是能查到的,她说了,倒是给她姑姑省了不少事儿不是。 妙英呢,她看起来是在听清韵说话,其实脑子里想的还是秀玉的话,她想了许久,发现她不管选哪一条路走,好像都得找一找她那几位嫂嫂的把柄,将她们握在手里。 她大嫂那人自恃身份,还真不会跟她那二嫂三嫂为伍。 她二嫂虽平日里瞧着话不多,心里却是个有成算的,她三嫂就更厉害了,那就是个泥鳅,想抓她,还真得有些本事在身上才行。 她喜欢清颜,那是因为清颜的性子有些像她,爱憎分明,敢作敢当。 现在看来,这丫头还是太小,经的事也少,还都不算什么大事,真遇上大事了,她也没这么敢作敢当了。 清颜不敢来见她没关系,她让清韵去找一找清颜便是。 只要她这伤一日不好,外头的流言就一日不会停歇,皇后娘娘不来还好,秀玉都来了,她就不信她这伤一直不好她那好大嫂还能一直坐的住。 “姑姑,我知道此事是我的错,可您能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帮我一把,您也知道流言是能杀人的,您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清韵话到此处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以额触地,给妙英磕了一个头。 以前给妙英磕头的人不知有多少,不过她被休弃回娘家之后,清韵还真是第一个给她磕头的小辈。 从前给她磕头的人,甭管是奴才还是家中小辈,敬的其实都是八福晋这个身份,而非她这个人。 现在却不一样,现在给她磕头的人,敬的只是她这个人。 就为了这个,她没有斥责清韵,而是让她接着说下去。 “您就说那晚上的那场大火是意外,遇见蛇的是您,那灯笼是您的,您为了驱赶蛇,将灯笼砸向了它,这才有了这场大火。”清韵舔了舔嘴唇,咽下一口吐沫,然后说道。 “皇上只说让您回娘家住着,并没有说您连自个儿的院子都不能出,只要您不出府,想来……想来……” 清韵来之前明明想好了要说什么,等话说出口了,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便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只得垂着头不去看她姑姑。 “你把这话去跟你几位婶婶还有你娘说说,她们要是也是这般想的,那就让她们推举一个人来找我。” 妙英觉着清韵今日不在她这儿得个准话是不会罢休的,她被清韵吵得头疼,只得用这个法子将她打发了。 清韵想过她姑姑听看她的话可能会严厉斥责她,甚至想过她姑姑会让孙嬷嬷把她赶出去,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姑姑会是这种反应。 说她答应了,好像没有,说她没答应,好像也没有,直至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来这一趟来错了。 她应该先把这些事告诉她额娘,由额娘来决定该不该再来这院子一趟才对。 她姑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赖着不走怕是会惹人厌烦,这么想着,她也只得起了身,退出了屋子。 清韵去将这话告诉她那几位嫂嫂之后这府里必是要鸡飞狗跳好一阵的,妙英想。 不过她在脑子里想的倒不是那帮子人会如何的鸡飞狗跳,而是秀玉回宫后看见她和她九弟妹送的那些回礼会是个什么心情,什么神情。 秀玉呢,她实在好奇她那两位弟妹送给她的回礼里头有什么宝贝,因为好奇,她连集市都不打算逛了,要不是独自回宫有些怪,她真能扔下胤禛独自回宫去。 毕竟胤禛一跟允祥下起棋来就没完没了,要是不催他,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要回宫,换谁谁都受不了不是。 好在胤禛虽然爱下棋,还知道要抽空瞧她一眼,看出她有点儿不耐烦了,到底是把那一句已经到嘴边的再来一盘给吞回去了。 绕是如此,她回到坤宁宫时宫里也都快下钥了,她也不想这种时候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把这坤宁宫弄得闹哄哄的,到底是歇下了。 不过因为她实在好奇,所以还真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就又起得有些晚。 好在这后宫里没了年贵妃,倒了齐妃,剩下的都是不敢闹的,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来请安的后宫妃嫔们看皇后娘娘面有倦色,就算有再多话想问,也只能憋着。 其实不光皇后娘娘没睡好,她们昨夜也没怎么睡好。 她们都在等,等着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何时才会回宫。 她们又都在猜,猜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微服出宫究竟是所为何事。 被休弃那位出了事,她们是都听说了的,不过她们并不认为皇后娘娘会因为昔日的情分去看望她,毕竟她是奉旨被休的,皇后去看她,不就等于在打皇上的脸吗? 等她们听说皇上和皇后是在宫门落钥之前回的宫,她们就觉得她们果然猜对了,皇后娘娘还真没去看那位。 皇上皇后一同出宫,能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要么是去雍和宫回忆一下旧事,要么是去和皇上关系亲厚的那两位王爷府上坐坐,毕竟去别的地方都不安全不是。 就是不知道皇上究竟去的是哪位王爷的府邸了,她们想。 她们以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也就没再关注坤宁宫那边的动静了。 结果她们第二□□食还没用完,就听说坤宁宫的奴才能动的都动起来了,那架势,像是要把坤宁宫的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似的。 今日这天儿瞧着也不怎么好呀,皇后娘娘怎么就想起来要把她私库里的物件儿搬出来晒一晒了呢,她们不约而同的想。 既然是搬出来晒的,那她们去看个热闹想来应该也是行的,就是一个人去不知道能不能进的了坤宁宫的大门,她们想。 裕嫔原是不想去坤宁宫的,奈何熹嫔非得拉着她走这一趟,自己拗不过她,也只能跟她一道去了。 不过她们很快就各自回宫去了,因为她们发现想去坤宁宫瞧热闹的不止她二人,还有好些后宫的妃嫔们。 若只是她二人去,皇后娘娘也许还能看在她二人是王府旧人的份上让她们进去。 去的人多了,皇后娘娘才不会管什么旧人不旧人的,扰了她的清净,别说今日想进坤宁宫了,今后还能不能进坤宁宫都不好说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回宫去是对的,因为秀玉这次就没打算让除了胤禛之外的人在她找宝贝时进坤宁宫。 妙英也真是的,既然送了她好东西当回礼,怎么就不提醒她一下,她要是提醒了,自己也不会让半夏打开盒子给她看一眼,然后就让当归把东西拿下去放着了。 可这也不对呀,她明明记得只要是她这几个弟妹送到礼,甭管是送的还是回的,她都是过了回眼的。 那些东西名贵是名贵,可也没到能被称作好东西的地步吧,妙英该不会是在逗她玩吧,看来她还非得让底下人把那些宝贝找出来看看,看看它们究竟能不能被称做好东西了。 一个时辰之后,她那几个大丫头终于找出了好几个看上去像是她那几位弟妹让人送来的礼。 秀玉看着这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锦盒,陷入了纠结。 她倒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开这盒子,她是在纠结到底哪些盒子是妙音送来的。 她正犹豫着,胤禛大步进了坤宁宫。 “怎么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了,这不年不节的,你难不成要赏谁什么东西?”胤禛看了看那一桌子的锦盒,轻声道。 “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您这双手长的这么好看,我正不知该挑盒子开呢,既然爷您的手长的好看,不若您来帮我选一选,再开一开。”秀玉看见胤禛来了,眼睛就是一亮,她连忙笑着道。 胤禛呢,她被秀玉这一笑晃了眼,刚开始还真没听清秀玉在说什么,直到他听见秀玉第二次说他手好看,他才回过神来。 他手好看吗?他怎么不知道?不过秀玉无缘无故的怎么夸起他的手来了?胤禛想。 他虽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不耽误他的心情变得好起来,也不耽误他慢慢悠悠的朝秀玉走过去,最后找了个离秀玉最近的地儿坐下。 27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八天 …… 秀玉这会儿正一脑门子官司呢, 她还真没看出来胤禛心情不好,看他那慢慢悠悠的样儿,她还觉得他心情挺好的呢。 秀玉心情好, 一是因为妙英伤得不算太重, 只要安王府请的大夫医术够好,她应该不会落下病根,二就是因为妙英还算听得进去劝知道把她给的金鸡纳霜收下。 她还以为为了这事她得和胤禛拌几句嘴呢,没想到他跟允禩两个人商量着就把这事给决定了,她倒成了个局外人了。 不过偶尔当个局外人也不错, 反正这件事发展到现在,除了实在猜不出胤禛和允禩究竟做了什么交易这事让她有些心烦,别的都还算过的去。 她夸胤禛手好好看, 纯粹就是因为她实在分不出这些盒子的原主人究竟是谁,她也懒得让人一个个的打开看,干脆让胤禛替她选一个算了。 胤禛不是真龙天子吗, 想来运气应该极好才是, 秀玉想。 胤禛呢, 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其实有好几个, 第一个,也是最让他气闷的一个是他昨日跟允祥下棋, 输多赢少。 输第一盘的时候她还在想, 这世间敢跟他下棋还敢不让他的恐怕也就允祥一个了, 允礼跟他关系也算亲厚, 可他定是不敢的。 等他输了三盘却只赢了一盘时, 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的棋艺怎会生疏至此?输一盘也就算了,这都输了三盘了,这可不是一句算了就能过去的。 他是忙着处理政事, 下棋的时间大大减少了不假,可允祥身上的差事也不少,应该也没什么闲工夫与人下棋才对,这棋艺怎么还愈发好了呢,胤禛皱着眉头,想着。 他原本着想跟允祥下几盘棋打发打发时间,顺道也解解棋瘾,这下好了,他不多赢允祥几局是不打算走了。 刚开始他还能分心想一想秀玉,想一想她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后来他就顾不上想秀玉了,他想的除了下一步棋应该下在什么地方,就是要不要给老十三再派些别的差事。 这棋一下起来就容易入迷,这一入迷时间自然就过得飞快,秀玉回来时他们新开的一局棋还未分胜负,他当然是不能走的。 就连后来秀玉回来了,他也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平安无事,且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在生气之后就又投入到战局里去了。 后来老十三这棋是越下越快,还时不时咳嗽几声,他刚开始还以为老十三这是换了战术了,后来发现老十三一边咳嗽还一边朝他使眼色,他这才明白了什么。 知道局棋的确应该速战速决,不然有人该等的不耐烦了,胤禛清了清嗓子,也跟着咳嗽了几声,落子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他心情不好的第二个原因,是他那曾经的八弟妹住的院子外头走水了。 这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他那曾经的八弟妹住进去之后没几天走,这事别说是百姓们了,就连他都觉得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他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所以就让人去查了这事,结果这事还真挺简单的。 这事往小了说其实就是两个小丫头一时好奇,想看看他那曾经的八弟妹是不是当真都落到了那般田地了,手上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往大了说,那就是安王府的后宅之争了。 这事他原本是不打算管的,可允禩为了他那曾经的福晋都甘愿跟他做交易了,他不想管,也得管了。 他之前还在想秀玉也要是因为这事来求他,他该怎么办,答应她让她出宫去,他心里不舒坦,不答应,秀玉心里不舒坦,还真把他难住了。 这么算起来,允禩倒是帮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忙了。 胤禛以为他都让人去坤宁宫传过话了,秀玉得知过两日就能去安王府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再到乾清宫来了,没成想她还是来了。 她不仅来了,她还是一个人拎着食盒来的。 这也就是闲杂人等不敢轻易靠近乾清宫,不然她这个样子被后宫妃嫔看了去怕是要被议论好一阵了。 毕竟没有主子会有人不用,亲自拎着食盒往乾清宫走不是。 秀玉去乾清宫之前让小谭子去找过苏培盛,打听清楚了胤禛才刚见过几位大臣接下来不会再见谁之后才动的身。 乾清宫的小太监们刚开始还不明白他们的顶头上司为何突然就抢了他们的位置,心甘情愿的守起门来了。 直到他们看见了皇后娘娘,他们才明白了苏公公为何会出来守门了。 就在他们都以为苏公公会疾步走到皇后娘娘身边,将她手里的食盒接过来的时候,苏公公却打上千了。 就在他们都跟着苏公公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苏公公已经被叫了起,去给皇后娘娘开宫门去了。 好在皇后娘娘虽然没看他们,也知道他们正打着千,进去之前让他们平了身,不然他们怕是好一直打着千直到皇后娘娘从里头出来了。 这宫里果然处处是学问,他们要学的还多着呢,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着。 秀玉会一个人拎着食盒去乾清宫,为的就是让胤禛感受到她的诚意。 这诚意胤禛感受到了,所以抢在她开口之前,他先问了她,要带什么到安王府去,那金鸡纳霜就是这么来的。 他都让秀玉去过安王府了,连金鸡纳霜也让秀玉带去了,他那曾经的八弟妹怎么就这么不知足,还想要别的。 胤禛看着那些盒子,越看越觉得秀玉是在挑选要送到安王府去的东西,原本的好心情就又变得不怎么好了。 秀玉呢,她夸赞完胤禛手好看,让他帮着选盒子这话之后就一直在等他选盒子,结果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一会儿一变,一会儿又一变。 这也就是在她的坤宁宫,这要是在乾清宫,看见胤禛这样,地上不知已经跪了多少人了,秀玉腹诽着。 “爷,您看看,选那一个打开?”秀玉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只得出声提醒了。 胤禛听秀玉叫他,忙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反正秀玉这儿东西多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她的要往安王府赐东西便赐吧,就当给新的好东西腾腾地儿了。 这么想着,他伸手打开了离他最近的那一个锦盒。 秀玉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就是随意指了一个他看着顺眼的锦盒,不过有人替她选又替她开到底比她自己来要省事,所以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探头去看那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副砚屏。 这锦盒一看就是妙英送的,也就只有她送这么小个东西偏要拿个大盒子装,就好像盒子大了里头的东西也会跟着变大似的,秀玉想。 秀玉正想伸手把那砚屏拿起来好好看看呢,就见胤禛先伸手把它拿起来了。 秀玉见他把这个东西看了正面看反面,看完了之后还微微点了点头,一时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莫非这不是个砚屏,是个她不认识的什么东西不成?她有些心虚的想。 她以为胤禛都点头了,那就是对这东西还算满意的意思,没成想他又摇头了,他摇罢了头就把这砚屏又放回了盒子里。 又点头又摇头的他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她还非得看看这东西是什么,又有什么奇特之处了,这么想着,她伸手把胤禛刚放回去的砚屏又拿了起来,然后学着他那样,看完正面看反面。 可她不管怎么看,这东西都是砚屏没错。 这东西也并不难看,做工也极精细,也不知胤禛怎么就又瞧不上它了。 妙英说的好东西该不会就是这个吧,就这东西,值得她记了这么久,还特意在她面前提那么一嘴? 秀玉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对,连忙把那砚屏放下,把那盒子拿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见这盒子里还铺着一层红绸。 妙英说的好东西莫不是就藏在这红绸子底下?这么想着她赶忙把那红绸拿了起来,然后她就看见了红绸下面的那张银票。 她在仔细一看,好家伙,这银票还是一千两的,要是她那几位弟妹送的回礼里头都有这么一张银票,那她们回的还真是好东西。 不过她这会儿还真有些觉得胤禛的手好看了,只要手气好的手,在她这儿都好看,就是不知道胤禛肯不肯再帮她挑一挑锦盒,做几回锦鲤了,秀玉想。 “爷,要不……您再挑几个?”秀玉试探着问道。 “可”。胤禛看见秀玉从那盒子里头找出了张银票来,虽不知银票的面值,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坐不住不是因为他觉得秀玉这样有些俗不可耐,他是怕自己会笑出来,让秀玉下了台。 他听秀玉问他能不能再帮着挑几个锦盒眉头就挑了一下。 她这是觉着他手气好,一挑就挑了个有银票的,想让他再帮着挑一挑,看能不能再挑到有银票的箱子?他要是一直挑不着,她是不是就不让他走了? 不让他走了好呀,他本来就打算回乾清宫批完折子之后再回来的,既然秀玉不让他走,那他就不走了,也省得来回折腾。 这么想着,他兴致勃勃的挑起了锦盒。 279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七十九天 …… 秀玉从锦盒里翻出第一张银票时, 胤禛觉着那银票或许有人要求从前还是四福晋的秀玉帮忙,所以往锦盒里放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等她开了六个锦盒,个都有银票时, 他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 这银票,该不会是秀玉自己放进去的吧, 那她这是在做什么?变着法儿的解闷,还是在暗示他,她没银子用了? 不应该呀, 就秀玉这不讲究穿戴就讲究吃的性子, 皇后的月例她应该用不完才对呀,怎么还会缺银子?胤禛想。 再说了,自己私库的钥匙可是放在她那儿不知多少年了, 她没银子了, 让人去拿便是了,干什么来这一出。 原本他开一个锦盒有银票秀玉就夸他一句, 夸得他还挺受用,可这第回夸完了他怎么想都觉着这事儿不对, 当即便决定无论秀玉再怎么夸他, 他也不帮着她开锦盒了。 秀玉呢, 她其实没想过胤禛的手气当真如此好,开了六个锦盒, 有银票的锦盒竟然有个。 若说刚拿出第一张银票时她还不敢确认,这都已经是第张了,她要是还不明白妙英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那她就是真傻了。 她现在确定了,她那几个弟妹的回的礼里每隔两次除了回礼本身之外,还会多放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每个锦盒里都有银票, 那她必是早就发现了,她能发现,她身边的人也能发现,这些回礼都是她还是皇子福晋时送的,那时候的确有人敢打听她那院子里的事,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这银票若是只有一张两张的,她还真能这东西是她们故意放的,为的就是博她一笑。 这东西一多,她倒是品出了些别的东西来,她觉着这银票不像是给她的,倒像是她们知道她们今后可能会没银子用,把她这儿当成了钱庄,把这些银票先存在她这儿似的。 可她们怎么就猜到她们以后会没银子用呢?要知道胤禛成为雍亲王之前可是将锋芒藏得极好的,难不成那时她们就看出来了?秀玉想。 不,不对,她觉着这银票多,那是因为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现代人。 要是拿到这几张银票的人是原身,她应该不会觉着这银票多,而是会想既然她的那几位弟妹给她的回礼里有这个,那她下次再给她们送礼时就得加些份量,至少要比之前准备的再贵上一千两才行。 还好她之前没发现这些锦盒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不然她不知要为挑选回礼这事发多少回愁了,秀玉想。 原身和她这几位妯娌的关系没好到能让她们送银子的地步,这银子,应该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且和她们的关系真好起来之后她们才放进去的。 她那几个妯娌放了银票进去,大概也是想看看她发现锦盒里面还有银票会不会特别开心,这一开心,能不能多往她们府上送几次食盒。 这么算起来,这样的银票应该没多少,至少比她想像得少,也就是胤禛手气太好了,开的盒子里才会有一半都有银票。 虽然这么做多少有点过分,不过胤禛还真不适合再继续待在这儿了,可要怎么她不用赶,他就能走呢?秀玉想。 胤禛想走,秀玉想让胤禛走,不得不说,做夫妻做久了,她二人到底是有默契了,就是这默契胤禛想不想要,那就不好说了。 就在她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胤禛走的时候,苏培盛进来了。 要是没有大事,苏培盛是不会在她和胤禛独处时闯进来的,他只要一闯进来,胤禛就是再不想走也得走了。 得,这下好了,也不用她再想法子了,胤禛自个儿就得走了。 她此刻只想对苏培盛说一句,来得好,来得妙,毕竟只有他来了,胤禛才会走,她也才能接着“寻宝”不是。 胤禛其实从苏培盛闯进来之后除了往门口看时看了他一眼,其他时候都在盯着秀玉看,他就想看看秀玉舍不舍得他走。 然后她就发现秀玉的神情有些奇怪,介于高兴与不高兴之间,就连他都分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原本就觉着这事古怪,这会儿一见着她的神情更觉得这事古怪了。 别看他走的干脆利落,其实他脑子里想的是这银票到底是不是秀玉让人放进去的,现在再拿出来,是不是拿给他看的。 秀玉见胤禛走了,还是自个儿走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心里高兴,脸上难免就带出来了点儿,她怕太明显,赶忙把笑脸收起来了。 胤禛走了,她身边的那几个大丫头就能进来了,她们手里各捧着一个盒子,胤禛进来时,她们刚好出去胤禛出去时她们又刚好进来。 秀玉怕自个儿高兴得太明显会显得奇怪,其实是她想太多了,毕竟在旁人看来,一次看见这么多锦盒,不高兴才奇怪不是。 等她们看见秀玉手上的银票,她们就更不觉得她笑奇怪了,见着银票这种好东西,难道还有会哭的人?她们想。 不对,她们娘娘手里怎么会有银票?这银票难不成是皇上给的? 不对呀,皇上不是不管送什么都得拿跟他送的里价钱差不多的盒子装上再让苏公公送来吗,怎么今日自个儿就送了,还连锦盒都没备一个,她们想。 说到锦盒,她们各自还捧着一个呢,也不知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那些旧物了,把她们折腾的灰头土脸的。 这么想着,她们都低头看向了八仙桌上堆着的锦盒,然后就看见了个被翻得底朝天的锦盒。 这银票该不会是从锦盒里翻出来的吧,她们不约而同的想。 “娘娘,您看,这些个锦盒,您还要打开吗?”雨骤看见那几张银票双眼就是一亮,这种时候别人不敢说话,她敢。 雨骤这话还真问到点子上了,在不清楚她的那几位妯娌为何要往这锦盒里放银票之前,这锦盒,她还要开吗? 秀玉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位锦盒她还是不开了好。 一来她应该没有胤禛的好手气,说不定连开好几个,一个有银票的锦盒都没有。 这二来嘛,她这人其实真没什么耐心,她要是一连开好几个锦盒都没有银票,她也许就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锦盒里有银票了,如此,她不就永远都不知道她们为何要放银票在锦盒里了吗。 这个妙英也真是的,反正都把这盒子里有好东西的事告诉她了,怎么就不能再说细一点,比如,那好东西是什么,还有那东西又代表什么,有什么含义呢,秀玉想。 秀玉在想妙英,她不知道的是,妙英其实也在想她,妙英想的是,好在秀玉来了这安王府一趟,不然她这几位嫂子应该不会来她这院子来的这么齐。 她二嫂嫂会来,她是能猜到的,不过她还真没猜到她大嫂也会来,这下好了,她这小院又热闹起来了。 以前她见她这几位娘家嫂子还真没躺着过,连坐着时背都是挺直了的。 她这几位嫂子呢,她们的背只会比她挺得更直,因为她们畏惧王府的权势,也畏惧她的身份。 现在她躺着,她们站着,她们的畏惧的不是她的身份,是她背后站着的皇后娘娘的身份。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她想起来了,那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那位好大嫂把这院子的里里外外都布置的那么合规矩,桌子一张,椅子一个,茶壶一把,茶杯一个。 这些东西在这院子里的主子只有她一个时当然是够用了,这一下来了好几个主子,可不就不够用了吗? 最后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是她大嫂,安王府的福晋,也是当家夫人。 不过她这儿既没有热茶也没有点心,她这位大嫂也只能干坐着了。 不过和她二嫂嫂比起来,她大嫂已经轻松多了,毕竟她大嫂不用站着不是。 不过依她看,她这两位嫂子恐怕比她大嫂还需要坐着,毕竟脸上都带着伤了,身上的伤想来只会更多,可不就得坐着吗。 真是可惜了,可惜她伤了,不然她就算出不了院子也得让出得了院子的周嬷嬷去打听打听,看看她们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她怎么忘了,周嬷嬷不仅能出这院子,她还能出府,她甚至能进宫,那自己是不是能吩咐周嬷嬷一声,让她去见见秀玉? 就秀玉那懒散的性子,也不知回宫之后让人把那些锦盒翻出来没有,翻出来之后看见那些银票又会不会会错意。 她要是不会错意还好,她要是真会错意了,那她们可就真表错情了,妙英想。 “小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夫人不知道妙英虽然人还在这儿,思绪早就已经飞到天边去了,她试探着问道。 “什么对不对,嫂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听听。”妙英被她喊名字喊得回了神,说道。 她从前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这几位娘家嫂嫂说话的,不过她现在伤着,心里火气大着呢,能搭理她都不错了,还指望她轻声细语,那是不可能的了。 28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天 三夫…… 三夫人应是没想到妙英对她会是这种态度, 一时竟愣住了。 “小妹,三弟妹刚才是说清颜和清韵都还小,又都是女儿家,想来你也知道, 这事若是跟她二人扯上关系, 那她二人这辈子可就完了,你看, 你能不能……”最后出来打圆场的还是安王福晋。 安王福晋原以为这事既然跟清颜有关, 那二弟妹就算再笨嘴拙舌, 也是要为自己的女儿辩解上几句的, 所以一直在等她说话。 结果这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事情都到这份上了, 她愣是一句话不说。 自己是瞧着这事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这才开了口。 “三嫂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你的意思莫不是,她们小,所以她们就算犯了错, 也理当被原谅, 我是长辈,我受伤就是我活该, 我不原谅她们就是我气量狭小?”妙英低声道。 “我还以为嫂嫂们是来替各自的女儿们求情的, 竟是我想错了,你们是来合起伙来逼我把孙嬷嬷交出去的。”妙英接着道。 “这事,我就一句话,孙嬷嬷是我的人,想动她,除非我不在了。”妙英一锤定音道。 她不想看她几位嫂嫂在她跟前一唱一和, 索性直接把她对这事的态度摆了出来。 “你……”也许是没想到妙英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说话还能如此硬气,三夫人立马就想还以颜色。 要不是安王福晋瞪了她一眼,她没准儿还真能跟妙英吵起来。 “大嫂,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便是了,还请您说句话,让二嫂三嫂回去吧,三嫂吵得我头疼。”妙英当然知道这三人里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谁,因此她低声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都依你,都依你成了吧。”安王福晋知道妙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因此连忙轻声道。 要不是她们吵得实在厉害,她原是不想带着她这两个弟妹过来的。 别看她二弟妹平日里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这回这事波及到她女儿了,她还是知道要辩驳几句的。 如此,她三弟妹说五六句,她二弟妹回上一句,这架明明没吵起来,却也跟吵起来差不多了,谁让三弟妹的五六句还不如她二弟妹的一句有用呢。 她二人打了一架这事她只是听说,并未亲见,耿嬷嬷过去劝架时她们这一架早就打完了,就连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下人们都散了,除非她找人来问,不然她还真不知她们到底谁输谁赢。 不过今日一见她这两位弟妹她就猜出她们谁输谁赢了,因为一向要走在她二弟妹前头的三弟妹突然懂规矩了,知道自己得走在最后了,那这架到底是谁打赢了,那还用说吗。 她没忍住,盯着她那位三弟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终于看见了她那纵使扑了厚厚的粉 也没能彻底遮住的青紫。 她这二弟妹平日里瞧着不争不抢的,敢情是她就是不争,她该得的也还是她的,如今出了这种大事了,她自是要争的。 老话说的没错,会咬人的狗不叫,她这二弟妹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真动起手来还挺狠,安王福晋想。 她带着这二人去妙英的小院,一是因为这两人一直求她,她要是不做点什么,她们私底下难免会说小话。 这二嘛,是她觉着她那小姑也是个能闹腾的,要说府上有谁能压得住她这两位弟妹,除了她,也就只有她这小姑子了。 她能压住她们,靠的是身份,她小姑子能压住她们,靠得是脾性,这两则岂能一样,安王福晋腹诽着。 她以为她三弟妹吃了回教训之后在她小姑面前多多少少会收敛些,没成想她这三弟妹进这院子时又抢到她二弟妹前头去了,还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她那二弟妹。 她忍不住想,她这三弟妹会不会有一日也敢抢这走她前头,毕竟她这三弟妹家世的确不俗,她要不是有安王福晋这个身份,还真不太震镇得住她。 想压住她,还非得她小姑子这种家世好,嫁得更好的人出马才行。 哪怕她小姑现如今被休了,只要皇后肯给她小姑子撑腰,她这三弟妹也是不敢在她小姑面前太张狂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小姑子的落到这般田地了,还能这样一言不合就给人下逐客令,就好像她还是廉亲王福晋似的。 让她觉着憋屈的是,她该真得听她这小姑子的,谁让人家有皇后娘娘撑腰呢。 三夫人呢,她嫁进安王府之前特意让人去打听过她这位未来小姑子,得知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还挺高兴的。 毕竟她跟她这小姑子年龄相仿,性子相似,就连家世也差不太多,她觉着她们应该是能处得极好的。 等她嫁进来之后,她才知道是她想得太美了,别看她这小姑子对她客客气气的,其实她这位小姑子是个眼高于顶的,除了大哥大嫂,这府里她谁都瞧不上。 她要真是除了大哥大嫂谁都瞧不上也就罢了,偏二丫头又入了她的眼。 她从前还想着,好歹还有一个二嫂和一起被看不起,结果人家的女儿争气,就因为这个,她二嫂和她那位小姑子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 她是真没想过她这小姑子还有会休回娘家的一日,好不容易有机会笑话她了,她又怎么会放过呢。 结果她笑话人还没笑话几天呢,她就成了被人笑话的那一个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这会儿她这小姑子对她们下了逐客令,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出去,她不是怕她这小姑子,她是怕她大嫂,她想。 她以为她这小姑子都把她和她二嫂赶出来了,那必是有很多话要和大嫂说的,所以她虽出了这小院却没走,一直在院子外头等着,就想看看大嫂何时能出来。 她没走,她二嫂却好像一刻都不愿意在这儿待了似的,转身就走了。 假清高,装模作样,也就是这事没真把清颜牵连进来,要是出事的人是清颜,她就不信她这二嫂还能像现在这般从容,三夫人想。 她都做好了要在院子外头站上好一会儿的准备了,结果她大嫂在里头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她这小姑子难不成真伤得挺重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应该呀,大嫂不是给她请过大夫吗?就算第一个大夫的医术算不算高超,皇后娘娘来过之后大嫂可是又给她这小姑子请过一位大夫的。 这位大夫可是名声在外的,没理由看不出她这小姑子究竟是什么伤才对呀。 这药喝着,也静养着,这伤就是不见好呢?三夫人想。 妙英和安王福晋那日究竟说了些什么除了她二人之外再无人知晓,她们只知道这事过去一日之后,皇后召见了福晋。 皇后召见福晋不奇怪,毕竟那边院子那位的伤到现在都不见起色,皇后娘娘人来不了,自是要召福晋进宫去的。 让府中人觉着奇怪的,是福晋进宫带的人不是她身边的耿嬷嬷,而是那边院子的周嬷嬷。 福晋独自去宫里,那是去回话的,周嬷嬷一个人回宫里,那是去告状的,福晋和周嬷嬷一同去宫里,这是要做什么? 其实不知道妙英这么做是想要做什么的人不止她们,还有安王福晋。 她以为她这小姑子把旁人赶走,只留下她为的是跟她要求一些什么,比如要吃的比现在好,用的比现在好。 可她在那屋子里待了这么久她这小姑就跟她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让她带周嬷嬷一起进宫去,另一句,就是让她帮忙传句话,那句话是,她缺银子。 她这小姑子缺银子,这话传出去恐怕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去抬她这小姑子的嫁妆箱子的小厮们虽不敢真把那箱子打开看,但都有个感觉,那就是那箱子恐怕是满的。 那些嫁妆箱子抬出去时装没装满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要打开给人看的自然是装满了的,至于那些旁人不能看的,也就装了个大半罢了。 是,她嫁的是好,是不用轻易动用她的嫁妆,可就算不动,那也是抬出去是什么样,抬回来就还是什么样,没道理抬出去时只有半箱,抬回来反倒成了一箱了。 那些小厮虽然没明说,可只要听过那话的人都能明白,她小姑嫁进皇家这么些年,那些嫁妆不但没动,那位爷还往里添了不少。 她小姑要是缺银子,那她就是没银子了。 也就是她下了封口令,没让她那两位弟妹知道这事,不然她那两位弟妹怕是真要打她这小姑嫁妆的主意了 她以为皇后娘娘都亲临安王府了,那肯定是要帮她小姑主持公道的,如此一来,头一个要教训的应该就是她这个安王福晋才对。 结果皇后娘娘竟然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她提心吊胆了一路,皇后娘娘好像就只把她当成了带路的人似的,她估摸着要不是她有安王福晋这个身份在,皇后娘娘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28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一天 要去…… 要去见皇后, 安王福晋自然是得精心打扮打扮的,好在宫里来的人也说皇后娘娘明日才能抽出世间见她,因此她还算有时间来挑选衣裳手饰。 安王福晋的院子因着这事热闹起来了, 妙英的院子在安王福晋走后却是又安静下来了。 安静下来好呀, 妙英想, 她还怕周嬷嬷听不清她等会儿要说的话呢,她这院子当然是越安静越好了。 “你明日跟大嫂一起进宫去,皇后娘娘若是不见你便罢了, 若是见, 你就告诉她,那些钱是给她的分红, 至于是什么分红, 我就不细说了, 让她自个儿想去。”妙英低声道。 周嬷嬷其实想问,那生意是什么生意,她倒不是想打听不该打听的事,她就是觉得她要是这么回话,也许会被皇后娘娘赶出来。 就连这位主自己都说皇后娘娘应该忘了此事了, 那皇后娘娘必是不可能立马就把这事想起来的。 到时皇后娘娘肯定是要细细问她这事的,她答不上来,皇后娘娘就算不把她赶出去, 想来也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周嬷嬷没忍住, 又看了她主子一眼,然后就看见她侧过身去了, 且虽然她这主子极力忍耐,这屋子里还是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皇后娘娘都来过了,刘嬷嬷还跟她说皇后娘娘给了她这位主子西洋药, 这位主子见了皇后,心结应该解了,又有能治伤的药,她也应该吃了,怎么这伤就是不见好呢?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有些荒谬,可她怎么想都觉得她这位新主子是故意这样的。 大夫来了,她让把脉,开的药,她也吃,不过也不知她究竟伤到了哪儿,反正那药她总是吃一半吐一半,再让她吃,她就不理人甚至发脾气了。 她这位新主子总不会还打着只要她一直病着,她就能再见皇后娘娘一回的主意吧,那她也太傻了。 “你回来,到我跟前来,我还有话要让你替我告诉她。”周嬷嬷都快走到门口了,又被叫回去了。 “你帮我问问皇后娘娘,我九……九爷福晋和十爷福晋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缺银子,你只管问便是,旁的别管。” 妙英张口就想叫弟妹,但她突然想起她现在已经不是八爷福晋了,立马就改了口。 妙英自从知道这位周嬷嬷是她家爷的人之后就不再防备她了,这是她家爷留的后手,她要是还防备着这人,那不是枉费了她家爷的一片苦心了吗。 周嬷嬷呢,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来见她这位新主子了。 都到这份上了,她这新主子还惦记了曾经的弟妹,她还仅惦记,她还敢问,这是断皇后娘娘不会因为她问了这话而生气了? 她这位新主子和皇后娘娘的关系竟然比她想得还要亲厚,那她这位新主子怎么就不知道跟皇后娘娘服个软,求一求皇后娘娘呢? 总不会是因为她这位新主子从来没对人服过软认过错,所以不知该如何求人吧,周嬷嬷想。 要去见皇后娘娘了,她那大嫂今日怕是有得忙了,主院怕是要热闹上一整日了,妙英想。 妙英不知道的是,坤宁宫这会儿比安王福晋的院子还要热闹上几分。 坤宁宫之所以这般热闹,是因为皇上又给皇后娘娘送礼了。 从前皇上还是雍亲王时,他送礼还送得低调些,礼物若是轻,来送礼的人就只会是苏培盛一个,若是重,那就会再多一两个小太监。 总之就是只要是看见苏公公笑呵呵的捧着个锦盒往福晋的主院走,那一定是王爷又给福晋送礼了。 自从王爷成了皇上,他给皇后娘娘送东西就再也没让苏公公跑过腿,都是他亲自送的。 是以当守在坤宁宫外头的小谭子又一次见着他师父捧着锦盒来了这坤宁宫时,他没忍住,看了他师父好几眼。 苏培盛看他那小徒弟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心烦,要不是看他这小徒弟身份不同了,他还真能像从前似的,上去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其实不光他这小徒弟,就连他自个儿也挺纳闷的,自从进宫之后他就再没替皇上因为送礼这事来过这坤宁宫,这还是头一回。 要真是简简单单送个东西过来,苏培盛还不至于想这么多。 可皇上昨日从坤宁宫回了养心殿之后就神思恍惚,一晚上皇上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连批折子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不少,他要是还看不出这是出事了,那他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他方才禀告的那事的确是件大事,可也没大到能让皇上神思不属,一眼不发的地步吧,苏培盛想。 他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天亮了,他让小太监给他打了盆冷水来,就为了醒醒神。 这么些年了,只要他还能当差,他都是到的最早的那一个,这次也不能例外,他想。 他到了养心殿,却没能进去,因为万岁爷终于跟他说话了,万岁爷让他去趟坤宁宫,给皇后娘娘送东西。 万岁爷还说此物要紧,让他一定要亲手送到皇后娘娘手里去。 能让万岁爷都说一句要紧,想来此物一定是极贵重的,他立马珍而重之的接过了这个锦盒,面色严肃的朝着坤宁宫去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猜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他觉得既然万岁爷要送的东西这么贵重,那应该是跟皇后娘娘提到过这事的,起码暗示过,那皇后娘娘应该不会问他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了吧,毕竟问了也没用不是,苏培盛想。 等他进了坤宁宫,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头在忙着给她挑选衣裳的时,他的步子顿了一下。 真难得,皇后娘娘竟然也会为了挑衣裳这事费时间,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着,底下人拿上来一件,她就看一件。 难不成万岁爷又给皇后娘娘送首饰了?可不对呀,首饰算得上什么紧要之物,还值得万岁爷特意吩咐一番? 不是首饰,皇后娘娘又在看衣裳,娘娘该不会是要见什么人吧,苏培盛一边想着一边往里走。 苏培盛不知道的是,他还真猜对了一半。 秀玉的确是要见安王福晋,不过她挑衣赏可不是为了安王福晋,她挑衣裳,是她去过安王府回来之后突然发现她竟然还有好些能穿出宫去的衣裳。 在穿衣打扮这件事上她的确不怎么上心。 反正她身边有齐嬷嬷,还有四个大丫头,她们会根据场合替她挑选上几套合适的衣裳,她只需在那几套衣裳里选她最喜欢的一套换上便可。 她这回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己有哪些衣裳能穿出宫去,是因为她跟着胤禛出了两回宫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胤禛并非不想出宫,他是忙得实在没时间出宫了。 端看他跟老十三的棋下了一盘又一盘还下不完就知道了,他其实还是想偶尔忙里偷个闲的。 他想忙里偷闲好呀,反正只要他出宫,她是一定要跟着的,她连告御状都见过了,她就不信胤禛还有什么由头能不让她跟着出宫去。 她觉得胤禛应该也有要时不时带她出宫去的意思,所以才会让人送了这些衣裳来,不然这些衣裳是进不了她的箱笼的。 既然胤禛都让人送来了,那她总要给他几分面子,就算不穿上试试,也得仔细看看不是。 她都把这些衣裳让人翻出来看过了,胤禛应该就又少了一个不带她一起出宫去的由头了吧。 苏培盛原本想的是一进坤宁宫就将手里的锦盒递给齐嬷嬷的,他倒是见着齐嬷嬷了,可齐嬷嬷压根儿就没理他,手里捧着件衣裳美滋滋的进了殿内,不一会儿又美滋滋的出来了。 他觉得要让这位嬷嬷理他,最有用的法子应该是撞她一下,最好撞到那件衣裳上。 可他既不敢惹这位老嬷嬷,也不敢撞那衣裳,最后也只能老实等着了。 秀玉其实看见苏培盛了,不过见他没进来,想着他这次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没理他,打算再看几件衣裳就让他进来。 她还记得苏培盛昨天闯进来的事呢。 她没立时便让苏培盛进来倒不是存心为难他。 只是齐嬷嬷也好,她的四个大丫头也罢,对那些衣裳好像也十分感兴趣,她不想扫她们的兴,这才让他在外头站得久了些。 最后秀玉是见着小谭子这个做徒弟的都进来了,苏培盛这个做师父的还没进来,怕苏培盛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吩咐她那几个大丫头把衣裳收了,又让小谭子去把他师父请进来的。 苏培盛呢,他站在外头其实一直在想他这几日是否做了什么事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这才在这坤宁宫当了回木头桩子。 然后他立马就想到他昨日没经人通报就闯进了坤宁宫的事。 可那能怪他吗,要怪也只能怪他昨日那事实在大,他怕报得了完了皇上会怪罪他,这才斗胆闯了进来。 昨日皇上刚回养心殿的确是神思恍惚不假,可他也就恍惚了一小会儿,他给皇上送了杯茶,皇上的神情立马就变得更往常一样了,也开始看户部尚书递上来的折子了。 皇上没怪罪他,他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怎么就忘了他的主子除了皇上还有个皇后娘娘呢,苏培盛想。 28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二天 “奴才…… “奴才苏培盛见过皇后娘娘, 给皇后娘娘请安。”苏培盛将手中的锦盒双手递给了小谭子,这才转身给秀玉请安问礼。 “这是万岁爷让奴才送来的,万岁爷还特意吩咐奴才, 让奴才一定要将此物送到您手上。”苏培盛被叫了起之后才敢轻声道。 “这东西既是皇上送来的, 就放下吧,皇上身边离不了你,既然这事你也办完了, 那便退下吧。”秀玉见苏培盛比平日话少, 便知那锦盒里的东西应该不是他能看的,便道。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原本刚起身,听了这话就又一个千打了下去,只要不让他留在此去,哪怕再让他给皇后娘娘打个千他也愿意,苏培盛一边朝外走一边想。 自打进宫, 苏培盛这还是第一次替胤禛来给她送东西。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胤禛送的东西她还真都挺喜欢的。 胤禛大概也看出来了,且还挺受用,所以只要他在府里, 总会隔三差五的送她些东西。 这些东西刚开始是苏培盛替他送,后来变成了他亲自送,既如此,这回怎么又是苏培盛来送东西了呢, 秀玉想。 看苏培盛那双手递又双手接的动作, 这里头的东西怕是真挺贵重的,她看他有点儿紧张,这才没说几句话就让他退下了。 她身边的齐嬷嬷也好, 四个大丫头也罢,在她看来都是值得信任之人,她觉得她们没什么不能看的,所以当着她们的面打开了锦盒,然后她就看见了满满一盒子银票。 没错,的确是银票。她就说她看着这锦盒怎么越看越眼熟,胤禛昨日开的锦盒,只有是有银票的,都和这个大小差不多,她瞧着可不就眼熟吗。 胤禛这是觉得她缺银子了,所以干脆就给她送了一盒子银票来,那她昨日让他开的如果是个大箱子,他是不是直接就要人抬一箱子银子过来了?这么一想,她好像还真是亏大了。 不过她也不贪心,有种比没有强,既然胤禛给了,那她就收下,谁也不会真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自己明日就能见着安王福晋了,也就能知道妙英的决定了,不管妙英选哪条路,她都需要更多银子,这么看来,这些银票来得真是时候。 胤禛给她的这些银票她是不会动的,她自个儿的银子倒是能动一动,现在就看妙英会选哪条路了。 秀玉想到了安王福晋会来的特别早,不过她也有没想到的,那就是安王福晋会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 她看着穿着水红色绣着芙蓉花团锦如意纹旗装的安王福晋,挑了一下眉。 天下女子皆爱美,按说安王福晋穿什么衣裳她是管不了的。 可以安王福晋的身份来说,就算太实在喜爱这纹样舍不得换,颜色上总能换一换吧,都是红,把这红换成枣红或是茜色不是更合适吗。 看见她这衣裳,她倒是想起了她昨日看的那些衣裳里那一件湖绿色绣合欢花的旗装了。 与大红大紫相比,湖绿的确算得上素雅了,跟牡丹相比,合欢花也的确不那么夺目,可这两样东西结合到一起,出现在她的衣裳上头,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这合欢花还有一个别名叫合昏,这昏既有黄昏之意又有婚嫁之意,就是不知在胤禛心里这合欢花究竟代表着什么了。 难怪她那几个大丫头昨日都看着她笑,就连齐嬷嬷都是如此,她还当她们是看见了这么多衣裳才笑的,原来她们是看见了那合欢花才笑的。 那件绣了合欢花的旗装是齐嬷嬷等苏培盛走了之后才拿出来的,她本来都不打算看了,是齐嬷嬷和那几个丫头说这件衣裳如何如何好,她才有坐下了。 因为这合欢花,那几个丫头还难得的斗了回嘴。 雨骤说这合欢花还有合好之意,再加上皇上又让苏培盛送了东西来,怎么看怎么像下聘礼似的。 半夏说这合欢花既然还有个名字叫合昏,那应该是人约黄昏后之意,这衣裳本就是为了出宫准备的,这不就刚好对上了吗。 齐嬷嬷呢,她今日好像心情极好,就连这种她一向不屑参与的口舌之争她都参与进来了。 她其实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她就只是让她口中的小丫头们好好想想,看这后宫之中可有妃嫔穿过绣了合欢花的衣裳,然后就不说话了。 然后她们发现别说是进宫之后了,就是进宫之前,在王府时,也没人敢穿绣了合欢花的衣裳在福晋面前晃悠,不,应该说她们压根儿就不敢让针线上的人帮她们绣这样的纹样,哪怕两位侧福晋也是不敢的。 这下这几个小丫头这嘴就拌不下去了,原来皇上是这个意思,她们想。 别说是她们了,就连她也不明白胤禛为何会吩咐人给她做了这样的衣裳送来,这衣裳显然是穿不出去的,他总不会是想着要让她穿给他一个人看吧,秀玉被自个儿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把脑子里想的东西摇了出去。 秀玉的思绪飞得远了些,她不说话,坤宁宫里就没人敢说话,安王福晋就一直站在外头进不来,这下不光秀玉,连齐嬷嬷也看见安王福晋旗装上绣的芙蓉花了。 齐嬷嬷原本还想出声提醒一下她家娘娘,看了安王福晋的穿衣打扮,她又不打算出声了。 安王福晋呢,她其实也不想穿这件旗装进宫。 她倒是想穿吉服的,可这不年不节的,穿吉福未免太隆重了,她也只得再挑别的了。 安王府虽然只剩个空架子了,可她每年该做的新衣裳她还是年年不落的,毕竟她还要出府交际不是。 她往年都会提前做新衣裳,就怕好料子都被别人抢了去,今年没做,是因为她被她小姑子连累得连门的不太敢出,更别说去赴宴了,她就是想去,也没人请不是。 她们这样身份的人,是不用去铺子亲自挑选衣料的,都是衣料铺子的掌柜自个儿把衣料送到府上供她们挑选的。 她小姑子还是廉亲王福晋时,那些掌柜们挤破头了都想到安王府来送料子,她小姑子一被休,他们别说上门了,她让人三催四请都他们都没来。 他们不来,她还不照顾他们生意了呢,她就不信还真没人肯赚安王府的银子了。 大铺子的掌柜不来,还有中等铺子,中等铺子的掌柜不来,还有小铺子。 她的要求一降再降,然而在这偌大的京城,敢接安王府生意的铺子还真一家都没有,起码在这风口浪尖上没有。 这也就导致了,都这个时节了,她今年的新衣裳还没个着落。 她之所以会穿这件旗装,是因为这位件旗装是比去年胖了一些的她唯一能穿得下的一件。 比起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衣裳的扣子蹦开,颜色鲜艳些,花纹繁复些,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说起来这事其实就怪她那三弟妹,非说什么想要把自家爷的心收回来,就得好好打扮自个儿。 她那三弟妹不光自己做了颜色鲜艳的衣裳穿,还撺掇着她和二弟妹也做几身这样的衣裳。 她是看她那二弟妹也做了新衣裳,觉得自己不做好像不合群,这才也做了一件。 她听说她三弟妹做的新衣裳是勉强才穿上的,想也知道有多紧身了。 她不一样,她就没打算穿,所以那尺寸就报得比她实际的尺寸大了些,没成想这大还是有大的好处的,还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她从前都是跟在她小 姑子后面进宫的,托她小姑子的福,她还能跟这些贵人们说上一两句话。 现在嘛,这后宫里的真贵人就剩皇后娘娘一个了,没了她小姑子带着,她觉得皇后娘娘都没从前那般亲切了。 尤其是她小姑子出事之后,她不但觉得皇后娘娘威严更胜从前,她还觉得只要皇后娘娘看她,那就是在审视她,她被看得心慌,自然就有些怯场了。 可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过去的,皇后娘娘既然传召她了,那她就得来,不过她说该说的,旁的……旁的就让周嬷嬷说去吧,安王福晋走进内殿时想着。 秀玉虽然看这位安王福晋挺不顺眼,想着人是她叫来的,到底还是给她赐了坐。 “妙英的伤可有起色了。”秀玉懒得听安王福晋那些恭维话,直截了当的问到。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小妹的伤已是有些起色了,只是小妹的性子执拗这您也是知的,她不爱吃那苦药汤子,这伤难免就好得慢了些。”安王福晋连忙回道。 “妙英可还有别的话要托你带给本宫?”秀玉听出安王福晋话里的意思了,这是在说妙英不肯老老实实喝药,她听了这话心头就是一跳,忙又问道。 “回皇后娘娘话,臣妇小姑说……说她缺银子”。安王福晋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她家小姑为何要让她带这样一句话给皇后娘娘,可她既已答应了要带话,这话就是再难说出口她也得说。 “就只这一句,再无旁的了?”秀玉想听的其实就是这一句缺银子,可她怕妙英还有别的话要告诉她,就又问到。 “回皇后娘娘话,就只有这一句,没别的了。”安王福晋立马回道。 “皇后娘娘容禀,臣妇小姑虽没再跟臣妇再说些什么,却让臣妇一定要带上周嬷嬷,娘娘您,见是不见。”安王福晋知道她要是再不说周嬷嬷也来了,怕是没机会了,于是赶忙道。 28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三天 …… “既如此, 你便先随齐嬷嬷去偏殿喝杯茶,待本宫见过了周嬷嬷,再让她随你回府去。”秀玉听安王福晋说周嬷嬷也进了宫, 便知妙英的确是还有话要告诉她,于是便到。 “是,臣妇先行告退了。”安王福晋也知道她今日进宫其实就是为了带周嬷嬷一同进来, 这已是她那小姑子给她留的最后一点颜面了, 立马就回道。 周嬷嬷呢,她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悟出来了不少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主子说话她这个奴婢听不得,所以哪怕安王福晋进了内殿,她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殿外等着,一步未动。 那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头出来告诉她,她能进去了, 她也还是站在原地, 等着安王福晋从里头出来, 又等到她和齐嬷嬷走得看不见影了才躬身进了内殿。 她是宫里出去的不假, 可她还记得她现如今是在谁府上当差,虽然这差当的不怎么顺心,她还是得敬着安王福晋不是,周嬷嬷想。 “奴婢周氏, 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周嬷嬷蹲身行了个福礼道。 “起来吧, 妙英跟本宫赞你,说你老当益壮,本宫还当她是说笑, 不成想你还这身子骨还真挺结实,她还下不了床呢,你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了。” 秀玉知道妙英选了第二条路,心里高兴,便忍不住打趣了这位老嬷嬷几句。 “奴婢这算什么老当益壮,不过是生来便比旁人力气大些罢了。”周嬷嬷忙摆着手道。 “妙英让你来见本宫,可是有话要你代为转告。”秀玉轻声道。 “回皇后娘娘话,主子的确有话要奴婢代为转告。” “主子问,她都缺银子,那她的那两位曾经的弟妹是否也缺银子,若是缺,主子说她那儿还有些,可给她们拿去应应急。”周嬷嬷立马回道。 这话其实错漏百出,可周嬷嬷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主子说了什么,她转述的就是什么,需得一字不差才好。 秀玉呢,她还真把这位话听懂了,妙英这是在问,既然她能假死脱身,那九福晋和十福晋是否也能如此。 这也就是妙英这会儿没在这儿,她若是真在这儿,自己怕是真能把她赶出去。 她伤的不是肺腑吗,怎么脸皮还变厚了? 她能假死脱身,那是允禩跟胤禛做了交易,还是她都不能知晓的交易,她竟然还想着九弟妹和十弟妹能不能也这般金蝉脱壳。 她怎么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这场火,没有那些流言,就算是允禩,恐怕也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的。 这法子好是好,险也是真险,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那怕只缺其一也是成不了事的。 流言不是说妙英因为羞愧所以自焚而亡了吗,那就干脆把这流言变成真的好了。 上一场火烧的并不大,且安王府的护院们到的也还算及时,百姓们只是听说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住的小院走水了,并未亲眼见过,那为何不能再让那小院走一次水呢。 说起来安王福晋在这件事上还真是帮了大忙了,要不是她让妙英住到了那样一个破旧不堪,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去,妙英后半辈子怕是真要被困在那深宅大院一辈子了。 这火要真是妙英那三位娘家嫂子里的其中一个放的,查起来怕是还真要费些功夫,这火是安王府的小姐放的,根本就不用查,她们自个儿就先绷不住了。 这事将安王府的两位嫡出小姐都牵连进来了,这二人的额娘也好,安王福晋这个能再后宅当家做主的人也罢,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她们都对妙英有所求,这场戏她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陪着她演下去。 “说到银子,本宫问你,你可知道这银票是怎么回事?”妙英既选了第二条路,这事便算是定下了,剩下的事自有胤禛让人去办,她是不管的。 她这会儿无事一身轻,就又想起了那三千两银票来了,于是让晴初去取了那三个锦盒来,放在了周嬷嬷面前。 “回娘娘话,这银票……这银票主子说是给您的分红,主子说您和她有个铺子,就是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周嬷嬷低声道。 铺子?她怎么不记得她和妙英何时一起合开了铺子?秀玉想。 别的事她也许能忘,和银子有关的事她却是绝对不会忘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铺子是原身和她的那几位妯娌合开的,并不是她。 既如此,这事怕是只有齐嬷嬷最清楚,她还真得想想要怎么从齐嬷嬷那儿套出话来,又不会惹她怀疑。 “你回过告诉你家主子,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有本宫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秀玉想了想而后说道。 “是奴婢记住了,奴婢定一字不落的转告主子。”周嬷嬷心知皇后娘娘这是要让她退下的意思,一边行礼,一边道。 秀玉见周嬷嬷退出去了,这才又让晴初去将安王福晋又请了回来。 安王福晋呢,她独自进宫本就紧张,被晾在宫门外这么久,就更紧张了。 她没胆子跟秀玉多说话,又觉得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这么回去有些亏了,所以壮着胆子打算跟齐嬷嬷搭话。 不过她这话到最后也没搭上,因为她和齐嬷嬷才进了偏殿没多久,皇后娘娘身边的晴初姑娘就又寻来了,说是皇后娘娘还有话要问她,让她快些过去。 安王福晋回到自家的马车上之后才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晴初姑娘说皇后娘娘还有事要问她,她片刻也不敢耽误,起身就又去了正殿。 不过她听完了皇后娘娘的话之后宁愿自己没再进这正殿,不,她今日若是没进过宫就好了,安王福晋想。 什么叫她小姑子会自寻短见,到时她不必惊慌,亦不必施救,她走之前宫里会来人,她只需让门上的人开门便可,旁的什么都不必管。 这还不止皇后娘娘还让她拦着些她那两位弟妹,让她们别坏事。 皇后和她家小姑子的关系不是素来亲厚吗,她不是才给她家小姑子撑过腰吗,怎么会…… 慢着,难道这其实是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就是给传话的,若真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可皇上不是已经下旨让那位把她小姑子给休了吗,这不就是要放她小姑子一马的意思吗,怎么又…… 难不成是因为那位还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之前皇上的人没查出来,这会儿查出来了,那位轻易动不得,她那小姑子可不就成了那出气筒了嘛。 可这也不对呀,虽然她能知道的都是些后宅之事,可当今天子个什么性子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就不个会为难弟媳的,更何况她那小姑子还是被休了的,连弟媳都算不上了。 除非……除非那了不得的错事她那小姑子也参与了,皇上这才会下狠手,要了她的命。 她就是知道皇家的事不是她们这种小人物能沾惹的,这才把她那小姑子打发到了那又偏僻又荒凉的院子去住着的。 她以为只要离是远些,这把火就烧不到她这主院来,现在看来,这火岂止是烧到了她的主院,这火都快烧到她身上了。 不行,她得快些回府去,她的把这事告诉王爷,前朝的事她不懂,可她也知道有些事还是得早做准备才好,安王福晋想。 秀玉是知道安王福晋听了自己的那些话必然是会想多的,她要是就是这位福晋想多,她不想多,这事还真不好办了。 她最好立马就把这事告诉安王,只要安王一沉不住气,开始向人打听允禩的消息,这事就算成了一小半了。 那些朝臣们哪一个不是人精,安王要是真去打听允禩的消息,他们当着他的面自是不会说什么的,背着他能说的那可就多了去了。 皇上非让那位爷休了自个儿的福晋,这事本就奇怪。 没让郭络罗氏青灯古佛的过后半生,而是让她回了娘家,这事就更奇怪了。 现在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的兄长又来打听那位爷的消息,这事可就不光是奇怪了,这里头要是没事儿,他们这官不做也罢。 秀玉虽是女子,因着是皇后,对前朝之事倒也不算真一无所知,因此她才能猜到安王如果真去打听了允禩的消息,他们会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想皇上让那位休了自个儿的福晋看起来是放了这郭络罗氏一马,其实是要用那郭络罗氏的性命来要挟那位。 现在郭络罗氏出了事,那位会有什么反应还真不好说。 那位安王也真是倒霉,这么些年,他走到哪儿人家都会跟他提起八阿哥,在他们眼中,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爷,而是八阿哥的亲戚。 现下八阿哥倒了霉,他这个八阿哥的亲戚自然也是要跟着倒霉的。 不过他倒霉的可不止这一件事,那位郭络罗氏回了娘家,他身上就多了个差事,那就是他得把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看好了。 现在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出了事,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他可不就得打听打听那位对这事的反应嘛。 不过他还能出来打听消息,想来郭络罗氏应该伤得不是太重才是,群臣们想。 28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四天 …… 安王府名为王府, 其实早已是个空架子了,安王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却还是没能把流言给压下来。 不过他也不是当真白费了这一番功夫,起码除了安王府的人, 还真没多少人知道那场火是安王府的三小姐放的不是。 这安王府最开始其实并非王府, 他祖父最开始不过是个镇国公罢了。 成了镇国公, 旁人见了他祖父, 便得尊称一声国公爷了。 都是爷, 国公爷之上还有王爷, 就凭他祖父的身世,其实封个郡王都是使得的, 没封, 大抵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他祖父显然也不甘只做个国公, 所以不顾家中长辈的阻拦,上了战场。 这个安亲王爵位与其说是顺治爷封的,不如说是他祖父自己挣来的。 所有人都说安亲王府会成了郡王府是因为他阿玛不争气, 别说像他祖父那般屡建奇功了, 就连守好家业这事他阿玛都没做到。 虽说子不言父过, 可他有时还是忍不住会想,如何他阿玛能有分寸些,说不定这个亲王爵位还真能守得住。 这事要真细究起来还真跟他这位小妹脱不了关系。 要不是她阿玛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阿玛也不会被牵连。 他若只是玩乐, 也就罢了, 他自个儿家世也是不俗的, 他一次拿出百八十两银子也是眼都不会眨的。 偏他不是玩乐,而是赌,还是诈赌, 这一下可就真捅了大娄子了。 他诈赌的银子若是不多,哪怕是千八百两的,这事还不至于闹那么大,他阿玛说不定还能帮他平了。 他诈了人家两千两银子,被诈那人但凡是个有脾气的,都不可能忍他。 能跟他玩到一处的就没有脾气好的,脾气不好,家世却不俗,这样的人,能忍他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他也真是运气不好,那段时间八旗子弟但凡上了赌桌的,一个都没跑掉,他不仅赌,还诈赌,先帝要杀鸡儆猴,他就是那只鸡。 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个儿会因为两千两银子被判斩监候,最后更是连命都丢了。 他丢了命的那年是康熙一十年,他至死都不知他还有个未出世的女儿。 康熙一十年安王府还是安亲王府,祖父还在呢,因此府里人别说救他了,就连提都不敢提他的名字,就怕祖父一言不合就要找他们练练拳脚。 祖父练拳脚,不被打得起不来,根本就出不了布库房,就连祖父的亲儿子都怕了,其他人就更不敢提了。 妙英自出生起就没见过阿玛,就连额娘也在她两三岁时去了,她这才被接回了安亲王府。 别看妙英的额娘只是祖父的庶女,可她偏偏占了一个幼字,她是祖父最小的女儿,祖父对她自是喜爱非常的,爱屋及乌,祖父对妙英这个外孙女自然也是疼爱有加的。 祖父是武将,自然希望他的嫡子能承袭他的衣钵,偏阿玛是个胆小的,身子又不十分强健康,阿玛能得个说得过去的闲职,还是先帝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给的。 阿玛不能习武,他比阿玛还不如,他不爱习武。 祖父不止一次感叹过,感叹妙英是个男儿身,不然安亲王府必是还能兴盛至少四五十载的。 妙英本该想她额娘似的,是一个大家闺秀,被祖父这么一教导,性子倒跟男子有几分相似了。 也幸亏她的性子比寻常女子坚毅些,不然她还真做不了皇家妇。 她能入皇上的眼,固然有祖父的功劳,更多的,也是因为她的性子比寻常女子更果敢决绝。 祖父是康熙一十八年去的,她是康熙三十一年与八阿哥订的亲,三十七年成的亲。 不管这婚事是怎么来的,这一十几年她的确过的极好。 好到甚至有传闻说八阿哥府上的大小事务皆有她一人在管,管家之权从未旁落于人。 他对这个妹妹算不上 有多喜欢,但绝不讨厌就是了。 看她嫁得好,他也挺为她高兴的。 他被休弃时他还在想,幸亏她是这么个性子,不然她怕是活不下去的。 他家福晋说皇上是因为妙英和皇后娘娘关系实在好,这才放了她一马,他却觉得这其中怕是大有深意,因此他是能不出府就不出府,就怕听见什么他不该听的。 可他现在就是再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他得去找人打听打听那位爷的近况,看看大祸临头的人是只有妙英一个,还是其实是安王府的所有人。 至于替她向皇上求情,这事他还真没想过,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她呢。 他不知道的是,安王府其实有又胤禛的人,他打听来的消息都进了那人的耳朵,也就等同于进了胤禛的耳朵。 不过胤禛对此倒不太在意,他又不是真想要他那曾经的八弟妹的性命,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一点儿,这事他听过了也就过了,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没心情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秀玉的回礼,但这回礼却一直没送来。 秀玉的暗示他看懂了,没道理他的暗示秀玉看不懂呀,坤宁宫离乾清宫是不近,可也没这么远吧,小谭子怎么还没来呢?胤禛皱着眉头想。 胤禛在想秀玉,秀玉刚好也在想他。 别看她在妙英跟前大包大揽的,她其实是仗着她身后有个胤禛在呢。 她跟妙英说一切有她,其实是因为胤禛也总跟她说这话。 不过她没打算真把这事都丢给胤禛,把妙英换下来的那人得她选,妙英的路程得她规划,就连妙英的新户籍她也是要过问的,这么一想,她要做的事还真挺多的。 自从苏培盛上次闯进坤宁宫之后,胤禛就没再来过,可见当时苏培盛的确是有大事要禀的。 她原本是不打算动不动就去乾清宫找胤禛的,可这事耽搁不得,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但凡她要去找胤禛,她总会想带点儿吃食过去。 不是因为她饿了,而是因为胤禛吃饱了之后总会喝上一杯茶,这时候他极为难得的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别的时候她其实也能跟他说话,不过他那时候心情没有刚吃饱喝足后心情好,不会她说两三句他就回一句就是了。 她觉得既然是两个人在说话,那肯定是有问有答才能说的下去,所以都会选他喝茶的时候跟他说说话。 其实要是有点酒,那就不是她说两三句胤禛回一句,而是胤禛说两三句,她回一句了。 当着一点儿就从她口中的一点儿变成了胤禛口中的一点儿,胤禛就会开始说醉话,那时候可能就不是三两句而是不知多少句了。 别看胤禛醉了,她要是真不理他,他可是真会生气的,所以每当这种时候,胤禛说上三两句,她就会回上一两个字,表示她没有走神,她在认真听。 别人都是越喝越醉,醉了就倒,倒了就睡,胤禛不一样,他的越喝眼睛越亮,越喝话越多。 她头一次见着胤禛这样还觉得新鲜,第一次还想着要套一套他的话,第三次……第三次不提也罢,总之就是她不想再在胤禛喝醉时出现在他面前了。 好在胤禛也不是个爱喝酒的,她在那次之后没再带过酒去找他,他也并未说什么。 她都多久没给她带过酒了,这次给她带酒过去意图未免太明显,也只能想想除了吃食还能带些别的什么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胤禛看那天那副砚屏时的神情了。 他既然点头了,那就是满意的意思吧,至于后面又摇头,那应该是在可惜这东西不是他的,对,一定是如此,这么想着,她吩咐半夏,把那副砚屏又翻了出来。 她到乾清宫时还没看清乾清宫的牌匾,倒是先看见苏培盛了,苏培盛见着她是小跑着过来的。 看苏培盛这着急忙慌的样,胤禛该不会又是在召见哪个大臣吧,这般想着,她的步子就停住了。 不对呀,她不是让小谭子来问过苏培盛,是苏培盛说胤禛闲下来了,她才带着人过来的,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您总算来了,您快些进去,快些进去,万岁爷正等着您呢。”苏培盛连请安都顾不上了,喘着粗气道。 “这些东西交给老奴,让老奴拿着便可,有老奴在,哪能让娘娘受累。”苏培盛接着道。 其实秀玉原本是想拎那个重一些的食盒的,是齐嬷嬷说什么都不让她拎,非要把食盒给当归,当归呢,她拿到了食盒之后无论秀玉说什么,她都不把食盒交出来,秀玉这才拿着个小小的锦盒来了乾清宫。 这个锦盒小的其实站得离她远些的人都看不见,也不知苏培盛为何这般眼见,第一个拿过去的就是这锦盒。 苏培盛这般着急做什么?该不会是胤禛刚发过火,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见着她来了,苏培盛就想让她去灭火吧,秀玉看着一手锦盒一手食盒的苏培盛想着。 28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五天 …… 来都来了, 总不能白来一趟,她打算看看胤禛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又有多生气。 他要是不太生气, 那她就哄哄, 他要是实在太生气, 那等胤禛把她送过来的东西收下, 她转身就走便是。 反正只要胤禛没有召见大臣,这养心殿她随时都可以来, 没必要非得挑他还在气头上的时候来不是。 她倒不是怕胤禛会冲她发脾气, 她就是懒得哄他,她要是真是气得狠了, 可就不是一点吃食和一份回礼就能哄好的了, 秀玉想。 秀玉不知道的是,胤禛从吃过朝食之后就在等她的人,因为她的人一直没来, 他连朝食都没用好。 胤禛以为他成了雍亲王之后就已经够忙了, 如今方知, 天子才是这世上最忙之人。 从前还是王爷时,只要他在府里, 哪怕再忙, 他也是要到秀玉哪儿去陪她用上一顿饭的。 现如今他成了皇上了, 每日去陪她吃饭就变成了每隔上几日, 至于要隔多久,就得看他有多忙了。 前几日他是真忙,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今日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他不想做别的, 就想跟秀玉吃顿饭,说说话,只要秀玉的回礼送来了,他不就有由头去坤宁宫了吗。 他倒没有等得不耐烦,他就是等得有点儿饿了。 偏这个时辰离用晚膳还早着呢,他心情能好那才真是奇怪了。 就在他已经开始犹豫到底是要接着等还是要自个儿去坤宁宫时他看见秀玉了。 就算是要送回礼,随便遣个人来不就行了,做什么自己亲自来,胤禛心想,等他想完了,他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迎秀玉了。 秀玉见胤禛站起来了,就知道他这是要下来了,也懒得再走,就再在原地不动了。 苏培盛呢,别看他躬着身子低着头,他进门前还没忘了给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使眼色,让他赶快搬椅子来,因此秀玉才刚站定,椅子就来了。 这下她就更不想走了,选了个不那么显眼的地儿让那小太监把椅子放下了。 从前秀玉来养心殿,小太监都是把那椅子搬上来的,这回也不知是不是看见他站起来了,这小太监还真就不上来了。 胤禛就是看见秀玉来了有点儿激动,其实他没打算真下去,他不是不愿意走这几步路,他是坐得太久了,腿麻了。 要是这养心殿里就他和秀玉两个人,他腿麻了倒也没什么,说不定秀玉看他走路姿势不对还能来扶他一把。 偏偏这养心殿里多出了好几个人来,他是昨下也不是,走下去也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给难住了。 要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胤禛,秀玉觉得她至少能排第三,第一个是先帝,第二个是允禩,第三个就是她了。 她一看胤禛那样就知道他是坐得太久腿麻了,她也不知为了这事劝过他多少回了,让他坐一会儿就起来站站,他答应得倒挺干脆,一处理起政事来,就什么都忘了。 见她坐下了,苏培盛终于敢进来了,他一进来,秀玉终于想起她今日不是来给胤禛送吃食而是来跟他商议要事的,双手一撑椅子扶手,到底是起来了。 不起来不行,她脚疼腿酸的,要是这会儿还不起来,她就起不来了。 下次她定不会在如此了,什么为了表诚意要走着过来,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傻到决定呢? 看在他还知道要来迎她的份上,她还是上去陪她坐着好了,秀玉一边吩咐着那小太监,让他往上头搬椅子,一边想着。 胤禛这会儿其实已经不太能站得住了,他见秀玉突然起身,心就提起来了,她这是发现了,生气了,所以干脆走了? 别呀,他好不容易把她给等来了,她怎么刚来就要走?胤禛想。 等她看见秀玉开始指挥着小太监往上搬椅子的时候,他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看来是没发现他腿麻了,是她自个儿走累了,又犯懒了,想歇一歇,胤禛一边缓缓的坐回去一边想。 不过那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他搬的那把椅子怎么不是秀玉每回来都会坐的那一把。 苏培盛呢,苏培盛在做什么?这么想着,他朝苏培盛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看见秀玉正在跟苏培盛说话,算了,这次就饶了他吧,胤禛想。 秀玉还真没注意这会儿那小太监抬着的不是她前几次来这养心殿坐的那一把。 她走得累了,只要给她把椅子,她都坐得。 反正胤禛又不可能让人给她抬张罗汉榻过来,什么样的椅子不能坐呢。 她今日要问胤禛的问题其实还真挺多,她都已经在想是暗示好还是明示好,以及要从哪个问题开始问起了,就见胤禛又站起来了。 “不如,我们去西暖阁?”秀玉脚疼,走起路来自然就慢了些,胤禛看出来了,因此问道。 “好,去西暖阁。”秀玉本来都已经伸手去拿苏培盛手里的东西了,听胤禛这么说,她立马就把手收回来了。 去西暖阁好呀,去西暖阁她就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而且说不定还真能躺一躺呢。 秀玉最后还是没能躺下,不过她好歹能盘腿坐着了,倒是比直挺挺的坐着舒服了不少。 她舒服,胤禛却不舒服,他腿麻才刚好,让他盘腿坐着,那不是让他再腿麻一次吗?为了不让丢丑,他虽然看了秀玉好几眼,也还是没有和她一样盘腿坐着。 不过不盘腿坐着倒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起码他吃东西时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唯恐弄脏了衣裳还有鞋袜不是。 吃饱喝足了,他终于想起秀玉的回礼来了,秀玉还在小口小口的吃糕点,他已经把锦盒拿到手上了。 这锦盒她在坤宁宫时开了好几个,尤其是这一个装着砚屏的锦盒,他是眼熟的不能再眼熟了,所以他其实一眼就把这锦盒给认出来了。 他就知道那些锦盒是秀玉特意找出来的,让他开那些锦盒就是让他选他喜欢的,她好送他。 这不年不节的,他的生辰也已经过了,这东西她还真没个由头送他,这也就是他为何先点头又摇头的缘故。 找不到由头不要紧,他先送她礼,她再回礼便是了。 她不是暗示他她缺银子用了吗,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觉得,不过既然她都暗示了,那他就先让苏培盛拿一盒子银票给她好了,她要是再暗示,那他就再让苏培盛跑一趟,胤禛想。 秀玉看上去是在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其实在吃糕点的同时也没忘了用余光看胤禛在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她好像看见胤禛笑了一下,等她再想看时禛早就低头看那砚屏去了,别说看他笑没笑了,她连他的脸都看不见了。 笑吧笑吧,趁这会儿还能笑出来,就多笑笑,一会儿恐怕他就笑不出来了,秀玉想。 “安王福晋进宫了?”胤禛其实早就发现秀玉在偷看他了,他当然知道秀玉这是突然发现他比从前俊俏了才偷看他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道。 “她答应了,爷,您看,她的户籍……”秀玉把最后一小块儿糕点吞进肚子里,又喝了口茶顺了顺,然后才道。 “她想金蝉脱壳,就得改名换姓,她想仍在旗,那必是不能的。”胤禛想也不想便道。 “可……可不是还有那些偏远之地……”秀玉其实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她想着今日既是来和他商量这些事的,当然不能胤禛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便问道。 “她想在旗,就得有旗籍,有了旗籍,她就是什么都不做那也饿不死了。” “她是有银子不假,可到时候朝廷发下去的银子米粮她还真不能不要。” “要领这些东西,当地的官员就得查她,这一查,要是查不出来那倒没什么,要是查出来了……”胤禛心知不把这话跟秀玉说明白她是不会死心的,因此只得耐着性子道。 “那……”秀玉见胤禛肯跟她细说这些,连忙又问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她身边有我派去的人,起码能护住她的性命。”胤禛看秀玉是真着急,只得接着道。 “那她会去哪儿?”秀玉见胤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知道这事是真行不通,也只得作罢,又问起了别的事来。 “她都不在旗了,自是能去那富庶些的地方的。”胤禛轻声道。 秀玉听胤禛提到富庶二字,立马就把她能想到的富庶之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以妙英今后的身份,太过富庶的地方她是去不了的。 她最好的去处就是那较为富庶人口又不算太多的地方。 她甚至可以多去几个这样的地方走走,这才样自己才没有白费心思不是。 “那……那偷梁换柱的柱,爷您可找好了,我看安王府那边也不安生,怕是等不了多久的。”秀玉知道她今日问得有些多了,可这事不问清楚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问道。 “皇后,你与那妇人的关系何时已亲厚至此,怎么没见你……我是说,怎么没见你对十四弟妹的事事事关心,处处操心着!”胤禛自认他已经够能忍了,可他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28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六天 五 …… 五 秀玉听胤禛叫她皇后, 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不过后面听他没自称朕,就知道他并未十分生气, 又听他说话声明显的顿了一下, 还提起了十四弟妹,眉头就挑了一下。 这话初听时还没什么, 可她越品越越着不对劲儿, 就没忍住, 抬头看了胤禛一眼。 然后她就发现胤禛那双眼睛比刚才瞧着要亮多了。 她也没给他带酒来呀, 他怎么还喝醉了?这般想着,她转头看向了炕几。 然后她就发现别的菜或多或少还剩几筷子, 就只有一个大圆盘里就剩点儿汤汤水水了。 那汤汤水水的颜色看着可不像是汤, 看着比鸡汤的颜色还有略深一些,像是黄酒。 黄酒, 她这是拐了个弯儿,到底给他带了酒来? 完了完了,他怕是又要开始喋喋不休了, 还好她们来了西暖阁, 这要真是还在养心殿,等他酒醒了怕是真要发脾气了,秀玉想。 “那道花雕醉鸡味道的确不错……”胤禛见秀玉一个劲儿的盯着那个空了的大圆盘看,难免有点儿心虚, 他低声道。 花雕醉鸡, 花雕鸡就算了,还花雕醉鸡,这鸡都醉了,他人还能不醉那才真是怪了。 花雕鸡, 吃的是鸡,花雕醉鸡,吃得可就是酒了。 难怪这道菜胤禛已经一连吃了三筷子还在接着吃,他在他这儿早就没什么三筷之后不食的规矩了,只要对他胃口,他也是会多吃几筷子的。 这圆盘之所以显得大,其实也是因为其他盘子都挺小,这么一对比,这圆盘自然就大了。 那盘子花雕醉鸡摆盘不错,瞧着肉也不少,其实应该就是把把鸡腿肉片了下来放在盘子里送上来了罢了。 鸡肉要嫩,当然是童子鸡最好,童子鸡不就不大胤禛一个大男人,别说吃两只鸡腿了,就是吃半只鸡,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想着既然胤禛爱吃,那就让他吃好了,她是真一口没吃,这炕几上又不止这一道菜,她又不是非得吃那道菜不可。 她以为胤禛是爱吃,没成想他是爱喝,就这么几块鸡肉下肚,他愣是醉了。 难怪他话又多起来了,他醉了,又是在她跟前醉的,他能忍住不说话,那才真是怪了。 她原本都想好要怎么驳他这话了,这会儿看他说的是醉话,她又把那些话给咽下去了。 不能跟他吵,起码不能在他喝醉的时候跟他吵。 这么些年,她还真没怎么跟他吵过架,更别说他喝醉时跟他吵架了。 倒不是怕他喝醉了会做什么,她只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吵不过喝醉了的胤禛罢了。 刚来这个朝代时,胤禛平日里跟她引经据典,她因着有原身的记忆,倒也能勉强应对。 后来她实在无事可做,看得书多了,身边的人也有好些都能出口成章,她也就慢慢从勉强应对变成了应对自如了。 不过她能应对自如,那是因为她也好胤禛也罢,说话都不快,因此她就有时间思考要说什么。 吵起架来就不一样了,她连没喝酒的胤禛都吵不过,何况是喝了酒的。 她可不想这架吵着吵着她突然结巴了,到时候这架是吵不下去了不假,可她在胤禛面前丢脸也是真的,所以这架一定不能吵。 胤禛呢,他其实想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十四弟妹。 他自个儿对十四弟都说不上有多好,又哪能要求秀玉对十四弟妹好呢。 而且真要细究起来,秀玉对十四弟妹可比他对十四弟好多了,这么一看,他这话就更显得可笑了。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醉了,他要是不醉,他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他意识到不对,及时改了口,可这口改的,好像还不如不改,胤禛想。 “不是爷您自个儿说我与几位妯娌的交往是后宅事,既是后宅事,当然是我想如何就如何,您从前不也没说什么吗?” 秀玉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搭个台阶让他下来,她想了想,觉得这样说比她原先想说的要委婉得多,因此说道。 “那为何非要是那郭络罗氏,你不喜十四弟妹,我看博尔济吉特氏的性子跟她也挺相似的,你怎么只是跟博尔济吉特氏关系平平呢?” 胤禛知道秀玉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可有些话她实在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不吐不快,好不容易今日他醉了,索性将此事分说可明白好了,胤禛想。 “因为弘晖,因为妙英还记得晖儿。”秀玉想用来驳胤禛的就是这句话,她原想着今日最好不要同胤禛吵架,这才换了说法,见他显然是要追根究底了,到底是没忍住,把这话说了出来。 “你……”胤禛听秀玉提起了弘晖,酒立马就醒了,这酒一醒,他的火气就去了大半,连带着气势也去了大半。 “那盒子里不光有砚屏,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事您记得吧。” “您该不会真以为那盒子里的银票是那位官眷要求我这雍亲王福晋办事,所以让人送来的吧。” “您别忘了,您身边有苏培盛,我身边还有齐嬷嬷呢,这盒子要真是哪位官眷送的,根本就到不了我跟前。” “那银票根本就不是什么官眷所送,而是我和妙英一起开的那个脂粉铺子的分红。”秀玉轻声道。 这事实在太久远了,她还有原身的记忆,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最后还是问了齐嬷嬷才知道的。 她都想不起来,胤禛就更想不起来了。 她说了这么多话,口又渴了,就又拿起自个儿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那时候晖儿才几个月大,妙英又刚嫁进来,她大概是想和妯娌们打好关系,就提议要合伙开铺子,除了我,没人响应她,这铺子就是这么开起来的。” “铺子开张那日妙英说这铺子赚的银子是给我们俩的女儿挣的嫁妆,要是没有女儿,就只能便宜儿子了,我只当她是在说笑,也没放在心上。” “第一年时那分红没送来,第二年她说是送来了,我又没见着,慢慢的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净,想着不过投了几千两银子,赔了也就赔了。” “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妙英每两年都会让人送一千两银子过来,就藏在那年礼里。” “那铺子明明在弘晖没了之前就开不下去了,妙英的银子还是送来了。” “弘晖都去了这么多年了,这银子她还是照送不误,我不缺那点儿银子,她还能记得弘晖这个侄子,我就挺感激她的。”秀玉低声道。 “是,我也和九弟妹十弟妹,甚至十四弟妹开过铺子,可那些铺子赚的银子没有一两是弘晖的。” “我也不怕您笑话,我开的那些铺子,除了我的陪嫁,就只有和九弟妹开的那间是真赚了银子的。” “那间铺子之所以能赚银子,还多亏了有九弟时不时去看看,不然我那些银子是真真只能听个响了。”秀玉苦笑着道。 不止胤禛有话不能说憋得难受,她有些话也早就想说了,既然他问了,那她干脆就把能说的都说了好了。 她那几位妯娌和她又来,她自然得和她们有往,她小厨房的厨子做出来的吃食她可不是随便谁都送的,想吃,那得看她乐不乐意给。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臣妾就斗胆,再说几句臣妾还有一事想求您,臣妾想见见九弟妹和十弟妹,还请您允准。”秀玉嘴上说着求,却到底没跪下,她就是想看看胤禛会是什么反应。 不止妙英想着那两位弟妹,她也是想着她们的,她虽然不能帮她们金蝉脱壳,去看看她们却是不难的,有她在,总不能让她这几位妯娌日子过得太苦不是,秀玉想。 “皇后,你莫不是忘了,老九老十不在京中,他二人都在河北。”胤禛到底没让秀玉跪下,不过他心里有股子无名火,烧的他难受,因此他终于叫出了皇后二字。 “那您陪我一道去不就成了。”秀玉想也不想便道。 秀玉也知道胤禛这回是真生气了,她今日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他要是不生气那才真是奇了。 原本只想说一说妙英的事,谁知道话赶话的,把另一件事也说了,胤禛只是叫她一声皇后,这在她看来还真不算什么,毕竟她生起气来也叫他皇上不是。 胤禛呢,他刚开始其实并没有多生气,他就是不想听见秀玉左一个妙英右一个妙英,他听着不舒服。 他真生气,是因为秀玉提起了弘晖。 他不是气秀玉提起了晖儿,他是气秀玉是因为他那曾经的八弟妹提起的晖儿。 这么些年了,他是既想听秀玉提起晖儿,又怕听秀玉提起晖儿,矛盾极了。 她知道秀玉心里肯定还是会怨他没护好晖儿,这是事实,他认,所以晖儿没了后秀玉不管做什么他都没拦着。 他在等秀玉跟他说说委屈,诉诉苦,但他等了不知多久,还是没等到。 后来他又想,她不来找他,那他就去找她去,哪怕能让他在自己面前哭上一场,也总比她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强。 然后他发现他家福晋竟然在躲着他,这下他是真有些慌了。 他忍不住想,不提晖儿便不提吧,晖儿是他和她的孩子,就算她不提,他也是绝不可能忘记这个儿子的。 他不仅没忘记这个儿子,他还总是想起他,尤其是做了皇帝之后,他想起他的时候就更多了。 就连苏培盛都不知道他想给弘晖追封,他登基的头一日就在想这事,只是瞒着所有人罢了。 28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七 要…… 要说他此生有什么憾事, 没能护住晖儿肯定是要算一件的。 成了雍亲王时他在想,要是晖儿还在,这会儿定然已经是世子了。 坐上了龙椅他又在想, 若是晖儿还在, 这会儿必然已经是太子了。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想想,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以皇帝的身份给晖儿追封罢了。 给晖儿选封号,他自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要不是他选了不知多少都不满意,他也没必要连秀玉都瞒着。 什么叫她还记得弘晖, 所以感激她, 说得他好像就把弘晖忘了似的。 他不在她面前提弘晖,那是怕她难受, 可只要她提起,他哪一回不是推了所有事陪着她。 他以为她都愿意在特别的日子提一提弘晖了,这心结慢慢也就解开了,现在看来,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还不止,她还想去看九弟妹和十弟妹。 十弟妹也就罢了,她身后有科尔沁, 他其实没真想把她如何,九弟妹……九弟妹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也只能说是她命不好, 嫁错了人。 他自认对这九弟妹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是病了没错,可她那病都是老毛病了,按说他就是让允禟自己写方子, 再让看守允禟的小太监去给她抓药也没人敢说什么,可他还是派了御医去。 他派御医,一是派给世人看的,这二,可就是因为秀玉了,要不是秀玉跟九弟妹关系不错,御医就算去也不会去的那么频繁的。 他是真没想到九弟妹的病会突然加重,其实就算允禟不求他,他还是会让御医进去给九弟妹把脉的,不过总是还得拖上一两日就是了。 允禟来求他,允禩也来求他,他都应下了,反正是做交易,银货两讫便可。 秀玉就不一样了,别说跟他做什么生意了,她连求都不会求他,她就是知会他一声。 见他生气了,她连让他陪着一道去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当这会儿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呢,她去哪儿,他只要有空闲,就陪着,他现下就是真想陪,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了。 更何况他这回是真不想陪她去,他是吩咐了,让人给她做了好些素气的衣裳,那些衣裳也的却是让她穿出宫去的。 可此出宫非彼出宫,她那些衣裳可不是做来让她穿去给那几位弟妹看的。 他越想就越气,越气又越想,他是想说点儿什么的,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因为苏培盛又找来了。 苏培盛找他还是为了上回那事,他也知道他今日最多就是能忙里偷个闲,就是没想到只能闲那么一会儿,就又开始气上了。 秀玉都做好胤禛要是真跟她吵起来,她就把刚才他一个人吃了一盘子花雕醉鸡的事拿出来同他吵了,没成想苏培盛找来了。 她也知道今日的确说了些不该这个时候说的话,见他真生气了,她就在想这架要怎么吵才能赢。 引经据典,她肯定反应不太过来,撒娇卖痴,她又不会,就只剩下撒泼耍赖,她连撒泼都不会,可不就只有耍赖了吗。 反正这西暖阁没人敢冲进来,她就是真耍赖了,也就胤禛一个人看见。 趁此机会她还能试一试他,看他吃不吃这一套,要是吃,她以后就多来几回,要是不吃,那就只来上这么一回,过了今日他就再看不着了。 她还在想这赖要怎么耍呢,就听苏培盛在外头接连喊了两声皇上。 得,她今日这赖也不用耍了,虽然没能吃饱喝足,不过至少确认了妙英身边有胤禛的人,她还挺满意的,秀玉告退的时候想着。 今日撒泼耍赖没耍成可不止秀玉一个,还有一个人也正在撒泼耍赖,这个人就是安王府的三夫人。 自从妙英住的小院儿走水之后清韵在她这儿就从那个木头脑袋变成了那个冤孽,总之她是越来说瞧不上她这个女儿了。 虽然瞧不上这个女儿,可她也不会真就不管这丫头了。 她想着既然她这女儿都能闯进去,没道理她这个做额娘的就闯不进去了所以她就真去了。 她去之前都想好了,只要周嬷嬷敢拦她,甭管周嬷嬷碰没碰着她,她都得装着被推倒了,总之就是在地上撒泼打滚,怎么都不起来就完事儿了。 不过她最终没能见着周嬷嬷,因为她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大嫂身边的兰儿,兰儿说大嫂有急事找她,让她赶紧去主院一趟。 她大嫂从宫里回来之后就立马去找了她大哥,她要是还看不出这是要出事,那她就是傻子。 她也去主院求见过大嫂,还是拉着二嫂一道去的。 她想着大嫂就算不给她面子,总给她二嫂几分面子的,毕竟二嫂可是孝敬了不少好东西给大嫂的,就是看这这些东西的份上,她们应该也是能进去的。 结果她们被拦在了院子外头,出来替大嫂传话的人是兰儿,她一句,王爷在里面,她们就是再不想走,也得走了。 现下听说大嫂有事找她,她哪里还顾得上妙英这边,转身就朝主院去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在想,也不知大嫂是只叫了她去,还是也叫了二嫂。 要是只叫了她,那多半还是为了妙英的事,要是还叫了她二嫂,那可能就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话要让大嫂转告她们了。 等她在主院门口遇见了二嫂,她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皇后娘娘果然有话要让大嫂转告她们。 安王福晋呢,她其实自打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她总有种预感,安王府怕是要出大事了,这样一回来就去见了她家王爷。 她家王爷一听皇后那话自然也是吃了一惊,立马又让她把皇后娘娘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家王爷最后也只说让她最近这几日千万别往那边去,还反复叮嘱她,一定不能让她那两个弟妹,尤其是三弟妹再到那边去闹。 他家王爷还说会去打听打听刚被圈禁起来的那位的消息,看看妙英是不是被那位牵连了,安王府又会不会被妙英牵连。 她家王爷要打听这个,那就是前朝的事了,不是她一个后宅妇人能听的,她能做的,就是把她那两位弟妹看住了。 她那二弟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她看着,只要没她带着,她那二弟妹是不会往那边那个小院去的。 她要看住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三弟妹罢了。 要想看住三弟妹,光找她过来说话显然是不够的,得给她找些事情做,让她忙起来,这样她就没那个闲工夫去那边的小院儿惹事了。 她和这位两个弟妹聚在一处,能说的话除了家长里短,也就只有衣裳首饰了。 突然要置办新首饰,难免会引人怀疑,置办新衣裳就不一样了,她这个安王福晋都没新衣裳穿了,更何况她们。 她穿了那样一套衣裳进宫的事怕是早就传到她们耳朵里了,她说要做新衣裳,想来她们应该也不会多想才是。 她那三弟妹素来爱凑热闹,还爱占小便宜,她就不信她这边的衣裳都做起来了,她还能干看着。 三夫人呢,她听她大嫂说要做新衣裳,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她存心要笑话她大嫂,实在是那身衣裳本就不是能穿出去的,可大嫂不但穿出去了,还穿着进宫了。 这要是换了她,她就是穿旧衣裳,也不会穿那一身衣裳的。 哦,不对,她怎么忘了,她大嫂这半年是当真胖了不少,如此说来,大嫂不是不知那衣裳不能穿,是实在没别的衣裳能穿了,才把那衣裳穿出去了。 也不知大嫂这半年是怎么了,她和二嫂加起来,恐怕都没她胖,人家都说心宽体胖(pan)她这心不宽,怎么反倒胖了? 大嫂要是不这么胖,她还能送大嫂几件衣裳穿,大嫂胖成这样,她也只能说一声爱莫能助了,三夫人想。 有了别的事情要忙,三夫人果然没再去那边院子闹了。 她闹,其实是因为她听说妙英吃个药吃一半吐一半,她担心妙英这伤拖得久了真好不了了,所以才想去劝劝她的。 现在又听说她虽然吃药还是吃一半吐一半,却好歹肯老老实实喝那第二碗药了,想来这伤养养便可痊愈,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她跟衣裳又不一样,她又不会跑,衣裳呢,谁知道过了这村还有没有这个店。 自己要是不趁着这次的机会多做几身衣裳,岂不是要跟大嫂似的,被人笑话,她跟大嫂可不一样,有人笑话她,她就得让那人笑不出来才能舒坦。 偏安王府如今的景况,她还真没这个胆子贸然对人出手,因此也只能不让人笑话了。 二夫人呢,她其实现在见着这位三弟妹就头疼,可她又的确得做几身新衣裳,所以她还是来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现在最头疼的其实不是她们,而的她们大嫂。 安王福晋自打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皇后娘娘的话。 皇后娘娘说妙英那院子还得走一回水,又说宫里会派人来,却没说是先走水,还是宫里人会先来,她又怎么会不头疼呢。 上次她小姑子的院子走了水,她自认应对的还算得宜,就是是传到外头去,那些人应该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来。 那些人也的确没能挑到她的错处,那些人深谙传流言这事种事要想有人信,那就得越模棱两可越好,所以她们并未挑她的错处,他们只是说有人要害妙英罢了。 28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八十八天 …… 上次走水是在晚上, 她都能把人救下来,没道理这回走水还是在白天,这人却救不下来了。 妙英是被休弃之后回的娘家, 她们本就有看管之责,第一次走水还能说是意外, 第二次要是还说是意外,那也得有人信不是。 但凡有一个不信的, 安王府有人要害妙英这事在他们眼里就不是流言,而是事实了。 她都不指望妙英没了之后她还能收到那些皇室宗亲家的福晋们的邀约了,可那些大小官员的家眷们的邀约她觉得她还是能收到的。 她去不去是一回事, 她们给不给,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妙英能平平安安的在安王府过完后半辈子, 现下她已经不奢望还能去赴什么宴了, 只要安王府还是安王府,就算让她从此以后再不赴这样的宴也是使得的。 她这会儿都有些羡慕她这两个弟妹了, 她们不知安王府就快要大祸临头了, 还在为几件新衣裳高兴呢。 罢了, 罢了, 能高兴几日就算几日吧, 安王府要是真倒了,她们吃苦受罪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安王福晋想。 三夫人的确没高兴几日,因为她的新衣裳还没做好,她那小姑子的院子就又走水了。 上次走水是在晚上,她是第二日一早才知道这事的。 妙英那院子实在偏僻, 她也好,她院子里的下人也罢,还真没听见那边的动静。 这次不一样, 这次妙英住的那个小院儿大白天就走水了,这次走水的还不是院子外头,这次的火是从里头烧起来的。 她得知妙英住的小院儿又走水了,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救人。 她顶多就是有些怨妙英不肯把孙嬷嬷交出去平息流言,她其实并不恨妙英,所以她虽然知道自己就算做不了什么还是带着人去了。 可当她走到半路时却又犹豫了,她忍不住想,妙英要是就这么没了,那那则妙英的院子之所以会走水是因为她被休弃之后无颜在面对世人所以才自焚的流言不就被坐实了吗? 她小姑子这人她是知道的,那是个惜命的,这应该是她那小姑子想出来的平息流言的法子,不把孙嬷嬷交出去,可不就得她这小姑子亲自上阵了吗。 如此说来,她还真是错怪她这小姑子了,她这小姑子还真不是不管清韵,而是想了个更能堵住那帮人嘴的法子,想让他们开不了口呢。 至于那火,既然是她那小姑子自个儿放的,是大是小可不就得由放火之人说了算吗? 想通了此事之后她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看从她后面着急忙慌的超过了她的二嫂就跟看傻子似的。 她正在她二嫂后头偷着乐呢,就见她二嫂竟然又倒回来了,她连忙收了笑脸,往前走了几步。 她二人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可不就碰上了嘛。 她这二嫂这是后背长了眼睛吗,怎么胆子这么大,她难道就不怕摔了? 她这二嫂平日里走路有这么快吗?她才走了没几步,怎么就跟她二嫂成了并肩而行了呢? 三夫人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二夫人,想着。 等她们到了小院儿,她们才知道她们就不应该来。 就这个火势,别说是她们两个弱质女流了,就是安王府上的这些护院小厮也只能在院子外头拿着桶往外泼水,她们要是在走近些怕是就要挂彩了。 不过她怎么没看见大嫂,都这时候了,大嫂应该早就来了才对,可她怎么就没见着呢? 大嫂没见着,大嫂身边的耿嬷嬷却是在的,她眼睛也真是利,这儿都乱成这样了,她还能看见她们。 最后她们二人是分别被一个护院送回去的。 她其实想跟耿嬷嬷说,她和二嫂自己就能回去,不用人送,这两个护院与其送她们不如留在这儿救火。 可她看耿嬷嬷脸色实在难看,这话就没能说出口。 她被那火给吓着了,这一路上脑子里真真是什么都没想,稀里糊涂的就被送回自个儿的院子了。 等她坐下来细细一想,她终于觉出了点不对味儿来。 她和二嫂走得慢,那是因为她二人哪怕是最先去的,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大嫂和她们可不一样,她是能做主的那一个,她不来,就派了个耿嬷嬷来,这事她越想越不对。 皇后娘娘来过安王府之后她那大嫂别的没吩咐,就吩咐府里的下人把那院子外头的花草树木给弄干净了,这会儿这院子不是杂草丛生,而是光秃秃的了。 这还不算完,她大嫂还吩咐了底下人出买那新的花草,还有树苗。 她看她大嫂那架势,真是恨不得把主院的那那棵大树挪过来才好。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人挪活,树挪死,也要她说大嫂与其让人出去淘换那些花花草草的,还不如给她那小姑子换个住处来的干脆。 她大嫂应该是觉得皇后都来了,宫里怕是还要来人的。 院子里的东西她不好意思换,院子外头的却是能换一换的。 栽新的显然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先把地方腾出来,等新的花草还有树苗都买齐了,再一并种下去。 她大嫂这人的确惯会做这种表面功夫,可这种表面功夫都做了,到了真要她这个福晋做主的时候 她怎么就不来呢?三夫人想。 安王福晋要是知道她这三弟妹在想些什么,怕是要大呼冤枉了,她那是不去吗?她是实在走不开呀。 她以为那位给她这小姑子安排的脱身之法会是在走水之日趁乱来一个李代桃僵,没成想走水前一日她这小姑子就已经被换出来了。 有一件事三夫人还真猜对了,皇后娘娘来过安王府之后她让底下人把妙英院子外头彻彻底底的清理一遍的确是在给新的花草树木腾地方。 她想着以皇后娘娘和她家小姑子的交情,就算皇后娘娘不来,宫里人怕是每隔上一段时日就会来一次的。 不管宫里来的人是谁,都是不敢进那小院子儿去的,他们能看见的也就是这院子外头是个什么样子了,因此这表面功夫她还真得做。 结果她没等来宫里人,倒是等来了皇后娘娘的称赞。 以皇后娘娘和她家小姑子的关系,她家小姑子还是廉亲王福晋时这称赞她还真敢手下,现在嘛,她敢肯定皇后娘娘不是在称赞她,是在拐着弯儿骂她。 安王福晋不知道的是秀玉这真是在夸赞她,并不是嘲讽,更不是骂她。 胤禛是说过一切都有他不假,可他的法子不一定是最周全的,想让妙英平平安安的出京,她就还得去一趟乾清宫。 自打跟胤禛吵过架之后他就把自个儿关在了乾清宫,当然了,关这个字或许不太准确,毕竟在胤禛看来,他是被朝政绊住了,这才好几日都没出乾清宫的。 其实这事也怪她,她上次去找胤禛之前明明想好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得跟他有商有量的,谁成想她被他一激就没忍住,把不该在那个时候说的话说出来了。 现在好了,都老夫老妻了,她还得哄他一回,可她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也只能先去暖阁等他了。 “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多关心关心十四弟妹,不然,爷您陪我去看一看十四弟和十四弟妹去?” 秀玉实在想不要怎么哄他,只能先顺着他的话说,起码先让他把那天没下的台阶下了不是。 胤禛呢,他其实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他那天说的话,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那句和他十四弟妹有关的那一句是他唯一不想再听见的。 他实在不知秀玉是怎么想的,他不想听什么,她就偏说什么,哪壶不开她就提哪壶。 可这话又的确是他亲口说的,他总不能因为秀玉顺了他的意而发脾气吧。 他听苏培盛说秀玉来了乾清宫,立马就意识到秀玉这是来找他和好来了,把手里的这份折子批完之后立马就朝着西暖阁去了。 这一路上他他虽然没笑,不过心里还挺高兴的,不过这份好心情在听清了秀玉的话之后就没了。 这也就是他平日里就习惯了冷着一张脸,不然他要是突然冷下脸来,非把秀玉吓着不可,胤禛想。 秀玉呢,她也的确见惯了胤禛那张冷脸,她是不知道胤禛在想什么,她要是知道怕是要朝她翻白眼了。 “九弟妹十弟妹哪儿我们就别去了,毕竟远了些。”秀玉见胤禛不说话,就又开了口。 “真不去了?”秀玉从他一进这西暖阁就开始不停说话,他要是还看不出秀玉这是服软了,那他也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他知道他要是还不接秀玉的话,秀玉就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因此只得开了口。 “不去了,不去了,我们不去了,就只让齐嬷嬷去看看,成吗?”秀玉见胤禛肯接她的话,就知道这是机会来了,她立马就道。 “你呀。”胤禛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在秀玉身边坐下了。 “说说吧,这次来又是有合适要找我商量。”胤禛轻声道。 “爷,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把妙英换出来,该不会是真的想在走水时趁乱让她乔装改扮一番,然后逃出去吧,这行的通吗?”秀玉怕这回说着说着又会跟胤禛吵起来,先问了最紧要的事。 “这事,我是让苏培盛去办的。”胤禛想到了秀玉要问的是跟他那曾经的八弟妹有关的事,却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他想了没想便道。 289 穿成四福晋的滴二百八十九天 …… “您先别传苏培盛进来, 我还有话要说呢。”秀玉见胤禛转头往门外看,心知他这是要让苏培盛进来回话,忙把他给拦住了。 “妙英的事我还得再管一回,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了,等她平平安安的出了京城, 我就不管她了。”秀玉见胤禛又转过头看她,赶忙道。 “至于九弟妹和十弟妹, 我好歹和她们相交一场, 九弟妹病了的事都传回京里,又传到宫里来了,可见是病得重了, 我不去, 让齐嬷嬷去一趟总行吧。”秀玉见胤禛不说话,只得接着道。 秀玉不知道的是她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允禟福晋的病的确是愈发重了,这也是胤禛为何这回没有再生气,而是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跟秀玉说话的原因。 允禟若是没被圈禁起来, 那他福晋这病就算治不好也不会这般重,再活个十数年必是能的。他被圈禁起来了, 他福晋还能有多少寿数可就真不好说了。 “要我答应你可以, 不过我有有条件,你先答应我,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你。”胤禛低声道。 “行, 您先说说看。”秀玉想也没想就说道。 “整日在这皇宫大内呆着,无趣得紧,待此间事了, 你我二人一同去圆明园住上几日如何。”胤禛问道。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出宫去罢了,可是您自己说的,就你我二人,这要是再多了谁,我可是不依的。”秀玉知道胤禛这是不想提去十四弟哪儿的事,在岔开话题呢,也不揭穿他,而是说道。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到老十六那儿去坐坐如何,老十三那儿都去了,没道理不去老十七那儿呀。”秀玉又给胤禛搭了个台阶,她就不信这回他还不肯下来。 “可”。胤禛当然知道秀玉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在他看来只要他不去老十四那儿,甭管是去老十三那儿,还是去老十七都行,所以他想了想就答应了。 他答应去老十七那儿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上次和老十三下棋没能尽兴,便一直惦记着这事,他赢不了老十三,还赢不了老十七吗,胤禛答应秀玉时脑子里想的其实是这个。 “爷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吩咐小厨房的厨子去做可好。”秀玉得到了想要了答案就想走,于是道。 “随你,我晚上会早些过去的。”胤禛也看出来秀玉这是想去找苏培盛问话了,也只得顺着她的话回道。 “您是不是在想,要赢老十七几盘棋才能把面子挣回来,我帮您把那白玉棋盘找出来,让您带上可好。” 秀玉心里高兴,就又没管住嘴,调笑了胤禛几句,不过这回她说完了这话就给胤禛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转身就走了。 她得赶紧走,不然她要是笑得太大声胤禛怕是又要把自个儿关在乾清宫不出来了,秀玉想。 胤禛是在秀玉出了西暖阁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的。 难道他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不对呀,虽然这西暖阁里只有他和秀玉两人没错,可这又不是晚上,他怎么会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既然不是他说的,那就是秀玉自己猜出来的了,也就只有她敢揣度他的心思了,旁人若是揣度他的心思,那叫揣测圣意,是要被制罪的,她不一样,她猜中了他的心思,那叫心有灵犀。 反正这西暖阁里也没旁人,她想笑就笑吧,反正这回先服软的人是她,她都给了他好几回台阶下了,那他也该大方些,不就是被调笑几句吗,他有机会再调笑回来不就是了,胤禛想。 秀玉呢,她其实出了西暖阁之后就开始试着忍住不笑了,忍到最后虽然她终于能不笑出声来,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的。 秀玉原本想让苏培盛立马就跟她会坤宁宫去的,经过他身边时却又改了主意,苏培盛好歹是太监里是头头了,还是给他留点颜面好了,秀玉想。 苏培盛最后是被小谭子请到坤宁宫来的,这一路上苏培盛走在前头,小谭子走在后头,师徒二人一路无话,走得飞快。 苏培盛其实见着皇后娘娘走到他面前时步子微微顿了一下之后就明白皇后娘娘怕是有事要找他了。 他原以为他得跟在皇后娘娘后头去坤宁宫,没成想皇后娘娘就这么从他跟前走过去了,别说有事吩咐他了,皇后娘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应该呀,他瞧着皇后娘娘是笑的,心情应该极好才是,依着她的性子,她怎么都得嘱咐他几句才是,这回怎么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呢,苏培盛想。 等小谭子找来了他才明白过来,皇后娘娘这是在给他留面子呢。 走在人后头跟着,和走在人前头后头跟着人,这两种滋味岂会一样,皇后娘娘这是在替他着想呢。 旁人见了他都会恭维他一两句,说来说去其实也就是那几句,说他细心,说他懂察言观色。 他们哪里知道最细心的人其实是皇后娘娘才对。 皇后娘娘让小谭子来找他,可不光是因他能走在小谭子前头,还因为他和小谭子有话说,这难道还不能称得上一句细心吗。 苏培盛到了坤宁宫后第一个见着的不是秀玉而是齐嬷嬷。 这齐嬷嬷这些时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瞧见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像他做了多大的错事似的,苏培盛想。 要说做错事,其实还是有的,他闯了坤宁宫就算一件。 可那又不是他愿意闯的,他这不是非闯不可嘛。 就为这个,他现下看见皇后娘娘就有些心虚。 这还不止,他那日虽没闯进西暖阁,可也和闯进去差不多了,因此他看见皇后娘娘就更心虚了。 为了不一见着皇后娘娘就心虚,他还真得把那位的事给办好了,如此,他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苏培盛想。 苏培盛不知道的是,齐嬷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其实不光因为他闯了一回坤宁宫,还因为上次她们挑衣裳时他也堵在了门口。 她家娘娘自打弘晖阿哥没了后对穿衣打扮之事就不怎么上心了,都是她们给备着什么,她就穿什么,除非那衣裳的颜色她实在不喜欢才会让人换另一件。 今日她家娘娘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想看看自个儿还有些什么没穿过的衣裳,她们又怎能不高兴呢。 她们兴致正高着呢,苏培盛来了,娘娘这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早就看出来娘娘不想接着往下看了,只是不想扫她们的兴,这才坐着没动弹。 苏培盛一来,她瞧见她家娘娘眼睛都亮了,终于有正事做了,不用再对着这些衣裳挑来捡去了,她家娘娘的眼睛可不就又高兴了嘛,齐嬷嬷没好气的想。 这件衣裳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要不是她打算一件不落的都翻出来看看,她还真不知道那些衣裳里还有一件绣了合欢花的。 这衣裳别说穿出去了,就算只是在坤宁宫里穿她其实都觉着有些不妥,所以她原本是打算把它放回去的。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把这件衣裳也拿出来了,就算不穿,也得让她家娘娘知道这箱笼里还有这么一件衣裳不是,齐嬷嬷想。 这件衣裳压在了最底下,她拿过去的时候她家娘娘其实已经不想接着看了,再加上苏培盛又来了,她家娘娘的心思就更不在这事上头了。 要不是苏培盛还算有眼色,没进来,她家娘娘怕是连这衣裳上绣着的是什么花都还没看清就得让她把这衣裳拿下去了。 最后她家娘娘的确看清衣裳上绣的是合欢花了。 不过就她家娘娘那心不在焉的样,那几个丫头的话台听没听进去还真不好说,她又怎么不气呢? 都这样了,她拿着衣裳往外走的时候苏培盛还看了她一眼,她正生着闷气呢,苏培盛还想跟她搭话,她对苏培盛能有好脸色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小谭子呢,齐嬷嬷为何对他师父没个好脸色他是知道的。 他师父原本是该就在这儿等着的,他怕他师父待在此处会和齐嬷嬷吵起来,这才不得不对他师父耳语了几句,他师父这才去了小厨房。 进宫好几年了,秀玉还是第一次去小厨房,她身份不同了,她怕吓着那些厨子们,反倒忙中出错,这才总让她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去小厨房看一看。 这次她虽去了,却没进去,就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回去了,再然后她就遇见了苏培盛。 小谭子动作挺快呀,苏培盛脚程也不慢呀,她才回来多久,他人就到了,看着正给她请安的苏培盛,秀玉腹诽着。 不过这苏培盛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越瞧他越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这腰,好像瞧着比平常弯得厉害,这头,好像比平常垂得更低,就连说话的声儿都比平常小了,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在心虚似的。 秀玉瞧他这样,眉头就皱起来了。 290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天 “…… “皇上说, 那事他交给你去办了,跟本宫说说,那事,你打算怎么办。”秀玉低声道。 秀玉把这几次和苏培盛见面的场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总算明白他为何会心虚了。 心虚好呀, 心虚他就真的得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了,如此倒省了她少口舌, 她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口。 “回皇后娘娘话万岁爷的确将此事交由了奴才去办, 奴才想着,既然要走水那到底那小院儿必是要乱的,奴才会提前让人混进去, 趁乱将那位换出来。”苏培盛连忙回道。 “提前混进去,提前多久, 换她出来的人又是谁, 还有,那两位嬷嬷,你是怎么安排的。”秀玉连珠炮似的问道。 “回皇后娘娘话,为了不惹人怀疑,奴才会让那人提前一日混进去, 替换那位的, 是两个犯了死罪的女囚。”苏培盛赶忙道。 “两个?”秀玉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她轻声道。 “是,奴才想着周嬷嬷能出府,就想着到时候让她提前出府去,留在安王府的只有那位和孙嬷嬷。” “那两人是一对母子, 犯的是得罪,本就该斩立决的,皇上是看她二人的年纪刚好能把那位和孙嬷嬷换出来,这才吩咐了人去牢里提了人出来。”苏培盛低声回道。 苏培盛这么一说秀玉就懂了。跟着妙英一起出京的人不光有孙嬷嬷,还有周嬷嬷。 孙嬷嬷跟妙英出京,那是因为妙英离不她,这个周嬷嬷也被算在了其中,那就说明妙英同样也离不开她,不过这个离不开和孙嬷嬷那种离不开不一样就是了。 她以为允禩是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荣登大宝,所以才招揽了这么一位老嬷嬷,为的是将来能有人把那些前尘旧事和宫里的阴私告诉他福晋。 现在看来,这位老嬷嬷的身份恐怕不止是嬷嬷这么简单,她身上怕是有功夫的。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胤禛的话了,又胤禛说妙英身边有他的人,那这人会不会是周嬷嬷呢?秀玉想。 要是从前,她肯定立马就去问胤禛这事了。 现在嘛,她觉得她好歹得忍到妙英平平安安的出了京之后再问。 反正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胤禛应该会把这事的真相告诉她吧,秀玉想。 “既然要提前将她接出来,那不如更早些。” “安王府的几位管事这几日到处在淘换那花花草草,你让人去问问高福,哪儿有又便宜又好的花草,帮他们一把。” “不仅帮他们引荐,还帮他们讨价还价,最后帮他们把东西送到安王府去。”秀玉一边想一边说道。 “这……奴才……”苏培盛听皇后娘娘这是把他想的法子给否了,心里便开始打鼓,听到最后,这鼓就打得更厉害了。 “你让你的人先把那两人先带到安王福晋面前去,将这二人的身份来历和到这安王府的目的都告诉她,看她能不能忍住,会不会破功。” “如果能,那她二人就是擅长养花种草的两母女,如果不能,那就还按着你的法子来。”秀玉接着道。 听皇后娘娘这么说,苏培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娘娘此举的目的其实并不是真要将那位提前换出来,她是在考验安王福晋,看这位福晋能不能配合她们演好这场呢。 也对,他们这边准备得再好,只要安王福晋掉链子,那这事怕是成不了的,那他们做的这一切准备不都白费了吗,这么一看,还真得先试试这位福晋的胆量才行。 当然了,如果能将那位毫发无伤的换出来,那自然最好,不过这样的话,就不应该是他的人带着那两个人去见安王福晋,而是安王福晋来见他的人了。 不过这话他可没打算说出口,皇后娘娘都这么点拨他了,他要是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他这些年当真是白待在万岁爷身边了,苏培盛想。 “苏培盛……算了,你下去吧。”秀玉原本想吩咐苏培盛一定要好好办这事,后来一想,觉得她就是不说这话他也得把这事办好,因为就没把这话说出口。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还真不敢离开胤禛太久,听秀玉让他退下,他立马就应下了。 回乾清宫的路上他还在想,皇后娘娘让她把那位提前换出来,应该是怕她会受伤,可这伤,那位怕是受定了。 那母子二人是犯了大罪的,不然也不会被判了斩立决。 既是犯了大罪,那她们自是不可能被人吓唬几句就这么认了罪的,她们应该是受过刑的。 既然受过刑,那必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的。 这样的情状,就是怎么收拾都不可能看着与常人无异的。 这也是他为何会认为她们只能趁乱混进去的原因,要是不乱,不被人发现还好,只要一被人发现,那必是后患无穷的。 就为了这个,他还特意吩咐了他的人,让他们带着这两人找个客栈先住下,起码让她们收拾收拾,再饱餐一顿。 结果他的人来回话,说这二人身上的确有伤,不过不是新伤,而是旧伤,且都伤在身上,脸上是没有伤的。 这二人是母女,女儿因多年未能生出一男半女,总被自己的夫君打骂,这一次是真打得狠了,女儿还了手,这一还手,她就被打得更惨了。 当娘的看女儿这么惨,趁这二人不备,用手里的剪子刺向了他女婿的后背,这一剪子下去,可就真出了大事了。 其实这剪子若是不拔,说不定这男子还不会丢了性命,但这剪子最终还是被拔了,不仅被拔了,这人身上还多了几处伤。 这几处伤其实都不算致命,这人最后是失血过多才丢了命的。 第一剪子是当娘的刺的,后头几剪子是当女儿的刺的,究竟谁是主凶谁说帮凶还真不好说。 这事原本应该闹得极大才对,可这母女二人是自己来投案的,审案之人都还没问,她们就全数交代了,根本不用审,就更谈不上用刑了。 这事没闹起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家人的街坊四邻都知知道这家的当家的是个爱喝酒的,偏脾气还差,喝点酒就打人。 刚开始他还只打娘子,后来见他这娘子这么多年肚子都没个动静,虽然不打他那丈母娘,可只要她来劝,他就会趁机推她一把,甚至给她几下,他说是没打,可到底打没打,这一家子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按说做丈母娘的是不该跟着已经嫁出去了的女儿一起过的,谁让她夫君早死,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呢,这房子其实是她的,她又凭什么不能跟女儿过呢。 这家人的街坊四邻都挺可怜这对母子,这事没多少人传,自然就没闹得极大,只是在京里传开了。 这对母子如今总算是不用整日再提心吊胆,忍饥挨饿,看起来平静极了。 这也是苏培盛手底下的人为何会急匆匆的来找回话的缘故,他们都以为这母女二人是受过刑的,等真见着人了,发现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可不就得立马告知苏公公吗。 苏培盛呢,他听了手底下人的回话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不过惊讶之余他想到的却是皇后娘娘特意找她过去说的那些话。 这两人脸上瞧着没伤,只要他安排得好,说不定还真能提前混进府去。 不过这事还真得安王福晋配合,不然这两人是进不了府的。 来给苏培盛回话的人就没走,一直等着他示下呢,现下听苏公公吩咐他,要他去接近安王府的管事,告诉这位管事他这儿有门路可以弄到又好又便宜的花花草草。 他原以为他找到那管事后要稍微露露财,听了苏公公这话他才明白,他要结交那管事,要露的不是财,是关系呀。 不过这会儿又不是春天,安王府怎么还想起来要种新的花花草草了,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想。 不对呀,他那有什么门路去弄那些又好又便宜的花花草草,敢情他这不是在结交人,是在诓人呢。 虽然知道不该这么想,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在这事上头真有门路的人难道不应该是高福高大人吗? 以苏公公和高大人的关系,这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苏公公怎么不着高大人,反倒找到他了呢? 他可是听说这两人关系极好,难道他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这两人关系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好?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想。 他不知道的是,他都能想到的事,别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这个别人指的就是苏培盛了。 这事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苏培盛自是不敢不尽心的。 他若是亲自去找高福,不被人看见还好,一旦被人看见了,少不得拿这事来做文章。 他不去,他那小徒弟却是能去的,不过这回他这小徒弟代表的人可不是他而是皇后娘娘了。 高福这小子,得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差就抖起来了,看他这回不好好灭灭这小子的威风,让这小子知道知道谁才是万岁爷身边的第一人。 明日便是大朝会了,高福就是不想进宫也得进,到时候小谭子根本就不用找他,只要小谭子往他跟前一站,他自己就找上来了。 以小谭子如今的身份,使唤得动他的人还真没几个。他如今还支使得动小谭子,不过是小谭子知恩图报罢了。 高福从前也是支使过他这小徒弟的,那时他心里其实就不太情愿,不过他后来一想,让他这小徒弟跟高福出去练练胆也不是什么坏事,也就随他二人去了。 现如今可不一样了,小谭子在旁人眼里可不光是他的徒弟,还是坤宁宫的副总管了,除了两位主子和他这个师父,还真没人敢使唤他。 291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一天 …… 高福若是非要凭着从前的交情支使他这小徒弟, 想来也是使得的,就看高福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小谭子呢,他觉着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他想着等高大人落单的时候再去找他。 结果这位高大人从出养心殿起就没有落单的时候, 总有人找他说话。 最后还是这位高大人来找的他, 他一步都没动弹。 “小谭公公这是, 特意来寻高某的?”高福笑着道。 “高大人,这回可不是小的要来找你,是我家娘娘要找你呢。”小谭子想着此处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索性先把他家娘娘抬了出来,都这样了,他就不信高大人不肯跟他走。 “既如此, 那咱们借一步说话?”高福立马就反应过来这是皇后娘娘又给了他一个升官的机会,忙道。 “小的听说您这些年跟着万岁爷在外头跑可是着实认识了不少能人,那您有没有门路,弄到那又好又便宜的花花草草?”小谭子其实知道高福是有门路的,不过是想着先捧他一下, 才这么问的。 “小谭子公公何时也对那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了,门路我自是有的, 怎么, 这是要我替你引荐一二?”高福低声道。 小谭子都说了他是替皇后娘娘来找他的了, 高福怎会不知真对那花花草草感兴趣的人必不会是小谭子,不过有些事不用说得太透,只需心领神会便可,所以他故意这么问到。 “倒不是小的,是小的师父,这事我家娘娘是让他老人家去办的, 他老人家实在忙,也只能让小的来找大人您了,大人您看,能不能替我师父手底下的人引荐一下那位能人。”小谭子轻声道。 “是了,我怎么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要见我这老哥哥一面还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好在还有个你,不然我跟他怕是连这点子交集都没有了。”高福轻声道。 “大人您别恼,小的师父就是太忙了,他前些日子还跟小的说过,等得了空要请大人吃酒呢,这不是大人您也不得空,这才总聚不到一处去嘛。”小谭子连忙道。 要是从前小谭子是不敢接这话的,不过他想着他的身份的确不同了,他若是还畏畏缩缩的不光丢了他师父的脸,还丢了他家娘娘的脸,这才开口了。 他说的可不是假话,他师父的确总念叨着要请高大人吃酒,他这也算是帮着他师父传了个话不是,小谭子想。 “既是如此,那小谭子公公你能不能给高某透点风,这事儿,究竟跟谁有关。”高福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问道。 “大人您可别害小的,小的师父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的要是真给您透了风,说不准那一日就都到您府上去打秋风了。” 小谭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就差说一句万万使不得了。 “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要做什么,是只欠人情,还是要把银子备得足足的吧。”高福低声道。 “这个您放心,您只需做个中人,将那刘五引荐给那位能人就成,别的,您就不用管了。”小谭子连忙道。 “原来我那老哥哥把这事交给刘五去办了,成,这事我知道了,我这就寻他去。”高福见从小谭子这儿套不出话来,走得那叫一个干脆。 小谭子嘴严,那是苏培盛教得好,他就不信苏培盛闲工夫那么多,把每个手下都教都这般好,高福腹诽着。 等他终于见着这刘五他才明白苏培盛为何会让这人去办这事,这个刘五嘴倒是不如小谭子严,但比小谭子笨多了。 他认识的那些生意人哪一个不是精得跟什么似的,这刘五嘴笨,脑子估摸着也聪明不到那儿去,让他去跟那些生意人打交道,这事没准儿还真能成。 至于银子,小谭子既然说不用他掏银子,他当然不会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 不过就是领个人去给他那位兄弟见见,这生意做不做得成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瞎操什么心呢,高福想。 刘五呢,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刚才还在想这位高大人呢,高大人就真的来寻他了。 这位高大人不仅对他笑,还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要不是他时刻牢记着他是苏公公的人,他都以为他是这位高大人手下讨饭吃呢。 高大人见了他就开始找他说话,偏他是个笨嘴拙舌的,高大人说四五句,他能回上一句已是不错了。 后来这位高大人也没了耐心,只说他想见的人不在京里,让他准备准备,明日跟着去河北,至于那位能人肯不肯见他,那就得看他的诚意足不足了。 这生意最后做成了,这位能人肯跟他做这生意倒不是因为带他来的人是高大人,而是因为他的诚意实在太足罢了。 他的诚意有多足呢,足到这位郑姓商人做完这笔生意之后他这铺子一年都不用开了,这位郑姓商人若是真不心动,那才真是怪了。 刘五第一回来是高福带着来的,第二回来是一个人来的,这第三回,是把这位能人请到了他的马车上来的。 那马车上一共坐着四个人,这四人说了些什么没旁人知道,最后下马车的也只有那位郑姓商人,其他人一个都没下来的。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还得安王福晋来刮才行。 要刮这股东风,就得先让安王福晋知道他们这边的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这个时候就要看能出府,甚至能进宫的周嬷嬷的了。 把这母子二人带进安王府去见安王福晋显然不合适,如此,就得安王福晋来见这母子俩了,而且还得是她一个人来见,这就有些难办了。 这事对这些个大男人来说是挺难办的,对周嬷嬷这个老嬷嬷却算不上什么难事,不就是让安王福晋单独出门吗,她有的是法子,周嬷嬷在见过刘五之后是这么想的。 要说她们那小院儿里谁的消息最灵通,那只能是她了。 她听说福晋和几位夫人正张罗着要做新衣裳呢,她三人那日坐在一处不过是商量了一下每人要做多少件衣裳,做这些衣裳要花多少银子,其实她们连新料子都没见着呢。 自从八爷被圈禁,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铺子其实就不怎么愿意做安王府的生意了。 她的那位新主子被休回了娘家之后京中大大小小的脂粉铺子也好,衣料铺子也罢,已经慈从不怎么愿意变成不愿意甚至不做安王府的生意了。 如此,她们能有新料子,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京中的大铺子买不着衣料,她们就退而求其次盯上了中等铺子。 中等铺子也不卖,她们就盯上了小铺子。 等她们发现就连小铺子都不愿意做她们生意时,她们终于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底下人去外地的铺子买衣料了。 福晋不是一直好奇皇后娘娘那日都与她说了些什么吗,那她索性就借皇后娘娘的名头把这事透点风给福晋好了,也省得耿嬷嬷总来烦她。 这衣料得去外地买,去得好呀,去了外地,谁还识得安王福晋是安王福晋呢,至于那母女俩,怕是更没人认得了。 既然没人记得,那安王府的马车若是恰好坏了,刘五的马车又刚好停在了不远处,安王福晋上了这驾马车也就说得通了。 只要她上了马车,这东风可就吹起来了。 还有那郑姓商人,纵使他再是个能人,除非他为了这笔生意进京来,不然这笔生意是做不成的。 如此,她就得想想要怎么说动福晋,让她只身前往外地了。 好在这几日耿嬷嬷总来找她,不然她还得去求见福晋,这事怕是就瞒不住了。 耿嬷嬷呢,她见周嬷嬷肯搭理她了原本还挺高兴,结果等周嬷嬷说完了要说的话端茶送客之后,她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安王福晋呢,她听的耿嬷嬷的话的第一反应是,要想不让她那两个弟妹跟着她一道出远门那还不简单吗,只要分别给她们派些她们一直想要,却没拿到手的差事不就成了。 不过要给她们派什么差事倒是把她给难住了,她虽是出远门,可也出去不了几日,这差事她派得出去,就得收得回来,这样的差事还真不好找。 最后她挑来选去,终于给她这两位弟妹选了两个合适的差事。 她那二弟妹没什么旁的爱好,就爱吃,那就让她管着大厨房,她那三弟妹呢,她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见妙英吗,那就让她见,这几日那边那小院的事就给她管好了,安王福晋想。 三夫人其实这几人心情一直不太好,她原以为大嫂既然叫了她们去商议做新衣裳的事,那就说明已经有铺子愿意卖衣料给她们了,谁知并没有。 合着她们在主院儿待了这么久,就是过了过嘴瘾,别说做新衣裳了,她们连做衣裳的料子都没有。 她要是没银子,买不起,那也就罢了,她认。 她明明有银子,却买不到,这比没银子还让她觉得憋屈和丢脸。 大嫂要到外地去买料子,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她哪是去买什么料子,她是去看她那些在陪嫁的田地还有庄子,顺便再在她的陪嫁庄子上歇一歇罢了。 任谁躲在府里这么久不敢出门都会觉得憋闷的,她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在她看来一点儿都不奇怪。 至于衣裳料子,她都去了外地散心了,难不成会连这点儿银子都舍不得花吗,到时随便让下人买些带回来不就行了吗,三夫人想。 292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二章 …… 二夫人也是这般想的, 她甚至在想,既然大嫂能出去散散心,那她为何不能呢。 等大嫂回来了, 她就和大嫂提提看,她去不去散心无所谓, 她就是想带她女儿出去散散心, 有些话在府里不好说, 出了府可就不一样了。 至于那差事, 大嫂既然给她了,再想要回去可就就没这么容易了, 二夫人想。 安王福晋自是猜不到她这两位弟妹都在想些什么的,她这会儿正因为究竟要带谁去外地这事为难呢,那有闲工夫去想别的。 要出远门, 那护院一定是要带上几个的, 这个倒没什么好犹豫的,她犹豫的是她是要带着耿嬷嬷一道去,还是要将耿嬷嬷留在家里。 带着耿嬷嬷一道去,那她不管遇着了什么事都还有个能商量的人。 可她又怕她不在府里这几日会出什么事,到时候没有耿嬷嬷从中劝和,也不知事情能不能平息。 犹豫良久,她还是决定带着耿嬷嬷一同出府, 府里是事就算闹得再大,想来也闹不到大街上去, 最多她回来多费些心思处理便是了,安王福晋想。 她之所以这般谨慎,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她的确怕路上会出事, 二,是因为她要去的铺子现如今是皇后娘娘的没错,从前可是九爷的,九爷还把这铺子送给他福晋了,这还不值得她谨慎些吗。 那铺子说是皇后娘娘的,铺子里的人从掌柜到伙计应该都是皇上的人,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把她和那对母子见面的地方定在那里才对。 既如此,她可一定不能露怯,她得让皇后娘娘知道她是有胆识的,只有这样皇后娘娘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有用,从而保一保她和她家王爷,安王福晋想。 不过这爱新觉罗家的男子都是怎么回事,怎么都爱送铺子给自家福晋玩。 九爷赚大钱的铺子都在京里,送个外地的铺子给他福晋玩,就是赔了银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呢,他就更不在乎什么铺子不铺子了,想来这回应该是皇后娘娘说她要这铺子有用,皇上就又把这铺子给她了。 依着皇上那性子,说不定还嫌弃那铺子是外地的,这会儿正琢磨着要在京中挑几家铺子送皇后娘娘呢,安王福晋羡慕的想。 安王福晋原以为自己这回要见的这对母子既是被判了斩立决之人,那必是面相凶恶脾气暴躁的。 等她见过这母女二人后,她忍不住想,就这样的一对母女,竟然也会犯下那样的大罪,想来,也是被逼上了绝路了吧。 她会这么想是因为她看见那个年轻女子手腕上的淤青了。 这淤青都成了紫色了,显然伤了已经有一些时日了,脸上没伤,说明没受刑,身上有旧伤说明总被人打,如此,她犯的是那条律法还用想吗。 她这次到外地来可不是只为了见这母女俩的,她要见的人还有刘五。 她得从刘五这儿知道那位将她府上要买的花花草草都包圆了的人姓甚名谁,在京中可也铺子,在这一行里可有名号。 这可是笔大买卖,这人若是在京中有铺子,那这笔生意在京城做可比在河北做赚得银子要多得多。 这么一大笔银子,就是冒着得罪京城同行的风险想来这人也是要赚的。 总之就是只要他在京中有铺子,他府上的管事到外地来找他做生意就是说不通。 除非他的名头实在响亮,所卖之物的价钱又实在便宜,不然他府上的管事怕是不会为了这笔买卖到这外地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人在京中原本是有铺子的,他在这行的名声也的确极为响亮,都跟现如今的天子近臣熟识了,他的名头能不响亮吗。 他这名头是因着雍亲王身边的高福有的,他在京城的铺子是因为雍亲王继承了大统所以关的,懂得不张扬,他这买卖迟早能做大。 安王福晋是又在自个儿的庄子上住了两日才往回赶的,她也没忘了她是来买衣料的,还真带了些布料回去。 她都回府了,俞管事竟然还没找着肯跟她们安王府做生意的花草商人,得,这下都不用她亲自找了他来,对他暗示一番了,她只需让她耿嬷嬷走一趟就成了。 她好不容易了结了一桩心事,觉得自己总算能喘口气了,新的麻烦找上门来了,找她麻烦的人,是她二弟妹。 她那二弟妹来求她,说清颜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话也少了,她这个额娘瞧着心疼,就想着带清颜去自己的陪嫁庄子散散心,这回是来求她的。 什么去散散心,清颜把自个儿摘得够干净了,她要出去散哪门子心,要散也应该清韵去才对。 她这哪里是要带清颜出去散散心,她是看妙英的伤一直这么拖着,怕会拖出事来,想出去躲一躲呢。 就为了这个,她那二弟妹言语间门还提起了大厨房,她听她那二弟妹的话里意思,她要是不放行,这差事想再回到她的人手上怕是不容易了。 不就是个大厨房的管理之权吗,真当她稀罕不成,竟然拿这事威胁起她来了。 她也不想想谁才是能在这后院当家作主的,自己都回来了,就算她还捏着这差事不放,除非大厨房的人不想要这份差事了,不然她们会听她这个三夫人的那才真是奇了。 她正想着要怎么三言两语把她这二弟妹打发走呢,她那三弟妹也找了。 也真是巧了,她这三弟妹也是来找她的麻烦的。 她从外地带来的料子到底是比不上京中的衣料时新,她这三弟妹是对此不满,这才来了她这主院儿的。 在她看来她三弟妹这就是要饭的还嫌饭馊,有新料子给她做衣裳就不错了,她倒好,还挑剔上了。 不过她还是得耐着性子听听看她这三弟妹究竟能说出些什么来。 倒不是因为她跟三弟妹更清净,实在是因为和她那二弟妹比起来她这三弟妹要好打发多了,她当然要挑着软柿子捏了。 她这二弟妹在人前不是一向肚量极大,连她这三弟妹屡屡走在自己前头也只做未见吗,那这次她这三弟妹又闹起来了,她这次还能忍吗?安王福晋想。 事实证明,她还真是小觑了她这二弟妹,都这样了,她还是忍下来了。 要不是她这二弟妹刚才都对她说出求这个字了,她怕是要以为她这二弟妹刚才根本就没跟她说过那样的话呢。 然而她很快就后悔在她这三弟妹身上浪费了时间门了,因为她这三弟妹说要去外地买衣料,还问她,究竟是哪家铺子这么识时务,肯和她们做生意。 什么叫肯和她们做生意,那家铺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她能从那家铺子买到料子都是因为她现下对皇后娘娘有用,那铺子哪是在跟安王府做生意,是在跟她这个人做生意呢。 她说那铺子是皇上送给皇后娘娘玩的,这可不是假话。 她去买料子那日,那铺子里可是清了场的。 而且那铺子虽然打扫过了,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是能看见灰尘的,显然是因为她这位客人要来,这铺子才开的门,也才匆忙的打扫过一遍。 她这三弟妹若是去了,那铺子不开门还好,若是开了门,就她那张嘴,不把那铺子里的伙计都得罪个干净想来是不会罢休的。 到那时安王府就不是败落在她家王爷手上,而是败落在她这三弟妹手上了,她三弟妹蠢,她可不蠢,她是绝不会让她这三弟妹去外地的。 外地不能去,京郊却是能去的,只要是出了府,她这两位弟妹应该不会再闹了吧。 她正愁怎么把这两尊大佛请出府去呢,她们就找来了,这不就是瞌睡就刚好有人送枕头吗。 以她三弟妹的性子府里若是来了生人她不可能不来看看,尤其是这生人还是往妙英的小院儿去的,恐怕就连她二弟妹都得来看看了。 那母女俩是要以郑掌柜的娘和妹妹进安王府的,因着妙英那小院外头走过水,的确需要会侍弄花草的人来看看,所以这个由头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这是在她那三弟妹不来看热闹且追根究底的情况下,她这三弟妹要是横插一杠子,那这事成不成得了还真不好说,安王福晋想。 三夫人说要去买布料,其实就只是说说罢了,她是本意是想让府里的下人再去一趟外地,而非她亲自去。 当然了,这人去外地之前得来见她,听她说她都要买些什么,这样她才能满意。 大嫂不让她去外地,她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不过大嫂这话好像不止是对她说的,大嫂说的,是你们,这们,也就是至少是两个人了。 这儿也就她们妯娌三人,把她大嫂排除出去,就只剩下她和她二嫂了。 好嘛,她这二嫂往日瞧着不争不抢的,敢情是她争抢的时候她都没看见呀。 她说她这二嫂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好女儿了,原来清颜根本就不是像她,人家这是随根儿了。 大嫂不是说虽然她们不能去外地,可能去京郊的庄子上散散心吗,成啊,这庄子她还非去不可了。 大嫂是不会突然想到什么京郊上的庄子的,那提起这庄子的人是谁还用想吗。 她这二嫂哪里是想去散散心,她这是要带着清颜躲出去呢。 她那小姑子这几日都肯老老实实的喝药吃饭了,二嫂根本没必要为了上次的事躲出去,那她要躲的人是谁还用想吗,除了她那木头似的女儿,还能有谁呢?。 她想躲出去,还要带着清颜一起躲出去,自己就偏不让她如意。 那庄子是安王府的庄子她住得,自己也住的,她不是想让清颜躲着清韵吗,自己就偏要带着清韵和她们一起到庄子上去,到时候看她要怎么办。三夫人气恼的想。 293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三天 …… 二夫人呢, 她想出府散散心为的就是躲开清韵母子俩,现下听大嫂说她那三弟妹要跟她们一块去京郊的庄子上,她心里自是不愿意的。 可她刚才跟大嫂说的是要带清颜出去散散心, 为了这个还特意提起了大厨房的事,这就已经把她大嫂给得罪了。 这会儿大嫂好不容易松口肯让她带着清颜出府了,她总不能因为三弟妹和清韵也要同去, 就又改口说她不想去了吧, 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一起去庄子上住也挺好,毕竟有些话在府里不好说,反正她早就有些话想对她这三弟妹说了,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说个痛快好了,二夫人想。 终于把这两尊大佛请出了府,接下来就该看看耿嬷嬷去找了府上的管事之后那管事能不能把耿嬷嬷的话听进去了,安王福晋想。 等耿嬷嬷来回话,说这位管事不仅听说过那位郑掌柜的大名,还和他打过交道, 她就知道这事算是成了, 她只需等着再过几日那管事来回话便是了。 愈管事呢,他跟耿嬷嬷说那话其实是半真半假的,所以别看他脸上在笑,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虚的。 他说他听过那位郑大掌柜的名头, 这话不假, 毕竟这位郑大掌柜的名头实在大, 但凡在外头跑的, 就没人没听过。 不过这位郑大掌柜能有今日的名气靠的可不光是那位高福高大人,还有他自己,毕竟他是有真本事的, 那位高大人只是来锦上添花的罢了。 这位郑大掌柜是花草商人没错,他的铺子最开始买的也是普通的花花草草,是直到遇见了高大人,这才开始卖起了奇花异草的。 若是他没记错,他是因为辣椒这东西才和高大人搭上关系的,也不知他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偏让他得了一盆子辣椒,还让高大人买了去。 这东西寻常人买去不是入药就是用来观赏,用来吃,四阿哥府还真是这京城头一份。 既然是要用来吃的,那一盆子辣椒显然是不够的,因此他二人算是结交上了。 也不知这位郑掌柜哪来的门路,高大人要的那些东西他还真弄来了好几样,如此,他在这京城终于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他之所以把这事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爱吃这辣椒,爱吃到他虽然知道他买不起还是没忍住去找那位郑掌柜去了。 他知道自己买不起那稀罕物,他其实也没想真买,他就是想去看看那位郑掌柜究竟是何许人也,若是能在这人面前混个脸熟,那就更好了。 他第一回去,郑掌柜的小铺子还算冷清,他还真问了问价,虽然最后没买,也算是跟郑掌柜说过话了。 他第二回去,郑掌柜的小铺子可就比他第一回去的时候热闹多了,他没问上价,就只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就回了。 他第三次去,郑掌柜的小铺子热闹极了,看这情形,这小铺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换成大铺子了。 果然,等他第四次去找这位郑掌柜时,他的小铺子已经换成了大铺子,这人也从郑掌柜变成了郑大掌柜。 他那日原是想着说什么都要见着这位郑大掌柜,再和他说说话的。 可他远远的就瞧见四阿哥进了那铺子,从那时起他便知,这位掌柜不是他能随意结交的了,因此就没再去过那铺子了。 他是因为逛遍了这京城中的花草铺子才发现当真没人肯跟他们安王府做生意才跟耿嬷嬷说他和那郑大掌柜打过交道的,为的不过是依然把这差事抓在手里罢了。 自从知道这位郑大掌柜不是他能结交的人之后他就没再特意去答应这人的消息。 顶多就是在有人提起这人的消息时听上一耳朵,因此耿嬷嬷一跟她提起那位曾经和高大人做过生意的花草商时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她说的人就是这位郑大掌柜了。 他听说这位郑大掌柜的生意越做越大,结交的人越来越多,门路也是愈发的广了,俨然已经成了这一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越发庆幸自己与这位掌柜没什么深交,不然他终有一日怕是要被这位掌柜连累的。 等到太子被废,廉亲王在朝中声望渐浓之后他就更觉庆幸了。 他家小姐可是廉亲王福晋,那这安王府不是就快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吗? 不过等四阿哥得了皇位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那时他想的是,商人果然是商人,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这人怎么就能猜到将来能坐上那把椅子呢? 这下鸡犬升天的可就不是他们安王府而是四阿哥的人了,这位掌柜在四阿哥面前好歹算是混了个脸熟,接下来怕是真要成这一行的头头了,他那时是这般想的。 然后他就听说这位郑大掌柜关了铺子回家乡去了。 这次他没忍住,多问了几句,这才得知这位掌柜的家乡在河北,他是因为家中的长辈出了事,这才急匆匆的回了家乡的。 大家都在猜这位掌柜何时会再回京,他却知道这位掌柜怕是不会再回京了。 他是和高福高大人交情颇深不假,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该早早回家乡去。 名气有了,银子也赚够了,当然是要远离这是非之地,过太平日子了。 这太平日子这位掌柜一过就是好几年,不过他也没真闲着,听说他在家乡开的铺子虽然赚的银子没有京中的多,可也不少了,至少养他那一大家子人是绝对够了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郑大掌柜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勉强算是见过两面的故人,听说他是安王府的管事之后又会是何反应了,俞管事想。 俞管事其实心里也清楚,哪怕他和这位郑大掌柜真是熟人,因着他家小姐那事这位掌柜怕是也不会轻易见他的。 何况他二人其实就只见过一面,要不是这位掌柜混出了个名头,他怕是早就忘了这人是何许人也了,他又怎么能奢望这位掌柜还记得他呢。 这位郑大掌柜果然不记得他了,哪怕他跟铺子里的小伙计说他是京城来的,是安王府的管事,这小伙计也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他家掌柜此刻不在铺子里,早就回家去了。 他不傻,当然看出这小伙计是在听见安王府三个字之后迎出来的步子才慢了的,安王府这三个字果然不能随便提,俞管事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高的小伙计,想着。 可他都来了,来之前又是跟耿嬷嬷立下过军令状的,他又岂会就这么回去。 他来一次郑掌柜不见他,那他就再来,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他就不信他打动不了郑掌柜。 都说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位郑掌柜倒好,自己足足来了四回,他才肯出来一见。 要不是耿嬷嬷特意提起了他,自己早就走了,都到了外地了,还怕没人肯和他们安王府做生意吗。 他第四次来找郑掌柜时心里想的是,若是这次郑掌柜还不肯见他,那他就只能去别的铺子看看了。 实在不行,他就先不告诉那些掌柜的他是安王府的管事,只说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好了。 反正到时候契也签了,银子也给了,东西也到手了,他们难道还能跟着他回京去不成。 其实他还挺想这花草铺子的小伙计能跟他回京去的。 那位那院子外头走水之后可不光把那些花花草草烧了个干净,那些泥土显然也是不能再用来栽种花草的了,如此,还真得有懂行的人去看看才最好。 这也是自己为何还有来这第四次的原因之一,要论懂行,恐怕没人比得过这位郑大掌柜了,就算他不跟自己回京去,哪怕他肯点拨自己几句,想来也尽够了。 结果这位大掌柜比他想得要会做生意得多,他不仅跟着自己回了京城,还是带着他娘和妹妹一起回的京城。 郑掌柜说他们家最懂侍弄花草的其实是他娘和他妹妹,说这既然是桩大买卖,那他就得拿出他的诚意来,他的诚意就是带着娘和妹妹与自己一同回京。 他听这位郑掌柜说要跟他回京去就觉得这事不对,等他得知要跟他回京去的不止郑掌柜,还有郑掌柜的娘和妹妹时,他就更觉得这事不对了。 这位郑大掌柜可是因为高福高大人才起的家,如此说来,他也勉强算得上是皇上的人了,他不可能不知道皇上有多恨那位爷,恨得连他们安王府都跟着遭了殃,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这位郑大掌柜是在今上登基之后关的铺子离开的京城,这不就是怕因为知道得太多迟早有一日回被清算的意思吗,那他应该不愿意再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才是,他这个反应,是个什么意思呢? 他要真想再回京城去,那他去找高大人不就,成了,有高大人在,难道还有人敢为难他吗? 除非他做了什么事让高大人不高兴了,如此说来,他会家乡躲的可就不是皇上而是高大人了。 俞管事把这事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郑掌柜为何会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也要跟他回京去了。 这些花花草草他是在郑掌柜的铺子买的不假,可这不代表郑掌柜就会出现在人前甚至踏进他们安王府的大门呀。 他让他娘和妹妹替他去,不就是既要把这事揽下来,又不想被牵连得太深的意思吗。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不一定呢。 就算真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不还有皇后娘娘吗以他家小姐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就算郑掌柜得罪了皇上,不还有皇后娘娘替他说情嘛。 郑掌柜的东西说是卖给皇上的,其实都是皇上替皇后买的,皇后看在那些奇花异草的面子上也得替他说几句话吧。 皇后都开口了,高大人要是还敢找郑掌柜的麻烦,那他这官怕是也做到头了。 高大人从前可是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他又怎会不知有时皇后的话比皇上的话还管用。 除非他真不想做官了,不然他不会再去找郑掌柜的麻烦的,如此,郑掌柜的铺子不就又开起来了吗。 294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四天 …… 不过这位郑掌柜倒真是个细心的。 走水的地方虽然是他家小姐院子的外头, 可也还是后宅,别说郑掌柜铺子里的那些伙计了,就是他们这些府上的管事还有小厮都不是不得擅入的, 可不就得让懂行的女子去看上一看吗,俞管事想。 这母子二人是在安王府门口下的马车。 俞管事原以为就算这对母子不识字,可看见安王府门口的那两只石狮子也应该知道她们要进的这扇门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多多少少也会心有怯意才对。 结果这母子二人就跟没看见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似的,要不是她们还知道要跟在他后头进去, 他还真以为她们不是来赚银子的,是回家了呢。 这母子二人不过就是寻常百姓, 不管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她们都是见不着福晋的, 她们能见着的人只有耿嬷嬷。 耿嬷嬷其实是来见俞管事的,俞管事毕竟是出了趟远门, 福晋可以不来,她总得来看看不是。 耿嬷嬷跟在安王福晋身边几十年了, 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所以当她看见那原本不改出现在安王府的母子俩时她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她只是看了一眼俞管事罢了。 “这两位是郑掌柜的娘和妹子, 这不是那边的事咱们府里没人懂吗,是我特意请了这两位来的。”耿嬷嬷的眼神俞管事看懂了, 他连忙道。 耿嬷嬷虽然和安王福晋一起去了外地,可安王福晋还真没告诉她她们出这趟远门是要去见谁。 那马车安王福晋也是一个人上去的, 并没有让耿嬷嬷跟着, 耿嬷嬷一直都在自家的马车上等着,自是不知道安王福晋见的究竟是谁了。 别看那郑掌柜是她让俞管事去找的,对这位郑掌柜她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罢了。 她虽然有些奇怪这位郑掌柜的殷勤, 可这两人这一来也的确是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她想着这人是俞管事带回来的,应该没问题才是,到底是让她们进了府。 她二人走到小院外头时刚好遇见了从外头回来的周嬷嬷,周嬷嬷知道她们来了,妙英自然也就知道了。 妙英自认为对她四嫂是极了解的,她这四嫂要做是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要说她现在还能听谁的话,那除了她家爷,也就只有她四嫂了,没办法,谁让她又吃她四嫂的又拿她四嫂的呢,她嘴软又手软,可不就得听话些吗。 她喝药喝一半吐一半可不是因为她小性子上来了不肯喝,她是因为身上有伤,脾气难免大了些,要是能一口气就把一碗药喝完,她又何必让自个儿受那二茬罪呢。 这要是从前,他家爷早就变着法儿哄她了,可惜这到底不是从前了,能哄她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孙嬷嬷了。 四嫂问她要不要做一件大事,她立马就来了兴趣,等她知道这件大事的确是一件大事之后,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她做这个决定并未和孙嬷嬷商议,孙嬷嬷是在她四嫂走了之后才知道这事的。 孙嬷嬷知道她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急的拔腿就想往外走,她看孙嬷嬷那架势,怕是不追上她四嫂是不会回来的,到底把孙嬷嬷给拦下来了。 她都答应她四嫂了,孙嬷嬷要真追上了四嫂,说些什么她是病糊涂了才答应了这事这种话,那她不就成了出尔反尔之人了吗。 她都能想得到孙嬷嬷见了她四嫂会说些什么,自然也能想到孙嬷嬷会怎么劝她。 无非就是她从小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过不了苦日子。 再有就是她们今后要去哪儿,要怎么去,去了之后又住哪儿,诸如此类的问题,孙嬷嬷肯定都会想到,也都会问她。 她承认这些问题的确都是她要考虑的,可眼下孙嬷嬷就是说破了大天去,她也得走。 四嫂都说了,她能走,是她家爷求来的,为了这个,她家爷甚至跟皇上做了交易。 他二人究竟做了何种交易她不知,她只知道皇上这人是断不会把已经到手的东西再还回去的,这东西显然是要不回来的了,她不走,那不是亏大发了吗! 这事既然是她四嫂提议的,那她应该已经把这些事都安排好了,她只需耐心等着便是了。 她知道她肯定是要被换出去的,不过她想的是她应该要等到第二次走水的那一日才会被趁乱换出去,为了这个,她这些时日老老实实的喝药,就怕这伤会成了拖累。 她估摸着等她这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就该琢磨琢磨这火要怎么放了,结果她伤还没好呢,她院子外头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她这院子外头自从出了走水那事之后就总这般热闹,今日不知又是她哪位嫂子来闯她这院子来了,妙英想。 不对呀,她二嫂三嫂都不在府里,大嫂想进她这院子也不用在外头闹,那今日在她这院子外头说话的人是谁,听声音也不像周嬷嬷呀,这么想着,她忙叫孙嬷嬷出去看看。 然而还没等孙嬷嬷出去呢,周嬷嬷进来了。 得,这下也不用孙嬷嬷去打听了,周嬷嬷都回来了,孙嬷嬷哪还用费那功夫呢。 “姑娘,咱们得准备准备了,您等的人怕是来了。”周嬷嬷见妙英还躺着,不免有些着急,她低声道。 妙英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大半了,她之所以还躺着不过是因为她只有装着她的还没什么大的起色她那几位嫂子才不会再来烦她罢了。 她躺着也无事可做,就琢磨她出府之后要去哪儿这一件事,听周嬷嬷说她等的人来了,她立马就懂了,这是她四嫂找来的人到了。 不对呀,她四嫂既然都找着人了,周嬷嬷这段时日又每隔几日就往外头去一回,四艘怎么就不能找个人知会周嬷嬷一声呢,这对四嫂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呀。 这人突然就来了,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这要她如何是好呢?妙英想。 “您别慌,我看过了,那二人于您和孙嬷嬷年纪相仿,身形相似,您只需换了衣裳,换了发饰,便可。” “二夫人三夫人不在,福晋听说也出府了,府里能出来说话的人就只有耿嬷嬷了,她刚刚才见过这母子二人,想来是不会再到咱们这院子里来了,她来也没事,奴婢绊住她便是了。”周嬷嬷连声道。 “这……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能走得掉吗,我和孙嬷嬷都走了,你怎么办?”妙英一听周嬷嬷这话也急了,到底是躺不住,起来了。 “姑娘糊涂了,来的是母子二人,若是老奴于您和孙嬷嬷一道走,那不就凭白多了出了一个人来吗。” “奴婢知道您是想放把火,然后趁乱出府,可您也不想想那日会有多少人堵在您院子外头,人多眼杂,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反倒不好了。”周嬷嬷轻声道。 “您和孙嬷嬷先走,奴婢估摸着还得再府里待上几日,别的您都别带,就只带银票,有多少带多少,赶车的郑掌柜您认识吧,他算得上是皇后娘娘的人了,您别怕,也别犹豫。”周嬷嬷想了想,又道。 “郑掌柜我自是认得的,他不是回家乡去了,他怎么又回京了?”妙英嘴上还在问话,心里也没忘了盘算她有多少银票,还有多少能带走的首饰。 这一走她可真没别的进项了,往后几十年她就靠这些银票过活了,可不就得把能带的都带上吗,妙英想。 “老姐姐你也真是的,你日日都在外头跑,怎么就不多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你,你要是停下来等一等说不定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咱们也就不必这般着急忙慌的了。”孙嬷嬷低声道。 “那些花花草草又不是一日便能种好,不若你去瞧瞧,暗示那母子二人一番,让她们把情况说的严重些,这样她们不就能来第二回了吗。”孙嬷嬷试探着问道。 “不成,好不容易二夫人和三夫人被福晋打发出去了,就连福晋自己都出去了,那母子二人又是第一次来,是生面孔,门上的人还认不出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必须走。”周嬷嬷想也不想便道。 “可……”孙嬷嬷知道周嬷嬷说得都对,原本还想说什么驳她,又觉得她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只说了一个可字便说不下去了。 周嬷嬷呢,她见孙嬷嬷磨磨蹭蹭的不愿动,她那新主子倒是知道动,可又不知要从哪儿开始动,无奈之余只得自个儿动手收拾起了东西来。 “老姐姐,我和小姐走了,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在府里,应付得了吗?”孙嬷嬷也知道现在不是能犹豫的时候,她终于开始动起来了,当然,她也没忘了找周嬷嬷说话。 “奴婢好歹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事要怎么应付,奴婢也是知道的,奴婢之所以留下不过是因为还要应付那送饭的人罢了。” “姑娘放心,奴婢上回没让三夫人闯进来,这回也不会让人闯进来的,这事,出不了岔子。”周嬷嬷低声道。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你最后要如何脱身。”妙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这话给问出来了。 “姑娘以为奴婢这些日子每隔几日出府当真就是为了把您的那些物件能当的当能卖的卖吗,奴婢做的事可不止这些,这几日奴婢见了不少人,到时候皇后娘娘自会提前召奴婢进宫去的。”周嬷嬷收下的动作不停,嘴也没停。 “您没了,那奴婢就是没护好主子,没护好主子的奴婢,是个什么下场您也是知道的。 “像奴婢这样的老嬷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算奴婢真从宫里消失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到时奴婢自然也就能脱身了”。周嬷嬷轻声道。 295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五天 周嬷嬷说…… 周嬷嬷说她这几日见了不少人, 这话是真的,她见着了苏公公身边的刘五,还见着了他身边的陈七, 甚至还见着了一位大掌柜, 可不就是见了不少人吗。 她现在手里的银票是愈发的多了, 不过她一张都没带回安王府, 全交给苏公公的人了。 交给了苏公公就等于是交给了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在,想来这些银票是只会多不会少的。 其实就算真少了也不怕,她交了多少银子出去她心中其实是有数的, 少上那么三五张的,她也懒得计较,就当是给那两人的茶水钱。 可若是少得太多,那她自是有法子见着皇后娘娘的,到时候还真得把这事告诉皇后娘娘才是,毕竟这两人是在苏公公手底下当差的, 他二人做了什么,苏公公总得知道不是。 “您准备准备,奴婢想个法子把那两人叫进来, 再把那俞管事赶出去。”周嬷嬷见这屋子里能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说道。 “你……算了,你去把那母子二人叫进来吧。” 妙英一想到有人要替自己去死就心虚,她原以为她就算见着这两人也是不用和她们说话的,现下听周嬷嬷说要把人领着进屋来, 她立马就想拦。 可她又想知道这二人的身份,因此到底是让周嬷嬷出了这个门。 俞管事呢,他其实刚走到这小院儿外头就后悔了, 他后悔他刚才这么就没拦住耿嬷嬷,这要是拦住了,来这小院的人不就不是他了吗。 这会儿耿嬷嬷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他又不能不看着这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这两人都不是那多嘴多舌的,也就是到处摸摸看看,倒没问他什么不该问的。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她们现在问的他还能答得上来,接下来要问的恐怕就是那些只有她们才懂的事了,那些他可就答不上来了。 他可是安王府的管事,要真让然知道他连这些事都答不上来,他的脸往哪儿搁呢?俞管事想。 他正为难着呢,周嬷嬷出来了,他其实都没听清周嬷嬷跟他说了些什么,就听见周嬷嬷说他可以走了,然后他就真走了。 周嬷嬷是谁,那可是宫里出来的,就两个寻常百姓,他难道还看不住吗,俞管事想。 周嬷嬷怕俞管事走得慢,还特意在那院子外头站了一会儿,估摸着俞管事已经出了内院,且不会再回来了才带着这母子二人进了小院子。 “你二人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妙英不敢去看这二人的眼睛,但她还是问道。 “民……犯妇已无未了之心愿,小姐不必因此费神。”她原想自称民妇,可她觉着这位小姐会与她说话多半是想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因此自己道出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听到犯妇两字,妙英还没如何,孙嬷嬷却是已经大步走到了妙英身前,把她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无妨,这两人既是苏培盛找的,那就跟是四嫂找来的是一样的,废话不多说了,换衣裳吧。”妙英叹了口气,然后道。 妙英听见犯妇二字就知道她四嫂这是跟她想到一处去了,果然没找那无辜之人来替她赴死,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之后一直压在她胸口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被挪开,她就又成了那个做事果断的她了。 这屋子就这么大,事出紧急,大家也都是女子,她就没想过要避开,伸手就开始解盘扣。 孙嬷嬷见她都动了,也跟着动,孙嬷嬷动,这母女俩也动起来了,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周嬷嬷没动了。 “且慢,此处到底不适合更衣,我这就让周嬷嬷带你二人到她屋子里去。”妙英刚解开了第一颗盘扣便道。 妙英嘴上说无妨,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怕的,她一直盯着这女子看,然后就看见了她脖颈上的淤青,她立马就明白这女子所犯之事为何,也立马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让她们也停下了。 她之前听这女子说自己是犯妇,还奇怪她脸上怎么一点儿伤都没有,现在才知,她不是没伤,她是伤在了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脖颈上的青紫都这般明显,身上有多少伤那还用想吗。 不管这女子所犯何事,自己是因为她才能被换出去,那这女子便对她有恩,之前是想着在一处换衣裳能节省时间门,现在看来,有些时间门的确是不能省的。 反正她和孙嬷嬷的衣裳都多,另选两件让这二人换了便是。 她虽被困在这府里出不去,可她这儿还有一个能出去的周嬷嬷呢,前不久有一女子失手杀夫这事闹得极大,周嬷嬷出一回府就听说一回,然后又回来给她讲一回,她想忘都难。 同为女子,她虽没经历过那女子经历的一切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伤是让人打的,且打过不止一次。 脸上无伤,说明这女子是自己投的案,母女一并入的狱,不是娘帮了女儿,就是女儿帮了娘,从那女子的那身伤来看,多半是前者。 她正想着这事呢,就见那母子二人进了屋子。 她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周嬷嬷的眼睛是真毒,周嬷嬷说这两人跟她和孙嬷嬷身型相似,还真没说错,这两人穿她和孙嬷嬷的衣裳还真是合身极了。 这二人若是换了花盆儿底,梳个架子头,再换上头饰,就算还戴什么首饰光看背影还真能以假乱真。 她的衣裳这女子穿着合身,她拿着这女子的衣裳却是如何都不想往身上穿。 这衣裳一看就是从成衣铺子里买来的,她是什么身份,哪穿过这种衣裳,何况这还是被人穿过的旧衣裳,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想穿这衣裳了。 罢了,为了能出府,这衣裳她还是穿上吧,妙英见孙嬷嬷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裳,在心中暗道。 “你这么做,可曾后悔?”妙英见周嬷嬷已经在帮那女子梳头,实在没忍住问道。 “有悔,亦有不悔,悔的是不该把犯妇的娘也牵连到此事之中来,不悔的,是犯妇此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已是无憾了。”女子轻声道。 “既然小姐问了犯妇一个问题,那犯妇也斗胆问小姐一个问题可好,小姐此去虽是天高海阔,却再难见故人,小姐您可悔。”女子低声问道。 “我此生,从不做会让自己后悔之事。”妙英想也不想便道。 这是周嬷嬷听她这位新主子以郭络罗·妙英的身份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她今日出了这安王府坐上了那辆马车,她可就不再是郭络罗·妙英了,至于这话究竟是说给那女子听的,还是她这新主子说给自己听的,那她就不知了,周嬷嬷想。 妙英从前觉得她后半辈子也就这样了,别说出府了,就连那个小院儿她应该也是出不去的。 可她现在不光出了小院,还出了府,接下来还要出京,这一切不光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夫君,还因为她有一个好四嫂。 不过既然她都能脱身,也不知她那九弟妹和十弟妹能不能也脱身,四嫂那话她听懂了,可她总觉着四嫂没真把话说死,因此总抱着一线希望。 万一呢,万一她二人真能脱身呢,那她们三个不就又能在一处了吗,妙英上了马车,得了自由,就又想起这事来了。 妙英不知道的是,想着这事的不光她一人,还有秀玉。 秀玉跟胤禛说她要去懒她那两位弟妹,其实就只是说说,她知道她若是亲自去胤禛必然不会同意,所以早就做好了让齐嬷嬷代她去一趟河北的准备了。 她让齐嬷嬷走这一趟也不全是为了让齐嬷嬷去看一看她这两位弟妹的境况,还因为齐嬷嬷的家乡便是河北,她虽无儿无女,却有侄子侄女,既有亲人,那就是有家,既有家,那自是要回去看看的。 为了妙英的事苏培盛最近这段时间门几乎天天都得来一次坤宁宫,所以这事的进程她其实是知道的,听苏培盛说那母女二人已和安王福晋见过面了,她就知道这事快成了。 从京城到河北,就算是坐马车也还是得走上几日了,秀玉见时间门差不多了,就提前让齐嬷嬷离了京,已苏培盛都做事风格来讲,齐嬷嬷代河北时妙英恐怕已经出了安王府,等齐嬷嬷回来时,安王府的火也该烧起来了。 秀玉猜得没错,齐嬷嬷出京时,妙英的确上了出京的马车,不过她并没有真出京,她还要等周嬷嬷,自然是只能在京郊找个客栈先住下了。 住在京郊虽然偏僻些,可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至少这京郊新开的客栈客人不多,且从掌柜到跑堂的就没有认识她的,她住着放心。 她以为赶车之人会是郑掌柜,仔细看才发现不是,毕竟没有那个生意人身上会有如此重的杀伐之气不是。 她看了看这人的相貌,又估摸了一下此人的年纪,又看了一下那人握着缰绳的手,大概猜到这人的来历了,这人,怕是粘杆处出来的。 粘杆处的人是要负责皇上的出巡的,出巡最怕的就是遇险,这些人各个身上都是有功夫的,且功夫还不低。 这人的功夫虽比不过御前侍卫更比不过暗卫,可以一当五应该是行的。 她们这一路走的可是官道,只要是长了眼睛的,甭管是贼还是匪,都不敢在这官道上拦人,毕竟他们也不知要是真拦,拦下的会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还是那满身杀伐之气的武臣不是。 除了这人,她身边还有一个周嬷嬷呢。 她之前以为他家爷是看这位老嬷嬷做事周到细致才将此人送到她身边的,现在看来,好像不仅是因为这些。 这位老嬷嬷敢掺和到此事中来,要么是有靠山,要么是有仪仗,又或者,她两样都有。 要说靠山,她四嫂还勉强能算,要说仪仗,恐怕就得是这位老嬷嬷身上也有功夫了,妙英想。 296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六天 …… 原本妙英和孙嬷嬷想出府是没这么容易的, 她二人能这么顺利的坐上马车,还真得感谢前些时日的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之前大嫂恐怕跟家里的小辈们三令五申过,绝不能到她这院子来, 显然, 她们并未将她大嫂的话听进去,这场大火就是因为这个才烧起来的。 这场大火之后她那院子外头就更热闹了, 都快赶上畅音阁了。 要不是四嫂来了这么一回,她那院子外头还不知要热闹到什么时候去呢。 她四嫂一来, 除了那真不长眼的, 都知道她这院子不能来了, 就连来给她送饭的小丫头都送完了食盒就走, 她这小院儿哪还有人敢来呢, 如此,她出这小院还真没人拦着。 不仅她出院子没人拦,她从她那院子到府门口, 愣是没碰着几个人。 她想了想,觉得她之所以没遇上什么人应该是她那大嫂放出过话来, 让那些丫头小厮们没事儿别在外头待着, 免得冲撞了贵人。 如此, 真正有可能会拦她的, 就只有门上的两个小厮了。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到府门口时门上的这两个小厮竟然在跟人吃酒,见她来了,也只是扭头看了她这边一眼,然后就放行了。 她虽然没敢抬头,不过她耳朵又不聋,她还真听出请这两个小厮吃酒的人是谁了, 这人,是俞管事。 他这是知道自己带了生人进府这事被她大嫂知道了他会不好过,所以来封这两个小厮的口来了,那他为何要这么做呢,是当真想快些办成此事,还是收了那郑掌柜的银子呢?妙英想。 妙英其实还真没猜错,俞管事的确收了郑掌柜的银子,不过郑掌柜觉得这银子是他该得的,毕竟如果他不找郑掌柜做这笔生意郑掌柜就赚不到这笔银子,更别提举家回京了不是。 俞管事虽然觉得这银子该拿,不过郑掌柜给的银子着实有点儿多了,他接过银子之后就开始想郑掌柜这是有何事要求他。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郑掌柜恐怕是想让他将她那妹子引荐给府上的夫人,郑掌柜不就是因为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才成了大掌柜的吗,他现在连皇后娘娘的面都见不着,可不就得换人捧了吗。 要说捧着谁最有用处,那自然是福晋了,不过她二人这是头一次来,福晋必是不会见她二人的。 见不着福晋,倒是见着了周嬷嬷,别看这位周嬷嬷年纪大了,就凭她敢拦三小姐这一点,就证明她的背后是有人的。 他收了银子,郑掌柜的妹子见到了周嬷嬷,郑掌柜也不算亏。 至于郑掌柜这妹子敢不敢跟周嬷嬷说话,又能从周嬷嬷口中探听出些什么,这可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最多只能帮这母女二人绊住门上的小厮,让他们能不进去赶人罢了。 不过这位周嬷嬷瞧着也不像是话多之人呀,怎么这母女二人进去了这么久了还未出来,俞管事虽还和门上的小厮喝着酒,心里却没来由的有点儿慌。 他请这两个小厮喝酒是临时起意的,所以也没什么下酒菜,不过是回了自个儿的住处拎了一小坛子酒就又回来了。 他也怕他们这样子会被福晋撞见,就借着酒劲儿问那两个小厮福晋这是去了何处,何时会回府。 这两个小厮呢,几杯酒下肚也有点儿醉了,还真是问什么就说什么。 他从这两人口中得知福晋是去上香去了,这次上香那地方离他们安王府远着呢,如无意外,福晋今是回不来的,这才松了口气,又喝起了酒来。 几杯酒下肚,他也有点醉了,这母女二人出府时他还在想,要是今后这种只要带人进府就能有银子拿的好事多来几回就好了,那他就不必整日盯着那点月银了。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银子并没有这么好拿了,因为周嬷嬷开始闭门不出了。 周嬷嬷刚到安王府上那段时日其实连院子都不怎么出,也就是最近她出去的频繁了些。 她从前不出门,大家就都以为她是不爱出门。 这段时间她总出门,大家也就看明白了,她不是不出门,她是刚来的时候还没跟自个儿的新主子熟悉起来,不能出门。 现在熟了,那位有什么想要的,可不就只能托她去买,她可不就总得出府去吗。 可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位周嬷嬷又开始闭门不出了。 要不是送饭的和送药的都送的进去,她们还以为是那位又出了什么事儿呢。 这毕竟是那边院子的事,安王府的下人们就算再好奇,也只敢在背地里偷偷谈论,是已还真没人能得出一个结论来。 俞管事呢,他不止一次撞见那些小丫头私下议论这事,眉撞见一次就更心虚一分。 他觉得周嬷嬷之所以闭门不出是被那母女二人气着了,只是也不知那二人究竟说了什么,竟把这位老嬷嬷气成了这样,俞管事想。 他原本还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直到郑掌柜那边先是往府里送了好些花花草草,这母女二人没来,他就有几分确定了。 后来郑掌柜又往府里送了好些树苗,这母女二人还是没来,这下他就知道自己是真猜对了,这母女二人应该真是把周嬷嬷给得罪了,不然她们又怎么会不再来了呢。 不过这位郑掌柜能从一个小掌柜变成一个大掌柜靠的也不光是他有门路,还靠他会做人。 他那小妹回家后应该也对他说起了她们将周嬷嬷得罪了这事,郑掌柜应该是怕这门生意黄了,所以在送树苗来时还让他的小伙计又给他送了些银子。 契约都签了,郑大掌柜应该知道这桩买卖是黄不了的,他会让人给自己送银子,不过是因为这买卖虽黄不了,自己若是真要找他的麻烦却不是什么难事,他这是在花银子买心安呢。 做生意嘛,都是有来有往的,这么一来一往的,这生意不就能长久的做下去了吗,这么想着,他到底是把这银子收下了。 俞管事大概怎么都想不到郑掌柜之所以要再送他一次银子,其实是因为郑掌柜觉得既然做戏那就得做全套。 在俞管事那儿这母女二人可是她的娘和妹妹,那她们的烂摊子自然得他来收拾了。 这样就算她二人不再去安王府了那位俞管事应该也不会怀疑什么不是。 至于他为何出手这般大方,那是因为来找他办事的人比他大方多了,他给郑掌柜的那些银子连他得到银子的零头都算不上,他自然大方。 郑掌柜送来的花花草草倒还好说,反正那院子外头那么大,放哪儿都行。 那些树苗却不一样,要种树,那就得动土,要动土,就得请高人来看看,择一个黄道吉日再动不迟。 不过这个黄道吉日最终没能择上,因为安王府又走水了。 准确的来说,是那位住的小院儿又走水了,那个小院也在安王府里,所以也能说是安王府又走水了。 上次走水还是在晚上,这次可倒好,大白天的竟然又走水了,这火不像是烧给他们看的,倒像是烧给那些百姓们看的似的。 他都跟耿嬷嬷说过了,那些花花草草也就算了,那些树苗最好别放在那边的院子里,毕竟谁也不知那位会不会做出什么事不是。 可耿嬷嬷说是谁的东西就该放在谁的院子里,还说这是福晋的意思,他一听这是福晋的意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也就没再管这事了。 现下听说那边院子又走水了,他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那日听见两个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小丫头在一处嚼舌根时说的话来了。 那两个小丫头说福晋可是把那位的嫁妆搬了好些到主院去放着,那位竟也没怎么闹,还真同意了。 福晋若真是觉得什么人的东西就该放到什么人的院子里去,那她做什么把那位的嫁妆搬到主院去,难道福晋觉得那位的嫁妆其实是她的不成。 俞管事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立马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摇出去似的。 同样觉得安王福晋有些奇怪的,还有她的两位弟妹。 这两妯娌一起带着女儿去了京郊的庄子,双方原本都以为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结果她二人还真没发生什么大的冲突,最多也就是说话时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罢了。 她二人会如此倒不是因为都不敢动彼此,而是因为清颜和清韵又玩到一处去了,且瞧着关系比从前更亲厚了,她们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才偃旗息鼓的。 二夫人去庄子之前就把大厨房那边的差事交了回去,因此她回了府直接就回了自个儿的院子,连福晋都没去见。 三夫人呢,她的差事交与不交其实都无甚要紧,所以她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那边的院子去看看。 她下了马车就兴冲冲的往那边的小院儿走,不过她走到半道上就又折回来了,因为她碰见了郑掌柜铺子的伙计,他们正往那小院儿搬那些花花草草,她可不就只能又灰溜溜的回去了吗。 她那时以为她那大嫂是怕坤宁宫的人再到这安王府来看见那小院儿还是那个样子会得罪皇后娘娘,所以才急着买了这些东西来,因此并未觉着奇怪。 现在这院子又走水了,她怎么看这些花花草草都觉得不对劲,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那大嫂都没来,只让耿氏一个做嬷嬷的来,她就更觉得不对劲了。 她不傻,立马知道这里头有大文章,自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能跑多快跑多快了,三夫人想。 297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七天 那位曾…… 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没了, 还是自焚而亡的,这事安王知道瞒不住,索性也就不瞒了, 他不仅没瞒,他还在想皇上何时会召他进宫, 他进宫后又该说些什么。 安王的确进宫了,还是和他福晋一道进宫的,不过他没能见着皇上, 只见着了苏培盛。 安王福晋呢,她倒是见着皇后娘娘了,不过她从坤宁宫出来之后觉得这见着了还不如不见呢。 安王福晋本以为她们府上有她家王爷一个人进宫做做样子便够了,压根儿就没想过她还得进宫这事。 在她看来她这段时日总是不在府里都是皇后娘娘授意的,皇后娘娘那话是何意她们都心知肚明,如今她那小姑子怕是都已经出京了,她也就没必要再进宫了不是。 宫里来人时她刚好跟王爷在一处, 这小太监只跑了一个地方,却见了两个要见的人, 倒是省了不少事,因此对她和王爷的态度还算好,好得她都分不清她进宫是要去听训还是要去领赏的了。 不过她这一趟远门还真是出对了, 别的暂且不论,她终于有衣料能做新衣裳了不是。 她见周嬷嬷这几日总出府,就知道她这是在做最后的准备了,也不挑什么花色不花色了, 只要是瞧着合适的,都送去了自家的铺子。 这铺子虽是她的陪嫁,可她其实是瞧不上这儿的绣娘的活计的, 要不是时间门来不及了,她才不会就这么将就呢。 事实证明将就还是有将就的好处的,至少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嬷嬷看她的眼神就比上次正常多了不是,安王福晋想。 “本宫听说,妙英的嫁妆箱子你可是让人抬了好些到你的主院儿去,怎么,这是见妙英失了势,就欺到她头上来了。”秀玉也仔细看了一眼安王福晋的衣裳,发现她的衣裳并无明显的不妥之处后才开口道。 “皇后娘娘容禀,臣妇小妹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纵使她没了廉亲王福晋这个身份,她也还是祖父的外孙女,臣服岂敢欺她。” “小妹住的那院子的确 偏僻荒凉了些,可安王府本就不大,府上又人口众多,臣妇也是想着以小妹如今是处境怕是不愿被人打搅,这才给她选了那个院子。”安王福晋见势不对,连忙说道。 “本宫何时问你这些了,本宫是问你,你是不是想将妙英的那些嫁妆据为己有。”秀玉懒得跟安王福晋拐弯抹角,直截了当了的问道。 “臣妇不敢,臣妇从这这般想过。” “臣妇之所以让人将小妹的嫁妆抬了一些到主院中来,实在是因为小妹住的那小院安静是安静,到底多年未有人住过了,有些地方的确年久失修,臣妇就是想替小妹暂为保管一下那些嫁妆箱子罢了。”安王福晋赶忙道。 “那些嫁妆臣妇既然只是代为保管,那就定是要还回去的,臣妇本想着先将那院子的库房修缮一番,谁料……”安王福晋见秀玉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只得继续说道。 “本宫只问你,如今妙英没了,她的那些嫁妆你这个做大嫂的打算如何处置。”秀玉不再看安王福晋,低头看起了自个儿手上的护甲。 “自然是……自然是要……”安王福晋话到此处便说不下去了,她总算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召她进宫了,敢情这位皇后娘娘也跟她似的,再打妙英那些嫁妆的主意呢。 “据本宫所知,妙英一住进那院子你就让你的人把她的嫁妆箱子抬走了大半,给她留下的箱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和安王商议好那些东西要怎么分吗?”秀玉,彻底没了耐心,她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高声问道。 “臣妇绝无此意,臣妇记得宫中有一条规矩是妃嫔自戕乃是大罪,臣妇小妹虽非后宫妃嫔却曾是皇家妇,她自焚而亡,亦是大罪,臣妇以为,她的那些嫁妆理应收归国库才是。” 安王福晋见秀玉动了真怒,除了这个法子是真想不出别的来了,她试探着问道。 “福晋您这话奴婢听着怎么像是在说皇后娘娘贪图您家小妹的嫁妆似的,笑话,皇后娘娘要什么没有,还差那点子东西不成。”听了这话秀玉还没如何,雨骤却是听不下去了,她出言讥讽道。 “放肆,此处岂有你说话的份儿,自己下去领罚。”尽管是秀玉用眼神示意雨骤让她出来说这番话的,可秀玉还是呵斥了雨骤让她下去领罚去了。 “本宫这奴才虽然放肆了些,说的话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本宫的确不缺那点儿东西,那东西既是妙英的那这些东西的去处就该妙英自己做主,如今她不在了,自是得由你这个长嫂来替她做主了。”秀玉轻声道。 “是,皇后娘娘您说的是,臣妇回府后一定会与王爷好好商议此事。”安王福晋见事有转机,连忙说道。 “唉,妙英最是怜贫惜弱,见不得半点不平之事,怎么就……罢了,不提这伤心事了,福晋跪安吧。”秀玉低声道。 “是,臣妇先行告退了。”安王福晋听秀玉又提起妙英心头就是一跳,不过她现下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想快些出宫去,因此立马就回道。 安王福晋以为皇上找她家王爷应该是有正事要谈,都做好了在马车上枯坐的准备了,没成想真在马车上枯坐的人不是她,是她家王爷。 她一看她家王爷的脸色就知道他在皇上那儿必是没讨着好,也顾不上问别的了,只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得越快越好罢了。 好不容易到了安王府,又迎面碰上她那两位弟妹。 这要是平常,她还有那个闲工夫停下来和她二人说说话,现在嘛,她没给她这两位弟妹摆脸色已经算她好涵养了。 三夫人呢,她听说大哥大嫂都被召进宫去了,立马就急了,她这一急就坐不住了,就想着出来走走,这么走着走着就走到府门口了。 她在府门口等大哥大嫂时还在想,她就不信都这时候了她那二嫂还这么沉得住气,她今日还偏就等在这儿不走了,她倒要看看她二嫂出不出来。 她二嫂的确出来了,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笑话她二嫂,她大哥大嫂就回来了,这下她还哪里顾得上什么二嫂不二嫂,去见大嫂才是正经事。 她也的确见到她大嫂了,不过大嫂好像没瞧见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这,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她大哥大嫂这是在皇上皇后那儿没讨着好,拿她撒气呢。 要说还是她那二嫂有城府,明明都是等在此处的,她见着大哥大嫂回府了都知道迎上去,二嫂却偏偏不动,这下好了,大嫂把气全撒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其实只要三夫人有这个胆子跟着安王福晋一道回内院去她就会知道安王福晋并非将气撒在了她身上,安王福晋只是没那个闲工夫搭理她罢了。 她不敢跟去,也只能独自生闷气了。 “王爷,您快跟我说说,您今日进宫可见着皇上了,皇上又跟您说了什么。”进了内院,又进了自个儿的院子,安王福晋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要说这府里有多少人在生闷气,那绝不止三夫人一个,安王福晋其实也在生闷气,旁人没看出来,不过是因为她能忍罢了。 “我压根儿就没见着皇上,就见着个苏培盛,我看苏培盛那架势,要不是我还是个王爷,我今日怕是连养心殿都进不去。”安王此时心烦意乱,要不是问他这话的人是他福晋,他非把这人轰出去不可。 “我倒是见着皇后娘娘了,可皇后娘娘三句话不离小妹留下的嫁妆,我被她问得急了,就说那既然小妹曾是皇家妇,又是自焚而亡,所以那些嫁妆因收归国库,可皇后娘娘又说她不缺这点儿东西。”安王福晋无奈的道。 “糊涂,皇后娘娘从前给你几分好颜色那都是看在小妹的面子上,现在小妹没了,你还像从前那般与皇后娘娘说话,那不是亲手把你的小辫子送到她手中去了吗。”安王低声道。 “我就说苏培盛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跟我提起祖父来了,说他老人家最是骁勇善战,又一贯乐善好施,把他老人家捧得那叫一个高。” “我还以为苏培盛这是见我能见着皇上,想着我好歹是个王爷,不能让我太难堪才没话找话的说起了祖父,现在看来,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确在打小妹嫁妆的主意。”安王想了想,说道。 “你仔细想想皇后娘娘除了跟你说起了小妹的嫁妆还有没有说别的。”安王见他家福晋不说话,只得耐着性子问道。 “还真有,我走之前皇后娘娘好像是又说了句什么,对,我想起来了,皇后娘娘说小妹是个爱怜贫惜弱的性子,别的就没什么了。”安王福晋想了想,而后说道。 “你把皇后娘娘的话和苏培盛的话连起来想,就知道小妹的那些嫁妆该如何处置了。”安王叹了一口气,然后道。 把皇后娘娘的话和苏培盛的话连起来,皇后娘娘说过的话这么多,她难不成要每一句都拿出来试试? 不,不对,王爷刚才问的是皇后除了嫁妆还有没有问别的,那能和苏培盛的话连起来的应该就是皇后娘娘对妙英的评价了。 这不就是一句感慨之言吗,听着亦无任何不妥之处,怎的就成了要特别留意的了呢,安王福晋虽心存疑惑,到底是把这几句话连在了一处默读了起来。 29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百九十八天 …… 苏培盛说祖父骁勇善战, 乐善好施,皇后娘娘说妙英怜贫惜弱,这些词都是好词儿, 不过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怎么看不像是单纯的想夸奖人。 皇后娘娘是国母,夸一句小妹,那是她的荣幸。 苏培盛一个奴才, 他夸安亲王,这可就算不上什么荣幸了。 苏培盛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今日这话是皇上让他说的,否则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安王府明明出了这样的大事,皇上和皇后还都夸奖起安王府的人来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乐善好施, 怜贫惜弱,这两个词放在一处,她立马就想到了另一个词——慷慨解囊。 这安王府就剩个空架子了,就算想慷慨也慷慨不起来了,真要慷慨, 那就只能动妙英留下来的嫁妆了。 是了, 原来帝后二人是这个意思,妙英留下的嫁妆皇上瞧不上, 皇后不稀罕,但安王府也留不住。 反正都留不住, 不如花钱买个好名声, 至于这钱要花多少,又要花在何处,那就是安王府的是, 和帝后二人就无甚干系了。 帝后二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这对夫妻倒是乐的轻松了,现在为难的人就成了她和她家王爷了。 妙英的嫁妆在她自己看来是嫁妆,在旁人看了是安王府的半幅身家,再加上她那曾经的夫君还时不时往里添上点东西,那里头的东西不但没少还多了。 现如今这些东西成了无主之物,别说旁人了,就连她看了也挺动心的。 不过动心归动心,她到底还是顾及着身份没动手。 现在这手不得不动了,她还得跟她那两位弟妹说清楚,不然别说她那三弟妹了,怕是她那二弟妹都要闹上一闹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把这事一说,再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再一分析,她二人竟然一个闹的都没有,虽然瞧着还是不太情愿,到底没拦着不许她的人动就是了。 她二弟妹不闹,她还能理解,毕竟她这二弟妹就是个属兔子的,不把她逼急了,她是不会咬人的。 她三弟妹没闹,这事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实在好奇她这三弟妹为何没闹,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然后她就发现她这三弟妹好像不太敢往她这边看,好像十分心虚似的。 她刚才在府门口可是还想拦自己来着,那时她瞧着不仅不心虚,还挺理直气壮的,怎么这会儿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不敢看就不敢看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把妙英那些嫁妆的去处想好,她这三弟妹不来烦她,她还乐的清净呢,这般想着,安王福晋终于端茶送客了。 三夫人呢,她其实真被那火给吓着了。 她之所以会赶过去是因为她以为这次走水又跟上次似的,是那院子外头烧起来了,烧的也就是那些花花草草,还有那些被堆放起来的树苗。 等她到了那小院一看,发现火是从院子里头烧起来了,她立马就意识到里头出了什么事,要不是在府里跑跳有失仪态,她恨不得跑起来才好。 她人是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了,心其实还在那边的院子呢,她不敢去,还不能让她的丫头去打听打听吗。 她胆小,她这个丫头也没比她胆大多少,最后也只打听出来那火灭了时里头的人已经去了。 她听说人去了,就知道这事不是她能再打听的了,倒不是她找不到人打听,她是怕被吓着,夜里做噩梦。 她不想打听,有关这事的消息却偏自个儿往她耳朵里钻,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是等火灭了那些护院再进去看时,屋子里的人早就已经不能看了。 不能看这三个字可比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这种词可怕多了,这也就是她为何不敢再打听此事的缘故,她既害怕,又心虚。 她害怕,那是因为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她心虚,是因为她总觉得妙英会走条路和她也有一定关系。 她小姑子这个人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说一句心高气傲一点都不过。 她就是因为她小姑子是这么个性子才去求她的,她也知道她这样与其说是在求不如说是在逼,可她实在没别的法子了,也只能如此了。 现在想来,她就算要求,也不应该带着清韵一起去求。 就她小姑子那性子,被休弃已是要了她半条命了,好不容易回了娘家,又遇上了那样的事,娘家的嫂子们还这么逼迫于她,她那半条命也就去的差不多了,可不就走了那条最不该走的路了吗。 至于她小姑子的那些嫁妆,她之前的确想着要分一杯羹,就是不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女儿她也得争一争不是。 可她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就连她大哥大嫂都不敢拿那嫁妆里的东西,何况是她呢。 她心中害怕,难得的把她这院子的下人都找了来,让她们管住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别说。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光让着院子里的下人管住嘴其实没什么用,这事传得比她想的还要快。 这事一传出去,从前对她那小姑子口诛笔伐的人全都闭了嘴,嘴都张不开了,这笔杆子就更拿不动了。 她都能想象得到这会儿她们安王府的人走出去那些人会说些什么,无非是称赞她小姑子一句节烈罢了。 这事之所以传得这么快,除了她小姑子选了一个最决绝的方式离世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小姑子的院子里明明有三个人,最后被抬出来的却只有两人,宫里来的周嬷嬷刚好进宫去了,捡了条命。 这位周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不假,可就算是这样她想要进宫也还想得等皇后娘娘的召见才行。 皇后娘娘早不召见她,晚不召见她,偏偏在这小院走水的前一天召见她,这未免也太巧了。 由此,大多数人得出的结论是,最后决定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生死的人其实并不是她自己,而是龙椅上那一位。 也有少数人认为周嬷嬷能被召进宫,是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最后一次求凤坐上的那一位,求的,就是保周嬷嬷这个救命恩人一条命。 毕竟安王府第一回走水时第一个发现这事的人就是那周嬷嬷,要是没有她,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怕是那次就会没命,这么一看,说这位周嬷嬷是救命恩人,还真说得过去。 不管周嬷嬷是因为什么躲过一劫,她都不会再回安王府了,护主不力的奴婢,自有她的去处。 三夫人倒不关心什么周嬷嬷,她关心的是她大嫂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她那小姑子还在时她的那些往日的知己好友看见她恨不得躲着走。 现下她小姑子不在了,按说她们不该再避开她才是,可她心里没底,总觉得她这会儿若是出门,她们会避她如蛇蝎,那她可就更丢脸了。 要想被重新接纳,也只能在她那小姑子留下的嫁妆上做文章了,只是不知她那大嫂会如何做了,三夫人想。 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的确是个节烈之人,可这掩盖不了她死的不光彩的这个事实,至少在大多数人眼中的这样的。 就连当日去救火的护院也只敢说那屋子里的人不能看了,可见那屋子里的情状有多触目惊心。 这样的情况下这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的丧事自然也是不能大办的,最后只是在她那个小院儿的院子外头停了几日灵,然后就落了葬。 这下这些人就又开始感叹起来了,感叹曾经不可一世的廉亲王福晋最后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他们才刚感叹完没几日,就发现自己感叹得太早了,因为安王府又有动静了,还是大动静。 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都下葬好几日,安王爷好像才刚回过味儿来,说要给他的这位妹子做道场,开始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寺庙捐香油钱。 最后道场做没做百姓们不知,但安王府这回花了不少银子这事他们却是知道的。 这还没完呢,安王爷好像又突然想起有一个好名声比什么都要紧了,他开始设棚施粥,看他那架势,若是他管着粮仓且皇上又准许的话,他还真能开仓放粮。 现下这年月,不管什么时候都有逃难过来的人,再加上这京城还有这么多乞丐,安王府这回还真算得上是做了件好事。 这京城中别的不多,就是官儿多,有那沽名钓誉之辈看安王府这么做,就也想搭棚施粥,花点儿银子换个好名声。 他们这粥棚倒是搭起来了,可没几日就又拆了,拆的时候他们还在想,王府就是王府,就算只剩个空壳子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比的。 这京城里不是没人搭粥棚施过粥,有地方受了灾,或者是谁家的老祖宗过寿,这粥棚都能搭起来。 这些人家施粥,短暂三五日,长则半月,还从未有过那家的粥棚一搭就是一个月的,且看那架势,都还没有拆的打算。 施上三五日粥对这些朝中重臣来说不算什么,哪怕施上个十天半月,那也是使得的。 可一连施一个月的粥,且还要继续施下去,他们还真没这个财力,也没这个魄力,也只得认输了。 299 第 299 章 安王府的这些事虽…… 安王府的这些事虽然都是打着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的名义做的, 但只要有脑子都人都知道,安王府这是在用银子买好名声, 也是在用银子今后的买安稳日子。 安王府的人想过安稳日子,有人就偏不让他们如意,这个人就是弘时。 弘时自从被夺了黄带子过继给允禩之后就整日整日的闭门不出,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醉得不省人事,下不了床,他倒是想见皇上,可皇上不愿意见他, 他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 按胤禛的意思, 他原是想将弘时交给老十二约束管教的。 可弘时愣是赖在自己的阿哥府不肯走, 胤禛听底下人来回报,说弘时总是喝得烂醉如泥,一天里好像就没个清醒的时候, 大有要走也行, 那就抬着他走的意思, 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已经成婚好几年且已经有儿有女了, 竟然还耍起赖来了,他难不成还真以为只要他醉得起不来自己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这也就是他整天都躲在他的阿哥府里喝酒,鲜少有出来的时候, 所以没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然自己还真能让人把他抬到老十二的府上去。 听说他终于肯出门走动了,自己还挺高兴, 结果他这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呢,就又听暗卫说弘时去了安王府搭的粥棚,这下子他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 要是从前, 自己早就让人把他给提溜回来了,现在嘛,自己不仅不会拦着他,自己还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暗卫说弘时好像就没有个清醒的时候,这话对,也不对。 弘时喝醉了自然清醒不了,可酒喝得再多也有酒醒的时候,他喝醉时是真醉,酒醒了之后还醉,那就是装的了。 其实不光暗卫知道弘时的不清醒有一多半的时候是装的,就连胤禛也是知道的,暗卫是不敢揭穿他,胤禛是懒得揭穿他,在胤禛看来,弘时不给自己惹麻烦就成,自己忙得连下棋的时间都没有了,哪还有闲工夫来管他呢。 弘时呢,他刚被过继时的确是觉得万念俱灰,所以整日借酒浇愁,醉生梦死。 后来有不少人来劝他,他听进去的话其实只有那么几句。 他听见有人说历朝历代被过继出去的皇子不在少数,也不见得都未能善终。 他还听见有人说就算被过继出去了,他身上流着的也是皇上的血,哪怕将来新帝登基,他也还是新帝的亲兄弟,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这些话他是在半醉半醒间听见的,等他酒醒了,躺在床上装睡的时候他忍不住想,他们说得对呀,就算名义上他不是汗阿玛的儿子了,他也还是汗阿玛的血脉,汗阿玛总不会真不管他了吧。 汗阿玛会将他过继出去应该是真被他气得太狠罢了。 他赖在阿哥府,汗阿玛不也没真把他如何吗,这么看来,他还是得做出几件大事来让汗阿玛刮目相看才好,他也不求别的,起码身上得有个差事吧,弘时想。 安王府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他想不听说都不可能,既然听说了,他自是要去看看的 不过他可不是去看热闹的,就凭他现在和安王府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还真能去帮把手。 旁人不知道汗阿玛有多恨八叔,他却是知道的,都恨到要把他过继给他八叔了,还不够明显吗。 旁人都说汗阿玛让八叔休了八婶,又让八婶回娘家去是放了她一马,他可不这么看,是,明面上看八婶回娘家是比跟着八叔一块儿被圈禁要强,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就他八叔那性子,他会动他八婶的嫁妆那才真是奇了,别看他八婶被休了,她这会儿才是安王府里最有钱的那一个。 以前有他八叔护着,八婶的那些嫁妆自是谁都不敢动的。 现在没人再护着她八婶了,她那些嫁妆还能不能保得住可就难说了。 安王府就是个空架子,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做善事,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里头必是有文章的,他要做的就是得去知道知道这里头的文章究竟是什么。 八婶没了,接下来汗阿玛恐怕就要处置八叔了,八婶带回来的恐怕不止她的嫁妆,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他得想法变成安王府的常客,去一探究竟才好。 至于他要是真找到了什么东西要不要交给汗阿玛,那还要看看皇后娘娘对这事是个什么态度了,弘时想。 等着看皇后娘娘对此事是何态度的人可不止弘时一个,满朝文武其实都在等着看皇后娘娘对此事的态度。 皇后娘娘可是亲自去过安王府探望过那位曾经的廉亲王福晋的,现下她没了,皇后娘娘定然是会有所动作的,就是不知皇后娘娘究竟会做什么了,群臣们想。 秀玉呢,她时至今日还没召安王福晋入宫其实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她自从齐嬷嬷回宫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另一个是因为安王府的粥棚还搭着,在安王府的粥棚拆掉之前,她是不打算召安王福晋进宫的。 她心情不好,是因为她那九弟妹的病愈发的重了。 齐嬷嬷虽是坤宁宫的人,可她还是进不了允禟被圈禁的地方的,她只能跟看守允禟的人一样,在屋门口站着。 不过齐嬷嬷的身份倒也不是全无用处,看守允禟的人知道齐嬷嬷是代皇后娘娘来的,到底是远远避开了,如此,里头的人说话也就方便了。 允禟福晋的病因为有太医治着,原本已经见好了,妙英住的小院儿走水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她的病才又重了。 尽管如此,她听出外头说话的人是齐嬷嬷之后还是让允禟将她扶起来,还下地走了几步,走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齐嬷嬷,四嫂可好,八……妙英可还好,她伤得可重。”允禟福晋轻声道。 允禟福晋病了,这事就没人不知道,都这种时候了,她开口第一个问的人还是她们家娘娘,足见这位福晋的确极会做人,真是可惜了,齐嬷嬷一边这么想,一边又向前走了几步,想把允禟福晋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福晋放心,皇后娘娘极好,那位是伤了,不过伤得不重,皇后娘娘已经去过安王府了,您安心即可”。齐嬷嬷低声道。 “奴婢此次前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替皇后娘娘来瞧一瞧您,看看您可有什么缺的或的想要的,您尽管说来便是。” “第二件是替那位传个话,那位问您,可缺银子用,若是缺,她那儿有,您只管开口便可。”齐嬷嬷想着这位福晋还在病中,说话怕是极费力,便先将来意告知了她。 “哼,爷……”允禟听齐嬷嬷提到银子,没忍住开了口,不过他一想到他若是真开口了,他话福晋说不定又要苦口婆心的劝他了,那她就又要咳嗽好几回,到底是没再接着往下说。 齐嬷嬷为了听请屋子里人说是话,就差把耳朵贴到门上去了,里头那位爷虽然就只说了两个字,还真让她听见了。 她其实也明白这位爷为何会是这么个反应,先帝爷这么多儿子,银子最多的还真是这位爷。 说句不该说的话,皇上还是皇子时的身家还真比不过里头这位爷,真要比,怕是得把十三爷的身家也算上,就这样还不知比不比得过呢。 哪怕是被圈禁起来了,这位爷要是真要用银子,恐怕也是能有人给他送来的,谁让他的势力不在宫里而在外头,而这刚好是在外头呢。 她也知道要是真传话传这么一句话除非这位福晋立马就能明白其中深意不然传这样一句话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可这话是她家娘娘让她传的,她也只能传了。 “妙英还能担心我有没有银子用,看来伤得的确不重,你转告她,我不缺银子。”允禟福晋轻声道。 周嬷嬷听这位福晋这么说,马上意识到她并未领会其中深意,当即就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到底忍住了没开口。 她不开口,一是因为这儿实在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再有就是她光听里头那位说话的声儿就知道她是在强撑着,这会儿八成正在忍着不咳出声来呢。 “还请嬷嬷回去之后转告四嫂,就说我别无所求,只求有朝一日我不在这世上之后四嫂能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对她的侄女侄子们看顾一二。” “她的恩情我记下了,此生是报不了了,只能来世再报了。”允禟福晋说完这一长串话之后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 周嬷嬷刚才还觉得奇怪,奇怪这位福晋怎么说话这么言简意赅起来了。 现在才知道,她今日真正想说的其实是这个,她说了这些话恐怕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刚才这么直截了当,其实是在省力气呢。 “福晋没话说,爷有,还请嬷嬷稍待片刻,我要休书一封,烦请你替我交与四哥。”允禟突然道。 允禟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她福晋身边坐着,这样不管她是向前倒还是往后倒他都是能立马扶住她。 要是从前他家福晋说这种丧气话,他一准是要生气的,现在嘛,气他是生不起来了,只剩下愧疚和无奈了。 他听说八哥和四哥做了交易,四哥才让太医去了安王府。 八哥能跟四哥做交易,他也能。 他家福晋的并寻常太医恐怕是治不了了,和只能请院判了,要请院判,就只能跟他四哥做交易了。 30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天 齐嬷嬷最后是带…… 齐嬷嬷最后是带着允禟的书信离开的他被圈禁之地, 不过她并没有回宫去,而是转道去看了允?和允?福晋。 她以为允?福晋见了她就算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至少也会抱怨几句, 结果她还真抱怨了, 不过她抱怨的是这儿的吃食不合她心意, 让她整整瘦了一大圈儿。 这位福晋是蒙古来的,本就不太吃得惯京中的吃食,从前在自个儿府上隔三差五就得吃上一顿烤肉喝上几壶马奶酒, 现下到了此处,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 她可不就得抱怨几句吗。 缺不缺银子这话, 她家娘娘可不止让她去问允禟福晋,允?福晋也是要问的, 因此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然后得到了一个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位福晋说她不缺银子,还说在这地方就算有银子也用不出去。 又说她们家娘娘若是真有心,还请送些吃的用的来。 最后还说她也不求她们家娘娘能像给十四爷送东西那样精挑细选,哪怕让底下人去挑,那也是成的。 齐嬷嬷听这位福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 这位福晋虽然素来行事大胆些,可还是有分寸的,那时她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 么这会儿就什么都敢往外说。 自己问她缺不缺银子,她说她缺衣少食,这话倒没什么出格之处,可她怎么还提起十四爷来了,她这么一提, 这话她要怎么帮着传呢? 看守这两位的和看守 允禟夫妻二人的人一样,听她说她是坤宁宫的人,立马就识趣的远远避开了。 她也跟刚才一样,为了听清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站得离门极近,就差把耳朵贴门上了。 她正奇怪里头这位福晋今日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听见里头又有动静了,这回说话的人可就不是允?福晋,而是允?了。 不过允?的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他福晋说的。 她还在犹豫是否不该听人家夫妻间门的私房话,这话就已经传进她耳朵里了。 允?好像是在跟他福晋说自己没瘦,是她看错了。 听允?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敢情瘦了的人不是这位福晋,是允?,这位福晋看自家夫君瘦了,心中着急,说话难免就冲了些。 这位福晋怕是只对事,不对人,就算今日站在此处的人是她们家娘娘,她应该也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反正她都已经落到如初境地了,也不可能变了更差了不是。 她家娘娘让她传这句话,的想看看这两位福晋是否能领会其中深意,现在看来,她二人一个担心子女,一个担心夫君,压根儿就没往深了想。 为了让她走这一趟,她们家娘娘还和皇上吵了一架,她们家娘娘和皇上成婚这么些年了,吵架的次数她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进宫好几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呢。 架都吵了,她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允禟那儿好歹还有一份书信让她带回去,允?这儿她总得也带回去点儿有用的东西才行。 这般想着她站得离门更进了,就怕这位福晋再说话,她听漏了什么。 然而她站了许久,这位福晋愣是没再说什么话,允?倒是又说了几句,大概是因为他福晋不搭理他,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觉着没意思,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也不说话了。 得,这下为难的人就成了她了。 允禟福晋要跟她们家娘娘说的话还算能入耳,她就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转告她们家娘娘都没什么。 允?福晋的话她是要也一字不差的转告她们家娘娘还是要稍作修饰还真把她给难住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把允?福晋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家娘娘。 别看那些看守的人都避开了,他们避去了何处,又能不能听见屋子里的人说话还真不一定。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心软给自己埋下什么后患,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一个传声筒的好。 因为要替允禟传书信,齐嬷嬷回宫之后第一个见的人不是秀玉,而是苏培盛,她将这封书信亲自交到苏培盛手里,嘱咐他一定要亲手把这东西交给皇上,然后才回的坤宁宫。 齐嬷嬷觉得她要先把允?福晋的话转告给她们家娘娘,允禟福晋的话她怕是不用转告了,她们家娘娘应该没心思再听别的,所以她先转告的是允禟福晋的话。 秀玉听完她那九弟妹要告诉她的那些话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她之前料想的果然没错,她这九弟妹和妙英的性子截然不同,是断不会做出那种离经叛道之事的。 其实就算她这两位弟妹的性子差不多,她这位九弟妹也是不会假死脱身的。 妙英能走的这么干脆,一是因为这是允禩的意思,允禩就想让她好好活着,二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没有孩子,就没有牵绊,她当然能走。 允禟福晋就不一样了,她有儿有女,她是不可能为了自由抛下一切离开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肯走,没有胤禛同意,她也是走不了的。 她走不了,不代表她活不了了,允禟不是也给胤禛写了封书信吗,她能不能活就看这封信上写的什么了,秀玉想。 不对呀,老八和老九的关系和胤禛都差成这样了,还敢想方设法的让人给胤禛带书信呢。 老十这个草包跟胤禛的关系比他这两个哥哥还是要好上那么一点儿的,他难道就没让齐嬷嬷帮着带封书信回京吗? 这么想着,秀玉看了一眼齐嬷嬷,只一眼,她就看出了齐嬷嬷正在因某件事为难,然后她就又低头把玩起了手上的团扇。 她不看齐嬷嬷,也不说话,她倒要看看齐嬷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在为难。 等她终于知道齐嬷嬷是因为何事在为难之后她倒宁愿齐嬷嬷一直别开口了,因为她听完齐嬷嬷的话之后真的被气笑了。 她这位十弟妹还真真是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有恃无恐,什么是大树底下好乘凉,都落到被圈禁的地步了,她竟然还横得起来。 就她十弟和十弟妹那性子,她样儿就没指望她们夫妻二人你听出那句话里的深意。 可听不听的出是一回事,说不该说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要东西就要东西,做什么提起允禵,这和直接当着她的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偏心眼有区别吗? 她敢当着齐嬷嬷的面说这样的话,应该是觉着齐嬷嬷会把她的话稍作改动再转告给她这个主子。 她应该怎么都没想到齐嬷嬷会一字不差的把这话转告给自己,她要是知道,她现在的住处怕是真要鸡飞狗跳了。 这种话传到她耳朵里她听过了也就过了,并不会真计较什么,这话若是传到胤禛耳朵里,那这事恐怕就没这么好收场了。 胤禛的确偏心,且偏心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没办法,谁让允禵是去守陵的而非真正被圈禁起来呢,他做兄长的,关心一下自己在外头受苦受累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又何错之有呢? 这事胤禛是一定会知晓的,说不定他比她还先知晓,那她只需什么都不做,等着看胤禛会如何做便是了。 她以为这件事可大可小,以胤禛的性子恐怕会来找他说起此事,到时候她就暗中让人把送到她十弟妹那边去的东西减少那么一两成,如此也算小惩大诫,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成想胤禛压根儿没来找他,他直接下了道圣旨。 允禩和允禟为了争皇位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别说百姓了,恐怕就连群臣们都不知道,胤禛随便挑出一两件来他们就能罪加一等,他这道圣旨也是这么才能下的。 允禩和允禟的爵位早就没了,已是革无可革,更别提他们身上的差事了,那些差事早就不知成了谁的了。 胤禛这回倒没再盯着这些,他盯上这两人的名字了。 允褆和允礽做了那么多错事,先帝都没把他们的名字收回来,那是因为先帝是做阿玛的,面对他的儿子他终究还是会心软。 他又不是允禩和允禟的阿玛,自是不会对他们心软的。 他本来还想手下留些情的,可他们都来求他,写信来和他做交易,他就是想手下留情也留不了了不是。 他不仅要把他们的名字收回来,还要给他们改个名字,借这个名字羞辱他们一番。 他选来选去,给允禩选了个阿其那,给允禩的儿子选了个菩萨保,给允禟选了一个塞思黑做他们的新名字。 阿其那这个名字在满语里是牲畜的意思,这里的牲畜指的是猪和狗。 塞思黑呢,在满语里是讨厌鬼的意思,胤禛选了这样一个名字给允禟,足见他对允禟到底有多讨厌了。 至于菩萨保这个名字,那就更有讲头了。 百姓们一听这个名字难免会想到菩萨保佑这四个字上去,就连秀玉初听这个名字也是这般想的。 他觉得胤禛给弘旺起这个名字其实是在告诉允禩,只要他和他儿子老老实实的不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弘旺就能被菩萨保佑,平安顺遂。 她是看齐嬷嬷脸色不太对,才意识到这个名字恐怕不是或者不止这一层含义的,忙静下心来,开始思索这么名字还会有何种含义。 然后她还真想起这个名字的第二层含义了。 提到菩萨保这三个字,百姓们或许想不到别的,当兵的却不一样,他们都知道那些自称“明州弟子”的菩萨保其实极有可能就是驻扎在岷州的八旗官兵的后人,他们会多想一点儿也不奇怪不是。 费扬古就是武将,作为她的女儿,原身也是听说过这事的,原身知道也就等于她也知道,只是因为这事实在太小,她才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弘旺被改了名换了姓,那就跟皇室没太大关系了,这三个字又跟八旗驻兵的后人有关,胤禛莫不是在告诉世人,就算他再求上进,他最后也只能是个兵丁吧,秀玉皱着眉头想。 30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一天 这道圣旨一…… 这道圣旨一下群臣们便知除非改朝换代, 不然被改了名字的这两人这辈子是出不来了,会被一直圈禁到死。 与他二人相比,被改名菩萨保的弘旺都显得不够看了, 毕竟他没被圈禁起来不是。 群臣都能猜到的事, 秀玉这个胤禛的枕边人又怎会想不到,她觉得胤禛此举有些过了,就算要给那两人改名换姓, 也没必要选那两个名字。 可此事事涉前朝, 她虽是皇后, 还真不能管, 所以她到底忍住了一句话都没说。 她虽告诉自己这事她不能管, 却还是忍不住总想起这事来。 然后她还真从这事里头咂摸出些别的味儿来。 按胤禛的性子,做任何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那么他做这件事的缘故又是什么呢? 是他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还是, 这两个名字其实是那两人求来的? 若是前者, 那只能说明这两人的错处远不止她知道的那些, 若是后者,那他们所求为何呢? 允禩的所求她倒是知晓, 无非就是替妙英求后半辈子的自由自在。 允禟的所求他其实也能猜出来,应该是替她福晋求医,且这医,恐怕指的是太医院院判。 允禟是皇子, 亦是商人,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和胤禛做交易,求的应该不止这一件事, 那他求的另外一件,甚至几件事又会是什么呢?秀玉想。 秀玉正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呢,让她心情更不好的事就来了。 她正打算把这事再从头梳理一遍,小谭子进来了。 他是有事来禀告才闯进来的,他说那边院子住着的那几位小格格们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了,那位府上的小格格被捉弄得狠了,说要自请出宫,去陪她阿玛额娘去。 秀玉正在想着允禟的事,因此她立马就反应过来那位指的就是允禟,那位小格格指的就是允禟的女儿。 这些小格格里大半的人都是要嫁去蒙古的,不然胤禛不会将她们接进宫来,还认作了养女。 她虽然做不到真的一碗水端平,可也尽量做到不偏不倚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小格格们之间才没起大的争端。 从前不管她们的阿玛有没有获罪,她们的阿玛都还是先帝的儿子,她们自然也还都是先帝的孙女,身份相差不算太大。 她们之中最有资格对她们发号施令的人就是允祥的女儿,她都事事和旁人有商有量的,她们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不是。 这会儿可不一样了,允禟成了塞思黑,就不算是先帝的儿子了,他的女儿自然就不能算是先帝的孙女了,她们可不就闹起来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小丫头是嫌她还不够心烦是不是,还来给她添乱,这也就是这些小丫头都不算太大,她们若是再大些,自己还真能狠下心来收拾她们。 这要是平常,她还能耐着性子去劝劝她们,现在嘛,她才懒得理这群小丫头呢。 她这个伯母不理,不代表胤禛这个四伯也能不理,这事都是因为胤禛给允禟改了名字闹出来的,他管一管这事也是应该的不是。 这个小丫头不是闹着要离宫去陪着她阿玛额娘吗,她要出宫,自己可做不了主,她大可以去找能做主的人,她不敢去找也不要紧,自己帮她找便是了。 “你去告诉那些小丫头,她们谁想走都行,不过走之前总还是要一家人在一处吃上一顿饭的,让她们放心,既是一家人,那必是一个不少的。”秀玉想了想,说道。 事实证明,胤禛的名号可比她的名号好用多了,她就只是让小谭子去传了几句话,她们就不敢闹了。 显然,她们也是有害怕的人的,她们怕是人,就是胤禛。 也对,除了她还真没人跟胤禛同桌吃饭还能吃的饱的,毕竟胤禛极有可能挑她们的错处,她们当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其实她刚来这个朝代时胤禛也是在饭桌上挑过她的错处的。 倒不是她餐桌上的规矩礼仪不过关,胤禛挑剔她,是因为她实在吃得太慢了。 胤禛自己就是个吃东西细嚼慢咽的,结果秀玉比他还要细嚼慢咽,他虽嘴上不说,言行举止之后到底也透露出了几分不悦来。 秀玉其实也知道她这一顿饭下来要用上小半个时辰是有些久了。 她之所以这样也是怕不小心吃了原身从不吃或是不爱吃的菜在胤禛面前露了马脚,这才吃得慢了些,就算胤禛面露不悦,她也没打算立马就改。 她这会儿正病着,吃饭慢些怎么了,她今后还有跟胤禛吃这么多回饭,凭什么要她改,胤禛改不行吗?那时她是这么想的。 最后在这件事情上是她二人各退了一步,她吃东西比刚来时快了点儿,胤禛吃东西比他平时慢了一点儿,她和他才能好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这这件事情上胤禛都能退一步,也不知道在旁的事上能不能也退一步。 胤禛说他虽然接了允祥的女儿进宫来认作的养女,那是怕有人说他在这件事情上有失公允,他就是做个样子,并不会真的将自己的这位侄女远嫁蒙古。 胤禛这话骗骗别人还行,骗他身边的人就不行了,别说她这个枕边人了,恐怕就连允祥也是骗不了的。 允祥这几年天南地北的跑,一是因为他真忙,二嘛,恐怕就是因为他不敢回京,他要是回京了,肯定会忍不住求胤禛别将他女儿远嫁蒙古,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兄长,他难以抉择,只能躲开了。 妙英能逃出后宅这方寸之地去过自在逍遥的日子出力最多的人是允禩不假,不过她也是出了力的不是吗。 她既然能和允禩联手,将妙英保下来,那她和允祥联手把他女儿保下来应该也不是全无可能,现在保下这个小丫头缺的就是个时机,就是不知这时机何才会来,秀玉想。 宫里有人闹,只要是后宫之事,她都管得,宫外有人闹,除非闹事之人是皇子,不然她还真懒得管。 做了这么多年的四福晋,又做了好几年的皇后,秀玉自诩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她是分得极清楚的,她懒,不想惹麻烦。 可眼下就有一件事她不知是该管还是不该管,就又为难上了。 弘时去过安王府搭的粥棚,这事她是知道的,她那时就知道弘时不可能就是光去瞧热闹的,因此便让小冯子关注着这事,若生了什么变故,立刻来报。 现下这变故终于来了,她又不知道她该不该管这事了。 要是弘时还是皇子这事她就算不想管也得管,可弘时现在是允禩的儿子,允禩又改名叫阿其那了,那弘时可就连先帝的孙子都算不上了,那这事她管不管就得看胤禛的意思了。 胤禛呢,他听底下人来回报,说弘时去了安王府搭的粥棚就知道他迟早是要惹事的。 要是从前,他早就让人把弘时给拦下来了,这回他没这么做就是想看看弘时没了皇子这个身份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他虽然没让人把弘时拦下来,却让暗卫去盯着他去了,他要知道弘时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先是听暗卫回报说弘时在安王府的粥棚见到了安王府三房的小少爷,二人一见如故,就差没称兄道弟了。 听暗卫这么说胤禛虽然表面上生气,心里其实还是让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看来弘时整日喝酒倒还没把自己喝傻,还知道什么人更好接近。 不过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安王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粥棚是个什么地方,他竟然让三房的是少爷也去那儿待着,还真是不是自个儿的儿子所以不心疼呀,胤禛想。 也对,虽然安王府做这些善事都是用的他那曾经的八弟妹的嫁妆银子,可要说不心疼那必是不可能的。 花了这么多银子,总得换来些什么,比如好名声,再比如,好前程。 安王大概也知道他的前程是到头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子侄身上来了。 他的儿子是世子,像粥棚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自是不能去的,他儿子不能去,侄子却是能去的,大不了多派些人保护他便是了。 胤禛这下倒对安王府三房的这位小少爷来了些兴趣,就随口吩咐了一句,让底下人去查一查他。 至于弘时,不是自己瞧不起他,他结交人的法子也就那几样,这位小少爷既然小,那有些地方必是不能去的,弘时想要结交此人,恐怕不能用他惯用的那些法子了,胤禛想。 安王府的这位小少爷的底细很快就被查出来了,这人是个极爱读书的小书呆子。 弘时呢,他别的长处没有,就是一张嘴厉害,甭管是谁,他要是真,下定决心要哄,还都能被他哄去。 这安王府的小少爷就是个一心做学问的读书人,弘时要哄他,还不容易吗,也难怪他能和弘时一见如故了。 安王府的这位小少爷去粥棚帮忙,其实是帮给那些有名的大儒看的他若是入了那位大儒的眼,这前程不就有了吗。 他有没有入哪位大儒的眼胤禛不知道,他入了弘时的眼胤禛却是知道的,以弘时的性子,他真正要结交的绝不会是这位三房的小少爷,他要结交的应该是安王世子才对。 弘时不直接去安王府倒不是怕会吃闭门羹,他只是知道他若真是直接去了安王府安王能有千百种理由不见他罢了。 自己去的,和被人请进去的如何能一样,弘时自是要选更有面子的那一种了。 30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二天 胤禛还…… 胤禛还真猜对了, 弘时真正要结交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安王府房的小少爷,而是安王府的世子。 他知道安王这个老狐狸是不会这么轻易见他的,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中了这位小少爷的。 要是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 他要结交一个人之前必是会让底下人把这人查个底儿掉的。 现在嘛,他就是想查也无人可用, 也只能先见着人, 到时再见招拆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这位小少爷居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书呆子。 对付这种人, 可比对付那些油嘴滑舌, 满肚子坏水的公子哥儿容易多了。 这人既是个书呆子,那他就跟他谈一谈四书,论一论五经, 他的学问可是他汗阿玛教的, 用来和一个小书呆子套近乎, 那还不是句句都说到这小书呆子的心坎里去,他就不信这小书呆子能不上钩。 他虽去了粥棚,却是没打算去排队领什么粥的, 直接就找上这粥棚的主人家了。 安王府搭粥棚,能在此处守着的除了小厮就是护院, 还真没人识得他, 要不是因为这位小少爷来了,安王派了个副管事来给他保驾护航, 自个没准儿还真会被拦下来。 这位副管事应该是看他穿戴不俗, 以为他是哪位大臣家中嫡子,这才没让人拦他,这人不仅没拦他, 还来迎他来了。 他就是这么跟这位安王府小少爷结交上的,一回生二回熟,他也是这么被这位小少爷请进安王府的大门去的。 若说他没将这位安王府的小少爷看进眼里是因为他是一个书呆子,他没把安王世子看在眼里就是因为这人就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了。 他从前身边的那些人那个不是身世不俗的,他们最次都能被人尊称声爷,就没有一个被人称作纨绔的。 要是从前,他连看都不会看这样的人一眼,可谁让今时不同往日了呢,为了让汗阿玛消气,他还真得去结交结交这位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呢,弘时头一回登安王府的门时他还能沉得住气。 第二回时他原本是想找他阿玛商议一下,看他应不应该出面招待这位爷的,没成想扑了个空,他阿玛根本就不在府里 ,他也只得悻悻而归了。 到了第次,他实在是坐不住了这才主动现了身。 他人都来了,却还要装着是来关心幼弟的学业才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弘时也在,好像这样他就能显得清高些似的。 弘时来这安王府就是来结交他的,自然不会揭穿他,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在自己达到目的前,他就别想走了。 这人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吗,那不就比这个书呆子还好应付,他也没打算真惊动安王那个老狐狸,他就是想从安王世子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东西。 这位安王世子不是贪财又好色吗,他没财给这人贪 ,色这上头倒是能让他长长见识的。 他在女色这上头其实不太感兴趣,起码没有他那好四弟这么感兴趣,不过这不代表他会推掉该去赴的宴。 只要是宴,多半都会请人来弹琴唱曲儿助助兴,这一来二去的,他还真认识了不少绝色佳人。 就这么个酒囊饭袋,他都不配见绝色,让他见见佳人他恐怕就会给迷的昏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到时自己想知道什么问不出来呢,弘时想。 安王世子呢,他觉得他和弘时当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他若是早知道他与这位爷这么对脾气,他怕是早就变着法儿的在这位爷眼前晃悠了。 他之所以现身招待这位爷,是因为他觉得这位爷到底是皇上的骨血,哪怕被过继出去了,皇上也不可能真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同为齐妃的子女,二格格都去了多久了,还被追封了和硕怀恪公主,这位弘时阿哥被过继出去了,王爷应该是做不了了,做个贝子应该还是能的。 就算当今不肯松口,不还有他的弟弟吗,新帝到时候为了让世人看他是如何的有容人之量,总得给弘时一个爵位不是。 他从前哪能跟这样的尊贵之人称兄道弟,现下机会来了,他傻了才会放过。 弘时呢,他虽然真要结交之人是安王世子,倒也没把那位安王府的小少爷真扔下。 他们要出府前还特意问了这小书呆子要不要一道去,结果这位小少爷听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烟花柳巷,红着脸逃命似的跑开了。 得,这可不是他不讲义气,这是这小书呆子自个儿不敢去的,弘时想。 弘时虽不打算带安王世子见着绝色,到底是代他见着了平日里见不着的佳人。 这位安王世子见着佳人后是如何的欢喜又是如何是失态他得懒得看,他的目的是让安王世子再来找他,目的达到了,他连话都懒得多跟他说了。 他之所以能肯定安王世子还会来找他,那是因为他们这桌席面的银子是安王世子付的。 要是从前有人跟他抢着付银子,他当着这人的面虽不会说什么,之后是一定会让底下人把这银子送到那人府上去的,且是双倍奉上。 现如今他就不会这么做了,他不仅不会把银子还回去,他还要想个法子把这位事传到他汗阿玛耳朵里去。 他汗阿玛这人,最不喜欠着谁什么,他要是知道自己连喝个花酒都要别人付银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心软。 他倒也没指望汗阿玛能立马就给他个爵位,只要汗阿玛别再让人上门,让他从他府里搬出去,去他十二叔那儿住就行。 那些人来劝他的话他也并非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就是觉着汗阿玛既然要找人管教他,为何非要找他十二叔呢,十叔忙成那样,显然是没空来管教他了,可不是还有他十七叔吗,实在不行,让他住他八叔的廉亲王府他也是不介意的,他可以自己管教自己。 弘时想让这事传的越广越好,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这第一个,就是胤禛的暗卫,他是暗卫,自是只听皇上的吩咐,皇上吩咐过他,不过事事都汇报,挑些大的,或是要紧的回报便好,他也就没把这事报上去。 无独有偶,安王世子也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他觉得这位爷既是真心要与他结交,那他就得也以真心待这位爷。 他别的没有,银子还是有些的。 他知道这位爷不可能真落魄到连这点儿银子都付不起,他抢先把这银子付了,不过是想让这位爷看见他的诚意罢了。 他好不容易才结交上这位爷,可不能因为这点儿银子就和他生了龃龉。 再说了,自己今后肯定还有不少事要求他,现在在他身上花点银子也是应该的不是,安王世子想。 弘时等来等去都没等到他汗阿玛派人来,倒是等到了安王世子和安王府的那位小少爷。 这位安王世子会来找他他是知道的,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这人会来的这么快。 安王世子来也就罢了,连那个小书呆子也跟着来了,看来今日他们要去的地方,这小书呆子也是去得的,就是不知这回是谁请谁了,弘时想。 弘时很快就知道这两人的来意了,他们想再长长见识,求他带他们到马场去跑跑马,还一再保证们的骑术虽比不上他,但还算过得去,肯定是出不了事的。 安亲王就是凭借战功才获封的亲王,作为他的子孙,骑术自是差不了的,他们这么说,弘时信。 不过他不信他们要去那马场是真要去骑马的。 想骑马在哪儿不能骑,怎么还非得上皇家马场去。 他们这与其说是去骑马,还不如说是去结交更多贵人的。 他们大概是听说弘旺前几日在马场待了一整日,觉得他比弘旺身份尊贵多了,一定也能去,还能把他们都带进去,这才来求他来了。 要是从前,他的确想带谁进去就带谁进去,可那是从前,现在他是还能进去不假,可要带人进去,恐怕还真有点儿难。 可他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和这位安王世子结交上了,若是因为这事被他瞧不起,丢脸事小,不能跟这安王世子常来常往事大,他若是找不到汗阿玛想要的东西,那怕是要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了,所以这马场,得去。 他算了算日子,发现今日刚好是汗阿玛每十日考校皇子们学问的日子。 他是长子,从前汗阿玛总是第一个考他,所以从前每到这一日他都挺心神不宁的。 难怪他今日看谁都不顺眼,原来是他气不顺的缘故。 从前他每个月要因为这事神思不属好几回,现在没人考校他的功课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不但不高兴,他心里的火气是愈发的大了。 这么看起来,去跑跑马也不错,他也在自个儿府上窝了有一段日子了,是得去松快送快了。 至于什么时候去,那小书呆子不都说了吗,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日去好了,弘时想。 30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三天 安…… 安王府三少爷说择日不如撞日不过是随口一说,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爷真这般说风就是雨,说要去马场立马就要去。 大哥说他们骑射功夫好,绝对出不了事, 这话其实说得太绝对了。 大哥的骑射功夫是大伯教的,自然是能称得上一句不错的。 他不一样, 从小他阿玛就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也就没在这上头教他太多,他也没在这下头下过苦功夫, 因此他的骑射功夫只是还能看得过去罢了。 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去什么马场,可他大哥好不容易肯带他出去玩,他又实在想去, 来的路上他和大哥说好了, 马场他去, 要结交人他也去, 不过马他就不骑了, 他胆小, 怕出事。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他不想骑马, 却还是上了马, 他怕出事,还真就出事了。 这马场她们有这位爷带着,进来的还算顺利, 唯一的问题, 出现在了挑马匹的时候。 这位爷从前是常来这马场的,所以他是有自个儿的马的,且还是匹千金难求的好马。 这一路上他大哥一直在找这位爷说话, 他压根儿就插不上嘴,所以他一直在观察这位爷。 然后他就发现这位爷从进了马场开始眉头就一直皱着,等见着马场的小太监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这位爷难道嫌这小太监对自己不够恭敬,所以心情才更差了? 可也不对呀,这小太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要他说,不仅没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恭敬得有些过分了,那这位爷是在气什么呢,他想。 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马了,可这马在他看来称一声俊勇都不过分了,这位爷究竟还有何处不满意呢。 “爷问你,爷这马,有几日没吃上食儿了。”弘时又看了一眼他的宝贝马,然后才问道。 “爷您这是哪里话,小的怎敢不给追风喂食儿,实在是这几日追风不知是怎么了,不肯吃东西,这才瞧着没什么精神。”牵着马的小太监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他连忙道。 “你是说追风病了,可让人来看过了,是什么病?”弘时这下是真急了,连脸色都变了。 “看是看过了,不过那位医士说追风应该是太久没见着您,又太久没出来活动,所以才吃不下什么东西的。”小太监回想了一下那位医士的话,说道。 “那今日……” “奴才求您了,今日您另选一匹马可好,追风由奴才牵着在这马场上跑跑便好,奴才保证,下次您来追风一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无精打采了。” 小太监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爷是想让追风好好跑上一跑,可就追风今日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算这位爷是追风的主人,骑上它怕是也要出事,所以他想都没想便说了这样的话。 这小太监其实还真没猜错,弘时对自个儿的骑术有信心,对他和追风的默契也有信心,他的确是打算今日要让追风好好跑一跑的。 可他后来又想,这是他被过继之后第一回来这马场,他行事还是收敛些好,至少大的乱子的绝对不能出的。 他今日可是带着人进来的,这要真出了什么大乱子,那不就让人看笑话了吗,弘时想。 马又不像人,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知道自己去找大夫瞧病。 马呢,除非养马之人或是主人足够细心,不然还真发现不了马病了。 这是皇家马场,一切自是都以皇子们优先,皇子之后才是宗室,宗室之后才是重臣之子。 皇子们都是有自己的坐骑的,一般都不会换马,但若这马病了,那就不换也得换了。 马场的马虽不用跟着主人上阵杀敌,可终究还是会老,这一老,可就不能再待在马场了,它们就会被送去别处。 马场每隔一段时日便会送新的马匹过来,要想骑它们,就得先驯服它们,这也是大家都爱来这马场的原因之一。 弘时自从被过继出去之后心里其实就憋着一股气,这气上不去下不来,就堵在他胸口,弄得他难受极了。 没来马场他还不觉得,此刻站在了马场上,他觉得这气好像稍微顺了那么一点。 他一直在琢磨,他要做什么这气才能真是顺,到了马场才想起来他把这茬儿给忘了,跑马比喝酒有意思,驯马比跑马还有意思,这样他若是气还顺不了,那可就真没法子了,弘时想。 不过他也不是那喜新厌旧之人,就算要去驯别的马了,也没忘了让人把追风牵下去好好照料。 去马厩挑马的路上他还在想,难怪弘旺那小子前几日在这马场待了整整一天,敢情他不是来跑马,是来驯马来了。 就是不知弘旺那小子驯的是哪一匹马,又有没有真将那匹马驯服。 他实在好奇,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身旁的小太监。 然后他就发现那小太监说话支支吾吾,眼睛还不敢看他。 这,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弘旺这是没能把那匹马驯服呢。 也对,弘旺才多大,不是自己瞧不起他,就他那小身板,与其说是他驯马,还不如说是马驯他。 弘旺连自个儿的马都没有,哪像他,他的追风不但是贡品,还是御赐,弘旺的骑术要是真比他好,那他八叔怕是会逢人就说,弘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无甚美名了。 都挑上马了他才反应过来,既然要驯马,那他就不该带人过来。 驯马是有意思,可这马又岂是这般好驯的,那时的样子必是算不上好看的。 那模样被他那些兄弟们看见也就罢了,毕竟他也看过他们驯马时的样子,可这模样被安王府的两兄弟看了去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怪只怪他运气不好,偏挑个追风病了的日子过来。 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他今后做什么事还是要择一择日才好。 弘时眼睛在看着马,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 这人都带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再把人赶走,既然走不了,那干脆有马一起驯,有丑一起出好了。 安王世子不是说他骑术颇好吗,把就让他也挑匹马驯一驯。 那小书呆子不是说就只是来看看,不敢骑马吗,那就让人给他挑一匹已经被驯服了的,温顺些的马给他骑。 堂堂安亲王的曾孙,不骑艺不精可怎么行。 他们平日里想来这马场还来不了呢,自己不仅把他们带进来了,还让他们有马骑,他们若是胆敢拒绝,那就只能说一句不识好歹了,弘时想。 马场的小太监们其实此刻心里正怕得厉害,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的,这追风可不是病了,它就是饿的。 弘时还是皇子时追风是由专人看管和喂养的,因此它连病都没生过,更不可能会被饿着。 弘时被过继出去了,还是被过继给已经被圈禁了的允禩的,眼见着恐怕是没什么好前程了,看管追风的小太监自然也就没有从前这么上心了。 这小太监虽不如从前那般上心,却到底没真饿着追风,就是喂的吃食没从前精细,时辰也不像从前那般固定呢。 追风真被饿着,是弘旺来过这马场之后。 这位爷来了马场之后别的马都没看上,就看上追风了。 以这位爷的年纪,其实早就该有自个儿的马了。 奈何自打这位爷生下来就是个多灾多病的,偏他又是廉亲王府的独苗,廉亲王将他护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他骑马的机会少,骑术自然算不上好,也就自然没自个儿的马了。 皇上的子侄里就只有他来马场来得最少,不过他来一次顶旁人来两次,因为他以来就不肯走。 因为他来得少,骑术又不算好,他在马场骑的都是那已经被驯化了的,温顺的马,从无例外。 马场的太监们见来的是这位爷,一个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另一个,去牵那匹这位爷骑过几回的马去了。 不过这个去牵马的小太监被拦下来了,因为这位爷说他今日要亲自去挑马,然后驯马。 亲自去挑马也就算了,这位爷还要驯马,这位爷,这是,喝了?原本要去牵马的小太监想。 直到这位爷挑来选去都没有合心意的马,最后指着追风说今日他就要和追风出去跑跑的时候,这小太监总算明白了,这位爷不是来开心的,他是来寻他们这些小太监开心的。 就这位爷的骑术,他就算能坐到追风背上去,追风怕是也不会听他的话的。 以追风的性子,不肯动,又或是在驮着他在原地转圈都是好的,就怕追风肯动,等他们都放松警惕了又把这位爷抛下来,那他们的罪可就大了。 他们好说歹说,这位爷才没真让人把追风牵出来,其实就追风这蔫头耷脑的样,但凡自个儿有马的人都不会选它,这位爷会选他,怕故意的,为的就是骑一骑他那位天上掉下来的兄长的马。 廉亲王府本来就他一个宝贝疙瘩,突然多了一个弘时,这位兄长可不是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这位兄长从天上掉下来,府上除了他还真没人能接着了,他心里就算再膈应也得把他这兄长接着,还得接好了,以免他摔了。 虽然知道这么想不对,可这小太监还是忍不住想,他们兄弟俩闹别扭就关起门来闹好了,做什么跑到这儿来找他们这些奴才的麻烦呢,小太监想。 别人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是使了银子才被派到这马场来当差的。 他来这儿当差,是因为这儿的是非不如宫里多,差事也没宫里忙。 没成想怕什么来什么,打今儿起,是非怕是要找上门,他也要忙起来了,他想。 30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四天 弘旺…… 弘旺若是知晓这小太监都在想些什么, 恐怕要对他竖大拇指了。 他就是看不惯他这位堂兄,哦,不对, 现在应该称这位堂兄一声大哥了。 世人都说他阿玛对他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也承认他阿玛对他是挺好的,可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种好, 他想要的是阿玛对弘时堂兄的那种好。 他阿玛是将他保护得极好, 可他阿玛终究还是不会伸手管后宅之事的,这也就导致了他听到的许多话都不是他该听的话。 什么病秧子,药罐子,妾生子,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那更过分的,他都不愿意去回想。 他就是不明白,同样是妾生子,为什么弘时就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前, 还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难道就因为他的生母是侧福晋,而他的生母就只是个侍妾吗。 可弘时的生母初进四阿哥府时也只是个格格,又比侍妾高贵得到哪里去呢? 他更不明白的是,有些事阿玛明明可以告诉他,找他商议, 为何要去找弘时。 旁人都说他文不成武不就,他觉得这也要分和谁比。 和弘晰堂兄比,他的确文不成, 和弘昼那小子比他的确武不就,可他们说他比不过弘时,这他可就不乐意了。 他有时真想问阿玛, 到底他是阿玛的儿子,还是弘时是阿玛的儿子,可他知道这话不能问,所以忍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他的心声了,竟然帮着他阿玛回答了这个问题,弘时之前是他四伯的儿子不假,不过他四伯一句话,弘时就成了他阿玛的儿子,他的好大哥了。 弘时都是他大哥了,那他骑一骑追风,想来弘时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因此他才来了这马场。 他小时候极厌恶有人叫他病秧子,不过现在却觉得这三个字也没那么不好了。 阿玛被圈禁了,按说他应该和他阿玛在一处才是,可他身子实在弱,要是真被圈禁起来恐怕立马就会病倒,皇上这才法外开恩,虽没让他记性住在廉亲王倒也让他回了他生母家去住着。 他知道这地方他是住不久的,可他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也只能遵命了。 他的衣食住行,寻医问药,全都是宫里出的银子,他虽然知道皇上如此做是为了让世人看看自己的宽仁,还是接受了这一切,他不敢再闹,也想再闹了。 不过住在外家也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他现在想出府不会有人拦着,他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 弘时若还是皇子,他自是不敢招惹这位堂兄的,弘时成了他大哥了,这可就不叫招惹了,他不过是想和他大哥亲近亲近,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不成。 他这次之所以会被劝住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少斤量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一上来就选追风驯服的确有些鲁莽了。 反正他现在要来这马场比从前容易多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弘时不来这马场,他就都还有机会驯服追风。 他能想到的事马场的太监们自然也能想到。 专门照看追风的小太监虽然最近对追风不如从前上心了,到底对它还是有感情的,摔了人的马会是什么下场他是知道的,他不想看见追风被拉走,也只能将它饿瘦些,让它看起来像是病了。 只要它病了,就没人会再选它了,它也好,他也好,就都出不了事了。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次来的人不是弘旺而是弘时。 要不是早就有传言说这两人之间不太对付,他都要以为这两人是说好了的,要轮番来寻他们的开心呢。 这位爷可跟弘旺不一样,他的眼睛可比那位爷要毒多了,怕是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头有文章,也只能看追风争不争气了,小太监想。 结果追风不知是见了主人太兴奋还是真有些通人性不想看他被责罚,它还真老老实实的被他牵着出来了,而且还真站住了没动弹。 他心疼追风,这位爷也心疼追风,不光没选它,还嘱咐他一定要给追风把病治好了,病好了之后也要好好照料它。 他听这位爷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小太监想。 他不知道的是,有更大的事在前头等着他呢。 骑艺一词之中有一个艺字,那就是技艺的一种,但凡是技艺,那就得练。 弘时这段时日都窝在自个儿的阿哥府里醉生梦死,还真是许久没骑过马了。 他去安王府原本是可以骑马的,可他想让安王世子看一看他的诚意,所以都是走着去的,别说骑马了,他连马车都没坐。 他窝在府里的时日也不算太久,倒还不至于骑艺生疏,可这一上来就驯马,他心里其实还真有点儿没底。 可他又不能真跟那小书呆子似的,骑那已经被驯服的马,那比从马背上摔下来还丢人,为了不丢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 他骑惯了追风那样的马,马场上的,府邸马厩里的,都是这种体型的马,这次也不例外,他依旧是照着追风的体型去挑的马。 可他挑来挑去也挑不到真正满意的,最后只能挑了一匹还算过得去的马让小太监牵了出去。 弘时挑完了马,接下来就该安王世子了。 这位安王世子的确在这上头还算精通,挑的马也还算看得过去,他不仅给自己挑了马,还给他弟弟也挑了马。 弘时见他给自己挑了马还算不错,就没管这事,安王世子是做兄长的,总不会真害他堂弟不是,弘时想。 安王府的小少爷原本只打算在旁边看着,可他堂兄一个劲儿的让他也上马试试,他推却不过,又实在羡慕他堂兄骑艺精湛,到底还是没经住劝,上了马。 此处虽是皇家马场,能来的却不止皇子,还是皇室宗亲,以及权臣之子。 弘时能算出今日他那几位弟弟不会来此,其他人也能算出今日皇子们不会来,因此这马场上除了弘时一行三人,倒还有几个来活动活动筋骨的宗室之后和重臣之子。 他们大概谁都没想到弘时也会来马场,还是带着人来的,宗室子们还好,那几个重臣之子已经找了五花八门的理由,溜之大吉了。 重臣之子们会跑,那是因为弘时就算从黄带子变成了红带子他们要不敢去招惹他,惹不起,那就只能躲开了。 宗室子们呢,他们跟弘时没仇,却有旧怨。 弘时还是皇子时他们忍气吞声,现如今弘时也成了红带子了,他们也就不必再伏低做小了,难得有这样的热闹看,他们当然是舍不得走的。 这马场这么大,除非是皇上来了,不然还真不会清场,弘时也没打算将这几人赶走,他们既然想看,那就让他们看好了,弘时想。 这几位宗室子很快就后悔他们没有像那几个大臣之子该走就走了,因为弘时坠马了。 弘时的骑术是允祥所授,这也是他为何敢一上来就说要驯马的缘故。 如果今日这马场里只有他还有那几个看热闹的宗室子,他是肯定不会坠马的。 这事坏就坏在弘时还带了安王府的两位少爷同来,安王世子还好,他的骑术还算看得过去,安王府那位小少爷的骑术那当真是不提也罢了。 这位安王的小少爷若是有自知之明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该上马,上了马也不该不让人给他牵马,不该做的,他全做了,这才出事了。 弘时这人,有个最的毛病——好为人师。 安王府的小少爷骑艺不精,那也有他堂兄教,这事跟弘时其实没什么关系,他只需专心致志的驯自个儿的马便是了。 可他偏不,他一边驯马还一边教这位小少爷,脚该如何放,身子要挺直,不可心生怯意,他教,那小少爷就学,瞧着倒比刚才能入眼一点儿了。 安王府这位小少爷是学过骑马的,别的不说,他骑在马上让马走几圈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他平日里出门不是步行就是做马车,骑马的时候极少,学那点儿东西其实早就生疏了。 这一段时日他和弘时接触下来,是交情越深就越觉得他的这位好友无所不能,所以对什么都听弘时的。 虽然知道这位样不对,可这位好友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快超过他堂兄了,至少他武艺这方面是这样的。 现在他发现不光武艺,就连骑艺他的这位好友也比他那堂哥高出不少,当然是要抓住机会多问些了。 弘时呢,他原本就只是想稍微指点这小书呆子几句,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结果这小书呆子问起来就没个完,就好像真把他当成了师父似的。 弘时见这书呆子好像真不怎么会骑马都想叫他干脆下来算了。 可又见他在马上一个劲儿的笑又觉得反正他骑的是一匹已经被驯服过的马,比他现在骑的马温顺了不知多少,就没开这个口。 然而不久之后他将无比后悔没有让这个小书呆子这会儿就从马上下来。 因为他会坠马,都是因为这个小书呆子。 30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五天 弘时从…… 弘时从马上摔下来那一瞬间之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好像都停住了。 他是摔到地上之后才又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的。 身上的疼痛在提醒他, 他从马上摔下来了,他本能开始往旁边滚,当然, 他也没忘了要护住头。 他快,马的动作更快,这马他今日第一次见,本就还没被驯服,又受了惊吓, 也不可能听他的指令, 所以当他的身体刚侧过来那一瞬间, 马蹄已经高高扬起了。 慌乱之中他好像听见有人让他伸手,他断定这是来救他的人,所以立马把手伸了出去。 他伸手的时候是趴着的, 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手把他向前拉,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马蹄最后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腰上。 他直觉得腰上传来了一阵剧痛, 痛得他发出了一声大吼,痛得眼冒金星,额头上立马就见了汗,口中更满是血腥味。 晕过去之前他在想,什么择日不如撞日,都是屁话,他要是知晓今日来这马场会出这种事, 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来他也是不会来的。 见弘时坠马, 这、马场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吓懵了。 明明刚才这位爷还和他带来的那位小公子你一问我一答的说得挺好。 明明刚才这位爷一心二用,驯马也驯得挺好。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 那位小公子的马不知怎么就惊了,冲着那位爷的马就去了。 那位爷呢,按说他是能跑开的,就算不能骑着马跑,下马跑还不行吗。 可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种时刻,甭管是谁都是动不了的,也就不无所谓什么跑不跑了。 要不是这位爷疼得受不了了,大吼了一声,他们还都懵着呢。 最该掉下马来的那明明是那个骑艺稀松平常的家伙,怎么他没掉下来,弘时倒掉下来了。 完了完了,这下他怕是要倒大霉了,这位爷要是没什么大事还好,这位爷要是真伤得重了,倒霉的恐怕就不止他们,还有他们全家老小了,宗室子们想。 马场的太监们也是这般想的,他们知道不管这位爷伤得重不重,他们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们之所以还会连滚带爬的往前跑,那是因为他们不想祸及家人乃至全族。 整个马场上唯一没有被吓懵的人就是安王世子。 他见他堂弟的马惊了,原本是要去救他堂弟的。 结果他才抽了自己的马一鞭子就看见弘时坠了马。 这下他哪里还顾得上管什么堂弟不堂弟,弘时要真就这么去了,他们一家子的命怕是都不够陪的。 这般想着,安王世子视了朝他冲过来的堂弟和他的马,又抽了自己的马几鞭子,一心想着,快些,再快些。 马场的小太监们离弘时近,到底是在马蹄落下来之前赶到了。 安王世子虽然离弘时远,可他抽了那马好几鞭子,所以他也在马蹄落下之前赶到了。 只是赶到了是一回事,拦下惊了的马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小太监抓住弘时的手,是想把他往前拉,安王世子没有下马,他在马上对着弘时的马脑袋就是一拳。 两个小太监只把弘时往前拉了一点儿就不敢再拉他了,因为马蹄已经踩下来了。 安王实在这一拳的确把马打疼了,可只是打疼显然不够,除非把马打倒,不然作用其实不大。 不过他这一拳也并非一点儿用都没有,那马吃痛,原本就快要踩下去的马蹄就又扬起来了一些,倒是让那两个小太监抓住了机会,这才把弘时往前拖了那么一点。 弘时是趴着的,那马蹄一只踩在了他腰上,另一只踩在了他的屁股上,直接把他给疼晕过去了。 最后还是安王世子弃了自己的马,飞身上了弘时的马,这才把这马制住了,没让弘时再被踩这第二回。 “诸位兄台,既然一同遇上了这事诸位也别想着往后躲了,现下躲得了,皇上让大家进宫时大家能躲得了吗。” “还请诸位兄台上前来,把弘时阿哥围住了,别让马再伤了他,等他醒了也别让他乱动,我这就进宫去将此事告知皇上。” 安王世子环顾四周,发现这儿爵位最高的还真是他阿玛,连带着他也成了此处家世最好之人,这才开口道。 以弘时现在的身份,他既不是当今之子又不是先帝之孙,再称他一声阿哥其实是不对的。 安王世子之所以这么称呼他,为的是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弘时毕竟是当今血脉,他要是真没了,今日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要想不牵累家族,就得老老实实的守着他。 “大哥怎么糊涂了,此处道皇宫就算骑马也且得好一会儿呢,再说了,你能不能见着皇上还不一定,就算见着,还要去找御医,咱们能等的起,弘时阿哥的伤怕是等不起的。” 安王府小少爷见着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忘了怕了,还真把马制住了,他在马背上说道。 “在下的骑艺实在差,不然再下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是要去帮弘时阿哥请大夫的。” “不知在场诸位谁的骑艺最好,又或是谁与京中医馆的大夫较为相熟,不如两人同乘一骑,去请大夫。”安王小少爷情真意切的道。 安王福晋怎么都没想到出来拦他的会是自己堂弟,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理,他也只得对那些宗室子们点了点头,这才又策马走了。 宗室子们呢,他们虽然瞧不上安王府这位小少爷,可也觉得他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他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能不能接着蹦跶就得看摔下马来的这位爷伤得究竟有多重了。 最后这马场上还真就又少了一人,这人骑术好,和医馆的大夫也熟,他没兴趣和男子同乘一骑,自个儿去了请大夫去了。 安王世子这一路上都在想,皇家马场的马果然不一般,就这速度,他只要不眠不休,一日千里好像也不是绝无可能了。 就因为这马不一般,他才能这么快就到了宫门口,虽然事情紧急他也从未想过要闯宫,所以他离着宫门还挺远就把马停住了,马一停,他便翻身下了马。 守宫门的侍卫在安王世子下马之前就看见他了,不过他们倒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只知道他应该是来求见的。 今日可是休沐日,别说满朝文武了,就连皇上都能歇一歇,这种时候来求见,要么就是这人不长眼,要么就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他们是守宫门的侍卫,是绝不能擅离职守的,不过既然这人是来求见的,那就应该会自个儿上前那说明来意才是。 不然这人就这么往宫门前一跪,谁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侍卫们想。 “还请大人速速进去通报,就说允禩之子弘时从马上摔下来了,被马踩在了腰上,伤得极重,现在恐怕已是生死难料了。”安王世子实在拿不准弘时的伤究竟如何,也只能往重了说了。 守们的侍卫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立马就变了,也顾不上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拔腿就往宫门里头冲。 这人虽是宫中侍卫,却并非御前侍卫,因此他是见不着皇上的,他最多就能去见一见他是顶头上司。 可此事实在太大,等不来逐级上报了,因此他直接去乾清宫见苏培盛去了。 不过他在乾清宫并未见着苏培盛,他是问了守在宫门外的小太监才知道了苏培盛的去处的。 今日休沐,皇上难得能忙里偷闲,一般会在一日他会先考校一番皇子们的功课,剩下的时间就都是在坤宁宫了。 坤宁宫就是后宫了,他这个侍卫是断然不能去的,这话也就只能让那小太监去帮着传了。 这小太监也知道这事极要紧,撒丫子就往坤宁宫去了。 胤禛来坤宁宫之前秀玉就在算账,胤禛来了这坤宁宫她也没停下,一边拨着算盘珠子一边跟胤禛说话。 她正跟胤禛说着这个月后宫的用度呢,就见苏培盛闯进来了。 这个苏培盛,闯她的坤宁宫还真是闯上瘾了,这已经是他第二回闯进来了,秀玉想。 苏培盛呢,他自从上次闯过一回坤宁宫招了齐嬷嬷的厌烦之后就想着除非又出了天大的事,不然他绝不再闯坤宁宫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天大的事这么快就来了,这事要是禀告晚了,这把火没准就得烧到他身上来了,为了不被牵连,他硬着头皮又闯了一回坤宁宫。 闯进去的时候他还在想,要不是万岁爷一进坤宁宫就出不来,他才不会又闯进去呢。 他虽闯了坤宁宫,却没忘了这坤宁宫里的两位主子才是他的真主子,因此说正事之前到底是先给胤禛和秀玉请了安。 不过他请过安之后并没有站起来,他想着反正等会儿他还得跪下,索性就一直跪着好了。 胤禛呢,苏培盛第一次闯坤宁宫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的帮秀玉挑锦盒,还真没察觉有人进来了。 后来看苏培盛的确是有大事才闯进来的,这才没真跟他计较。 这回可不一样,这回秀玉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他还真察觉到有人又进来了。 他见来人是苏培盛立马就想发火,可又见苏培盛请过安之后明明被叫了起却不起来,火气就消了一半,等他余光看见秀玉连算盘都不拨了,他的火气就消了个干净。 看来是出事了,胤禛想。苏培盛不起来,看来这是大事,苏培盛没有出去再跟他说这事的打算,看来这事跟秀玉也有关系。 得,这下他不光不能发火,他还得认真听了,胤禛想。 30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六天 “允禩…… “允禩之子弘时在皇家马场不慎坠马, 被马踩在了腰上,现在生死不知,安王世子今日与他在一处,是他来报的信, 主子娘娘您看……”苏培盛高声道。 这话他其实应该对着万岁爷说, 可他在胤禛身边这么多年,这位主子的性子他也是摸清了几分的, 就算弘时摔了, 他这主子为了面子还是会硬撑着不松口的。 这事要是不大, 万岁爷不开口他就等着, 可这事实在太大了,他觉着与其问万岁爷不如问皇后娘娘,虽然知道他不该这么想,可他还是觉着有些时候皇后娘娘比万岁爷可果断多了。 “小谭子, 你进来。”但凡是苏培盛有要事来禀,秀玉叫进来的人都会是小谭子。 一来苏培盛和小谭子是师徒, 他二人在一处办差,跟有默契, 可谓事半功倍。 这二来嘛,小谭子就只是他这儿的太监副总管,他就是真不在坤宁宫, 他能办的事小冯子这个太监总管都能办, 反过来就不一样了, 反过来她这坤宁宫怕是要出乱子。 她爱支使小谭子去跑腿, 苏培盛时不时的也支使着小谭子去跑腿。 这一来二去的,宫里就没有小谭子没去过的地方,他久而久之的, 小冯子和小谭子的分工倒是越发明晰了,小谭子总在外头跑,小冯子呢,轻易不出坤宁宫的门。 后宫之中有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坤宁宫的好戏,她们就想看看小冯子和小谭子是真那么和睦还是只是面和而心不合。 刚开始她们的确挺兴致勃勃的,不过渐渐的她们的兴致就不这么大了,直到他二人一个在外头跑一个在坤宁宫守着,那些人看热闹的心思也就熄了。 要是这样还看不出来他二人是面和心也合那她们就真成了傻子了。 小谭子其实刚从外头回来,气儿还没喘匀呢就听见他们家娘娘叫他,他是想动的,可他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粘在了地上,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小冯子看不过眼,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又能动弹了。 “你去,去准备两辆马车,一辆给太医坐,一辆给侍卫坐。” “让院判挑一个擅长治外伤的,再挑一个擅长治内伤的,他们三人坐一辆马车。” “侍卫去的时候坐另一辆马车,弘时还是能被搬动,就把他搬到马车上,送到离马场最近的王府去,侍卫们走着回宫,若是不能,侍卫们就还是坐那辆马车回来。”事情紧急,秀玉只能想到什么就吩咐什么了。 “侍卫坐的那辆马车上铺上厚厚的粘垫,告诉车夫,不但要快,还有稳,绝不可颠簸。”秀玉想了想,又补充道。 “好了,下去吧,速速去办。”秀玉虽然一直在说话,倒也没忘了用余光观察胤禛。 她发现胤禛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他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二字就能形容的,要是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只能是吓人了。 她不仅发现胤禛的神情吓人,她还察觉到胤禛的呼吸变快了,也变重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胤禛不是虎,是人,他虽然嘴上总说弘时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他没有这个儿子,心里其实还是在乎他的。 没遇上事儿的时候还显不出来,真遇上事儿了,还是显出来了。 她可不想以后再和胤禛吵架时他把这事翻出来吵,她该做的做了,能做的也做了,弘时会如何,就只能看他的命了。 她吩咐完这些只觉得口干舌燥,就端起手边的茶盏想喝口茶,不过这茶盏一端起来她就在心里啧了一声,她明明就没喝几口,这茶怎么就没了呢,秀玉想。 她正打算叫晴初进来呢,就见胤禛将他的茶递了过来,看她不接,胤禛还贴心的把盏盖打开,用盏盖撇了撇茶上的浮沫。 看见这茶,秀玉的第一反应是,这茶胤禛也不知喝没喝,他要是没喝,自己喝也就喝了,他要是喝了,那…… 不过以她对胤禛的了解,只要她喝了这茶,那怕就只是用嘴唇沾了沾,那也算是接受了他的示好,他不管是要走还是要留下都能理直气壮了。 弘时又不是她儿子,她能让太医去救治他,已经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她可没这个闲工夫再听小谭子一趟一趟的回事。 这事本来就该胤禛拿主意,苏培盛是看弘时那边耽搁不起了,才转而向他讨起了主意来。 茶也递了,秀玉觉得胤禛这是要走的意思,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也不用看小谭子在她眼前进进出出,小谭子要回事大可以去找他师父,再由他师父传话便是了。 胤禛的确是要走,他人都站起来了,是看见小谭子又急匆匆的进来了,才又坐回去的。 “娘娘,您让奴才去太医院,奴才去过了,院判大人找着了,最会治外伤的太医也找着了,就是那最会治内伤的,院判大人说是那差一点儿被赶出宫去的刘太医,娘娘您看……”小谭子问道。 小谭子要光说刘太医这三个字,她恐怕还真想不起来这刘太医是谁,小谭子一说这刘太医差点儿被赶出宫去,她立马就知道小谭子说的人是谁了,这位刘太医,就是给七阿哥瞧病没瞧好,差点儿被下了大狱的刘太医。 这位刘太医是她保下来的,她保他不光因为他医术精湛,还因为他有医德。 可他就算再有医德没了官职就是没有官职。 太医院的太医们就算不明这欺负他,暗地里也是大多都找过他的麻烦的。 那些没找过他麻烦的,要么是从前与他还算交好,不忍心,要么就是知道自己的医术比不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得着他探讨探讨病患的病情,所以不敢。 他一个御医,到最后只能被分派到御药房去做些辨药晒药之类的杂事,也难怪人人都敢踩他一脚了。 他的状况是在被胤禛派去河北给允禟福晋瞧病之后才慢慢好起来的。 太医院的人原本以为他再无翻身之日了,所以才敢欺辱于他。 现下一看情况不对,他好像是能翻身的,自然就不敢再这般对他了。 太医院的原来的那位院判是真的老,年纪甚至比先帝都大上不少。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在太医院还真不怎么适用。 先帝没了,这位老院判就上过折子要告老还乡,胤禛想都没想就给驳了。 就这么着,这位老院判愣是在太后薨逝之后才又上了这第二道折子。 这封折子胤禛想了想,还是驳回去了。 这折子一被驳回来老院判就懂了,这是嫌弃他那小徒弟还不够资格接他的位置呢。 胤禛随手一驳,老院判的小徒弟可就惨了,以前老院判对他只是严厉,那段时日老院判对他可就是严苛了。 不过严苛也有严苛的好处,他终于能出师了,这就是好处。 老院判呢,他见自己的小徒弟能独当一面了,也是老怀大慰,然后他第三回递了这请求归乡的折子。 老院判这段时日都在忙些什么胤禛是知道的,既然老院判的小徒弟够资格接替他的位置了,那他再留人就有些过了,因此这道折子他准了。 不过这位老院判却并未能归乡,他被胤禛留在了京城,胤禛给了他宅子,银子,还有伺候他起居的下人,这位老院判先如今已经是个富家翁了。 走了来院判,来了新院判,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新院判用药更大胆,问诊时问得也更仔细,坏处嘛,就是真出了这种大事,他不敢想他师父一样,自己做主。 他还敢擅自做主,也只能让小谭子帮他找能做主的人了。 满后宫谁不知道刘太医是她的人,这事她还真不好做主,也只能让胤禛来做主了。 “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你只管去找人便是。”胤禛看秀玉在看他,到底开了口。 他这口一开秀玉就知道接下来的事胤禛应该会接过去了,就弘时那性子,这事会如何还真不好说,秀玉想。 几位御医终于到达马场的时候弘时已经在地上趴了快一个时辰了。 刚开始那几个宗室子的确是围着弘时在看,时间一久难难免就没了耐心,最后守在弘时身边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安王府的小少爷了。 医馆的大夫来得比宫里的御医可要快得多,他们一开始只知道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因为来求诊的人给的银子多,这才跟着他来的。 这位宗室子也知道弘时的伤耽搁不得,不但一口气请了两位大夫,还租了一辆马车,让他们坐着马走在了前头。 这两位大夫上马车时还在想,既来找他们瞧病,那必是府邸离他们的医馆不远,怎么还坐上马车了,莫不是那人病得极重,已是耽搁不得了? 等这马车走了许久还没停,且他二人透过车帘看见周围的景致愈发的荒凉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不过就是去瞧个病为何还有马车坐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今日要是去见的恐怕不是病患而是伤患,且还是个有钱有势的伤患。 既然有钱有势,那应该让这位爷去请御医才是,怎么就找上他们了呢。 他们知道今日这事恐怕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都打起了退堂鼓,想着大不了这银子不要了,也不知能不能请那位爷就当今日没见过他们,让这马车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只是想想罢了。 这马车是后头那位爷出银子租的,车夫自然不会听他们的话的。 那位爷明明可以走前头,偏要骑马走在马车后头,这不就是把后路给堵死了吗。 今日这伤,他们怕是愿不愿意瞧都得瞧了。 30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七天 等他们…… 等他们终于下了马车, 发现来的地方是皇家马场的时候,他们差点儿吓得腿都软了。 明明是马场,他们却连一匹马都没见着, 马场上明明有人, 却一个到处走动的都没有。 他们这要是还看不出是出了大事了, 那他们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银子也收了,地方也到了, 他们现在想撂挑子不干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跟着来请他们的那位爷去一探究竟了。 地上这人是趴着的,他们看不清脸, 不过看他身边守着的那位小公子一脸的如临大敌, 他们也知道这人的伤怕是不会轻的。 “我说你这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没见着大夫来了吗,你挡在那儿做什么, 还不快让开。” 宗室子们也知道今日弘时不动地方他们是走不掉的, 就一直在此处守着。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来了,那个罪魁祸首还傻站着不知道动, 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要生气了, 何况他们脾气从来都不怎么好。 这话是宗室子们的其中一个说的,他一说这话,其他人就开始点头, 显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其实也可以提醒这两位大夫这地上趴着的这身份不一般, 让他们务必好好给他治伤,可他们谁都没开这口,就怕这两位大夫知道了地上趴着这人的身份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了。 安王府的小少爷呢, 他自从瞧见弘时摔下了马之后就知道自己今日这是闯了大祸了。 他堂哥还在的时候他还能强撑着站出来说话,他堂哥一走,他没了主心骨,他这才知道怕了。 他满脑子就是要守着弘时,不能让他再受伤,也不能让他乱动,别人都上一边站着去了,就他还跟个主柱子似的杵在弘时身边。 他其实也瞧见大夫来了,他之所以没动,一是因为他站得太久,腿麻了,二是因为他知道他只要一退开再想帮上忙就难了,所以就犹豫了。 不过被旁人这么一吼,他到底还是退开了,不退不行,不退他怕是要摔了,他在这些人面前出一次丑就够了,他可不想再出第二次。 这两位大夫自从进了这马场心里就直打鼓,他们看了一眼地上趴着这人,发现他的穿着虽然华贵却不算名贵,这才开始给这人瞧病。 “他从马上摔下来了,他身上有功夫应该卸了力的,那马踩在了他腰上,还请两位大夫给仔细看看。”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位宗室子,他见那些小太监们都不敢上前,这才开口道。 两位大夫都以为这人就只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之所以这么趴着,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他究竟伤了何处,这才不敢动他罢了。 现在听说这人不光是摔着了,还让马踩了一脚,他们蹲下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他们两都擅长治内伤,外伤他们瞧是能瞧,治嘛,还真不敢打保票。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能治什么就治什么,外伤一般都要不了命,内伤就不一样了,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谁知道会如何。 开了两回口的那位宗室子见着这两个大夫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诊脉,差点儿又开口了,要不是他旁边的人拉了他一下他能冲过去。 现下看这两个大夫终于蹲下了,他这才没盯着他们不放了。 这两位大夫一前一后的给弘时诊过了脉,然后就都站起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诸位公子还请稍安勿躁,那位公子伤得极重,须得立即抬到马车上去,不知诸位公子可否帮个忙……”两位大夫里的其中一位站了出来,他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见了马蹄声,且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要不是马场上的马这会儿都被带下去并被看守起来了,他还以为是那些马全都自己跑出来了呢。 他还想来人是谁才能有这么大阵仗,就看见穿着官府挎着药箱的官老爷从马车里出来了。 初看这身装扮这位大夫还没反应过来,后来那马车上又下来两个这样装扮的人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什么官老爷,这是御医呀。 “可能动。”第一个下马车的御医走得最快,看见他之后转头问了这样一句话。 “动是能动,不过此人摔下来伤了肺腑,被马踩那一脚虽然没踩在脊椎上,也相差得不远,想将此人抬到马车上去,须得众人合力。”大夫立马回道。 他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可转念又一想,这些人可是御医,那懂得比他只多不少,就犹豫了。 等他再看清后头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是穿着侍卫服的大人们时,他终于舍得退开了。 他想说搬动那人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让这人伤上加伤了,他还想说若是来帮把手动这些人身高相近那是最好,身上若是有功夫那就更好了。 不过现下这些话她都不必说了,来的人是宫里的侍卫大人,皇上选拔他们时本就考虑过这一点,比较身高和身型都相近,一眼看过去才更好看不是。 这两位大夫都觉得既然御医已经到了,那这儿就没他二人什么事了,他二人都不打算收诊金,不应该说是只要能不被牵连进此事,让他们倒给那位来求医的公子些银子也不是不行。 他们想的挺好,不过也只能想想,因为他们最终还是被留下来了。 那位最年轻的御医说既然他们说大夫,还是第一个见着伤者的大夫,不如大家一起会诊一下,看看能否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大家都是大夫,又岂会不知这人伤得有多重,甭管这人的身份有多贵重,除非华佗在世,不然他这伤就没人能治的了。 这些御医之所以扣着他二人不放,要么是受伤那人的身份太过贵重,不方便在此处告知他二人,准备换个地方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他们,并警告他二人一番,让他二人把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要么就是想让他们二人也一同担责,毕竟有了他二人,他们的罪责也能轻些不是。 这又是御医又是宫中侍卫的,他们要是还看不出受伤这人的身份非同寻常,那他们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他们想了想,觉得与其等着官府中人找到医馆去,还不如这会儿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走呢。 这会儿走,还是被请去的,要是这会儿不走,那可就是被抓去的了。 弘时最后是被宫中的侍卫们小心翼翼的抬到马车上去的。 离这儿最近的王府就是十二爷的,这下也没人在乎弘时愿不愿意去十二爷府上了,就算弘时不愿意,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两位大夫这一路上都在猜测今日这位伤患的身份,直到他们站在了护国公府的大门外,他们就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这人的身份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贵重。 他们的马车在最后头,自然也是最后下车的,他们下车时这护国公府的主人已经迎出来了。 护国公府门上的小厮腿脚够快的呀,这才多久,就连国公爷都已经迎出来了。 不过这位国公爷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且见过不止一面似的,被院判问了话的那位大夫想。 他二人跟在最后进了护国公府,不过他们越往里走就越觉得不对劲,外头大门的牌匾上明明是写了护国公府三个字,怎么他们越往里走就越觉得这府邸不像一个国公能住的。 这个疑问在他们进了屋子之后终于得到了解答。 刚才这一路上那人由侍卫们抬着,国公爷陪着,后头还跟着三个一路上否在窃窃私语的太医,这阵仗,他二人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所以只看见那位国公爷好像在说话,不过这位爷究竟说的什么他们就听不见了。 这会儿进了屋子了,他们终于听见这位爷说的是什么了,他说的是,弘时,快醒醒,你汗阿玛正考校你们兄弟几人的功课呢,都答完了,就剩你了。 敢情今日那马场上的公子哥儿里头就这一位是真爷,怪不得这又是御医又是侍卫的,皇帝的儿子受了伤,可不就得是这个阵仗吗。 等等,刚才国公爷叫那人什么来着,好像是弘时,这弘时不就是前些日子刚被过继给被圈禁的那一位的那个倒霉蛋儿吗,他不是只知道在府上喝酒吗,怎么今天不但出了府,还去了马场,还受了伤? 这两人心里的疑问是越来越多,可他们一个字都不敢问,他们有一种预感,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走不了了。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讲医德,他二人都觉得这位爷晕着比醒着好。 他们做大夫的,是听了不少不该听的东西,可这不代表他们也敢听皇家辛秘呀。 这位爷可是因为犯了大错才会被过继出去的,就这性子,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他们胆小,是真不想听。 他们不想听,那位爷却偏要说,他们又不能就这么退出去,到底是听见了。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侍卫们刚把这位人放到床上去他就醒了。 至于他是被疼醒的还是其实醒了有一会儿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位爷都伤成这样了,按说就算想闹也应该没力气了才是,可他还真就闹起来了。 他不让那位要给他瞧伤的太医靠近他,一个劲儿的让这位太医走开,还说谁来给他看伤都行,就这位太医不行。 谁都行,那他二人岂不是也行,那位年轻的太医扣下他们该不会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所以留了这一手吧。 308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八天 那位国…… 那位国公爷大概是想着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 就对他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二人上前来。 一时间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这下就算他们不过去也不行了。 “国公爷容禀, 草民是大夫不假, 可草民只擅长治内伤,这外伤, 草民实在不擅长, 还请国公公寻您府上的府医来, 实在不行, 去别的医馆寻那擅长治外伤的大夫也使得, 这位爷的伤是真耽搁不起了。” “是, 草民亦是,草民也不擅治外伤,国公爷您看……”这两位大夫一看还不说实话是不行了,到底是跪下了。 “爷都说了, 只要不是这刘太医, 谁都行, 谁不知道刘太医是皇后……哎呦……王叔你……”弘时进了这国公府就跟有了靠山似的, 这一路上都没说话,这会儿攒够了气力, 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允祹这会儿是真后悔把弘时给叫醒了, 要是知道弘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倒宁愿他一直晕着算了。 他提谁不好,偏偏提皇后,这不是找死是什么,难怪他会被过继出去,就他这性子, 他四哥能忍他忍到老八被圈禁之后还真是不容易,允祹感慨着。 他记得弘时小时候还挺聪明的,怎么越大越糊涂了,难怪斗不过他那两个弟弟。 他都被过继出去了,还一口一个爷,他是谁的爷,他这个十二叔的吗?允祹撇了撇嘴,想着。 他要是被抬去了老十三又或者是老十七府上,随他怎么闹都行,反正到时候他二人一句弘时病糊涂了,这事爷就算过去了。 可弘时偏偏来了他这护国公府,那他这一闹怕是要出大事了。 汗阿玛还在时他好歹还是个固山贝子。 汗阿玛不在了,他这个固山贝子就因为犯了两回小错,就被一贬再贬,从贝子成了镇国公,又从镇国公变成了护国公,以他的身份,皇上是见贬无可贬了才放过他了。 他可不是老十三和老十七,他再经不起折腾了。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可他还真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趁弘时不备,把他打晕过去算了。 能让弘时晕过去的人很快就站出来了,不过弘时不是被打晕的,他是被吓晕的。 他之所以会被吓晕,是因为那位新上任是太医院院判问了他一句话,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就只有腰不疼。 弘时听了这话果然没再闹了,他应该是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的确是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就只有腰不疼,再然后就被吓晕过去了。 允祹不知道弘时这一路都在昏迷着,见他突然晕过去了着实被唬了一跳。 他刚想叫御医们赶快上前来看看,就听见他身后有人叹气。 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和弘时可都是大夫,他们俩都没叹气,那叹气的就只能是这几位大夫里的其中一个了。 弘时瞧着还挺有精神的,应该伤得不重才是,这怎么还叹上气了,莫非弘时只是看着还行,内里其实受的伤极重,刚才那已经是…… 不不不,他怎么能这么想,弘时要是真在他这儿没了,那他这护国公怕是也做到头了,好一点儿,还能去陪老十四,差一点儿,怕是只呢能去陪老八了,允祹想。 “楚院判,你快来瞧瞧,瞧瞧弘时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疼得晕过去了。”允祹咽下一口唾沫,而后才道。 允祹以为在他后边叹气的人是楚院判,这才叫了他,其实还真不是,真正叹气的人,是刘太医。 他之所以会叹气,是这感叹这叔侄俩明明平日里瞧着都精得跟什么似的,真遇着事儿了,就露了馅了。 弘时之所以还有力气说话,那是因为他在车上给这位爷扎了几针。 他扎针,是怕这位爷疼得受不了了会闹起来,到时候他们的马车就得停在半道上了。 这位爷也不想想,他一个待罪之身,要是没有皇上的首肯,这位爷又岂会见着他。 这位爷说他是皇后娘娘的人,这话没错,他的确是皇后娘娘的人。 他的命是皇后娘娘保下的,所以就算皇后娘娘什么都没说,他还是将自己视为了皇后娘娘的人。 他知道皇后娘娘救他是因为他将来对她有用,他也一直在等小谭子给他传话,可这都多久了,小谭子愣是没单独和他说过话。 这次也是一样,小谭子直接去找的院判,院判又来找的他。 他是从院判的口中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的,然后他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弘晖阿哥是怎么没的,旁人不知道,他却是听说过一二的。 他这个听说,和旁人的听说不一样。 旁人的听说,那就是内院的嬷嬷丫头们嚼舌根子时传出来的。 他的听说,是老院判喝醉时,不小心说出来的。 他不知道老院判当时是真醉还是假醉,他甚至不清楚老院判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是就是说给他听的。 那日听见这话的其实有两个人,一个他,一个老院判的徒弟。 太医院的同僚们都在背地里笑话他,说他想凭借着一手好医术和楚太医争院判之位是痴心妄想。 人家两人是师徒,他就是个后来的,老院判又不傻,怎么会把院判的位置给他。 他不知道这些流言是打哪儿传出来的,他只知道他其实并无此心。 就他这性子,若真让他做了院判,他得罪的人可就不是他的同僚们而是皇上和皇后了,他惜命,所以还真没想过要做什么院判。 楚太医说老院判寻他吃酒,他虽觉着有些奇怪,却还是去了。 酒过三巡,老院判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这话再他听来不像是警告他,倒像是在拉拢他似的。 不过他既不想当院判,也不想当院判的左膀右臂,因此只能装作没听懂。 他没个靠山,又没能救回七阿哥,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想别的。 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是他的靠山,他刚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他这位靠山似乎生性疏懒,不该管的事她是一件都不会管的,他这靠山有和没有好像区别不大。 虽然不大,倒也不是一点儿区别都没有,至少他的那些同僚们因为他身后站着皇后娘娘不敢真的欺辱他,也就是捉弄捉弄他,笑话笑话他罢了。 他真的觉出有靠山和没靠山的区别,是因为皇上让他去给允禟福晋瞧病。 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不代表旁人对他的医术有信心,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皇上,皇上就算派院判去给允禟福晋瞧病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是,可最后得了这差事的人却是他,这就奇了。 这差事可算不上是个好差事,可不得不说这差事还真听适合他。 他觉得应该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提起了他,他才会得到这份差事的,也正是从这件事起,他才将自己真正视为了皇后娘娘的人。 这差事是不怎么好,可就因为得了这份差事,他的那些同僚对他的态度才又变好了。 因此他得出一个结论,他的这位靠山不是不出手,她是要看准了时机才会出手,她要的,是一击即中。 在这件事情上她不算出手,顶多就是说了几句她这个身份该说的话。 她保下他应该是要他在更大的事情上发挥作用。 他听说弘时从马上摔下来了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后娘娘怕是要出手了,可小谭子并没有来见他,也没让人给他传话。 他之前还奇怪,奇怪皇后娘娘怎么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抓住。 等见着了这位爷,他总算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这么沉得住气了。 就这位爷的性子,哪里还用得着她出手,这位爷浑身上下都是小辫子,平日里无事还知道要藏一藏,真遇上事了,就顾不上藏了,这小辫子真是一抓一个准儿。 他来,那是皇上让他来的,跟皇后娘娘可没什么关系,就算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怪不到皇后娘娘身上的。 他以为他这次怎么着都得动手了,至少要给这位爷一些深刻的教训才是。 结果这位爷见了他跟见了什么鬼似的,什么不该说就说什么,这么一看,好像他不用动手这位爷就能吃到教训了。 天地良心,他在马车上给了这位爷几针真的就是怕他因为疼会闹起来。 他可真没想过这位爷因为伤得最重的地方不疼,就又嚣张起来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位爷会被楚院判的一句话吓得晕过去。 就这胆量,还想跟他曾经的那几位兄弟争那个位置,不是痴心妄想又是什么呢。 他在马车上给他扎针,就只是把他的衣裳解开了,可没全脱下开来。 施过针之后还让人赶快把衣裳穿好,就怕被不该看的人看了去。 现在嘛,他这衣裳也不用脱了,为了方便查看身上,尤其是腰上的伤,剪了吧。 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不该有的人,除了大夫就是十二爷,哪一个都不稀罕看他,他再闹,那就再让楚院判吓吓他好了,刘太医想。 30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零九天 这…… 这衣裳一剪其他事也就好办了, 最后还是楚院判嫌剪着麻烦,干脆叫了人来替这位爷更衣,最后就只给他留了贴身的衣裳, 这衣裳还是解了扣子的。 这下他们总算知道这位爷究竟有那些地方伤了, 他摔下来的时候是脸着地,他又一心护着头, 因此他的头和脸倒是没受什么重伤,他真正伤着的,是肺腑。 不过他身上有功夫,懂得卸力,所以尽管看着挺严重,其实也不算太严重。 最严重的, 是他的腰,他被马踩这一下,要只是骨裂还好,要是骨折,那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只能熬日子了。 他们是御医, 又不是神医, 看不见这位爷到底是骨折还是骨裂, 就只能上手摸。 他摸这一回只能确定他没骨折,却不能确定他有没有骨裂,他是以为这位爷会疼醒, 这才上手摸的, 结果这位爷愣是没醒。 他摸了,这位爷不给个反应,他要怎么确认这位爷有没有骨裂呢, 这么想着,他又伸手摸了摸那伤处,然后这位爷终于醒了。 他不过就是手上用的力气比刚才大了一点儿,这位爷就疼醒了,看来这位爷也没这么能忍嘛。 不过看这位爷的反应,他的确是骨裂了。 骨裂是没有骨折这么要命不假,可也得看是什么地方的骨头裂了。 这位爷运气不好,腰上的骨头裂了,他若是肯让自己给他治,且能老老实实喝药,再老老实实养着,他这伤还是有养好的可能的。 这几点里头但凡有一点做不到,他别说将伤养好了,他还能活几日都不好说。 他不光腰上骨裂了,他内里还有伤,光是方子就得开两张。 要想内伤外伤一起治,这方子是真难开,可要是分开治,又怕这位爷发烧,他只要一发烧,那就真完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位爷肯让他瞧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把他赶了出来。 就算这位爷没把他赶出来,这方子他还得和另两位同僚还有那两位大夫商量着来,现在被赶出来了,接下来的事他就都没法做了。 他们原本想的是等药方开出来了再由楚院判带着回宫去见皇上,现下看来,楚院判怕是得空手去见皇上了。 楚院判的确是空手进的宫,他和他师父不一样,他自认根基未稳,所以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习惯找人和他一起担着。 这事实在太大,就是他那几位同僚和他一起担着,恐怕也担不下来,也只能进宫让皇上拿主意了。 胤禛呢,他要处理的政事实在太多了,今日好不容易能闲下来,他原是打算好好放松一下的,奈何又出了这事,就弘时那性子,除非他不光动不了还说不了话,不然他估计楚院判很快就会进宫了。 他正想着这位楚院判呢,楚院判果然就来了。 胤禛回养心殿本就是为了等他,见他来了,且满脸焦急之色就知道弘时怕是伤得极重,差一点儿站起来了。 胤禛着急,楚院判比他还要着急。 他给胤禛请过安之后虽被叫了起却并未起来,跪着把他另几位同僚的话对胤禛重复了一遍。 见胤禛听了这些话后一言不发,又等了一小会儿,这才开始说自己的见解。 胤禛呢,他还真不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他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他二人一个在想要怎么说,一个在想要如何回,一时间养心殿安静得都有些吓人了。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苏培盛闯进来了。 这个苏培盛,这段时日是怎么回事,不是闯坤宁宫就是闯养心殿,秀玉不罚他,那是秀玉心善,他难不成还以为自己也不会罚他?胤禛本就心烦气躁,苏培盛突然闯进来,他的心情就更差了,当即就想说话。 不过他这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因为苏培盛闯进来是有正事的。 苏培盛说李氏出了长春宫,往乾清宫来了,结果在半道上遇见了秀玉,跟秀玉的人起了冲突,请他快去看看。 这句话里别的他都没听进去,他就听进去一句,那就是李氏跑出来了,李氏跟秀玉的人起了冲突,秀玉怕是要对李氏动手了。 秀玉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别看她平日里对谁都好说话,那是因为那些没惹她,李氏从前就做错过事,非但不知悔改,还要来招惹秀玉,这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呢。 他倒不是担心李氏,反正以秀玉的性子,李氏是不可能丢了命的,他就是担心秀玉,他家皇后身子不好,脾气不小,也不知会不会被气病了。 这般想着,他是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楚院判,楚院判,您还愣着做什么,跟着万岁爷走呀,没听坤宁宫那边闹起来了吗,您快跟着万岁爷走,坤宁宫那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用去请御医了不是。”苏培盛见楚院判还愣是,连忙提醒了他一句。 其实楚院判就算要跟,也应该是跟在他后头。 不过苏培盛想着这位到底是新上任的院判,倒不介意让他走自己前头。 他从前跟老院判的关系还不错,倒也不介意楚院判借着自己立一回威,这是头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苏培盛想。 “诶,好,这就来,这就来。”楚院判一直在等着皇上对他所奏之事的答复呢,等得久了难免走神,还真没听清苏培盛说了什么,直到皇上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了苏培盛的话。 他小跑着去追皇上的时候还在想,他刚才进宫就是小跑着来的这养心殿,现下又小跑着去坤宁宫,这下旁人想注意不到他都难了。 他本意是要把那位爷手受了重伤的事尽量瞒住的,这下好了,也不用瞒了,倒是真省了他不少事。 只要给弘时瞧伤的人里有刘太医,除非弘时当真重伤不治了,不然他肯定是消停不了的。 这么一想,秀玉觉得她还真得去一趟乾清宫,哪怕就只是做个样子给这满后宫的人看,她也得去。 为了表现她很急切,她没让底下人备辇,打算走着去,没成想这么一走,还真走出事来了——她在去乾清宫的半路上遇见了李氏。 往这个方向走的,都是要去乾清宫的,她是,李氏应该也是,她还在疑惑李氏怎么又胆子从长春宫出来,又是如何出来的,李氏已经朝她过来了。 “皇后娘娘,求您开开恩吧,臣妾听说时儿从马上摔下来了,臣妾想见他,求您,求您了!”李氏高声道。 李氏虽被秀玉的人远远的拦在了外头,可她故意大声说话,秀玉想不听见都难。 “本宫记得,皇上并未下令解了你的禁足,你居然还能跑出来,还跑到本宫面前来了,看来你身边的宫人既不会伺候人,也不太懂规矩,既如此,都去辛者库当差去吧。”秀玉并没了接李氏的话,转而说起了别的。 从前她能视李氏为无物,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李氏是弘晖之死的帮凶。 现在她知道了,李氏在她这儿就不是可有可无,而是仇人了,让仇人在她面前一个劲儿的说话,还半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不是她的性子。 这事她是让五格去查的,五格在家信上还劝过她,劝她一定要忍,忍到这事人证物证都有了,再把这事搬到台面上,让胤禛来处置李氏。 让胤禛来处置,会这么想的,也就是是这些不会经历生子之痛的男人了。 五格是原身的弟弟,弘晖的亲舅舅,他都是这般想的,旁人会这么想就更不奇怪了。 让胤禛处置李氏,那李氏顶多就是占着妃位在长春宫被软禁一辈子,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德妃能舒舒服服的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那是她之前不知道弘晖的死跟此人有关系,她若是知道,定不会让德妃过的这么舒坦的。 别的她做不了,给德妃添添堵她还是可以的。 其实细细一想,她还真是给德妃添了不少堵。 就胤禛那性子,他知道德妃做了大阿哥的帮凶之后是绝不会再叫德妃额娘的。 她穿过来之后听胤禛一口一个德妃的叫着,怕在他面前露馅,也跟着一口一个德妃的叫,就连母妃都没叫过,更别说额娘了。 德妃这一辈子,做妃子的时候想住坤宁宫,奈何直到先帝爷驾崩她都还只是个妃,连贵妃的位分都没得到,更别说皇贵妃了,坤宁宫,她只能看看。 好不容易慈宁宫她不仅能看看,还能住进去,也不怪她为此屡屡失态了不是。 都说允禵是德妃的命根子,她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她做了皇后之后发现好像并非如此。 德妃是偏心,因为的确宠允禵,可说允禵是德妃的命根子,就有言过其实了。 德妃当了太后之后她和胤禛去看她的次数比从前少多了。 以前胤禛来见他汗阿玛三五次,总要去永和宫一趟,她呢,德妃隔个十天半月的都得召见她还有十四福晋一回,永和宫虽然算不上太热闹,可也不能说冷清。 自从胤禛继位后,胤禛忙着处理政务,她忙着治理后宫,还真没什么闲工夫搭理这位老太太。 自己虽然能少见她,却不能真不见她,不过她的那些话自己一句都没听进去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她没把这位老太太的话听进去,胤禛却是听进去了的,大概是那些话他听过了无数遍,终于烦了,到底没忍住顶了她一句。 31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天 这…… 这位老太太吵着闹着要见允禵, 发现不管她怎么闹允禵都不会回京之后,到底退了一步,说见不着允禵见见他福晋也行。 胤禛忍无可忍, 就说了一句, 既然要见,那就都见,不光允禵福晋,还有允禵的儿女们,都见。 还说既然她觉得无人陪伴日子无趣,那就把允禵最小的儿子和女儿都留在宫里,这样她不就有人承欢膝下了吗。 不过既然她老人家这儿这么热闹了,他今后也就不必总过来了。 胤禛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他这是在问德妃,是要选让自己面子上好看,还是要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在允禵被圈禁起来之前让允禵最小的两个孩子免受圈禁之苦。 德妃选了前者,胤禛虽然也猜到了他会选前者, 却没想过她会想都不想就选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个。 他倒不觉得失望,他就是觉得心里憋闷,直到把这事告诉了秀玉, 他才终于不这么憋闷了。 从前自己一个月顶多就见这位老太太两回, 每回见她, 旁边都有一个十四弟妹。 这位老太太对她这位小儿媳向来和颜悦色, 说话轻声细语, 就好像说话声儿大了就真能把十四福晋吓着似的。 自己看她这样,也觉得这位老太太的确是把允禵当成了命根子,爱屋及乌, 对允禵的福晋也极好。 不过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她又觉得这位老太太偏宠允禵不光是因为允禵嘴甜会哄人,还因为先帝看重允禵,允禵说不定能争到那个位置,只要允禵登基为帝,这慈宁宫她不就能住进去了吗。 如此看来,胤禛和允禵其实都是德妃的棋子,德妃用胤禛换了嫔位,又想让允禵把太后之位给她争来。 胤禛这枚棋子发挥过作用了,又不听话,当然要舍弃,允禵这枚棋子还没发挥真正的作用,又听话,当然要笼络住才行。 她之前还奇怪,德妃都能从宫女爬到妃位了,难道就不明白皇帝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兄弟阋墙吗。 明明允禵和胤禛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她却任由允禵和允禩允禟交好,难道她就想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争个头破血流不成。 也就是先帝在二废允礽之前就没想过要换太子,不然允禵的逍遥日子怕是早就到头了。 没能让德妃当不成太后,她已经够对不起原身了,又岂会放过李氏。 她用了好几年一点点的设计弘时,让弘时的野心一点点膨胀,只要他野心一膨胀,他的本性就会慢慢露出来。 只要他露出本性,胤禛总有一日会对他忍无可忍的。 她不怕胤禛查这些事,反正真正做这些事的人不是她,查也查不到她头上来。 这次的事可不是她让人做的,是弘时自己找死,跟她可没关系。 至于刘太医,他去给弘时瞧病是胤禛的意思,跟她就更没关系了。 弘时身上有功夫,骑艺也不错,想来也就是摔个骨折,重伤不治应该是不可能了,不过他要是闹起来再把刘太医赶出去,他这伤会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弘晖当年可是缠绵病榻好久才去了的,弘时就算要去,也得这么来上一回再说,不然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至于李氏,自己这回还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毕竟她得好好活着才能体会丧子之痛不是。 不过她既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不做点什么不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还好她今日没坐凤辇,真要是坐着那凤辇李氏恐怕是不敢就这么闯过来的,那今日这出好戏不就演不了的吗,秀玉想。 李氏是怎么出的长春宫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可以趁此机会把李氏的左膀右臂送进辛者库去。 就算这件事要细查,只要能把李氏身边那几个最得用的人送进去也不算亏。 “皇后娘娘容禀,此事不怪她们,是臣妾以命相挟她们才没能拦住臣妾,为了拦住臣妾,她们各个都挂了彩,您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查看。”李氏连忙道。 “臣妾是妃,她们是奴才,臣妾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故此,这事不怪她们。”李氏接着道。 “她们是奴婢,妾也是奴婢,只要皇后娘娘今日开恩,让妾见一见时儿,待弘时伤愈,您让妾做什么妾便做什么,绝无二话。”李氏见秀玉不接她的话,愈发着急,不得以将自己一贬再贬,只求能见弘时一面。 让她做什么都可以,那能不能让她自戕?听李氏这么说,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不过她也就是想一想,并没有真说出口。 她站在这儿也有一会儿了,胤禛那边怕是早就得了消息了,估摸着就快到了,她自然不会让胤禛听见她说了这样的话,所以她还真得想想要说什么。 “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你便说说,你都能替本宫做些什么,你要是真能对本宫有用,本宫兴许还真能开开恩。”秀玉想了想,说道。 “娘娘您难道就不想再有自己的儿子,妾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生儿子,妾保证,妾若是有了儿子,一出生就让人抱到坤宁宫去,妾绝不会打扰您和他,您才是他的额娘。”李氏见秀玉动摇了,立马说道。 秀玉这话眉头皱得都能夹子苍蝇了,她忍不住想,这李氏该不会是在长春宫被关得太久,脑子关出问题来了,竟然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就算李氏不是弘晖之死的帮凶,自己也没兴趣棒别人养孩子,更何况她是,因此她实在不明白李氏怎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要是真要替人养孩子,弘历和弘昼她哪一个不能养,她不养,就是不愿意养,这一点连胤禛都看明白了,她不信李氏会看不明白。 李氏这是,不光要去看弘时,还想借机复宠,过些年再捞个太后当当? 看来她果然脑子出问题了,竟然还在做这样的美梦,秀玉想。 李氏这美梦都不用她来戳破,她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了,因为胤禛来了。 秀玉倒的能猜到胤禛大概什么时候会来,不过她还真不是第一个发现胤禛来了的人,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雨骤。 雨骤发现了胤禛之后就一个劲儿的摇她的胳膊,她想不在意都不行。 雨骤这眼神是真好,可惜她没什么机会做坏事,不然让雨骤去放哨倒挺合适的,这种时候,她想的竟然是这个。 胤禛其实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原本没想过要藏起来,是听见李氏说只要秀玉让她去看弘时,她什么都能为秀玉做之后才停了步子的。 他挺好奇李氏接下来会说什么,她更好奇秀玉听了李氏的话是什么反应。 然而他听完了李氏的话立马就后悔了,他不该好奇的。 李氏的话他听了都生气,更别说秀玉了,也不知她一气之下会对李氏做什么,这么一想,他藏在此处好像也还能算是藏对了,胤禛想。 胤禛打算接着看戏,自然站得稳当,苏培盛别的本事没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事还是有的,因此也站得稳当,唯一一个站得不算太稳当的人就是刘院判。 他是来进宫将弘时的伤情告知皇上求着皇上拿个主意的,主意没讨到,反倒看上戏了,他能站得稳当那才真是怪了。 是,弘时那伤的确是不会立时要了他的命不假,可依着他的性子,要是真不管不顾起来他的同僚们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他师父可跟他说过,既然接了院判之位,那就不能整日只想着怎么治病,还要想着怎么救人。 这而要救的人可不是病人,而是他的同僚,甚至是他自己。 他才上任不久就遇上了这样的大事,他没慌,还是因为弘时的伤没到那份上,要是真到了,他怕是也要慌的。 他要是看的是朝中大臣的戏,他自是愿意的,哪怕看的是齐妃的戏,他也是有胆子看的,偏偏这出戏里还有皇后娘娘,这,他就有些不敢看了。 可他又不能把耳朵堵住,所以他哪怕不看,那些话他还是能听见。 他听说这位齐妃早年间也是得过宠的。 他以为齐妃能得宠,是因为她是一朵解语花呢,现下看来,她就算是朵花,那也只能是朵喇叭花。 能说不能说的都往外说,不是喇叭花又是什么呢。 她那话初听的确是想借着这事复宠,可越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她那话里是意思好像是,皇上除了生孩子这个作用以外就没别的用处了……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可就是大不敬了,楚院判一边摇头一边清嗓子,到底是闹了点儿动静出来。 “谁,给本宫出来。”李氏从刚才起就一直绷着一根弦,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好楚院判就清了清嗓子,她还真听见了。 她在秀玉面前一口一个妾,那是因为她有求于秀玉,这会儿发现还有人在偷看,立马又开始自称本宫了。 胤禛呢,他从听了李氏的话之后脸色就由红转白,再由白转清,最后定在了铁青上。 他原想着把这事交给秀玉办,只要秀玉认真起来,李氏又岂会是她的对手。 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他不得不出去是因为楚院判。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就李氏那张嘴,他若是还不出去,她说不定还会说出更不该说的话来,所以还是出去的好。 至于李氏,等他看见了自己,想藏起来的人应该就会变成她了,她都要藏起来了,应该不会来纠缠他吧,这般想着,胤禛总算迈开了步子。 31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一天 …… 李氏见来的人是胤禛第一反应的确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后来她又一想, 不对呀,她最开始想去的地方不就是乾清宫吗,去乾清宫不就是去见皇上的吗, 现下皇上来了,她躲个什么劲儿。 这般想着, 她从地上起来之后就朝着皇上走过去了。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呀, 皇后娘娘她……她……”李氏看见皇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大臣, 步子就顿了一下,等看清这大臣是老院判的小徒弟,这才又大步朝皇上走了过去。 “来人,齐妃御前失仪态, 将她送回长春宫去, 长春宫的宫人通通仗责二十。”胤禛见齐妃鬓发散乱, 连鞋都跑丢了一只,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他低声道。 “别, 别, 臣妾知错了,只要皇上您让臣妾见时儿一面,要怎么罚臣妾臣妾都认,求您……求您了……李氏连忙道。 李氏见皇上要让人送她回宫,立马就急了,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不仪态了,几个大步走到了胤禛跟前,扑通一声就给胤禛跪下了。 在场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她又伸手抱住了胤禛的一条腿, 如此,除非胤禛把她踢开,或是答应她,不然这腿就只能这么一直被她抱着了。 “李氏,本宫何时让你起来了?”秀玉没想到这出戏比她想象得还要好看,都有些后悔没坐凤辇了,要是坐着凤辇,这出戏就是演到晚上去她也是不介意的。 现下她是站着的,站一会儿还行,站久了难免脚疼,她现在就觉得脚有点儿疼了,所以也只能帮胤禛一把了。 “臣妾……臣妾……”李氏终于想起了那边还站着皇后娘娘,她现在无比后悔拦了皇后的路。 她觉得与其在此处丢人现眼,还不如到养心殿去丢人现眼。 毕竟在养心殿不管她怎么丢人都只有皇上一个人看见,顶多在加个皇后。 在此处丢人,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她这脸面算是捡不回来了。 既然已经捡不回来了,那就索性丢到底算了,只要能去见时儿,只要时儿能好,丢脸就丢脸吧,李氏想。 “李氏,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老老实实回长春宫去,长春宫的宫人每人只用挨十板子,二,你可以不回长春宫,但长春宫的宫人每人都得挨足二十板子,本宫要你观刑。”秀玉见不给李氏一个准话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道。 “臣妾选第二个。”李氏连想都没想,立马回道。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不好看,见秀玉松口了,立马就把胤禛的脚松开了,起身又朝着秀玉去了。 秀玉其实猜到李氏会选第二个,不过她还真没想过李氏会一丝犹豫都无,直接就做出了决定。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就是要让躲在暗处的宫人们看看,李氏根本就没把她身边的人的性命当回事,只要能见着弘时,她什么都能舍。 这儿是没有长春宫的宫人,可这附近这会儿不知藏了多少其他宫的宫人,人一多,还怕李氏今日的所作所为传不出去吗。 李氏这回之所以能跑出来可都是长春宫的宫人们的功劳,要没有她们拼命拦着长春宫外奉命看守李氏的那些人,李氏是出不了长春宫的。 不管李氏说什么她都不打算让李氏出宫,因此这长春宫她怎么出来的就得怎么回去。 她要是护一护长春宫的宫人们,她们只会比从前更忠心,她要是不护,那她今后的日子怕是没有从前那般好过了。 主子倒了霉,做奴才的自然也就跟着倒了霉,李氏被软禁在长春宫,长春宫里的宫人们也就跟着李氏没了自由,她就不信这些人心里一点儿怨气都没有。 这二十板子再一打下去,李氏的几个心腹还好,别的宫人对她的怨气恐怕就更大了。 弘时就算伤得不是太重他那伤一时半会儿也是好不了的。 李氏见不着弘时,又打听不到弘时的消息,脾气怕是会愈发暴躁。 到时候倒霉的恐怕就是她的几个心腹了,那这心腹还能做多久的心腹可就不好说了。 “苏培盛,你亲自送齐妃回长春宫去,这仗责之刑也由你亲自监着,你看可的好好看着,看仔细了。”秀玉见胤禛脸色铁青,就知道苏培盛必是又躲到后头去了,因此不得不高声道。 苏培盛呢,他让楚院判走自己前头的确是想帮楚院判立立威。 他没被万岁爷瞪那好几眼,纯粹就是歪打正着了。 不过他还真庆幸自己和万岁爷之间还隔了一个楚院判,不然万岁爷恐怕就不止瞪身后之人几眼那么简单了。 齐妃娘娘一上来就把万岁爷给抱住了,虽然抱的是腿,那也够失仪的了。 他要是真站在万岁爷后头,万岁爷一个眼神,他就得去把齐妃娘娘拉开。 让他去拉开齐妃娘娘这没问题,可就齐妃娘娘那性子,她不把气撒在他身上才怪了,到时候他不就跟着齐妃娘娘一起出丑了吗? 两位主子为难他,让他出丑,他受了也就受了,齐妃从前就不怎么瞧得起他,要他跟齐妃一起出丑,他可不乐意。 他以为他和皇上之间隔着一个楚院判,这事儿就波及不到他身上来呢没成想万岁爷没想起他,主子娘娘想起他来了。 监刑就监刑吧,毕竟除了他还真没人能压得住那帮子人。 他见惯了这些,倒是无所谓的,就是不知道齐妃受不受得了,苏培盛想。 然而苏培盛很快就发现他想错了,齐妃好像并没有把二十板子看在眼里,她走的比他还快,那架势好像在说,赶快打,打完了她好出宫去。 也不知道齐妃这是被关在长春宫太久,关得傻了,还是她遇上弘时的事整个人就乱了,她也不想想,皇上口中的二十板子,和皇后娘娘口中的二十板子能一样吗。 再说了,皇后娘娘可没说要让她出宫去,皇后娘娘说的是她可以不会长春宫,意思就是她观完刑后还得回来,这宫里那么多废弃的宫殿,随便把她打发到哪儿去不行呢。 齐妃走了,胤禛和秀玉的耳根子终于也清净了,按说秀玉应该跟着胤禛去养心殿才是,不过最后却是胤禛跟着秀玉回了坤宁宫。 秀玉见齐妃终于走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回坤宁宫去了,再不用在此处当木头桩子了。 她是想走的,奈何身子不争气,她脚疼,走不动了。 只要不走路,她是不需要人扶着的,这回她不光需要人扶着,还得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了,秀玉皱着眉想。 不过她最终不是走着回去,是和胤禛一起坐着龙辇回去的。 胤禛几乎是从养心殿冲出来的,守在殿外的小太监立马就意识到这是出了大事了,有资格跟着苏培盛的连忙跟上了他,没资格的,就下去准备龙辇去了。 这几个小太监想的是不管怎么样,坐辇总比走着去快些,这才下去准备龙辇去了。 不过就算他们动作再快,准备龙辇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等他们终于把这东西准备好的时候早就晚了。 虽然晚了,那也不代这东西今日就派不上用场了,这么想着,他们只对那抬龙辇的小太监说了一个字,那就是追。 事实证明,御前的太监就是不一样,他们说的都是对的,看着皇上和主子娘娘一同坐上了龙辇,抬龙辇的小太监们想着。 还好齐妃娘娘走了,不然看见这一幕,怕是肺都要气炸了,抬龙辇的小太监们想。 他们想到一处去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还好他们没被分到长春宫去,不然今日被打板子的人里面可就有他们了。 抬辇这差事累是累点儿,可不光能经常见着皇上,时不时的还能收着赏赐,比在长春宫当差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们也有犯错的时候,不过每当这种时候苏公公都会替他们求情,他们还真没怎么挨过板子。 就算挨板子,也就是挨个十板子小惩大诫罢了。 哪像长春宫的宫人这么倒霉,一上来就是二十个板子,一个都不带少的。 长春宫的宫人们倒也猜到她们今日这顿板子是逃不过的了。 毕竟她们为了让齐妃娘娘出长春宫什么规矩,什么体统,通通都不顾了,这么一想,挨顿板子都还算是轻的了。 不过她们都以为她们最多也就能挨上十个板子,当苏公公说她们今日每人都得挨二十板子的时候她们全都懵了,有那终于反应过来的,下意识就去看齐妃,然后发现她好像比她们还懵。 她们不知道的是,齐妃现在这幅模样其实是装的。 她让长春宫的宫人们帮她拦着宫门外的看守之人对她们是威逼利诱过一番的。 这威逼,自然是跟她们再三强调弘时若是真没了,这长春宫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这利诱,自然是告诉她们,经此一事之后她们就都是她的心腹了,既然都是心腹了,那她肯定是少不了她们好东西的。 她不傻,知道这事不能让她真的心腹来做,所以是这次选中的都是那些从没近身伺候过她的小丫头和小太监们。 她早就猜到弘时是一定会闯祸的,所以这些人她早就选好了。 漂亮话听一遍或许还没什么,可听的次数多了,难免就真听进去了,再加上齐妃也还算大方,平日里不是给这个赏件首饰就是给那个赏几十两银子的,她们就真信了那些话了。 31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二天 齐妃…… 齐妃提前选了这些人, 为的就是让她的心腹不沾惹上此事,这样她们就能继续为她所用了。 她没想到皇上要责打的是长春宫所有的宫人,这样一来,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算是白做了。 她这算什么呢,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怪她嘴比脑子快,一遇上大事就出脑子就总转不过弯来,一听皇后说她可以不会长春宫,她立马就选了这个。 其实说完那话她就后悔了,可她也知道话以出口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了,不然不仅长春宫的宫人们要挨罚, 她怕是也出不了宫了。 她挑选的那些人都是年轻又身子骨壮实的, 这二十板子应该能挺过去,她们能, 她真正的心腹却不能, 偏她还不能让苏培盛看出她着急,只能装傻了。 她这傻是装给长春宫的宫人看的,可不是装给苏培盛看的, 所以当她转头去看苏培盛的时候她立马换了副神情。 等她看见苏培盛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就知道这事果然还有转机。 她原本还奇怪不就是个打个板子,皇上怎么还派了苏培盛监刑, 现在她明白了,这是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等这板子真打起来了, 她又觉得她恐怕是看错了, 苏培盛根本就没朝她点过头。 这板子打得一下比一下狠,被打板子打人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这要还是手下留情了, 那才真是怪了。 可这也不对呀,这院子里的人是被控制起来了没错,可躲在屋子里的人还躲得好好的,他们看上去也不像有要搜查的意思呀。 她正打算问一问苏培盛究竟是何意呢,就见他朝着那负责,行刑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然后那小太监转身就要进内殿。 那内殿里躲着的可是她的真心腹,有她的奶嬷嬷,还有她的那几个大丫头,她们别说二十板子了,恐怕连十板子都受不住,所以这板子还真不能打。 可这院子里站着的人都被打过了,她要是这个时候拦,那她这长春宫的人心可就真散了,这么一想,她就又犹豫了。 最后是内殿的人自己出来领的这二十板子,领头的就是她的奶嬷嬷。 这院子里也不是一个她的真心腹都没有,她这长春宫第一个受刑的人就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这些人里他官职最高,自是得由他头一个挨这二十板子了。 他虽没参与今日之事,倒也没忘了自己走之前的吩咐,和参与了这事的人一起在院子里等着。 她让他在此处等着其实有“稳定军心”之意,他想着只要有他在,就算她不回来,这群人也应该乱不起来才是。 不过最后她们还是乱了,都要挨板子了,还是二十板子,不乱那才真是怪了。 她看她想藏的人没藏住,心中又气又恼,没忍住狠狠的瞪了苏培盛一眼。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苏培盛也刚好转过头来。 她好像又看见苏培盛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不过这次她也猜不到苏培盛点这下头是什么意思了。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苏培盛朝她点这一下头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单独对她的奶嬷嬷手下留情的意思。 都是打二十板子,最后这二十板子打得比前头的板子都要轻,以至于好多小丫头都晕过去了,她这奶嬷嬷愣是没晕过去。 这,她还有什么不懂的,苏培盛这是知道她最看重的人是谁,怕真把她的奶嬷嬷打出个好歹来,自己会闹起来,这才手下留情了。 当然了,苏培盛会这么做应该也有要卖她个好的意思,不过这个好,她不要。 要卖好一开始就应该手下留情才是,这满宫的宫人都下了重手,到最后知道手下留情了,晚了,齐妃想。 在这一点上齐妃还真是猜错了,苏培盛之所以会在最后手下留情,一是因为那嬷嬷的确上了年纪,真要结结实实挨上二十板子怕是当场就没了,那齐妃怕是又得闹一场。 宫里今日够热闹了,弘时那边还不知道会如何,他可不敢让齐妃再闹起来了。 这二嘛,这会子这长春宫里就一个齐妃还能站着的,其余的都趴下了。 齐妃是主子不能动,总得有个人能把这些宫女太监们扶着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去吧,不然就在这位院子里趴着算怎么回事儿呢。 这位嬷嬷看着是挨了二十板子,伤得却跟受了十板子的人差不多,所以她应该还站得起来。 除了这位嬷嬷他其实还对另一个人手下留情了,这人就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 这人现如今的确是长春宫的太监不错,不过也是太手底下的人,他想着以后总还是要打照面的,就也对他手下留了情,他那二十板子,其实也跟十板子差不多。 那位嬷嬷都起得来,没道理他还就起不来了,如此,收拾残局之人不就有了吗。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本宫这下可以出宫去了吧。”李氏看她这长春宫的宫人都回该回的地方去了,这才问道。 她这长春宫冷清了这么久,今日倒是好生热闹,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处看她的笑话,不过这些和她能见着时儿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所以她并未有多生气。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苏培盛接下来的话。 苏培盛说她是可以不回长春宫不假,可这不代表她能出宫,要想出宫,就得跟着他再去一趟坤宁宫。 她一听这话火气立马就起来了,可她也知道苏培盛敢说这话那就一定是皇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是她蠢,没听出来罢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耍着她玩,还是看她连最后一个儿子也要保不住了,就开始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了? 笑话,她怎么会敢肯定……等等,她说不定还真敢肯定。 她可不像自己似的,被困在这长春宫哪儿都去不了,什么人都见不着。 她想去哪儿,想见谁,那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吗。 别说自己不知道的事了,就是皇上不知道的事,她恐怕也是知道一些的。 她原本是不想去坤宁宫的,现下也不得不去了。 苏培盛见齐妃这么说话还吃了一惊,他以为齐妃会闹着要去了乾清宫呢,连怎么回话都想好了,就告诉他皇上这会儿也在坤宁宫,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过她这么好说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给他省了不少功夫不是。 要是她知道弘时的伤情之后还能这般好说话就好了,苏培盛想。 齐妃还不知道秀玉是和胤禛坐着龙辇回的坤宁宫,她若是知道了,她恐怕就不会去坤宁宫,而是去乾清宫等胤禛了。 皇后娘娘坐着龙辇和皇上一起回了坤宁宫这事在宫中其实已经传开了。 不过这事并没有太多人敢私下谈论,长春宫那些宫人们的惨叫和哀嚎还在她们耳朵边回荡着,她们怕了,自然不敢再聚在一处嚼舌根子了。 她们不敢在私下谈论这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那躲的离皇后娘娘近的小丫头说皇后娘娘的脸色瞧着可不怎么好,她们怕齐妃,更怕皇后娘娘,当然不敢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秀玉不仅脸色不好,她的心情比她的脸色更不好。 要不是她不知道弘时伤得是轻是重,她连乾清宫都不想去,这个时候她的心情还不能算不上不好,她是在半路上被齐妃拦住了去路心情才开始不好的。 不过在齐妃半点好处都没在她这儿讨到之后,她的心情就又好了不少。 她脸色不好,是因为她看见龙辇了。 抬辇的小太监应该是一直抬着这东西不远不近的跟在了胤禛后面,她的注意力都在齐妃身上,还真没看见这东西。 现在她不仅看见了,她还坐上了,不过她并不是很乐意坐这龙辇就是了。 她也有辇,还是凤辇,做什么要跟胤禛挤在一个辇上。 是,龙辇是比寻常的辇大上不少,可也没大到能坐两个人,所以她要坐龙辇就得和胤禛挤着坐。 就算是这样都还觉得挤的慌呢,坐过一次龙辇之后她就对这东西敬谢不敏了,好在胤禛也不是特别喜欢坐这东西,所以她见着这东西的次数也不算太多。 这次又见着了,还是在这种情状下见着的,她不坐好像还真不行了。 胤禛都坐下了,还特意给她让了个地儿出来,她要是不坐那胤禛的面子可就丢光了。 关起门来胤禛若是在她面前丢脸,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还真得顾及一下胤禛的颜面,所以她到底是坐上了龙辇。 她会坐上这龙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觉得按着胤禛的性子,她要是真不坐,胤禛能自个儿坐在龙辇上跟着她回坤宁宫去。 她穿这花盆底儿的鞋子本就走不了太快,再上她又站了好一会儿了,就走得更慢了,胤禛要是真坐着龙辇在后头跟着她,丢脸的人不就从齐妃变成她了吗? 今日齐妃这事一出宫里已经够热闹的了,她看过了戏,就有点儿累了,还是早点儿回她的坤宁宫的好。 弘时的伤情胤禛是知道了,可她还不知道呢,这才是大事,她须得知道了弘时伤得到底如何才好接着出招不是,所以还是快些回坤宁宫的好,秀玉想。 31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三天 秀玉以…… 秀玉以为胤禛进了内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楚院判上前来回话, 结果他谁都没理,径直就往寝殿去了。 秀玉这才看见胤禛的衣裳下摆处脏了,再仔细一看,那应该是手印, 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这手印应该是齐妃留下的。 难怪他要吩咐抬辇的小太监走快些,她还以为他这是因为弘时的伤在着急呢, 现在看来, 好像不全是因为这个, 他好像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他的衣裳脏了。 看来齐妃为了出长春宫不仅颇费心力, 甚至还费了些力气, 不然也那双手也不会黑成那样。 她一个主子尚且如此,长春宫的宫人们怕是快跟奉命看守长春宫的人打起来了。 都出了力了,还要挨板子, 这些人嘴上不说, 心中却难免对齐妃这个主子生怨, 齐妃的舒坦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半夏, 你跟进去。”半夏在王府时就管着她的箱笼,到了宫里管这些东西的还是她, 秀玉这么一说,大家也就都明白皇上这是要更衣了, 也就都忙起来了。 这内殿里没动的就只有两人, 一个是秀玉这个皇后, 另一个就是楚院判。 楚院判是在她向他问起弘时的伤之后才朝她这边走了几步, 在此之前他愣是没动过。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楚院判面对她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心虚一字,就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 而这事刚好跟他有关似的。 她很快就知道这位楚院判为何会心虚了,因为刘太医被弘时赶出去了好几次,他一次都没能拦住。 这还不止,他还听到了不该听的,那些话他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出口了,可他偏就得说,他不说,难道要让皇上将那些话告诉皇后娘娘吗? 不知怎的,她有些想笑,她突然就想起她的那几个大丫头对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院判的评价来了。 她们的评价总结七老就八个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话其实也就是在打趣他,不过既然她的丫头们都这么想,想来这宫里的大多数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位楚院判才新上任不久,想必是想先借着些事立立威的,现在大事是有了,不过这大事是祸事,他应该也顾不上立威了。 他没借着某一件大事立威,倒让弘时借着他立了回威。 弘时这是知道胤禛就是再绝情也不了能真对他见死不救,所以就又闹起来了? 她总算知道胤禛为何这会儿还没出来了,楚院判对她说的这些话应该对他也说过一次了,他这是不想再把这些话再听一遍,免得再被气着一回呢。 弘时又不是她儿子,这气她可生不着,不过有人却是可以生的。 齐妃今日闹这一回不就是想知道弘时伤得有多重吗,她想知道,自己就差人去把楚院判的话跟她复述一遍好了。 该告诉她的,自己不会瞒着,至于齐妃知道了弘时的伤情之后还会做些什么,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要对付齐妃,当然得把齐妃身边的人都查个底儿掉,齐妃有多依赖她的奶嬷嬷和几个大丫头她是知道的,所以就算费事些,她也得把齐妃和这几人分开。 没了这几人在她跟前出谋划策,在她要做蠢事时阻拦一一,齐妃会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秀玉要的,就是不好说这三个字。 齐妃要是沉得住气那就算了,要是沉不住起,她说不定真的从长春宫搬出来住进冷宫去了,秀玉想。 齐妃呢,她听说弘时从马上摔下来时的第一反应是,她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大恶,怎么她的孩子一个都保不住呢。 然后她立马就想到弘时和他那几个哥哥是不一样的,他不仅身强体健,他身上还有功夫,想来应该是不会被马抛下来的。 都是从马上摔下来,自己摔的,和被马抛下来的可不一样,前者的伤比是比后者轻的。 她听说弘时还被马踩在了背上,那就说明他摔下来之后是趴着的,他应该是怕被马踩在胸或肚子上才选了这个姿势摔下去的。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马踩在了他的腰椎上,那他这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可万一呢,万一那马就只是踩在了他的屁股上,是他们看错了呢,那他的伤不就比她想的要轻多了吗,齐妃想。 然而她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她见到了楚院判。 楚院判就没想过今日会见着齐妃娘娘,他知道他现在是多说多错,所以把对皇上和皇后说过的话又对齐妃说了一遍,然后立马就告退了。 齐妃还有许多话想问楚院判,当然是不想就这么放他走的,可这屋子里就她和楚院判一人,楚院判说完那些话转身就走了,他铁了心要走,她又如何能拦得住呢。 她不知道的是,楚院判之所以走得这般快其实是秀玉的意思。 秀玉会这么做,就是要刺激齐妃,让她坐立不安,又抓心挠肝。 她知道齐妃好不容易出了长春宫,定是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待着等消息的,只要她能见着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她必是要找人替她传递消息的。 只要长春宫的宫人们都挨了这一十板子,李氏今日就可以不回长春宫去,这话说秀玉说的,她说了,就得做到,所以她让苏培盛给李氏找了一个勉强能住人的废弃宫殿,然后让小谭子守在了外头。 小谭子可是坤宁宫的副总管太监,她把小谭子都派过去了,为的就是堵住长春宫那些宫人的口,她就不信长春宫那边还能传出什么话来。 齐妃的确没想过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她觉着她阿玛和弟弟好歹也是个官,她在这皇后大内出不去,使不上力,他们在外头难道还能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吗? 坤宁宫那位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她虽然瞧着懒散,其实心里是还极有成算的。 她做事,不说要尽善尽美,起码是不能让人抓着错处的,所以她肯定是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在这废弃的宫殿里待着的。 然后她就看了小谭子。 要说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是谁,那必是苏培盛无疑了,她第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小谭子。 这小谭子跟他那师父一样,一肚子坏水儿,从前在王府也好,现在在宫里也罢,反正只要是见着他就准没好事儿。 这会儿看见他,那就跟看见了坤宁宫那位没区别,都这样了,她要是还看不出今日这事就是坤宁宫的那位给她设的局,那她就是傻子。 不,坤宁宫那位怕是不止只给她设了局,恐怕就连弘时出事也是她的手笔,开始了,坤宁宫那位对她的报复开始了,齐妃想。 她还以只要她后半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待在长春宫,坤宁宫那位就不会对弘时出手,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坤宁宫那位之前之所以没出手,是因为她好没有证据,现在出手,是因为时机到了。 她就说她们这位嫡福晋这些年来怎的越发与世无争了,敢情她是与世无争给爷看的,她要先得到爷的信任,让爷离不开的她,甚至依赖她,这样她才能一击即中。 其实别说爷了,就连她都被福晋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骗了。 福晋看着是在忙吃吃喝喝这种小事,可这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的分量又岂会轻了,端看爷对福晋的态度就知道了,虽然算不上言听计从,也算得上是事事都有商有量了。 爷跟他的幕僚都做不到事事商量着来呢,跟福晋就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福晋在爷心里的分量不一般。 就因为爷什么事都跟福晋商量着来,爷和福晋还真没吵过架,至少在王府是没吵过的,进宫之后有没有她就不知道了。 若爷这辈子就只是王爷,那这事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告诉福晋,至于福晋能不能查到这事,又能查到多少,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爷成了皇上,福晋自然就成了皇后,福晋都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了,可不就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吗。 大阿哥一家子生不如死,太后早就作古了,她要报仇,可不就得找上她这个弘晖之死仅剩的帮凶吗。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本就后悔没拦住楚院判,这会儿就更后悔了,早知道他是她唯一一个能见着的能在这皇宫大内自由进出的人,她说什么都得把他给拦住。 不成,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宫门外是有小谭子守着不假,可他总不能不眠不休一直守着她吧,只要他没守在外头,自己就有机会出去。 这回她可不会这么傻,一头就撞进坤宁宫那位给她做好的局里,她得直接去找皇上。 虎毒还不食子呢,她就不信皇上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弘时没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想该跟皇上怎么说,才能让皇上认清坤宁宫那位的真面目。 皇上平生最恨的便是有人骗他,坤宁宫那位不但骗了,还一骗就是几十载,这事皇上要是都能忍,那她也不用争了,就自清出家,青灯古佛的了此残生好了。 坤宁宫那位不是一向宽容大度吗,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也该够了吧,这样弘时应该就能保住了吧。 31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世四天 …… 齐妃最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逃出去。 小谭子的确不能不眠不休的一直守在宫门外, 可坤宁宫还有别的小太监不是。 皇后娘娘为了看住她连小冯子都派过来了,她要如何逃得出去呢。 她那长春宫外头有这么多人守着,她都敢闯出来, 这会儿这宫殿外头守着的不是小谭子就是小冯子, 她却不敢硬闯了。 她不敢, 不是因为怕这两人敢对她做什么,她不敢是因为她怕坤宁宫那位会借着这事不让她见楚院判, 那她不就一点儿时儿的消息都得不着了吗。 她出长春宫,那还可以说是听见弘时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乱了方寸, 这才坏了规矩。 因着她这也算是爱子心切, 皇上才未做计较, 她要是再从这座宫殿闯出去, 就算皇上对她仍有恻隐之心,皇后怕是也要借题发挥的。 不过她也并未立即死心, 而是吃完了小谭子送来的饭菜之后开始在这座宫殿里转悠起来。 她这一通转悠还真让她发现了些东西。 她想出去, 除了硬闯出去, 还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从狗洞钻出去,另一个就是搭梯子, 翻墙出去。 钻狗洞这种事她小时候都没做过,现在都快做祖母了,就更不会做了。 翻墙这事她也没做过, 不过为了她儿子, 她还真考虑了一下能不能翻这墙。 她看了看那只要一踩上去怕是就要散架的梯子,又看了看那高高的宫墙,最后还是怎么到此处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楚院判出宫之前还回了趟坤宁宫, 他今儿虽然看了好一处大戏,却没忘了这次进宫是要向皇上讨主意的,主意没讨到,他怎么能就这么出宫去呢。 胤禛大概也猜到楚院判还得回来,所以换好了衣裳之后并没走,而是留下批起了折子。 他自从知道弘时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就无心再处理朝政,好不容易拿起折子来看了几眼,楚院判来了,楚院判该说的话是说完了,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又听苏培盛说李氏冲撞了秀玉。 本来以为这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去了,几句话就能让苏培盛把李氏送回长春宫去,没想到李氏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李氏这回虽然没有一哭二闹上吊,可也差不多了,她从前真哭真闹,还没把他衣裳弄脏,这回假哭真闹,反倒把他的衣裳弄脏了。 不过衣裳脏了也挺好,他正愁没个由头留在坤宁宫,由头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这么一想,这脏了的衣裳瞧着也不算太碍眼了。 知道了弘时的伤情,他倒是没那么心烦气躁了,就又想起那被他耽搁的政事了,苏培盛从长春宫回来,没能进得了坤宁宫,而是去养心殿给他搬折子去了。 苏培盛第二次回坤宁宫还是没能进来,他说自己身上有血腥气,不便进去,把那一大摞的折子交给了小谭子,自个儿回乾清宫去了。 要说有血腥气楚院判身上其实也有,不过他身上的味道不甚明显,不仔细闻是闻不到的。 苏培盛不说那话秀玉压根儿就没注意过这事,苏培盛这么一提,她还真从楚院判身上闻到点儿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看来弘时这是不光受了外伤,连内腑也是伤了的,那他应该极疼才是,怎么还有力气闹腾呢?秀玉想。 秀玉很快就知道弘时为何还有力气闹腾了,因为李氏也问过楚院判这个问题。 不过李氏问这个问题是想知晓弘时是否疼得厉害,不是为了知道他为何还有力气闹腾。 楚院判怕齐妃又闹起来,所以那位爷的伤情他没全都告诉齐妃只是说了个大概。 不过这事却是能告诉她的,所以齐妃就知道了弘时被扎了几针这事。 现下不光齐妃知道,秀玉和胤禛也知道了。 秀玉都能想到李氏听了这话之后的反应,无非是一开始在想,这伤还没瞧,怎么就扎上针了,后来又一想扎了这几针就感觉不到痛了,好像也还行,这才没闹起来。 李氏怎么也不想想,那几针一扎不过是让他暂时感觉不都疼痛了,等时间一过,他该疼还是得疼,该闹也还是会闹。 就算胤禛现在给楚院判下了令,让他带话给弘时,说那刘太医是自己的人,是派去给他治伤的,绝不会在此事上做手脚,恐怕也为时已晚了,这般想着,秀玉既没拦胤禛,也没再说话。 楚院判以为皇上问过他话之后他就能出宫了,他也的确出宫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出的宫,他是跟刘太医一起出的宫。 他想着皇上都说了这么多话,皇后娘娘应该也有话要说,所以皇上说完话之后他并没告退,而是一直在等着皇后娘娘开口。 结果他没等到皇后娘娘开口,倒是等到了刘太医。 他们出宫前皇上吩咐过,若是那位爷的伤情有变,他们随时可进宫,现下刘太医不但进宫了,还没等在乾清宫,明眼人一看便知,必是那位爷的伤情又起了变化了。 刘太医和楚院判可不一样,他因为上次的事身上的官职早就丢了个干净,因此颇有几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魄力,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说了好些话,总结起来也就一句,弘时不让他看伤,甚至不让他近身,为了这事还发脾气,用茶盏砸了他,那茶盏刚好砸到了他头上,把他砸了个头破血流。 这下就算这位爷肯让他近身他也不敢了,他头晕眼花,别说把脉施针了,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要如何给人瞧病治伤呢。 这话秀玉听明白了,刘太医这是在说,要不是他自己就能救自己,今儿这趟宫他怕是进不来的。 这话胤禛也听明白了,刘太医这是在说弘时死活不让他近身,要想给弘时瞧伤,那就得从太医院另寻他人。 弘时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虽然嘴上不留情,倒还不至于动不动就出手伤人,他会伤人,要么是觉得被冒犯了,要么是他的伤疼得受不了了,他猜应该是后者。 之前没觉着疼,所以还能闹腾,这会儿觉着疼了就慌了,他这是在拿刘太医撒气吗,他这是在求自己,让自己救救他呢。 院判派过去了,太医院里最擅长治内外伤的太医也派过去了,他还来求救,求的是哪门子救? 就因为刘太医是秀玉保下来的,就连让他近身都不敢了,这也就是弘时不在他跟前,要是在他跟前,他非一脚把他踹个仰倒不可。 他从前看弘时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总觉得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像自己。 弘时被过继出去之后自己心里对他多少有点儿内疚,有时也会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长处是自己不知晓的。 这下好了,长处没找着,短处倒是又多了一个。 胆小怕事,贪生怕死,这不是短处是什么。 他一看刘太医那样子就知道他还有话想说,于是大手一挥,说今日不管你他说什么自己都恕他无罪,让他放心大胆的说便是了。 刘太医也得了这话,就又有了底气,他还真又开口了。 刘太医又说了好些话,总结起来其实也就一句,弘时说他是绝不会让刘太医给他瞧伤的,汗阿玛若是生气了,就把这几位太医全都召回去好了,反正他在他十二叔府上,他十二叔会帮他请大夫的。 胤禛今日不知被弘时气了多少次了,听了刘太医这话都不怎么生气了,就连弘时明明都被过继出去了还叫他汗阿玛这事他都懒得计较了。 弘晖不是让他把太医都召回来吗,行啊,他都召见回来。 弘时不是觉得有十二叔在他想请那位大夫就请那位大夫吗,成啊,他二人想请谁请谁,此事他不管了。 他倒要看看他把御医都召回来了,老十二敢不敢去给弘时请大夫。 他还想看看弘时能撑得了多久,何时会让老十二进宫求救。 这刘太医也真的,既然弘时都这么说了,他又受伤了,还是伤的头,怎么就不知道叫上同僚一道回宫来呢,还得让楚院判再跑一趟,毕竟人是他带出宫的,也得由他带回来不是。 “周太医今晚又不当值,何苦让他再跑这一趟,依臣妾看,今日不如让他继续守在护国公府,等到了该下值的时辰,让他回自己府上便是了。” 秀玉一看胤禛的脸色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得抢在他开口之前先说道。 对弘时她的确是想趁他病要他命不假,正因如此,她在胤禛面前才要表现得越大度,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却算得上是给了胤禛一个台阶,她就不信胤禛不知道要下来。 “皇后此言有理,既如此,那就让周爱卿今日继续守在护国公府,何时该下值,他何时回府便是了。”胤禛见秀玉把这话接过去了,原本想说的话就只能尽数吞回去了,他想了想,而后才道。 “还傻站着做什么,没听见话皇后的话吗,还不快找人去护国公府传话。”胤禛见坤宁宫的小太监傻站着不动,只得高声道。 秀玉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李氏,还值得他一会儿小谭子一会儿小冯子的派出去,这下好了,他二人刚好都不在,这坤宁宫还真就无人可用了,胤禛看着那呆头呆脑的小太监,心中想着。 31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五章 …… 胤禛也就是被弘时气得狠了, 不然不会听不出秀玉那话里的文章的,也就不会答得如此之快了。 秀玉说的是让周太医今日继续留在护国公府,可没说明日后日他也能留在那儿。 让所有的御医都回宫来, 这话可是皇上自个儿说的。 皇上是谁, 那是天子,天子都是金口玉言的, 岂容更改。 她那话是给了他给台阶下不假, 可明日周太医是回宫还是去护国公府那可就跟她没关系了,最后做决定的, 还是胤禛。 胤禛是第一日才想明白秀玉的话里有文章的。 不过他觉得秀玉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怕他当时把话给说死了, 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所以才会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把这话给接过去了。 匆忙之间, 就连他都想不到这么多, 秀玉没想到这些也不奇怪不是。 他昨天都说了要让太医们都回宫的话了,总不能今日又反悔了, 那他不就成了出尔反尔之人了吗,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等老十一进宫来求救。 就老十一那性子, 他明早必会求见, 这么一算,明日恐怕还是会如同今日这般兵荒马乱, 这么想着,胤禛又拿起了折子。 胤禛是想今夜干脆就不睡了, 何时把案几上的折子批完了何时再说,奈何有人不同意,这人就是秀玉。 胤禛从前不是没让人把折子送到坤宁宫来过,不过那都是在白天, 他也就是在用完饭之后看那么三本五本的,打发打发时间,消消食,大晚上的,还让人往坤宁宫送折子,这还真是头一回。 胤禛有多能熬夜她是知晓的,从前胤禛熬夜处理政务时,她最多就是让人给他送点吃食,再催他几句。 这会儿胤禛熬夜都熬到他面前来了,这她可忍不了。 她也知道他今天是遇上了烦心事,所以就算是睡恐怕也是睡不着的,所以他看折子,她就看账本,生生必平日里晚睡了半个时辰。 她还知道她要是在胤禛未将手中的那本折子看完之前就灭了烛火,胤禛怕是要惦记那折子一晚上了,所以从打算吹灯拔蜡之前就一直盯着胤禛看,看他刚好放下了一本折子,这才让人灭了烛火。 她让人灭的是这寝殿的烛火,胤禛案几上的烛火她没让人动,总得让胤禛反应一下,生生生气,然后再举着烛台找过来吧,秀玉想。 要是平时,胤禛怕是早就察觉到秀玉在盯着他瞧了,没准儿还会打趣她两句,今日他心里装着事,又想早些把这些折子看完,还着没发现秀玉在看他。 他倒是听见有人进了寝殿,不过他以为那是秀玉要找什么东西,所以连头都没抬。 等这寝殿里的蜡烛一下子都灭了,他才终于抬了回头。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寝殿里唯一没被吹灭的蜡烛就是他案几上的这一只了,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叹气。 他就知道秀玉忍不了多久,他看看案几上翻都没翻过的一大摞折子,又看了看那烧得还剩一小截的蜡烛,没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明明觉得今日看一本折子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没看过的折子怎么还是有这般多,胤禛郁卒的想。 这寝殿里到处都是黑的,唯一的光亮就是他手里的这支蜡烛了。 他要还坐着不动,怕是走到半路上这蜡烛就得灭,那他就只能摸着黑往床边走,要是这找着了也就罢了,要是找不着,再摔一跤,那他可就出了大丑了。 这么想着,他到底是起身去找秀玉去了。 其实不光胤禛心里装着事,秀玉心里其实也装着事。 胤禛应该是在想弘时,而她在想的是给弘时瞧伤的刘太医。 她当初是想着太医院里若是有她的人今后办事会容易不少,这才动了要把他的心思。 要保一个人,当然要把这人的底细查清楚。 她查到这位刘太医是个醉心医术之人,旁人若是寻他喝酒吃肉,他十次里有八次不会去,旁人若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让他来看,他必是次次不落的。 老院判也挺喜欢他的性子,也三不五时的找他说说话,指点他一一。 他就是这么和老院判熟悉起来的。 和老院判熟悉起来了,自然就跟老院判的徒弟熟悉起来了。 老院判刚开始的确只是喜欢他的性子,后来见他医术也着实不错,就动了要将他培养成自己那小徒弟左膀右臂的意思。 他那小徒弟什么都会一些,会得多,却不精,刘太医就不一样了,他擅长的是治外伤,再加上一个擅长治内伤的周太医,他徒弟的左膀右臂不就都有了吗。 可惜这位刘太医只醉心医术不醉心权势,自己都请他吃了好几回酒了,刚开始还是暗示,后来直接明示了,可这位刘太医就跟傻了似的,只知道喝酒吃肉,自己一跟他提此事,他就跟自己探讨医术,别的话一句没有。 看他这样,老院判就知晓他是无心参与到这朝堂纷争之中了,虽然可惜,可老院判想着总不能强求人家,便再也没跟刘太医提过此事了。 刘太医呢,本就敬重老院判,得了他的指点之后就更崇敬他了,他不傻,当然知道他老人家为何总找他吃酒,可他实在不愿意参与到党争之中也只能婉拒他老人家了。 刘太医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没成为下一任院判的左膀右臂,倒成了皇后娘娘的一颗暗棋了。 既是暗棋,那就该一直隐藏在暗处才是。 他不是醉心医术吗,那就继续专研医术好了,她这边不但不会给他传信,还会给老院判传个话,让老院判把他派到那就清闲的,远离是非的地方去,以便他能接着专研医术。 小谭子虽然只是暗示了一下老院判,他还是听懂了,虽然无奈又觉得可惜,还是把刘太医打发到御药房去了。 她没想过要这么早启用刘太医这枚棋子,胤禛却想起他来了。 胤禛大概是觉着太医院就刘太医这么一个闲人了,把他派到河北去给允禟福晋瞧病去了。 她还以为胤禛这是瞧着刘太医医术好,性格刚直,要重用他的意思呢,结果这事过了之后刘太医又回御药房去窝着去了。 秀玉一时还真猜不出胤禛此举何意,不过他没把刘太医推到人前对他来说是好事,所以这事她就没问也没管。 刘太医擅长的是治外伤,七阿哥病了,他去了,允禟福晋病了,他也去了,没道理弘时受了外伤他反倒不去了。 除非楚院判不怕弘时有个好歹,不然他还真得让刘太医跟他一道去。 这事是胤禛同意了的,弘时这时候闹起来,烦心的的确应该是胤禛,就是不知道胤禛这回还会不会对弘时心软了,秀玉想。 若说现在胤禛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必是胤祹无疑了,见着他,那就说明弘时快撑不下去了,那他就不得不出尔反尔了。 胤禛嘴上说着不会再管弘时的死活了,听小太监来报,说允祹在宫门外求见还是立马就让人放行了。 “皇兄,弘时昨天夜里就烧起来了,臣弟把能请的大夫都请到臣弟府上去了,这都一晚上了,弘时还烧着,再这么烧下去人怕是就没了,臣弟是实在没法子了,还请皇兄快快拿个主意吧。” 允祹进了养心殿连给胤禛请安都顾不上了,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长串的话,一边说话还没忘了一边看胤禛的脸色,想着只要他脸色变了,他立马就闭嘴。 “苏培盛。”胤禛听了允祹这话只觉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自己若是不救他,恐怕没人能救他了,这么想着他叫了苏培盛进来。 “且慢,皇上请先听臣妾一言可好。”秀玉刚走到养心殿外就听见胤禛在叫苏培盛的名字,连忙高声道。 允祹从进了这养心殿之后就小心留意着他皇兄的神情。 他原以为他皇兄都被人抢了话了,就是不大怒也是要发脾气的,结果他这皇兄非但没生气,还朝前走了几步,看那样子,应该是要去迎他皇嫂去呢。 这下这他总算看明白了,他皇兄这是在盼着他皇嫂来呢。 也对,这事和弘时有关,那就是家事,这么一看,她皇嫂出现在此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胤禛呢,他原本的确是想去迎一迎秀玉的,不过他又想起这养心殿里还有一个允祹,怎么朝前走的那几步就又怎么退回去了。 “允祹见过皇嫂,给皇嫂请安。”允祹见他四哥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他突然想起这会儿不是能笑的时候,这才把脸上的笑收回去了。 “十一弟也在,真是巧了,弘时福晋也进宫了,十一弟可是刚好遇上她们了。”秀玉当然知晓允祹在养心殿,她就是知道了才来的,她这么说,不过是在告诉胤禛她为何会来罢了。 这事她的确可以不管了,可弘时福晋都求到她面前来了,她不管又说不过去,还真得来这一趟不是。 “回皇嫂话,臣弟因为心中焦急,等不了府中的下人们套车了,故而是骑马来的,弘时福晋是女眷,弘时的府邸离这皇宫大内又颇远,她们想来应该是坐着马车来的,故而臣弟与她们并未遇上。” 允祹见他这四哥见了他四嫂就想伸手,眉头就是一挑,这是牵四嫂的手牵习惯了,一见着就想牵上? 别,千万别,他还在这儿呢,他可不想看见不能看的,再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忘了这事儿呢,允祹想。 31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六章 在这件事…… 在这件事情上允祹当真是误会胤禛了。 他之所以想伸手扶秀玉, 其实是因为秀玉有一个不太好的小习惯,那就是走路走着走着越走越快,尤其是最后这几步, 走得更是快,有人扶着还好, 没人扶着, 怕是会摔。 他头一回发现秀玉有这个习惯时就想纠正他,不过他又想知道她是怎么突然有了这个习惯的, 就没开口,而是留心观察起了他家福晋来。 然后他就发现他家福晋只有在极高兴或是特别着急时才会如此,平时走路还是这么慢慢悠悠的。 这么一看,好像也不是非得把这小习惯改掉, 反正她极高兴和万分焦急时他都应该在她旁边陪着, 他扶她一把便是了。 他这么扶着扶着就习惯了, 看她最后这几步走得急,手就伸出去了,要不是发现允祹在盯着他看, 他今日也是要扶秀玉一把的。 “臣妾听皇上刚才那话的意思,似乎是要让昨日去过国公府的几位太医再去国公府一趟,是也不是。” 秀玉见胤禛没叫允祹起来, 她便知绝不可越俎代庖,故而只当没看见祹还跪着,只转头朝着胤禛问道。 “瞧臣妾这张嘴,怎么还不会说话了, 臣妾的意思是,臣妾这个四婶心疼臣妾那侄媳妇,这才来替她问问皇上, 弘时福晋和侧福晋能否到允祹府上去小住几日。” “弘时福晋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臣妾看她那样子,还是要请御医瞧瞧才好,她们既然去了护国公府,那御医也只能去护国公府了,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秀玉轻声道。 她昨日说让周太医就守在护国公府的确是在给胤禛搭台阶,不过她说那话其实还想试一试弘时若真让允祹来求救,胤禛会不会救,显然,他是会的。 她昨日的台阶都搭过了,今日自是不介意再搭上一回的,毕竟她在这事上表现的越大度,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更容易成,为了做成那件事,她多说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甚至想过要不劝胤禛将弘时接到宫里来。 御医是能去国公府,可不能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去吧。 让弘时进宫就不一样了,他能得到最好的救治,这么算起来,这个理由其实也还算说得过去。 到时候自己再找人把弘时进宫了的消息透露给李氏,弘时没在宫里就算了,弘时都进宫了,她还是见不着,她不发疯才怪了。 发疯好啊,发疯就让御医给她治,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有御医给她瞧病了,只要她一发疯,冷宫她进定了。 不过她想了想,觉得如果她跟胤禛这么说,胤禛一定会说这不合规矩,然后这事就没了下文了。 她之所以没跟胤禛这么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样会显得她太过急切了,就好像她真要对弘时做些什么似的。 她听说弘时摔下马之后的确是想借着刘太医的手做点儿什么,然后就又听见来报这事的人说弘时让马踩了一脚,她就知道她不用再做什么了。 等她昨儿见着楚院判那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样子,她就知道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弘时怕是也躲不过这一劫了,也就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 她是真没想到弘时福晋会来求见,人都到宫门外了,她若是不让人放行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到底是见了她们。 这下可就不是她要管这事而是弘时的家眷求着她管这事了,要管这事可不就得去找胤禛吗,秀玉想。 “皇上,十二弟可还跪着呢。”秀玉见允祹一会儿瘪嘴一会儿皱眉的就知道他这是跪的膝盖疼了,只得小声提醒了一下胤禛。 胤禛呢,他看允祹那挤眉弄眼的样子眉头就皱起来了 。 汗阿玛在时罚跪他们可是常事,那时怎么没见他这十二弟这般模样,看来他闲来无事还得把他这几个兄弟提溜出来,让他们没事就去布库房练练拳脚才是,胤禛想。 允祹原是不会出这个丑的,要是四嫂不来,他跟四哥说几句软话,求一求他,自然也就能起来了。 秀玉一来,他不想在嫂子面前没面子,这才一直跪着,就等他四哥叫起呢。 他最后是起来了,不过还是四嫂提醒了一下四哥他才能起来的,好在四嫂来了,不然他指不定还要跪到何时呢,允祹想。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他就不应该站起来的,起码不应该起来得这么急,他腿其实早就麻了,这一下起得猛了,腿一软,就又跪下了。 这下他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干脆往后一倒,改跪为坐了。 他想的是挺好,只要坐下来就行了,没想到他屁股能动,脚却动不了,就动了这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别提多丢脸了。 “看十二弟这样子,想来是骑不了马了,皇上不如让他做马车回去可好。”她之前还不太明白允祹怎么就被一贬再贬成了护国公,现在总算明白了,就这样的大臣,要不是他是先帝的儿子,他在胤禛这儿连个国公也是捞不着的。 “看十二弟这样,昨夜怕是未曾歇息过,不若让弘历弘昼跟十二弟一同回国公府,一来他们做弟弟的去看看兄长,二来也能去帮把手。”秀玉今日来这坤宁宫本就是想让弘历去一趟护国公府,如今机会正好,她立马就开口了。 “对,对,皇嫂所言甚是,臣弟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折腾不动了,若是四阿哥和五阿哥随臣弟一同回府,再有什么事他二人回宫来报可比臣弟方便多了,皇兄,您看……”允祹一听弘历和弘昼能跟他一道回府,眼睛立马就亮了,连忙道。 允祹也知道他不该帮这腔,可这才过了两日,他就被弘时折磨得寝食难安,他都不敢想弘时若是在他府上待上十天半月的,他会折磨成什么样。 弘时在自己的阿哥府上称王称霸的也就罢了,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都到了他的护国公府了,他还是这幅模样,这,他这个做叔叔的就得管管了。 然后他发现他根本就管不住这个侄子。 弘时一见刘太医就跟见了鬼似的,说什么都不让他靠近,嘴里还尽说些不能说的话。 这也就算了,没有刘太医,还有周太医,还有楚院判,这两人总不是皇后娘娘的人了,总不会害他吧,允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弘时的。 弘时大概也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倒也没把所有的御医都赶出去,而是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让御医给他看伤。 既然要看伤那就不可能只看,得上手,弘时非说周太医把他给弄疼了,虽然没把周太医也赶出去,嘴里却骂骂咧咧的嘟囔个没完。 他那是被弄疼了吗,他那是终于能感觉到疼了。 他真闹起来,是他又一次晕过去,再醒过来之后,这一次他发现他的衣裳让人给剪了个稀巴烂,这下可就真了不得了。 其实他那衣裳哪里就被剪得稀巴烂了,不过就是把贴着后背的衣裳多半剪开了罢了。 他身上还盖着被子,又是在厢房里,谁还会往里闯不成。 也不只怎么就这么巧,还真就有人往里闯,这人就是刘太医。 不过刘太医可不是来看弘时的,他是有东西落在这屋子里了,来拿东西的。 这下好了,弘时总算找着出气筒了,想也没想伸手就拿起床边案几上的茶盏朝着刘太医砸了过去。 更巧的事来了,弘时扔出去的茶盏刚好就砸在了刘太医的脑袋上,把他砸了个头破血流,刘太医当时腿就软了,要不是周太医听见屋里动静不对推门看了一眼,刘太医怕是得出大丑了。 这下好了,不用弘时赶,刘太医自个儿就走了。 这刘太医也真是的,看见茶盏都砸过来了,他怎么就不知道要躲呢,他要是躲开了,自己昨夜不说歇下吧,起码能眯一会儿,今儿也就不会在他四哥四嫂面前出这么大的丑了不是。 他是拿弘时没辙了,也只能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到别人手里了,这个别人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还一来来俩,他傻了才会不帮这个腔。 胤禛其实知道弘时为何会大发脾气,他与其说是在发脾气不如说是怕了,他刚醒来时还未觉着有多疼,就猜自己伤得应该不重,慢慢的越来越痛,他可不就怕了吗。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被过继出去了,还以为自己是皇子,这才看谁都不顺眼,看那处都不满意的。 既然他看谁都不顺眼,那自己也没必要让苏培盛去一趟国公府了,他可不想要一个伤了头的太监总管。 秀玉的话还真是提醒他了,弘历和弘昼还真能去一趟护国公府。 弘时敢用茶盏砸刘太医,那是因为他和刘太医身份有别,要是把刘太医换成弘历和弘昼呢,他还敢如此吗? 秀玉看胤禛在找苏培盛了,就知道这事成了。 至于弘历和弘时去了护国公府弘时还会不会闹,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反正她就是来给胤禛搭台阶的,台阶搭好了,胤禛也下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自然就该功成身退了。 317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七天 秀玉回了…… 秀玉回了坤宁宫, 苏培盛去了阿哥所,胤禛这才有闲工夫搭理允祹。 在养心殿上坐着,允祹不能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想来也能排个前三了,也就是他好说话, 这要是换了汗阿玛,他就算不挨板子怕是也要被罚抄书的。 秀玉没走之前胤禛懒得搭理允祹,看他这没规没矩的模样训斥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被吞回去了。 这会儿秀玉回坤宁宫了,胤禛越看允祹这样越觉着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一想, 他这两天应该被弘时折腾得够呛, 就又不想跟他计较了。 他好歹也是弘历和弘昼的长辈,让他二人看见自己叔叔这幅模样总归不太好, 这般想着,他到底是朝着允祹挥了挥手。 胤禛这一挥手允祹就看懂了, 允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多滑稽可笑,他也坐的够久了, 腿也不麻了所以起来得还挺利索。 现在就只需等着四阿哥和五阿哥过来,他就能打道回府了, 允祹想。 然而他最后只等到了弘昼并未等到弘历, 一问才知,弘历昨日因为功课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被胤禛说了几句, 所以独自喝起了闷酒, 都这会儿了,还宿醉未醒呢。 弘时若是不出事,弘历宿醉倒不算什么大事,弘时是昨日出的事, 弘时出事时弘历正在饮酒作乐,这可就是大事了。 自己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就喝上酒了,自己要是给他几下,他是不是还得哭上一场? 喝酒就算了,明明一点儿量都没有,还要逞强,昨日喝的酒,这都过了一夜了,居然还醉着。 他醉着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身边伺候的人还不知道吗,自己这个汗阿玛找他,他身边的人竟然都不敢叫醒他,任由他还睡着,看来他身边的人又得清理一遍了,胤禛想。 “你去,把你哥找来,让人抬来也好,让人扶着也罢,把他给朕弄来。”胤禛瞪了弘昼一眼,说道。 弘昼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昨日没有被他四哥拉去喝酒而,他要是也喝了酒,怕是也要被人抬上这养心殿了,弘昼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步出了养心殿,去了阿哥所。 到了阿哥所他直奔弘历的住处,然后发现此处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热闹。 伺候他四哥的丫头都围在他床边,这个一句四阿哥快醒醒,那个一句四阿哥该起了,这么多人,愣是叫不醒他。 就她们这般轻声细语的,能把他四哥叫起来那才真是怪了,要他说,直接上手掀了他四哥被子便是了,他冷了,自然就醒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先是把这些小丫头都赶了出去,然后大步走到他床边,伸手就把他的被子给掀了。 汗阿玛还等着,他可没时间这这儿跟他四哥磨蹭。 弘历最后是由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扶着进的养心殿。 和扶相比,其实抬更省事,也就是弘昼和他这四哥关系还不错,想着再怎样都改给他四哥留点颜面,这才让人扶着他过来的,走得慢点没关系,能走着去就行。 胤禛从弘昼出了养心殿之后就在想,弘历要是真的是被人抬着进的养心殿,他就让弘历跟弘时一样,只能趴着不疼躺着,至于要躺多久,那就得看弘历等会儿是怎样回话的了。 他要是老老实实认错,那就不用趴多久,他要是敢狡辩,那起码得趴满一个月。 等他看见弘历是被这扶着过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儿失望,他本想借着这事给这臭小子一点儿教训的,现下看来,这板子应该是打不了了。 虽然这板子是打不了了,他应该还能从这臭小子身上挑出些别的错处来,这么想着,他开始盯着越走越近的弘历瞧了起来。 等弘历走进了他才发现这臭小子的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这是还没醒呢,胤禛想。 他越看弘历这样子越觉得眼熟,总觉得这情景他在哪儿见过,直到转头看见了允祹,他总算想起这情景他是在哪儿看见的了,允禵被汗阿玛罚了板子之后就是这样进的宫,他瞧着可不就眼熟吗。 允禵那是挨了板子,实在走不了路了才被人扶着进宫来的,他可倒好,他是醉得起不来了,被人架着过来的,这一路上脚沾没沾地还真不好说。 他越看弘历这样子就越生气,就分别看了那两个扶着弘历的小太监一眼,他这一眼的意思是,让这两人放手,就看他们能不能看懂了。 这两人还真没看懂万岁爷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还是放手了,不放手不行啊,他们见了万岁爷就得请安,总不能让四阿哥跟他们跪在一处给万岁爷请安吧,那不就乱了套了吗。 弘历的确醉得厉害,不过他被人架起来时其实已经醒了,奈何他实在难受得紧,这才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说他睡了,他其实没睡,还勉强能听见周围人的动静。 说他没睡,好像也不对,他虽然能听见这些动静,却听不清,就好像耳朵被谁蒙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真正醒过来,是因为扶着他的人放了手,而他腿一软立马就跪下了,这一跪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要是还不醒,那就不是醉了,而是傻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汗阿玛了,冷汗立马就下来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他还在想着他怎么就见着汗阿玛了呢,肩膀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然后他就躺在了地上。 他倒下去时还在想,他不就是喝了点儿酒,醉得厉害了些吗,怎么就挨了一脚。 汗阿玛从前最多也就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砸他,还从没有这么踢过他,他长这么大,这还真是头一回。 他立马就意识到这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立时便想站起来。 可他才一动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立马就知道没人帮忙他是站不起来的了。 他想找人帮忙,当然得知晓他现在这是在哪儿,以及此处还有什么人,所以他坐着没动,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最先看见的就是跪在他左手边的小太监,透过这小太监,看见了站着的弘昼。 怎么弘昼也在,自己挨这一脚难道还是因为昨儿功课出了错的事,汗阿玛就因为这事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不够,都过了一夜了,还叫了他来,就为了给他一脚? 他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就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然后就看见了另一个跪着的小太监,还有他那站着的十二叔。 他这十二叔自从被贬成了护国公之后对他汗阿玛那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才会进宫。 今儿倒是奇了,这大早上的,他这十二叔竟然进宫了,弘历想。 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他好像看见十二叔给他使眼色了,不过他很快就顾不上在想这事了,因为他吐了。 他就这么坐着,低头就吐,吐在了自己的衣裳上。 其实猛的坐起来时就有些想吐,要不是看汗阿玛也在,他早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他就不该转这个头,一会儿左一回右的,他不吐那才怪了。 他吐的时候在想,这下完了,这下他怕是又要挨上一脚了。 允祹呢,他之所以会给弘历使眼色,是因为觉得今日他们都够倒霉的,反正四哥也没看他,他给弘历使个眼色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四哥这些儿子是怎么回事,大的大的不省心,小的小的不靠谱,就剩一个弘昼,是又不省心又不靠谱,也真是难为四哥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混小子。 不对,他怎么忘了,弘时已经不是皇子了,他四哥就剩下这两个儿子了,不省心也好,不靠谱也罢,都只能认了。 胤禛其实也在想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几个儿子,他看见弘历吐了的第一反应是,弘历那身衣裳是不能要了,然后他忍不住想,要是这个儿子他也能不要了那该多好。 也不知道那地上是又什么好东西,允祹腿麻了,往地下一坐,弘历更好,被他踹了一脚,直接躺下了。 还好弘历还不傻,还知道要是起来,不然他要是躺着的时候吐了,那他可能就真不要这个儿子了,胤禛掩着鼻子想。 “你把他给朕带下去沐浴更衣,记得,务必要让他凉快凉快,清醒清醒。”胤禛想着弘历是弘昼带来的,那自然也应该由他再带下去,于是吩咐道。 弘昼呢,他自从发现他四哥在看他之后就一直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果然,他四哥没再看他了,他四哥吐了,他养心殿,当着汗阿玛和十二叔的面,吐了个痛快。 他倒是痛快了,这下该轮到自己不痛快了。 四哥也真是的,汗阿玛昨日不过训斥了他几句,最多也就是话说的重了些,让他们跪着听的久了些,他这个被连累的人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先不乐意了。 要喝酒哪儿不能喝,还非要出宫去喝,美其名曰去看汗阿玛赐下的宅子,其实就是想着在外头不管怎么喝都不会有人管着罢了。 还好自己没被他说动,跟他一起去喝酒,不然这会儿出丑的人里怕是也有他,那他怕是羞也要羞死了。 318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八天 …… 他是不着调不假, 可他有多少酒量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绝不会像他四哥这样,丢人丢到养心殿来了。 他四哥这一吐吐的身上到处都是, 就这么走出去,那就不光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可这衣裳又不能脱了,那就不光是在那些奴才面前丢脸, 那可就是御前失仪了,汗阿玛若是有心要计较,那是要被打板子的。 弘时从马上摔下来了这事他听说了。 他猜汗阿玛找他和他四哥来为的应该就是这事。 他觉得他四哥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还是弘时那边的事要紧,他是这般想的, 也是这么说的。 这事由他十二叔来求情不合适,还就得是他来开口。 毕竟他和他四哥的关系素来亲厚, 他此时不开口那才要汗阿玛不高兴呢。 从前不管是他替他四哥求情还是他四哥替他求情, 只要是他们犯的不是大错, 且认错的态度诚恳,汗阿玛十次里有七八次都会心软, 一般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汗阿玛心软的次数多了, 他们也就忘了这十次里他还有那么两三次是不会心软的,不仅不会, 还罚得更重了。 弘昼不知道的是, 他以为他汗阿玛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求情所以才心软改了主意的,其实并不是。 只要他们犯的错并不大, 胤禛嘴上要严惩他们,可只要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并且为对方求情,他一般都只会小惩大诫一番。 比如最开始说要打板子的, 最后通常变成了打手板子,最开始说要罚俸禄的,最后变成了罚抄书。 当然了,罚跪这种事在胤禛这儿就不叫罚,毕竟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并不觉得稍微跪一跪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他们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错,这时候就不管谁来求情都没用了。 今日弘历犯的错在他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大错,所以不管弘昼怎么求情都是没用的。 他还非要他去凉快凉快,好好清醒清醒不可了。 他的儿子,他能不知道吗,他又没打弘历,也没骂弘历,弘昼这时候跳出开求情,根本就不是觉得他罚得太重了,弘昼是嫌弃弘历脏,身上的气味难闻,这才开口的。 弘历若是在阿哥所喝得烂醉如泥,早就有人来报给他听了,他根本不会放任弘历睡到现在,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事了。 无人来报他,那就说明弘历是在宫外喝醉的。 他没问弘昼弘历是在哪儿喝醉的是因为他都能想的带弘历出宫的借口是什么,无非就是想去看看自个儿的新宅子。 宅子看没看他不知,这酒显然是没少喝的。 自己不过是说了弘历几句,弘历就跟遇上了是你了不得的大事了似的,借酒浇愁上了。 他连婚都还没成了,身上自然也没差事,自己不过就是说了几句重话,他就喝成了这幅德行,等以后有了差事,真遇上了大事了,他还不得把自个儿喝出个好歹来? 胤禛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然后要严加管家这两个儿子的心就愈发的坚定了。 既然要严加管教,那今日就不能只小惩大诫,就得让弘历吃个教训,也让弘昼长长记性。 这么想着他狠狠的瞪了弘昼一眼。 至于护国公府,他俩人也别去了,去了怕是也只会添乱,他还是让苏培盛跑这一趟吧,胤禛想。 最后弘历是怎么被人架着来的这养心殿就是怎么被人架着回的阿哥所的。 要说这前后真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他来时所有人避着他是怕皇上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他走时,所有人还是都避着他,却是怕他们会粘上他身上的那些秽物了。 他们都能避开,弘昼却不行,他一边捂着鼻子让那两个小太监走快些,一边想着汗阿玛的话。 汗阿玛说要让他四哥凉快凉快,这个时节,虽然算不上冷,但绝对说不上热,要凉快,也就只能洗个冷水澡了。 就四哥这一身味儿,光洗冷水澡显然是不行的,怕是得先暖和缓和再凉快凉快了,就是不知道这一热一冷的,四哥的身子受不受得住,弘昼想。 苏培盛最后是带着昨日去过护国公府的那三位太医和金鸡纳霜去的护国公府,他们到的时候弘时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这下他也没力气闹了,他不闹,刘太医也不敢再说让皇上另寻他人的这种话了,只得又拿起了银针。 金鸡纳霜都拿来了,皇上对这事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他们只管放开手去治,别的都不用他们操心。 有他们治着,弘时这烧还是退了又烧起来,烧起来又退下去,别说他们了,就连十二爷也好些日子没睡过个囫囵觉了,愁得连头发都白了好些。 跟着他们一起愁的,还有苏培盛,这几日他是日日都要往护国公府跑一趟,是真怕那位爷就这么没了。 还好几位太医医术高超,愣是把这位爷给救 回来了。 救是救回来了,不过这位爷再也没精力拿东西砸人了,一来是没力气,二来是他也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就靠这几位太医了,哪里还敢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呢。 弘时是不那东西砸人了,拿东西砸人的人变成了齐妃。 齐妃当日拦着秀玉不让她走,非但没能出宫还让她这长春宫除了她这个主子以外的所有人都挨了板子,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她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她倒是想借这个机会说自个儿病了,要请御医,转念一想,这会儿但凡有真才实学的御医怕是都在护国公府,也只得作罢了。 她虽然没真病了,心烦气躁却是真的,让她心烦的就是她这长春宫里满宫的伤患们。 她就是怕苏培盛会下狠手,见有人还能站起来,她就以为苏培盛这是手下留情了,这才跟他走了。 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手下留情了,不过那就是演给她看的,除了她的奶嬷嬷和太监总管,其他人他通通都下了狠手。 她这长春宫的几个一等宫女和得用的小太监还算好,都还不用挪出去,那些二三等的小太监和不怎么得用的小太监这几日已经挪出去好几个了。 人一挪出去会是个什么结果那还用想吗,除非这些人命硬,不让她应该是见不着这些人了。 她这长春宫本就算不上热闹,现在更是愈发的冷清了,她能高兴起来那才怪了。 她倒是想过再闹上一回,就算见不着皇上,见着苏培盛也是好的,她听说苏培盛这几日日日都要去一趟护国公府,她召不来御医,见不着皇上,还见不着苏培盛吗。 没成想还没等她闹呢,苏培盛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她刚开始还以为是皇上要见她,立马就迎出来了。 后来苏培盛说是坤宁宫那位要见她,她差点没当着苏培盛的面笑出声来。 她和坤宁宫那位早就撕破脸了,那位要见她,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齐妃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想着。 “还请娘娘快些准备,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坤宁宫等着您呢。”苏培盛见齐妃迟迟不动,知道不把皇上搬出来她是不会这么快就动起来了,于是道。 齐妃一听皇上也在,也顾不得腹诽坤宁宫那位了,忙进了内殿去梳洗打扮去了。 好在她奶嬷嬷的伤并不算太重,不然她连个梳头的人都没有了,齐妃想。 这位老嬷嬷其实很想对她家娘娘说皇上和皇后若是没有大事怕是不会见她的。 可瞧着她家娘娘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过了,这话就没能说出口,反正皇上也在,她家娘娘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才对,她想。 齐妃是都快走到坤宁宫了才察觉到苏培盛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的,步子就越来越慢了。 她没把这事往弘时身上想,不是不能,是不敢。 她从前一直以为只有皇上才能支使得动苏培盛,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坤宁宫那位显然也是能支使得动苏培盛的。 她忍不住想,该不会是坤宁宫那位要找她,怕她不去,所以特意找了苏培盛过来,好让她以为是皇上要见她吧。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应该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又走得快了些。 等她进了坤宁宫看见皇上的确是在等她,她才真松了口气,还好她没闹着要半路折回去,她想。 能见着皇上她原本还挺高兴,毕竟这回不是她要求见,是皇上要见她,至于皇后,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只要今日皇后不理她,那她也不理皇后。 可当她看清皇上脸上的神情时,她又后悔自己没有闹着折回去了,她今日也许就不该来,齐妃想。 她跟在胤禛身边这么多年了,胤禛脸色难看到这个程度代表着什么她是知晓的,从前这代表着雍亲王又有一个小阿哥或是小格格夭折了,现在这代表着她的弘时的伤势恶化了。 时儿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弘昼,可也是不差的,他当时应该尽量避开了要害才对,又有太医们全力救治着,怎的伤势还会恶化了呢? 齐妃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大冬天被人兜头盖脸的泼了一盆子凉水,冷得她一个激灵,然后开始浑身发抖。 31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一十九天 “弘…… “弘时的伤势有些不好, 今日你哪儿都别去,就在此处等消息。”秀玉见李氏脸色乍青乍白,怕她在坤宁宫闹起来,这才开口道。 李氏其实已经猜到是弘时的伤势恶化了, 可她想着只要皇上没开口, 那就有可能是她想错了, 所以进了这内殿之后便一直盯着皇上瞧。 可惜皇上并没有看他,他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是他在用右手缓缓地摩挲着他左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个玉扳指, 她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呢。 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来得极快,是已她在内殿并未待多久, 好不容易见着皇上来,除了给皇上皇后请安, 她一句别的话都没说就又被请出来了。 回长春宫的路上她还在想,护国公府的消息来得这么快, 可见皇上对此事有多重视了。 等回了长春宫,她坐下来细想, 又觉着这事不对。 皇上就算再重视这事, 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她才刚坐下, 那边的消息就来了, 就好像是是她不来,这消息就不来, 她一来, 这消息就来了似的。 这么一想,皇上怕是看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迟迟不来,以为弘时真要不好了, 这才让苏培盛去找了她来,她毕竟是弘时的生母,这种时候她的确应该在坤宁宫等消息。 好在弘时被救回来了,不然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呢。 这次被救回来了,下一次呢,皇上都肯让她来坤宁宫了,可见弘时的伤有多凶险,她真怕弘时就这么没了。 她的儿子,她自是最了解的,时儿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皇上,第二个想见的应该就是她这个娘了。 皇上那人,说出口的话是绝不会轻易更改的,所以他应该不会去见时儿。 皇上不去,她却是能去的,只要皇上一句话,就连皇后也不敢拦她。 她都有些后悔刚才在坤宁宫时没求一求皇上,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这次没准儿她一求皇上就答应了呢。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她没再听说护国公府有新的消息传进宫来,就知道弘时的伤势没再出别的变化,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齐妃不知道的是,她收不到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是因为这满后宫的人都知道长春宫现在跟冷宫区别已经不太大了,哪怕绕路,她们也不愿意经过长春宫。 从前来给齐妃送东西的小丫头或小太监收了齐妃那位奶嬷嬷的银子,倒不介意跟这位老嬷嬷多说几句。 现在嘛,别说多跟这位老嬷嬷说几句话了,她们就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齐妃自然就收不到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了。 长春宫的宫人们是都挨了板子没错,长春宫也的确越发冷清了没错,可秀玉最终的目标不是她们而是李氏,所以最后透露护国公府那边的消息给李氏的人是秀玉。 从长春宫闯出来这事有第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 没听说弘时如今的境况之前她还能忍着不闯这第二回,听说了之后呢,她还能忍的住吗。 被软禁起来的妃嫔竟然闯宫而出,这种事是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的,所以守在长春宫外头的人已经是换过一批的了。 长春宫的宫人们都挨了板子,这些负责看守齐妃的人自然也是逃不过这顿板子的。 苏培盛领着人从长春宫里打到了长春宫外,也难怪所有人都宁愿绕路也不愿意从长春宫前路过了。 李氏上一次能被请进坤宁宫,是因为上次胤禛也在。 这次她特意挑了个胤禛忙得无暇分身的日子给让她的人去给长春宫那边的人透透风,她就不信李氏还能坐得住。 李氏的确坐不住了,她要是上回没被请去坤宁宫,她或许还会怀疑那些流言的真假,从坤宁宫回来之后弘时究竟伤得如何她心里其实也已经猜到了,所以才没有怀疑是有人故意骗她。 她上次能从长春宫闯出去,那是因为有人帮她拦着看管她的那些人。 为了让这些人跟她一条心,她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赏下去多少好东西。 前几日那一顿板子打下去,她这长春宫的人心是彻底散了。 她原想着人心散了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再聚起来便是了,结果她这长春宫的人今日挪一个出去,明日又挪一个出去,再无人可帮她了。 没人能帮她,她就自个儿来,她从前是只待在寝殿懒得出来的,现下是一天三趟的在外头晃悠,为的就是看新换的那一批负责看守她的人里有没有她认识的。 然后她就发现那些人她别说认识了,就连见都没见过。 这下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暂且忍耐下来了。 她觉着既然皇上上次都让苏培盛来找过她,时儿的伤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苏培盛应该还会来找她,这才忍下来的。 结果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苏培盛,倒是她这长春宫外头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冷清了,偶尔有一两个小太监也敢从她这长春宫外头路过了。 这几个太监其实不想从这长春宫前头过,可总绕路也不是个法子。 身上的差事不重的时候这路绕了也就绕了,这一忙起来了,恨不得能多长几条腿,哪里还顾得上绕什么路。 有了这几个敢从长春宫外路过的小太监,就有那路走得太多就脚疼所以不打算再绕路的小宫女,这么一来二去的,长春宫外头偶尔也能听见人的说话声了。 这下好了,国公府那边的消息也不用齐妃费尽心思去打听了,她一天要出去好几趟,只有有一趟能听上一耳朵也够了。 这几日宫里满打满算也就出了两件能拿来嚼舌根子的事,一件是长春宫的宫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挨了板子,另一个就是四阿哥在养心殿出了大丑,被人架着回了阿哥所。 这是长春宫外头,自然不能把长春宫的事拿出来嚼舌根儿,她们能说的就剩下四阿哥出了丑这事了。 虽然说的是四阿哥的事,却难免会提起那位曾经的三阿哥。 没办法,谁让这位曾经的三阿哥是四阿哥的兄长,而四阿哥又是在他摔下马来那一日在宫外喝得酩酊大醉,回了阿哥所睡到了第二日,就连皇上找他,他也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是以就算她们最开始说的是四阿哥的事,到最后都会拐到三阿哥身上去。 不过她们也不傻,知道那位曾经的三阿哥在皇上那儿是提都不能提的,所以只要话题一到他身上对半都会及时打住。 她们说完了也就痛快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 她们是痛快了,齐妃却难受极了。 她们倒是想什么时候打住就什么时候打住。 她一趟的散步,好不容易能听见几句有用的话,她们说一两句就不说了。 她只能把那些话拼凑起来,连蒙带猜的把那些只言片语拼成一句话,她能痛快那才真是怪了。 不过事关她儿子,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坐下来耐着性子回忆起了那些小宫女的话。 她就这么挑挑拣拣拼拼凑凑的,还真把时儿的近况给弄清楚了。 时儿的伤因着有太医全力救助,总算没再恶化,可要痊愈不知还要多久。 他疼得厉害,脾气难免大些,除了他福晋,就连他的侧福晋都被他骂过不知多少回。 皇上总说弘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是像他的,在她看来这话其实不对。 弘时在敬重嫡福晋这一点上就像足了皇上。 都到这时候了,还舍不得骂自家福晋,这不是像又是什么呢。 她觉得弘时会发脾气这事其实不能怪他,而是要怪她这个做娘的。 他自小就怕疼,皇上那时候见他习武上有几分天分就想着给他找个好师父,师父是找着了,在给他打熬筋骨时却出了岔子。 他实在怕疼,疼得都晕过去了,她见他都晕过去了,心疼得不行,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学武了。 最后弘时还是习了武,不过因为没有好好打熬过筋骨,所以他那身功夫最多也就能以一敌三,多了就不行了。 她那时不知道皇上是想再培养出来一个老十四,实在不行,老十三也行,现在倒是知道了,可惜晚了。 还有一件事,她也挺后悔的,她要是早知道弘时会有这一难,她肯定不会拦着他师父给他打熬筋骨,他的功夫再好些,说不定就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了。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真的从马上摔下来了,幼时连打熬筋骨的痛都忍过来了,如今都长大成人了,就算再痛也应该能忍住才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对下人动辄打骂,要么就痛得大喊大叫。 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说话,还非要说,说一句就得歇上好一阵,除非他睡着了,不然他那小院儿一整日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她其实也明白他为何会这样。 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想见的人见不着,想去的地儿去不了,要是想说的话再说不了那岂不是要憋死了。 可他想说的,却不一定是他能说的,就比如他说护国公府不好,要回他的三阿哥府去,这话他就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说。 她是听说弘时的福晋和侧福晋都去了护国公府照料他,这才忍住了没再从这长春宫闯出去的。 现在看来,她要是再不去见弘时一面,他怕是要把能得罪的和不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个遍了。 这么想着,她去外头晃悠的次数从一日三次变成了四次,就为了看外头负责看守她的那些人何时会走神,何时会困倦。 32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天 齐…… 齐妃第二次闯出长春宫, 是因为她听说弘时扔出去的茶盏打到了允祹。 允祹实在是吃不消了,就又进了一回宫,这回他请了安之后就被叫了起, 还是由苏培盛送出宫去的, 足见传言不假,弘时的脾气已发到他十二叔的身上了。 她觉得弘时就算疼得再厉害, 也不至于不敬尊长, 这事多半有隐情, 就想再听听那些小丫头会不会再说别的。 可那群小丫头偏就不说了,一提到弘时就立马换话题, 甚至干脆就散了。 她们倒是散了, 她却是坐立难安, 抓心挠肝,就想知晓皇上对这事是什么反应。 她就这么等了两日,岂料不但皇上对这事没什么反应, 就连那几个爱嚼舌根子的小宫女也不来了。 她这才有些急了, 都在想要不要给那来送东西的小太监些银子,向他打听打听这事了,那几个小丫头终于在允祹进宫后的第三日又聚在一处说上话了。 她其实听不清那几个小宫女具体再说什么, 她能听见那些只言片语, 还是因为那些小宫女里有一个小宫女嗓门格外大, 尤其是说到激动处, 那嗓门儿就更大了。 她刚开始还觉着奇怪, 这个小丫头嗓门儿这么大, 连她都听见了,那些负责看守她的人应该也听见了才对,怎么就没把人赶走, 并警告她们不许再在此处说话了呢。 后来她仔细观察了这几人,发现他们好像也挺爱听这几个小丫头说话,这才明白他们为何没有将人赶走。 敢情是觉着做这份差事一整日都不能说话,闷得慌,好不容易能听见有人说话,舍不得把她们赶走了呀。 其实她也好他们也罢,也就偶尔能听见一两个字,所以才得拼拼凑凑才能把那些字连成一句话。 他们又不像她,有这闲工夫来做这种事,所以就算听到了也复述不出来她们到底说了什么,所以不赶她们走也就说得通了。 齐妃以为新换来的这一批看守她的人是皇上亲自挑选的,所以他们就算听见了那些话也是不会到处去传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其实是秀玉让小谭子去挑选的。 他们来长春宫之前小谭子特意嘱咐过他们,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别大惊小怪,只要齐妃没从长春宫里冲出来,他们只需看着她,别的什么都别做。 他们之前虽不明白小谭子公公为何会说这话,可想着小谭子也只是替皇后娘娘来传话的,就只能把头点了又点,把腰弯了再弯了。 这会儿他们终于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齐妃娘娘一天要在院子里散好几回步,他们得当没看见。 那些小宫女们聚在一处说闲话,他们得当做没听见。 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齐妃娘娘不闹起来,他们不但得装聋作哑,还得装瞎。 那几个小宫女不过几日没来,齐妃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原先还只是散步,这下好了,这下改在院子里喝茶了。 他们是装瞎,又不是真瞎,还能看不出来她是在等那几个小宫女吗。 其实不光齐妃在等这几个小宫女,他们也在等,他们倒不是想听那几个小宫女说闲话,他们是想稳住齐妃。 虽然知道不该这般想,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这个法子其实挺好的。 齐妃为了见那位爷可是敢从长春宫闯出去的。 就因为这个,早先负责守着他的那些人都挨了板子,现下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他们胆子小,只要齐妃能不闹,能让他们好好当差,听几句闲话就听几句闲话吧,总比冲出来要强吧。 这不,这几个小丫头又来了,齐妃娘娘也恰巧该散步了。 他们其实也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那几个小丫头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们能听,却不能记,听过就得忘。 不像齐妃娘娘,她应该恨不得自己的脖子能再长些,耳朵能再好使些,记性能再好些。 齐妃呢,她今日还真又听见了些有用的字眼,比如阿哥府,再比如收回去。 把这几个字放在一块儿,那个大嗓门是小宫女说的什么立马就出来了,皇上这是听说弘时想回他的三阿哥府去,想着干脆把他的阿哥府收回来,这样他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这如何使得,在她看来不管弘时有没有被过继出去他都是皇上的血脉。 皇上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没有收回弘时是三阿哥府。 只要弘时还住在三阿哥府,那别人就得敬着他捧着他。 三阿哥府要是真被收回去了,弘时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再说了,弘时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呢,他要是知道皇上要把三阿哥府收回去,恐怕得气的再晕过去一回。 不行,她得去见皇上,跪也好,求也罢,她都得让皇上收回成命才好, 不过这一切倒是串起来了,应该是时儿闹着要回三阿哥府,闹得实在太狠,才惊动了允祹,那茶盏就是这么砸着允祹的。 不过时儿要砸的人应该不是他,时儿又不知他回来,怕是把来人当成了那几位太医,这才朝他们砸了茶盏。 就他现在的力气,那茶盏定是空的,不就一个空了的茶盏吗,砸在身上能有多疼呢,这也就是被砸的人是允祹,不然这事怕是都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她想着这种时候决不能再惹怒皇上以免皇上一怒之下真把三阿哥府收回去了,因此就算她再不情愿,那也只能等着。 就这么又等了三日,皇上对这事依旧没什么反应,那几个小宫女却又不来了。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日,确定她们是真不会来了,这才慌了。 皇上每日要处理的朝政不知有多少,他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件小事一点儿都不奇怪,与之相比,那几个小宫女不来了才更奇怪。 她这会儿要是还看不出这几个小宫女是特意到她这长春宫外头来说闲话的那她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可她现在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这几个小宫女了,哪怕知道她们是谁派来的,她也盼着她们能来,这冷不丁的不来了,她可不就急了吗。 人一急就容易做傻事,她就做了一件,她亲自拿着银子等在了院子里,等的是来给她送份例的小太监,她打算用银子撬开这小太监的嘴,问一问弘时究竟如何了。 给她送份例的小太监来是来了,不过见着她就跟见着了鬼似的,把手上的东西往负责看管她的小太监手里一塞,转身跑了,都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 这事没人看见还好,只要有人看见了,这小太监免不了是要挨一顿板子的。 不过他挨的板子肯定远远没有二十板子这么多,他要是上头有人,这板子怕是会换成手板子,这么一算,可不就是跑比不跑强吗。 眼见这最后一条路都走不通了,也只能再从这长春宫闯出去了。 不过经过了上次那事之后,她要想再闯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是从前,她做这事之前必是要会和她身边的可信之人商讨一番的,这回不一样,这回她谁都不打算告诉。 她最后还是从长春宫闯了出来,因为怕有人会拦她,她还带了把剪子,只要有人拦她,这把剪子可就有用处了,她就不信都这样了,那些人还敢拦她。 她以为她这剪子能带出去,其实不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那奶嬷嬷看在眼睛里了,要想把剪子带出去,先得过她这一关。 她之所以带一把剪子,是想着它既可伤人亦可自伤,她虽然没想过真要自伤,做做样子还是会的。 至于伤人,谁知道她出去之后会遇见什么,带把剪子防身总没错吧。 她要带剪子,她那奶嬷嬷自是不肯让她把剪子带出去的,如此,自然也就争抢起来了。 她二人都争抢起来了,宫门外负责看守她的那些人再想装聋作哑显然是不行了,他们推举一个腿脚最利索的小太监,往乾清宫报信去了。 也真是巧了,秀玉也正在去乾清宫的路上,刚好遇上了这人。 秀玉其实不想去乾清宫,奈何允祹福晋来找她哭诉,说自从弘时住进了护国公府之后搅得护国公府是鸡犬不宁,鸡飞狗跳,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进了宫,求她想想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可她瞧着这位福晋的架势,她今日不给允祹福晋给准话这位福晋是不会走的,便只能向她保证会去找胤禛讨个主意,这才这终于把这位福晋打发走了。 她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这位福晋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了坤宁宫。 不过这回她可学聪明了,她没打算走着去,而是让人备了凤辇,她可不想再遇上什么好戏不能坐着看了。 她以为这好戏不可能这么巧就被她遇上,谁知还偏就这么巧,她还真遇上了。 那个负责看守齐妃的小太监原本是要去乾清宫将此事告知苏培盛再由苏培盛禀告给皇上的,结果在半道上遇见了皇后娘娘,他的步子立马就顿住了。 他遇见这事的第一反应是要把此时告诉苏公公,那是因为他是太监,苏公公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习惯有什么事都知会苏公公一声。 等他看见了皇后娘娘的凤辇,他才惊觉他想错了,这事其实禀告给皇后娘娘才更合适。 齐妃虽然被软禁起来了,可扔身在妃位,那这事就是后宫之事,既是后宫事,那当然得由皇后娘娘管了,这么想着,他调转了方向,迈开了步子,朝着皇后娘娘的凤辇去了。 32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一章 …… 这小太监以为他会被拦下来, 甚至被呵斥,他的确被拦下来了,不过并没有被呵斥。 小谭子拦他, 是因为他没得到主子的允许是不能接近凤辇的, 小谭子没有呵斥他,是因为他的差事就是小谭子给的,所以识得他。 其实不光小谭子, 就连秀玉也对这个小太监有印象。 她之所以对这个小太监有印象,是因为这个小太监长得实在高。 她见到这个小太监的第一眼就在想,这人手长脚长的,跑起来一定极快,长春宫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 报信之人必然是他。 这会儿他应该在当差才对, 自己却在此处见着了他, 想来是长春宫出事了。 她又不是那些小太监小宫女, 为了不从长春宫前头过,宁愿绕路,她自然是哪儿近就走哪儿的。 看着小太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知道,长春宫那边怕是出了大事了。 她要是再等他把事情说清楚再过去,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般想着, 她虽然叫了这小太监起来却没让他说话, 坐着辇转道去了长春宫。 去长春宫的路上她还在想,看来她安排的那几个小宫女还真挺有用的,李氏既见不着胤禛,又得不到弘时那边的,消息, 终于又坐不住了。 她之前还没发现,小谭子还真是挺会挑人的。 挑的小太监足够机灵,看这方向,他原本应该是想去乾清宫的,一看见凤辇立马就小跑着过来了。 挑的小宫女也挺实心眼,特别是那个大嗓门的小宫女,小谭子就是因为她嗓门儿都大才选的她,还特意嘱咐她,别每句话都放开声儿说,只要挑一两句声音大点就成了。 这几个小宫女就是做完了身上的差事,聚在一处说几句闲话,之所以选在长春宫附近,还是因为大家都绕着这边走,没什么人能撞见她们说闲话。 就那几句话,不仔细听都听不见,也就只有李氏会听的这么认真了。 抬辇的小太监也看出这是出事了,抬着辇走得飞快,都快跑起来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的凤辇还没走到长春宫门口呢,她就已经看见李氏在和她的奶嬷嬷在争抢什么东西。 负责看守李氏的那几个小太监站在宫门外头进去也还是,退开更不是,一个个的那手是一会儿抬起来,一会儿又放下去,明明没做什么,瞧着还都挺忙的。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谁让她吩咐过他们,只要李氏没闯出来,李氏不管做什么都他们都不用管呢。 不动吧,他们又怕真出什么事,动吧,他们又不能进去,腿动不了,可不就得动手吗。 她的凤辇刚走到长春宫宫门外头,还没来得及停下呢,她就看见李氏啪叽一声摔了个仰倒,然后她终于看清李氏和她奶嬷嬷在争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那是一把剪子。 她之所以能看清那是一把剪子,是因为那把剪子正朝着她“飞”过来。 当然了,那把剪子最终没能“飞”到跟前,它砸在了小谭子肩膀上,然后掉在了他的脚背上。 要不是场合不对,秀玉怕是要笑出声来了。 也不知这小谭子怎么就这么倒霉,那剪子“飞”过来刚好就砸到了他身上,这还不算完,掉下去又刚好砸在了他脚背上。 她忍不住想,也不知小谭子现在是肩膀更疼还是脚更疼。 要是换成她,肩膀再疼她都忍得了,脚疼她可忍不了。 不过这小谭子真不愧是苏培盛的好徒弟,他还真就忍住了。 原本这剪子是“飞”不到她跟前来的,谁让那些负责看守李氏的小太监一见着这凤辇立马就跪下了呢,该跪的都跪了,这剪子可不就越“飞”越远,最后还给小谭子来了这么两下吗。 剪子都掉地上了,李氏还躺在地上没起来,也不知她是起不来了,还是觉得只要她不起来这事她就能躲过去了。 李氏的年纪,还远没有到摔一跤就这么久都起不来的地步,所以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了,她也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想耍赖躲过去。 笑话,人证物证都有了,李氏可是在她这个皇后娘娘面前亮了凶器了,别说李氏耍赖不肯起来了,就是李氏撒泼打滚,装疯卖傻,她也没打算把这事就这么揭过去。 李氏和弘时都倒大霉了,她当然要落井下石了,不过她还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有私心,不然她这么多年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李氏,你在本宫面前亮出此等利器,这是何意?” 秀玉其实可以大声叫喊,说李氏这是要刺杀她,不过她要是真这么喊,那这事可就大了,这绝不是胤禛想看到的,所以秀玉把凶器二字改成了利器。 李氏呢,她刚才只顾着和杨嬷嬷抢剪子了,还真没发现皇后的凤辇来了。 她摔下去之后才发现气氛不对的,她都摔了,杨嬷嬷只会比她摔得更狠,按说杨嬷嬷才是真正起不来的那一个,可她不但起来了,她还起来得极快。 她看杨嬷嬷起来的这么快,就想让杨嬷嬷扶她一把,结果杨嬷嬷才战起来,立马就跪下了。 她立马就意识到这是有人来了,能让杨嬷嬷跪的这么快的,除了皇上就是皇后了,皇上根本就不会来,那来的人就只能是皇后了。 看来皇后这是等不及要对她动手了,可皇后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出这长春宫呢,难不成她身边有皇后的人? 不对呀,她身边的人她可是清理过好几回的,按说不该有皇后的人才对呀。 再说了,这段时日从她这长春宫挪出去的人就没有回来的,都挪出去了快一半儿了,这人竟然还在她身边吗? 总不会是苏培盛也知晓这些人里谁是皇后娘娘的人,对那人手下留情了吧,齐妃越想越觉着是这么回事,更不敢起来了。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万岁爷说……”苏培盛听他手底下的小太监说十二爷的福晋进宫了,好不容易等到万岁爷闲下来了,立马就把这事禀告给了万岁爷。 其实别说是万岁爷了,就连他也知道,皇后娘娘怕是已经在来乾清宫的路上了。 要是平时,皇后娘娘来也就来了,今儿是真不巧,皇上不知又看了什么折子,今日怕是连皇后娘娘都见不着万岁爷了。 到了乾清宫却进不去,和半道上转道去御花园,这两者之间是有极大的不同的,万岁爷也知道皇后娘娘怕是快到了,连忙吩咐他来拦上一拦。 不过苏培盛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何要从这长春宫前头过了,他要是选了别的路去坤宁宫,不就遇不上今日这事了吗,苏培盛看着小谭子手里的剪子,想着。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觉得这事不对,他不管走哪条路去坤宁宫最后这事都会找上他。 与其让齐妃闹到乾清宫去,还不如让她就在这长春宫闹呢,那样他还能少吃些瓜落。 苏培盛打算的是挺好,想让秀玉在这儿就把李氏给发落了。 不过秀玉可不这么想,所以秀玉让齐嬷嬷进了长春宫,让她去帮李氏一把。 齐嬷嬷一出马,甭管李氏是真起不来还是装的,都得起来,只要她起来了,那就得跟着自己走。 “皇后娘娘,万岁爷今日实在忙,您看……”苏培盛看齐嬷嬷动了,就知道今日这事恐怕还是要闹到万岁爷面前去了,他虽然不敢拦皇后娘娘,倒也没忘了皇上吩咐的话,于是连忙道。 “本宫知晓了,不过本宫今日非见着皇上不可。” “这样吧,本宫去御花园转悠转悠,如此怎么着也能消磨小半个时辰,本宫心中有数,不会扰了皇上的,大不了本宫去西暖阁等着皇上便是了。” 秀玉看李氏心不服面也不服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就被咽下去了,换了别的。 “你这奴才,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伺候皇上”秀玉见苏培盛愣住了,说道。 “是,奴才遵命,奴才告退。”苏培盛听得此言,连忙回道。 回乾清宫的路上他还在想,难道那东西不是齐妃用来做做样子的,就为了能出长春宫的吗,如果不是,齐妃可还在长春宫里没出来呢,那东西又是怎么到他那小徒弟手上的呢? 既然不是从齐妃手上抢过来的,总不会是那剪子自己长了腿,走过来的,又或是长了翅膀自己飞过来的吧,苏培盛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脚下的步子也越发快了。 “怎么,嬷嬷这是觉得你上回挨了二十板子还能走路,所以再挨上二十板子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再向本宫讨板子吗?”秀玉看杨嬷嬷跟着李氏追了几步,似笑非笑的道。 “奴婢不敢,只是此时错在奴婢,还请皇后娘娘责罚。”杨嬷嬷见皇后娘娘问她话,立马回道。 “此事究竟是谁之过皇上自有决断,岂容你一个奴婢妄下论断,你放心,皇上最是公允,你只老老实实的等着便是了。”秀玉猜到杨嬷嬷会站出来替李氏顶罪,她高声道。 “齐妃,本宫听说你最近日日在你这长春宫散步,你这长春宫才多大,又能有什么好景致,不若你今日就陪着本宫去御花园好好赏赏花草如何。”秀玉轻声道。 秀玉这话是在相请,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请的意思,她一挥手,凤辇就又被抬了起来,再一挥手,凤辇就又动了起来。 至于齐妃,她这会儿还被齐嬷嬷反剪着双手呢,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只能跟在凤辇后面,陪着秀玉去御花园欣赏花草去了。 32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二章 长春…… 长春宫离御花园极远, 秀玉坐着辇,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李氏觉不觉得有什么就不好说了。 小谭子原本是走在最前头的, 秀玉怕齐嬷嬷一个人制不住李氏,就让他到后头去了。 小谭子也挺担心齐嬷嬷一个人制不住齐妃的, 所以二话不说拿着那把剪子就到最后头去了。 秀玉让小谭子去后头其实还有想看看李氏会不会去抢那把剪子,只要她抢了, 那她也不必去御花园了, 在哪儿抢的就在哪儿跪着吧。 李氏倒也不傻, 她知道她要是真去抢这个剪子那她的罪可就真坐实了,所以这一路她还真是看都没看那剪子一眼,一直盯着地上看, 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她不敢抬头, 所以就没看见有多少人来看她的热闹了。 那些人虽然只敢远远看着, 小声议论着,可这人一多,就是说话声再小那也小不到哪儿去,想听不见都难。 要是平时有人敢在她耳朵边这么吵,她都不用说话, 齐嬷嬷怕是就已经冲出去了。 这会儿她却觉得偶尔这么热闹热闹也不错, 她可没打算去打扰胤禛,那些话就算传到胤禛耳朵里也跟她没关系,她可是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的。 秀玉不说话,李氏却说上话了, 不过她只是小声的嘟囔,别说秀玉了,就连齐嬷嬷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没听清归没听清, 也不妨碍齐嬷嬷心中气恼。 齐嬷嬷之前还顾虑着齐妃到底是主子,虽然反剪了她的双手却没真使劲儿,这会儿看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猜想她应该是在说皇后娘娘的坏话,手上这才又加了几分力气。 齐妃这下是真被弄疼了,脱口而出了一句狗奴才,虽然她声音极小,谁让齐嬷嬷跟她离得进呢,齐嬷嬷还真就听见了。 不过齐嬷嬷并没多气恼,她在齐妃眼中是狗奴才没错,焉知齐妃在她家娘娘眼中其实就不是奴才呢。 也就是她家娘娘是高门贵女,不会把奴才这种字眼挂在嘴边,不然她家娘娘一句奴才,齐妃怕是羞也要羞死了。 发现齐妃说齐嬷嬷是狗奴才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雨骤。 狗奴才这三个字,齐嬷嬷是听见的,雨骤不一样,她是猜出来的。 秀玉这次去乾清宫原本没打算带雨骤,想留她和晴初一起看着坤宁宫,是雨骤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她这才把雨骤也给带上了。 雨骤这个小丫头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只有一点让人有些受不了,那就是嘴碎。 就她那张嘴,得亏她是嫡福晋的丫头,不然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回板子,如今有没有命在还真不好说。 秀玉平日里爱带着她,那是因为她的眼神实在好,总能看见点儿有用的东西。 秀玉今日不想带她出门,纯粹就是因为她今日一整个上午都在听允祹福晋说话,要不是允祹福晋还知道自己这是在坤宁宫,她怕是连嘴都插不上。 允祹福晋都出宫了,她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弘时如何如何,弘时福晋又如何如何。 这也就是她耐心好,要是换成了妙英,怕是早就端茶送客了。 不过那些话她可不是听过了就算了的,她都听过了,那胤禛自然也得听一遍,不然怎么能叫做夫妻一体呢。 她已经听够了弘时和他福晋如何如何,今日不想再听人说话了,所以雨骤是带上了,不过没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只让她走在了最后头。 雨骤一个人在后头,原本挺闷闷不乐的,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却没人同她说话,她都快憋死了。 小谭子一来,她立马就乐了,哪怕小谭子一句话都不说,只要有人听她说话也成。 雨骤原本想的是只要小谭子肯听她说话就行,可她说了好几句小谭子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她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有了小谭子在,她就敢东张西望了,这一望刚好就看见齐妃和齐嬷嬷那边有动静了。 她眼神本来就好,又离她们挺近,还真就通过齐妃的口型猜出她在说什么了,她说的是,狗奴才。 齐妃想来也知道这次是错大发了,不然她要是真想挣脱开来也不是不行,她是不想罪上加罪,所以才在嘴上逞逞威风罢了。 看齐妃这样,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她们还在王府的日子了。 齐妃刚进府时可不是侧福晋,就只是个小小的格格,最开始齐妃也是想要投靠她们家福晋的,所以没少亲自跟齐嬷嬷套近乎。 那个时候她可没说过这种话,她想要套近乎,齐嬷嬷就是好嬷嬷,跟她们家娘娘撕破脸了,齐嬷嬷就成了狗奴才了。 要她说,狗奴才她们坤宁宫没有,狗却是有的,等等,狗,对呀,她怎么就忘了她们家娘娘还养了好些狗呢。 哦,不对,她们家娘娘说了,那不叫狗,叫犬,她们家娘娘养了好些犬。 她跟在她们家娘娘身边好些年了,也不是真一点长进都没有,起码她知道这会儿不能在队伍里乱窜,所以她到底忍住了没跑到她们家娘娘跟前去。 她是等她们家娘娘的凤辇停下之后才走过去的,她走过去之前还看了一眼齐妃,发现她和齐嬷嬷已经被她们远远的落在后头了,在心里哼了一声,这才迈步往前走。 “你这小丫头,有在打什坏主意。”秀玉一看雨骤那样就知道她这是又在琢磨什么不该琢磨的事了,无奈的道。 “娘娘,今日天气如此之好,不若奴婢去一趟犬舍,放松子儿它们出来溜溜。”雨骤试探着问道。 秀玉刚开始还不明白雨骤这丫头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遛狗了。 眼下这种情况,是能遛狗的时候吗。 秀玉正想这么说就看见雨骤转头不知在盯着什么看,她看雨骤一直没把头转回来,也跟着转了头,然后终于明白雨骤在看什么了,她在看齐妃。 在这儿其实没有遛狗这一说,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闲来无事时才会去犬舍让照看那些犬的小太监把那些犬放出来遛一遛的。 犬舍的犬除了大黑,都是能被抱在怀里的小犬,说是遛狗,其实它们走不了几步就开始耍赖,要么躺在地上不走了,要么就开始蹭你的腿开始撒娇要抱。 倒也有几只不喜让人抱的,走的那叫一个慢,当真是人在前面走,犬在后面追。 尤其是她还坐着凤辇,就更是她在前头走,犬在后头追了。 大黑如今是跑不动了,就算放它出来,那也不是在遛它,而是在陪它玩。 别的犬倒是能遛一遛,可今日显然不合适。 她也明白雨骤的意思,她雨骤这是在说她们在前头走,齐妃在后头追,就像是那被遛的犬似的。 这个小丫头,也只有她才会往这上头想,秀玉无奈的想。 “今日这事本宫可是占着理呢,要是真让犬舍把那些犬放出来,李氏的确是要出大丑没错,了本宫有理也成了没理了,要收拾她机会国外的是,这次就算了。”秀玉耐着性子道。 “再说了,若齐妃是狗,那抓着她不让她走的齐嬷嬷是什么?” “本宫看你是许久没挨手板子,皮痒了,本宫看这手板子打得再多对你来说也是没用的了,不若本宫吩咐下去,让你也尝尝那杖刑的滋味如何。”秀玉板着脸道。 “别别别,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口没遮拦,奴婢自罚,自罚。”雨骤说着就给自己的脸上来了一下,至于是打,还是摸,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笔账先记下了,待本宫何时有了空闲,再与你新帐旧账一起算。”秀玉看雨骤那样,差点被气笑了,她说道。 “是,可……”雨骤看起来十分不甘心,不过秀玉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得不再提起此事了。 秀玉说要好好逛一逛这御花园,这可不是假话。 难得今日御花园这般安静,既没有低位份的妃嫔这此处翘首以盼,也没有位份高些的妃嫔一见她就过来请安,她还真能在此处消磨消磨时间。 这一消磨就消磨了半个时辰,齐妃才刚缓过来,凤辇就又动了。 秀玉觉着若不是她们正在往乾清宫的方向走,李氏真能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走了。 秀玉是到了乾清宫宫门外后才下了凤辇的,跟着她往养心殿走的除了小谭子和晴初,就只有齐嬷嬷和齐妃了。 秀玉之所以去养心殿,是想看看苏培盛是在殿内还是在殿外,若他在殿外,那就表明胤禛还在忙,那她就得去西暖阁等着,若他在殿内,那她便可不用再等了。 等她走到养心殿门口一看,苏培盛还在门口站着呢,她转身就去了西暖阁。 苏培盛呢,他也正愁着呢,他愁看皇后娘娘那架势,今日怕是发要见着皇上不可了,可皇上一直在忙,他又不敢进去将此事禀告给皇上,真是为难极了。 皇后一踏进乾清宫的宫门他就知道了,可他不但不敢像往常似的迎出去,他连动都不敢动,就怕皇后娘娘问她,为何还不讲此事禀告给皇上知晓。 好在皇后娘娘并未为难他,见他还在外头站着,转身就去了西暖阁。 不过这齐嬷嬷可是比他还大上几岁的,按说力气应该不比年轻人大才是,怎么抓着齐妃就跟抓着只小鸡崽似的,苏培盛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想着。 32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三章 …… 这西暖阁秀玉这个皇后进得, 齐妃却进不得,都到了这儿了,马上就能见着皇上了, 齐嬷嬷怎么想都觉得齐妃是不会跑的,这才终于放开了她跟着秀玉进了西暖阁。 李氏平素被人伺候惯了, 从来没一次走过这么久的路,要不是有齐嬷嬷抓着她,她早就倒下了,因此齐嬷嬷一放开她,她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秀玉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一知半会儿怕是起不来了,也就没再管她。 反正只要她不是站着的,不管她是跪着还是坐着,都不合规矩,都得出丑, 自己又何必管她呢。 李氏跪下去之后的确立马就想站起来。 奈何她的腿又酸又疼, 还抽筋了, 她实在不敢轻易动, 就打算先跪着, 等皇后和皇后的人都进了西暖阁她再改跪为坐, 等坐着缓过来了,再站起来。 等她真坐下,她恨不得能顺势躺下,她立马就意识到她今日要是不歇上一两个时辰怕是站不起来了。 她的脸今日已是丢尽了, 也还在乎再丢多一点,所以她还真就坐下了。 还没出长春宫之前她想的是,一定要快些见着皇上, 此刻她想的是,皇上若是能来得慢些就好了。 若是能等她缓过来,能站起来之后再来,那就最不好过了。 李氏希望胤禛能来得越晚越好,秀玉却不这么想,她想让胤禛来得越早越好。 今日她又看了一出好戏,刚开始是觉得这戏挺有意思的,不过后来她也成了戏中人,就觉得有点儿累了。 这一累,她就想找个地儿歇会儿,然后她就看上西暖阁里的昼榻了,这个地儿虽然不能真睡着,打个旽想来是无碍的,这般想着,秀玉让晴初将榻上的炕几往她这边移了一点,用手支着头,开始打起盹来。 她是被人轻轻拍了几下手臂拍醒的。 她下意识的甩了甩手,发现手臂只是微微有些发麻,立马就意识到她并没有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她看齐嬷嬷和小谭子都朝门口看就知道这是胤禛来了,可苏培盛之前那话的意思,胤禛应该要忙很久才对,怎么这就来了,秀玉想。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才疏学浅,见识浅薄,未能教导好弘时,求皇上看在弘时故去的兄长的面上,别将三阿哥府收回来,哪怕摘了牌匾都行,就让弘时住在那座府邸里终老吧。” 李氏到底是跟在胤禛后头一步一停的进了西暖阁。 她进这进来了,不过才刚进来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她也不起来,就这么跪着开了口。 秀玉呢,她说是要打个盹,其实就是不想理李氏所以找了个借口罢了,没想过真睡着。 她是被齐嬷嬷轻拍手臂拍醒的,醒过来之后便有些懵,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她在想着这事,虽然瞧着起身给胤禛见了礼,其实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说只要胤禛不开口,此处第一个开口之人就应该是秀玉这个皇后才对,结果胤禛在等她开口,她在神游天外,倒让齐妃抢了先。 不过被齐妃抢了先倒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齐妃显然是知晓今日她若是不先开口恐怕就没机会提起此事了,所以未仔细斟酌便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未仔细斟酌,话里自是错漏百出,秀玉不把那些错处挑出来也就罢了,她若真要挑,那可就有得辩了。 巧了,秀玉今日就是要落井下石的,当然要好好挑一挑这话里的错处了。 “齐妃你这话可当真有趣,弘时没被过继出去前皇上是他汗阿玛,本宫是他嫡母,过继出去之后允禩是他阿玛,你竟说弘时是你教导的,那你不妨说说,你都教导了他什么才将他教导成了如今这样。”秀玉似笑非笑的道。 “你还想求皇上别将三阿哥府收回来,说什么摘了牌匾就能住,那本宫问你,三阿哥府里违制的那些假山奇石拆是不拆,还有那些多宝阁上的宝贝,书案上的摆件,搬是不搬,又怎么搬?” “这些事你可想清楚了,但凡有一件是你想清了的,你尽可一一道来,皇上和本宫都听着。”秀玉想了想,说道。 “臣妾自然是……自然是……”李氏自然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当然说不下去了。 至于那阿哥府,她不过是想着只有弘时不搬出来,那他现在的身份就算不比弘历和弘昼尊贵,那也是比弘旺尊贵的,她那想得到什么东西要拆什么东西又该搬呢,自然就答不上来了。 李氏答不上话,下意识就去看皇上,想着皇上或许能帮她一把,结果发现皇上正在盯着皇后的脸看,心下就是一沉。 都看了多少年了,皇后娘娘那张脸真就那么好看吗,皇上怎么就看不腻呢?都这种时候了,齐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的却是这个。 胤禛其实刚进来的时候没想着要盯着秀玉的脸看,谁让秀玉在这打了个盹把脸给打红了一块呢。 秀玉刚开始是用手支着头没错,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用手托着下巴了,脸上可不就红了一块吗。 这会儿在这西暖阁里的三个人,齐妃不敢看她,她自己又看不见,能看见秀玉脸上印子的人就只有一个胤禛。 他其实也没有盯着秀玉看,他就只是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再看一眼罢了。 他今日猜到秀玉会来来找他,原本还想着今日若是不忙那他去坤宁宫也是使得的,省得秀玉累着。 结果他好不容易把手上的事处理完了,正打算 起身呢,苏培盛就又呈上来一本折子。 他跟这本折子耗了一个时辰才算是把这折子上所奏请之事安排妥当,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苏培盛在外头走过来,又走过去。 要是又是前朝出了事,苏培盛早就提醒他了,苏培盛没说话,那就代表是后宫又出了事,能让苏培盛这般着急的恐怕就只有秀玉了,胤禛想。 胤禛担心秀玉这边是出了什么大事,把御笔一放就起了身,等苏培盛跟在他身后说今日这事还跟齐妃有关,他走得就更快了。 他人是进了西暖阁,其实脑子里想的都还是那折子上的事,注意力又被秀玉脸上的红印子吸引了,除了刚进西暖阁时看了李氏一眼,就再没看过她。 李氏的话他听见了,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压根儿没记住。 秀玉的话她也听见了,这回倒没有听过就忘了,他听了这些话想的是,对呀,这些事的确都得考虑,秀玉果然细心。 不过他从前怎么不知道秀玉嘴皮子这么利索,还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 还好他和秀玉没怎么吵过架,不然谁吵得过谁还真不好说。 不过秀玉的性子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齐妃这是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秀玉动了气?胤禛想。 胤禛很快就知道秀玉是因何而动气的了,因为苏培盛送了把剪子进来。 秀玉看了那剪子一眼,然后说了一句,那剪子原本是在齐妃手上,她刚好路过,这剪子也刚好从齐妃手上飞了出来,直奔她而来。 当然了,这把剪子最后没能“飞”到她面前,倒是给站在最前头的小谭子来了两下。 “你来说,把此事的来龙去脉都给朕说清楚。”这件事事关秀玉,他当然要知晓其中原委才好,于是说道。 “齐妃,朕记得,你求过朕,说是只要能让你去看弘时,你愿意做任何事。”胤禛没有继续说和这把剪子有关的事,反倒是看向了齐妃。 “是,还请皇上看在您与臣妾这些年的情分上,让臣妾去看一看时儿吧只要能见着时儿,让臣妾做什么事臣妾都是愿意的。”虽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她还是立马就回了话。 “ 朕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你可以去看弘时,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齐妃而是李贵人,朕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住着,非死不得出。” “第二条,你在宫里做你的李嫔,弘时那边你就别想着能去了,长春宫你也不能住了,只能住到长春宫的偏殿去,且同样非死不得出”胤禛看着齐妃,低声道。 听得此言别说李氏了,就连秀玉都吃了一惊,胤禛这是,在试齐妃?秀玉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齐妃,想着。 “皇上……”齐妃显然比秀玉要惊诧多了,都顾不上管这是在何处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不少。 她想不明白,不过是她手里的剪子脱了手,砸到了小谭子,皇上就要降她的位份。 什么李嫔,什么李贵人,她在雍亲王府是侧福晋,进了宫便是齐妃,她怎么能去做什么李嫔李贵人。 她手里的剪子是飞出去了不假,可总不能因为这样就说她意图刺杀皇后吧。 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她有没有贼心,又有没有贼胆皇上还不清楚吗,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说了,就算要行刺,那也得近身才行,她人可是在长春宫里没出来的,又如何近得了皇后娘娘的身呢? 她手里的就是一把剪子,又不是一枚暗器,还能轻轻一掷就能取人性命不成。 明明胤禛没提起过那把剪子,齐妃却已经想了不知多远了,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怕,脸色也渐渐白了。 32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四章 …… “齐妃。”胤禛对齐妃可不像对秀玉那般有耐心, 他见齐妃久久不言,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齐妃虽然脑子极乱皇上叫她这一声她还是听见了。 今日若是没有这把剪子,她还不至于多想,有了这把剪子, 她刚才想的全是和剪子有关的事, 还真没想过要不要去看时儿。 别看她一进宫就封了妃, 那也是她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现在皇上一句话就要降她的位份, 她如何能甘心。 可她不甘心有能如何呢, 皇后不过是拿了一把剪子出来, 小谭子那话也并未添油加醋皇上就已经要将她降至嫔位了,她要是还迟迟做不出决断,怕是连嫔位都没有了。 这嫔位虽然比不上妃位,好歹也是一宫主位, 虽然皇上说她今后只能住长春宫偏殿,可外人又进不了长春宫, 长春宫还是只有她一个主子, 她住在何处,那还不是由她说了算的吗。 至于皇上还要禁她的足, 她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端看皇上就算再想降她位份最低也只是要将她将至贵人的位份就知道了,皇上也顾及着皇子的生母位份不能太低。 只要有弘时在,她总有一日能出长春宫,齐妃想。 皇上既然说了时儿那边的事他会管,那就必不会食言,皇后这回是真动怒了,她还是识时务些,别再顶撞她的好。 李氏最后还是选了嫔位, 秀玉对此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她只是没想到李氏这么没脑子,都看不出胤禛这是在试她,胤禛抛出去个饵,李氏还真就上钩了。 李氏选了嫔位,胤禛也并不惊讶,他就是有些失望,他李氏求他的时候看着如此的情真意切,那他都松口让她去见弘时了,她应该喜不自胜才是,结果弘时在李氏心里还是没有她的位份重要。 既如此,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见着弘时了。 他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无法就是想着她那长春宫别人进不去,只要没人说出去,她住的是不是偏殿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她可就想错了,那长春宫别人进不去,他的人还进不去吗,只要有他的人看着,这偏殿她再不愿意住也得住。 不过这事始终是后宫事,还是得由秀玉这个皇后来管才行,这般想着,他转头看了秀玉一眼。 也真是巧了,胤禛看过来的时候秀玉也刚好在看他,眼神刚好就撞在了一处。 胤禛那眼神秀玉倒是看懂了,他是在说,这事你来。 不过秀玉觉得胤禛今日看她的眼神有些怪,而且胤禛好像不是在看她的眼睛,好像是在看她的脸。 她脸上难不成有什么?不应该呀,她要来乾清宫,肯定是要梳洗打扮的,她明明照过镜子,她脸上什么都没有呀。 再说了,她脸上要是真有什么东西,齐嬷嬷不会不提醒她,就算齐嬷嬷没看见,还有个雨骤呢,就雨骤那性子,早就叫嚷开来了,还轮的到胤禛看见吗。 那胤禛这是在看什么,莫非是在说,尽管问,他给她做靠山? 那还真是巧了,秀玉今日就是要用这把剪子来做文章。 她也知道李氏人都没出长春宫,剪子也没砸到她身上,要真定她个行刺皇后的罪名应该是不行的。 可这新账旧账加在一起,应该能把李氏从妃位上拉下来了。 她以为齐妃会变成齐嫔,没成想齐妃成了李嫔,还只能住在长春宫的偏殿。 看胤禛那意思,应该是要让苏培盛再挑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进长春宫服侍齐嫔了。 李氏从齐妃变成了齐嫔,她那长春宫原本应该往外放人的,谁让上次那二十板子下去长春宫的宫人被挪出去了大半呢,就算齐妃成了李嫔,她宫里的宫人还真是不够,可不就得补吗。 齐妃这个妃位是她生了好几个阿哥和格格才换来的,现下她生的阿哥就剩弘时了,她又成了李嫔,比熹嫔和裕嫔还不如,也就是胤禛没解她的禁足,不然她一旦出了长春宫,这后宫怕是又要热闹了。 其实今日这后宫已经十分热闹了,这事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秀玉想。 这事还能传成什么样呢,不过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罢了。 要说这后宫之中最想看李氏倒霉的人,那必是熹嫔无疑了。 没办法,谁让弘时行前总是在弘历和弘昼面前摆长兄的架子总变着法儿的刁难他们呢。 耿氏是如何想的她不知道,反正在她看来李氏被禁足还远远不够,李氏应该更倒霉些才对。 要想看李氏倒霉,还真就得靠皇后娘娘,奈何皇后娘娘真是好性儿,愣是忍了她这么多年都没动她。 皇后娘娘没动她,她却自个儿撞上去了,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呢。 李氏被贬为了李嫔,这事皇上虽没下圣旨,苏培盛却是去长春宫传了口谕的,既然是谕,那便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李氏因为冲撞皇后从齐妃变成了李嫔,她要是以后都老老实实的,这个嫔位她好歹也还是一宫主位,她若是还想做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就李氏的性子,弘时的伤若是能好,她应该能老实上一阵,弘时的伤若是好不了了,她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了。熹嫔想。 皇上的口谕不过两刻钟便在这后宫传遍了。 齐妃成了李嫔,虽不用搬出长春宫却也是要搬到长春宫的偏殿去的。 再加上长春宫里有好多东西是她现在这个位份不能用的,长春宫一时之间门热闹极了。 李嫔又不傻,她当然知道她这长春宫里有多少东西是她现在的位份不能用的 她原以为皇上就算再气恼,那些搬东西的人也得明日才会来,没成想她前脚才回宫,那些人后脚就来了。 得,这下她想悄悄的藏些她喜欢的小物件儿的打算是落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春宫里的好些东西一件一件的被人搬走了。 不过这几个来搬东西的小太监还算有分寸,她想留的小物件儿虽然被搬走了,她首饰盒子里的首饰他们却是没敢动的。 护国公府的消息就是这时候传进宫的。 允祹福晋上午才去过坤宁宫下午就又来求见皇后,但凡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位爷怕是真不好了。 李嫔原本是不会这么早就听说此事的,奈何她这长春宫外头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人一多,嘴就杂,这事她还真就知道了。 她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是,早知道她就不闹这一出了,这下好了,得罪了皇后,不但被贬了位份,皇上怕是也不会再让她去坤宁宫一起等消息了。 她还纳闷那些来看她笑话的人怎么来了一波又一波,原来是因为她闹的笑话闹了一个又一个,她们这是在等着看她还会不会接着闹笑话呢。 不过这位福晋才刚走多久,回了府怕是都还没坐下就又来求见了,她当这皇宫大内是什么,雍亲王府的后院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弘时都伤成那样了,他就算闹,又能有闹得多凶呢,先帝还在时允祹可没少闹,弘时跟他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皇上说要让弘时住到护国公府去时这夫妻二人那真真的扫榻相迎了。 现在弘时不过是伤得重了些,脾气大了些,就容不下他了,一趟趟的往宫里跑。 也就是她不能去那坤宁宫,不然她非得给这位福晋点颜色瞧瞧。 她不是不知道这位福晋今日第二次进宫求见皇后还有一种可能,只是她根本就不敢往那上头想,只敢在心里数落允祹夫妻二人,好像这样弘时便不会出事似的。 被李嫔惦记着的秀玉在知道允祹福晋又来求见了之前一直在照镜子。 她是在李氏告退之后才知道胤禛今日为何总是看她,她脸红了一大片,胤禛可不就得看她吗。 难怪李氏都走了胤禛还不让她走,说是有事要与她商议,说出来的事却没一件算得上是大事,跟本就不像他会知道且记在心上的。 后来他大概把他记得的这些小事都说完了,却还是不让她走,她就更觉得奇怪了。 他大概也知道再不说实话自己是说什么都要走的了,这才伸手指了指她的脸,他这么一指,她就知道她脸上怕是真有什么东西了,就又在这西暖阁坐了一会儿。 胤禛才刚处置了李氏,这种时候苏培盛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闯进来的,她就是再在这打个盹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过胤禛没来之前她在这儿打盹并不觉得有什么,胤禛来了之后她要是再打盹她怎么想都觉着有些奇怪,因此这下就成了她主动和胤禛说起那些他不知道的小事了。 等她回了坤宁宫,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 这镜子一照就是好一会儿,然后她终于知道胤禛是在看什么了。 他是在看她脸上的红印。 他之所以没话找话,就是怕她在红印还没消之前就要回坤宁宫去。 还好她知道胤禛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让她出西;暖阁,幸好她胤禛习惯了她一说起这些事来就没完,不过几件小事,愣是消磨了不少时间门。 就这样她脸上的红印子仔细看都还能看见呢,可想而知胤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红印有多明显了。 也就是李氏不敢看她,胤禛又只做未见,不然她说那些话的气势怕是要大打折扣了,秀玉想。 32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五天 …… 这一上午, 秀玉又是听允祹福晋诉苦又是收拾李氏的,累得她真想倒头就睡,她看了看天色, 又估摸了一下时辰, 决定还是吃完了午膳再去眯一会儿。 不过她最终连寝殿都没能进,因为允祹福晋又来求见了。 这个时辰允祹福晋怕是才刚回府就又来求见了,秀玉要还是不知道这是又出事了,那她就是傻子了。 胤禛还说他今日不来用膳了, 这下好了, 他不想来也得来了。 “四嫂, 弘时又烧起来了, 这回这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再这么烧下去怕是真要出事, 您看那金鸡纳霜能不能再赐下些来?”允祹福晋试探着问道。 “并非本宫不愿让小谭子跑这一趟, 本宫只是担心的身子是否还能受的住那西洋药。” “楚院判可说过, 要多少金鸡纳霜, 弘时又能不能吃,一次能吃多少?”秀玉想了想, 说道。 “皇后娘娘, 臣妇与您说实话吧, 楚院判和另两位太医现在已是束手无策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现下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若是能有金鸡纳霜, 再把老院判请来,弘时或许还能有几分生机。” 允祹福晋见秀玉一连问了她好些问题,知道若她还藏着掖着是不成的了,只得说了实话。 秀玉之前跟这位十二弟妹的相处还真不算多, 只知道她是个能忍的。 .她那十二弟虽不像老十这般爱惹事,也差不了多少。 十福晋和老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不时还打上一架,虽然都是十福晋打,十阿哥受着,可那也是打了不是 十二福晋不一样,她跟老十二虽然也吵,顶多也就是十天半月吵那么一回,至于打架,她还真没听说过。 她今早还在想,十二福晋这么能忍的人,都因为弘时来找她哭诉了,可见弘时闹的有多厉害了。 今日这第二次见她她才知晓这位十二弟妹有多能言善辩,比妙英怕是也不遑多让的。 这位弟妹来找她哭诉,与其说是被弘时扰得受不了了,不如说是怕弘时死在护国公府她和老十二会被连累,这是想借她的手让弘时搬出去呢。 也就是她什么事都习惯了告诉胤禛,和他商量着来,不然还真就上了她的当了。 “允祹可进宫了。”秀玉想着允祹若是没进宫胤禛就得来坤宁宫,到时允祹福晋就得避开,再想问她什么还得让底下人传话,怪耽误事儿的,这才问道。 “回皇后娘娘话,臣妇夫君并未进宫,夫君想着弘时那边总得有个拍板做主之人,因此不曾入宫。”允祹福晋也明白皇后为何会有此一问,连忙回道。 “既是如此,弟妹便先到别去去喝杯茶稍坐片刻可好。”秀玉轻声道。 秀玉当然知道允祹之所以不敢进宫并不是怕弘时那边没人能做主,而是怕被胤禛骂,不过她并未将此事说破,而是在胤禛来之前找了个由头让允祹福晋避开了。 “是,臣妇告退。”允祹福晋这回进宫其实就两件事,一件是要金鸡纳霜,另一件是想让皇上派人去请老院判,现下她该说的都说了,当然要远远避开才好,因此回话回得极快。 允祹福晋最后还是带着金鸡纳霜出的宫,和他一起出宫的还有苏培盛,都到这种时候了,皇上不愿意去,李嫔去不了,能去的也就只有苏培盛了,他还真得去一趟。 这件事算得上是大事了,胤禛也急了,所以他是坐着龙辇来的。 皇上坐着龙辇去坤宁宫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但凡是看见这一幕的人都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了。 早上皇后坐着凤辇去了乾清宫,中午皇上又坐着龙辇去了坤宁宫。 后宫妃嫔们本以为今日就齐妃被贬为李嫔这一件大事了。 现在看来,这事恐怕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了,一时连午膳吃着都不香了。 要不是怕偷看会被发现,坤宁宫外头这会儿怕是比长春宫外头还热闹。 不敢去坤宁宫,看热闹的人就都去了长春宫,十二爷福晋今日可是第二次进宫了,这事恐怕还是和那位爷有关系,她们去不了坤宁宫,也只能在长春宫等着这第一手消息了。 上次李嫔可是被请去坤宁宫的。 十二爷福晋此次进宫若真是跟那位爷有关,李嫔就算不被请去坤宁宫坤宁宫的人也应该会来知会她一声才是。 如此看来,在这长春宫外头等着可不就能最快知晓十二爷福晋的来意了吗。 坤宁宫的确来人了,来的还是小冯子公公,这下原本都打算走的人就又都不想走了,不但不想走,他们还想站得再近些,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 这满后宫谁不知道在外头跑腿的一般都是小谭子公公。 这回小谭子公公没来,小冯子公公却来了,她们谁走谁就是傻子。 有那新进宫的小宫女,见过小谭子,还没见过小冯子,十分好奇这位坤宁宫的总管太监是何模样,就忍不住在往前挤。 然后她很快就发现她根本就不用费力去挤,因为她前面站着的好几个宫女姐姐都走了,她自然也就成了站在前头的那一个了。 她一边往前站一边在心里感叹那几位姐姐傻,看热闹看到一半人走了,不是傻又是什么呢。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傻的人不是那几位姐姐而是她,因为李嫔跟着小冯子公公追出来了。 李嫔今早上来了那么一出,整个长春宫的宫人甭管是伺候她的,还是看守她的,说一句身心俱疲一点儿都不为过。 眼看着该搬的物件儿都搬得差不多了,李嫔又跟着小冯子公公追出来了,他们嘴上虽然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想,怎么还没完了。 他们虽然在心里抱怨着,却不敢真不去拦他们的这位主子。 之前负责看守这位主子的那些太监就因为没拦住她,全都挨了二十板子。 这二十板子下去,身体底子好一点儿的还能熬过来,身体底子差一点儿的能不能熬过来还真不好说。 他们今早虽然拦住了这位主子,却没能拦住她手里的剪子,这位主子都被降了位份了,他们定也是会被责罚的。 也就是这会儿他们得帮着搬搬东西,不然他们怕是早就挨过板子了。 为了少挨板子,就算要得罪李嫔,他们也得把这位主子拦住,这般想着,他们放下中的东西就大步朝这位主子走了过去。 然而他们的步子在离李嫔三步远的地方全都停住了。 李嫔手里正拿着一只簪子,这回那簪子正被她自己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且已经见血了,见此情景,他们又哪敢再上前呢。 他们这才明白今早这位主子为何会拿着把剪子,她怕是早就打上这个主意了,要不是那把剪子“飞”出去了这位主子怕是连长春宫偏殿都住不上了。 妃嫔自戕乃是大罪,此事他们都知晓,他们这位主子不可能不知晓,既知晓还这么做,想来她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的。 这下为难的人就成了他们了,拦吧,怕这位主子出事,不拦吧,又怕自己要被打得不止二十板子,下意识的,他们都看向了小冯子。 小冯子呢,他想到了齐嫔会谁出来,不过他真没想到李嫔会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他,让他将她带出这长春宫去。 他来这长春宫之前他家娘娘还特意吩咐过他,说李嫔若是不闹那就罢了,她若是闹,那就随她闹,她闹她的,他在一旁看着便是了。 他之前还不明白他家娘娘为何会说李嫔要闹就随她闹去,现在总算明白了,不随她闹,难道要上去把她按住不成。 她虽被降了位份,于他而言也还是主子,他可不敢。 他不敢,长春宫的小太监们就更不敢了。 他们都盯着他瞧,显然是要让他拿个主意。 他拿主意,他一个奴才,在这种时候那哪敢拿什么主意。 要是他家娘娘也在此处就好了,就轮不到他拿主意了,小冯子想。 他这边还在为难了,就听见有人惊呼出声,他立马就转头去看齐嫔,发现她脖子上的伤口更明显了,流下来的血甚至把那支簪子都染红了。 他见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若说刚才李嫔只是做做样子,现下可就是动了真格的了。 按说这种时候他应该慌了神才对,可他愣是站住了没动。 她突然就想起他到坤宁宫当差的第一天他家娘娘跟他说的话了。 娘娘说他是梁九功梁公公的徒弟,那不管是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得三思而后行,要让所有人都能赞一句,不愧是梁公公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没想过要胜过他师父不过不堕他师父的威名他还是能做到的。 “李嫔娘娘,您把这簪子先放下可好,奴才知晓您的意思,您是想见皇后娘娘,不若这样,奴才这就回坤宁宫去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知晓,您看可好。”小冯子试探的问道。 “不行,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定是想着回了坤宁宫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除非你跟本宫保证你能把皇后娘娘请到这长春宫来,不然本宫绝不会让你走。”李嫔想也不想便道。 32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六天 小冯子来…… 小冯子来求见时李嫔正抱着她的首饰盒看首饰。 她扒拉着首饰盒里的首饰, 辨别着哪些是她现如今这个身份不能戴出去的,盘算着要让人把她戴不了的这些首饰都送到弘时福晋那儿去。 这些首饰她是戴不了了,弘时福晋戴却是行的, 只要弘时福晋说这是她之前就赏下去的,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打算得是挺好,可惜秀玉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这些首饰注定是送不出去的了。 李嫔见着来人是小冯子时其实也知道她这些首饰怕是送不出去了,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小冯子不是因为弘时来找她的, 而是来监督那些搬东西的小太监的。 等她听完小冯子那些话之后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发冷, 头发晕, 还想吐。 不过她到底忍住了没吐出来, 她不仅没吐, 她还没像从前似的就这么晕过去。 她要见弘时,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 她一定要见到她的时儿。 要见时儿,就得先见着皇上,若是她没猜错, 皇上这会儿应该是在坤宁宫, 眼前这人刚好能带她去坤宁宫,所以她绝不能晕过去, 也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她又不怕小冯子看见这些首饰,所以并未将这些首饰收起来。 她怕自己坚持不住会晕过去, 随着拿起八仙桌上的一根簪子,对着自己是手臂就来了一下。 这一簪子下去,她虽然没伤着, 衣裳却被扎出了一个极小的洞,也就是这洞太小,她这衣裳颜色又太深,所以不凑近她细看看不出来罢了。 这一簪子没真让她疼,倒是把她吓着了,这下好了,她说什么都不会晕过去了。 李嫔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簪子下去不光把她自己吓着了,还把小冯子吓着了。 小冯子原以为李嫔会直接晕过去,都准备好叫人进来了,结果她不但没晕,还给自己来了一簪子。 看李嫔这样,他突然就想起他师父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的其中一句了,那句话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掺和的别掺和,如此,才能在这宫中活得长久。 眼前这一幕就是他不该看的,李嫔接下来的话也必是他不该听的,这么想着,他又对李嫔行了个礼,说了一句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奴才就告退了,又等了一小会儿,见李嫔没说话,这才大步出了长春宫偏殿。 李嫔见小冯子走了,拔腿就追了出去,小冯子在走,齐嫔在跑,齐嫔还真追上了小冯子。 她不仅追上了小冯子,还伸手把他给拉住了。 小冯子被人抓住了手腕,下意识就回过头去看,然后就看见李嫔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簪子,见他看过来了,李嫔手一抬,那簪子就被她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嫔的手抬得太快,那簪子又太锋利,可不就见血了吗。 不过这时候李嫔脖子上的伤只有离她极近的人才看的见,因此小冯子依然在想他要如何脱身。 他手腕被李嫔握着,脚腕儿又没被握着,这么想着,他便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李嫔应该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所以那簪子就扎得比刚才更深了些,这下所有人就都看见那簪子上的血了。 “本宫要见皇后娘娘,今日本宫就要看看你们谁敢拦本宫。”李嫔见小冯子要走,终于急了,她高声道。 小冯子听她这么说心头就是一跳,刚才偏殿就他和齐嫔两个人,他问齐嫔是否还有别的事要吩咐,是李嫔自己没反应过来,他这才敢出了偏殿的。 现在李嫔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要见皇后娘娘,他还真就走不掉了,他要是走了,这位齐嫔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他刚才还想着若是他家娘娘在此处就好了,这会儿又觉得他家娘娘还是不要在此处的好,毕竟他家娘娘若是伤了,那等着他的恐怕就不止是二十板子了不是。 他正左右为难,突然就看见苏公公了,他眼睛一下就亮了。 苏培盛从护国公府回宫之后就直奔了坤宁宫,他来这长春宫,是皇后娘娘让他来的。 他看皇上那意思,其实是再见着李嫔的,是皇后娘娘开了口,皇上才没说什么。 来长春宫的路上他忍不住想,也不知齐嫔是不是感应到了那位爷今日要出事,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那位爷出事前几个时辰闹。 她这一闹,妃位没了,长春宫住不了,就连皇上都不想再见她了,要不是皇后娘娘宽容大度,她今日连坤宁宫都是进不了的。 今日这长春宫她出去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苏培盛想。 等他到了长春宫再一看,他就知道李嫔今日从这长春宫出去之后定是回不了长春宫的了。 她拿簪子比着自己,在她看来是在要挟小冯子,万岁爷可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认为齐嫔这是要自戕。 都这样了,李嫔若是还能回长春宫,那他苏培盛的苏字就倒过来写,苏培盛想。 “苏公公,李嫔娘娘要见皇后娘娘,您看……”小冯子见苏公公两只脚都进了这长春宫,然后才开口。 “奴才见过李嫔娘娘,给娘娘请安。”苏培盛就好像没看见李嫔流血似的,该请安请安,该见礼见礼,就差把别牵连他这几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你这狗奴才,不是应该在护国公府守着弘时吗,怎么就回宫了。”李氏见了苏培盛脸色立马就变了,她问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让奴才来带您去坤宁宫,您看……”苏培盛早就料到李嫔见了他不会有好脸色,不过他也不在意,只要他能不因此事被波及,李嫔怎么说他都行。 “本宫跟你走。”李氏听苏培盛这么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小冯子以为她既然都能去坤宁宫了,那那支染了血的簪子她应该会随手丢掉没成想她虽然没再用簪子抵住脖子,却还是把它拿在了手里并未扔掉。 早上拿剪子,这会儿拿簪子,他可不认为齐嫔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就是为了出长春宫去一趟护国公府这么简单。 也就是那把剪子没砸到他家娘娘身上,要是真砸着了,李嫔怕是连长春宫的偏殿都住不上了。 他们坤宁宫和这长春宫可不一样,可不是二十板子就成了一盘散沙的,李嫔要是真敢做什么,他们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是要护住他们家娘娘的。 这般想着,小冯子连忙跟上了苏培盛。 长春宫外头看热闹的人在小冯子进了长春宫就走了几个,等李嫔追着小冯子出来,又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都是自认为躲得足够隐蔽,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些人都是才进宫的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进宫好些年的老人们都不敢留下,她们竟敢留在此处看热闹。 然后她们就看见齐嫔出来了,齐嫔后头跟着的是苏培盛苏公公,苏公公后面跟着的是小冯子公公,这下她们都不看小冯子了,她们改看苏培盛了。 苏培盛是谁,那是这宫里所以太监的头头,平日里不是跟在皇上后头,就是跟在皇后娘娘后头,她们就算遇上了也不敢抬头看。 这回不一样,他是跟在李嫔娘娘后头,她们自然要多看几眼了。 苏培盛当然知道有人在看他,他这会儿是没闲功夫搭理这些小丫头了,等他闲下来,他非得去找齐嬷嬷好好说道说道去不可。 和这些小丫头比,小冯子就懂规矩多了。 他们前头的李嫔越走越快,弄的他们也不敢走得太慢。 小冯子明明可以越过自己去,但他没有。 他不但没有,他还始终落后自己两步,这不是懂规矩又是什么呢。 虽然这么说有些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可他还是想说,梁公公不愧是梁公公,这位公公教出来的徒弟可比他教出来的徒弟懂规矩,知进退得多。 与小冯子比,长春宫的总管太监根本就不够看。 他是挨了二十板子不假,可人家杨嬷嬷不也挨了二十板子吗。 他想着以后他们还要共事所以手下留了情,他那二十板子可是打了折扣的。 自己之所以对这人手下留情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从上次齐妃去过坤宁宫之后他就料想到了只要那位爷真不行了,齐妃定是要闹的。 他也没指望这人能做什么,就是想着只要这人还能动弹,等齐妃闹起来了好歹能拦一拦。 结果他别说拦了,他躲在自个儿的住处根本就没出来。 今早要不是杨嬷嬷拦了一下齐妃,她怕是早上就已经来了这么一出了。 就是不知早上齐妃是想做做样子,还是真的想以死相胁,让那些看守她的人放她出长春宫。 杨嬷嬷身上本就有伤,跟齐妃争抢了一会儿剪子,伤就更重了,现下是真起不来了,不然以她的性子,定不会放任李嫔将场面闹得如此难看,更不会让李嫔受伤。 这种时候,他这个长春宫的太监总管总该出现了吧,他不,他这回倒是没躲在自个儿的住处不出来了,他去帮着那些小太监搬东西去了。 这东西搬着搬着他就出了长春宫,现下还真就没人知道他人在何处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该不会以为只要躲出去,这事就不牵连不到他了吧,苏培盛看着走在他前头的李嫔的背影,想着。 327 第 327 章 “皇上,臣妾求您了,…… “皇上, 臣妾求您了,就让臣妾去看一眼时儿吧。” “臣妾不要这嫔位了,只要能出宫去见时儿,做贵人便做贵人, 长春宫臣妾也不住了, 您让臣妾住在何处臣妾就住在何处。”李氏低声道。 来坤宁宫的路上她明明打算得好好的, 见了皇上皇后要记得请安, 可等着见着人了, 这个安她却没请。 她没请安不是因为她忘了,是因为她看见皇上今日手里拨弄的不是手串而是佛珠。 皇上信佛, 这事在宫里人尽皆知, 可皇上从不会在人前将佛珠拿出来,更别说在人前拨弄了。 她一定要见着皇上就是因为她除了皇上谁都信不过,她一定要听皇上亲口将时儿的伤情告知于她。 现下看皇上连佛珠都拿出来了,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时儿怕是真的不行了。 她是贪恋权势地位, 所以皇上让她选是要出宫去见时儿一面还是要做一宫之主,她选了后者。 可那是因为她以为只要皇上发了话,要御医们全力给时儿治伤,他就能好。 哪怕上次时儿差一点儿就没能救回来她也没想过她的时儿会死。 一开始是没往这上头上, 后来是不敢往这上头想。 现下时儿怕是不行了,她说什么都得去陪着他才是, 李氏想。 “李嫔娘娘, 您该自称嫔妾而非臣妾了。”苏培盛当然知道这会儿说这样的话难免不合时宜, 可他还是开口了。 “你闭嘴,定是你,定是你对此事不够上心, 时儿的伤才会每况愈下,这会儿你就该在护国公府待着,在时儿床前守着,谁允许你回宫的。”李氏高声道。 “李嫔”。胤禛听李氏话锋不对,终于开了口。 李氏呢,苏培盛叫她齐嫔,她只想骂回去,皇上叫她齐嫔,她却既没有骂回去的胆量也没有骂回去的力气。 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自称嫔妾了,可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得出口又是另一回事,进宫这几年她都是自称臣妾的,早就习惯了,又怎么能立马就改得过来呢。 其实她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她见皇上皇后都没说话,索性也就将错就错了,她既想看看皇上会不会纠正她,又想看看皇后会不会刁难她,这才没改口。 她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是苏培盛跳出来把这事揭破了,她丢了面子,又因弘时之事对他极为不满,当然要借此机会骂他一顿了。 她上次来这坤宁宫可是被请过来的,那次皇上虽然脸色也不好看,见着她也还是和她说了话,哪像这回,要不是她骂了苏培盛,皇上怕是都不会理她。 她忍不住想,皇上若不是要借此机会点出她现在的身份,怕是会当着众人的面叫她李氏。 这下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满后宫就只有她自己还听不得这李嫔二字,在其他人眼中,她已经是比钮祜禄氏和耿氏位份还要低的李嫔了。 李嫔便李嫔吧,她今日既然宁愿让自己受伤也要见皇上,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待在嫔位上。 弘时是被过继出去了,弘盼和弘昀还有怀格可没有,皇子皇女的生母位份可不能太低,她坐不稳嫔位,难道会连贵人的位置都坐不稳吗,她想。 眼见着皇上不松口,她这才想起了皇后娘娘,只要皇后娘娘松口了,不就等同于皇上松口了吗,李嫔想。 秀玉一看李氏这样就猜到她这是见说不动胤禛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别说秀玉了,就连胤禛都看出李氏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虽然没说话,还是将身子往她这个方向靠得更过来了些。 这个姿势,是伸手就能将她护住的姿势。 她本来就不怕,见胤禛这样就更不怕了。 李氏一进她这坤宁宫就跪下了,她和胤禛都没叫她起来,所以她一直是跪着的。 秀玉坐着,她跪着,现下要膝行着离她越来越近,秀玉还是坐着。 她实在好奇李氏在经过上午那件事之后对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当然要好好坐着了。 没成想李氏原本要说的话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因为楚院判来了。 听小谭子在外头通报说楚院判来了,殿内的气氛立马就变了。 胤禛原本一直缓慢的拨弄着佛珠,听说楚院判求见,他拨弄佛珠的动作立马就顿住了,他是在说完让楚院判进来这句话之后才继续拨弄手里的佛珠的。 李氏呢,她听见楚院判来了,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原本都快膝行到秀玉跟前了,听见小谭子说楚院判来了,她膝行的动作就停住了。 楚院判一来,要么是弘时救过来了,要么是弘时没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必再求皇后了,她的动作当然就停住了。 她刚才看见皇上连佛珠都拿出来了,就猜到弘时怕是真好不了了。 可这会儿见着来的人不是刘太医而是楚院判,她又忍不住想,楚院判是不是又想上次一样,把弘时给救回来了,这么想着,她转头看向了门口。 李氏虽然从进了坤宁宫之后就一直是跪着的,可她的腰还是直着的,知道看清楚院判脸上神情的那一刹那,她得腰才塌了下去。 楚院判脸上的神情比皇上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进门的时候还左脚绊右脚的把自己绊了一下,差点就摔了,看他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弘时的伤怕是真好不了了。 楚院判是坐着护国公府的马车进的宫,这一路上他都在催赶车的车夫,让他快些,再快些。 这车夫倒也听话,果然是快些再快些,快得他头晕眼花,颠得他直想吐。 好在他是个大夫,别的不说止晕止吐那不是信手拈来吗,这才没在那车夫面前出丑。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没在护国公府的车夫面前出丑,却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出了丑,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管什么出丑不出丑了,还是先把该禀告的事禀告了才好,楚院判想。 他是有事要禀告的,按时应该跪得离皇上和皇后近些才对,可他却只能找了一个离皇上皇后不算太远,离李嫔不算太近的地方跪着。 “皇上,臣等无能,护国公府上那位,薨了。”楚院判以额触地,对上座之人行了个大礼,然后才道。 楚院判是跪下之后才在要怎么称呼那位爷这件事上犯了难。 说他是阿哥吧,他不是,说他是允禩之子吧,又怕自己会罪上加罪,最后只能称弘时为护国公府上的那位爷了。 他们在护国公府时就这位爷,这位爷的叫他,这会儿当着皇上的面也这么称呼他,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才是,楚院判想。 “刘太医呢,刘太医为何没进宫,他不进宫,本宫就出宫,本宫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给弘时治的伤,这伤治到最后为何会越来越重,最后甚至把人给治死了。” 刘太医话音刚落,胤禛和秀玉还都没说话呢,李氏抢先开了口。 “不对,十二弟福晋今日不是进了两回宫吗,她难道真就只是来找皇后娘娘说话的?”李氏这话看起来是在问楚院判,其实是在问秀玉。 “李嫔,谁允许你在坤宁宫放肆,还不速速退下。”秀玉当然知道李氏这话是在问她,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接李嫔这话,而是提醒她这儿可不是长春宫,由不得不三不四的人在此放肆。 “皇后娘娘怎么糊涂了,今日在这坤宁宫放肆的人怎会是嫔妾。” “皇后娘娘从前是弘时嫡母,现如今是弘时伯母,弘时没了,您难道就一点儿都不伤心难过,也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他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吗?” 李氏终于不再为难楚院判,她开始为难秀玉了。 “怎么,李嫔这是要开堂审案,要审案你上公堂上去,在本宫的坤宁宫发哪门子疯。”秀玉依旧没接她的话,而是第二次让她出去了。 “皇后娘娘为何不回答嫔妾的问题,作为弘时曾经的嫡母,弘时没了,您心中可有半分难过”李氏也没接秀玉的话,她把刚才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本宫问你,弘晖没了时,你可曾有过半分伤心难过。”秀玉想了想,说道。 李氏问她,弘时没了,她是否伤心难过,这话她还真不好答,于是她便反问李氏,弘晖没时,她伤心难过了吗。 只要李氏敢说弘晖没了她伤心难过,自己就敢说弘时没了,自己也伤心难过。 说谎话而已,谁不会呢,李氏说这话不就是想挑拨离间吗,她就偏不让李氏如意,李氏只要还敢揪着这事不放,她不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翻旧账。 “弘晖阿哥没了,嫔妾当时自是悲痛不已的,皇后娘娘与嫔妾都经历过丧子之痛,娘娘为何就不能体谅嫔妾一二,放嫔妾去见弘时最后一面呢。”李氏轻声问道。 秀玉听了这话差点儿没忍住笑起来,李氏竟然说弘晖没了她悲痛不已,这话别说她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是真没想到李氏的脸皮会如此之厚,明明听出她话里有话,还敢跟她装疯卖傻。 这会儿是在卖傻,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装疯了。 秀玉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李氏,想着。 328 穿成四福晋的第二三百二十八天 胤禛本…… 胤禛本不打算让李氏来坤宁宫, 是秀玉说李氏好歹是弘时生母,这种时候她应该是第一个知道护国公那边的消息的人之一,胤禛这才松了口。 她让李氏进坤宁宫可不是让她到坤宁宫来逞威风的, 她是料到李氏定然会闹, 所以才让苏培盛去把她带来的。 她一个人在长春宫闹有什么意思, 要闹就闹得大些, 最好闹到胤禛面前来, 也省得她闹了一次又一次,自己还得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秀玉是真没想到李氏这回不光闹, 她还动真格的了。 虽然李氏脖子上的伤口看着不深,也没流多少血, 可只要是见血了, 这事可就大了。 她现在总算明白今早长春宫为何会有一把剪子“飞”出来了, 那把剪子是李氏用来做戏的, 为的就是要见胤禛。 她大概怎么都没想到那把剪子会这么不听话,虽然让她见到了胤禛,却让她丢了妃位。 她又不傻, 当然知道相同的戏码演两次是行不通的,剪子是她用来做戏的,簪子却不是。 说她蠢吧, 她又知道不见血是见不着胤禛的。 说她不蠢吧,她连要把那点儿伤遮一遮, 把自己稍微收拾一下都想不到。 就说她手里拿着的这只簪子吧,这东西就不是她一个嫔能用的,可她不仅用了,还拿到她眼前来了。 她明明全身上下都是小辫子,居然还敢在这坤宁宫放肆,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她挑拨离间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敢提弘晖,这下心中气恼之人恐怕就不止自己一个了,秀玉想。 胤禛的确气恼,不过让他气恼的并不是李氏,而是弘时。 对于这个儿子,胤禛自认已经算得上是挺好的了。 给弘时开蒙的人是他,给弘时找师父的人还是他。 弘晖还在时他还知道收敛,弘晖不在了,他是越发的不像样了。 弘时文不成武不就,那是因为他自己不肯上进,吃不了苦,亦担不了责。 弘晖还在时处处都压了弘时一头,还显不出来什么。 弘晖不在了,他是真担心过弘时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允褆。 不过他很快就不担心了,因为他发现弘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允禩笼络过去了。 然后他就明白了,弘时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允褆,因为他不够格。 他不是没警告过弘时,让他少和允禩来往,弘时嘴上答应的爽快,还是会变着法儿的往允禩身旁凑。 他特意让人去打听过,弘时去的是八贝勒府不假,不过带着他玩的除了老十四就是老十,允禩也带他玩,不过次数不多就是了。 他想着老十四可是弘时的亲叔叔,老十又是个十足的草包,总不至于真害弘时,也就不怎么拦着弘时去找允禩了。 不过他的课业也越发重就是了。 他准许弘时偶尔去找一回允禩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汗阿玛爱看这些。 他家福晋和他那八弟妹关系亲厚了不少,他看汗阿玛就挺高兴,弘时和老十四的关系亲近些,想来汗阿玛也挺乐见的。 他那时还感慨过,感慨老八的确善于收买人心,连他儿子的心都快收买过去了。 不过他那时想的最多的却是,老八既然这么会收买人心,怎么就还是不敢把主意打到汗阿玛头上呢。 归根结底,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斤量的,所以在汗阿玛面前他从来都不敢把他收买人心时的那套说辞搬出来。 他和允禩的关系是太子被废之后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的,那时他们虽还未撕破脸,不过也差不多了。 弘时倒也不是真傻,那几年的确不怎么去廉亲王府了。 他还以为弘时和允禩这是疏远了,结果他要处置允禩了,弘时竟然跑出来给允禩求情来了。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按说带弘时吃喝玩乐的不是老十四就是老十,他应该更这两人更亲厚才对,可他偏偏就跟老八更亲厚,都快赶上他这个阿玛了。 他实在想不通,就问了弘时,为何这么喜欢他八叔,结果弘时支支吾吾,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弘时来给允禩求情,他本就挺生气,等他问了弘时这话,弘时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他就更生气了。 他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对弘时动真格的,一是因为他实在忙,再就是因为弘时虽然小错不断,还真没犯什么大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时他想的是,既然在弘时心里允禩这么重要,那别做他儿子了,去做允禩的儿子吧。 弘时是被过继出去了不假,可他还真没想过就不管弘时了,他想着只要他在总能保弘时一生安稳顺遂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弘时会因为骑马把命丢了。 李氏问秀玉,弘时没了,她是否伤心难过,这话他其实也在问自己。 弘时没了,他伤心难过吗,答案是肯定的,他的确伤心难过。 李氏若是不在,他在秀玉面前想如何伤心难过都行,偏偏李氏还在,他也只能强撑着不表露任何情绪了。 其实上次太医就暗示过他,弘时怕是救不回来了,是他把话说死了,说弘时若是救不回来他们的差事也别想要了,他们这才拼尽全力把弘时救回来了。 太医们都明白这一句差事别要了是什么意思,这可不光是他们会丢了官职,还是他们会有牢狱之灾。 他都把话说死了,弘时最后还是没能被救回来,那只能说明弘时的确伤得太重了。 他没打算告诉李氏弘时的伤究竟有多重,说了李氏也不会懂。 他给过太后机会,问她是要自己时常来看她,还是要把允禵府里最小的阿哥格格养在膝下,太后为了面子,选了前者。 他也给过李氏机会,问她是要嫔位还是要去见弘时一面,李氏也选了前者。 这个机会明明是李氏自己亲手推出去的,她现在又是在闹什么呢? 她竟然还敢提起弘晖,这不是在秀玉伤口上撒盐吗? 他原本想着弘时没了,她一时乱了方寸也不奇怪。 只要她闹得不算太过,他都不跟她计较的,现在看来,不计较怕是不行了。 其实自从李氏一进这坤宁宫他就看见李氏手里的簪子了。 平日里他是不会去看这些首饰的,他今日会看,是因为那簪子上沾了血。 他记得李氏上午就打算拿着把剪子出长春宫,不过端看那把剪子上就只沾上了点泥巴就知道了,李氏就只想拿那东西装装样子,真让她用剪子伤了自己,她是不敢的。 这支簪子就不一样了,簪子既能让她受点小伤把事情闹得更大,藏在袖子里又不容易被发现,她想带去哪儿就带去哪儿。 他之所以会发现那簪子,是因为李氏虽然把簪子藏在了袖子里,可他见多了袖箭,一眼就看出她那衣袖里有东西。 再一看她脖子上的伤口大小,立马就猜出她那袖子里藏的不是簪就是钗。 她那伤口是是见血了,不过那伤口不细看都看不出来,光看着那点儿已经快干了的血了。 就这么点儿伤口,她拿龙华一遮就能遮住,却偏偏不遮这是在给满后宫的人看她这回是动真格的了,让她们都避着她点呢。 她都知道让其他人避着点儿她,这么就不知道让皇后也避一避她反倒离皇后越来越近了呢,莫非她当真想对皇后做什么不成?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身边之人惊呼出声,想也不想就伸手把她挡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拿着簪子的李氏推出去了。 李氏膝行了靠近秀玉就是想趁她不备用簪子给她来上一下,随便哪儿,只要能让她疼,让她受伤,都行。 要让她受伤,那就得用力把簪子扎下去,因此李氏不得不把簪子举得高了些,这一举,就被胤禛看了个正着,自然也就被他挡住了。 要不是李氏反应快,扎下去的时候偏了几分,胤禛早就受伤了。 就算是这样那跟簪子也是贴着胤禛的手臂划过去的,胤禛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一把就把李氏推开了。 他不仅把李氏推开了,还把李氏推了个仰倒,这下好了,那簪子也跟那把剪子一样“飞”出去了。 那把剪子最后砸在了小谭子的脚背上,这支簪子最后先是砸在了赶来护主的小冯子衣裳的下摆上,后来也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小冯子倒没像小谭子似的被砸疼,他就是在想,这衣裳和鞋子他可真得好好洗洗了。 小谭子也在往秀玉这边走,不过他脚肿了,走不快,甚至落在了雨骤后面,成了最后一个挡在她身前的人。 小冯子脚没伤着,要避开倒在地上的李嫔轻而易举,他脚疼,为了避开李嫔还多走了几步,可不就成了最后一个到他们家娘娘身边的人了吗。 “来人,给本宫把李嫔给本宫带下去看管起来。” “李嫔你给本宫记住了,皇上若没事便罢了,你若真伤了龙体,本宫有的是法子治你。” “还有,你被看管的地方那些桌椅也好,摆件也罢,可都不是你的,你要砸也行,砸坏了照价赔偿便是。” “你做了这么多年侧福晋,又做了几年齐妃,想来体己钱还是不少的,你要砸便砸,只要你有银子,你砸一个,本宫就补上一个,你想砸多少个都行。”秀玉高声道。 329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二十九天 自个…… 自个儿退下去和被人带下去可是不一样的。 自个儿退下去, 那是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被人带下去,那可就不知会被带到何处去了。 小冯子也知道他们家娘娘的意思, 这是要他随便找个地方将李嫔丢在那儿便是了。 这简单, 小谭子之前就把她这么丢过一回,他有样学样就是了。 反正那地方她已经去过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 想来应该闹不起来才是。 不过她闹起来也没事, 他们家娘娘不是说了吗,这位主儿银子多的是。 就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她想砸就砸便是,只要她不嫌没地儿坐就成。 不过这一回跟上一回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上回他们家娘娘可没说要把她看管起来,这回连他们家娘娘都动气了,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依他看, 这位别说做贵人了,她怕是要近冷宫的,她就是那秋后的蚂蚱, 蹦跶不了几日咯。 “皇上您别动,让臣妾看看您可有伤着。”见小冯子领着李氏走得看不见影儿了,秀玉这才开口。 秀玉这话一出口,胤禛还未如何,小谭子一干人等却被吓得不轻。 这些人刚才跑过来护主跑得有多快, 现在往回跑得就有多快,秀玉看这几人那架势,好像恨不得一步就能跑到宫门外去才好。 不过有这个想法的人里显然没有小谭子,因为他知道他就算想走的快些那也是有心无力, 只能一步一挪的走在了最后头。 “朕无事,皇后不必担心。”胤禛听秀玉自称臣妾,立马意识到她在生气,他想把手抽回来,不过没抽动,他看这样不行,这才说道。 “臣妾手上可没个轻重,您还是别动的好。” 秀玉的确生着气呢,她这气虽然最后是要撒在李氏身上,不过有现成的出气筒在,她还是没忍住顶了胤禛几句。 胤禛呢,他见秀玉虽然语气冷硬,手上的动作却能算得上轻柔了,知晓秀玉必是听不进去他的话的,也只能随她去了。 秀玉手上动作轻,还真不是像胤禛想的是心疼他,她动作轻,只是因为胤禛肉不嫩皮却细,怕她下手重了会在手臂上留下痕迹,和伤口不好分清罢了。 等她把胤禛的衣裳袖子撸起来一看,他手臂上虽然没真伤着,可还是红了。 隔着衣裳,齐嫔也及时调转了一下簪子的方向,那簪子不过是从他手臂擦过去的,居然还是红了,他还真挺皮细肉不嫩的,秀玉想。 李氏敢行刺皇后,冷宫她是去定了,皇后没伤着,皇上却伤着了,李氏以后在冷宫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了。 李氏敢把事情闹这么大,她还以为李氏敢把事情闹得再大一些呢。 都伤了皇上了,她就是做做样子,也该撞撞柱子,实在不行,把簪子捡起来给自己的脖子再来一下也行啊。 她要是能再这么来一下,她再冷宫的日子说不定还不会如此艰难,她不敢,那可就怪不了别人了。 “皇上,弘时的丧仪……”李氏闹也闹过了,人也被带下去了,秀玉今日不打算再见她,就又开始做一个皇后该做的事了。 “此事,朕须得想想,朕乏了,去躺会儿。”胤禛也正在为这事心烦,他想了想,轻声道。 “那,那几位太医,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秀玉见胤禛起身要走,忙问道。 “此事不急,待朕见过那日马场上的所有人最后再说。”胤禛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胤禛见秀玉有话要问,起身之后特意站了一会儿,看她不说话了,这才去了寝殿。 秀玉问起弘时,那是她做为皇后必须得问,其实和弘时有关的事,她一件都不关心。 她真正关心的是那几个太医会如何,特别是刘太医,这可是她的人,她是一定要保的,当然格外关心些。 楚院判能回太医院去,她是猜到了的,毕竟胤禛还真没对他们说过治不好弘时就要砍了他们脑袋这种话,他回了宫自然得回太医院去。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胤禛要见弘时坠马那日马场上的那些人。 胤禛说的是所有人,那就不光是那些小太监了。 那些没走留下来看热闹的公子哥,还有安王府的世子和安王府三房的小少爷怕是都得进宫一趟了。 安王世子就罢了,安王府三房的那位小少爷还真没进过宫,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秀玉想。 要说这世上谁最担心弘时的伤势,李氏排第一,胤禛第二,安王怕是要排第三了。 他儿子和侄子陪着弘时一起去的马场,连马都是一起挑的。 弘时受了这么重的伤,被人抬着去了护国公府,他二人却还能走着回来。 他那侄子倒也受了点伤,可就那点儿皮外伤,和弘时受的伤如何能比呢? 是,他是觉得这事恐怕不是意外,可光他绝世有什么用呢,得看皇上是不是这么觉得才行。 他是想给这两个混小子一些教训的,就想着要请家法,结果家法还没请来呢,他那三弟妹来了。 他那三弟妹是又哭又闹,说什么都不让他请家法,大有他敢请家法,她就把在这王府主院撒泼打滚的意思。 这家法最后还是没请来,之所以没请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他那侄子被吓得不轻,身上又有伤,病了,第二个,就是他被他福晋给劝住了。 她福晋说那位爷的伤不管好不好得了,他家这两个浑小子怕是都要进宫面圣的。 要真对他二人动了家法,到时怕是只能让人抬着他们进宫去了,那像什么样子呢。 他家福晋还说,这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还真不好说心现在用了家法,不就显得他们心虚了吗。 他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也就没把家法请出来。 不让请家法,叫那两个混小子来问问话总是行的吧,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他原以为他那侄子当真病的厉害,就想着等等他,结果他这侄子和他那儿子是前后脚来的。 这个混小子,连装病都装不像,将来能有什么大用,安王在心里腹诽着。 人都来了,他也不好一开口就训斥这个侄子,就耐着性子问这两人,弘时坠马那日他们都听见了什么,又看见什么,可有什么地方觉得奇怪。 他以为他连手都没动,应该能问出什么才是,结果这两个混小子一个结结巴巴,一个吞吞吐吐,愣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结结巴巴的是他那侄子,吞吞吐吐的是他儿子,他们都想保对方,自是不会对他实话实说的。 他们都想保对方,这是好事。 可他们也还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进宫去,要是进了宫还是这个样子,皇上怕是听他们说不了几句话转身就得走,再想面圣可就难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可就他们这个样子,不打脸显然是不行了,这么想着,他给了这两人一人一个耳刮子。 他二人一直是跪着的,还真躲不开,也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二人才终于不敢再隐瞒,把那日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他越听越觉得这事不是意外,原本还想自己查一查这事,这会儿也不敢了,这事,还真只有皇上能查,他还是别掺和了,安王想。 和安王一样叫了自家小辈来问话的,还有那些留在马场上看热闹的公子哥儿的长辈们。 这些公子哥从弘时摔下马之后就开始后悔,后悔没早些走,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们留下来的确是为了看热闹的,没想到能看这么大个热闹,那位爷的伤要是能好还罢了,要是好不了,他们的前程怕是毁了。 那位爷薨了的消息传出来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完了,看来他们得进宫了,就是不知皇上是一个个的召见他们,还是一起召见了,他们想。 等他们各自进了宫,又在宫门外看见好几辆马车之后,他们就知道皇上这是把他们都召进宫了。 他们这些看热闹的都来了,没道理安王府上的那两位爷不来,看来皇上今天召了他们来不是要问话怕是要审案了,他们想。 他们总算明白家中的长辈为何会这般如临大敌了,问话和审案可不一样,话问完了,他们还能回去,案审完了,他们能不能回去可就不好说了。 等他们终于到了乾清宫,才发现这养心殿并不是这么好进的。 皇上不但召见了他们这些世家子,还让原本在马场当场的太监们都回宫来了,这会儿怕是正在审他们呢。 得,这养心殿他们这会儿是进不去了,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虽然不满被拦在外头,不过仔细想想被拦在外头好像有人没什么不好。 他们那日就是留在哪儿看了看热闹。 他们一个人两只眼睛,五个人拢共加起来也就十只眼睛。 马场这么大,又是马又是人的,别说他们根本看不过来了,就算看得过来,又能看得有多仔细呢,皇上找他们来问话,其实还真问不出什么来。 找那些小太监问话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在马场当差的,要的连那位爷坠马那日都发生了那些事都记不住,那他们的脑袋还能不能留在他们的脖子上可就不好说了。 330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天 胤…… 胤禛的确有话要问这些小太监不假, 不过问话的人不是他,是刑部尚书。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就让人去查了一查,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些东西。 不过既然是要查,那就不能光有物证没有人证。 这也就是他为何会把这些小太监都召回宫的缘故了。 他找了刑部尚书来, 一是因为有他在自己就不用开口, 二嘛, 就是想吓一吓这些下太监还有那些公子哥, 让他们说实话。 刑部尚书这么一审还真审出来了, 这事居然跟弘旺有关。 弘旺看上弘时的马了, 非要骑着他到马场上去跑一跑,在马场当差的小太监好不容易劝走了他又怕他再来找麻烦,也只能让那匹马吃得少些。 吃得少了,自然没力气,不过弘时又不去马场, 只要弘旺不再来找麻烦,这事旁人还真发现不了。 这些小太监只想着就算弘旺又来了, 他们谎称这马病了, 再让他看看这匹马现在的样子, 他也就不会在非骑这匹马不可了。 他们防着弘旺,却忘了弘时也是会去马场的,弘时这个主人都来了,他们总不能说这马病了吧, 那他们这差事怕是要丢了。 陪着弘时去挑马的小太监闻着这位爷身上有酒气, 还有意无意的跟这位爷提起这匹马已经许久没上过马场这事。 为的就是拐着弯告诉他,今日最多骑着马在马场上溜溜,可千万别真让马跑起来。 也不知这位爷是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还是许久未骑马了, 心里也有些没底,他还真只是骑着马在马场溜达,没让马跑起来。 要不是安王府那位小少爷的马突然惊了,这位爷根本就不可能从马上摔下来。 归根结底,这事坏就坏在两个人身上了,一个是弘旺,另一个就是安王府的那位小少爷。 胤禛自是不知道这些小太监是怎么想的,他见刑部尚书对他点头,就知道这是该问的都问完了的意思了,也就让这些太监都退下了。 他们退下了,那群公子哥儿就该进来了,他不能只听那些小太监的一面之词,总要听听旁人是如何想的不是。 等他们也把该说的都说了,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弘时会坠马其实也有他自己的错,要不是他要面子,不肯在新结交的好友面前丢脸上了那匹马,他就不会坠马。 哪怕他上了那匹马,只要他不那么好为人师,安王府的小少爷问他一句,他就答一句,使得他二人都分了心,说不定那位小少爷的马就不会惊,他自然也就不会从马上摔下来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了苏培盛今早来回事时说的一句话。 他说李嫔都被安置在了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宫殿也还是吵闹不休。 她几乎一整个白天都在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求自己让她出宫去看弘时,说的第二多的,是弘时是被人害死的。 现在证实了,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弘时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他是被弘旺,被那个不让他的马吃饱的小太监,被安王三房的嫡子害死的。 可在这件事上弘时真的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还有李氏,她不是说弘时平日都是她在教导吗,她把弘时养成了这样,难道也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李氏这样日日哭号,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久了是一定会传到宫外去的。 他是不打算再见她了,也只能让秀玉去见她了。 秀玉还真就挺想见一见李氏的,李氏那日不是又好多话想对她说却没说完吗,巧了,她也有好多话对李氏说。 她原本还一直愁没个合适的由头去找李氏,由头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氏那日在坤宁宫提弘晖,为的就是挑拨离间,显然,她没能挑拨成功,胤禛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然就不会让自己走这一趟了。 她让小冯子把李氏带下去,小冯子还挺会找地方的,找了个这么破旧荒凉的宫殿让李氏住着,怪不得李氏一个劲儿的闹腾,她不闹,自己又怎么会来呢。 昨日她一共见了李氏两次。 第一次见李氏,她还是齐妃,穿的自然是妃这个位份能穿的衣裳。 到了第二次,她其实应该换嫔这个位份能穿的衣裳,可她那长春宫哪里有嫔位能穿的衣裳呢,也只能翻箱倒柜的找那料子不那么名贵,花纹不那么繁复的衣裳换了。 秀玉之所以没把这事点破,是因为这事不必点破也能被看出来。 在加上她给不给李氏加上这一条罪名她都得进冷宫了,她也懒得跟李氏计较了。 等她第二次被赶出坤宁宫,她再穿那身衣裳就真的不合适了。 长春宫是找不出嫔这个位份的后妃穿的衣裳,可别的宫有啊,延禧宫也好,景阳宫也罢哪里还找不出一见旧衣裳呢。 在小冯子看来,他还能想着让人去给李氏借一件旧衣裳已经是考虑的够周全了,没成想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李氏愿不愿意穿别人的旧衣裳。 李氏现在还是李嫔,她不愿意穿借来的衣裳,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强迫她换上,只能亲自跑一趟,去给李氏找新衣裳去了。 这不年不节的,皇上也没说要大封六宫,进来又出去了,这么多事,这衣裳怕是不好找,去尚衣监时小冯子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果然没有在尚衣监找到李嫔能穿的衣裳。 他们家娘娘的倒是有,他敢拿,她敢穿吗? 他实在没办法了,就把这事禀告了他家娘娘,他家娘娘倒也干脆,说是不必去借了,就让她穿着,反正她也穿不了几天了,就让她再过过一宫主位的瘾吧。 小冯子闲下来的时候细细一想,发现李嫔现在还真是一宫主位。 那座宫殿里就只有李嫔一个人,可不就是一宫主位吗。 这座宫殿也就是偏僻了些也荒凉破败了些,这么算起来,李嫔还真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至于那衣裳,李嫔不是不想换吗,那就别换了,她还是一直穿着,等什么时候皇上腾出手来料理她了,什么时候再换好了。 胤禛是个说做做的性子,说召人进宫就召人进宫,话一问完就来了她的坤宁宫,开口第一句就是骂弘时不争气,第二句就是让她到李氏哪儿去一趟,第三句就是让她小心些。 说完这三句话之后他就不说话了,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看了一眼她手边的茶盏。 这她还有什么看不懂的,这是在要茶喝,等喝完茶之后他就要跟她说一说弘时坠马的原因了。 她看了一眼胤禛,把她手边的茶盏往他那边推了推,胤禛好像就等着她把推过去了,她的手刚收回来,他已经把那杯茶拿起来了。 她是看着胤禛喝了一大口茶之后才让雨骤进前来的。 她那杯茶虽然不算苦,温度也刚好,可她还是不怎么爱喝茶,既然茶让胤禛喝了,那她就勉为其难的让底下人上一碗牛乳来吧。 她本来只想要一碗牛乳,胤禛却刚好在这时候又清了清嗓子,牛乳自然也就从一碗变成了两碗。 然后她就发现明明喝了一大口茶的胤禛在牛乳送上来之后又喝了一大口牛乳。 她看了看那半盏茶,又看了看那大半碗牛乳,挑了挑眉。 喝了牛乳,胤禛终于又开了口,她也终于弄清楚了弘时为何会坠马了。 这事跟安王府有关系,这事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事居然跟弘旺还有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接下来胤禛就应该跟她说允禩如何如何,妙英又如何如何了,她不想听,所以让底下人传了膳。 这膳一传胤禛就知道秀玉这是不想听他数落他那位曾经的八弟妹了。 他想了想,觉得他如果真的数落他那八弟妹几句,秀玉说不定真的会跟他吵架,也只得作罢,用膳去了。 吃饱喝足了,呀胤禛去做什么她不管,她得去找李氏了。 她见着李氏的时候李氏正在把碗筷往食盒里装。 这是怕她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她在吃饭,所以刚吃完就把碗筷收起来了? 她这儿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应该是满后宫最后一个吃上饭的妃嫔了,就这恐怕还是小冯子看自己和胤禛用完了膳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个人还没吃饭,这才让人送了来。 李氏不肯换衣裳,饭却肯吃,看来她虽有骨气,这骨气也没多少就是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氏收拾碗筷之前她就来了,李氏不可能没看见她。 可李氏坐得极稳,慢慢悠悠的把八仙桌上的东西都收进了食盒里,这才起身给她这个皇后请安。 看来她的礼仪规矩也跟她的骨气似的,丢得差不多了,秀玉想。 秀玉见李氏给她请过安之后就又坐回去了,是真笑了。 李氏难不成是觉得她坐着,自己站着,自己就矮了她一头吧,要真轮高矮,那也得是站着的她高才是。 她还以为李氏被丢在了此处之后除了哭闹之外什么事都没做呢,现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至少她还知道要去找一把不缺胳膊少腿的椅子来坐,也知道把要用的东西稍微擦一擦,不然她连食盒都找不到地方放。 331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一天 她之…… 她之所以吃饱喝足了才来找李氏, 就是想消消食,所以站着比坐着好。 再说了,那把椅子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看着离散架也不远了, 李氏敢坐,她可不敢。 她又不是来找李氏促膝长谈的, 该说的说完她就走, 又站得了多久呢。 “皇后娘娘来此,有何贵干。”李氏见秀玉一直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是你吵着闹着要见皇上吗, 皇上不会来,本宫来了, 你有何事想问都可, 只要是本宫能告诉你的, 本宫都告诉你。”秀玉想着这应该是她最后是一次见李氏了, 因此格外好说话。 李氏呢, 她听秀玉这么说, 第一反应是,秀玉居然会这么好心。 可她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所以还真就开始思索她该问些什么了。 “是不是郭络罗氏, 是不是她不想要弘时这个儿子,所以她的子侄才会害弘时。”李氏轻声问道。 “你这话可真有意思,是弘时自己登的安王府的门, 马场也是弘时提议要去的, 就连马也是弘时自己选的, 怎么就成了那二人要害弘时了。”秀玉轻声道。 “是,的确是因为安王府的那位小少爷的马惊了,弘时才会出事的, 皇上也让本宫转告你,等这事有了结论之后,世上就不会再有安王府,只有郭络罗府了。”秀玉低声道。 “就只是如此,就只是收回了安王的爵位,那他身上别的差事呢,他可有被免职?”李氏连忙问道。 “李嫔,这可是前朝之事。”秀玉没想到李氏在听见安王会被革去爵位还不满足,还惦记着安王的官职,一时差点被气笑了。 “是娘娘您说今日无论嫔妾问什么你都会答,嫔妾这才问的,嫔妾失言,嫔妾失言。”李氏也意识到这话她不该问,一时有些讪讪。 “那弘时的丧仪……”李氏原本还有许多话想问,奈何她刚才问了不该问的,已经惹了皇后不高兴,也不敢再多问,只捡了最紧要的问。 “弘时已不在是皇子,允禩也已经被除了属籍……”秀玉当然知道李氏想问什么,她总不能跟李氏说皇子该享有的弘时怕是一个都没有,那她怕不是要闹,而的要发疯了。 “那嫔妾总能知道弘时会被埋在何处吧。”她见秀玉脸上并无多少不悦,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皇上说,会将弘时和弘昀弘盼埋在一处。”秀玉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听皇后这么说,李氏立马就明白了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皇后说弘时已经不是皇子,那他的丧仪就不可能大办,甚至不办。 皇上让他进皇陵,这已经是破例了,她又怎么敢再去求更多呢。 弘昀和弘盼都被葬在了河北保定,那个地方葬的都是早夭或早逝的小阿哥和小格格,弘时这个年岁,其实是不该去那儿的,可他都不是皇子了,能去那儿已是皇上格外开恩了,她这个生母又哪敢再说什么呢。 “那,那日在马场上看热闹的那些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李氏觉得光处置了安王府那两人还不够,又想起那日还有几人也在马场,原不该问,却还是问了。 “李嫔,本宫说过了,这些都是前朝之事,你若实在想知晓,那也简单,你别躲在这屋子里闹,到宫门口闹去,闹到皇上不得不见你了,你想问什么不行。” 秀玉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任凭李氏再说什么没再理会她了。 秀玉是在回坤宁宫的半路上被人叫住的,叫住她的是看守李氏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本不敢叫住皇后娘娘,可李嫔这回是真自戕了,他不叫住皇后娘娘是真不行了。 秀玉一听李氏真自戕了,第一反应就是她刚来找了李氏,李氏就自戕了,这是最后还有坑她一把,让这满后宫的人都以为李氏是被她逼死的。 李氏这算盘打得是真响,她怎么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让她如意呢。 她其实还挺怕李氏又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就想伤她的,所以这次把能带的人都带上了。 她进宫之后出行还真没带过这么多人,这还真是第一次。 带的人多,真遇上事好处就显出来了。 李氏最后还想摆她一道吗,她偏不如李氏的意,李氏想死,她偏要让人把她救回来。 她小冯子去将此事禀告给胤禛,又让齐嬷嬷去请太医,自己带着她的几个大丫头又回了李氏那儿。 李氏的确自戕了,她撞了墙,这回是真见血了。 她自己起不来,也没人敢把她扶起来,她就这么倒在地上。 要不是她胸口还有起伏,还真像是已经死了。 看守李氏的小太监之所以这般慌张是因为他实在是怕了,怕又步了前两次看守这位主儿的那些小太监的后尘,也挨板子。 等他跑进内殿去一看,一眼就看见倒在了地上的李嫔,这下他不是怕,而是惊恐了。 之前看守她的那些小太监不过是没看住她,就被打了二十板子。 她要是真没了,自己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他能不惊恐吗。 他原本是不敢拦皇后娘娘的,为了保命,也只能硬着头皮拦了。 要她说,这小太监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惊恐,就李氏这伤,一时半会儿还真死不了。 别看李氏自戕好几回了,她其实惜命着呢。 她是撞了墙不假,可她应该没真使劲儿撞。 她额头上看着血糊糊的,应该是她撞了一下,把自己撞疼了,就又退缩了,可她是顺着力道往前撞的说停就停肯定不行,也只能就这么滑下去了。 她头上的伤,与其说是撞的,不如说是蹭破了皮。 简言之就是李氏的伤比看上去轻,比她想的要重。 她这伤要是不给她治她还真会没命,越是这样秀玉才越要给她治,不仅要治,还要治好。 既然要治好,那要请的就不是御医而是院判了,李氏现如今就是个嫔,她要请御医,请是请得来,不过御医要多久才会来可就不好说了。 这么看起来,李氏这是又沾了她的光了,秀玉想。 等她发现楚院判来得比以往慢了不少她就知道她这是猜对了,楚院判其实不乐意来给李氏瞧伤。 此事还真是秀玉误会楚院判了。 他之所以来得慢还真不是因为不想来给李嫔看伤。 他来得慢是因为给弘时治伤的太医们除了他之外全都被免去了官职,虽还能来当值,却只能做些别的活计,一下少了这么多人,他是真有些忙不过来了。 他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在想,他还不如不做这个院判呢。 这样他就不用一直耐着性子给那些才进太医院不久的新同僚们答疑解惑,也不用受那几位被免了职的旧同僚的白眼了。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别说说出口了,他连表露在脸上都不敢。 他听见来请太医的小太监说是要去给李嫔看伤,的确在心中暗道了一句,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可他也没想过真不去。 李嫔犯了再大的错,只要她还有位份,那于 他而言就是主子,他不敢不去。 等那人又说是皇后娘娘让他来请太医的,楚院判恨不得自个儿多长几条腿,这样他就能走得快些了。 这事怎么还惊动皇后了,楚院判想。 这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知道一开口就说是皇后娘娘要请太医呢,楚院判腹诽着。 楚院判是以为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他才走的这么快的。 结果他终于到了地方之后只见着了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嬷嬷,并未见见着皇后娘娘。 看来皇后娘娘也看腻了李嫔的这些戏码,不打算陪她演下去了,楚院判想。 楚院判之所以断定李嫔是在演戏,是因为她的状态不对。 她要是真下了死力气撞那么一下,撞的还是头,她早就晕过去了。 真晕过去可没这么快醒,她这会儿看着没醒,可眼皮抖得厉害,别说他了,恐怕齐嬷嬷都看出来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真晕过去了,刚好在他来的时候醒过来了,她也应该晕得躺不住甚至会吐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明显的症状都没有。 再看她头上那伤,也的确见血了不假,不过是不是撞出来的还真不好说。 等他诊过了脉之后他就更确定李嫔这是在演戏了。 她是有伤,不过是外伤,她这伤就不该让给他来看,应该让刘太医来看才更合适。 不过刘太医这回是真被彻底停了差事了,要想找他,那还得出宫。 不过就算找着了他也没用,他现如今这个身份未经奉召是进不了宫的。 皇后娘娘既然让人去请了他来,应该就是要管这事的意思,既如此,他还真得对这事上上心。 这位主也不知是头疼得厉害还是被吓着了,总算消停了两日,到第三日上头,她又开始闹了。 不过任凭她这回再怎么闹也不会有人理会她了。 除非她敢像上次那样拿头撞墙,且伤得比上次还要严重,不然别说皇上或皇后了,她连皇后身边的齐嬷嬷都见不着。 胤禛不见李氏,是因为他不想再见李氏了。 秀玉不见李氏,是因为想看看自己和胤禛都不去见她,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也不知道李氏怕不怕疼,敢不敢再自戕一回,秀玉坏心眼儿的想。 332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二天 李氏…… 李氏没闹腾的这几日, 胤禛终于腾出手把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 这个该处置的人其实就是安王和他那一大家子人。 至于弘旺,他身份太过特殊,要如何处置他胤禛还真的细细斟酌, 他就被这么晾在了一边。 那位爷没了,是跟安王世子和安王府的三少爷一起去骑马才没了的,安王府成了郭络罗府文武百官们一点儿也不惊讶。 让他们惊讶的, 是皇上竟然只动了安王府,那几位当日在马场上看热闹的公子哥儿他一个都没动。 不,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 有一个在马场上看热闹的公子哥皇上还是动了的, 他被皇上打发到怡亲王身边当差去了。 怡亲王现如今当真是一人一下万人之上, 跟在他身边当差,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就落到了一个原本该被责罚之人的身上了呢。 他们实在好奇,就开始动用关系打听这人, 然后发现他和怡亲王福晋有亲,立马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以为自己明白了,其实他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胤禛之所以让人这去允祥身边当差不光因为他和允祥福晋是亲戚, 还因为他的性子。 胤禛问过楚院判,弘时坠马那日马场上都发生了何事。 楚院判告诉他的那些他因为提前让人去查过, 所以都知道, 唯一漏了的, 就是这人了。 他之所以知革了安王的爵位却没将安王身上的差事一并免了, 一是因为他身上的差事挺重, 突然交给旁人显然是不行的,二就是因为安王世子。 弘时坠了马,当日在那马场上的人和这事有关的都被吓傻了, 和这事无关的只想趁乱溜走,还真没人想起来要去请大夫。 这种时候安王世子站出来了,就为了这个,他愿意再给安王一个机会。 这马场上第二个敢站出来的,就是允祥福晋的那个亲戚了。 虽然这人只是跟安王世子请来的大夫说了几句话,看可他那几句话还真挺重要的,自己这才注意到了他。 既然注意到他了,那就得查。 这一查他就发现这人才学尚可,武功尚可,品性也尚可,唯一不可的,就是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儿头。 是刺儿头好啊,老十三什么样的刺头没见过,不出一月,保证能把他训得服服帖帖的。 老十三总在外头跑,和十三弟本就聚少离多,就因为他把老十三的小女儿接进宫来了,老十三都不太敢去见他福晋,聚得就更少了。 现下他把十三弟妹的亲戚给老十三送去,想来十三弟妹应该会主动找老十三,他帮忙都帮到这份上了,老十三要是还不争气他当真是没法子了。 其实要不是秀玉问他会不会将那日在马场上看热闹的人一并处置,他还真没想着要在处置完安王之后就去查此人。 毕竟还有一个弘旺呢,他可比那些人重要多了。 允祥能有这个机会,还真得谢过秀玉。 秀玉应该告诉了李氏弘时的死和那些人有关系,见他处置了安王,李氏终于消停了几日。 她又一次闹起来,应该是因为见他过了这么久都没处置弘旺,有些着急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弘旺呢,秀玉就又来了乾清宫,她这回来可是有正事的,她是来问他,要如何处置李氏的。 他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弘旺本就心烦,秀玉这么一问,他就更烦了。 李氏最开始用簪子伤了自己顶多算是后妃自戕。 后来企图用簪子伤秀玉,那可就是刺杀皇后了。 这一簪子被他挡了,李氏的罪名就从刺杀皇后变成了刺杀皇上了。 若只是刺杀皇后,被赐死之人就只会有她一个。 刺杀他,不光是李氏会获罪,李氏的母家甚至全族都会被诛连。 李氏之所以会第二次自戕,应该就怕牵连母族所以想一了百了。 奈何秀玉不给她这个机会,把她给救下了。 他原以为秀玉让李氏活着,是让她受罪的,现下秀玉又来问他要如何处置李氏,他就有些弄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想的了。 胤禛想得到的事秀玉自然也是想得到的,她就是知道李氏自戕是为了不牵连她的母族才救李氏的。 李氏得死,却不能是被她这个皇后逼死的,她应该是被皇上赐死的。 她也明白皇上为何迟迟没有处置李氏,他是看弘时才刚没了,若是这个时候处置了李氏和弘时的外家难免会惹人猜疑,这才怎么都下不了决定。 她也不是真要胤禛立马就做决定,可这事都过去好几日了,她提醒他一下总是使得的吧。 秀玉以为经过她这么一提醒,胤禛总该对此事做出决断了吧,结果胤禛那边没反应,李氏却又闹起来了。 李氏之前不管怎么闹,都还顾及着脸面,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这回不一样了,这回她跑到那座废弃的宫殿的门口闹起来了,看她那架势,她好像希望知道她又闹起来了的人越多越好似的。 秀玉之前还挺奇怪李氏怎么就突然连脸都不要了,还是雨骤提醒她,李氏恐怕是信了她的话,这才在那座宫殿的宫门外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 信了她的话,她光是前几日跟李氏说的话就不知有多少,李氏这是信了哪一句? 她实在想不出李氏是信了她的那句话,就问了雨骤。 雨骤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她跟李氏说过,说既然要闹那就别躲在屋子里闹,到外头闹去,说不定能把皇上招来。 她那时说那话还真不是在为李氏着想,不过是在笑话,没想到李氏竟然还真信了。 要是没有坤宁宫里的那一出,李氏这么跪求说不定还真能再见胤禛一面。 她险些伤了胤禛,还想着胤禛能见她,这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呢? 胤禛没去见李氏,倒跑来找她来了,秀玉虽然有些惊讶,见他来了,还是迎了上去。 “李氏,定她一个妃嫔自戕之罪可好。”胤禛想来是被这事烦扰了多日,不想再跟她拐弯抹角的说话了,一坐下就说明了来意。 同样都是被赐死,刺杀皇上和自戕要担的罪责可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胤禛这是,有意要留李氏母家之人的性命了? 妃嫔自戕可是大罪,就算李氏没死,那她一旦被定罪也是要死的。 自戕和行刺罪责的不同之处在于,自戕而死之人的母家男子须得流放女子会沦为奴仆。 行刺之人的母家却不同,那是要被诛杀的。 和丢了性命相比,被流放也好,为奴为婢也罢,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李府的男丁究竟能不能保住性命,还真得看他们被流放的是何地,若是那宁古塔,他们怕是回不来了。 至于李府的女子们,她们是获罪为奴的,都不用她这个皇后出手,自有人会变着法儿的为难她们,她们今后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还有李氏,她若是真被定了自戕之罪,不但会被赐死,死后还入不了皇陵,不止如此,她还会曝尸荒野。 这种事从前秀玉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可要经历此事的人是害死弘晖的帮凶时,她心中竟不觉得害怕。 胤禛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按说她应该点头才是,可她最终还是摇头了。 她不是觉得胤禛这么处置李氏还不够重,她是突然想到还能借着此事办成另一件事,当然要摇头了。 “皇上您说这话臣妾可就不懂了,那李氏自戕本就是事实,又何来将她的罪名定为自戕一说呢。”秀玉见胤禛说的是这个,也跟着他坐下了。 “那李氏几次三番的想刺杀臣妾,第一次也就算了,第二次可是伤了皇上您的,皇上是男子,心胸宽广,不计较臣妾也不好说什么,臣妾是女子,臣妾可没这般大度。”秀玉说道。 “她吓着臣妾,臣妾可以不计较,她伤了您,臣妾可没法子不计较。”秀玉见胤禛要说话,忙说了这话堵了他的嘴。 “朕并未伤着,皇后不也知晓吗。”胤禛原本都想好了秀玉若是不同意这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的,没成想秀玉说的会是这个,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就被他吞下去了。 “怎么就没伤着,都红了,怎么能叫没伤着,皇上你既然说没伤着,那把手臂再给臣妾看看可好,只要您手臂上没印子,臣妾就认您这话。”秀玉低声道。 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胤禛身上那点儿伤究竟还有没有印子秀玉还真没把握,她说这话不过是要让胤禛说不出话罢了。 她就不信胤禛能真把袖子撸上去,让她看他手臂上还有没有伤。 “你总是有理。”胤禛没接秀玉的话,只是颇为无奈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秀玉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在大事上影响胤禛的决定,他能来问她,已经是极不易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秀玉也知道她若是今日就借着这事办她想办的那件事是办不成的,也就顺着他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满后宫的妃嫔看来,皇上去坤宁宫算不上什么事,他不去坤宁宫才是真出事了。 这满后宫里觉得皇上去了坤宁宫是一件大事的,也就只有李氏了。 皇上一直没处置她,她就觉得皇上是又想起了旧情,她的命说不定还能保住。 听说皇上去了坤宁宫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她想的是,皇上怕是去和皇后商议要如何处置她了,这对她来说可不就是件大事吗。 333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三天 …… 李氏的伤虽不算太重, 可到底是伤到了头,她又在她现在住的这座宫殿的宫门口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磕得她头晕眼花,到底撑不住, 歇了一日。 她是在皇上去过坤宁宫之后才歇这一日的。 后宫妃嫔们都以为她是怕皇上又让苏培盛来领她去坤宁宫, 所以躲起来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是见又跪又求没用, 开始想别的招儿了。 满后宫妃嫔都以为李氏这是明白了这种时候安安静静的待着比闹起来好, 结果她们发现她们想错了, 因为李氏又闹起来了。 她这回既不跪也不磕头了, 她开始哭,边哭边说起她的几个孩子来了。 她不提弘时,胤禛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做出决定,她提了, 胤禛就知道这事这么拖下去不行了, 自然也就不犹豫了。 李氏最后还是被定了自戕之罪,对此后宫别的妃嫔是如何想的秀玉不知,反正她是不太满意的。 其实那日胤禛没接着跟她说这事时她就知道胤禛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了, 问她, 不过是因为想让她认同罢了。 如今她虽不认同李氏的罪名却还是这个, 要是她没猜错, 胤禛怕是有一段时日不会来她这坤宁宫了。 他不来便不来吧,他不来就没人再拿这件来烦她, 她乐得自在。 秀玉是皇后, 自然是满后宫第一个得知此事的人,连李氏都排在了她后头。 胤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还派了苏培盛来将此事告知她。 不过苏培盛虽然进了坤宁宫却没见着她, 知见着了齐嬷嬷。 后宫嫔妃们也在等着看李氏最后会被定何种罪名,等听说她被定了自戕之罪,她们都挺惊讶的。 是,李氏的确是用簪子伤了自己,可那还真算不上是自戕,顶多算是以死相胁罢了。 皇上会给她定自戕之罪,就说明她犯的事远不止这一件。 她们原还想接着看热闹,等李氏进了冷宫好好欺辱她一番出口恶气呢。 现在嘛,别说出气了,她们连李氏的热闹都不敢看了。 不过有细心的妃嫔发现了一件小事,那就是苏培盛苏公公今早去坤宁宫求见可是这宫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这事从前可不曾有过。 她们立马把这件事和李氏联系到了一起,这下别说看热闹了,她们恨不得连自个儿的屋门都不出了。 李氏呢,因着上回皇上只褫夺了她的封号,把她降为了李嫔,她就觉得皇上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她的。 她这几日之所以便着法儿的闹,其实是要为了她母家闹。 她怕这事会牵连母家,当然有什么法子都要使出来了。 至于她自己,她虽是想伤皇后,却险些伤了皇上,她已经做好进冷宫的准备了。 她撞墙也不是真要自戕,她就是想再挑拨离间一次,还想让后宫的妃嫔都以为是皇后把她逼到这一步的。 她使了多大的劲儿去撞墙,她还不知道吗,就她这伤,除非过了三五日都没人救她,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觉得若是皇后真不救她,那对她而言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 相反,皇后不救她,皇上就得救,她就算见不着皇上,起码能见着苏培盛不是。 结果皇后回来的那叫一个快,她别说等来皇上来,她连苏培盛都等不来了。 这还不算完,她好不容易等到皇后走了,齐嬷嬷却留下了。 她现在一看见齐嬷嬷手腕儿就隐隐作痛,呀原本她可以不用再装晕,也只得接着装了。 早知道她最后会被定个自戕之罪,她就再撞得使劲儿些了,省得全了皇后的好名声她还遭了这些罪。 人死万事消,她就不信她人都没了,皇上还会这般狠心,还要处置她的母族。 皇后真是好算计,救了她得了赞誉,转头等皇上去坤宁宫时却又在皇上面前诋毁她,使得她最后得了这样一个罪名。 皇后会算计,她难道不会吗,她前两次挑拨离间都没能成功,那第三次呢,她要是再来一次,还是不行吗? 她的罪名是定下来了,位份也的确没了。 可她还是住在她上次从坤宁宫出来之后住的那个废弃的宫殿,那些人看守她的人也依旧还在看守她。 她出不去,让那些人给皇后娘娘带句话想来应该不难吧。 她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非要见皇后娘娘一面不可了。 她的确有许多把柄在皇后手里不假,可她手里也有皇后的把柄。 皇上和皇后不是恩爱两不疑吗,她就要看看,皇上若是知道皇后已经知道了弘晖阿哥的死是谁动的手,这对夫妻还能不能恩爱下去。 她用此事来要挟皇后,逼皇后来见她,皇后怕是不敢不来的。 她要让外头的人给她传话,也只能再受一回伤了。 她现在手边既没有剪子,也没有簪子,只能再撞一回墙了。 也真是巧了,这回第一个发现李氏撞了墙的又是那个上次拦了秀玉的小太监。 这次他学聪明了,还知道上前去看个仔细。 然后他就发现这位主儿是又撞了墙不假,不过这回和上回可不一样,虽然都见了血,可这回她没有晕过去,她也没有倒在地上,她是靠着墙坐着的。 她说她有事要告诉皇后,还说此事与弘晖阿哥有关,最后还让他转告皇后娘娘,说她过时不候。 他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可想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了,所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可不得了了,这位主居然站起来了。 她不光站起来了,她还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伸手去摸墙,好像是在确认这个距离她一下子撞上去会不会撞个空似的。 这位主儿要是真在他面前来这么一下,这事可就大了,他脑子里还 在想着这个,手比脑子快,已经把这位主给拉住了。 拉住她之后还不忘一边点头一把说他这就去,这就去,这才把她拦住了。 李氏呢,她撞的时候没觉得晕,撞过了也没觉得晕,倒是这小太监拉了她一把之后她开始晕了。 她这才后悔了,让自己受伤的法子这么多,她怎么就偏偏又选了这一个呢。 现在好了,她这回可是真难受上了。 上次皇后可是给她请了楚院判的,这次她也不指望皇后能给她请楚院判了,只要是太医,都成,李氏有些心虚的想。 秀玉听说李氏又撞了次墙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她怎么想,李氏就怎么做,这也太巧了。 她让李氏要闹就去外头闹,李氏去了,她猜李氏为了见胤禛怕是还会撞一回墙,她真撞了。 可李氏这回要见的居然不是胤祯而是她,这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叫她还有些和弘晖有关的事要告知于自己,她该说的上次不都说过了吗,哪还有什么值得她走这一趟的呢。 还过时不候,她以为她还是齐妃吗? 她是齐妃时自己就没把她看在眼里,现在就更不会了。 李氏没被定罪前闹一闹,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罪都定了,她还闹,这回她可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李氏说自己若是不去见她,她过时便不候了,可她的目的没达到,她岂会甘心? 她怎么想都觉得李氏真要候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胤禛,原本她还想去听听李氏能说出什么来,现在嘛,她不打算去了。 她不去,胤禛也别想去,她虽知道李氏就算让人传话也不一定有人敢传,就算有人敢也这话也是,传不到胤禛耳朵里的,还是想去拦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她绝不是惦记着那件还没办成的事才想着要去找胤禛的,秀玉有些心虚的想。 她虽然不打算去,也没打算让胤禛去,却还是给李氏请了太医。 以李氏现在的身份,她是请不了太医的,自己都为她破例到这个份上了,无论李氏在得知自己不会去见她之后再怎么闹也不会有人搭理她了。 她闹也不怕,自己再给她请御医便是了。 李氏被定的罪是自戕,她请御医的次数越多,她的罪名就越真,哪怕是许多年后,也没人敢是她这罪名是罗织的了。 太医她给李氏请了,李氏的伤还治不治得好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次去给李氏请太医的是那个拦过秀玉的小太监。 秀玉想着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他是来帮李氏传话的,那索性就让他去给李氏请太医好了。 反正他都得回李氏那儿去,顺道请个太医正好不是。 至于这小太监请不请得来楚院判,这她就不知道了。 这个小太监还真就没请到楚院判。 上次李氏要请太医,楚院判刚好不忙,这才请到了他。 这次楚院判是忙着,这个小太监又不敢在太医院随意走动,根本就找不到楚院判,自然也就请不到他了。 至于楚院判是真忙还是假忙,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这小太监找不到楚院判,又实在着急,也只能又把秀玉搬出来,说是皇后娘娘要替他看守的那位请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们听他把皇后娘娘搬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推出去了一个年轻后生,让他跟着这个小太监走了。 李氏呢,这个小太监去坤宁宫之前她还挺有底气的,觉得皇后一定会来。 可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皇后,渐渐就没了耐心。 等她发现她别说皇后了,就连那个小太监都等不回来的时候,她就有些气恼了。 等她看见这个小太监给她请来的太医是个年轻后生时,她的气恼就变成了羞愤。 她是没指望皇后还会给她请楚院判,可太医院这么多太医,怎么就请了一个这么年轻的来。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请了他来,她的伤真能好吗? 她是已经被定了罪不假,可这事现在也只有宫里人知晓,皇上还没下圣旨呢,只要圣旨不下,她就还能活,既然能活,伤一定要好好治才行,李氏想。 334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四天 …… 李氏嫌这位太医太年轻, 怀疑他能否治好自己的伤。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年轻太医其实是不愿意来给她治伤的。 虽然他对自己的医术是有信心的,可那已经是进太医院之前的事了, 太医院高手如云, 他向来都是能往后躲就往后躲的。 往日他这法子百试百灵,不知躲掉了多少麻烦。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 他的那些同僚们往日没把他推出去, 那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 今日机会来了, 他自然也就被推出来了。 接手楚院判的差事之后他终于明白院判大人这几日为何总是唉声叹气长吁短叹了,摊上这么一件差事可不就是愁也要愁死了吗。 要说这位曾经的齐妃娘娘也真是个奇人了,明明都已经没了位份,她还摆着高位嫔妃的架子,难不成她真以为只要穿这嫔主儿的衣裳她就还是李嫔? 明明这衣裳都有味儿了, 她却像闻不到似的。 这还不算完, 她都被定了罪了, 还是对他指手画脚, 挑三拣四。 偏偏他还不能撂挑子不干了,这差事当得别提多憋屈了。 秀玉自是不知这位太医心中所想的,她能给李氏请太医就已经不错了, 别的她不想管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胤禛, 那还有那闲工夫去管别人。 苏培盛上次来坤宁宫时她是故意不见他的, 她就是要借着苏培盛让胤禛知道她生气了。 她其实在等胤禛来找她, 胤禛不来, 就只能她把台阶儿给胤禛搭好了。 她给胤禛搭的台阶儿, 就是让小谭子去乾清宫一趟,问一问胤禛今日来不来乾清宫用膳。 她台阶都搭好了,胤禛要是还不知道要下, 那他就一直别下了。 好在胤禛还知道有台阶儿就下,他是晚上来的,且比平日里早了了小半个时辰。 今日有朝会,她就猜到胤禛不会了用午膳,中午这一顿她就没特意吩咐小厨房,只让晴初在晚膳一个时辰前去了一趟小厨房,让他们看着准备罢了。 皇上要来用膳,御膳房自然要把吃食送到此处来的。 小厨房不过就是添几道皇上爱吃的菜,在秀玉看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她也就没再让晴初去第一趟了。 没成想胤禛来得比平日要早,这下她还真得让晴初再去一趟小厨房了。 “等朕闲下来,皇后陪朕一起去十四弟那儿一趟如何。”吃饱喝足,胤禛终于说了他今日踏进坤宁宫之后的第一句话。 “既要去十四弟那儿,那也让臣妾去看看九弟妹可好。”秀玉听胤禛说要去看老十四,想也不想便道。 她想借着李氏事办成的其实不是这件事,可胤禛都把这个机会送到她眼前来了,她不抓住不就可惜了吗。 至于她原本想要办成的那件事,来日方长,还怕没机会提吗,秀玉想。 胤禛呢,自从苏培盛差一点儿在坤宁宫吃了闭门羹之后胤禛就知道秀玉这是还在生气了。 这这件事情上秀玉的确该生气,早知这事会闹这么大,他应该在李氏第一次从长春宫闯出来时就该降了她的位份,那次之后她就应该是李嫔了。 等李氏第一次从长春宫闯出来,她就应该是李贵人了。 既然是贵人,那她就不能再住在长春宫的偏殿了,她回不了长春宫,就拿不到那支簪子,自然也就不会差点儿伤了秀玉了。 李氏差点伤着她,还是两次,她不生气那才怪了。 他其实一直在等着秀玉来乾清宫呢,秀玉没来,她宫里的小谭子来了也行,不就是去用晚膳吗,他去就是了。 他虽然不想让秀玉看出他有些着急了,可小谭子走后他总想着这事,实在等不了了,自然也就比平日里来的早了些。 弘时没了,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老十四来了,就想带着秀玉一起去老十四那儿看看。 一是真想去看看他,一就是想带秀玉出去散散心,看看景儿。 他怎么都没想到秀玉开口就是要顺道去看允禟福晋。 他刚说要去看老十四,她立马就把话给接过去了,可见要不就是临时起意,要么就是她已经想了好久了,一有机会立马就问出来了。 好个顺道,反正都是要出远门的,可不就是顺道吗? “皇后这是要与朕分开走。”胤禛心里在猜他今日若是不说要去看老十四,秀玉还会不会提起这事,说出的话却是这个。 “朕的意思是,皇后若独自前去怕是不妥。”胤禛忙着找补,殊不知这话一出口他其实已经答应了。 “既然要去,臣妾自是要与皇上同去的,臣妾也想去看看老十四,看允禟福晋就是顺带的,到时转道过去便是了,费不了多少事。” 秀玉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立马就听出胤禛这是动摇了,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其实话一出口胤禛就知道他说错话了,可看秀玉这样,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反正他都要去老十四那儿,转道去允禟哪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大不了他在马车上不下去便是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秀玉只需等着胤禛何时能闲下来,跟她一起出远门就是了。 秀玉以为她怎么都要等上三五日胤禛才能闲下来,没成想他只过了两日便闲下来了。 第一日,将李氏贬为庶人的圣旨下来了,圣旨上给她定下的果然是自戕之罪。 圣旨是早上下的,李氏下午就没了,胤禛到底念着旧情,没让李氏曝尸荒野,一把火把李氏的尸首烧了,让人送回了李府。 胤禛给李氏定的罪名是自戕,她自然就只能自戕而死。 胤禛看在怀格的面子上,赐了李氏一条白绫。 秀玉也总算明白胤禛为何要去看老十四了,经过了此事,她的确得去散散心。 秀玉本以为李氏怎么也得等她回宫了才会死,没想到胤禛根本没打算让李氏再多活这几日。 李氏没了,弘晖的仇自然也就报了,她突然就很想去看看弘晖,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不确定胤禛是否知道她已经知晓了弘晖的真正死因,李氏刚死,她就去看弘晖,很难不然让人多想,所以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李氏最近这段时日已经闹了太多次了,闹得后宫众人都已经生不出看热闹的心思了。 知晓她没了,也不过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 李氏没了,李府自然也就倒了,不过这次不管是朝臣也好还是百姓也罢,谈论此事的人都不多。 朝臣们不谈论,那是因为那位李大人不过就是个知府,还真没多少事是值得讨论的。 百姓们不讨论,是因为他们识得的读书人没几个讨论此事的。 他们虽然不明白那些读书人口中的滔天大罪到底有多大,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要有人谈论此事,他们就躲得远远的,这事可不就没什么人谈论了吗。 读书人们不谈论此事,是因为他们都看出了这事的奇怪之处。 李氏是皇上潜邸的旧人了,若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她是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 她若真是自戕,曝尸荒野已是够了,又何必将她的尸身烧了呢。 皇上得有多恨李氏,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他们是读书人,和百姓还有朝臣都不一样。 百姓不懂的,他们懂,朝臣不想的,他们敢想。 他们虽然没说出口,其实早就猜到李氏所犯之罪恐怕不是自戕,而是其他更大的罪了。 他们还要前途,当然不敢谈论此事了。 秀玉是真没想到胤禛说走就要走,处置了李氏之后的第一日就来了坤宁宫。 胤禛来得太突然了,她只来得及让小谭子去找楚院判,让他跟她和胤禛同行,别的都没来得及安排就被胤禛催着上了马车。 不过小谭子并未去成太医院,他被苏培盛拦下来了。 苏培盛说刘大夫正在宫门外等着, 刘大夫,哪里来的大夫能和皇上同行?,秀玉想。 她想不起这刘大夫是谁,就看了胤禛一眼,等看见胤禛朝她点了点头她才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刘大夫是她认识的人。 她认识的姓刘的大夫,也就只有刘太医了,他不是还在牢里吗,胤禛把他放出来了? 原来胤禛对她点头是这个意思。 他这是知道刘太医是她的人,所以帮着她保了刘太医一次? 刘太医的确不适合再在宫中当差了,他从刘太医变成刘大夫秀玉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她奇怪的是胤禛为何会让这位刘大夫同行。 她实在好奇得厉害,加之在马车上不说话又、没什么别的事能做,因此她还真就问了。 胤禛好像已经猜到她要问似的,以往只要在马车上就没有不闭目养神的,这回就没有。 她以为是胤禛今日精神头足才没有闭眼假寐的,等她这话一问出口她好像明白了,胤禛这是知道她要问,就想等着她问过了,他再闭目养神。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除非他真睡着了,不然自己肯定是好变着法儿的把他弄醒的。 她这边好奇得抓心挠肝的,他在那边睡大觉,他想得倒挺美呀,秀玉腹诽着。 “你不是一直十分信重这位刘大夫吗,朕看他医术的确不错,品性也还行,就把他给放出来了。”胤禛看秀玉一眼,轻声道。 “你不是担心允禟福晋的身子吗,朕想了想,这刘大夫虽然最擅长治的是外伤,给允禟福晋瞧瞧病,调理调理身子,也尽够了,就让他跟着来了”胤禛说完了这话就闭上了眼睛,显然,他接下来不想再说话了。 335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五章 …… 允禟福晋能请到太医都是允禟和胤禛做了交易换来的。 胤禛居然还能主动派人去给允禟福晋治病, 还说要让人给她调理身子。 这话别说她了,恐怕连胤禛自己都不信。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原本还想说话, 到底还是忍住了。 秀玉怎么都没想到今日出乎她意料的事还不止这一件,还有别的事在前头等着她呢。 她以为会先见着允禵,没想到先见着的人会是允禟。 说是见着了, 其实也是隔着屋门的, 她和胤禛能进这个小院儿, 允禟和他福晋却不能出屋子,也只能隔着屋门说说话了。 好不容易能来一回, 还不知会不会有第二回, 秀玉自是想进去看看的。 反正就她一个人下了马车,胤禛又不在, 她难免会有些想坏了规矩。 还没等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坏了这规矩,屋门打开了, 这下她终于真见着允禟了。 “四嫂来了,允禟见过四嫂, 给四嫂请安,不知四嫂此行可带了太医……”允禟虽是在同她说话, 却不看她,只一直盯着屋里看, 这,她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她那九弟妹的病怕是又重了。 “自是带了的,你别急。”胤禛虽没下马车,小谭却是先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等着她的,现下听她这么说, 立马就去找与他同车的刘大夫去了。 “刘太医?”他人虽不在京中,弘时没了这事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因此见着来人是刘太医他是真挺惊讶的。 “不敢,草民现如今已非太医,而是给寻常大夫了。”刘大夫对允禟拱手一礼,以眼神询问他,自己是否能进屋内。 “刘大夫请。”允禟侧过身子,对刘大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允禟之所以把门打开,一是他家福晋的确得请大夫,二就是他看出来了,他家福晋想跟四嫂说话。 既然要说话,那就干脆把门打开,这样不管是看的还是听的都更清楚。 他觉得四嫂应该也想看看他和他家福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就把屋门打开了。 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了,他就不信还有那个不怕死的敢跳出来把门关上。 不过皇后娘娘都来了,皇上居然没来,难不成皇上竟然真放心皇后娘娘一个人出远门? 允禟正想着皇上到底来没来,然后他就真看见皇上了。 他就知道皇上必是不放心的,从前四嫂去八哥那儿皇上就总来接,这回可是出远门,他又岂会不跟着。 要说四嫂跟着四哥还真是委屈了,都是做皇上的,汗阿玛难不成就不忙了,就算再忙,汗阿玛该南巡还是会南巡,一点儿也没耽误。 这位可倒好,都登基多久了,别说南巡了,这怕是第一次出京城吧。 四嫂想去的再远些,除非他那几个侄子能再争气些,不然还真不太可能。 “罪臣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允禟心里虽然想的是这些,倒也没忘了给胤禛请安。 “起吧。”胤禛是等允禟跪实了之后才让他起来的。 “皇上,臣妾想……”秀玉见胤禛过来了,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真坏了规矩,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因此试探着问道。 “人也见了,话也说了,连大夫都带来了,也该走了。”胤禛说着话,终于看了允禟一眼。 “爷,妾就想和九弟妹再说说话,时辰也还早,爷便允了妾吧。”秀玉见胤禛要走,立马就急了,拉着他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秀玉一急,从前对胤禛的称呼就跑出来了,等她发现时,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秀玉从前还真拉过胤禛的衣袖,毕竟他走得快,她走得慢,她又追不上他,自是要拉着他让他走得慢些了。 不过那是在府里,进宫之后还真没拉过。 胤禛呢,他其实一直都觉得他只要是跟秀玉在一处时不管去何处,去做什么,都已经走得够慢了。 都这样了,秀玉还是不太跟得上他,胤禛为此还真苦恼过。 秀玉第头几次拉了他的衣袖之后他还想,要不他再走得慢些,他总不能看着他家福晋摔了不是。 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他觉得就让他家福晋这么拉一拉他的衣袖也不错。 大不了她一拉,他就停下来等着,她拉几回,他就停几回,这样她总能跟上来的。 不过这样的机会其实不算太多,要让秀玉拉着她的衣袖不放,除非没外人在,最好连下人都没有。 没外人在不难,没下人在,除非他言明有事要单独同他家福晋说,不然她那几个大丫头还就算退下去也不会退得多远。 至于有急事,他甚少拿前朝的事来烦她,告诉她的那些,要么跟后宅有关,要么跟她母家就关,没什么急事,他当然不会走得太快,她也就不会来拉他的衣袖了。 虽然次数不多,可他还是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只要秀玉拉他的衣袖,他就会停下来等她,这次他自然也停下了。 “就一刻钟。”胤禛也知道不答应秀玉她怕是又要气上了,也只得松了口。 “行,一刻钟就一刻钟。”秀玉原以为胤禛最多只肯让她在此处再待半刻钟,如今有一刻钟,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四嫂,我送你的那些礼,你可都打开看过了,可还喜欢。”允禟福晋低声道。 秀玉原本有许多话想对她这九弟妹说,真让她说了,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最后还是她这九弟妹先开的口。 “喜欢,都喜欢。”虽然不明白她这九弟妹为何在这种时候一开口就问这个,她还是答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允禟福晋轻声道。 允禟从她又一次站到屋门口之后就退到门边去了,秀玉觉得如果不是怕妨碍刘大夫给他福晋看病,他是得回去陪他福晋的。 他这是把门大打开还嫌不够,还要避得远远的,就怕挡着她福晋了? 那他怎么就不知道帮着她福晋传传话,省得他福晋说的吃力,她听得也费力呢,秀玉腹诽着。 “养在宫里的那几位小格格就有劳四嫂费心了,还请四嫂能给她们寻个好去处。”允禟福晋轻声道。 小格格,还是养在宫里的几位小格格,她这九弟妹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事来了? 秀玉本来想着,今日不管她这九弟妹说什么,自己都顺着她的话说,可她非要说这个,她就犹豫了。 她会犹豫,倒不是不能在那几个小丫头身上多费些心思,而是因为不明白她这九弟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若是她没记错,九阿哥府送进宫来的应该是位庶女。 是嫡女也就罢了,一个庶女,值当她这九弟妹在这个时候提起吗? 等等,九弟妹该不会是知道自己会因为她的这句话想到她的嫡女,这才说了这话吧。 她这哪里是在求自己在那位庶女身上多费些心思,她这是在求她照拂一下她的亲闺女呢。 她这九弟妹就四格格一个女儿,又还没成婚,要说她这九弟妹最放心不下的是谁,恐怕允禟都排不到四格格前头。 “你放心,本宫自会对她们悉心照料的。”九弟妹既然跟她提起的是宫中事,那她就不是允禟四嫂,而是皇后了,是皇后,自然就得自称本宫了。 “皇后。”允禟福晋话里的意思她能想到胤禛自然也能想到,允禟福晋说起的竟然是宫中事,这一刻钟当然也就没有了。 “本宫与皇上要去允禵那儿,你和弟妹可有什么话要带个十四弟和十四弟妹。” 秀玉见胤禛催她了,知道他这是耐心告罄了,想着这怕是允禟能跟允禵说的最后的话了,于是道。 “四嫂要去看老十四,这……我……烦请四嫂带话与他,就说做九哥的对不住他。”允禟想了想,最后只想出了这样一句话。 秀玉其实知道她那九弟妹怕是没力气再说话了。 她会问九弟妹有没有话要和她那十四弟妹说,也只是客套罢了。 现下允禟都说完了话好一会儿了,她也没说话,秀玉就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了,这才走了。 “罪臣恭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允禟见这对夫妻走了,以额触地,行了个大礼。 “四嫂,你的恩情允禟记下了,还请四嫂记得我家福晋的话。”允禟紧接着又说了这句话。 皇后娘娘千岁这句话秀玉不知已经听过多少遍了,可她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允禟口中听到这句话。 无论他说这话是否出自真心,他既说了,那就代表他在那一刻是心悦诚服的。 至于后面那句话,秀玉还真得想想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装着事,就走得慢了些,这下可就真要追不上胤禛了。 她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抓胤禛的衣袖,却不料被他躲开了。 她见他躲了,脾气就上来了,他不让抓,她就非要抓。 这么一打岔,她也就忘了去想刚才的事了,步子也就快起来了。 胤禛这是生气了?可他又在气什么呢? 是在气她不该跟允禟福晋说这么多话,还是在气她不该在允禟面前提起允禵? 不就是帮允禟给允禵带句话吗,他不是都给允禟福晋送了大夫来吗,难道她帮着带句话他还气上了? 秀玉被胤禛扶着上马车时脑子里想的确是这个。 336 穿成四福晋的第三百三十六天 …… 胤禛的确是生气了, 他没想到走了一个郭络罗氏氏,又来了一个董鄂氏。 郭络罗氏也就罢了,她和秀玉的关系的确亲厚, 端看她都已经不是皇家妇了,秀玉还是放不下她就知道了,秀玉是真将她视为知己的。 他想着既然拦不住,那也就不拦了。 允禩都那样求他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允禟倒是也求他了,不过他言辞不够恳切, 姿态不够低,开出的条件也没允禩那般有吸引力, 所以他只是答应了让太医给允禟福晋治病罢了,别的可没答应。 秀玉是因为跟郭络罗氏才跟董鄂氏关系好起来的,董鄂氏就是个顺带的, 秀玉因为郭络罗氏冷落他也就算了,怎么又来了个董鄂氏。 让他生气的还不指这一点, 秀玉帮着允禟给允禵带话这事他也挺生气的。 知道的是秀玉可怜他, 这才帮着他传话, 不知道的, 还以为允禟才是老十四一母同胞的兄长呢, 这让他如何不气。 允禟若是老十四一母同胞的兄长,那自己有是什么呢。 还在允禟最后还知道要恭送他和秀玉,不然自己说不定还真能怎么把刘大夫带来的再怎么带回去。 他来找允禵,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气的准备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气他的人会是秀玉, 偏又不能冲她发火,真是憋闷极了。 他舍不得对秀玉发火,对允禵却是舍得的, 反正老十四也被自己骂惯了,自己要是真不骂他了,他怕是才觉得奇怪。 胤禛本来是打算跟允禵促膝长谈一番的,就因为允禟那一句话,他就打算先看看允禵听了这句话是什么反应再来决定要不要和他好好谈了。 胤禛最后还是决定跟允禵好好谈,他原本是想找个由头骂一骂允禵的,可允禵今日已经被气得不轻了,他想着他与允禵许久未见了,也就没骂他。 现如今这世上能把允禵气成这样的人,除了他,就只有允禵的儿子们了。 自己虽然总被弘历弘昼气得不轻,可只要自己说一声滚,他二人也就滚得远远的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见他们,也就不那么气了。 允禵却不一样,他的确也能让他的那几个混小子滚,可他们又能滚多远呢,最多不过是滚回自个儿的屋子里去罢了。 滚是滚了,一会儿用饭时又得滚回来,这又是何必呢。 其实他觉得这事也不全怪弘春他们,谁让老十四前几年都在外头打仗,好几年都没回过府呢。 前些年郡王府里就他那十四弟妹一个主子,对这几个小阿哥小格格难免骄纵些,小格格们还好,骄纵便骄纵了,小阿哥们可不行,他们是要做大事的,岂能骄纵。 允禵也察觉出他这几个儿子被骄纵得不成样子了,当然得想法子把他们的性子扳过来。 他虽然把允禵赶到这皇陵来了,允禵的日子过得比允禵允禩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一车车的往这儿送东西,为的可不是允禵,而是为了他的侄子侄女们,要不是他们还在长身子,他才不会如此上心。 至于他这几个侄子的允禵想要把他们的性子扳过来,那怕是要下一番大力气了。 他这几个侄子的性子都像足了允禵,犟的不行,要把他们的性子扳过来,他还有得气呢。 他现在还挺后悔刚才没有快些催秀玉走的。 要是不耽搁那一会儿他就能听见他那几个侄子究竟又闯了什么祸,而不是光听见允禵一个劲儿的训子,却不知他是为何训子的了。 胤禛不知道的是,允禵今日之所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其实是因为弘春他们在背地里议论弘时。 要真细究起来,他跟弘时在一处的时间恐怕还真跟弘春差不多。 他总去找八哥,弘时又总去找他八叔,他们可不就总得见面吗。 弘时是庶子,弘春也是庶子,按说他二人的关系应该无比亲厚才是,可弘春就是看弘时不顺眼,幼时如此,长大后更甚。 他们不在京中,消息难免滞后,他们得知弘时没了时,李氏都已经从齐妃变成李嫔好几日了。 他这几个儿子虽然不成器,倒也没有真蠢到底,知道他还挺待见弘时,就没聚在一处谈论过此事。 要不是今日他们不知又从哪儿翻出来一坛子酒,分着喝了些,都醉了,他们是不敢说起此事的。 这地方就这么点儿大,他和他们又都出不去,他们就算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也是他们傻,既然要聚在一处说这种不该说的话了,那就不该喝酒,不让喝得醉醺醺的,连跑都跑不动了,这不就是等着他来抓吗。 他其实还真没想要抓他们,他是来找他们去用饭的。 要不是他们这酒越喝说话声越大,他还真懒得进弘春的屋子。 等他进屋一看,他四哥儿子,坐的坐,趴的趴,躺的躺,就没一个站着的,原本听他们说那话他就已经气得不轻,现下好了,他更气了。 等他再把酒坛子拿起来一看,满满一坛子酒,就剩个底儿了。 也就是这坛子小,不然这一坛子酒下去,他怕是要给他们请大夫了。 哦,他忘了,这儿请不着大夫,要想请,就只能请御医,那他就又得求他四哥了。 他本来是来叫他们去吃饭的,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不用吃,喝酒都喝饱了,还吃什么饭。 他们若是不谈论弘时,他还能让他们饿着肚子睡一觉。 谁让他们非要说起这事呢,他也只能一个个的把他们弄醒了,然后让他们饿着肚子看着没喝酒的人吃饭了。 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他四哥会来,还是和四嫂一起来的。 他儿子才说了四哥儿子的坏话,四哥就来了,他不免有些心虚,一举一动就显得殷勤了些,惹得苏培盛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弘时虽然被过继给他八哥了,可他们这些兄弟也好,他八哥也好,都没真把弘时当成他八哥的儿子。 至于他四哥,端看弘时出了事苏培盛一趟一趟的往护国公府跑就知道了,四哥还是把弘时当儿子的。 看来他十三哥还没回京,不然他四哥怕是不会来找他的。 来都来了,他又不敢把他四哥给赶出去,也只能让那几个浑小子来跟他四哥请安见礼了。 还好他刚才一狠心就把这几个小兔崽子全都弄醒了。 虽然手段粗暴了些,可不这样他们根本就醒不来呀。 再说了,他们不过是换身衣裳再洗把脸就能出来见着了,要他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比让四哥看这几个小兔崽子满身酒气满口胡言要好多了。 就这样他们身上都还有酒气,这也就是他四哥来了,他们走不了了,不然自己这饭一吃完,早就让他们面壁思过去了。 胤禛呢,他一眼就看出允禵在心虚,不光允禵,就连他那几个侄子也在心虚,且比他们阿玛还要心虚。 他一进这院子允禵就迎了上来,一走到桌边就被让到了主位上,允禵就差给他夹菜了,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呢。 他那几个侄子站得离桌子挺近,他想闻不见他们身上的酒气都不行,自然也就明白他们为何会心虚了。 至于允禵,他是会往这儿送酒不假,可都是月初送,这都快月底了,他这儿还有酒,要么是他把酒藏起来想独自享用,要么是他又想了法子,用银子买的。 要是前者,他应该窘迫而非心虚,看来应该是后者了,这么想着,胤禛到底是瞪了他一眼。 要说心虚,弘春他们几人才是真心虚,他们阿玛还敢看皇上,他们连看都不敢看。 还好皇上不是来找他们的,他们请过安之后只要皇上不留他们,他们就能下去了,不然这事恐怕还真瞒不住。 胤禛的确不是来找他们的,见他们畏首畏尾那样,待他们请过安之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看他们这样,他又觉得弘历和弘时也没那么差了,至少他们还敢顶撞他不是。 “老十四,你这儿,可还有酒。”胤禛见他那几个侄子都走远了,终于开了口。 “自是有的,四哥送来的好酒,弟弟可是换了好几个地方藏才保下来的,不然早就被那几个臭小子喝干净了。”允禵想也不想便道。 允禵听他四哥提到酒,立马就想到那几个小兔崽子做的好事了,他知道他四哥这是闻见他们身上的酒味儿了,为了让他四哥不再问下去,答得那叫一个快。 允禵以为只要他答得够快他四哥就不会怀疑什么,殊不知他答得实在太快,胤禛想不怀疑都不行了。 允禵有多会藏东西他是知道的,幼时他藏的东西连自己都找不到,他若真有心要藏那酒,他那几个侄子又岂会这么容易就找到。 可见要么就是他在说谎,要么就是他是故意让弘春他们找到这东西的。 看允禵这反应,恐怕不是后者,那就是允禵在说谎了。 究竟是什么事让允禵对他那几个侄子发了这么大的火,连都不让他们吃了。 允禵就算说谎也要瞒着他,可见这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他们都被软禁在这小院子里了,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胤禛看着允禵的背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