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洗白手册(快穿)》 1. 第 1 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林之言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时间不算早,整栋实验大楼里也没什么人了。 A市的天一贯多变,前两天还是艳阳高照,今日便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正值入秋,天气也凉的很。 林之言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看天气预报,现下身边一没伞,二没外套,实验楼离宿舍又远,让室友来送伞,关系也没好到那份儿上。 他站在大门边上,看着在路灯照映下朦胧的雨雾,抿着唇搓了搓手臂,正无可奈何想直接跑回去,却听见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混着滴答的雨声自远处倏然飘来: “师兄?” 林之言讶然抬眸,就见不远处立着一身形颀长的男子,他手中持着一把黑色的伞,面容混着暖色的灯光和淅沥的雨雾,看得不甚清晰。 鞋底踩在地面,溅起一圈圈波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那人就到了他的面前。 实验楼大门前有台阶,那人站在台阶之下,抬眸看着他,俊美的眉眼含着笑意:“刚才经过这里,觉得像是师兄,就过来瞧瞧。” 他笑着说:“师兄没带伞吗?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林之言睫毛轻垂:“你认识我?” 陆则笑道:“师兄很优秀,在学校里早有耳闻。” 林之言抿了抿唇。 尽管他不怎么关注学校论坛,但偶尔走在路上身边关注的目光却也不容忽略,再加上室友经常在耳边絮絮叨叨,他也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形象。 外面下着细密的雨,有把伞的确是再好不过,饶是林之言平时为人再冷淡,此时也不免有些心动。 陆则又道:“实验楼离宿舍十几分钟,还是说师兄要这么走回去?” 林之言纠结了片刻,睫毛轻颤,轻声问道:“我在南区三栋,你方便吗?” 陆则笑道:“巧了,我就在南区四栋,和师兄挨着。” 林之言心里松了一口气,提步下了台阶,看着他认真开口:“那就麻烦了。” 陆则垂眸看去,青年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平时远远望着清冷不好接近,现下这般抬头客气的姿态,倒是多了几分乖巧的意味儿。 他不动声色地把伞往他那边移了移,含笑道:“顺路的事,师兄不必客气。” 二人相携往宿舍走去,林之言到底是拘谨,与陆则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只夜风清冷,又带着湿润的雨汽,贴在光裸的手臂上并不好受。林之言跟在陆则身边,走动间一侧的胳膊难免离他近了些,便能感觉到青年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 他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 陆则只余光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系统777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您为什么不把外套给他?】 宿主出门时特意穿了一件外套,777还以为是为任务目标准备的。 陆则在心里笑:【过犹不及。】 林之言性子清冷,这第一次见面,愿意接受共打一把伞已是难得,又怎么可能穿陌生人的衣服? 系统想了想,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宿主真厉害。】 陆则顿了顿:【你性格倒是和之前的系统不一样。】 他之前的系统寡言利落,除却发布任务的时候鲜少会有存在感,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个世界,陆则也习惯了它,这次换了个系统,倒是有些稀奇。 777似乎有些忐忑:【宿主不喜欢吗?】 陆则捏着伞的手动了动:【没,挺好的。】 瞧着倒像是个新系统。 777果然松了一口气,声音轻快:【我头一回带任务,以后还请宿主多多关照。】 陆则心道果然,却是笑着说:【互相关照。】 实验大楼距离宿舍不近,平常也得走个十来分钟。现在天色已然全黑,两人又共同打着一把伞,行动间难免有些受限,等到了南区公寓,也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 林之言性子冷淡,鲜少主动与人交谈,此时虽是心下感激,但也不知如何开口,只看着前路,唇瓣微抿。 一路沉默。 两人走的路线先经过四栋宿舍楼,再往前才是三栋。林之言不好意思再让人来回一趟,正要说在这里停吧,身边的人却好似勘破了他的心思,垂眸笑道:“这一路都过来了,就这两步路,师兄还想再淋个雨不成?” 林之言一时哑然,陆则执着伞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林之言一贯不喜人触碰,但此时对他的动作倒是没什么恶感,只道:“麻烦了。” 陆则唇角勾起一抹笑,把人顺顺当当送到宿舍楼下。 林之言踏上宿舍楼台阶,回眸看他,却是一惊:“你——” 回来的路上灯光昏暗,林之言一直未察。但眼下宿舍内灯光明亮,他这才发现面前的人雨伞外的半边身子湿了大半。 反倒是他,虽是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湿气,但总体来说还是清爽干净的。 他有些讷讷:“你怎么……”光顾着他了? 陆则笑:“我穿得厚,没什么所谓。倒是师兄短袖单薄,可得注意着些别着凉了。” 林之言垂眼看着他,思绪复杂,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只闷声说了句:“谢谢。” 陆则往后退了一步:“外面冷,师兄先回去吧。” 林之言点了点头,沉默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路上小心。” 三栋离四栋不过就那么几步路,林之言话音刚落,也觉得这话着实不走心,耳根处都不由臊上一层红意。 陆则在远处看着,眸中笑意转瞬即逝。 这人在人际交往上面着实是笨拙到有些可爱了。 陆则但笑不语,林之言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闷声同他道了别,转身朝着宿舍内走去。 背影颇有些逃窜的意味儿。 宿舍楼梯正对着大门,林之言上了一层后,转过身来却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门外。 那人还在门外站着,俊朗的面容笼着朦胧的光晕,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林之言搭在扶梯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 寝室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本地生,长住人口只有林之言和另一位室友。 开门的动静引起了室友的注意,他转头打了个招呼:“回来啦……呦,外面那么冷,还下雨,你怎么就穿那么点啊?” 林之言回到座位上:“出门忘了看天气预报了。” 室友啧啧了两声:“那你赶紧去洗澡吧,别弄感冒了。” 林之言低低应了一声,拿好衣服之后,正要去浴室,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刚才……好像忘了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了。 叫他师兄……是大一的新生? - 南区17栋406,陆则一进门,寝室里热闹无比,三个室友围在一起打游戏,声音此起彼伏: “干干干,老三快来救我!” “老子自己都脱不开身你自救不行吗!” “别吵吵了,又死了又死了!” 即便是开门的声音也没让他们头抬起来分毫,只杨成随口问了声:“谁啊?” 陆则没搭话,只扫了眼宿舍的环境,不算脏乱,但也不能说整洁,一般大学男宿舍的环境,能将就。 他俯身换鞋,那边室友们的游戏也结束了。杨成随意抬眸一看,顿时一惊:“哎呦,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其余两个室友也纷纷惊呼出声,忙围了上去:“今儿是什么风把少爷给刮回来了?” 陆则不觉失笑。 原主是个富二代,开学之后觉得寝室哪哪都不好,索性就在学校周遭买了套房子,平时鲜少会来寝室,也不怪他们这么大惊小怪。 他道:“在学校有事,这么晚了懒得回去,就在这儿睡一晚。” 他人虽然不在这儿住,但一应生活用品也都是让人准备好了的。 一群人虽然不常见,但男生之间的友情来得快,又闹了一会,陆则这才有时间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群消息弹个不停,陆则擦着湿漉漉的发,垂眸一看,是原主那些狐朋狗友。 【陆少爷,人追得怎么样啊?】 【这都几天了,到手了没?】 【瞧你这话说的,咱陆少是谁啊,他一出马,人肯定手到擒来啊!】 【少爷要是把人弄到手了,也告诉咱们那人是什么滋味儿的呗,我还没玩过这一挂的呢!】 【A大的校草呢,那脸,那身材,听说还是个雏,□□好了也是个极品!】 【陆少看上的,能不是极品吗?】 群里的话越来越下流,陆则看着,只回了个字:【滚。】 【我的人,别在那瞎意淫。】 群里安静了几秒。 旋即一人道:【是是是,陆少的人,我们哪敢觊觎?】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一群人三言两语的把话题岔开,陆则看了眼,眸色微深,继续擦着头发。 林之言的悲剧,绝大部分就来自于原主和这群人。 他性子清冷,无心恋爱,一门心思只扑到学业研究上面去,拒绝的男男女女也不在少数,可偏偏在大二那年碰上了个原主。 林之言沉静内敛,可原主却是个肆意张扬的,追他追得全校皆知。林之言原本心中抗拒,可在原主穷追不舍之下,到底是被他赤诚而毫不遮掩的爱意慢慢打动,心中也逐渐开始动摇。 原主自然是趁热打铁,做足了深情的姿态,最后更是亲自演了场苦肉戏,一举抱得美人归。 林之言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却是将全副身心都交付了出来,不留丝毫余地。 若是二人彼此有意自然最好,但原主和林之言之间,起因不过是和朋友打的一个赌罢了。 赌他三个月之内能追到这位远近闻名的清冷美人。 原主本就是个浪荡的纨绔子弟,追人时追得轰轰烈烈,可真追到手了,新鲜感也就那么久,很快就没了兴趣。再加上赌约的事情暴露出来,林之言自然是无法接受,性格使然让他无法大吵大闹,但还是坚持去找原主要个说法。而原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那漫不经心的语气,简简单单的“私生子”三个字,将林之言贬低至尘埃。 同性恋、私生子、分手之后死缠烂打,种种流言蜚语交织在一起,昔日清冷的校园男神成了众人口中不堪的谈资。尤其是在原主父母给原主定下了一个未婚妻之后,流言就又演变成了林之言知三当三、不要脸、和他妈一样…… 林之言遭此打击,整个人精神恍惚,浑浑噩噩,最终在一个冰冷的雨夜,被一辆车终结了性命。 而陆则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就是在他和那群狐朋狗友打完赌之后。 2. 第 2 章 第二天有课,陆则早早起来,和室友们一起吃过早餐之后,就一起往教室走去。 原主的这副皮囊十分优秀,相貌身高样样不差,一路上的回头率颇高。若不是他经常不在学校,只怕招惹的桃花也不在少数。 上课铃响,老教授从门外缓缓走入。陆则一边听着,一边根据系统777的介绍了解这个世界。 这具身体虽然是富二代,但上面还有个优秀的大哥。也是因此,原主父母对他颇为纵容,只要不闯出大祸,做什么事也都随着他。 这对陆则来说自然是好事,让他能没有顾及地做自己的事。 经历了数百个世界,他习惯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掌控好一切,做好完全的准备。 一节课下,已经快十点。 这个点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回寝室的话一会还得再出来一趟。杨成想了想,提议道:“我记得今天好像是社团招新,就在体育场那边,要不过去看看?” 陆则正欲拒绝,777号却说:【宿主,林之言也在体育场。】 陆则话音一转,道:“好。” - 今天是社团招新第一天,各大社团的招生点将操场围得满满当当,周围的人不多也不少,大多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四处走走停停,看起来颇有兴致。 陆则一行四个男生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不时有师兄师姐主动招呼。杨成几人见状也纷纷朝着自己感兴趣的社团四散开去,陆则对加入社团没什么兴趣,目光四处扫过,在聚集人数最多的那个社团上顿了顿。 林之言一身宽松的长袖卫衣,垂眸整理着桌上的资料,对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只当未闻。 时不时有胆子大的女生鼓起勇气凑上前主动搭话:“师兄,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社团吗?” 林之言睫毛轻敛,只默默地将手上的宣传资料递给她一份,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旁边的师姐。” 女生似乎有些气馁,却还是坚持道:“那……师兄,请问能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林之言说:“宣传单上有我们副社长的联系方式。” 女生脸色不由垮了下来,灰心丧气地走到好姐妹身边,小声嘟囔着:“这也太难追了吧,完全不给人机会啊。” 这种场景几乎一直在上演,身边的师姐见状都不由叹了口气。 林之言倒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他本来就是被师姐拉来帮忙的,说好的只要在这里站着就好了。 周围的人一波又一波,林之言只默默当个发传单的工具人,绝不多说一句话。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师兄?” 林之言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眸看去,神色微顿:“……是你?” 陆则笑道:“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都能碰到师兄。” 林之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也回了句:“好巧。” 陆则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低头看着社团宣传单,抬眸问道:“戏剧社团……师兄也是社团成员吗?” 林之言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是。” 虽然是被坑蒙拐骗加死缠烂打无奈下加入的,但毕竟也是加入了的。 陆则笑着看他:“我看宣传单上写社团每学期都会排两场大戏,师兄也会参加吗?” 林之言摇摇头:“我不参加社团活动。” 他本来是打算退出社团的,但耐不住师姐的苦苦哀求,最后决定社团活动可以不来,只要社团有需要的时候出一下面就好。 他抬眸看着陆则,睫毛又密又长,轻声说着:“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他想了想,慢慢道:“我记得社团福利还不错,每次聚餐都会报销。还有……”他顿了顿:“社团排的戏也挺有意思的。” 他认真地看着他:“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进来试试,如果不喜欢的话,大二还可以退的。” 他比他低半个头,跟他说话时需要半抬起眸子,露出的眸光平和澄净,姿态认真中又有种莫名的乖巧。 陆则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动了动,不答反问道:“师兄在社团呆了一年,有出演过什么作品吗?” 林之言神色一顿,一边看的两眼放光的师姐忙道:“有有有!去年我们的年度大戏上,之言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贯穿了整部戏的始终呢!” 陆则挑了挑眉:“哦?贯穿全戏始终……是男主角吗?” 林之言抿唇,别过眼睛去,闷声道:“不是。” 陆则神色讶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微妙的笑意:“那师兄是……反串?” 林之言眸子倏地瞪大,一旁的师姐也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不是。”师姐笑得毫无形象:“我可不敢让之言来给我反串。” 好不容易才骗进来的,要是真把人惹不高兴了走了可怎么办? 她轻咳了两声,脸上的笑意尚未下去:“我给你找找,那一场的演出我手机里都有呢。” 林之言忙道:“师姐!” “之言别着急。”师姐笑眯眯的:“社团公众号上都有,就连学校官网都发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之言抿唇不语。说是这么说,但别人当着自己的面看自己的表演,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师姐已经把视频调了出来,递到陆则的面前。 陆则却并未接过,反而是回眸看着林之言,笑吟吟问道:“师兄,可以看吗?” 林之言移过视线,不知为何觉得唇瓣有些干。他喉咙动了动,拿起桌上的水,冷静道:“你想看就看。” 陆则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手机,还不忘对师姐说了声谢谢。 屏幕上的画面应该是用专业摄像机录制的,人物的妆容衣饰以及各种细微的动作都很清晰,就连场景设置也是栩栩如生。 陆则目光略过正中央表演出色的主角,停在背景板角落里的一颗……树上面。 片刻后,他低低笑出了声。 林之言捏着水瓶,又喝了口水。 “怎么样怎么样?”师姐嘿嘿笑着。 陆则看了林之言一眼,话在舌头里绕了半圈,只道:“师兄很可爱。” 林之言捏着瓶子的手又紧了紧,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嚓”声响。 “是吧是吧!”师姐目光扫过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笑容越深:“那小师弟你要不要考虑来我们社团啊?” 陆则将手机递了回去,道:“社团就不必了,但是师姐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师姐心下虽不免失望,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又道:“既然这样那就加个好友吧,你扫我还是我扫你?或者之言你直接给我推一下吧。” 林之言整理文件的手一顿,陆则见状笑道:“还是我扫师姐吧。” “好好好。”师姐也没多想,打开手机,一通操作,两人顺利加上了好友。 林之言在一边站着,也没说话,直到手机递到面前,他才抬头,眨了眨眼。 “师兄方便吗?”陆则含笑看他。 师姐在一旁看着,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捂着嘴偷笑。 林之言抿了抿唇,慢吞吞掏出手机,片刻后才抬眸道:“好了。” 陆则收起手机,十分知情识趣:“那就先不打扰师兄师姐了。” 师姐热情地冲他挥手:“有空可以来我们戏剧社玩,热烈欢迎!”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师姐这才转头看着林之言,嘿嘿笑得格外荡漾:“怎么回事啊师弟?” 林之言偏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回事?” 师姐拿根笔戳了戳他的肩膀,格外八卦道:“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之言敛下眸子,随口道:“就昨天。” 话音刚落,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林之言打开一看,是方才加上好友那人发的信息: 【大一工商管理陆则,师兄好。】 林之言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顿两秒,食指碰上了电源键。 陆则。 - 另一边,系统777号的声音在耳边不住作响:【宿主好厉害啊!那么快就加上了联系方式!】 陆则笑,之前的系统沉默寡言,鲜少说话。新换的系统倒是叽叽喳喳,跟个小孩一样,却也不讨人嫌。 他也毫不吝啬夸赞:【777也很棒,多亏了你的提醒呢。】 系统空间内,虚拟的光球绕着圈圈,用两只手搓了搓圆滚滚的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身为系统该做的!】 陆则一路悠闲地往回走着,听着777在脑海中不停的声音:【宿主那么厉害,以前是不是谈过很多恋爱啊?】 陆则轻笑道:【没有,真要算起来,这个世界应该是我的初恋。】 【啊?宿主之前经历过那么多世界,难道就没遇上过一个喜欢的人吗?】 陆则道:【你知道我之前是在什么部门吗?】 系统大声道:【我知道!是在打脸部门!】宿主的资料他也是提前了解清楚了的! 陆则说:【打脸世界快去快回,完成任务就会脱离世界。我如果谈恋爱的话,走了之后人家怎么办?】 陆则能力强,完成任务的效率也高,快的时候一两年就能脱离那个世界,实在不适合谈恋爱。再加上他眼光也高,这才单到现在。 系统哦了一声,道:【宿主是个很负责任的人!】 它想了想,又兴奋地转起了圈圈:【不过宿主不用担心,我们部门很人性化的!宿主会用这具身体安安稳稳活到寿终正寝,可以放心谈恋爱,不会有强制脱离的要求的!】 陆则跟哄小孩一样说:【那么好啊。】 【是啊!因为我们部门最方便完成任务的方式就是和任务对象谈恋爱,这也导致在之前的任务世界里有任务者不愿意和恋人分开,闹出了不小的事,后来主神空间经过商议做出了改变,就变成了现在的规定了!】 陆则说:【777懂得好多啊。】 777捂着脸扭了扭屁股:【我、我开始做任务前,也有认真请教过前辈们的,能帮到宿主就好啦!】 陆则又夸了他两句,777好奇之下又问:【宿主对任务目标那么好,是喜欢他吗?】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陆则走在树荫下的小道上,笑容闲适:【你不觉得他特别可爱吗?】 3. 第 3 章 周五结束后,原主的那群狐朋狗友就迫不及待地叫他出去玩。陆则看了眼,觉得也不能一直那么避着他们,索性便应了下来。 晚上八点,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零号会所大厅中央的舞池中男男女女贴身而舞,周围的音乐也是悠长绵软,伴随着四周昏暗角落里涌动的情潮,带着数不尽的暧昧。 陆则没有多看,由着服务员引着走向包厢。 门甫一推开,便是一阵喧闹。里头几个公子哥儿打眼望去,顿时哎呦唤道:“呦呦呦,陆少爷来了,快快快,快上座!” 说着,中间那人飞快起身,还搞怪地把位置拍了两遍,挤眉弄眼道:“可就等着陆少来了,现在想约陆少一次可真不容易。” 陆则这一星期都在学校,他们之前约了两次,都没能把人约出来。 陆则哼笑一声,大大方方往那边走去,闲散地往位置上一座,漫不经心道:“都当我跟你们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呢。” “那是,陆少可在办大事呢。”刚才让座的孙辉也一屁股坐到了陆则身旁,冲他挤眉弄眼道:“怎么样啊,陆少爷,人追得如何了?” 一人应声:“看陆少这样,那肯定发展得不错嘛!” “陆少,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一人撅了噘嘴,满脸暧昧道:“亲了没啊?” 陆则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滚边去。” “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看上了下一秒就想把人往床上拐?” 那人嘿嘿笑着:“男人嘛,不往床上拐,难不成还玩什么纯情的游戏?” 一众人哈哈大笑,陆则哼道:“他跟你们那些情人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那些人哪能跟您看中的人比?”一人回头道:“那这么说,齐哥你那辆跑车估计是难保啊。” 包厢另一边的沙发上,一人身着宽松的衬衫,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脸上带着几分邪意。 此人正是和原主打赌的那位,齐家少爷齐阔。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揽着一个小男孩的腰,烟雾缭绕间,尽数喷在了小男孩的脸上。闻言抬眸嗤笑道:“保不住就保不住,不过就是辆车,我还能输不起?” 他斜斜地看向陆则,似笑非笑:“陆少要是追到手了,可得把人带过来给我们瞧瞧。” 陆则目光扫了他一眼,不轻不淡地道:“齐少美人在怀,还惦记着别人呢。” 这话一出,包厢的氛围都有点怪异。 小男孩眼波微转,抬手拿过齐阔口中的烟放入自己口中,眉眼含情的嗔道:“我还在这儿呢,齐少都不疼我了?” “瞧你说的。”齐阔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姿态娴熟,神情暧昧,男孩身子一软,正想顺势窝进他怀里,却听他慢悠悠道: “你哪能和他比啊?” 男孩脸色一僵,面上的笑都有些牵强。 包厢里不复喧闹,显得格外沉静。孙辉见状眼睛转了转,扬声招呼道:“喝酒喝酒喝酒,陆少来的那么晚,不得先自罚一杯?” “得罚得罚,现在请陆少出来一趟可不容易,今晚怎么着得喝到尽兴!” 一群人嚷嚷着,围坐在陆则身边。小男孩也往那边看了一眼,齐阔眯了眯眼,拍了拍他的屁股:“去,给咱们陆少倒杯酒。” 小男孩身子一僵,扭头看他,拉长了声音道:“齐少……” 齐阔笑得懒散,小男孩心下一紧,忙应道:“是……” 众人多多少少也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状面上纷纷浮现些许看好戏的姿态。 小男孩拿起一瓶酒,慢慢坐到陆则身侧,声音婉转轻柔地开口:“陆少,我给您倒酒。” 酒瓶微倾,陆则却是伸手挡住了瓶口。尤清疑惑抬眸:“陆少?” 陆则问:“这是什么酒?” 尤清说了个名字,也不便宜,几万块钱一瓶。 陆则笑,回眸看着齐阔:“难得聚一回,齐少怎么这么小气,这种酒都能拿得出手?” 齐阔敲在桌案上的手指顿了顿,他眸色微深,笑道:“陆少说的是,这种酒哪能入陆少的眼。陆少想喝什么尽管点,算在我的账上就是。” “齐少大气,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少回头看着尤清:“我也不要别的,你们这儿最贵的酒,先来两瓶吧。” 尤清张了张嘴,神色有些为难又有些迟疑,又带着隐隐的惊喜,不自觉地看向齐阔。 这儿最好的酒,一瓶动辄几十万。 齐阔扯了扯唇,垂在桌案上的手紧了紧,皮笑肉不笑道:“没听见陆少说什么吗?还不快去?” 尤清讷讷应好。 他去要的酒,到时候分成自然是算在他的头上。白白赚钱自然高兴,可齐阔那态度却也难免让他心中担忧。 许是他们消费大,不过一会,酒就上来了。经理还专门过来了一趟,态度恭敬地为他们介绍了一番,嘱咐尤清好好招待贵客。 “陆少。”尤清依偎地坐在陆则身旁,打开手边的酒为他倒了一杯,道:“您尝尝。” 陆则并未拒绝,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齐阔在一边扯了扯嘴角:“这是这边最好的酒,一共也就十几瓶,陆少觉得如何?” 陆则慢慢放下杯子,慢慢品味过后摇了摇头,叹道:“口感还是差了些。” 齐阔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 陆则转头看着他,转了转酒杯道:“不过也能理解,人家这拿出来卖的,自然是比不上私人珍藏的。等什么时候我去偷一瓶我家老头的藏酒,再邀齐少品鉴品鉴。” 杯底接触桌面,发出一声细微的清响,陆则摇了摇头:“这个,还是差了点。” 齐阔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他最讨厌陆则这一副模样,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偏偏肆意妄为毫无顾忌。他要是敢打他家老头子酒的主意,只怕当下就得被打断一条腿。 可陆则倒好,“偷”之一字说得光明正大,可见陆家对其宠爱。 孙辉心下啧了两声,看了一圈,笑着打圆场道:“陆少这话说的,陆董出了名的爱酒,这外面的东西,哪能跟他老人家的私藏比?咱这不就是喝个乐子吗,您将就将就。来来来,我先干了,大家随意,随意!” 一群人纷纷将气氛炒得热了起来,陆则也没再揪着不放,半坐起身子懒洋洋道:“孙少说的是,好歹也是几十万一瓶的,浪费了怪可惜的。” 他说着,端起酒杯朝齐阔示意了一下,扬了扬眉道:“齐少,请。” 语毕,他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齐阔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却也不好当众跟他撕破脸,只忍气吞声把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围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 经了这么一遭,一群人笑着闹着,再配上包厢的ktv鬼哭狼嚎,却没人敢再让陆则喝酒。又过了一会,陆则嫌吵,又实在无趣,便起身先离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要他再留一会,陆则笑道:“我还得去追人呢,哪那么多时间跟你们喝酒?” 一群人哈哈大笑:“陆少这是上心了,可是难得啊!” 陆则随意一挥手,提步走了出去。 已是快十一点,夜风清凉。他到底了喝了点酒,找了个代驾,窝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777问他:【宿主明明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还要来?】 陆则揉了揉脑袋,道:【不喜欢他们,但原主之前跟他们混在一起总是事实。打赌这件他们也都知道,到底是个定时炸弹。与其让他们捧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爆炸了,还不如我自己捏在手里。】 他顿了顿:【再者,那齐阔也不是个老实的,总得见一面。】 777似懂非懂地唔了声,只道:【宿主真厉害。】 车子在宽阔的大路上不快不慢的驶着,两边的霓虹灯也给车内蒙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影,照在陆则望向窗外的侧脸上,将轮廓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他随意往外看去,目光落在一处却是顿了顿。 “停车。”他说。 代驾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停在了路边。 路边的人独自走着,听见动静似有疑惑,下意识回眸看了眼。陆则按下车窗,探出脑袋,抬眸看着他的眉眼弯弯: “师兄好啊。” 4. 第 4 章 青年身着衬衫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干净;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霓虹灯映照下的碎发未及眉眼,眸色浅淡清亮,在看清了他之后神色间有一抹讶色闪过。 “陆……则?” 陆则笑道:“看来我和师兄是真的有缘,在这里都能碰上。”他问:“师兄是要回学校吗?” 林之言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是。” 陆则道:“正好顺路,师兄和我一起吧。” 林之言张了张嘴,他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如果是别人可能就直接拒绝了,但是陆则的话……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则轻笑,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垂眸看着面前的青年,神色间莫名有些黯然:“我以为我和师兄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顺路的事,有什么好麻烦的。” 林之言抬眸,路灯照着的面庞精致而干净,他睫毛颤了颤,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抱歉,我不是……” 陆则打断他:“我明白师兄的意思。”他嘴角弯了弯,凑近了他些许,笑得无奈:“只是再晚一点寝室就要关门了,师兄今天是想住在外面吗?” 林之言嘴唇抿住,清亮的猫眼眨了眨,才慢慢开口:“那……谢谢你。” 陆则敛眸轻笑,侧过身为他打开车门:“师兄请。” 林之言动作间不免拘谨,却也听话地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发动,代驾开得又平又稳。 陆则看了眼身旁的人,青年双手交握,搭在膝上,坐姿看起来极其乖巧。 他道:“师兄这么晚才回来,是在外面有工作吗?” 林之言点了点头:“是,在一个辅导机构给高中生补课。” “师兄真厉害,我高中的知识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陆则赞叹道,看向他的眸中满满都是笑意。 林之言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好像被灼烧了。他交叠的双手紧了紧,闷声道:“只是因为经常用,所以记得牢固些而已。” 陆则轻轻笑了笑,透过车窗往外看,道路两边路灯明亮,白日里车水马龙的城市此时一片寂静,鲜少见人来车往。 他问:“师兄平时都是这么晚回来吗?” 林之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今天有个孩子的问题有点多,所以留的久了点。” 他说着,鼻尖微微翕动了一瞬,隐隐约约清淡的味道在封闭的车厢内格外明显。 像是酒的味道。 陆则似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回眸看他:“怎么了?” 林之言顿了顿,道:“你喝酒了吗?” “师兄闻到了?”陆则抬起胳膊嗅了嗅:“刚跟朋友在一起,稍微喝了点,师兄不喜欢这种味道吗?” “不是。”林之言摇了摇头,犹豫片刻,还是道:“喝了酒的话,夜里要稍微注意一点。” 陆则眼眸微弯:“师兄是在关心我?” 林之言觉得这话莫名得有些奇怪,但细想又似乎没什么问题。他沉默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学校之前有这样的例子,还是注意点为好。” 陆则显然心情很是愉悦,道:“师兄放心,我只喝了一点。”他看着林之言,眉眼柔和:“师兄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喝了。” 林之言手指动了动,只觉得陆则这话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什么他喜不喜欢…… “没不喜欢,你随意就好。”他干巴巴地开口:“偶尔喝一点,也没什么的。” 他说得也是真的,平常寝室里的其他几位室友偶尔也会出去聚餐喝酒,对于这种活动林之言一般都会拒绝,但也经常能看到他们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寝室,感官自然不能说有多好。但是对于陆则的话,许是他身上并没有一般男生那种邋遢的感觉,虽带着酒气,但整体还是清爽的,林之言就觉得还好。 陆则道:“师兄不讨厌就好。” 林之言抿了抿唇,静默地看向窗外。 他性格一向沉闷,他自己也知道。若在平时他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放在了研究上面,也没兴趣去跟别人主动说些什么。但今日二人在同一辆车里,这种沉闷的气氛却让他头一回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但是即便是想要开口说话,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毕竟算起来他们也只才见过那么寥寥几面,话都没说过几句。 车子很快驶入校园,白日里喧闹的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除却偶尔不知哪来的猫咪拉长的叫声,便只余路灯撒下的昏黄光辉。 陆则让代驾把车子停在了最近的一处停车场,二人相携往寝室楼下走去。 寝室马上就要锁门,这个点逗留在外面的学生很少,秋风吹动树梢,留下一地清冷簌然。 陆则把林之言送到楼下,见他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便提前开口道:“师兄是想跟我说谢谢吗?” 林之言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嗓子里,被这么一打断,睁着眼看他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笑得无奈:“师兄一路上又是道歉又是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帮了多大的忙,什么时候师兄对我能不那么客气?” 林之言眼睑颤了颤,脱口而出就想说抱歉,可想起他的话,又生生抑制了住。 他沉默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组织措辞:“那我、我……我请你吃饭吧!” 可陆则来说可能只是随手的事,不费什么功夫,但对林之言来说却是真真切切得到了便利,自幼的经历也让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 既然说得多了会显得太过生疏,那就用做的。林之言很少跟别人聚餐,但周围经常有人在得到别人的帮助后用请吃饭来报答,甚至得了他的帮助对他提过这种邀约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林之言一向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统统拒绝了罢了。 如今面对陆则,倒是可以活学活用。 陆则有些讶异,旋即笑道:“好啊。” 林之言定了定神,征询意见道:“那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们明天下午出去吃饭可以吗?” 陆则道:“我明天下午四点半有一场篮球赛,大概五点半能结束。师兄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来看看,结束了正好一起去吃饭。” 林之言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有些犹豫道:“我应该能去,但是可能到的有点晚,赶不上全程。” 陆则:“没事,师兄能到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林之言对上他的视线,随后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等会寝室就要锁门了。”顿了顿,又叮嘱了一句:“回去后喝点水,可能会好一点。” “多谢师兄关心。”陆则往后退了一步,眉眼处盛着光,映着那已经脱离了青涩带上了几分成熟的俊美面庞,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师兄明天再见。” 林之言垂在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明天见。” 等到人影消失不见,宿管阿姨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同学,你是我们寝室的吗?再不进来的话我关门了。” 林之言猛地反应过来,快步钻进了寝室楼内:“抱歉阿姨。” 等到了楼梯之上,宿管阿姨关门的声音也在响起。林之言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外面已经没了人影。 他心下顿了顿,提步继续往楼上走去。 走廊幽深且长,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动静。林之言就快走到自己寝室门口时,一边的寝室门忽然打开。 “之言?”来人的声音有些惊讶。 林之言脚步停住,看清面前的人后礼貌颔首:“秦师兄。” 秦奕泽笑了笑,不着痕迹地上下看了他一眼:“刚在阳台看见楼下有两个人,觉得其中一个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林之言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权当回应。 秦奕泽却明显不想轻易放他离开,又问:“回来那么晚,是又出去兼职了?” 林之言道:“是。” 秦奕泽眯了眯眼:“跟你那朋友一起?” 林之言道:“路上正好碰到,他顺路送我回来。” 秦奕泽闻言松了口气,斜斜靠在门上,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缓了下来,带着几不可察的心疼,语气也十分无奈:“你每个学期光是奖学金都不少,要是再缺钱,跟师兄借就是,又何必这么辛苦地出去兼职,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平白让人心疼。” 林之言眉头不着痕迹皱了皱,语气客气疏离:“秦师兄说笑了,我跟秦师兄非亲非故,哪能找你借钱。” 秦奕泽面上的笑容一僵:“之言这话说的,我们都在一个实验室,怎么就是非亲非故了?” 林之言却丝毫不领他的情:“在一个实验室的同学多了,也没有随随便便就开口借钱的道理。” “还有秦师兄,我赚的钱或许不多,但维持我的日常开销也是绰绰有余,就不劳秦师兄费心了。” 秦奕泽神色慢慢沉了下去,他顿了顿,开口道:“我的错我的错,我也只是看你这么晚回来,一时担心则乱,之言别生我的气。” “秦师兄言重了。”林之言淡淡开口:“秦师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事要做。” “等等!”秦奕泽连忙唤道,还欲伸手去抓他的肩膀,林之言径直往后退了一步,与他隔了两个人的距离,目光清冷的看着他:“秦师兄还有别的事吗?” 秦奕泽脸色微僵,道:“就是,明天下午我们院系有篮球赛,到时候我会上场,之言要不要来看一下。” 林之言直接拒绝:“抱歉秦师兄,我可能没空。” 秦奕泽皱眉:“没空?我记得你明天下午没有课也没有实验。” 林之言深吸一口气:“我和人有约了。” 秦奕泽嘴唇紧抿:“和人有约?谁?!” 林之言道:“这和秦师兄应该没什么关系。” “之言——” 秦奕泽还欲说什么,林之言已经提步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眼看着人打开门回到寝室,秦奕泽脸色沉沉,在走廊内来回踱步。 和人有约?谁?刚刚楼下那个人? 林之言性子一向冷,怎么突然就和别人有约了? 秦奕泽内心纠结林之言自然不知道,对他来说,那不过就是个实验室里认识的师兄,算不得多熟悉。只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有些恼火。 卡着时间洗完澡出来之后,又把一些收尾工作完成,林之言上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 寝室里的人都已经睡了,林之言轻手轻脚,正欲阖眼,手机却忽然发出一声震动。 林之言心中微动,打开消息,果然是陆则。 【刚喝了杯水,准备睡觉了,学长晚安。】 林之言从来没有跟人互道晚安的经历,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的确有点新鲜。 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芒照亮他的脸,神色认真地打字: 【晚安。】 5. 第 5 章 翌日一早,林之言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之后,将将是七点左右。 他坐起身子,还有些迷糊地打开手机一看,眼神慢慢清醒了过来。 聊天软件上赫然有一条新消息的提示。 【Lz:师兄早上好。】 发信时间是六点半,配图是一张体育场上空的天空图片,清碧如洗,澄澈干净,让人看了便觉心胸开阔。 林之言眨了眨眼,神色自己都未察觉的和缓下来。 林之言每日准时准点七点起床,吃完早饭上课或者去实验室,正好八点。日日如此,便也养成了生物钟。这在周围人中已是难得,但若是像陆则这样,早上六点半就去晨跑,他也是做不到的。 他素来不爱运动,也因此体质算不得多好,对这种勤于锻炼的人多少有些佩服。 他回了句:【早上好。】 下去洗漱完毕,一天的工作就此开始。 - 陆则收到回复,笑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 777问他:【宿主不回复吗?】 陆则:【太热情了容易被怀疑居心不良。】 777道:【可宿主本来不就居心不良吗?】 陆则顿了顿:【你说得对。】 他懒散地敲打着键盘:【但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 777似懂非懂。 陆则说:【追求,也得在有一定好感之后。】 777沉默片刻,好奇道:【宿主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陆则:【怎么这么问?】 777:【感觉您好会啊,完全不像没谈过恋爱的样子。】 陆则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说了,恋爱和其他的事情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无非就是把握人心罢了。】 陆则穿越过的那上百个世界,做过总裁,底下员工各个对他言听计从;也做过大权在握的摄政王,权术人心尽在手中;更做过西幻世界高高在上的光明神,信徒遍布整个大陆。 他没谈过恋爱,但只要用心,总归不会比治理一个国家要难。 777支吾片刻,小声道:【可是宿主,谈恋爱最重要的一点,是真诚。】 陆则动作一顿,慢慢笑着:【你觉得我不够真诚?】 777不知该如何回答,宿主的所作所为是可见认真的,但要说他有多用心,似乎又感觉不太尽然。 真要说的话,显然是太过游刃有余了一些。 可777在出厂时被灌输的知识中,恋爱本来就不是理智的。 但宿主是在做任务,理智些似乎也没坏处? 777有些想不通,他纠结半天,只问道:【宿主,您是真的喜欢林之言吗?】 陆则笑得漫不经心:【喜欢啊。】 【不喜欢他,我费那么多心思干嘛?】 任务要求是护得任务对象一生平安顺遂,但任务完成的方式却不局限于谈恋爱一种。陆则若是没那个心思,背地里关照一番就是,又怎会主动凑上前去? 777说:【那您喜欢他什么啊?长得好看吗?】 陆则说:【长得好,性格好,还不够吗?】 777纠结道:【可宿主,这些都是最浅显的要素啊……】 陆则搭在键盘上的手停住一瞬,算是明白它在想什么。他心下忍不住轻笑:【宝贝,我和他也就刚认识没几天,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你这就要求我对他情根深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777哑然几秒,随后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宿主我我我我……】 洗白部门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毕竟任务目标的悲惨遭遇大多和宿主原身脱不开关系,也是因此,许多宿主都会选择用谈恋爱的方式来完成任务,久而久之,也成了部门的一个传统。所以后来也是为了辅助宿主完成任务,新出厂的系统一般都会被输入一些关于恋爱的知识。 777就是这样。 陆则温声安抚它:【我知道。】 他没说它天真,而是换了一个词:【777就是太善良了。】 777自己都有些茫然:【是是是是吗?】 陆则声音平缓地跟它说:【左右我现在挺喜欢他的,至于之后,我们能顺顺利利走下去自然最好,即便是走到一半觉得不合适,最起码和平分手也不成问题。我不是原主,也做不出他干的那种混账事。】 【你担心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777羞愧道:【我错怪宿主了。】 陆则声音温和:【没关系,你还小,慢慢长大就好了。】 777抽了抽不存在的鼻子,嗡声道:【宿主真是太好了。】 陆则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经了上百个世界,什么境况没经历过,什么事没做过,哪有外表这般单纯无害?不过是这个世界总体平和,任务也相对简单,这才放缓了心态。 左右也是要在这个世界过一辈子的,自然没必要像之前打脸世界那般急切,好好谈个恋爱享受享受生活,也是不错。 - 下午四点半篮球赛准时开始,上场之前,陆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篮球,环视了四周,777好心提醒:【宿主,林之言没来。】 陆则嗯了一声:【我知道。】 777不由问道:【宿主,您不失望吗?】 陆则笑了声:【不着急。】 语罢,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陆则大步迈向场地中央,篮球赛正式开始。 这场比赛的双方是商学院和生命科技学院,商学院这边有陆则,而对面也有个大四的师兄秦奕明,两者都是相貌格外出众的人物,再加上篮球队成员各个身高腿长,吸引来的女生不计其数,加油叫好声让经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两眼。 林之言匆匆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五十,上半场比赛马上要结束。 他心下不由懊恼,按原本的计划四点半应该可以赶到的,但实验做到一半有个成员把数据算错了,不得不加紧修改,这才拖到了现在。 他额上密布着汗珠,细细地喘着气,目光落在场地上,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格外耀眼的人。 比赛激烈而胶着地持续着,双方之间的分数死死纠缠在一起,但显然陆则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比赛上面,他时不时看一眼四周,目光闲散而随意,又似乎在找什么人。 林之言抿着唇站在一旁,听着身边的女生激动地说:“他一直在这么看是在找谁啊啊啊啊?!!哪个女生那么好的运气啊!” 林之言心下顿了顿,舌尖不自觉地舔过干涩的唇。 场上对方又进了一球,陆则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好似捕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一处角落里。 林之言心不由跳了跳,就见那张扬俊美的青年露出一抹热烈而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满的璀璨盛光。 林之言心下窒了窒,也不自觉地冲他露出个笑容。 场外的尖叫声已经进不去耳朵,商学院的队长扬声一唤: “陆则!” 陆则神色一凌,转身接过飞驰而来的球,随即扬身一跃,宽松的篮球服顺势上缩,露出青年白皙的腰腹和紧致的八块腹肌。 随后“砰”的一声,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进入球框,下一瞬,结束的哨音“嗡”的响起。 上半场比赛结束。 比分定格在37:35。 场内寂静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呐喊。 生命科技院球员擦了擦脸上的汗,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一人忍不住骂道:“妈的,这陆则是有什么毛病吧?” 平时不得分,非得等他们进了球紧接着才进球,分数总比他们高上那么两三分,就跟耍着他们玩似的。 秦奕明眉头皱了皱,眸光幽暗,面上却还是一贯的温和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还有下半场呢,大家都认真点,注意着点那个陆则。” 队友点了点头,神色还是有些不忿。 秦奕明拿起一瓶水要喝,却在看到角落里的林之言时眼前一亮,面上的笑容瞬时就深了几分。他正要提步往那个方向去,却见对面队伍里的陆则大步上前,笑意盈盈地站定在林之言面前。而林之言抬眸看他,一贯清冷的面上也软化了几分。 秦奕明脚步一顿,面上的笑容敛了敛。 “师兄。”陆则一身宽松的篮球服,身形挺拔,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眸光中的热烈几乎能灼伤别人的眼。 林之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下移,却又落到他露出来的脖颈处,晶莹的汗珠覆在凸起的喉结上,随着吞咽的动作不住上下滚动。 他目光慌乱,耳根都未察觉地红了起来,道:“抱歉,来得有些晚了。” 陆则注意到他的动作,眸中笑意渐深:“没关系,师兄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他笑容满面,垂眸看着林之言额上细密的汗珠,眉头皱了皱,道:“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林之言下意识抹了把额头,道:“来的路上没碰见校车,有点急。” 陆则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只看了眼四周,拉着他的手腕道:“跟我来。” 林之言一时茫然,下意识跟上。 篮球场四周都有板凳,一部分放着球员的东西,一部分坐着其他人。 陆则拉着他到放东西的长凳旁边,先弯腰把水和其他人的东西挪到另一边,空出一半的位置。又把自己的外套拿了起来,抬手按住林之言的肩膀让他坐下:“下面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你在这儿坐着。” 不等林之言说什么,又把一瓶还没开封的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 林之言怀里抱着水,眨眨眼,被安排的有些无所适从:“我没事,你坐着歇一会吧,还有下半场呢。” 陆则按着他的肩膀:“乖。” 他说着,又把手里拎着的外套放到他怀里,温声笑道:“师兄听话,在这儿帮我看着外套好不好?” 林之言想说外套也不会丢,但对上陆则的目光,到底不好意思拒绝,只小声说:“好。” 陆则垂眸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克制了半天到底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浓密的黑发,道:“队友在那边等我,那我就先过去了?” 林之言被头顶陌生的触感弄得一时怔怔,半天才道:“你过去吧。” 等到陆则转身离开,他这才抬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耳根自己都没注意地红了。 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秦奕明捏着水瓶的手紧了又紧,神色冷沉,目光晦暗难言。 “队长?”身边的队友唤他,秦奕明回过神,重拾了以往的温和,却显得有些牵强:“没事。” 队友有些奇怪:“下半场比赛要开始了。” 秦奕明站起身来,目光落到另一边的陆则身上,眸光冷沉:“好。” 6. 第 6 章 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激烈程度比起上半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伴随着“砰”的一声,陆则再次进了一个球,周围的呼声瞬间高涨。 林之言抱着衣服和一瓶水乖乖地坐在长凳上,虽然对篮球不甚了解,但也能看出来陆则表现得相当不错。 周围人的目光一半聚集在篮球赛上,一半则落在了林之言身上。女生们神情激动又兴奋,小声的窃窃私语: “好乖啊!” “看起来跟个小媳妇儿一样!” “陆则让他在这儿坐着,他真的就一动不动诶!” “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生命科技学院的林之言,他们院的院草呢!” “卧槽!生科院的院草来给陆则加油?这还不是真爱?这还不是真爱!!” “他对外人好像挺冷淡的,基本就没人见他笑过,但你看他刚刚面对陆则那样子,又乖又软啊啊啊啊kswl!” “年下攻x清冷受,呜呜呜这对cp我磕到了……” 周围的欢呼一波高过一波,她们自认为声音很小,却不知一旁的林之言听得清清楚楚。面上仍旧是清冷自若,一派镇定地抱着衣服,但碎发后的耳根早已红透。 什么乖……什么小媳妇…… 她们真的是、真的是…… 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之言思绪紊乱,连带着看向赛场的目光都带着些游移。却不料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围观的人忽然惊呼出声,林之言心下一颤,连忙望去,正见陆则身形踉跄地往后退去,一手捂住腰腹,面色煞白。 赛场上的球员也都纷纷围了过去,面露担忧;林之言也是“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紧凝,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陆则!没事吧!”队长搀着他,担忧地询问出口,身边的队友你一言我一语,面上焦急。 陆则挥了挥手,回眸看向身边的人。 秦奕明眉头紧皱,神色带着懊恼歉意:“真是抱歉,我当时一时没控制住撞了上去,你身体没问题吧?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秦奕明一贯以温和的外貌示人,此时的关心也显得极为真切诚挚。陆则看了他半晌,忽地扯了扯唇角道:“秦师兄严重了,不就是撞了一下,哪就那么娇贵了。” 他看着队友们:“放心,我没事,继续打吧。” 秦奕明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也别勉强,万一真出什么事我也过意不去。”他顿了顿,又善解人意道:“今天这场比赛就算你们赢了吧,要是想打,咱们下次再约,打个痛快。” 这话一出,其他队员们纷纷脸色一变,陆则轻笑了声:“秦师兄这是哪里的话。”他抬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分数牌,黑色的眸子笑容浅淡:“照这个分数下去,本来就该是我们赢,怎么好像是你们让我们似的?” 秦奕明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对面的队员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分数牌上两队相差两分,但就那两份,却好像是天堑,他们怎么都跨越不了。 陆则拍了拍身边队长的手,对他道:“秦师兄放心,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毛病,也不找你的麻烦。” 语罢,他扬声对着一边的裁判开口道:“继续吧!” 裁判见这边的情况不严重,点了点头,示意双方选手做好准备。 陆则回眸看向一边的角落,见林之言站起身来,神色担忧的看着他,便冲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之言心下这才缓了些许,只抱着衣服的手还是紧紧攥着,连带着周围女生激动的诸如“他好关心他”“这是真爱啊”之类的话都没注意。 秦奕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色越发冷沉。 比赛再次开始。 两个队伍之间表面上还算客气,但许是因为陆则受伤的事,打起来免不了带点火气。尤其是生科学院的队伍,更是好像抓准了集火点,将矛头全部对准了陆则。陆则抢球他们劫,陆则投篮他们挡,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围在陆则身边,干扰他的行动。 即便是个外行人,也能看出他们这明显是在针对陆则了。 林之言眉头不自觉皱了皱,身后围着的人窃窃私语道:“他们怎么这样啊,这摆明就是在针对陆则啊。” “陆则打得好,他们针对强力对手也没错。” “生科学院分数一直落后,要是不把陆则控制住,局势一直都扭转不过来。” “……” 可尽管是如此,商学院这边的分数也是蹭蹭往上涨。对面防得再严实,可终究有疏漏的时候,陆则在赛场上灵活的跟条鱼一样,只要钻个空就能碰到球,而一旦让他碰到了球,进球就是在所难免。 结束的时间一分分逼近,生科学院的队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商学院的比分越来越高,比起上半场陆则好像耍他们玩似的把比分控制在两分,现在的陆则明显认真起来,那几十分的分差更是在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 两名队员防守得十分艰难,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再把更多人派去陆则那边,毕竟还有别的对手在虎视眈眈。只见他轻盈的一个跳跃,再一个三分球入筐,比赛也随之结束。 篮球场上一片死寂。 商学院的队友拍了拍陆则的肩膀,咧着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对面的队员则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都不那么好看。秦奕明更是连一贯的笑容都维持不住,目光死死地盯着陆则。 后半场比赛,除了最开始他们得了一分,后面是一分未得! 陆则总有千百种手段把球从他们手中抢过来,还是在两个人全力防备之下。 陆则笑意盈盈,看着秦奕明道:“打着打着就上头了,秦师兄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吧?” 秦奕明看着那刺眼的108:36的分数牌吗,又看着陆则,恨不得一拳揍过去,可碍于自己树立的形象,只能硬生生咬牙忍了:“怎么会,比赛之间,输赢本就是常态,这次是我们技术不足,愿赌服输。” “秦师兄大气。”陆则道:“说来我这腰还疼着呢,秦师兄力气可真是不小。” 秦奕明扯了扯嘴角:“是我没注意,师弟要是回去有任何毛病,只管找我。” 陆则笑:“不牢费心了,我也相信是秦师兄不小心。” 秦奕明脸色一僵,那慢悠悠的“不小心”三个字,却让他有种被眼前人看穿的错觉。 “师弟说的是……” 两方队友纷纷上前,即使再有气恼,表面上也得客客气气握手示意,表达友好。 商学院队长揽着陆则的肩往回走,一边笑一边道:“哈哈哈你小子不错啊,今儿可真是出了个大风头!” 陆则道:“还是队长和各位配合得好。” 队长笑了声,拿起一边的水扔给他:“球打得好,说话也好听。” “今天大胜,咱们出去聚一聚吧,大家都想去哪儿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陆则等他们说完才道:“大家去吧,我今天晚上还有事儿,估计去不了了。” 队长道:“啥事儿啊,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晚点也成,我们等你。” 一群人纷纷开口附和,陆则笑:“不是,我跟别人约好了。大家不用管我,你们玩的开心就好。” “约好了?谁啊谁啊?你小子有女朋友了?”队长顿时来了兴趣,勾着他的脖子说:“那你把人带过来,咱们一块也行啊!队里其他人也有对象,我让他们把女朋友也带来。” 陆则看了不远处的林之言一眼,笑:“不了,他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队长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副队长踢了一脚,他莫名其妙地回头,就见副队长冲他使眼色。 队长还有些不明所以,副队长却先开口了:“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先走,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聚。” 陆则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打过招呼后就转身朝着林之言的方向走去。 队长用胳膊肘捣了副队长一下:“你刚干嘛呢。” 副队长道:“我让你有点眼力见儿,别去耽误人家好事。” “什么啊。”队长又往陆则那边一眼,见他站在林之言面前笑意盈盈,似是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道:“卧槽,不是吧?!” “他、他们俩?” “你管人家呢。”副队长拖着他走:“有那个时间你还是想想咱们去哪吃饭吧。” “卧槽卧槽……”队长被他拉着,还不忘惊奇地又看了两眼:“我这不是好奇嘛……” 副队长掰过他的头:“好奇心害死猫……” 另一边,陆则在林之言面前站定,神色间带着歉意:“让师兄久等了。” 林之言摇摇头道:“比赛很精彩,多亏了你的邀请。” 陆则眉眼温和:“师兄看得开心就好。” 林之言抿了抿唇,看着他腰腹间的位置:“你的伤还好吗?” 陆则揉了揉被撞的地方,“嘶”了一声,皱眉道:“应该是有点青了。”秦奕明当时下手的时候可是真没手软。 林之言神色微变:“那赶紧去校医院看看吧。” 陆则看着他,笑:“打篮球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回去抹点药酒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林之言还是不放心:“可……” 陆则眉眼弯弯,看了他半晌,忽地道:“师兄不放心的话,要不要看看?” 林之言一怔:“什么?” “看看我的伤,师兄也好放心。”陆则拉着衣角作势就要掀起衣服,林之言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不用!” 周围还有些人没离开,看着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神色间满是暧昧的笑意。 林之言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对上陆则疑惑的神情,脑海中却蓦地浮现陆则起身投篮时露出的那紧致结实的八块腹肌。 白皙到灼人眼球。 面前人的身形看上去还带着些少年的清瘦,但实际上却已经悄然拥有了成年男性的力量。 正如手下的手臂,弧度毫不夸张,但温热的触感中却能摸出肌肉的轮廓,还带着不知是属于谁的,脉搏的跳动。 林之言喉结不由上下滑动一下,耳朵后面的皮肤连带着脖子,已经红了个透。 偏偏陆则这时候还偏着头望他,轻声唤道:“师兄。” 林之言愣愣抬眸。 他笑着问:“你耳朵怎么红了?” 7. 第 7 章 话音刚落,周围无人应声。 林之言紧抿着唇不说话,但若细看,就能发现他不仅是耳朵红了,就连那白净的面上,也浮现了一层浅淡的绯色。 陆则心下微动,垂在身侧的手觉得有些痒,却也知道不好再逗他,否则只怕真要把人惹急了。 他体贴开口:“师兄很热吗?” 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哪里会热?但林之言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慌乱地点了点头,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有、有点。” “这边人的确有点多。”陆则笑:“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走吧?” 林之言点了点头,正欲提步,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还没离开的球队,又抬眸看他,小声问道:“你们比赛胜利,不用和队友庆祝一下吗?” 陆则道:“我和队长说了今天有约,他们庆祝他们的,我们去吃我们的。” 林之言有些迟疑:“……会不会不太好?” 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社交上的事,但陆则看着就人缘很好,这种场合不去的话难保不会有人心生不满。 陆则歪了歪头,笑得无奈:“可我已经和师兄约好了,怎么办呢?” 林之言抿了抿唇,猫眼澄澈干净,认真地道:“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下次再约,你的朋友比较重要。” 陆则闻言一怔,心头软了软,道:“师兄不也是我朋友吗?” “我……”林之言眨了眨眼,片刻后才慢慢道:“我是,可……” 陆则接过他的话:“可对我来说,师兄才是最重要的。” 林之言心里一颤,密长的睫毛不自觉扑簌簌地动了动,精致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陆则垂眸看着他,笑容清淡,神情态度再自然不过。 自然到林之言恍惚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周遭有一时的寂静,没等林之言反应过来,陆则又慢悠悠开口道:“不过队长刚才倒也说了,我可以带着师兄一起去聚餐,师兄想去吗?” 林之言下意识摇头。 陆则笑容越发灿烂:“正好,我也不想去。” 他说:“师兄请我吃饭,和他们凑在一起算什么?” 林之言眨了眨眼,乖顺开口:“我可以……下次再单独请你。” 陆则一顿,神色间带着无奈,半弯下腰道:“那师兄只当疼疼我,我只想和师兄一起吃。”话落,他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不自在,又找补道:“他们太闹腾了,吵得慌。” 说完,他就睁着那一双漂亮的眼,一眨不眨地平视着林之言:“好不好?” 林之言讷讷了半晌,才从嗓子里蹦出来一声好。 陆则到底没控制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青年看上去跟个冰冷的刺猬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实际上头发柔软顺滑,毫不扎手,触感极好。 就和他本人一样。 林之言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摸过脑袋,眼睛慢慢瞪大,回过神来后羞恼道:“你、你怎么……谁让你摸我头发的?” “我的错,我手欠。”陆则敢作敢当,十分诚恳地道歉:“下次不会了。”才怪。 “师兄要是介意,不妨也摸回来。”他认真地安利:“我头发比较硬,手感跟师兄的应该不太一样。” 陆则说着,半低下头,林之言闻言,当真鬼使神差看了过去。 青年容貌俊朗出色,一头短发清爽利落,发梢不似他的柔顺贴在头皮上,而是微微翘起,看着便能想象出那隐约的扎手触感。 林之言手指动了动,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唇瓣紧紧地抿了起来,偏过视线,生硬开口道:“不用。” 他说着,又怕他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又缓了语气,低声道:“满头的汗。” 陆则笑:“也是,那等我下次洗干净了再让师兄摸。” 林之言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最后只能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走吧,再晚点店里估计都要没位置了。” 他们学院外面有条小吃街,小吃街里面就是各种各样的店,火锅烧烤各色菜系应有尽有,并且口味也都很不错,基本上一到下课的时间就会爆满。 篮球场离小吃街不远,走路五分钟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林之言看着那一排的店面,抬眸问陆则:“你想吃什么?” 陆则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一家店上:“我听室友说这家新开的川菜馆味道不错,师兄可以吃川菜吗?” 林之言顿了顿,道:“可以。” 刚下课没多久,饭店里的人还不算特别多。老板娘来来回回,热情地招呼客人。 陆则点了几道招牌菜,把菜单递给林之言:“师兄还有什么想吃的?” 林之言看着菜单上那红艳艳的辣椒,喉结不自觉动了动。他说:“我都可以,你点吧。” 饭菜很快上齐,店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两人都不是吃饭时爱说话的人,再加上店里吵闹的氛围,便都闷头吃饭。 但是没过一会,陆则就察觉到有些不对。 频率太高了。 林之言基本上加两筷子的菜就要倒一次水,杯子就没空过,与其说是吃饭,还不如说他是在那喝茶。 桌子正中央有个火锅,腾腾的冒着热气,隔得对面的林之言面孔模糊不清。 陆则看了他片刻,忽地道:“师兄。” 林之言闻言抬头,陆则也就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 青年皮肤白如冷玉,掩在朦胧的蒸汽后倒是多了几分平常难见的温软。一双清亮的猫眼周围此时却红了一片,眼眸中还含着若隐若现的水意;红肿艳红的唇瓣更是不自觉张开了一条小缝,小口小口地吸着气,隐约可从中窥见那一截小小的舌尖。 一看便知道被辣得不行。 陆则看着他,眸色暗了暗,道:“师兄不能吃辣?” 林之言默然片刻:“还好。”许是辣得很了,声音都有些哑。 这叫还好。 陆则执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师兄不能吃辣,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之言拿着筷子戳了戳沾满了红油的米饭,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想吃这家。” 陆则道:“可是师兄不喜欢。” 林之言垂下眼睑:“我请你吃饭,肯定要尽量满足你的。” 陆则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林之言,忽地道:“那我想要什么,师兄都会满足我吗?” “什么?”林之言抬眸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则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叹道:“师兄没必要这么迁就我。” 林之言讷讷:“不是迁就。” 陆则放缓语气:“我是想吃这家,可吃别的,我也会高兴,因为是和师兄在一起。” 林之言睫毛轻轻颤了颤。 陆则:“可是师兄明明不能吃辣,却要勉强和我一起,那这顿饭就没有意义了。” 林之言看着他。 陆则说:“朋友之间本就要互相考虑不是吗?如果是我,明明不能吃辣,却为了师兄勉强自己,回去后还有可能肠胃不适应闹肚子,师兄会高兴吗?” 林之言摇了摇头。 陆则低低叹道:“我希望师兄和我在一起能不要这么客气,否则的话,我以后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师兄相处了。” 林之言闻言,心下莫名有些慌,捏紧了筷子道:“我不是……” “我明白师兄的意思。”陆则温和而又纵容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所以师兄喜欢吃辣吗?” 林之言看了他半晌,缓缓摇了摇头:“不喜欢。” 陆则笑:“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我还是希望师兄能在我面前表现出真实的喜好的。这让我觉得,师兄也是把我当朋友的。” 林之言垂下眼帘,嘴角轻轻弯了弯,他说:“是朋友的。” 陆则眼尾含笑,拉长了声音:“嗯?” 林之言看着他,认真开口:“我们是朋友的。” 陆则声音愉悦:“谢谢师兄的肯定。” 777在脑海中看着这一幕,却不无忧虑地开口道:【宿主,你这样的话,只怕任务对象真的要把你当朋友了。】 陆则道:【当朋友不好吗?】 777有些急切:【可当朋友的话,后续关系转变就不方便了呀。】天知道有多少情侣都是卡在朋友到情侣转变这一步的。 陆则笑:【放心,不会太久的。】 虽说是川菜馆,但毕竟要顾及当地人的胃口,卖的不仅有川菜。陆则又点了两道时蔬,一顿饭开始虽有些问题,但最后还算尽兴。 吃完饭时间已经快七点,夜色已经深沉。二人走出店门,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呼呼的风声,脑子都不由清醒了许多。 今天白天天气还算暖和,林之言便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衬衫,谁知道到了晚上变天变得那么快,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陆则顺手将手里的外套披到林之言身上,对上他疑惑看来的目光,笑着解释道:“刚洗过的,干净的。” “不是,”林之言解释道:“你自己穿吧。” 陆则身上穿的还是打篮球那件短袖,林之言看着就冷。 陆则按住他要脱掉衣服的动作,道:“我没事,刚吃得辣,出了汗,正好散散热。” 说罢,不等林之言说什么,他便伸手握住了林之言的手,挑眉道:“你看,我身上暖和着呢。” 林之言未曾料到他的动作,略带凉意的手被包入宽大的掌心,温热的触感清晰而鲜明,仿佛一股暖流慢慢涌至心间。 林之言没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神色间略有些不自在,连带着衣服也顾不上推让,只偏过脑袋,低低说了声:“知道了。” 陆则眸中笑意闪过,十分懂得适可而止,神色自然地收回手,仿佛只是和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肢体接触。 林之言抿了抿唇,强行忽略掉心下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小吃街离寝室不算远,十来分钟的路程。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陆则看着身侧的人,笑着道:“师兄不喜欢吃辣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他们家的菜口味都偏清淡,注重保持菜品的原滋原味,里面的汤清香鲜美,也是一绝。”他把人送到寝室楼底下,垂眸看着他说:“下次有机会,我带师兄去尝尝。” 下次…… 林之言从前对这种吃饭类的社交完全没有兴趣,但现在却不知为何,心下隐隐有些期待。他抬了抬眼眸,说:“好。” 外面的风比较大,一路回来,青年头上的碎发都被摧残得不像样子。陆则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温热的手指贴着微凉的肌肤,激得林之言睫毛都不自觉地颤了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则便往后退了两步,笑眯眯地冲他挥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林之言的话卡在嗓子里,片刻后,只能闷闷地说了一声好。 他转身就要离开,正待踏入寝室楼里,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之言。” 林之言脚步一顿,回眸望向声音来源处,就见寝室外昏暗的树干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之言。” 林之言看到他就想起比赛场上的那一幕,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转过身客气而疏离地道:“秦师兄。” 8. 第 8 章 秦奕明注意到林之言的态度,心下沉了沉,道:“你昨天和我说跟人有约了,就是和陆则?” 林之言点头:“是。” 秦奕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又问:“那天晚上和你一起回来的人,也是陆则?” 林之言神情冷淡:“这和秦师兄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和我没关系?”秦奕明一时激动地上前两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之言,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林之言心下诧异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面上丝毫波动也无,只道:“抱歉,秦师兄。” 秦奕明对这种结果似有所料,又似不甘心,他深吸一口气道:“是因为陆则?” 林之言皱了皱眉:“和陆则有什么关系?” 他说:“我不想谈恋爱,对你也没那种感觉,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别人没关系。” “没关系?”秦奕明呵呵冷笑:“没关系你三番两次让他送你回来?没关系你去看他打球跟他一起吃饭?没关系你还让他摸你的头?” 秦奕明上前就想握住他的肩膀,眼眶发红:“之言,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才认识他多久,你真的了解他吗?” 林之言往后退了两步,皱眉看着他:“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朋友。” “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未必把你朋友!”秦奕明激动开口:“之言,你知道陆则是什么身份吗?他是陆氏集团小少爷!陆氏是什么存在,他们怎么可能允许陆则去搞同性恋?之言,他和你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秦奕明。”林之言脸色罕见地沉了下来,想来清冷的眉眼中也戴上了几分凌厉之色:“人家是怎么想我的,跟你没关系;我和他能持续多久,跟你更没有关系。” 他冷冷地看向秦奕明:“管好你自己。” 秦奕明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心口像是被堵了一般的窒息。林之言一向是冷淡疏离的,他和他认识了一年多,从未见过他有过别的表情。秦奕明本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表现出如此鲜明的情绪。 ——却是为了维护别人。 秦奕明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来:“跟我没关系?” 他质问道:“之言,陆则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你了解他吗?你在我们圈子里问问,谁不知道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最常干的就是和他那些朋友喝酒飙车,夜店蹦迪。成天厮混在那种场合,谁知道他玩过的男男女女有多少?朋友?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之言,你别被他骗了!” 林之言抬眸看着他,冷静问:“我什么样的人?” 秦奕明脱口而出:“他是陆家的小少爷,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你一个私生子,跟他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 秦奕明声音戛然而止。 林之言立在远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秦奕明咽了口口水:“之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你成绩出色,导师看中,未来可期;而陆则不学无术……” “秦师兄。”林之言打断他,神色冷静到极致:“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 秦奕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林之言便道:“秦师兄说的是,我毕竟是个私生子,难登大雅之堂,跟我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实在是有辱门风。” “所以,” 秦奕明心里颤了颤,林之言眼睛缓缓抬了起来,眼眸漆黑毫无机质:“秦师兄以后也离我远一些吧,否则万一让别人知道,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秦奕明心头慌乱,猛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之言!” 林之言眸中厌恶一闪而过:“放开。” 秦奕明摇头,慌乱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 话音未落,手背上忽然被附上一股大力,扣在林之言腕上的五根手指被人硬生生地掰了开来,紧接着就像被人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秦奕明踉跄地往后退两步,心下愕然,抬眸看去,就见陆则正立在林之言身后,一手环在他的腰上;一手握着他的手腕,像是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缓缓地摩挲着,眉眼沉沉。 秦奕明咬牙:“陆则?!” 陆则抬眸看他,眸光冷淡:“秦师兄,没听到要你放开吗?” “众目睽睽的,秦师兄还是注意一下分寸吧。” 秦奕明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目光一落到他们这边,下一瞬就会飞快移开。 秦奕明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则道:“陆则,你算是个什么身份,我和之言说话,有你什么事?” “我是什么身份?”陆则揽着他腰的手微微用力,林之言整个便顺从而又自然的靠在了他的怀中。他低头:“师兄,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之言没想到陆则会去而复返,心头一瞬间涌现出的惊喜很快就被担忧取代,此刻思绪一片混乱,更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闻言也只是抬眸愣愣地看着他。 可这幅画面落在秦奕明眼中,就是两人亲密相拥,林之言神色温顺依赖,无疑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秦奕明当即心头一股火冒了出来,他看了陆则一眼,对着林之言粗声粗气道:“林之言,你好好想想,他现在对你好,可这种好能持续多久?他在外面玩的那么开,对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陆则道:“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秦师兄费心了。秦师兄有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听说孙家那位小姐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不过也无妨,秦家子孙众多,孙小姐仔细挑挑,总能挑到合适的。” 秦奕明脸色一变:“你在威胁我?” 陆则笑:“秦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秦奕明强忍怒气:“陆则,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等到了时候,你不也要照样接受联姻?陆家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私生子进门?” “只有没用的废物才会用联姻的手段提高自己的地位。陆家不才,儿女的婚姻自由还是有保障的。”陆则看着秦奕明,轻轻笑道:“不过秦师兄这话也提醒我了。听大哥说最近陆家和秦家有些项目上的合作,想来看在这个份儿上……秦老爷子也是愿意给我一个薄面的。” 秦奕明呼吸一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则眸光扫过他,语气冰冷带着沉沉的警告:“意思就是,秦师兄以后离之言远一点,否则,秦老爷子那边会听到什么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秦奕明气急,却也真的不得不忌惮他说的话。 陆则是陆家小少爷,爹妈疼着大哥护着,作天作地都不怕;可他不一样,秦家子嗣众多,不缺他一个;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也是平平,若是真让陆则说说上几句,只怕秦家再没他的容身之地了。 陆则只道:“滚。” 秦奕明看了看陆则,又看了看他怀里一声不吭的林之言,气得手都在抖,却也不敢真的违逆他的话,最后只能转身离开。 周遭的环境一瞬间清净了不少。 但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是有不少把目光落到亲密相拥的二人身上。 陆则看着周围,眉头微皱,拉着人走到了寝室墙角落的一处地方。 林之言顺从地跟着他走。 灯光昏暗,透过隐隐约约的树梢,只能看清眼前人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林之言眨了眨眼,干涩的唇瓣微微抿了抿,有些艰涩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则沉默片刻,老实交代道:“刚走一会就回来了。” 林之言睫毛颤了颤,就听陆则接着道:“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我只是看着那似乎是师兄的私事,我出面好像不太好。”他顿了顿,声音慢慢变小:“但后面他一直在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我看师兄不愿意,所以才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师兄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吧?” 林之言看了他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他想说他要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你来了那么久,有没有听到秦奕明说的话?又是怎么想的? 林之言以为自己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幼时充斥在记忆中的指指点点,大人们异样的眼光,同学们嘲笑的话语,原本的朋友接连离他远去,他的身世好像就是个不可触碰的雷点,触之即爆。所以这么多年,林之言已经习惯了不去在乎,自己独身一人,外界如何评说同他也没关系。 可是陆则,陆则…… 陆则是不一样的。 他和陆则的相处真的很开心,所以他也难以想象陆则如果知道真相、如果他介意嫌弃,他又该如何。 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朋友。 林之言私心里,不想失去他。 他抬眸看着陆则,见他神色小心担忧,像是生怕冒犯了他一般,嘴唇开开阖阖,到底没把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只道:“没事。” 他说:“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陆则松了口气,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道:“我还没走两步,忽然想起来衣服还在你身上,就折回来了。” 陆则这话一出,林之言也是瞬间恍然,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说着,就要把衣服递给他,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陆则伸着手,疑惑地看着他:“师兄?” 林之言抿了抿唇,将手里的外套收了回来,眼睑轻垂,道:“你衣服本来是干净的,我都穿过一次了,等我洗了再还给你吧。” 陆则一愣,旋即笑道:“不用了,师兄就穿这么一会,又不脏。” “要的。”林之言很坚持,他低头把衣服理理顺,道:“寝室有烘干机,我洗了烘了,明天早上就能给你,不会耽误你用的。” 陆则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见林之言态度坚持,也就没说再拒绝,只道:“那就麻烦师兄了。” 林之言摇摇头:“不麻烦。” 陆则点了点头,临走之前想了想又道:“如果秦奕明以后再来找你,你就跟我说。” 如果是以前,林之言是不会用自己的事去麻烦别人的,但是现在,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则这才放心,往后退了两步,道:“那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之言抬眸看着他,青年的面孔笼罩在黑暗的环境下,只有背后隐约的路灯顺着树杈间隙透了过来,在他背后笼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林之言轻轻笑了笑,第一次主动说:“晚安。” 陆则难免诧异,绽放了个笑道:“师兄晚安。” 等到人影最后消失,林之言才垂下眸子,摩挲着怀里的衣服。 他不知道陆则到底听没听到那些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冷静实则背后嫌弃,以后再也不会再跟他接触。 所以才会提出洗衣服还衣服,不管怎么样,明天好歹还能再见他一次。 这是林之言的主动,也是他对这段友情的坚持。 9. 第 9 章 翌日一早,林之言没课,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消息问陆则什么时候方便,他把衣服送过去。 却不料消息发过去下一秒,就收到了回复: 【我在你们寝室楼下。】 林之言瞬间瞪大了眼,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连忙爬下楼梯,披上个外套抓起昨天洗好的衣服就匆匆往外面走去。 时间还早,寝室楼下面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也因此,陆则那高大的身影格外显眼。 林之言冲出寝室门的那一刻,陆则似有所觉,抬眼看来,眸光微亮,唇角轻轻勾起,周身原本不好接近的气场瞬间如春水初融。 林之言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他拢了拢外套,眉眼中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软。 他站定在陆则面前,抬头看着他,一贯清冷的猫眼此刻微微弯了起来,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刚晨跑回来。”陆则说,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露出手中拎着的东西:“食堂吃过早餐,顺便给师兄带了点。” 林之言垂眸去看,包子鸡蛋豆浆,很简单的早餐搭配,袋子口出还能看见蒸腾出的热汽,林之言心里也是暖暖的。 林之言迟疑了片刻,没有拒绝:“谢谢。” 他将叠好的衣服递了过去:“你的衣服。” 陆则接过,鼻尖微微动了动,笑道:“很香。” 他问林之言:“师兄用留香珠了吗?” “什么?”林之言一时没明白过来,下意识摇了摇头道:“没有,只用了洗衣液。” 陆则笑:“师兄的洗衣液很香。” 林之言抿了抿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很常见的品牌,你喜欢的话我推给你。” 陆则眼中的笑意稍纵即逝,道:“好。” 林之言听他说话,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似乎是确定了什么,道:“我怎么听你声音有点哑?” “有吗?”陆则疑惑反问,他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刚才跑完步,音色有些不对吧。” 脑海中的777啊啊啊地叫唤:【不是的宿主,你的声音真的有点哑!你是真的要生病了!】 陆则面上笑容依旧,只当没听见它的话。 林之言有些迟疑:“是……吗?”他顿了顿:“那你还是多穿一点,多喝点热水,这种换季天气很容易感冒的。” 林之言自己身体就不算太好,每逢换季大小都要病一场。 陆则欣然承受了他的关心,点头应好。 两人静默相对,彼此之间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之言拎着包子,能隐隐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热气。 陆则的态度没有变化,他其实很高兴,但是他生性笨口拙舌,便是心中再欢喜也不知该如何诉说出口。 他垂眸盯着包子,说:“你先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陆则看着他,眸中含笑。 青年明显是急匆匆赶下来的,衣服没换不说,就连头发都是刚睡醒的模样,凌乱不堪,还有几撮毛在那胡乱支棱着。 他随口应了声好,却是上前一步,抬手按了按那几撮不听话的头发。随即满意地看着青年愕然抬起头,看了他半晌,半是控诉半是无奈地开口:“你怎么老是喜欢摸我的头啊?” 却无半点生气。 陆则双手背在身后,笑得有些无赖:“我也不知道,它太不听话了,看到师兄就总是忍不住摸上去。” 林之言不自觉地瘪了瘪嘴,抬眸看着青年俊朗的面孔,目光却慢慢落到他那一头短发上,不自觉地心痒痒。 林之言抬手,陆则似有所觉,偏头躲了过去。 场面一时安静。 林之言脸色有些紧绷,慢吞吞收回手,声音弱了几分:“不可以吗?” 他睫毛颤了颤,解释道:“你之前说的,有机会让我摸摸你的头发。” “不是。”陆则道:“我刚跑完步,出了些汗。” 林之言闻言,神色微微松了松,抬眸看着他,却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陆则看着他坚持的模样,心下不觉无奈。 这人只怕连摸男人的头是什么意思都还没意识到吧。 林之言唇瓣微抿,神色自然,却也可见的忐忑紧绷。 陆则到底是看不得他这般模样,半弯着腰低下头,声音含笑:“师兄可不许嫌弃。” 林之言的猫眼瞬间弯了起来。 他抬手覆在陆则的头上,触手便是微硬的触感,很明显地刺着手心,带着些细微的痒意,直达心间。 林之言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对上陆则含笑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了一声,泰然自若的收回手:“好了。” 他握紧了手,里面还残余着属于陆则的温度。他别开视线,碎发后的耳根都有些红,说:“你回去吧。” 陆则看他那副模样,好心地没再逗他,出声告别后,才转身离开。 系统777在脑海中看完了全程,不由感叹道:【宿主,你真的好会啊。】 宿主昨天明明就注意到了林之言忐忑的态度,却一直没挑明。777原本还在疑惑,这不是说开加速两人关系进展的绝好时机吗,宿主怎么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直到现在它才明白,宿主果然还是宿主。 陆则笑:【谢谢夸奖。】 …… 但陆则却没能得意多久。 专业上午没课,下午一堂课,他却觉得脑子有些昏沉,鼻子也有些不顺畅。 777在脑海中担忧地道:【宿主,你现在情况不太对,有要发烧的迹象。】 陆则闷闷的应了声:【我知道。】 777说:【需要为宿主兑换特效感冒药吗?】 陆则一手撑着脑袋,半阖上眼:【暂时不用。】 777不明所以,却也乖乖听话。 一节课下,室友们都闹着要去吃饭,陆则说了句自己不太舒服,就先回去歇着了。 …… 月上中天,林之言正在寝室处理着实验最后的数据,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林之言随意看了一眼,顿时一怔。 陆则。 林之言有些惊讶,他们虽然经常发信息互道晚安,但打电话还是头一次。 寝室里其他舍友打游戏的声音无比吵闹,林之言走到阳台,关上隔断门,接通电话:“喂?” 那边的声音模糊沙哑,还带着些克制的咳嗽,顺着手机筒响起,有几分失真: “老三,你们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感冒药和退烧药……” 林之言心里一跳,也顾不得他是不是打错了电话,连忙道:“陆则?” 那边沉默许久,呼吸沉重,片刻后才闷声应了声:“嗯?” 他声音拉长,含糊开口:“尽量快点……” 说完,电话就被人无意识地挂断。林之言张口欲说什么,又觉得陆则现在这个状态未必能说清楚。心中焦急之下,抓起一件衣服换了鞋子就要往外面跑。 室友随口问了一句:“出去啊?” 林之言匆匆忙忙地撂下一句话就走:“有事……” 林之言猜陆则可能是着凉引起的感冒,到了药店,一应的药品都要了一份,询问了医师怎么吃之后,就匆忙赶到了南区四栋楼下。 他正要上去,却忽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陆则的宿舍号,在底下站了片刻,还是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电话一直没人接通,林之言的心不由慢慢提了起来。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们寝室好像没人,就他一个人在,万一…… 林之言心里越来越紧,好在铃声响起的最后一刻,电话接通。 那边的人似乎是清醒了些,刻意清了清嗓子,声音疲惫中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师兄?” 若不是刚才接了那么一通电话,林之言恐怕还真听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他心下不由涨了涨,控制住情绪,道:“你在哪个寝室?” 陆则有些惊讶,伴随着坐起的声音:“什么?” 林之言道:“我在南四楼下,给你买了点药。” 那边窸窸窣窣声音不断,想来是在确认自己方才的电话打给了谁。林之言担心他烧的时间太长了不好,催他:“你在哪个寝室?” “师兄……”那边隐隐约约似乎是下床的动静,伴随着陆则有些紧张的声音。 林之言想说让他不用下来,他直接上去就行。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经过,看到他后笑着打招呼道:“之言?在这儿等人呢?” 林之言抬眸看着他,是同一个专业的同学,以前见过。他点了点头:“是。” 电话那边传来了风声呼啸的声音,不像是在寝室楼内。林之言恍然之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同学道:“我找……陆则。” “陆则?”那人挑了挑眉,笑着道:“那你可找错地方了,陆则不在这栋楼。” 林之言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是吗?” 那人笑道:“是。刚开学的时候就有人扒出来了他的寝室楼,还有人在他们寝室楼下告白呢,具体是哪栋我忘了,反正肯定不是这一栋。” 他顿了顿:“之言你要是想找人,我帮你问问?” 林之言张了张嘴:“不用了。”他眼皮子颤了颤,低低说了声:“谢谢。” 那人看他神色不对,也没再多说什么,挠了挠头就上去了。 电话还在接通着,林之言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呼啸风声和男人急促的喘息。 他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话筒和身后同时传来一道声音,混在一起,有些失真: “师兄。” 林之言转身看去。 青年明显是急匆匆赶来,胸膛快速起伏着,面上带着潮红,不知是烧的还是跑过来累的。 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睡衣,外面裹了风衣,发丝都有些凌乱,一贯含笑的眸子此时紧紧盯着他,神色紧张而忐忑: “师兄。”他又唤了一声。 林之言眼睛眨了眨,半晌后才默默出声:“你不住南四?” 陆则顿了顿,点了点头。 林之言又问:“那你住哪?” 陆则乖乖道:“南十七。” 南十七和南四离得不远,但走路好说也得五分钟。 林之言拎着药袋的手紧了紧,他眼睑抬了抬,看着陆则,轻声开口:“为什么骗我?” 陆则看着他,晚风清冷,青年出来得明显也匆忙,白皙的脖颈在外面露着,小巧的耳垂也被冻得泛红。 他叹了口气:“师兄一定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 林之言指尖不自觉攥进掌心。 陆则目光注视着他,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 “师兄,我在追你。” 10. 第 10 章 林之言缓缓瞪大了眸子,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陆则上前半步,垂眸看着他,神色认真且严肃:“林之言,我在追你。” 林之言眼睛眨了眨,心下一瞬间的茫然与无措。他在想什么叫在追他?怎么就在追他了?他们不是朋友吗? 林之言脑海中一片混乱,唇瓣嗫喏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双圆润的猫眼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陆则以拳抵唇咳了两声,声音却是缓了缓,道:“师兄,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他看着林之言,声音越发温和:“我同师兄说这些,不是要逼师兄什么,只是想告诉师兄我的态度。” “这次是我不好,我本想再过段时间,等我们再熟悉一些,等我准备好,精心策划一场告白,再向师兄表明心意……却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苦笑了声:“师兄不用急着回复我什么,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师兄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师兄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不着急,师兄也不用着急。”他又咳了两声,看着林之言道:“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等得起。” 林之言愣愣地看着他,陆则拢了拢风衣外套,往后退了一步,笑得温和:“外面冷,师兄先回去吧。” 林之言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乖乖听他的话。结果还没走两步,他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陆则:“给你买的药。” 他声音细若蚊呐,却还是认真交代道:“用法用量里面的纸条上面都有写,你回去记得吃。” 陆则眸中盈上了一层笑意,他又咳了咳,笑着道:“谢谢师兄。” 两相交接,冰凉的指尖碰上青年温热的指腹,林之言下意识缩了缩,不知为何,平常觉得很自然的接触此时却有些不自在。 他低声道:“回去吧。”说完,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室楼走去。 陆则看着他的背影,眸中的笑意越深。 777在脑海中说:【宿主,您这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啊?】 陆则提步往回走,声音含笑:【成功了一半。】 777想了想:【哦,我明白了,这就叫欲擒故纵吧!】 陆则失笑:【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777感叹:【也不枉宿主故意打错了一通电话。】 陆则但笑不语。 回到寝室后,打开药袋,咳嗽发烧的药一应都在里面,里面还有张字条,将各种药的用法用量标得明明白白;字迹清秀,内涵风骨。 陆则看着笑,把字条收好,按照上面的说法把药吃了。 777在脑海中幽幽道:【宿主,系统商城里有特效感冒药,您为什么不用啊?】 陆则道:【这具身体抵抗力还行,用普通的药就够了。恢复得太快,反而引起别人怀疑。】 777顿时高兴了起来。 …… 漏夜已至,稀疏的几颗星星东一颗西一颗的挂着。 宿舍内,室友们早已睡着,林之言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夜色,迟迟难以入眠。 他在想很多,想陆则的话,想他说的追求和喜欢,想以往和他相处的种种。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头绪来。 陆则喜欢自己,陆则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林之言难以理解,更难以想象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复。 要说以往追求他的人也不少,故意和他先做朋友再伺机更进一步的也不是没有,林之言通通都能果断的拒绝,可放在陆则身上、放在陆则身上…… 林之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在想和陆则认识的经过,想他们一起看过的球吃过的饭,无一不是开心的。 他以为这是对朋友的感情,可是有可能,这是喜欢吗? 林之言不知道。喜欢这种情绪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自然不明白他和别的情绪有什么不一样。 他只知道,他不想和陆则就这么分开,从此形同陌路,再次恢复成一个人的样子。 这是林之言以往的常态,但是现在他接受不了。 可是…… 林之言心中种种思绪纷杂涌现,最后却落到了秦奕明身上。 他在想秦奕明昨天说的那些话。 林之言是个私生子,是个被别人唾弃嫌恶的私生子,注定见不得光。但陆则是陆家高高在上的少爷,他有着光明的未来和前程。诚然秦奕明的话不好听,但他说的其实也没错,他和陆则,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陆则喜欢他,以后呢?那些亲戚朋友的目光,还有陆家父母的看法,他们真的不在意吗? 他跟陆则在一起,会给陆则带来什么? 别人的闲言碎语?林之言自己习惯了这一切,但却不希望陆则承担这些。 如果没有他,陆则可以谈一个家世清白,跟他门当户对的爱人,外人谈起他们时也都是用赞叹艳羡的目光。 他可以永远在光芒万丈中活着。 而不是被他拉着,接受外人的指指点点。 黑夜总是能加快情绪的滋长。 林之言拿起手机,打开通讯页面,刺眼的白光让他眼睛酸涩无比。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截止在陆则打来的那一通电话。 林之言颤抖着手,慢慢打出了几个字: 【你别追我了吧。】 发送键按完之后,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 手机掉落在床上,林之言一只手背搭在眼上,无声地呼了口气,心想陆则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寝室里寂静无声,室友轻微的鼾声仿佛都成了虚无缥缈的背景音乐。也因此,那一瞬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无比清晰。 林之言猛地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铃声调至最低,垂眸去看页面上的联系方式,心脏砰砰直跳。 陆则。 林之言拇指垂在屏幕上方,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往红色的标志处划去。 电话就此挂断。 舍友翻了个身,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但显然还没醒。 林之言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那重新熄屏的手机,心脏好像被攥紧了一般。 尽管他还不知道自己对陆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但他知道,自己这是在亲手斩断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 窗外夜色昏暗,抬眼不见四周的环境。林之言只定定地看着那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手机,看着它……没过几分钟,再次亮了起来。 林之言心里狠狠一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手机关了静音,通话界面一闪一闪,林之言嗓子干涩,犹豫良久,还是抬手拿起了它,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他将隔断门关上,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站在浸着凉意的阳台,看着黑夜中唯一亮着的手机的光,最终接听了电话。 对面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呼吸声,能想象出和他本人一样的灼热。 林之言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寂静沉默了很久,好像两个人在较劲。直到最后,林之言先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还没睡。”明明感冒的不是他,但嗓子哑得却让人忍不住怀疑。 那边轻笑了一声,似乎带着些苦涩的无奈:“师兄,这是我第一次跟人告白,” 他说:“我也是会紧张的。” 林之言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陆则道:“师兄给我发的消息,我看到了。” 他声音轻缓,问着:“我能问问师兄,是为什么吗?” 林之言一手攥着衣服下摆,道:“没有为什么。” 他轻声说:“就是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陆则温声引导:“是我做了什么事冒犯了你让你不高兴?还是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不喜欢?” 林之言没说话。 陆则沉默片刻,道:“师兄,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哪怕真的不合适,你也总得给我个理由啊。” 林之言眨了眨酸涩的眼,无声地吸了口气。 “你很好。”他喃喃开口:“没有哪里不好的。” 陆则静静地听他说。 林之言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看着那被云遮住不见荧光的月亮,慢慢道:“陆则,你还记得上次秦奕明说的话吗?” 陆则说:“他说的话有很多,师兄说的是什么?” 林之言攥紧了紧衣角,说:“就……我是私生子的那些……”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他听到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 林之言道:“你可能不太清楚,秦奕明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私生子。” 电话那边一时没有声响,林之言克制不住地眨了眨眼,靠在墙上的身影有些无力。 许久之后,陆则才开口道:“所以,师兄介意的就是这些?” 林之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缓缓开口道:“每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在你还未真正长成之前,身上的标签都是别人强行附加给你的。譬如我的陆二少,譬如你的……私生子。” 林之言睫毛颤了颤,陆则又道:“但是师兄,你会让这个名号伴随你一辈子吗,师兄想一辈子困在这个牢笼中吗?” 林之言有些茫然,陆则说:“在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个体之前,你不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但当你真正独立之后,当你真正有了自己的成就之后,那所谓洗刷不掉的标签也会渐渐淡化,别人对你的印象就会改变。” “譬如教授;譬如研究员;譬如,科学家……” “等以后,人们提起你的名字,先想到的是你的成就你的荣誉,你的家庭只会作为背景一笔带过,无足轻重,又有谁会在意你是个私生子呢?” 林之言沉默良久,舔了舔干涩的唇:“我……可以吗?” 陆则轻声笑着:“我的师兄如今大二,就已经被导师看中,进入实验室,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谁又能说不可能呢?” 林之言神色怔怔,只觉得以往纠缠着自己死死不放的那些东西在陆则三言两语中轻易化解,以往的烦恼也极其可笑。 他不能决定过去,难道还不能决定未来?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徒增烦恼。 陆则靠在阳台的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景,仿佛也能想象到电话那边的青年同样的姿态。 他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道:“所以,师兄不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而讨厌我,不喜欢我,是吗?” 林之言捏着手机,半晌后才道:“不是……” 他抬头看着天,乌云散去了些许,能隐约看见点点闪亮的星星。 他小声地说:“我可以不在乎,但是别人不会不在乎。你的朋友、亲人,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是什么态度……” 林之言话未说完,忽地听到电话那边“扑哧”一声笑声,他先是一顿,随即恼道:“你笑什么?” 陆则没忍住又笑了两声,听起来很是愉悦:“师兄,我很开心。” 林之言握紧了手,却听他声音温柔地道:“师兄说担心我的朋友、亲人他们的态度,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师兄是有考虑过和我在一起的?师兄……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林之言反应过来,脸色蹭的红了,但嘴唇开阖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怎么就、就能想到这个方面? 陆则笑意满满止住,声音沉厚让人安心:“我喜欢的是师兄这个人,同其他的并无干系。” “至于我的家人,师兄也可以放心,我今天既然敢向你表白,自然是有说服他们的信心。” 林之言神色怔然。 那边又传来些许笑意:“所以,除却这些因素,只单单说我们两个。” “师兄,我能继续追你吗?” 林之言心头涨涨的,他没说话。 陆则笑道:“师兄不说话,我就当师兄同意了?” 夜风吹散了乌云的阴霾,莹亮的月光撒向人间。 林之言抬眸看着,小声地说了声好。 11. 结尾有修改,建议重看 翌日一早,陆则站在寝室楼外把玩着手机,随后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抬眼望去,就见青年穿着一身宽大的长款睡衣,小跑着在他面前站定。 林之言抬眸,清亮的猫眼含着不知是羞还是怯的情愫,水润润的看着他。 陆则心头发软,克制住自己想要揉揉他脑袋的想法,将手中提着的早餐递过去:“老王家的小笼包,师兄记得趁热吃。” 林之言垂眸看了眼,神色间有些惊讶,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老王家的包子在他们学校素来以皮薄肉多汤汁鲜美闻名,但因为不是他们学校食堂里面的店,而是附近一个居民小区外面的,虽说不算远,但到底还要进出校门,比较麻烦;二来也是生意太过火热,七点半再去东西基本上都买完了,所以要吃到一般都得起很早。 昨天他们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两点多了,现在也才七点出头。算起来,陆则怕是六点就起来了。 林之言道:“你睡了多久啊。” “没睡。”陆则笑:“没办法,太激动了,睡不着。” 陆则这话一出,林之言也想起了昨晚的事,耳根悄悄浸上了些红意,食指勾着塑料袋不说话。 陆则问他:“师兄睡了多久?” 林之言:“我也是……五点多才睡着。” 陆则一扬眉:“这么说倒是我扰了师兄的觉。” “没有。”林之言连忙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因为生物钟,七点就醒了。” 醒了之后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看他给自己发的早安信息,却没想到,今天除了早安,还有早餐。 陆则说要追他,林之言想了一夜他会怎么追,心中忐忑紧张,到了现在,发觉其实跟平常一样,自然轻松。 他拎了拎袋子,道:“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眼看着就不是一个人的份的。 陆则道:“还有你室友的。” 林之言皱了皱眉,陆则笑着解释道:“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他们能帮我多多照顾一下师兄。” 林之言唇瓣轻抿,掩盖住面上的不好意思,道:“我哪里就需要别人照顾了?倒是你,昨天晚上病成那样,寝室也没个人。” 他说着,又不免有些担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昨天晚上又是发烧咳嗽,又是一晚上没睡,大早上起来又去买早餐,这么折腾下来难免病情不会恶化。 陆则笑着道:“师兄的药很有用,我吃了药,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之言不放心,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青年面色红润自然,眸光清润温厚,看向他时蕴含的融融的情愫却让人心下一跳。 林之言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低低“哦”了一声。 陆则见状只笑了笑,道:“师兄下午有课吗?” 林之言摇了摇头。 陆则道:“上次跟你说的哪家私房菜馆,我预约了中午的位置。”他看着林之言,慢慢说:“食堂的菜口味都偏重,不知道师兄能不能看在我这个病号的份上,陪我去吃一顿?” 林之言白嫩的脸颊泛红,却是强装冷静地点了点头,说:“好。” 陆则实在被他可爱坏了,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红润的脸颊,道:“那我中午下课来接你。” 林之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青年眉眼含笑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他鼓了鼓脸颊,有些气恼地想陆则这是什么毛病?明明他才是师兄,是年长的那一方—— 他在那又是摸头又是捏脸,跟逗小孩似的。 心下这么想,清润的猫眼却满是融融的笑意,如水般柔和。 …… 中午十一点半,下课铃响,陆陆续续的同学从教学楼里冲出来,陆则站在旁边道上的树荫下面,看着林之言左右找了找,随即目光停在此处。 他脚步不由加快,面对外人一贯的清冷眉眼瞬间暖化,抬眸看着陆则道:“等了多久了?” “刚到。”陆则打开副驾驶车门,目光含笑的看着他:“我们走吧。” 林之言依言坐了上去。 车子发动,林之言才知道陆则为什么要问他下午有没有课。 那家私房菜馆离学校挺远,开车都得半个多小时,可不是会耽误下午上课? 陆则早就定好了位置,刚进入餐厅就有服务员前来招待,领着他们往包厢走去。 林之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家店内部装饰得并不奢华,而是清雅别致,让人看了便觉舒心。 陆则在他身侧给他介绍道:“这家店当初请了国内有名的设计大师来设计,据说还请了风水师来看风水,一直顺顺当当开到现在。” 林之言不免有些惊讶,道:“别的我不懂,但格局看起来的确很舒服。” 陆则笑:“来这儿的顾客大多都是这种感受。” 两人走上二楼,拐弯口处却听一声惊讶的声音:“呦,陆少!” 陆则回眸看去,见是一个认识的人,没说过几句话,但在上次的聚会上见过。 陆则在原地不动,那人笑呵呵的迎上来道:“陆少好,我姓李,上次见过陆少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巧,能在这儿碰上您。” 陆则道:“是挺巧的。” 那人呵呵笑着,目光落在林之言身上先是一顿,随即恍然大悟:“这位是——” 陆则打断他的话:“我朋友。” 那人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原来是陆少跟朋友来玩,那我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他边走边说:“陆少玩得开心。” 等到人离开之后,陆则对上林之言疑惑的目光,道:“一个见过一面的人,不重要。” 林之言哦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 777在脑海中提醒他道:【宿主,齐阔也在这儿。】 陆则脚步一顿:【知道了。】 另一边,李少推开一间包间的门走了进去,还不住往外面张望。 里面的人见状不由笑道:“看什么呢?外面是有什么妖精勾得你念念不忘?” 李少嘿的笑了声:“哪有什么妖精。” 他目光扫过坐在中间的人,对周围人挤眉弄眼:“你们猜我刚看到谁了?” “谁啊?”一群人闹腾不已,纷纷乱着起哄。 李少目光落到齐阔身上,笑容莫名:“陆则。” 众人一静,一人挥手道:“嗨,这不正常,人不经常来这儿?”他们偶尔也能见到。 李少笑意渐深:“这次可不一样,他是带了个人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瞧着不是咱们圈里的。” 这话一出,敏锐的人都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纷纷落到了齐阔身上。 齐阔一杯酒下肚,似笑非笑:“看我干什么?” 众人收回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没人敢说话。 齐阔将就被放到桌子上,看着李少:“男人?” 李少连忙点头:“长得还挺好看。” 齐阔扯了扯嘴:“陆则倒是光明正大。” 众人附和道:“也不知道陆家知道他和个男人搞在一起是什么反应。” 齐阔哼了一声,转着酒杯的动作却是缓了缓,眸色沉了沉。 …… 菜色很快上齐,大多是依着林之言的口味儿来的。陆则不厌其烦,一点一点,将他的喜好摸了个遍。 正如陆则所说,这家店的菜色大多偏向清淡,可清淡并不代表没味道,相反他是把菜品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闻着便食指大动。 这菜色本就对林之言的胃口,再加上陆则一直在旁边让他多吃一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到最后揉着肚子,神色间颇有些尴尬与不好意思。 陆则却在一边看得眸中含笑:“师兄太瘦了,多吃一点才好。” 林之言小声反驳:“我觉得我体重刚刚好。” 陆则笑:“正常男生身高178,体重应该是65.7kg到80.3kg。”他上下打量了林之言一眼:“师兄有120吗?” 林之言吭哧了半天:“有。” 陆则点头赞同:“加上刚才吃的饭。” 林之言脸色一红:“你看起来也不达标。” 陆则少说185,看起来也是身形颀长,没有丝毫赘肉的感觉。 陆则看了他半晌,在林之言有些受不了的时候,忽地笑道:“我达不达标,师兄要不要亲眼看看?” 林之言愣了愣,忽地想起来篮球场上陆则那八块腹肌。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只是和他的肉不一样。 林之言耳根倏地红了。 他拿起筷子掩饰性地填了一口菜,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轻轻咀嚼。耳边陆则含笑的声音悠悠响起:“师兄。” 林之言没理他。 陆则又唤了一声:“师兄。” 林之言这才转过头,睁着清润的眼睛猫似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却见陆则忽地凑近了些许,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林之言心里猛地跳了跳,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紧张中似乎还暗藏着别的情绪,睁大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陆则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唇边点了点,抬眸间眉眼含笑,像是只狐狸一般:“我是想告诉师兄,有酱汁。” 林之言垂眸看向他的手指,的确可见点点深色的酱汁覆在白皙的手指之上,依稀可想象出方才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唇上。 林之言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陆则在一边看着,笑意微敛,眸色顿时暗了下来。 林之言愣愣地抬起眸子,对上他的视线,耳根后知后觉慢慢红了个透:“我……” 他支吾的出声,眼神游移不敢看他。陆则目光晦涩地看了他半晌,忽地轻轻笑了笑:“没事。” 林之言目光惊疑地扫了他一眼,感觉好像是风雨前的平静。陆则问:“师兄吃好了吗?” 林之言犹豫着点头。 陆则:“吃好了我们就先走吧。 --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沉寂。 林之言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他想到自己方才做的事,浑身不自在。 偏偏陆则也一句话不说,他只能看着外面,车窗开了一条缝,奢望用外面的冷空气来给自己降温。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有些慢,又有些快。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内停下,车内的灯光开了一盏,照亮了陆则一半的面颊,却将另一半更深地掩藏在昏暗中。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眉眼深沉地看着前方,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林之言看着,不知为何心惊肉跳,也不知该怎么面对陆则好,双手攥着安全带,就想先下车。 陆则却出声唤他:“师兄。” 林之言喉结动了动,转过头看他。 顶光自车顶打下,照得陆则眉眼深邃,那一双眸子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深沉幽暗。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边说:“如果我做的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你可以随时喊停。” 林之言愣愣地,心脏狂跳如雷。 安全带归位的“咔哒”声响,下一瞬,熟悉的触感再次袭了上来,陆则一根手指覆在他的唇侧,随后整个人压了过来,隔着手指,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12. 第 12 章 蜻蜓点水般。 明明是隔着一根手指,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那灼热的气息却毫无保留地倾洒了过来,灼得人唇角发烫。 车厢的空间狭小,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林之言可以清晰看到陆则低垂的睫毛,近到二人呼吸相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一触即分。 但放在他唇上的手却没松开。 陆则微微抬起身子,深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嗓音微哑:“师兄。” 林之言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唇瓣微动间,能清晰地感触到指腹那柔软微热的触感。 青年睫毛轻轻颤动,眸间不自觉地盈上了些水汽,白皙的脸颊红艳得如正盛的蔷薇般娇艳欲滴。 昏暗的车厢内气氛慢慢粘稠在一起,陆则眸色深了深,按在林之言唇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满意得看着那浅色的唇瓣逐渐变深。 他问:“师兄能接受吗?” 林之言又羞又恼,他想怎么能有人问出这种话?怎么能有人在做出这种事后又用如此正经的语气问出这种话?这让他如何回答? 林之言心下气恼,别开脑袋避开他的视线。陆则的手自然地垂了下来,目光却落在了林之言转过来对向他的耳垂上。 陆则目光顿了顿,慢慢笑道:“师兄耳垂上有颗痣。” 林之言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手捂住了耳垂,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他。 陆则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师兄在想什么?” 林之言抿了抿唇,目光游移不看他,小声嘟囔着:“你自己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陆则慢慢坐直身子,声音悠然:“那师兄可是误会我了,我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陆则目光在那颗小痣上一扫而过,白皙小巧的耳垂上点着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越看越夺人眼球。 刚刚是什么都没想,不过现在嘛…… 陆则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林之言显然不信他的话。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陆则内里和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不说好与不好,只是却更有进攻性了些,让他更加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抿了抿唇,不跟他不说话,只是扯开安全带道:“我先走了。” “等等。”陆则握住他的肩膀,在他回头看来的目光中,转身探向了车后座,拎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 林之言心下微微跳了跳,抬眸看着陆则。 陆则笑道:“饭后甜点,希望师兄能喜欢。” 林之言小心地接过盒子,再看向他时声音软了很多,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这款蛋糕分明是他去吃饭的时候路过一个蛋糕店看到的一款,当时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也没多想,却没想到陆则竟然注意到了。 陆则轻描淡写道:“在外卖软件上联系了店家,趁你不注意偷偷运上车的。” 林之言嘴角不由悄悄翘了起来。 一个蛋糕或许不算什么,但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关怀的感觉真的是让人着迷。 他看着他,眸光泛软,陆则心里也发软,柔声道:“师兄先回去吧。” 林之言顿了顿,问他:“你呢?” 陆则一手按在手机上:“我今天有事,得回家一趟。” 林之言“哦”了一声,掩饰住内心隐约的不舍,乖巧地下了车。 他跟陆则道了别,坚持看着他的车驶离了地下车库,才抱着蛋糕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 车子驶回陆家老宅的时候,正是下班的时间。 陆则把钥匙交给一旁的管家,看了眼宅子,问:“我哥回来了?” 管家道:“回来了有一会儿了,在客厅等您呢。” 陆则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笑着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他来这么久原身家人也没怎么跟他联系过,今天倒是忽然给他发消息让他回来一趟。 管家无奈摇摇头:“大少爷没说。”他笑得和蔼:“小少爷不妨想想最近做了什么事?” 陆则嗤了一声:“我能做什么事,我最近老老实实学校上课呢。” 管家笑呵呵的,也不说话。 陆则也知道原主是个什么德性,没再多说什么,推门而入。宽敞舒适的客厅里,原主大哥正在沙发上看着一份文件,听到他进门的动静头也没抬。 陆则也不在乎,随意找了个旁边的沙发窝了上去,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看了两眼,觉得还不错,上嘴就啃。 陆准目光从文件上移了开来,看到他那副没规没距的样,眉头不自觉皱了皱,道:“在外头是短你吃喝了?一回来就这个样子。” 陆则道:“外面的东西哪能比得上家里的?” 陆准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沉声道:“多大的人了还坐没个坐相,就不能坐好了跟我说话?” 陆则听话地换了个姿势,一边嘟囔着:“我这不是看您忙着呢吗。” 他拿着苹果啃了一口,一边对着陆准指指点点:“一看你这毛病就是和爸学得,人来了不说话,非得给他个下马威。” 陆准差点被他气笑了:“我忙得要死,哪有什么么功夫给你下马威?” 陆则说:“那么忙还叫我回家干嘛?老头子又不在。” 他们父亲出国旅游去了,公司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大哥处理。原本原主也是要进公司的,但原主觉得无聊,就给拒了。 陆准气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把手机扔了过来。 陆则接过一看,是几张照片,里面的人物都是他和……林之言。 陆则眉宇沉了沉,陆准道:“这是今天有人邮件发给我的。” 陆则问:“谁?” “你管人家是谁。”陆准看了他一眼,放缓了语气:“按理说,你成年了,感情上的事也不用我再管。只是你在外面玩归玩,同性恋的圈子却不能随便去碰,里面乱得很,什么样的人都有。”陆准的话稍有些委婉,陆则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撇了撇嘴:“就凭这几张照片,你就认定了你弟弟是个同性恋?” “无风不起浪的事。”陆准淡淡道:“是不是没关系,你自己知道别胡乱来就行。” 陆则却说:“那我要真喜欢男的呢?” 陆准皱眉道:“那么多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男人有什么好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同性恋了?” 陆则耸肩:“一直都是,只是以前你们管得严,我也没看上的,没必要说。” 陆准问:“那你这意思现在是有看上的了?” 他抓过手机,仔细打量屏幕上的人:“就是这个人?” 陆则又啃了口苹果,神情很是无赖:“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我就是喜欢男的,这没办法。” 陆准抬眸,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抄起手头的一个橘子砸了过去,怒道:“我看就是爸妈把你宠坏了。” 陆则偏头躲了过去,道:“说得跟你没参与似的。” 陆则这话一出,陆准更是气恼:“我还说你最近长进了,不闹事儿了,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我!” 陆则等他平心静气,三两口把一个苹果吃完,好声好气地道:“大哥,冷静冷静。反正咱家还有你呢,左右爸妈对我也没什么指望,跟男的女的在一起不都一样嘛。” “这能一样吗?”陆准提高了声音。 陆父是个很传统的人,在家庭教育就可以看出来,重视长子偏爱幼子。从小到大陆则要什么有什么,除却不让他成年之前谈恋爱怕他乱搞玩坏身体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就连陆则不想去公司,想继续玩,他也没有说个不字。 而陆准在这个年纪,早就开始接管公司事务了。 但其他什么事都还好,这件事却分明就是在挑战陆父的观念。同性恋到底不是什么好词儿,老一辈的人大多无法接受。陆准能想象得到,这事要是闹出来,父亲会是什么态度。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你有能耐你自己去和爸说,别在这儿跟我闹腾。” 他看着陆则,又补充了句:“也别指望我给你说半句好话!” 陆则笑眯眯地坐到他身边:“大哥放心,只要大哥不先出卖我,什么都好说。” 陆准见他这副样子就气,心想真是把这臭小子宠坏,事情的严重程度都分不清。 想着心里越来越气,索性拿过文件继续看了起来,全当他不存在。 陆则也不在意他把自己当空气,又厚着脸皮在家里吃了晚饭,还死缠烂打地从陆准把发邮件的人信息要了过来,这才开车驶离了老宅。 陆准见他一晚上都不愿意在家里呆,更是气得文件险些都看不下去。 …… 夜色阑珊,除却光芒四射的霓虹灯外,路边的大厦内部也是灯火通明。 陆则停在路口等着红绿灯,目光随意看向四周,落在旁边商业中心那电子大屏上。 上面播放的是一场电影的宣传片,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陆则注意了眼上映日期,拍了个照片,连同一则信息一起给林之言发了过去: 【新上映的电影,师兄有兴趣去看看吗?】 13. 第 13 章 两人约在学校大门外见面。 林之言看见那辆熟悉的车,眼前不由亮了亮,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他拉过安全带转身正要扣进去,面前却忽然出现一束蓝白相间的花。林之言愣了愣,随即抬眸,眉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这是……” 陆则把花束往他面前递了递,道:“感觉它们很适合师兄。” 花束是以浅蓝色的绣球为中心,四周点缀上白色的桔梗,蓝白相间,清雅别致,林之言的确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嘴角不由翘起些弧度,眼神亮晶晶的:“谢谢。” 陆则笑了笑,启动车子往外走去。 二人订的电影院在市中心,离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陆则听到他今天晚上原本有安排的时候敲打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道:“这么说,师兄是抛下实验跟我出来的?” 林之言垂眸看着花束,时不时伸手戳一下,不自然地应了声是。 陆则笑:“我在师兄这里这么大的面子啊。” 林之言嘴硬道:“主要是你说的那个电影,我关注了很久,一直都想看。” “是吗?”陆则转动方向盘,一边慢悠悠道:“那趁现在还有时间,师兄跟我讲讲电影主要内容吧,我只知道是个悬疑片,还没来得及看影片简介呢。” 林之言一时沉默,手指不小心戳了片花瓣下来,他顿时心疼得不得了,余光又看到陆则脸上的笑意,嘴巴不自觉撅了起来,小声嘟囔着:“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陆则忍住笑意,好声好气道:“是是是,我的错。” “对于师兄抛下实验跟我出来,我感到十分荣幸。也请师兄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个晚上过的有价值,绝对不会让实验白白受委屈的。” 林之言绷直唇角,眸中的笑意却是难以掩饰。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林之言看那片掉下来的花瓣越看越可惜。目光落到陆则身上,心里忽然一个想法闪过。 他探过身子,将那枚桔梗花瓣别在了陆则的耳朵后面。 陆则本以为他是要做什么,一动不动任他动作,却未想到他来了这么一手。 在后视镜里看着黑色头发间夹杂着的突兀的白色花瓣,陆则不觉哑然失笑。 林之言毫不心虚地推锅:“你把它弄掉的,你得负责处理它。” 前方的红灯变绿,车子也平稳启动。陆则随手把耳边的花摘了下来,还未等林之言失落,就见他十分自然地把东西塞到了嘴里。 嚼了嚼,陆则说:“挺甜的。” 林之言双手抱着花,不知为什么,耳根却兀地红了。 他缩在副驾驶的座椅内,下巴抵着花束边缘,小巧的鼻子不自觉地轻轻动了动。 哪里甜了…… 陆则余光关注着他,眉眼处染上一抹笑意。 777在脑海中啧啧感叹,果然还是宿主更会一点。 …… 两人订的是下午五点半的场,看完将近八点钟,正好在附近的商场吃饭。 跟他们做同样打算的显然不在少数,又恰逢周末,电影院外人流如织。 林之言下车前就担心万一人多花会不会被挤坏,把花束留在了车里,现在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两人到的时候离电影上映还有十几分钟。陆则带着林之言取完票,又买了点小食饮品,正好也开始检票。 二人站在队中,并肩而立,前面大多都是两人的搭配,只是比起他们,更多是男女情侣。 林之言目光往下落,看着他们两手紧握甚至男生搂着女生腰的亲密模样,视线默默移开,唇瓣不由抿了抿。 心下正胡思乱想,手腕却忽然一紧。陆则偏头看着他,声音含笑:“想什么呢?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目视前方,神色平静道:“我不仔细看着你,你估计还能走丢了。” 林之言眼眸弯弯,小声说着:“那你抓紧我不就好了?” 周末的人很多,前面排着的人一个个走进去,轮到他们时,检票的小姐姐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声音都柔了几分:“您好,您的票。” 林之言脸上不由发热,偏过头没敢看她。陆则却大大方方接过了票根,还说了声:“谢谢。” 也不知道是在谢人家什么。 通向放映大厅的道路幽长昏暗,两人交握的手一直没放。直到进入大厅,电影还未开始,里面灯光明亮,座位上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一半的人。 陆则两人的相貌实在太过出众,自进来后就有人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又落到他们的手上。有人面露厌恶,有人一触即离,礼貌克制,还有人眼睛发亮,激动地不得了。 林之言也不知道她们在激动什么。 他们的位置在中间,视野最好的那几排。陆则把林之言安置在位子上,把饮品放到两人座位中间的扶手上,又把爆米花塞到他怀里,自己才在他的左边坐定。 两人交握的手放开,林之言心下还没来得及失落,就看他又把手伸了过来,攥住了他的左手,然后放在中间的扶手上,紧紧相握。 放映厅的灯适时关闭,周围顿时一片昏暗。 林之言先是一愣,回眸看他,就见他正看着大屏幕上的广告,大屏幕上的光勉强照亮了他的面孔,神色认真正经。 林之言嘴角轻轻抿了抿,眉眼都浸出了甜意。 电影很快开始。 影片节奏很快,刚开始就不给观众反应的时间,通过各种调查将一桩案件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林之言看得也逐渐入迷,右手拿着爆米花一颗接一颗塞入嘴中。 影片进行到中段,形势看起来一片明朗,凶手已经有了线索,似乎很快就能找到。主人公们的心情也轻松不少,连带着影片的节奏也轻快不少,有了接下来一系列温馨又搞笑的日常。 林之言一直被影片支配的情绪也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随手又往嘴里赛塞了颗爆米花,垂眸一看,才发现已经被他吃了将近一半。 而旁边的陆则,却是一颗未动。 林之言心下不免有些愧疚,偏头往他那边靠了靠,将手里的爆米花朝他示意了一下,小声问他:“你要不要吃?” 陆则回头看他,林之言捏起一颗,说:“爆米花。” 陆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颗小巧的爆米花,忽地欠身一口咬住,嘴唇似有若无地划过了林之言的手指,惹得人全身一僵。 陆则细细品尝,眼睛继续盯着大屏幕,同样小声道:“谢谢师兄。” 情节再次紧张了起来,逐渐发展到了高潮。 林之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实则脑子空洞洞一片,注意力全然不在上面。 指尖的触感仿佛残存,林之言再也不敢用这只手去捏爆米花,可偏偏另一只手正被人紧紧攥着。 这人怕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黑暗遮挡住了他脸上的霞光,只大屏幕照映下的眸中光华流转,其中跃动的情愫更是毫无遁行。 一场电影结束,林之言后半段只囫囵吞看了个大概,知道了凶手是谁,却全然没有那种几经反转的震惊。 电影院的观众慢慢退场,陆则一手拎着垃圾一手牵着林之言,小心地护着他往外走去。 电影一看两个多小时,二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走在幽深曲折的走廊里,林之言还在想着事,陆则却在拐弯处攥紧了他的手腕。 林之言抬眸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一只手竖到了唇边,神色间的无奈鲜明。 林之言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听到不远处那隐隐约约的动静后,从耳根到脸颊渐渐红了个透。 这边没有多少人,走廊里很是安静,也因此,那细微的声音很是明显,连带着那亲密时粗重的喘息和啧啧的水声,一应具象化到了这边。 林之言喉结不由动了动,神色有些尴尬,可偏偏这里又是出去的唯一一条路。 陆则靠在墙上,垂眸看着他,眸色深沉内敛。 拐角那边的情侣明显有些情动,连亲密时的爱语都毫无保留,林之言只听得面红耳赤,站在陆则身侧,连那一双白皙的耳垂都红了。 两人都没出声,走廊上的声控灯暗了下去,只有安全通道的绿灯泛着莹莹的光。 昏暗的环境更能营造暧昧的氛围,更别提还有那边如此撩人的背景音乐。 曾经林之言也是能在全宿舍一起看片子面不改色的人,可现在许是面对对象的不同,他只觉得哪哪不自在。 之前车上隔着手指的吻,两人紧握的双手,以及刚才那个亲密十足的接触。 林之言抬眸小心地看了陆则一眼,就被他眸中浓郁的沉色给灼到了。 其实早就有些不对了,早就超过界限了。 林之言很清楚,他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更不会为了一个人将自己的实验时间往后推。 陆则说给他时间让他好好考虑,不必急着回复。那现在呢,他的想法是什么? 林之言颤颤地抬起眸子,看着陆则被微弱光芒照亮的脸,他用气音开口道:“你要抱抱我吗?” 陆则眉梢一扬:“什么?” 林之言说:“你可以抱抱我。” 周围的时间一时凝滞,林之言清晰地看到,陆则眸中的克制与压抑像是被什么东西摧毁了一般汹涌溢出,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一手攥住他的手腕,似乎想要用力却又紧绷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之言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抬头看着他,神色乖顺柔软。 他说:“我想你抱抱我。” 14. 第 14 章 被人叩住的手腕蓦地一紧,下一刻,腰间也贴上了一个温暖的大掌,陆则微微一用力,林之言整个身子便往前倾,撞进了他的怀里。 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好想要将他箍进他的怀里。 林之言个子要比他矮,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神色乖顺柔软,清亮的猫眼弯起水润的弧度,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则眸光沉沉,好似黏连着周围的幽暗,像是一潭没有活性的泉水,能将林之言溺毙在其中。 二人肢体紧紧相贴,隔着衣服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林之言做起来直白坦率,可真正面对着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免不了的害羞。 陆则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手慢慢扣上了他的后脑勺,温热的指腹在发间缓缓摩挲。明明也不算多么暧昧的行为,却激得林之言浑身轻轻地发颤,牙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将那绯红的唇瓣肆虐地更加艳丽。 陆则眸色暗了暗,拇指移到他的唇上轻轻按了按,哑声道:“别咬。” 林之言下意识放开,湿软的唇肉没了限制,就那么毫无保留地贴上了他的手指。 陆则手下的动作无意识地重了重。 林之言轻轻喘着气,眼尾都洇上了些红意,在昏暗的环境下不甚鲜明。 此刻的静默无声,与那边的激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则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深,就在林之言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他扣在他脑后的手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按在了他的脖颈处。 林之言听到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林之言僵了许久,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他垂在身侧无处安放的手也慢慢抬了起来,犹豫片刻,还是绕过了男人的腰,紧紧环了上去。 陆则扣住他腰的手又紧了紧,片刻后,垂首伏在他的颈间,无声地喟叹。 林之言抬了抬下巴,环在他腰后的手顿了顿,慢慢地攥住了他的衣服。 他看着背后漆黑的墙壁,眼睛轻轻眨了眨。 之前迷茫不解的情绪,此刻早已明晰。林之言不仅仅是不抗拒陆则的亲近,他甚至是喜欢,是整个人都被填充的满足。 是迷恋。 这种不经意间的特殊,其实早就能说明一切。 林之言心里暖暖的、涨涨的,好像被泡在温水中一般。 他感受着陆则的体温与脉搏,心潮涌动间就想这么不管不顾地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可思量许久,他到底是忍了下来。 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陆则在主动,从靠近到相处到追求,林之言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这最后一步,他想由自己走过去。 他想给陆则一个正式的,认真的回应和告白,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情之所动的促使下,说出那些话。 不该是在这里。 林之言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颈,安心地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情侣好像是结束了温存,终于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两人这才分开,面面相视中,皆是不由自主地一笑。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响,灯光照亮的瞬间,也驱散了方才的旖旎情愫。 林之言什么都没说,陆则也就识趣地什么都没问,牵着他的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往外面走去。 回到车上,林之言先是抱起那一大捧花,凑到鼻尖嗅了嗅。随即在陆则疑惑的目光中冲他笑了笑,说:“甜的。” 陆则握着方向盘手一紧,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方向盘打满了一圈,陆则说:“师兄喜欢的话,那以后我都给你买这种花。” 林之言看他:“不给别人?” 陆则笑道:“有主了的东西,自然不能再给别人。” …… 林之言一直在想要怎么找合适的机会去和陆则表明心意,直到戏剧社团的师姐来找他,说周末社团打算一起去城南爬山看日出,顺便在山上那家有名的温泉酒店住一夜,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以往林之言自然是没兴趣参加这种集体活动的,但这次师姐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当即便问:“能带人吗?” 师姐先是一愣,随即就嘿嘿笑了起来,冲他挤眉弄眼:“家属?” 林之言抿了抿唇,没承认也没反驳,只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其他人也有带对象的!你放心,我一定安排好!”师姐立刻点头,完了还不忘兴致冲冲地继续八卦:“是上次看到的那个帅哥师弟吗?” 林之言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含糊地应了一声,末了还不忘交代:“先别跟别人说。” “懂了懂了,我明白!”师姐给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笑眯眯道:“放心,师姐嘴严得很,我敢保证,你们的事儿绝对不会从我嘴里出去半个字儿!” 林之言耳根还是忍不住臊上了一层红意,默了片刻,还是出言感谢:“谢谢师姐。” 林之言得了应允,当即便去问陆则的安排。陆则接到消息后没及时回复,反而是回了个电话过来。 林之言便听到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师兄这是在主动约我吗?” 林之言坐在桌子前抠了抠纸页,小声说:“就是正好社团有这个活动,我觉得出去玩玩也挺好的。”他顿了顿,十分善解人意:“你要是没时间也没关系。” 陆则道:“原本周末的确是有点事,” 林之言抠纸页的手顿了顿,不无失落地啊了一声:“那算了……” 陆则却又笑道:“但是师兄都能为我把实验往后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不重要。” 林之言又不由开心了起来,还不忘继续确认:“真没关系?要是真的有事就算了,以后也可以的。”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市中心的商厦内,陆则一手慢悠悠地转着笔,目光扫过办公桌前噤声立在一旁的经理,声音温和含笑:“说了没事就是真没事。师兄不妨提前跟我说说要准备些什么?” “就带些衣服就好了,其他的师姐他们会准备的。”林之言眉间漾起了笑意,声音也是软软的。 陆则故作苦恼道:“可我不是戏剧社的成员,麻烦师姐不好吧?” 林之言认真解释:“没关系,你跟我一起就好。” “哦。”陆则拉长声音:“这么说我算师兄的家属了?” 林之言顿了顿,果断地把电话挂了。 他揉了揉泛着热气的脸,心想陆则这性子简直是逮着个杆子就往上爬。 就不能让他抓到把柄了。 另一边,陆则收到林之言发的时间地点等安排,忍不住轻笑出声,才把手机关上。 抬眼看着办公桌前的男人,陆则颔首示意:“接着说。” 经理心中不免惊异,陆则在他面前的表现一向是沉稳内敛的,再加上他本身的家世能力,更带了一种神秘的色彩,令人高不可攀。却不竟也又有这般温和玩笑的时候。 他敛了敛心神,将公司最近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见陆则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陆总,周末的会面……” 陆则随意的扫着文件,开口道:“能提前就提前,提前不了就往后推吧。” 经理擦了擦汗,应道好。虽说他们公司刚成立没多久,但就他们老板掌握的实力,也无需过于小心,适当放高姿态并无不可。 陆则又交代道:“以后周末也尽量少安排工作,本就是用来休息的。”他又抬眸看了男人一眼:“钱经理也可以多放松放松,城南的温泉酒店就不错。” 钱经理心里苦笑,公司现在越做越大,他身为对外的话事人,无时无刻不得提着心,哪里有休息的时间?只是面对陆则的关心,他还是笑着应好。 “那要是没事我这就先去了,陆总有事也随时吩咐。”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也祝陆总周末和对象玩得开心。” 他也是讨了个巧,见陆则对那边态度很是温柔,又想着他还没到结婚的年龄,没敢贸然用爱人这个词。 陆则闻言果然笑了,眉眼罕见的柔和:“借钱经理吉言了。” …… 周末的时间很快就到,陆则提前收拾好了两件衣服,和林之言一起在他们社团定好的地方等着。 陆则一出现,社员们神色都带着些惊异,又看他径直往林之言那边走去,更是不由面面相觑。许多女生双眼放光,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林之言只当没看到,扯了扯陆则的袖子,让他稍微注意一点,也稍微收敛一点。 ……别总是笑得那么灿烂。 社团成员不少,就包了一辆大巴车。成员们陆陆续续上车,陆则二人不前不后,他问了林之言一句:“晕车吗?” 林之言摇摇头,他就带着人往后面坐去。 省得在前面惹眼。 车子很快发动,一路摇摇晃晃,预估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林之言昨晚熬夜做实验,没睡多长时间,此刻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陆则见状,抬手按住他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低声道:“困了就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林之言本来想不要,但又想到到温泉酒店可能会发生的事,想着还是养足精神比较好,便乖巧的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的节奏进入了梦乡。 同一排坐着两个女生,见了这一幕更是恨不得捂嘴尖叫。陆则见了,笑着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女生拼命点头,神色激动莫名。 车子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林之言似乎有所预感,没等陆则叫便醒了过来,声音还有些嗡嗡的:“到了?” “就快了。”陆则说,递了瓶水到他唇边:“先喝口水。” 林之言抬眸看着他,带着刚睡醒的懵然眨了眨眼,随后就那么凑了上去,小口地喝了口水。随后又靠到陆则肩上,小声说:“不要了。” 已经是十一月,外面的天气有些冷,陆则合上瓶盖,伸手替他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襟。 林之言一双猫眼带着刚睡醒的水雾,就那么半睁不睁地看着他,片刻后似是慢慢清醒了过来,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则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低声说了句:“林小猫。” 林之言鼓了鼓嘴,心想这又是什么称呼。 没等他说什么,车子便停了下来,社长说到山脚了。陆则把随身带着的小包塞到林之言怀里,自己拎着两个装衣服的包,和林之言一起下了车。 虽说不晕车,但待在车上时间长了也觉憋闷。二人齐齐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颇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山峰不算太高,大约600多米,按现在的时间来算,爬上去天正好黑了,休息一晚,就可以去看日出。 陆则近来勤加锻炼,再加上原主本身的底子在那,身体素质十分不错。林之言却一向不擅运动,但好在有陆则带着他,跟着大部队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觉得多累。 爬到山顶的时候,天将将要黑。一行人早就定好了酒店,两两一间,正好合适。 拿过房卡的时候,林之言别扭了一瞬,又想到都是两两一间,双床房也没什么关系。 要让他或者是陆则跟别人住,他也不乐意。 坐电梯到对应的楼层后,林之言拿着房卡一扫,房门应声而开。 陆则先拎着包进去,把灯打开,林之言正要跟着进去,却见他顿在了门口。 “怎么了?”林之言不解的问,探过身去看,带看清房间中间的布局后,整张脸瞬间烧了起来。 “师师师师姐——”他连忙退出房间,结巴地喊着。 他们的房间都在同一层,师姐此时也正好在外面,闻言笑盈盈地看过来:“怎么了?” “房间……”林之言有些难以启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是大床房?” “哦,这个呀。”师姐一脸无辜:“我们订房的时候客服说双人房不够了,没办法,就定了几间大床房,没想到正好师弟碰上了。” 15. 第 15 章 林之言憋红了一张脸,眼巴巴地问:“不、不能换换吗?” 师姐面上有些为难:“按理来说也不是不能,只不过你看,大家现在都进房间了,这时候应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而且大家也累了一天了,大概也不太想再折腾吧。”她顿了顿,又说:“我这个也是个大床房,不然倒是能和你换换。” 林之言一贯不愿意麻烦别人,闻言自是哑然无声。 他扒着门框,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接受现实。 腰间覆上一只大手,将他整个人往里面带。随后陆则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偏头看向师姐,笑盈盈道:“既然这样就不麻烦了,劳烦师姐费心了。” 师姐挥了挥手,笑眯眯道:“没事,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砰”的一声轻响,门在林之言面前被关上,他无意识地眨了眨眼,身子还是有些僵硬。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抬眸看着陆则,小声说道:“我没想到……” 师姐说社团会统一安排住宿,林之言也就没管太多,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 说来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手就这么巧,偏偏就拿到了大床房的门卡。 陆则垂眸看着他,体贴开口:“现在要换也不方便。师兄要是介意的话,我去前台再开一间房?” 林之言眼波颤了颤。 是他要人来的,现在让人再开一间房算什么回事? 而且,而且…… 林之言已经决定跟人把话说开了,这个时候再开一间房…… 多少有些不合适。 虽然他们明明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就要住一间房一张床似乎更不合适。 林之言一边不愿意和陆则分开,一遍又忍不住想这样的话陆则会不会觉得他有些轻浮? 恋爱中的人总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陆则又温声开口:“或者我去找前台再要一床被子?” 林之言攥了攥裤缝,低声道:“不、不用了。” 他扫了一眼房间正中央,企图掩盖住脸上的红意:“就这样吧,不麻烦了。” 陆则自然是应好。 两人各自把东西收拾好,又坐在椅子上歇了会,彼此之间的氛围都有些不自在。林之言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陆则道:“师姐说我们预约的时间在八点之后,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陆则知道他拘谨,也没多说,就应了声好。 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水声就传了出来。 林之言随意瞟了一眼,磨砂玻璃隔在那里什么都看不到,但那似有若无的声音让人脸颊发红。 说来也是奇怪,林之言跟着导师做事,偶尔也会有外出的任务,和同学师兄住一间屋子也不是没有。但以往不管对象是谁,不管人家在做什么,他都能冷冷静静地抱着电脑在那改数据,偏偏这个人换成了陆则,林之言就怎么都静不下心。 抬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林之言无数次告诫自己平心静气,这么弄得……好想他很色一样。 可等脸颊上的温度终于逐渐褪去,浴室里的人却已经洗完澡出来。林之言抬头一看,瞬间炸了,脸色红得不成样子。 只见陆则浑身刚沐浴过后的湿润气息,眉眼低垂慵懒,手中拿着一个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身上松松垮垮却只穿了一身浴袍,系带半松不紧,缠着精装的腰身,露出一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 陆则似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眸望来,神色疑惑。 林之言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没穿衣服?” 陆则偏了偏脑袋,道:“这边汤池区分男女,泡的时候直接进去就好,不用穿衣服?” “是……吗?”林之言声音有些艰涩,目光扫过陆则又匆匆划走,问:“是……一定不能穿衣服吗?” 陆则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得纯良无害,温然开口道:“穿着衣服泡不舒服,师兄要是介意,直接穿着浴袍到池边,脱了衣服直接下水就是,没人会注意的。” 他顿了顿,又说:“这边一个汤匙的面积挺大的,估计不止我们社团的,外来的人也有。” 这样的话就是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都是一样的,自然不会去关注旁人。 林之言揪了揪衣服下角,闻言还是不太放松地哦了一声。 他是不在意别人怎么样,他在意的只有陆则一个人。 又是同床共枕,又是一起泡温泉。 这跟林之言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陆则似乎是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子让出路:“师兄也先去洗洗吧,等会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林之言磨磨蹭蹭地起身,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拿原本准备好的泡澡穿的上衣,红着脸走进了浴室。 将将八点的时候,林之言终于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一条和陆则一模一样的浴袍。 只不过酒店的浴袍大多是均码,而且是偏大的。在陆则身上看着正好合身的款式放到林之言身上就明显大了一圈。更别说他还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除却那半截白皙莹润的小腿,其余分毫都没露出,更显得整个人身形纤瘦。 陆则目光含笑,一寸寸地划过林之言,明明不含任何狎昵的成分,林之言却浑身不自在,拖鞋里圆润粉嫩的脚趾忍不住抓着地板。 “走吧。”他刚洗完澡,目光还带着盈盈的水汽,忍不住小声开口道。 陆则没再难为他,笑着和他一同走了出去。 外面很热闹,林之言原本身子还有些紧绷,但看到那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和他们一般无二的着装之后,心下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陆则所说,这边的汤池区分男女,男生们在一边,女生们在另一边。因为公共汤池面积的确比较大,他们来的人只能算少数,因此还能看到许多陌生的面孔。 一进入其中,湿热的水汽就迎面而来,林之言看到有许多戴了眼镜的同学不得不摘下眼镜,满脸无奈。又看了眼陆则,目光不由落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上面。 “怎么了?”陆则偏头垂眸问他。 林之言红着脸摇摇头,没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他在想,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总是时时刻刻用带着笑意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要是被一双眼镜挡住了,得有多可惜啊。 汤池成一个偌大的圆形,岸边围了一圈的椅子和桌子,闲暇时刻可以上来坐坐吃点东西。每个桌子上面都有编号,配着每个人进来拿的手环,以防东西弄错发生的问题。 这个时间的人不少,抬眼望去一半的位置都有人了。陆则带着林之言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地方,人群鲜至,也可以让林之言不那么害羞。 陆则细细同林之言叮嘱,一次不能超过二十分钟,泡一会就上来休息一下。林之言乖巧点头,随后便看着陆则十分自然地褪下了那一身浴袍,露出那一身薄薄却又十分流畅的肌肉,没有过度健身出来的夸张,而是十分自然,却又能明眼看出来其中蕴含的力量。 林之言目光像是被灼到一般匆忙移开,片刻后又忍不住悄悄地移回来,索性陆则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无比自然地迈着双腿踏入了汤池。 带着微波的温泉水缓缓没过他的大腿、腰腹,直至覆盖到他的胸膛,陆则半靠在池壁上,回眸看向林之言:“这边温度还可以,师兄赶紧进来吧。” 林之言抿了抿唇,想让陆则转过去,却又不好开口,最后只硬着头皮解开了浴袍系带,露出那莹润如羊脂暖玉一般的身子。 陆则在岸边看着,眸色瞬间深了下来。 青年平日里多是待在实验室里鲜少外出,也因此一身皮肉白皙细嫩,看着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一些痕迹似的。偏偏此时温泉蒸腾,那白嫩的肌肤上浮现了淡淡的绯意,瞧着倒是与前面那两处交相辉映了起来。 陆则喉结慢慢滚动,浸在温泉里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泉水,带起一层层涟漪。 林之言全程垂着眸,没敢注意陆则的神情,把浴袍扔在椅子上就快步走到了温泉池边,任由那微微带着些烫意的泉水将自己全然包裹。 惬意中又带着让人心安的感觉。 林之言慢慢抬眸,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离他不远的陆则身上,却正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带着浓厚暗沉的双眸。 林之言敏锐地觉得这种眼神似乎意味着什么,可又不敢多想,只把身子又往下缩了缩,精致的下巴都泡到了水里,浸上了雾气的眼睫一颤一颤的,却不敢往四周瞟,只关注着自己周身这一亩三分地儿。 陆则身子微微放松,靠在池壁上,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林子言身上。 777本来以为他会做什么,可等了半天,见他还是这副姿态,不由困惑出声:【宿主,您不打算做什么吗?】 【急什么?】陆则神色慵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池壁:【羊都要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一时半会的功夫,且让他玩着吧。】 林子言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过了一会后,陆则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也就慢慢放松了心情,尽情的享受这一汪泉水带来的舒适感。 池边上有台阶,林子言坐在上面,浑身的疲乏顿消无疑,舒适的不免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就在他慢慢阖上双眼之际,陆则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别睡。” 林子言猛地回过了神,陆则道:“想睡等会去上面睡。” 陆则这么一说,林子言也意识到这种情况有些危险,便低低应了一声。 手上没有东西,就那么干泡着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另一个对象还是陆则的时候,林子言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也是因此,这边的氛围和周围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雾气蒸腾着面颊,泡的时间长了,林子言也觉得有些渴,正好时间也快到了,索性便直接上岸,裹上浴袍,对陆则说了一声:“我去拿点喝的。” 他们来的时候看到前台有提供吃食和饮品的地方,林子言想去拿一点。 陆则十分懂得适当放手的道理,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因此也就应了一声,没有跟上去,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子言的背影。 直到身边传来一道声音:“帅哥,你好啊。” 陆则侧身回眸,神情冷淡。 来人并未穿浴袍,浑身上下大大咧咧地展露出来,五官妖冶,一双狐狸眼似是含着脉脉的情谊,目光在他身上四处游移,脸上的笑容越深:“帅哥,要不要喝点酒?” 陆则将目光收回:“不用。” 男人并不气馁,笑着道:“帅哥不要这么冷淡嘛。”他说着,轻轻晃着酒杯,眸光在雾气的作用下显得迷离。他一手夹着一张卡片,慢慢地递到陆则面前,神情暧昧:“就当交个朋友嘛。” 陆则垂眸看了一眼,是一张房卡,算是明白他的来意。 他并未接过,直截道:“我对你没兴趣。” “性趣什么的……当然是要试试才有啊。”男人舔了舔唇,看着陆则的目光有些痴迷,又道:“我能看的出来,帅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陆则往远处看了一眼,没心思再跟他说什么,只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帅哥你也说了,只是喜欢的人而已。”男人又忍不住凑近了一些,笑着道:“既然还没在一起,那就该尝试尝试更多的可能,万一你也喜欢我这一款的呢?” 他语气含诱:“而且帅哥你说的喜欢的人……就是刚刚那个人吧?” 他笑得意味不明:“那种清纯挂的,帅哥你要等他,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帅哥何不先跟我试试,左右只有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实不相瞒,他从这个男人进来第一眼就看中他了,身材又好,长得又帅,更难得的还是同类,这要是错过,他不知道得后悔多久。 他自认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一夜情嘛,都是男人,玩玩又不亏。 男人看着陆则,眼含期待。可还没等他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抱歉,他有男朋友了。” 陆则闻言,眉眼微敛,掩盖住眼底的笑意。男人神色却是僵了僵,随即慢悠悠起身,转身看到林之言,眸中不由暗了暗。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笑着道:“有男朋友也没关系啊,大不了咱们三个人一起玩嘛……” 他当一也不是不行的。 林之言还未说话,陆则的神色倏然冷了下来:“滚。” 男人一震,回眸对上陆则那冷沉的目光,忽地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这人是自己撩不到的,低声嘟囔了几句,大步就离开了。 林之言站在那边,还是有些气鼓鼓的。 “这人谁啊。”他不由问。 “自己凑上来的,我也不知道。”陆则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反问道:“师兄刚刚在说什么?” 林之言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可一听到陆则的话,耳廓瞬间就红了。 他双手端着两杯橙汁,半垂着眼吭哧着不说话。 林之言站得离陆则不远,他半撑起身子,一手缓缓上岸,握住了他的脚踝,拉长声音:“嗯?” 林之言目光慌乱下移,却正好对上陆则含笑的眸子。他心下顿了顿,咬了下唇半天,才小声唧唧地道:“我说,你有男朋友了……” 陆则闻言眉梢微微上扬,握着他的脚踝的手缓缓往上:“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意思就是。”温热的大手在肌肤上缓缓划过,带起一阵战栗,林之言咽了口唾沫,目光忽闪地看着陆则,原本诸如山顶看日出告白的想法此刻全然消散无踪。 他缓缓开口:“意思就是,我希望你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跟别人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神色害羞,偏生又无比认真:“你可以直接说,你有男朋友了。” 开放的公共汤池,和林之言幻想的告白场景完全不一样,他忍着羞涩,不躲不闪的看着陆则,一字一句开口:“陆则,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就见陆则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林之言心下闪过不妙的预感,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反应,握在小腿上的手忽然一用力,林之言整个人被扯向汤池! 他下意识惊呼一声,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掉入水中,却不想下一刻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陆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汤池中站了起来,半长的碎发有几分被打湿,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水,其中一滴落在了他的眼旁,缓缓朝下滑落。而陆则则是提步跨过台阶,径直往岸上走去。 林之言心里都不由发颤:“陆则……” 陆则却不理他,走到放着他的浴袍的椅子上,垂眸对他说:“衣服,拿着。” 林之言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听他的话把浴袍拿了上来。 陆则又说:“给我穿上。” 林之言在他怀里,几乎是颤着手笨拙的把那一件浴袍披到他身上。 陆则抱着他往外走,林之言大约知道他想干什么,颤着声道:“陆则,你放我下来……” 陆则脚步一顿,垂眸看了他一眼:“师兄再多说一句话……” 他什么都没说,偏偏林之言心里一跳,又羞又急,半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林之言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途经的旁人看到的问题,他只看着越发靠近酒店的环境,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 房门被打开,又“砰”一声被关上。 林之言来不及反应,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抵到了门板上。 陆则一手掐着他的腰,一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呼吸慢慢沉重。 屋里的灯没开,只有窗户外的灯光隐约能照亮房间。 林之言看着他模糊的面庞,看着他沉沉如幽潭的目光,喉结不由轻轻动了动。 陆则一手抚在他的颈侧,目光近乎吞噬一般地扫着他的眼,他的唇,忽地轻声笑了笑,声音又低又哑:“师兄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林之言整个人都被陆则禁锢住,浑身上下连带着垂在身侧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周围的昏暗能滋生一切情愫。 他咽了咽口水,眸光在此时格外的亮。他颤着双手慢慢上前,环住他的腰,边抬起头,眼尾洇着盈盈的水汽,又乖又软地看着他,说:“你想抱我。” 两个人的身子贴得极近,陆则攥在他腰间的手又紧了紧,从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嗯。又说:“还有呢?” 还有? 林之言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睑慢慢抬起,昏暗的环境下,用目光描摹着陆则的五官,最后缓缓落到了那双唇上。 黑暗的环境并无声响,一举一动的细微动静皆入人耳。 林之言环在陆则腰间的手缓缓松开,随后又慢慢探到他的肩上,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迎着陆则暗沉的目光,小声地开口道:“你还想……亲我。” 话音未落,林之言便微微踮起脚尖,生疏而又无比青涩的,覆上了他的唇。 16. 第 16 章 唇与唇的相贴,来来回回只是磨蹭,却未曾深入。反倒是青年,因为这个主动的举措眼睫轻敛,睫毛微颤,满脸的生涩与青稚。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只知道现在就已经足够让人战栗。缓缓睁开圆润的猫眼,林之言对上陆则压沉的视线便是忍不住一躲,面红耳臊间就忍不住想要退却。 可他刚有一个往后退的动作,扣在他腰间的大掌便是猛地一个用力,林之言整个人便紧紧地贴进了陆则的怀中,不留丝毫空隙。与此同时,狂风暴雨般的吻便铺卷而来,林之言霎时瞪大了眼睛。 陆则狠狠地将人抵在门板上,温热潮湿的两唇相接,这一次却不仅仅满足于最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连唇带肉好像都要吞吃入腹一般,动作强硬而又十分自然地撬开了他的齿关,更深入地去汲取他的味道。 林之言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陆则强势的态度让他心惊,但唇舌的触碰却又让他浑身发软,环在他脖颈后的手有些无力地张开,最后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骨节紧紧地绷着,像是下一瞬就要承受不住崩溃般。 他无助地呜咽出声,难以克制的恐慌下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说不出口,却让林之言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他眼中凝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气,断断续续地出声:“陆……则……” 林之言感觉到陆则的扣在他腰间的手顿了顿,紧接着,原本急促的动作就慢慢变得温和了许多。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舌尖轻轻探了进来,勾着他的舌尖,慢慢地舔舐吸吮。 奇异的柔软触感席卷全身,林之言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颤抖,不是怕,而是另一种极致的体验。 他眸中的水雾慢慢积攒,朦胧中带着不自知的旖旎春情,只觉浑身发软,若非是陆则扣在他腰上的手施加了一处着力点,只怕整个人都要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言慢慢喘不过来气,陆则的动作也终于缓了下来,似有不舍的轻勾了下他的舌尖,濡湿的双唇缓缓分开。 林之言双手攀着他的脖颈,一双眼眸茫然中又有无助,水润润的,惹人怜得紧。 陆则最是喜欢他这副样子,情不自禁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中还带着尚未缓解的哑意:“师兄,这才是接吻。” 林之言呼吸急促着,红艳的唇瓣微微张开,其上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水亮痕迹。听了陆则的话,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柔软的触感仿佛仍在其中,耳垂红得像是最鲜亮的宝石。 陆则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指尖轻轻刮着那一颗小小的黑痣,垂眸看着林之言道:“师兄学会了吗?” 林之言还未反应过来,眼神中上带着迷茫。 陆则眸色沉了沉,又凑近了许多:“师兄要是还没学会,我再教师兄一遍?” 林之言闻言,眸子倏然瞪大了许多,连忙摇头道:“我、我会了……” “真的?”陆则眯着眼睛,半信半疑。 林之言道:“我真的会了!” 陆则倏地笑了:“既然如此,那师兄给我看看学习成果吧。” 林之言霎时一怔,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陆则又凑近了些许,嘴唇磨着他的唇,声音缱绻温和:“嗯?师兄不是说会了?” 林之言身子又不自觉得发颤,他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就是太…… 他抿了抿唇,眼中盈着水意,声音绵软,哀求出声:“陆则……” 陆则笑:“师兄这是做什么?师兄若是还不会,我再教一遍就是了。” “不、不用!”林之言慌慌忙道:“我、我会的!” 陆则抬眸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笑意。 林之言硬着头皮,微微踮起脚尖,轻轻覆上他的唇,在外面慢慢磨蹭,目光看着他,眼尾都洇上了红意。 陆则说:“接下来呢?” 林之言攥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试探性地伸出一小截儿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陆则扣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声音越发的哑:“继续。” 然后这个吻就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林之言被陆则诱哄着主动,一点一点,面红耳赤地去做他以前根本没有想过的事,到了最后,却又不知什么时候被陆则掌控了主动权。昏暗的房间内气息凌乱,林之言眼眸的水汽终于受不住般的从眼角滑落,顺着红润的面颊,滑进已经凌乱敞开的浴袍里。 他哽咽着,带着泣音喃喃开口道:“陆则,陆则我不要了……不要了……” 陆则忍了那么久,哪能那么轻易放过他?微微撩起眼皮,看着林之言布满水痕的面颊,陆则一点一点含去,漫不经心地开口:“师兄这是怎么了?” 林之言整个人无力地蜷缩在门板和陆则之间,闻言轻轻抽了抽鼻子,哑声道:“我腿软了……” 林之言听到陆则发出一声轻笑,脸色又羞又红,却又实在不敢再说什么,怕他又来,只能红着双眼,偏过头不去看他。 却不想陆则双手掐着他的腰,微微一用力,就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林之言不免慌乱:“陆则?!” 陆则却不管不顾,跟抱孩子似的,托住他的双膝,分开他的双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林之言双腿无处安放只能环住他的腰,羞得脑袋都快要炸掉了:“陆则!” 这个姿势林之言要比陆则高上许多,陆则不得不抬起头,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抵在门上,再次吻了上去,边含糊不清道:“这样就不会站不稳了。” “师兄那么生疏,就该多练练才是。” 林之言全身不由己,只能由着他摆布。 场地不自觉地变换,等林之言意识到自己在哪的时候,已经是一番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床上。 陆则躺着,一手攥着他的腰,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他的眉眼,精致如画,却让林之言心惊胆战。 他跪坐在床上,身下是一截温热的腰腹。 身前的浴袍经过刚才的几番动作已经无比散乱,只剩一条系带还尚且坚韧,松松垮垮地系在上面,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 林之言咽了口口水,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对,尤其是陆则看他的视线,更让他心头慌乱不已。 陆则扣着他的脖子往下压,慢慢抬起头,轻吻着他的唇边,逐渐往下滑…… “陆、陆则。”林之言声音发涩,有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恐慌,他颤声道:“明、明天还要去爬山。” 陆则动作顿了顿,抬眸望去,就见林之言睫毛沾染了水色,一颤一颤的,可见是被欺负的很了。 他心头软了软,温声道:“师兄放心,我不做什么。” 他喃喃道:“我就是想亲亲你。” 别说现在时机不到,刚确定关系就上床未免太急色了。就是时机成熟了,他们的第一次也不该发生在这种地方。 他慢慢地吻着他,带着温柔和安抚,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哑着声音呢喃道:“师兄,我好喜欢你。” 林之言心下一软,也慢慢放松了身体,小声回应道:“我也好喜欢你……” 窗外的月光澄净如水,洒进室内,留下一地微波荡漾。 不知过了多久,陆则才慢慢松开他,坐直身子替他拢了拢衣服,理了理他的发丝,温声道:“要不要去洗个澡?” 刚泡完温泉,理该去洗个澡。 林之拽了拽衣服,双腿半支不支的,神色有些羞窘,小声道:“你先去吧。” 陆则看了眼,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今天的事对林之言来说已经够刺激了,便也没再欺负他,顺从的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林之言见他身影消失,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冷静冷静。 片刻后,陆则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的一身居家的睡衣。见他往床边走来,林之言匆忙下了去,拿起衣服也进了浴室。 甫一踏进去,林之言便察觉到异样。 这么冷的天,刚洗完澡的浴室竟是没有一丝热气? 林之言又试着去开了下花洒,感受着里面出的冷水,眉头不由皱了皱。 可又想起陆则为什么要洗冷水澡,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红着一张脸,默默地关上了浴室门。 等两人都洗好了澡,已经差不多十点。 陆则把床铺整理好,见林之言出来便道:“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点起来。” 林之言闷闷应了一声,躺上床后默默盖好了被子。 床头灯被关上,陆则也顺势躺下,两人之间还有大约一人的距离。 同床共枕,刚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林之言拼命想酝酿睡意,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夜。 片刻后,一阵动静轻响,林之言竖起耳朵,便觉得身边一道热源传来,随后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之言身子僵了僵,陆则什么都没做,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乖,睡吧。” 林之言面颊抵着他的胸膛,睫毛轻轻颤了颤,听话的闭上了眼。 耳畔传来身旁人沉厚的心跳,一下一下,林之言伴着这绵长的声音,逐渐进入了梦乡。 17. 第 17 章 翌日一早,夜色尚且沉沉,陆则便醒了。 他尽量安静地下了床,穿戴好衣服后才开始叫林之言:“师兄,醒醒。” 林之言皱了皱眉,扭着身子换了个方向。 陆则心中好笑,也凑了过去:“师兄,要去看日出了。” 林之言哼唧了两声,捏起被角往上面拉了拉,似乎想要隔绝外面的声音。 陆则无奈,伸手拉下了他的被角,柔声道:“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林之言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陆则继续唤:“师兄?” “之言?” 陆则眯了眯眼,强行把他的脸从枕头里掏了出来:“林小猫?” 陆则见他嘴角轻轻翘了翘,显然是在装睡,想了想,便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林之言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陆则慢慢凑近,就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林之言总算睁开了眼。 他往后退了退,眨着双眼巴巴道:“我醒了。” 陆则顿了顿,却还是凑上前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醒了正好。” 林之言捂着唇,左右都是让陆则占到了便宜。 陆则忍不住笑着,将他从被窝里扯了出来:“赶紧起来吧,再晚一点就赶不上太阳出来了。” 林之言经此一闹,也清醒了不少。便顺势坐起了身子,拿起衣服就要换,目光却瞟了眼陆则。 陆则早已穿戴整齐,见状不由心下发笑,提步走向浴室开始洗漱。 等他出来,林之言也已经穿戴好了,两人正好错开,不费时间。 等林之言洗漱完毕之后,陆则已经将上山要用到的东西收拾妥当,背着一个包,林之言只要带上人就行。 外面的夜色依旧昏暗,温泉酒店却还灯火如昼,许是因为来这里看日出的人格外多一半,相应的产业也都发展了起来。 二人路上随便买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随后便相携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虽然都在山顶,温泉酒店却在地势更开阔平坦处,而另一边地形更高更复杂的地方,才是他们看日出的所在点。 两地相距不远,但夜色浓厚,路上得十分谨慎当心,到地方也得花二十分钟左右。 他们到观景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四点四十多,距离日出大概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 这一处景点在周围想来极为有名,前来的人也不在少数,林之言还看到几位戏剧团熟悉的身影。 一路走来也有些累,陆则提前打好了热水,他让林之言喝了两口,又把他帽子衣服理了理,省得有什么地方露在外面。 毕竟凌晨天气寒凉,一不小心就可能感冒。 林之言坐在观景台边的椅子上,双手抱着温水壶,看着陆则忙来忙去,眉眼柔和,忍不住小声开口:“怎么感觉在你眼里,我那么脆弱呢?” 陆则抬眼看他:“你身子看着就不好,不好好注意着,真病了我找谁哭去?” “哪就那么夸张了?”林之言下巴往围巾里面缩了缩,小声嘀咕:“我到现在还没生病呢,反倒是你,前段时间刚生了场病。” “最好能一直不生病。”陆则也不跟他计较,伸手又将他围巾往上扯了扯,把半张脸都包了起来这才满意。 林之言听得眉眼弯弯,圆润的猫眼成了天边的弯月,清朗皎洁。他双手捧着保温壶,把吸管递到他唇边,抬眼乖巧地望着他:“给你,温度正好。” 陆则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的确是暖洋洋的,身上也热乎了不少。 林之言拉着他在旁边坐下,说:“先歇一会,日出还得等一会呢。” 周围的人不少,但比起夏日的时候也不算多,观景台前有一排椅子,容纳这些人也是绰绰有余。 陆则听话的坐下,双手握住他的手,触感微凉。陆则看了他一眼,林之言抬头,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我一直都这样。” 陆则没说话,双手不住的揉搓着他的手,直到感觉温度慢慢上来才满意。 时间差不多到了,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远方的旷野上。 只见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浓厚的黑夜渐渐被驱散,天空缓缓露出一抹鱼肚白。紧接着,天地相交之处乍然跃出了一道红霞,慢慢浸染向四周,周围的云层都覆上了一层绯意。 与此同时,太阳在地平线上也露出了一个圆角,朦胧的金光虽尚显昏暗,却已然突破了黑夜的压抑,昭示着白天的降临。 二人扭头看向彼此,恰能借此光芒看清彼此的面孔。林之言心念一动,抬起下巴就在陆则唇上印下一个吻,却忘了自己脸上带的还有围巾。陆则吻没吃到,却吃了一嘴的毛。 那围巾还是他自己带上去的。 两人对视,皆是不由失笑。陆则按着人脖颈把人按到自己怀里,林之言也顺从地靠了过去。 周围的情侣也不少,姿态更亲密的也不是没有,再加上林之言裹得严严实实,还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之言脸上热热的,眺望着那金黄的太阳一点一定露出全部的身形,金色的光华越发明亮,转眼便普照人间。 林之言窝在陆则怀里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水润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则注意到他的视线,垂下眸子,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问:“怎么了?” “陆则。”林之言轻轻地唤他,猫眼倒映着太阳的金光,却满满盛着面前的人,好似如此耀眼的太阳都在他眼中占据不到分毫的地方。 他慢慢开口:“我喜欢你。” 陆则一怔。 诚然昨天晚上他们已经互诉心迹,但那似乎更像是情之所动涌现的冲动,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正经与严肃。 现在林之言补给了他。 陆则慢慢垂下头,唇瓣摩挲着他的额头,声音微哑:“我知道。” 他那么好的师兄…… 他放缓了声音:“我也喜欢你。” 林之言抿着唇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就是打算今天上山再跟你告白的,没想到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一时没忍住,就……” 陆则从喉咙溢出些笑声,缓缓道:“这说明,老天都看不惯咱们这么磨磨唧唧的了,赶紧在一起吧。” 林之言抬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抬眸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则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勾下了他的围巾,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与此同时,太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带着全身心的交付,奔向了更广阔的天空。 人间乍亮。 观景台的另一边,师姐拿着相机,正巧捕捉到了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伴随着咔嚓一声,将这一幕永久地定格下来。 …… 天亮之后,游人三三两两从观景台上下。早上刚起来的时候两人没胃口,就随意吃了一点,现在也都感觉到饿了,便跟着大部队往下走去。 吃过早饭,社团群里也发了通知,让九点在酒店门前集合,一起下山回学校。 陆则想到昨天晚上泡了一半的温泉,问林之言:“昨天温泉也没泡尽兴,要不要再在这儿呆一晚?” 林之言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有几个实验没完成,不能再拖了。导师之前还说过段时间会有个研讨会,到时候会带我和师兄师姐一起去……” 他声音越来越小,又看了陆则一眼,有些闷声道:“我想提前毕业,就得大二这一年把大三的课修完,然后明年就可以申请保研,跟着导师继续读研了……” 林之言成绩出众,刚进大学的时候就被研究生导师看中,一些实验项目都带着他,就等他保研之后顺理成章到自己手下。可以说他除了年纪差了点,其他的学识比其他那些研究生师兄师姐也不差多少。 他抓着陆则的衣袖:“我最近可能比较忙……”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就快到十二月了。眼见着期末考试就在眼前,期末作业也堆成了一堆,大二大三又是大学四年最忙的时候,林之言几乎是承担了别人双倍的压力。 他说着,就不免有些愧疚,明明刚确定关系,却已经显而易见地将来要冷落恋人一段时间了。 陆则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师兄既然对自己的未来有这么清晰的规划,我又怎么能拖师兄的后腿?” 他慢慢说着:“我在外面也有些事业,平日里事情可能也比较多,师兄别嫌我太忙就好。” “不会。”林之言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下倒也慢慢释怀。 到了时间之后,两人收拾好东西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山下走。大巴车早已停在那里,人到齐了之后,车子就慢慢发动了。 两人靠在一起手牵着手,一边的师姐见状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笑。林之言面颊微红,别过视线。 下一刻,手机轻响,林之言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师姐的照片。 照片是今早观景台上,他和陆则亲密接吻的时候拍的。彼时太阳刚跃出地平线,璀璨耀眼,但在这张图片里,却显然成了他们之间的背景,相得益彰。 林之言抬眸看了过去,师姐冲他眨眨眼,低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底片我删了,这一张留给你当纪念。】 林之言抿着唇,默默点了保存。 18. 第 18 章 回学校的日子一如平常,只不过林之言愈发忙了起来。 每天除却排满的课程,晚上还要额外做实验,每每都在实验大楼待到关门的时候才离开。 也是因此,两人见面的时间自然是少了许多。 好在不管林之言有多忙,每天晚上从实验大楼出来总能看到陆则等在大门外,手上每每提着一些吃食。 有的是学校周围小吃摊上的美食,有的则是他从私房菜馆专门打包回来的鲜美汤肴。 陆则是真的觉得他瘦,也是真的不遗余力想把他身子养好,带来的汤多是滋补养身的,满满一大罐,林之言吃不完,往往都便宜了同寝舍友。 两人之间的交往不算高调,但也并未隐瞒遮掩,稍微有心的都能看出来。便是有人壮着胆子去问林之言,得到的也是肯定的回答。 好在他们低调,关注的人也低调,从未往外说过什么。 十一月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林之言手头上的那些项目总算完成。他心心念念想着总算有时间能好好陪陪陆则,却不想导师忽然来了通知,说是明天跟他一起去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 这个研讨会林之言也一直有所关注,参与的都是业内大佬,他自然也是向往的,但是若是要去的话……只怕最少有一周的时间见不到陆则。 以前林之言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情侣之间缠缠绵绵难舍难分,可真到了自己身上,才能真切地明白这其中的滋味儿。 正是刚确定关系的热恋情侣,每天虽说忙,但好歹也能见一面。可这次若是分别,就是一周难得见面,怎能让人不舍? 陆则来接林之言的时候,就见他心事重重,不免关心地询问出声,林之言闻言,嘴巴却是忍不住瘪了瘪。 “到底怎么了?”陆则温声劝慰:“是实验数据不理想,还是过程出了什么差错?” “都不是,实验很顺利。”林之言闷声道,把要跟导师出去的事说给他听。 陆则一时沉默。 林之言握住他的手,神色间有些犹豫:“陆则……” 陆则垂眸看他:“师兄想去吗?” 林之言抿着唇,低声道:“这个机会十分难得,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 “那不就是了?”陆则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谈恋爱是让双方变得更优秀,而不是互相拖彼此的后腿。师兄惦记着我,我很高兴,但我不可能拉着师兄不让师兄往前走。” “我喜欢你,就更应该多为你的未来考虑。” 陆则轻声缓语,让林之言心潮颤动。 明明他是更为年长的那一方,但在感情之中,却始终是陆则更为成熟稳重,也是他付出的更多。 他眼睑颤了颤,不由问道:“我这个男朋友……当的是不是挺不称职的?” 陆则微诧异:“师兄怎么会这么问?” 林之言垂下眸子,看着地面:“因为感觉这段感情中一直都是你在付出,接我下课,给我带好吃的,带我出去吃饭。反倒是我……好像从没为你做过什么。” 林之言有些茫然,似乎一直都是他在享受陆则对他的好,而他为陆则做过的,却是寥寥无几。 陆则紧了紧他的手,在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认真道:“师兄不能这么想。” “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事。师兄现在正处于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每天为着学业忙得不可开交;而我尚且大一,空闲时间相对较多,在师兄看来,可能我付出的暂时比你要多一些。” “可等以后,师兄有了时间,而我又要忙着外面的事业的时候,我们的情况反了过来,师兄会不会认为你付出的我多?” “当然不会!”林之言立刻反驳,对上陆则的目光,心下也就明白了过来。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小声说着:“我就是觉得最近一直没有好好陪陪你。” 不是怕陆则委屈,而是林之言自己替陆则觉得委屈。 “忙不忙的左右也就这一段时间,等这次研讨会结束,师兄还会这么忙吗?”陆则问道。 林之言摇摇头。 不管忙不忙,他总会协调好自己的时间,不会再让最近的事情再次发生。 陆则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边慢悠悠道:“再说了,谁说师兄最近没时间陪我了?” “今天晚上不就是很好的时间吗?” 林之言愣愣抬眸,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陆则垂眸看着他,问道:“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林之言慢慢红了一张脸。 陆则在外面有房子,他是知道的。 最近学业忙,两人白天见面难,晚上好不容易见了一次面,却又不好在外面待多久,在寝室里更不方便,热恋间的小情侣亲近一次都难。有时候时间还早,陆则便会把他带回他在外面的公寓,两人亲亲抱抱,或者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个饭,都能缓解下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可他却从未留宿过。 和在酒店那晚不一样,两人感情日渐升温,留宿……总多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意思。 林之言低垂着头没说话,却十分诚实地跟着陆则的脚步往外走。 房子就在学校外面,走两步路就是。 “咔嚓”一声门上了锁,灯光却没打开,只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了些许光亮。林之言下巴被抬起,双手攀上陆则的肩,十分顺从地承受着那细密缠绵的亲吻。 这么长时间,林之言早已习惯这种亲密,对陆则的亲近,是喜欢,更是沉迷。 昏黄的环境中的水声作响,带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儿,林之言逐渐软了身子,圆润的猫眼也覆上了一层水意。 直到两人慢慢分开,唇瓣上皆沾染上不属于自己的莹亮水渍。林之言抬眸看着,忽地凑上前,伸出舌尖将其一一舔去。 陆则心下一颤,抬手钳住了他的后颈,迫使他更贴近自己。 这个吻来的更加凶猛了一些。 哪怕经历再多次,林之言动作仍带着矜持与害羞,却又无比大胆的,彰显着自己的主动。 两人身体贴得极尽,自然也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变化。 陆则抱着他往里面走去,二人途径沙发,双双摔倒在其上。林之言身后有陆则的手护着,急促的喘着气,就着窗外的灯光,对上陆则暗沉的目光。 二人之间早已熟悉,自然能清楚感知到对方呼吸的变化。 十分熟悉的场景,但这么长时间,两人却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林之言轻轻地喘着气,红着一张脸,颤颤巍巍道:“我、我帮帮你吧……” 陆则闻言,眸色倏地一沉,极具压迫性:“师兄说什么?” 林之言一边觉得头皮发麻,一边又强忍着害羞,猫眼水雾朦胧:“我帮帮你……” 陆则顺着黑暗看着他模糊的轮廓,虽看得不甚清晰,但也能想象出来他是怎样面红耳赤的姿态。 攥着他的腰猛地一用力,两人的姿势瞬间翻转了过来。林之言一惊,下意识攥住他前襟的衣服,垂眼惊惶失措地看着他。 陆则扣住他的腰往下压,凑近他耳根问道:“师兄打算怎么帮我?” 林之言一对耳垂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他咬着唇没说话,手上却已经给了回答…… …… 林之言以为很快就能结束,就跟他以为一只手就已经足够了一样。可等他认清了现实,双颊滚烫地将另一只手赋予了同样的重任之后,怎么都没想到十几分钟之后,他的手都快破了皮,陆则却还是没有迹象。 “陆则,”林之言委屈开口:“我手疼。” 陆则按着他的手,声音喑哑:“师兄再等等。” …… 又不知等了多久,林之言感受着手心的触感,神色羞愤无比。 陆则抬起手抹了抹他的脸,心中歉疚,吻了吻他的唇:“我帮帮师兄……” …… 两分钟后。 林之言仰躺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一脸茫然。 随后,他拿起一旁的抱枕,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任陆则怎么说都没用。 …… 两人相拥而眠,没再做什么,只是直到第二天早上,林之言的脸色也还是不太好看。 他虽然不太在意那方面的事儿,可到底是个男人,这样未免也…… 太丢人了。 陆则看着好笑,却丝毫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耐心地顺着毛撸。 一直到上午集合的时间到了,林之言终于不再别扭,却又肉眼可见地萎顿了下来。 陆则心下叹息,自然也是舍不得,只揉着他的发根,一点点地给他安慰。 把人送到集合点后,师兄师姐们差不多都到齐了。林之言抬眸看着他,伸手攥着他的衣角,满脸不舍。 “乖。”陆则耐心哄他,碍于人前没做什么亲密的行为,只道:“很快就回来了。” 林之言却是难得舍弃了一贯的矜持内敛,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在诸位师兄师姐讶异的目光下,抬头吻了他一下。 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林之言瓮声开口:“等我回来。” 陆则捏了捏他的耳垂,自然是应好。 导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示意大家赶紧上车。 林之言做的时候不觉什么,事后看着周围诸多的人,脸色不由慢慢泛红。 师兄师姐善意一笑,导师也笑眯眯地开口:“年轻人感情深厚,依依不舍的多正常。” 他正了正领带,状似苦恼的开口:“今天出门前,你们师娘给我打个领带都磨磨蹭蹭了半天,二十多年了,你说怎么还这么粘人?” 他又看着自己的学生们,摇摇头道:“你们不懂,哎,你们不懂。” 19. 第 19 章 林之言走了之后,陆则面上无差,可每次算着他快要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去订些汤品,可当拿起手机之后,才恍然意识到林之言已经不在学校。 陆则怔愣两秒,随即揉着额角,哑然失笑。 感情这件事啊…… 陆则在以往的那些世界,从未对什么人有过如此深的眷恋。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任务,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是个外来者,要面对的人要么是自己需要打脸的对象,要么是打脸能用到的助力。 没有过多的交集,也不会有过深的交流,因为总归是要离开的,何苦在那个世界上留下过深的牵绊。 从最开始可能十几二十年才能完成一个任务,但最后掌握的能力越多,在一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也就越短。 飞速地沉浸其中,又飞速地脱离世界。 从未有过现在这样,全身全心的沉浸在一段感情之中。 陆则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虽然很陌生,却也很美妙。 尤其是当另一个人全心全意都是你的时候。 那种满足感,比完成再多的打脸任务都要来的让人开怀。 而短暂的分别,也的确是够让人怅然若失。 大学里的课程对陆则已经没什么太大的作用,陆则以前每天待在学校,一方面是为了方便陪林之言,另一方面也可以远程工作,两不耽误。 现在林之言都不在学校了,陆则自然也没必要再去那边。索性一整天坐镇公司,处理一些细碎的公务,又开了几场会,把公司后续发展重心安排妥当。 经了那么多世界,陆则向来明白知人善用,否则事务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不死也得脱层皮。 再加上他有系统监控,也不怕别人做什么手脚。 而在外人眼中,这件名为荣泽的科技公司正以飞快的速度发展,逐渐跻身至首都各大公司的眼中。 不容小觑。 晚上九点,公司员工已经陆陆续续离开,陆则想着办公室配套的有一间休息室,衣服什么的也都有,便没打算回去。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林之言给他发的消息还停留在下午三点,刚下飞机的时候。十分惊奇地说H市下了雪。 附的是一张雪景图,应该是他师姐给他拍的。少年一身白色的羽绒服,搭配上同色系的围巾,整个人与那背景几乎融为了一体。 围巾包裹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圆润的猫眼,弯成了月牙。 陆则当时回了他一句很漂亮,也不只是说雪景漂亮还是人漂亮,亦或是两者都有。 后面他又陆陆续续地让他多穿衣服,林之言却一直没有回复。 唯一匆匆打的电话,还是在吃晚饭的间隙,说了不到两句话又匆匆挂断。 与会的都是行业内的大佬,林之言就像一块海绵一样贪婪地汲取着知识,再加上导师的安排,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 陆则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只是随时关注着手机的动静,等待他的消息。 十点半,视频通话的声音响起,陆则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拿起手机,点了接通。 青年的面庞就这么显示在了屏幕上。 他似乎是刚洗完澡,发梢上还带着水汽,乖顺的贴在红润的面颊上。一双柔软的眼眸就那么看着他,盈满了意切的情意。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彼此绵长的呼吸声,似乎就已经满足。 直到过了许久,林之言才拉长声音唤了一句,声音软绵绵的:“陆则……” “嗯?”陆则应了一声。 林之言侧躺着,红润的脸颊陷在枕头里,漂亮的猫眼微微睁圆,声音中含着委屈:“我想你了……” 陆则心头一软:“我也想你。” 他看着林之言,温声问道:“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 林之言点了点头,慢慢道:“下了飞机就直接被接到了研讨会的场地。原本结束时间是下午六点的,只是大家都不尽兴。主办方就安排了晚餐,又一直聊到了十点,才让大家回了酒店。” “我回来洗完澡之后,就立刻给你开视频了。” 陆则又问:“晚饭没好好吃?” 林之言给他打电话那着急的样子,眼看着也不像能静下心吃晚饭的样子。 林之言有些羞愧,小声解释道:“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完饭,随意对付了两口,饭桌上都还在说呢。” 陆则说:“饿不饿?” 林之言想摇头,但想想,又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陆则每天晚上都给他带夜宵,林之言早已习惯。如今别说夜宵,就连晚饭都没吃多少,怎么可能不饿。 知识又不是饭,填得饱脑子却填不饱肚子。 陆则道:“我给你订了外卖,一份小粥,等会应该就到了。你稍微吃一点,别吃太多,睡前再喝杯牛奶,好好睡一觉。” 林之言眉眼弯弯,乖乖应好。 陆则又问:“今天累不累?” 林之言想了想,说:“累是挺累的,但是也学到了很多,以前我有很多不太懂的东西,今天趁着机会都弄明白了,还接触到了许多更先进更前沿的知识,累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趴在床上,手机放在前面,睫毛忽闪忽闪,小声地表明心意:“就是很想你。” 陆则笑:“那么忙,还有时间想我啊?” 林之言说:“一有时间就想你。” 他说着,眉眼不由耷了下来:“还有六天的时间。” 他整个人趴着,脸颊两块的肉都显了出来。陆则隔着屏幕戳了戳,也叹道:“还有六天的时间。” 林之言看着他,忽地凑上了前,隔着屏幕亲了他一下。 他红着脸:“我想你亲我。” 陆则声音愉悦:“就只想我亲你?” 林之言知道他在说什么,吭吭哧哧半天才小声说:“等下次见面……” 陆则忍不住笑。 林之言红着脸想,上一次是他没经验,等下一次,下一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陆则从喉咙溢出一抹笑声:“这可是师兄说的。” 林之言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跟他说这样的话题。正好酒店门铃响起,送外卖的到了。 他飞快跃起,拿到外卖打开一看,除了一份清菜小粥,还有一瓶温热的牛奶。 林之言把手机拿了过来,就让陆则那么看着他吃。 陆则叮嘱道:“吃完早点睡,明天早上还要早起,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林之言一边喝着粥,一边抬眼看他,注意到他的背景,问道:“你还在办公室?” 陆则道:“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就待到了现在。” “还剩多少?” 陆则说:“就快了,马上就好。” 林之言点了点头,说:“那你记得早点回去,别太晚。” 陆则扯了扯领带,慢慢说:“不回去了,办公室有间休息室,就这在休息一晚。” 他看着林之言:“你又不在家,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林之言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沉默半晌,软声唤了句:“阿则……” 陆则看着他。 林之言鲜少会这般唤他,这于他而言更像是情人间的爱语,亲密隐私,轻易不能被外人听到。 林之言慢慢抬起眸子,眸光又甜又软。他一手捏着勺子,无意识地在粥碗里有一圈没一圈地搅拌着,想说的话到底没抵过耳根的臊意,睫毛不自觉地往下颤。 他声音细小,带着满满的羞涩与情意,慢慢道:“那我以后……尽量每天都回家,好不好?” 陆则心头颤了颤,一时没说话。 他是知道的,林之言生性内敛害羞,尤其不善于表达情爱之词,一句“喜欢”“想你”便已是极致。 可如今却隔着个手机,主动说出这番话。 这番无异于主动要求同居的话。 林之言话已出口,便有些紧张忐忑。一方面觉得他们刚在一起还没多久,就主动提出同居会不会显得太轻浮放荡,一方面又实在克制不住心底升起的爱欲,只想牢牢抓住能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良久之后,陆则终于笑了:“那我以后得定个门禁时间了。” 林之言紧抿的唇角终于稍稍缓了下来,他问:“那如果我超过门禁时间还没回家呢?” 陆则眸中含笑:“那就只能……我去找师兄了。” …… 十一点,林之言在陆则的催促下上床睡觉,他双眼轻阖,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细微动静,终于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陆则听着那边渐趋平稳的呼吸,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拿起手机,却是点开了几天后的机票。 他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着手机界面上显示的时间,嘴角轻轻勾了勾。 …… 林之言的生物钟几乎是稳定在了每天七点起床,即便是这几天在酒店里也是如此。因此,每天早上林之言迷迷糊糊起来,就能接到陆则准时打来的电话,以及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林之言昨天回来的有些晚,今天早上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阿则……” 他缩在被窝里,声音含糊地唤着。 陆则温声问:“今天没什么事了?” 林之言打起精神:“有,上午还有一场会,下午就闲下来了。” 研讨会过了一大半,该举行的各种活动也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两天时间则相对轻松,留着与会人员之间相互交流,也没什么别的限制。 导师顾念着他们这几天忙前忙后地也累了,便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 陆则说:“那就先起来吃顿饭,等下午回来再慢慢睡。” 陆则说着,声音隐约带上了些不甚明显的笑意。林之言却没注意到,又挣扎了片刻,这才起了身。 视频便一直开着,陆则早已洗漱好在处理工作,时不时朝着手机那边看一眼,见林之言半眯着眼刷牙洗脸,又强打起精神吃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时不时说上一句话,短暂的一早上相处便能满足一天。 这几天两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陆则状似不经意地道:“中午什么时候结束?” “十一点半。”林之言掰着指头算:“结束之后今天下午的时间就都是我的了。” 他弯了弯眉眼:“师姐说这边有很多当地特产,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我打算去买一点,顺便在周围逛逛。” 陆则嗯了一声,慢慢道:“也不着急,好好休息休息再去。” 林之言显然有些兴致勃勃,闻言嗯了一声。 他又慢慢地说了一些其他的事,诸如他在这边遇到的一些很有名气的大佬私底下实则是个很可爱的人;诸如这边的气温是真的很低,得亏陆则来之前让他带上了羽绒服;再诸如…… “我又想你了。”适当的分别显然能让情意更加浓厚,林之言每日一句想念,倒也逐渐摆脱了羞赧,更加直白的=地对陆则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算着:“还有两天。” 陆则看着他,眉眼柔和。 林之言看着他,嘴角弯弯:“很快就能回家了。” …… 忙了一上午之后,总算是暂时结束了一阶段的任务。同来的师兄师姐们同样收获了许多,但也同样难掩困倦之色。 导师在一边看着不觉好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体质是真的不行。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连熬几个大夜都还能生龙活虎,再看看你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酒店就在会场旁边,走路几分钟就到了,一位研究生师兄嬉皮笑脸道:“没办法,这几日攫取的知识的分量太过沉重,以至于压迫的我们走不动路了。只等我们消化完,就能上一个新的境界了。” 导师忍着笑道:“行行行,赶紧回去休息休息消化消化吧,可别等知识的重量把你们压垮了。” 一群人笑着,慢慢走到了酒店楼下。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林之言本来并没在意,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身上。 那人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身形颀长挺拔,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脸上罩着一个口罩,挡住了大半的脸。 林之言看过去的时候,男人不经意地偏过头看向远方,露出的侧脸被口罩包裹着,却也可见棱角分明。 林之言心下忽地动了动,莫名觉得这个人很像陆则。 随即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着想陆则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提步往酒店里走去,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忽然一顿。 他心中种种想法闪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果然就见那黑色羽绒服男子已经转过了身子,正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 帽子边缘压住了头发,剩下几缕不听话的贴着脸颊,模糊了眉眼。但仅仅是那露出来的那几分,便已经足够让他辨认出来。 林之言心“砰砰”直跳,他快步地走了上去,最后演变成小跑,直直地扑向了那人的怀里: “陆则!” 陆则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抱住,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 20. 第 20 章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二人身上打转,林之言却是毫不在意,只看着陆则,激动地红了一张脸。 导师在一边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招呼其他的学生先行离去。 林之言脸颊红润,双眸中光芒璀璨,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撒娇软糯:“你怎么来了?” 陆则摸了摸他的脸:“想你了不就来了。” 林之言兴奋得难以言表,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被陆则反客为主,牵着他的手往电梯里走去。 林之言全程没说话,只抬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陆则心下无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房卡。” 林之言这才嗷了声,掏出房卡递给他。 陆则哑然失笑,打开房门,推着行李箱往里面走 房间里面有暖气,陆则把行李箱放好,摘下帽子口罩,脱掉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一身贴身的黑色毛衣,勾勒出劲瘦的身形。 林之言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围着他打转,面上的兴奋到现在还没消。直到陆则蓦地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他,林之言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顺势放到就近的桌子上。 桌子有些高,林之言双腿悬空,有些没着落:“怎么了?” 陆则替他扒掉围巾羽绒服,声音慢条斯理:“师兄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什么吗?” 这样的氛围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林之言喉咙不自觉地干涩:“我……说了什么?” 陆则把衣服围巾往旁边一扔,垂眸沉沉地看着他。林之言心跳如故,脑子里飞快搜索近几天的记忆,脸色慢慢有些涨红。 “看来师兄是想起来了。”他双手撑在林之言身体两侧,身形极具压迫感:“师兄不妨说说,等下次见面……要怎么样?又该怎么样?” 他凑近了一些,双唇自他的唇边往下滑落,顺着脸颊,至耳根,一点点的摩挲,让人心痒难耐。 林之言脚趾微蜷,抓着他的衣领,喉间不自觉的哼着:“陆则……” “嗯?”陆则垂眸看着他,神色很是无辜:“师兄是想好了怎么说了?” 林之言也算是慢慢了解了陆则的恶趣味,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想看他主动的模样。 而林之言每每羞得面红耳臊,却又十分乖顺的顺着陆则的话来,也就让他越发“过分”。 他伸手揽住陆则的脖颈,慢慢将唇凑上去,像他教的那般,一点一点地吻着。 陆则掐住他的腰,低垂下头,享受着他的主动。 林之言慢慢撬开他的唇,像是蜻蜓触水般,一点一点的,动作细致而又磨人。 陆则终于忍受不住,扣着他的后颈,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正是热恋的情侣,一连好几日不见,本就情潮涌动,一个吻下来更是让人心旌摇曳。 房间里的氛围越发灼热,外面的空气侵入,林之言身子一颤。 陆则哑声笑了笑。 林之言却听不得,紧咬着唇,脑袋埋在他的脖颈,气恼道:“你别说话……” 陆则挑了挑眉:“不说话?” 他慢悠悠道:“好啊。” ……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过得很快。 林之言似是想要弥补上一次的丢脸,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陆则察觉到他的想法,眉梢微扬,声音含笑地附在他的耳边,拉长声音慢慢说了一句话。 林之言倏地瞪大眼睛,整个身子都僵了一瞬。 他喘着粗气,只觉头皮发麻,缓了又缓,才抬眸看向陆则,颤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陆则偏了偏头,十分无辜:“我说什么了?” 他想了想:“我说我疼。” 林之言耳根都是红的:“不是这句话。” “那是什么?”陆则偏着脑袋苦苦思索,良久后才似是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后笑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凑近了许多,眉眼含着笑意:“嗯?” “哥哥?” 他声音又低又哑,仿佛是从舌尖绕了一圈才出来,本来无比正经的两个字被他念得好似充满了什么意味儿一般,让人不忍卒听。 林之言脸上都好像在冒着热气,咬牙道:“谁、谁让你这么叫的……” “我这么叫有什么问题吗?”陆则不解:“师兄不也说过,你要比我年长一些吗?” “哥哥?” 他面上一派疑惑,眸中却满是笑意:“还是说,师兄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陆则越叫一声,林之言的脸就越红一片,他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他紧抿着唇,生怕暴露自己的情绪:“反、反正就是,不准叫!” “那我该叫什么?”陆则细细数着:“师兄未免有些普通了,别人都这么叫……我叫你之言,言言?宝贝?还是……”他附在他耳边,又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 林之言倏地抬眸望着他,神色又惊又羞。 他见陆则张嘴似乎想要说话,连忙扑了过去不让他说话,一双水一样的猫儿眼红了一片:“你闭嘴!” 陆则抬眸看着他,眸色沉沉。林之言便觉掌心一股湿热的触感,忽地有种不妙的感觉,拔腿就想跑。 陆则却拽着他的脚腕,将人撂倒在了沙发上。 “师兄跑什么?”他缓慢的压了上去,声音含笑:“师兄开心了,我可还没开心呢。” “嗯?哥哥就那么狠心?” 林之言心里发颤,觉得这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我、我帮你?” 陆则轻快应道:“好啊。” 林之言心下还没来得及放松,就见陆则轻飘飘地道: “那用这个帮好不好?” 林之言瞪大了眼睛,甫一张口,便被吞没进无止境的汹涌中去…… …… 林之言醒的时候,窗户外的夜色已经接近昏沉,眨了眨眼,只觉眼睛有些酸涩。想要挣扎着起身,双腿也是一片酸痛。 他想起之前发生的荒唐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陆则提步走了过来,靠坐在床上,声音温和:“醒了?” “腿还疼不疼?”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林之言便忍不住想起他哭着求着让他停下来,他却置若罔闻的场景。 不由偏过了头。 陆则半俯下身子,柔声哄道:“师兄就是生我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中午饭都没吃呢。” 林之言抱枕头往他那边一扔:“你还好意思说!” 陆则全然受着,只道:“都是我的错,我特意点了些东西给师兄赔罪,师兄要生气,也得吃饱了才能生啊。” 陆则又哄了片刻,林之言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倒也不是真的多生气,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 羞于去面对。 下了床之后,酒店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几样菜品,还有一道鲜嫩的汤。 林之言的确是饥肠辘辘,闻到味道肚子就忍不住叫了叫。 陆则替他摆好碗筷,林之言尝了口,味道的确不错,眉眼不由缓和了许多。 他吃着菜,目光却落到一旁的袋子上,上面写的药店的名字,不免疑惑:“这是什么?” 陆则语气清淡:“我让外卖员送的一些药,管外伤的。” 林之言一时没想到哪里需要用到药,又等了片刻,嘴里嚼着菜,他忽然脸红了。 大腿根处隐隐作痛,不知是不是破皮了。 他埋头苦吃,不再说话。 吃完饭后,陆则说要给他上药,林之言说自己来,陆则却坚持不肯。 最后没办法,林之言只能坐在床上,垂眸看着陆则小心翼翼地涂着药膏,神色懊恼。 他抓了抓床单,忽地小声说道:“我没有不喜欢。” 陆则抬眸看他。 林之言红着脸,睫毛微微动了动:“我是说,我没有不喜欢你那么叫我。” ……也没有不喜欢别的。 陆则先是一怔,随即勾唇轻笑,心如明镜一般,轻唤了他一声:“哥哥。” 林之言点了点头,轻抿住嘴角的笑意,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21章 第 21 章 刚睡过一下午,林之言此时没有丝毫困意。吃饱喝足之后,就牵着陆则一块出去走走。 h市的风景与首都截然不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营造出来的独特氛围,周围的饭店里,隔着玻璃窗的朦胧雾气,看进去也是一片喧哗热闹之态。 外面冷是冷,但有人在身边陪着,这股冷意便只是流于表面,心头却是暖和的。 酒店处于市中心,周围的夜市商场都不少。两人十指相扣,不顾来往行人异样的目光,一边走一边逛,不知不觉东西都买了一大堆,四只手都要提不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间,哈出的热气也飘至半空,慢慢混合在一起。 最后无奈打了个车回到酒店,林之言清点完战利品,不觉困意上头,慢慢打了个哈欠。 泡了个暖呼呼的热水澡后,林之言浑身舒畅,爬进被窝钻进了陆则的怀里,心头既甜蜜又不免有些失落。 他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陆则问:“师兄想我走吗?” 林之言心里一顿,那自然是不想的。 只是…… 他抬眸看着陆则,见他清冽的眸中含着笑,神色无比纵容宠溺的看着他。 他慢慢撑起身子,整个人都趴在了陆则身上,双手捧住他的脸,闷声开口:“那不回去了好不好?” 陆则伸手揽住他的腰,示意性地紧了紧。林之言便有所觉,乖乖巧巧地低头亲了亲他,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小声说着:“我不想你回去……” 陆则回吻着他,声音模糊中带着笑意:“那接下来的两天,就劳烦师兄收留了。” 林之言眉开眼笑,忍着臊意更加主动了几分……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是一片温情。 来到h市的几晚,林之言头一次觉得被窝里是温暖的。 一夜至天明。 接下来的两天,林之言在外面忙来忙去,陆则便在酒店里等他,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偶尔闲来没事,便出去买些吃的喝的,等林之言回来便投喂他。 有时候不止是他,连带着师兄师姐和导师也都享受到了这种待遇,私下里对林之言没少打趣。林之言只红着耳根,任由他们说,丝毫没有反驳。 他的男朋友,当然是最好的。 两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林之言来的第七天下午,一应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就定了下午三点的机票飞首都。 这两天两人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不好带回去的就直接寄了快递,地点直接填的陆则那边。 林之言隐隐约约意识到回去后可能发生什么,一路上都在偏头看着飞机窗外,露出的一截细嫩的脖颈都是红的。 陆则看着,只眉眼含笑,并未说什么。 下了飞机,又有人来接,眼看着离学校越来越近,林之言越不知道该跟陆则说什么。 陆则就那么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姿态,等车停了之后,十分自然的拉着他的手,推着两个行李箱往校外走去。 林之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陆、陆则。” 陆则回眸看他,声音悠悠:“怎么了?”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林之言并不打算反悔,只是…… 他结巴道:“我、我得回寝室收拾收拾东西。” 陆则一扬眉:“收拾什么东西?” 林之言说:“衣服,生活用品之类的。” 陆则看着他,声音含笑:“不用的,哥哥。” 他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声音慢悠悠的:“你衣服我准备的有,你的生活用品,我那边也有。” 林之言一怔:“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则偏头看着他:“就你出差的那几天。” “人不在,我总得有点别的念想。” “衣服,鞋子,水杯……”陆则一样一样罗列了出来,随即笑着看他:“师兄想想,还有什么落的没?” 林之言红着脸摇头:“没、没了。” 东西准备得很齐全,有些东西他寝室里甚至都没配备。 林之言心下不由有些暖,却仍旧是掩盖不了那种紧张。 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林之言来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一次是这种心态。 陆则拉着他上了电梯,走到了门前。 开门的声音“咔哒”清脆,林之言的心也随之跳了跳。 已经是晚上,房间里有些昏暗。 林之言想起了之前好几次,陆则把他堵在门上的场景,心跳就不由有些加速。 直到“啪”的一声清响,房间里面灯光大亮。 林之言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抬眼看去,却见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 屋里开着空调,食物还还冒着热气。 林之言一时有些懵。 陆则把行李箱放在一旁,见状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得无奈:“在师兄眼里,我是有多急色?” 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两人晚饭都没吃,他怎么可能满脑子只想着那档子事? 林之言红透了一张脸,一时支支吾吾,又羞又窘。 他看着陆则,想起他一路的表现,蛮不讲理道:“你一直都知道,也不和我说……” “说什么?”陆则压低身子看着他,眸色深深:“说……我不想要师兄?” 他轻轻一笑:“哥哥,这话对我来说……也太违心了吧。” 林之言红着脸吭哧半天,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提步走到洗手间,默默地洗手准备吃饭。 陆则也慢悠悠地随之进入,靠在他身后,双手环着他,漫不经心地挤出洗手液,细致涂抹于指缝、指节处。 林之言垂眸看着那明显比自己大了一个号的手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脑袋都快冒出热气。 两人一同走到餐桌旁,桌子上是三菜一汤,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陆则盛了两碗饭过来,坐下道:“家政阿姨做的,你尝尝对不对你的胃口。” 林之言早就饿了,执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很是不错。 陆则见他的神情满足,笑着说:“等会我把家政阿姨的联系方式给你,她负责我们每天的中午和晚上两顿,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跟她说。” 林之言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心下这才有了一点他们即将要同居的真实感。 陆则又说:“家里装修当初是直接交给装修公司的,你看着有什么不喜欢的,等有时间的时候咱们再一起琢磨。” 林之言应好。 陆则说:“家里的东西我都是看着添置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缺的。师兄先住着,到时候要是缺什么了,咱们再一块去买。” “附近有个大型商超,每天营业到很晚,可以等师兄晚上下课,咱们一起去逛逛……” 陆则一点一点耐心地同他说着,林之言听得也十分认真,就好像他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也有关于这个家一切的知情权与处置权。在这样平静而又自然的环境中,林之言原本的紧张也缓解了大半。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银辉照亮人间。 两人吃饱喝足,林之言被赶去看电视,陆则则把碗筷收拾收拾放进洗碗机里。 小区里很静谧,夜晚听不到什么声音。 林之言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的是一部偶像剧,个个男俊女靓,但在林之言看来却没什么区别。 他有些神思不属。 身边的沙发往下陷了陷,嘴边碰到了一个东西。 林之言往下一看,是一个草莓。 他张口含住,却不咀嚼。 陆则在一边问他:“甜吗?” 明明盘子里还有很多。 林之言咬了一下,点了点头:“甜。” 房间里的声音有些暧昧,林之言目光往电视上瞟了一眼,男女主角正在激情接吻,配上缠.绵的音乐,让平日冷感的人此时也是脸红心跳。 陆则拿起一个尝了尝,皱眉道:“不甜。” 他目光落到林之言的唇上:“是师兄吃得这个格外甜吗?” 林之言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凑到了他的唇上:“你尝尝……” 一个吻慢慢就变了味儿,那颗草莓也不知进了谁的肚中,只听见陆则的笑:“的确很甜。” 周围的空气热得都要灼人。 电视里的情节还在放着,格外地合情合景,连背景音乐都免了。 窗外的月亮也似乎知道非礼勿视,害羞地捂住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言听陆则在耳边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 陆则说:“甜的。” 林之言缓了许久,才开了口:“……有。” 电视剧里的剧情已经拉灯过一夜,而现实里的空气才刚刚被点燃。 林之言脱了羽绒服,只剩下一件紧身的毛衣,而现在那件毛衣却不起丝毫作用。 皮肤乍然之间没了掩盖,到底还是有些冷。 “在哪儿呢?”陆则问。 林之言抿唇。 “是这儿吗?”陆则跟他确定。 林之言闭上眼睛。 “还是这儿?” 他的腰很细,细到陆则一只手就能扣住。 他说:“师兄还是太瘦了。” 他张开五指,将人往自己这边压。林之言被迫向上弓起了身子。 “合该多吃一点。” 林之言紧咬牙关,不敢看他,他以为这就够了。 可陆则却不止一只手。好不容易送到嘴边的美食,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 林之言唔了一声,瞬间瞪大眼睛,按在陆则脑袋上的手也不由紧了紧。 林之言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这种东西也是会有感觉的。 他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陆则“嘶”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师兄,放松。” 林之言下意识松手,但下一刻又控制不住地覆了上去。 陆则喉间溢出一道笑声。 “呜……” 似是幼兽无助的轻唤。 林之言抬起胳膊盖在眼眸上,不敢再去看他,让自己全然沉浸在黑暗中。 但眼睛看不到,触感却越发鲜明。 “陆则……” “陆则……”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言终于解脱。 他仰着头,湿润的猫眼终于受不了一般,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浸入沙发套中,留下一片痕迹。 “师兄……”陆则抬起他的胳膊,温柔地亲他。 林之言慢慢回过神来,只觉一阵羞愤。 陆则连手都没用。 他就这么、就这么…… 陆则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人揉进怀里耐心的哄着,又把他衣服整理好,说:“先去洗澡好不好?” 林之言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浑身上下不舒服,自然是点了点头。 陆则没让他自己下来,而是站起了身,连鞋子都没穿,径直将人打横抱起,赤着足走到了浴室。 林之言扯着他的衣领:“衣服……” 陆则一挑眉,垂眸问道:“师兄说什么?” 林之言张嘴,却又慢慢意识到什么,将脸埋在他怀里,不再说话,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陆则把人放到一边的洗漱柜上坐着,自己去往浴缸里放热水。 水流声汩汩,伴随着浴缸越满,林之言的心也越涨。 他垂在半空的脚微微晃了晃,脚不沾地,没有着落,就跟心脏一样。 陆则回眸看他:“师兄,洗澡吧。” 林之言揪着裤子:“你、你呢?” “我?”陆则笑盈盈的:“我当然是和师兄一起了。” 饶是知道在接下来,即将会发生什么,但一起洗澡…… 未免过于刺激。 陆则上前抱他,林之言僵着手揽着他的脖子,默默吞了口口水。 陆则把他放在浴缸前,见状偏偏头:“师兄是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林之言连忙摇头:“不、不用。” 他双手拽着毛衣下摆,又抬眸看了陆则一眼。 陆则心下发软,好心地没再逗他,上前摸了把他的头发,道:“师兄慢慢洗,我去外面那个浴室。” 林之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尽管该看的不该看的似乎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但在这种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林之言还是有些放不开。 等到陆则离开,浴室门被贴心地关上,林之言这才脱下衣服,跨进了浴缸。 水的温度正适宜,泡得人浑身松乏。 林之言想起等会即将发生的事,眼睛眨了眨,又把脑袋往下缩了缩,只留鼻子以上在上面。 浸在水中的手安静了一会,还是慢慢动了起来,把浑身上下都洗干净…… …… 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林之言才围着个浴袍走了出来。抬眼一看,陆则似乎早就洗好了,正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着什么。 “洗好了?”陆则抬眼望去,十分自然的把手机关上。看到林之言后眉头却是皱了皱,起身把他按在床上,从浴室里找了个吹风机出来:“怎么湿着头发就出来了。” 林之言小声道:“忘了。” 陆则垂眸看着他,调到最小的档,手指轻柔地在他发间穿过。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作响,伴随着发间温热的手指,林之言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垂下眸子,目光正好落在陆则的腰腹上。他穿着一条浴袍,腰间的系带半松不紧,敞开的领口间隐隐可见那紧实的肌肉。 林之言目光瞥过,不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么看着,就不由想到之前在篮球场上,他露出的那八块腹肌。又忍不住想起来,刚才他那么狼狈,而陆则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甚至到最后,衣服都没乱。 林之言不免有些不平?。 陆则懒洋洋道:“师兄在看什么呢?” 林之言抬头看他,头顶的风暖呼呼的:“看你。” 他说:“不能看吗?” “能,当然能。”陆则笑,声音在吹风机的工作下有些不甚清楚:“不仅能看,师兄还可以做些什么。” 林之言抬眸望他,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戏谑,嘴角抿了抿,心中忽地有些不忿。 既然明知道今天肯定会发生些什么,那凭什么他是那个被逗弄得面红耳赤的? 他眯了眯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陆则没放在心上,却不想下一瞬,露在外面的肌肤戳上了一根手指。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眸往下看,林之言一脸无辜:“你不是说我能摸吗?” 陆则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笑:“能。” 林之言眼睑轻敛,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指缓缓往下,滑开了交叠的浴袍,连成一条直线,最后落到了那条腰带上去。 林之言又抬眸看了他一眼,陆则神色如常地给他吹着头发。 林之言暗自咬牙,手指微勾,扯了扯他的腰带。 腰带未掉,但浴袍却散开了许多。 陆则的动作顿了顿。 林之言看着那大片的白皙肌肉,脸也有些红。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还在耳边作响,林之言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则一眼,就见他似笑非笑,眸中的色彩有些危险。 林之言心里不由颤了颤,又想着都做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手上于是又用力了几分。 腰带松松垮垮,勉强□□着没散落,腰腹间紧实的八块腹肌却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林之言伸出手指按了按。 触感柔软又有弹性,还挺奇异。 林之言不知哪来的胆子,收起手指,反而将整个掌心贴了上去。 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陆则身体的紧绷,原本柔软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 头顶的吹风机顿在一处不动,林之言窃喜能看到陆则的失态,却也不免脸红心跳。 陆则声音幽幽:“好摸吗?” 林之言强装镇定:“好……” 他话尚未说完,吹风机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陆则将它随手往旁边一扔,双手掐在他的腋下,将他拎起往床上一掼,整个人顺势压了下来。 林之言一声惊呼,尚未反应过来,陆则便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贴,声音喑哑:“既然好摸,那就多摸摸。” 林之言心脏狂跳如擂鼓,原本触感极好的腹肌此时却带了几分扎手的感觉。 他还没来及说什么,陆则便伸手将他的浴袍扯了开,抬手覆上了他的:“正好,我也试试师兄的是什么感觉。” 林之言……就只穿了那么一个浴袍。 林之言深切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陆则……” “嗯?”陆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之言感觉得到,他在吻那颗小痣:“怎么,师兄不喜欢吗?” 他似乎格外钟情那一处,却让林之言极为难熬。 雪白的浴袍散落成花,又被踢到了地上。 两人现在都是一般的狼狈,林之言本该高兴,但现在他却没那个心思去计较那些。 刚洗过澡不久,身上却又出了一层汗。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林之言胡乱抓过枕头,想要盖在脸上,陆则却不愿意,钳住他的手:“我想看你,哥哥。” 林之言最受不了他这么唤他。 他迎着刺眼的灯,半抬起水眸。陆则在他面前一贯是沉着冷静的,似乎不可为万物动摇,但他现在却见了他另一番模样。 强势却又不乏温柔。 林之言哼哼了两声,有些难受。 陆则动作放缓,俯身吻他:“别紧张,哥哥。” 林之言试图放松眉头。 他说:“这是开心的事。” 陆则学得很快。 但两者到底是不一样的,真的开始后,林之言还是控制不住红了眼。 流汗的同时也在流泪。 也不仅仅是林之言一个人。陆则也是呼吸沉重,黑色的乌发压着眉眼,一动不敢动。 直到林之言慢慢适应,小声道:“我想要你……” “阿则。” “阿则……” 外面夜黑风高,屋内暖意融融。 “别……我喜欢……” “哥哥……” 月亮悄然没过了半空,深藏在云里,人间再无一丝光亮。 …… 月华悄然弹出,深夜并无一丝声响,房间里也慢慢沉静,林之言半昏不醒。 陆则将人抱起来走向浴室。 细微的动静唤醒了林之言,他呢喃着说着什么,陆则心头一软,柔声道:“不闹你了,去洗澡。” 浴缸里放好了热水,林之言紧皱的眉头无意识地舒展开来。 陆则看了一眼,到底是心疼他,没有再折腾。 快速洗过之后将人用浴巾包起来,陆则踢开房门,朝另一间房间走去。 将人放到干净整洁的床上之后,林之言微微皱了皱眉,还在喃喃唤着阿则。 陆则躺在他身侧,将人揽进怀里,喟叹出声:“我在。” 林之言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双手放在他的胸前,安心入眠。 窗外夜朗风清。 一夜无梦。 第二天,林之言坚持了多年的生物钟到底被打破,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间隙跳了进来,他眨了眨眼,不知今夕何夕。 卧室的门被推开,林之言抬眸望去,陆则快步走了过来。 “醒了?”他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毛衣,袖子捋上了手肘的位置,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隐约可见其上的抓痕。 林之言眨了眨眼,不由觉得有些耳热。 陆则站在床前,抬起一条腿半跪在床上,俯身用额头碰了碰林之言额头的温度,感受片刻,才说:“没发烧。” 林之言捏起被角往上提了提,想起昨晚的事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但见他这般模样,还是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陆则眉眼柔和,半趴在床上看着他:“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林之言有些不想动,哼哼了两声:“几点了?” “快九点了。”陆则说,抬手撩了撩他额头上的头发:“要是不想起来就算了,你上午没课,可以多睡一会。” 林之言往他那边挪了挪,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才算满意,他半阖着眼,摇头道:“不,我饿了。” “那就起来吃东西。”陆则把人从被窝里拎了起来,贴着他的脑门给了他一个吻:“我熬了些白粥,还有一些清淡的菜,外面买了点小笼包,是你最喜欢的老王家的。” 林之言这才精神了起来:“我要吃。” “那就快点起来。”陆则把给他准备的衣服放到床边,连带着贴身衣物。 等林之言穿好衣服,走进浴室,陆则已经贴心地把牙膏挤好了。 他不由会心一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扯开领子一看,果然密密麻麻都是痕迹。 林之言已经不记得昨晚到最后是个什么情景了,他实在太累了,只隐隐约约记得陆则似乎抱他起来洗了个澡,再之后就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就是现在。 他咧了咧嘴,心道以后绝对不能再主动招惹陆则。 太恐怖了。当然……也不是一点快感都没有的。 林之言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 那是他自己看不出来的,眉眼中的情意。 走到客厅,陆则正拿着手机看什么东西,听到他的动静,偏头看来,眉眼柔和。 他自然地关上手机,牵着林之言往餐桌旁走。 林之言以为他在处理工作,也没多想。抬眼看向餐桌,就见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两碗白粥,旁边还有两碟清淡的小菜,以及从外面买的小笼包。 他眉眼微弯,神色间显而易见的愉悦。拉开椅子正要坐下,眉头却忽然一凝,脸色有些扭曲。 陆则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关心道:“不舒服?” 林之言咬着牙摇摇头。 其实刚醒来的时候就有些异样的感觉,但他没怎么在意,毕竟在所难免。可真的坐下的时候,动作幅度大了些…… 陆则不放心,起身拿起一旁沙发上的坐垫垫在他身下:“有没有好点?” 林之言缓缓点点头,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吃饭吧……” 陆则把小笼包推到他面前,看着他吃得香,眉眼柔和。 林之言对上他的视线,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阳光顺着窗户洒进室内,温情正好。 今天难得有时间,两人都没有出去的打算,就窝在一起看电视,随后又在一个屋子里,各做各的事,偶尔对视一眼,都有种难言的甜蜜。 中午陆则没有让阿姨来做,而是问了林之言想吃什么,自己下厨。 林之言对他的手艺无比的信任,张口报出了几个菜,好在陆则提前让阿姨把冰箱填满了,倒是不用担心食材的问题。 备菜切菜炒菜,陆则在忙,林之言就在一边看着,不免有些羞愧:“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陆则冲他招了招手,林之言乖乖上前,就被他扣着脖颈接了个吻。 陆则:“师兄给我鼓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林之言红着脸,又乖乖的亲了他一下。 油烟机正在工作,陆则动作间有条不紊,转眼间一道菜就出了炉。 林之言看着有些馋,性子使然又不允许他偷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陆则。 陆则心头发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到他唇边:“尝尝怎么样?” 林之言嚼了两口,眼前发亮:“比阿姨做的好吃!” 陆则心满意足:“那以后有时间,我经常给你做饭。” 林之言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像个大型玩偶一般跟着他走来走去,下巴抬起靠在他的肩上,声音甜软:“那我给你洗碗。” 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 陆则反手抹了把他微软的发丝,含笑着应好。 中午吃过饭,又各自处理了一会工作,两人相拥着睡了一会。林之言到底觉得疲倦,一觉醒来,天色已经近乎昏沉。 陆则还在床上没有离开,察觉到他醒了,抬手按在他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腰还疼不疼?” 林之言摇了摇头,紧紧抱着他,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脸一下没一下地蹭着陆则的胸膛,直把他蹭出了火。 林之言自然是心虚地往后躲,陆则哪里肯?两人又闹腾了一番,虽然陆则顾忌他的身体没做到最后,但下床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林之言躺在床上,深深觉得这种日子简直是太颓废了。 可等陆则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他还是兴致冲冲的报了菜名。 一桌两人,简简单单的几个小菜,却是林之言自有记忆起就从未体验过的。 晚上洗完澡过后,林之言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就见陆则躺在床上,动作十分自然地把手机放下。 林之言不免有些好奇:“在看什么?” 陆则避重就轻:“一些工作上的事。” 林之言随意看了一眼,屏幕却已经锁上。 他不由抿了抿唇。 倒也不是对他的手机多感兴趣,只是陆则一向对他有求必应,凡是大多都没有瞒着他过,如今这般遮遮掩掩的态度,难免让他有些不适应。 尤其还是在两人刚发生过最亲密的那种事情之后。 他眼睫颤了颤,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什么事啊,那么晚了还要处理。” 陆则随口道:“一些小事,已经处理完了,不用担心。” 林之言在床边坐着,闻言攥着毛巾的手微微紧了紧,闷闷地哦了一声。 他也做不出那种主动要求看手机的事来。 他想,应该是公司的机密事务,不方便告诉他。 只是这么想,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闷闷的。 林之言洗完澡,陆则紧跟着就进了浴室。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林之言看着枕边的手机,嘴角绷直了。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电脑,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却怎么都专注不进去。 直到手机铃响,林之言看着上面的联系人,不认识。便拿起手机走到浴室:“陆则,电话。” 浴室开了一条缝,陆则伸手接过,简单说了两句,紧接着又把手机递了出来。 林之言正要把它放回原位,低头一看,却瞬间怔在原地。 手机是面容解锁,许是陆则给他的时候无意间解了锁,手机自动打开,呈现出来的自然是他最后浏览的内容…… 林之言耳根慢慢地红了。 陆则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林之言低垂着头,脸上带着红意,目光游移,小声问他:“这就是你在处理的……公司事务。” 陆则看了眼手机屏幕,谎言就这么被戳穿,也难免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含糊地“嗯”了一声。 林之言又扫了屏幕几眼,面上又羞又臊,还有些不自觉的茫然和不解,声音嗡嗡的:“那你为什么……要看这些?” 明明他们都已经……那个了不是嘛?为什么还要瞒着他看这些东西? 林之言知道似乎有些情侣会一起看这种东西找情趣,但陆则的表现,显然不是这一种。 林之言看着视频,里面的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所以…… 是因为他不够好吗? 还是他……很无趣?让陆则满足不了? 林之言脑瓜子嗡嗡的,明明知道不该去想,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陆则听到他的声音,才恍然惊觉他在想什么,当即便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林之言抬眸看着他,陆则心下叹了一声,把他揽进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声音带着无奈与挫败,似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也是第一次啊,哥哥。” 他脸色似乎有些红,声音闷闷的:“我也得去学学怎么才能不弄疼你……让你高兴啊。” 林之言睁大眼睛,整个人都是愣愣的:“所以……你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是在看这个?” 陆则抱紧了他:“你不是……疼吗?” 林之言许久没说话,他眨了眨眼,慢慢地回抱住他,良久后小声开口道:“其实,也没那么疼了……” 陆则抬起头看着他。 林之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陆则俯下身,将人打横抱起。 …… 屋外夜色浓重,月亮羞得都躲进了云层后面。 夜黑风高。 风光正好。 第22章 第 22 章 林之言好像沉溺在水中,一波一波轻轻荡漾,让人沉醉,也让人着迷。 窗外寒冷彻骨,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花开得正盛。 …… 同居的日子很是平常,林之言回寝室收拾了些自己用习惯的东西,室友们还纷纷表示不舍。大家对于他交了个男朋友这件事知道归知道,却也没有闲言碎语地往外说什么,舍友关系处得还算融洽。 也因此,林之言并没有完全搬出去,有时候中午午休还会回来,每每都会带些吃得,和其他三个人的关系反而更好了点。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林之言以前太过冷清,眼里除了学习好像再也没有别的,看着就让人不敢接近。 但现在,却好像多了一丝人情味儿。 有了温情感,有了人的气息。 林之言听他们说着,只是抿唇轻笑。和陆则在一起久了,时时刻刻被爱意包裹,他又怎么能继续维持以往那般独来独往的状态? 心里有了人,到底不似天边的云那般轻飘自在,而是有了牵挂,沾染上了尘世的气息。 林之言甘之如饴。 十二月份,临近期末考试,各科都处于紧张复习中。林之言平时上课认真听讲,所掌握的知识早就超过了普通的大二水平,对于期末考试倒是不怵。每天花些时间门在上面,还有剩余的时间门完成导师安排的任务,比起前段时间门,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如此,也就有更多时间门陪着陆则。 同居也意味着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门。林之言知道陆则在外有有家公司,他对这些事不太懂,但陆则经常出校处理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偶尔他忙起来,两人未必能在一起用午餐,林之言也就不麻烦阿姨再做,而是自己在食堂随意吃点。等到晚上,两人不管多忙都会尽量将时间门凑出来一起吃饭。有时候时间门充裕一点,他们还会一起去超市买菜,再一起慢腾腾地做顿晚餐。 林之言不会上手,但简单的洗菜切菜还是能学会的,他就在厨房里给陆则打下手,伴随着小锅熬蒸腾的热气,一天的疲倦都能消散。 ……当然,也不是没有烦恼的。 自从开了荤,陆则好像就此放开,尤其是在他发现他在偷偷看视频之后,更是会以学习为由拉着他起琢磨。林之言以前对这些东西从来没兴趣的,可耐不住身边有个人全程复制,亲眼看的和亲身经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虽然陆则顾忌他的身体,一周不会太多次,但每每一次,林之言就不免忐忑。 他会哭。 陆则一向很疼他,明明比他小,可除了会叫一声哥哥,在也看不出哪里比他小,反而是更宠他一些。可每当他哭,林之言能清晰感觉到他明显会更加兴奋。 弄得他每每都是又激动又紧张。 不免有些困扰。 却也是甜蜜的。 十二月中旬已过,有些课结课早,便早早开始了考试,林之言得心应手,结束之后就愈发轻松。 转眼圣诞将至。 林之言以往不必说这些这些外来的节日,就是中秋春节,也从未见他有多重视,平时该干嘛又继续干嘛,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些商家为了阖家团圆会闭店歇业两天,每每这个时候,林之言才能意识到这种节日所蕴含的意义。 但今年不一样,这是他和陆则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 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节日。 林之言很重视。 他本来已经打算好要怎么过,但临近圣诞前两天,导师的安排打乱了他的计划。 “正是期末,你师兄师姐他们都在忙着论文和项目,实在抽不出空。这次交流也是难得,你跟我一起去,也能学到不少。”导师说。 林之言张了张嘴,神色有些为难。 这么一来,圣诞节前未必能赶回来。 “怎么,不愿意?”导师有些惊讶,抬手抚了抚眼镜,想了想道:“是因为你那个小男朋友?” 林之言顿了顿:“有些突然。” 导师想了想最近的节日,也算理解,又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谈恋爱什么时候都可以,学业上的机会难得,能抓住就要及时抓住。” 林之言明白:“您放心,我会回去和他说的。” “大概是什么时间门,我帮您订机票酒店。” 其实林之言知道,陆则是一定会同意的。他一贯的成熟稳重,对于他的学业很看重,只是林之言自己有些转不过来弯,总觉得自己亏欠他良多。 陆则帮他收拾好衣服,看他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不由笑着道:“我都还没气,你气什么?” 林之言闷声闷气:“我气我自己……” 他双手环住他的腰:“对不起……” 陆则摸着他的头发,一如既往的柔软,声音温柔:“我都说了没关系了,一个圣诞节而已,后面还有元旦、春节呢,我们以后还有很长。” “可都说好了……”林之言叹了口气,陆则笑道:“前几天我和你说好要回来吃饭,结果临时有事没回来,你生气了吗?” 林之言哼哼了两声:“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们不都是在为未来忙碌着?”陆则亲吻他的额头:“我能理解的,哥哥,别太放在心上。” 林之言缩在他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 林之言明天一早的飞机,陆则没舍得折腾他,早早就歇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透,林之言坚持没让他送,自己提着行李箱走了。 陆则理 解他的心情,只送他到了门口。 等人影消失在视线中,屋里就只剩下一个人。 陆则躺回床上,被窝温度尚存,人却没了。 林之言外出两天,陆则又恢复了常态,一个人待在公司。 圣诞前夜,林之言说会尽量早点完成任务,回来陪他过圣诞。但没过两个小时,又十分歉意地说事情有变,明天应该回不去了。 陆则让他不着急,圣诞当晚,自己开着车,回了一趟老宅。 陆父陆母旅游回来,正好赶上圣诞,一家人聚一聚。 陆父面上严肃,身上带着久居高位的气势,但一开口就能看出对这个小儿子的宠爱;陆母年近五十,但保养得精致得当,一见面就迎了上来,围着他打量一番,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仔细看看。 陆准在一边看得直摇头。饭菜很快就好,一家子人坐在一起,陆准的妻子今天也回来了,陆则看了眼嫂子,生得明艳大方,又不乏雷厉风行,是和陆准一样的事业型强人。 尽管是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贵妇陆母,也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这么看来,原主还真是这个家里难得的异类,也能看出这个家对他的宠爱有多深,就连嫂子看着他的视线也有些把他当孩子宠。 一顿饭家人尽欢,陆父在餐桌上说了些话,又看着陆则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整天只想着怎么玩,有心思也了解了解家里的事业,去给你哥帮帮忙。” 陆则啃着一块小排,漫不经心道:“我哥能干着呢,要我帮什么忙。” 陆父瞪眼:“你哥能干你就把东西都推给他?你哥那么疼你,你怎么也没想着帮他分担分担?” “嗨。”陆则说:“我不去添乱,就是给大哥最好的帮助了。” 陆准嘴角不由抽了抽,陆母也忍不住笑,对上陆父的视线,她拍了拍他:“行了,孩子才多大,让他再多玩两年,那么着急做什么?” “算了,不说了。”陆父哼了两声,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道:“你现在也大学了,家里也不管你交朋友的事,但你也别在外面给我乱玩!” 他想了想:“我记得李家那个姑娘好像跟你一样的年纪,要么你们抽时间门见见,要是合得来,就培养培养感情,日后也好直接订婚……” 他最后道:“你怎么想?” “爸说得很对。”陆则点头,目光下一瞬却慢悠悠地落到了陆准的身上。 陆准夹菜的动作一顿,心下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他道—— “所以大哥,你和嫂子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陆准猛不迭地咳了一声,一边的嫂子也是一怔,脸色不免有些红。 陆准恼道:“爸问你话呢,你把话题转到我这儿来是做什么?” “大哥这话说得,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吗?”陆则老神在在:“我还年轻,订婚的事等几年再说也没问题。倒是大哥,你看看你一把年纪,翻了年就三十了,等再过几年等孩子上幼儿园,就要奔四了。你说说,到时候一群家长在幼儿园外面接孩子,人家见你那模样,还不知道你是孩子他爸还是他爷爷呢。” 这话一出,不止陆准,就连陆父都忍不住呛了下,斥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爸你说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他慢悠悠地夹着菜:“嫂子还年轻,倒是无所谓,大哥却是一把年纪了……” 他看了眼陆准,摇了摇头。 陆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妻子的确比他小几岁,他也的确要迈进三十的关卡,但是三十又不是四五十,谁见了不得赞他一句年轻有为,何至于在弟弟口中就成了一把年纪?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他们年纪大了退下来之后,公司就交给了大儿子,平时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心态都年轻了许多。关于下一代的事,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孩子们还都年轻,不着急。可今天小儿子这么一说,他们也意识到大儿子已经快三十了,不免有些紧迫了起来。 陆父斟酌了片刻,还是道:“老大,你弟弟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倒也不是我们催你们生孩子,只是你这个年龄,确实是该考虑考虑了。” 话题的中心就这么从陆则转移到了陆准身上。 陆准咬牙,用眼神狠狠剜了陆则几眼,陆则全当没看到,悠然自在地吃着饭。 还是陆大嫂先开口:“爸,妈,我和陆准也商量过,年后的确有备孕的打算。公司的事儿这两年也慢慢稳定下来,家里也是该添个孩子了。” 她笑着:“到时候还得麻烦爸妈有空的时候多照看一下。” 陆父陆母这才笑着应好。 接下来的饭桌上,都是陆母在向陆大嫂传授心得,一家人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吃过晚饭,陆则又要回去。陆母让他留下来住,他说明天上午还有课。 陆母虽不信小儿子会乖乖去上课,但也拿他没辙,只能让他走了。 陆准去送他。 刚出了别墅大门,陆准的手就勾上了他的脖子,啧了一声:“臭小子,我平时对你不错吧,你就那么拿我去应付爸?” 陆则看了他一眼,手里抛着车钥匙,声音不咸不淡:“要不是你跟爸说了什么,爸今天能说出那些话?” 陆准一梗,瞬间门就有些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那怎么着,订婚不乐意,你还真打算跟个男人一辈子了?”他看了他一眼,眸色凌厉中带着警告:“你想怎么玩我都不管,但爸妈年纪大了,受不了你刺激。” 陆则拂掉他的手:“用不着你操心,那是我亲爹。” 他提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冲他摆了摆手:“对了,替我跟嫂子说声抱歉。” 陆准站在原地看了他好半晌,才低低骂了一句:“臭小子。” …… 回去的路上陆则才发现,天空飘着细细的雪。 街道两旁正热闹,到处都是装饰红艳的圣诞树和圣诞饰品,铃儿响叮当也响彻大街小巷。 一派热闹的景象。 手机上林之言说今天赶不回来了,只能乘明天早上的飞机,言语间门很是歉疚。陆则让他不用着急,慢慢处理。 他们的以后还长,但是现在也的确是只有他一个人。 777在脑海里有些担忧: 777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数据具象化了一个麋鹿,在他脑海中拉着雪橇奔跑: 系统的世界是没有这种节日的,他们学习的,都是人类的东西。 陆则笑,心想这个系统和之前那个系统真的是不一样。 这个世界也和他经历的种种世界不一样。 回到家的时候,暖气开着,却仍旧有些清冷。 陆则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目光触及窗外顿了顿。 雪下得大了许多。 纷纷扬扬的雪花自上而下,慢慢进入到路灯笼罩的世界,原本素白的身上沾上了暖光,晶莹透亮。 首都鲜少有这样大的雪,让他想起了之前去h市和林之言在一起的时候。 陆则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时间门匆匆而逝,等他抬眼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舒展了下身子,陆则本想先洗洗睡了,就在他正要提步往卧室走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陆则身子一顿,心下似有所感,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脚步比之平常却加快了许多。 门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鲜红夺目。 陆则目光落在上面片刻,缓缓抬眸。 青年围巾上落满了洁白的雪花,睫毛上也沾染了湿意,眉眼却是亮的紧,扬唇笑得无比灿烂,又甜又软: “陆先生,圣诞快乐。” 陆则怔愣片刻,嘴角轻轻扯了扯,心里融融的,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暖化了。 他想要去拉他的手,林之言却把花往他那边递了递,猫眼睁得大大的。 陆则顺从地接过,林之言这才笑道:“本来想给你买别的花,但又觉得,这种场合,没有比玫瑰更合适的了。” 陆则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林之言扬了扬眉梢:“傻了?” 陆则忽地轻轻笑了笑,紧接着,林之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下一刻,整个人都被腾空抱起,往屋内走去。 林之言“啊”了一声,惊讶中又带着笑意,拍着他:“陆则!” 门被一脚踢上,卧室的门索性就大敞着。 林之言围巾羽绒服都被扔到了地上,原本从外面回来还很冷,没过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陆则很兴奋。 林之言也很兴奋。 情意撩人,不简简单单是说说而已。 陆则嘴上说着理解体谅,到了现在,却还是把他翻来覆去。林之言哭,没用,甚至迎来更疯狂的对待。 甚至被他逼着,一点点的,喊出以往从来没脸唤的称呼,尝试了以往从来都没眼看的姿势。 “阿则……” “不对。” “重新说。” 屋外寒风凌冽,隔着玻璃窗,模糊了那含糊不清的两个字: “老公……” …… 翌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太阳高高挂起,天气晴朗,地上的积雪尚未消。 林之言在床上滚了滚,感受着腰酸背痛,不由咧了咧嘴。 尽管昨晚冒雪赶回来知道那一晚不会轻易过去,也没想到陆则能折腾那么狠。 鼻尖隐隐嗅到食物的香气,林之言不想起。 陆则好说歹说把他拉了起来,哄着他吃了点东西。 林之言坐在餐桌上,目光落到一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他想到昨晚陆则到最后没及时睡,想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些花。 陆则注意到他的视线,笑道:“家里没有花瓶,就随便找了个东西装。下午咱们去趟超市,找个合适的花瓶,顺便可以再买点其它的东西。” 林之言拉长了声音应好。 他喜欢这种两人有商有量过日子的感觉。 中午吃过饭两个人就缩在一起,林之言小声地跟他讲这次出去遇到的人和事,又告诉他怎么紧赶慢赶上了飞机,终于赶了回来。 还说导师知道他要提前回来,笑得一副了然的模样,以后怕是不少会被调侃。陆则一手插进他的发间门,静静地听他说着。 窗外阳光正好。 下午靠近晚餐的点,路上的积雪清的差不多了,两人便相携往附近的超市走去。 除了花瓶,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吃的喝的。 忙过了这几天就能稍微清闲一点,两人呆在家里的时间门应该不会少,就提前囤好东西。 采购了满满一购物车,两人正排队等着结账,林之言就看陆则十分自然的走到收银台前,拿了两盒东西。 林之言垂眸一看,十分熟悉。 陆则双手插兜,动作自然:“家里没有了,这种东西也得屯点。” 林之言想起昨天两人的荒唐,脸色不由一红。片刻后,他又像是实在好奇,小声问道:“那要是不用……是什么感觉。” 陆则一顿,垂眸看着他,笑容有些危险。 “不知道。”他说,手指绕着他的发,眼神慢慢沉了下来,声音轻飘飘的:“回家试试?” 林之言与他对视一眼,慢慢移开视线…… 走出超市,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里,两人驱车前往旁边的一家餐馆。 是陆则最开始推荐的那家私房菜,菜色清淡。 “本来想带你吃点别的。”桌子前,陆则一手撑着下巴:“忽然又觉得,还是这家合适。” 林之言现在不由暗恨自己刚才说话不带脑子。 菜品依旧的美味,林之言却有种吃断头饭的感觉。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两人从大门离开,却没注意到另一处包厢门前,齐阔皱着眉看着二人的身影,脸色微沉。 第23章 第 23 章 回到家,把买好的东西规整好,看着最后剩下的东西,林之言红着脸把他放进床头柜。 陆则像是丝毫不急,还拉着他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是一部爱情片,搞笑中又有些感人。 两人相偎在一起,林之言心气慢慢平和。 可等电影结束,林之言被堵进浴室,他又开始重新紧张。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感觉。 陆则摸着他微鼓的小腹,在他耳边笑。 林之言听清他在说什么,抬起胳膊挡住红润的脸,不想去看他,心脏却是怦怦跳。 什么……宝宝的…… 简直…… …… 圣诞节过去之后,各项科目也都结课得差不多了了,只剩少少几门课老师还在坚持。 集中一周内把大部分课期末考完,林之言就瞬间轻松了下来。 导师知道他的情况,就慢慢给他安排更多的项目练习,强度不大,林之言也算是得心应手。 两人白天就各忙各的事,时不时分享一下自己的动态,彼此看了,也都是会心一笑。 这天晚上,算着林之言回来的时间,陆则正打算离开公司,被他忽略已久的原主那个狐朋狗友的群忽然热闹了起来。 陆则垂眸一看,满屏都在刷着消息: 群里嘈嘈杂杂,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话题中心却都在陆则身上。 他懒洋洋地靠坐着,随手回了一条消息: 群里瞬间安静了片刻,被点名的那个人忙回道: 陆则没回话,群里有人见状,又提道: 他这话是明显的试探,群里的人也都在观望,陆则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今天这出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的,没钓他们的胃口,说: 一人试探道: 陆则: 他又说: 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有人打圆场道: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群里嘈杂一片,陆则心中种种念头闪过,在键盘上打下一个好字。 另一边的人惊喜: 陆则回道: 他随手打着字: 另一边,早就蹲守在群里的人看到消息就急忙给齐阔去了个电话,齐阔拨弄着花,随口问道:“陆则同意了?” 那人道:“同意了。” 齐阔拨花的动作顿了顿,哼了一声:“行了,知道了,确保陆则今天晚上会去就行。” 那人支吾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齐少,这……您真就打算把那辆车给他了?” 齐阔道:“不过就是一辆车,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再说了,”他双指并拢,漫不经心地把那株开得正盛的花齐根掐断,淡淡道:“这场赌约,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那人心头不解,摆明了的事儿,也不知道齐阔费尽心思设了这一场,到底是想干嘛。 齐阔冷声道:“跟你没什么关系,办好你的事就行。” 那人讷讷应好,没敢再多嘴问什么。 …… 临近下课,林之言才发现今天的实验步骤出了些问题,导致最终得出的数据有很大的差错。 他一贯是当天的事情当天做的性子,便打算晚些回去,先把这项实验做完。正要给陆则发信息,对方的消息倒是先过来了,说是今天晚上有事,不能回家吃饭,大概十点左右回去。 这样的事偶尔也会有,林之言没怎么在意,跟他说了一句自己回去地也晚后,又得到陆则叮嘱他认真吃饭的消息,清冷的面上不由掠过一抹笑意。 白色的大褂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比之以往的清瘦,明显多了几分肉,这也是多亏了陆则锲而不舍的投喂。 实验室的白灯明亮而不含一丝杂质,照在青年白皙精致的脸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持着玻璃材质的试管,清冽的眸中带着几分毫无机质的严谨与认真。 与在陆则面前的柔软乖顺截然不同。 实验室外的人来来回回走过,林之言专心致志,目不斜视,除却实验和陆则,再没人能分去他半分注意。 九点多,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林之言晃了晃脖子,站了一整天只觉得腰酸腿痛,浑身僵硬。 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林之言本想一鼓作气完成,放在一旁的手机这时候却忽然响了起来。 特别提醒的铃声,是陆则。 林之言拿起一看,原本冷淡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他接通电话,声音中都带着不自觉的软意:“喂?” 林之言本来以为是陆则提前忙完,却不想电话那边沉默片刻,传过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咳,是……林先生吗?” 林之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神色慢慢冷淡了下来:“是,你是……?” “是这样的,陆少今晚上和我们在一起聚会,结果一不小心喝多了。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来接一下他?”那边的声音道。 林之言闻言,手上的东西立刻放下,飞速把实验台整理了一遍,面上却是一派沉静,问:“陆则让我去接他的?” “呃……是,是……”那人支支吾吾:“你赶紧过来吧,就在华庭,三楼包厢319。” 那人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断,林之言看着手机沉默了一会,随后大步走到门前,换下了实验大褂,穿上了自己的衣裳就往外走。 他有驾照,但没怎么开过车,平时家离学校也近,更是没有机会练车。 陆则要是真喝了酒,他也不太敢开车。 林之言想着,坐上了出租之后,又叫了个代驾,让人在华庭门前等着。 …… 另一边,包厢里环境昏暗,隐约的灯光照在晶莹剔透的酒杯上,折射出一道道琉璃般的射线。 低沉暧昧的背景音乐缓缓地响着,和这种场合倒是格外相配。 陆则坐在一旁的沙发里,手肘搁在扶手上,端着的酒杯轻轻晃着,眸子半眯不眯,在昏暗的灯光下狭长的睫毛微微敛着,整个人显得有些迷醉,不甚清醒。 周围的人一边闹一边往这边看,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齐阔在他旁边,见状笑道:“特意从国外空运回来的酒,也不算贵,就百来万吧,陆少觉着如何?” 陆则斜眸看着他,素来凌厉的眸子沾染了酒气,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他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笑道,声音带着些慵懒:“齐少客气了,上次说了我请齐少的,没想到今天反倒又蹭了齐少一回好酒。” 齐阔道:“能让陆少这般夸赞,倒也算对得起他的价。” 他又替他斟了一杯酒:“陆少慢慢喝。” 陆则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齐少这殷勤的作态,倒是让我怀疑是舍不得那辆车,跟我套近乎来了。” 齐阔动作微顿,旋即笑得随意:“陆少这话说得,齐家虽比不上陆家家大业大,但不过就是一辆车,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最好是这样。” 陆则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微弱的光,眸子微眯:“毕竟齐少的车,我还真是惦记了许久。” 他话中似乎意有所指,齐阔垂在黑暗中的手紧了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动作细微地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那人冲他点了点头,他心下这才稍稍松了些许,扯唇笑得莫名:“能让陆少这么惦记,看来这辆车,我当初是真没买错。” 陆则半眯着眼,对他的动作好似全然不知。 齐阔又叹道:“这辆车呢,陆少喜欢,本来我让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难得的是我对它也是喜欢得紧,一时……恐怕是没办法割爱了。” 陆则喝酒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眸子看向了他…… …… a大就在市中心,距离华庭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路上没有堵车,一路十分顺畅,林之言到的时候,代驾也刚刚抵达。 林之言让人在外面等一会,随后抬眸看着那装修的金碧辉煌的会所,抬脚跨入其中。 侍应生凑上前来似乎要说什么,林之言挥手示意他们不用跟,径直坐着电梯上了三楼。 319很容易就能找到,林之言脚步微顿,看着那敞开了一条缝的大门,抬手正要敲门示意,却忽然听到什么,动作一顿。 “陆少,当初赌约说得清清楚楚,你要是能追到那林之言,那辆车,我齐阔自然双手奉上。” 门外,林之言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随后慢慢放了下去。 包厢里的人似乎不少,却难得的不吵闹,里面说话的声音在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之言听那道声音带着缓缓的笑意,不紧不慢的说着:“可是现在,陆少光口中说着把人追到了手,却带都不愿意把人带过来,让我们怎么相信呢?” 陆则闻言,片刻后轻声笑了笑:“所以,齐少的意思就是要毁约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齐阔摇了摇头:“几百万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砸了自己的脸面。” 他笑:“只是毕竟口说无凭,这钱总不能白白砸出去,却连个水花都看不到,陆少想来也能理解我。” 陆则眼睫半垂,慢悠悠地道:“这么说来,齐少是一定要见到人了?” 齐阔但笑不语。 包厢里的氛围一瞬间沉寂。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诶,林先生……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门外,林之言缓缓偏过头,看着那一脸惊讶的男人,眸色冰冷沉寂,不带丝毫感情。 那人忍不住缩了缩脑袋,面上的神情险些维持不住。 林之言问:“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那人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林之言眼睑轻垂,随后慢慢抬起:“谢谢。” 他说着,抬手推开大门,提步迈进包厢内。 他环视一圈,里面的人纷纷看来,神情又惊又讶,还有些看好戏的姿态。 林之言眸色沉了沉,没管他们,把目光缓缓地放到包厢正中央的陆则身上。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神情有些迷蒙,整个人陷入昏暗的沙发里,姿态闲适,手中还端着一杯酒,暗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着。 林之言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里一瞬间的陌生。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 齐阔见着来人,笑着站起身,招呼道:“刚还在说呢,现在人就到了。” 林之言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怪不得在门口的时候就感觉那道声音有些熟悉,原来是之前追过他的人。 齐阔注意到他的神态,向他伸出手,笑着开口:“林先生想来还记得我?” 包厢里的视线全部聚集到他的身上。 林之言垂眸扫了眼他的手,抬眸看去,声音冷淡:“抱歉,对于不重要的人,我一向不怎么放在心上。” 齐阔脸色一僵。 林之言却未在意他,径直朝着陆则的方向走了过去。 包厢里灯光朦胧,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那双眸子,沉静清明。 林之言心下动了动,冲他伸出手:“起来。” 陆则听话地抬手覆了上去,任由他拉着自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林之言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没管周围其他人的惊异的表情,搀着他往外走去。 “林之言。”齐阔开口唤他,神色微沉:“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陆则跟你在一起别有所图。” 林之言脚步一顿,偏头静静看了他片刻,道:“你是觉得我蠢吗?” “什么?”齐阔一时疑惑。 林之言说:“论家世背景我不如你们,但是又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觉得你可以成功算计到我?” 他又扫了他一眼,眼中的轻蔑让齐阔的脸色一瞬间有些维持不住。 林之言带着陆则继续往外走,临出门的那一刻,他又道:“还有。”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这位先生和陆则说的那辆车,我现在不方便去提,所以得麻烦你把车送到我们家。” “清江小区三栋,谢谢。” 第24章 第 24 章 车厢内一片冷寂。 代驾鲜少接这种豪车的单,因此开得小心翼翼,却又不免好奇地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心想刚刚雇主来接人的时候看着还挺紧张急切,怎么出来之后气氛这么僵硬。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林之言坐在驾驶座后面,侧眸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手搭在膝上,一片冰凉。 他思绪此刻一片混乱,却又不知道该想什么,只能透过玻璃的反光,看着车厢那边的陆则。 上车之后,陆则就默默坐在了车向右侧,贴着车门,半垂着眼,一声不吭。 也没有看他一眼。 甚至和他之间的距离足足还能再塞下两个成年人。 林之言垂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动,这才觉到手指被冻得有些僵硬。 他轻轻眨了眨眼,看着那指节有些泛青的手指,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陆则给他涂护手霜的情景。 陆则说他这双手生得好看,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尤其是在用力攥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因为使不上力,青筋凸起的模样更加漂亮。 他还说林之言的手是做实验的手,不能冻着,因此总是比他自己更加爱护。但是林之言体寒,一到冬天手指就很容易冰凉,只要陆则在身边,总是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暖热。 但是现在,手指冻得有些僵硬红肿,陆则那边却在开着车窗,凉风簌簌地进来,有些冷。 包厢门前听到的那些话还在脑海中回放,林之言不觉眨了眨酸涩的眼。 他在人前可以强装冷静,从容不迫的解决那种局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带陆则走,可是现在,夜深人静,彼此沉寂,林之言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想了很多,陆则或许有什么苦衷,或者他有别的什么想法,今天那么明显的一个局,他不信陆则看不出来。他愿意给他个机会,让他去解释,只要合情合理,他都会相信。 他都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可是从上车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陆则却只是和他保持着距离,似乎碰都不想碰他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告诉自己相信陆则,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经历的一切,林之言不相信那些都是假的。 可陆则陌生疏离的态度,却让他的理智倏然崩塌,开口便是嘶哑难言。 他在想如果那场赌约是真的,他要怎么办?如果是假的,他又要怎么办…… 林之言神色怔怔地直面车窗,看着陆则,也看着自己。 窗外霓虹灯经久不灭,林之言看着,只觉恍然。 代驾技术不错,车开的又平又稳,林之言却心神不宁,不想车子忽然间猛地一刹,林之言一个没注意,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往前撞去。 就在额头即将要撞到驾驶座座椅的瞬间,额上忽然附上一只温热的大掌,随即便是男人的一声闷哼。 林之言一时怔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代驾司机急切的道歉:“抱歉抱歉,刚刚忽然有一只猫突然窜了出来,太黑了我险些没注意到,这才点了刹车,你们没事吧?” 陆则往前面看了眼,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小心点。” 林之言愣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我没事,走吧,注意慢点。” 代驾连忙应好,车子的速度却是明显慢了下来。 林之言往旁边看去,陆则已经收回了手,又默默坐到了车厢最右边。 林之言摸了摸额头,刚才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风嗖嗖的钻进来。 林之言抿了抿唇,看着靠在窗边的陆则,道:“陆则,我冷。” 陆则一愣,随后连忙把窗户关上,又探过手握住他的手,眉头顿时紧皱:“那么凉。” 他把他的手攥紧掌心,声音中有些心疼:“怎么不早点说。” 林之言敛了敛睫毛,声音微哑:“那你为什么坐得离我那么远?” 陆则默了默,片刻后轻声道:“师兄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 林之言眉头微皱,想反问他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心下忽然顿了顿。 他想起来了。 陆则曾说过,要是不喜欢,以后就不喝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和今天一样,陆则喝了酒,同样是代驾在前面开车,他们在后面坐着。 但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陆则低声道:“今天是没办法,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哥哥。” 林之言张了张嘴,喉间却一阵哽塞,他在想陆则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想干什么,可唇瓣开开阖阖,却是开不了口。 又是两相沉默。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代驾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场,就先离开了。 车内的两人静默而坐,没有一个人想先下车,也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回家。 也或许是,经了这件事,林之言不确定那以后真的还能是他的家吗? 地下车场的灯光昏暗,只有车内的灯还算明亮。 陆则一直握着他,原本冰凉的手指慢慢暖了起来。 他垂眸看着林之言的手指,光洁修长没有丝毫瑕疵,以往总是和他纠缠在一起,现在却只是任由他握着。 他开口叹道:“师兄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声音清醒,毫无醉意。 林之言的心又被紧紧攥了一下。 “要我问什么呢?”他垂下眼睑,声音轻微:“问你……那个赌约是不是真的吗?” 陆则手一顿,沉默半晌后,他慢慢点了点头:“是。” 林之言呼吸一窒,心中的种种猜测都比不上陆则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信任一瞬间崩塌,狼狈不堪。 他喉结动了动,过了许久,轻轻扯了扯唇,声音艰涩:“所以呢?” 他慢慢把手抽了回来,抬眸看着他,强行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失态,轻声问道:“所以陆少爷费尽心思设了这么一场、连我都能轻易看出端倪的局……是想做什么呢?” 他静静道:“是觉得耍我耍得够了,不想再玩了?还是对我腻了……想要结束这一段关系?” “师兄!”陆则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林之言并未拒绝,反倒是轻轻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陆少爷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折,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会揪着不放的。” “之言、哥哥……”陆则握紧他的手,想要抱他却又不敢,只能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没有那么想,我不是在耍你。” 林之言静静地看着他,道:“你说。” 陆则深吸了口气,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头,轻声说着:“哥哥,我进大学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有好感了……” 林之言顿了顿。 陆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要说一见钟情肯定谈不上,或许是见色起意,也或许是单纯喜欢你给我的感觉。” 林之言微微垂下眸子。 “本来想去了解了解你再去追你的,但是齐阔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你,比我先下手。” “他这个人一向是男女不忌,虽说每段的时间都不长,但是看中了的人就一定要弄到手。” 林之言怔了怔。 “在你这儿,应该算是他第一次滑铁卢。”陆则苦笑:“他追了你半个多月,但一直没成功。那段时间圈子里都在看他的笑话,就算是聚会的时候,也在说这个事儿。” “我跟他打交道次数还算多,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这一次不成,以后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所以在他提出打赌三个月内追到你的时候,我同意了。” 陆则脑袋微微施加了点重量,靠在他的身上,继续说:“他虽然看我不顺眼,但也不能明目张胆跟我对着干。我想不管怎么说,先把你纳入我的名下,他对你就会多几分忌惮。” 林之言张了张嘴,却是问道:“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 陆则顿了顿,道:“齐家除了他,上面还有个大少爷,样样比他出色,深受齐董事长的重视。反而是他,拼命想进公司,却一点核心事务都摸不到。许是看我在家里和他一样排行老一,却有爹宠妈疼,大哥也纵着。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一世祖,偏偏能轻而易举得到他费尽心思得不到的一切,所以就对我有些看不上,平日里阴阳怪气的。” 林之言闻言,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这场赌约,你赢了,赌注是一辆车;那你如果输了呢?” 陆则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一时没说话。 林之言也没催他。 陆则深知今天是一定要把所有事交代清楚,默了半晌,才道:“输了的话,赌注是我名下的一家小公司20%的股份。” 林之言瞳孔微缩。 “那家小公司是我爸拿给我练手的,我自己独占50%的股份。对我爸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经营的好坏都有人兜着。但对齐阔来说,却是个很不错的资源。” 林之言眼睑轻敛:“他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那家公司。”而他,只不过是个幌子。 陆则迟疑着点头。 林之言忽地笑了笑,意味不明:“所以你就那么有自信,能把我追到,能赢了这场赌约?” 陆则摇头:“我没信心。” 林之言掀起眼睫,平静地看着他。 陆则道:“我最开始的想法,只是想把你护在我名下,好让齐阔不敢动手。至于那场赌约,能赢的话自然最好;就算输了,我也有信心让齐阔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林之言一时无言。 陆则软声道:“哥哥,除却刚认识你的时候用了些手段之外,我再没有骗你的事了。” 林之言问:“你用了什么手段?” 陆则默了默:“第一次在实验大楼外的见面,我不是路过,而是听人说你平常回去那里待到很晚,又恰逢那天天色变得很突然,就想着你可能没带伞,特意去等你的。” 林之言低垂的睫毛颤了颤。 “第一次在操场见你的时候,是听说你也在那里,刻意偶遇去了。” 林之言问:“还有呢?” “没了。”陆则说。 林之言抿了抿唇:“那一次我下了兼职回来……” “那一次真是巧合。”陆则道:“那天他们叫我出去,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师兄。”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真是刻意,我事先根本不可能喝酒。” 林之言低垂着头不说话。 陆则轻声道:“这些事……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跟自己爱人说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和别人打赌? “但是又觉得你对这件事应该要有知情权,我不能一直瞒着你。” 林之言垂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正巧三个月时间也快到了,他们都在问,齐阔也有些等不及了,我就将计就计,同意他们的邀约。” “我知道齐阔不可能放任这场赌约输,也知道他肯定会做什么。” 所以,假装喝醉,任由别人拿着他的手机给林之言打电话,甚至放任齐阔说出那样的话…… “不管我怎么说,到底不如你自己听到的。”陆则看着他:“哥哥,我把知情的权利给你。” 林之言心脏狠狠一跳,怪不得,怪不得他才一开始就能感觉这是一个明显的局,一个圈套,陆则却还能被他们算计。 一切都是他故意放纵的。 林之言只觉着心里堵得慌,又酸涩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就像陆则说的,这件事他可以不说的,只要他不说,他就不会知道,齐阔那些人他相信他能处理好,也能让他们不走露半点风声。 但是他没有,他选择把事情摊开在他面前,让他自己亲耳听到,亲眼看到。 林之言抬起手,慢慢捂住了脸。 他仰起头,车顶的灯光顺着缝隙钻进眼里,眼睛有些刺痛,忍不住想要流泪。 “陆则,”他无声地眨了眨眼,小声道:“你别骗我……” 他声音有些无措和惶然:“你别骗我……” “你如果只是想耍我,想要随便谈一段恋爱,我不怪你。” “你什么时候腻了,可以随时离开,我也不怪你。” “你别玩我,陆则……”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脆弱:“我受不起……” 陆则声音嘶哑:“不会。” 他探过身子,伸手打开驾驶座旁边的扶手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 掀开盒盖,里面是两枚除却尺寸一模一样的戒指。 林之言心里颤了颤。 陆则拿出那一枚较大的,放到林之言两指之间,随后控制着林之言的手将那枚戒指缓缓套到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直达根部,紧紧套牢。 林之言怔怔地看着他。 陆则将另一枚戒指放到他手心,缓缓握紧,抬眸认真地看着他: “哥哥,不是我在玩你,是你在掌控我。” 第25章 第 25 章 戒指上带着微微的棱角,紧紧地贴着掌心的肉,膈得手心有点疼。 林之言却并未放松,而是又用力了几分,仿佛这种疼痛就能让他清醒一般。 他垂眸看着陆则手指上的戒指,没有过多的花样,却戴在了中指的位置上,明晃晃地向外人宣告着什么。 那是他戴上去的。 陆则把自己套牢,把自由的权力给了他。 但林之言却觉得,被一种无形的戒指套牢的,好像是他自己。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轻声呢喃道:“你这样的手段,我就算真的被骗了,也不奇怪吧……” 陆则沉默看着他,语气平和而又认真:“那师兄可以看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看看,我能不能骗你一辈子。” 林之言缓缓抬起头,看了他半晌,才缓缓叹了一声:“我信你……” 他将头慢慢抵在陆则的肩上,小声喃喃道:“我信你……” 他把自己交付出去,哪怕前面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也不想放手。 陆则揽着他的腰,将人扣在怀里。 …… 小区里夜深人静,周围并无太多喧嚣。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的上楼,从进入电梯到开门,陆则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林之言身后,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想离开他半步。 林之言看着,却一直没说话。 进了家门,换下鞋子后林之言就进了厨房,陆则就要跟上去,林之言却道:“在外面等着。” 陆则踟躇片刻,还是乖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厨房门。 片刻后,林之言端着一杯水走了出来,递到他面前:“喝了。” 陆则心有忐忑,本以为是什么东西,浅尝了一口后顿时一怔。 甜甜的,是蜂蜜水。 解酒的。 陆则心情有些复杂。 林之言看他喝了下去,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陆则仰头将蜂蜜水饮尽,又把杯子刷了刷,这才起身跟了上去。 林之言已经进了卧室,陆则就在外面等着,等到人终于出来,才磨磨蹭蹭地凑了上去。 林之言瞥了他一眼:“还不洗澡干什么呢?离我远点,一身的酒味。” 陆则抬起胳膊闻了闻,心里也虚,便拿好衣服进了卧室,洗了个战斗澡,又浑身湿气地出来。 林之言已经坐在了被子里,拿着手机在看什么。 陆则掀起被子,一点点地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哥哥,你还在生气吗?” 林之言没看他。 误会是说开了,这件事本身也算解决了,但气是不可能不生的。 陆则小心地贴着他:“哥哥,你要生气也别自己闷着啊,对身体不好。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别不理我行吗?” 林之言闻言,哼了一声:“一身的硬肉,我打你有什么意思?” “那你挑软的地方打嘛……”他握着他的手:“或者你骂我,不管怎么着都成。” “哥哥,你别气了……”林之言眼睫动了动,这才看向他:“怎么着都成?” 陆则心里一跳,还是点头道:“只要哥哥能消气。” 林之言闻言,忽然把手机往往旁边一扔,翻身覆到了陆则身上。 陆则没想到会这么发展,两只手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腰,就见林之言猫眼微眯,凉凉问道:“那我要是想在上面,你也愿意?” 陆则脸色一僵。 林之言哼了一声,正欲下去,腰身却是一紧,回眸便见陆则笑盈盈的:“哥哥要是愿意,也不是不行啊。” 林之言垂眸看着他,陆则神色真诚,毫不作假。 林之言覆在他身上僵了片刻,低头吻了下去。 陆则享受着他难得的主动,直到林之言拍了他一下:“别乱动。” 陆则顿了顿,听话地收回双手。 林之言到底还是青涩的,尤其是在这方面上一向不怎么放得开。 以往陆则好生好语的哄劝,他还是羞于主动,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室内的氛围慢慢灼热。 林之言是生涩的,可就是这种毫不掩饰的生涩,却更能激发人的念头。 尤其是他又格外认真,带着虔诚的学习意味,更是让人无比心动。陆则逐渐有些难以忍受。 偏偏林之言不让他动,便只能忍着。 林之言的手微凉,两相接触像是冰与火的交织,更让人发颤。 气温逐渐攀升,可就在那最紧要的关头,林之言忽然抽身离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陆则一时不上不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林之言擦了擦手:“抱歉,我忽然不想要了,你自己来吧。” 陆则险些气笑了:“哥哥,这样会出事儿的……” “是吗?”林之言偏了偏头:“我觉得还好啊。” 陆则咬牙:“哥哥,这可事关你后半辈子,不能那么残忍吧?” 林之言顿了顿,随即慢条斯理道:“没关系,清心寡欲,说不定我还能活得更久。” 没遇到陆则之前,林之言一个月也未必会有,哪里像和陆则在一起一般,基本上每晚都要厮混上一段时间。 不健康。 陆则哭笑不得,可算是明白林之言的报复在哪了。 他还精神着,放任着不管是不可能的。林之言看起来又打定了主意,陆则便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之言本来以为他会去浴室,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避讳。 身侧的声音穿进耳中,林之言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许久没有滑动。 他抿着唇,想要忽视,但那清晰的声音却直接撞进林之言脑海。 陆则一贯是沉稳的,可今晚却是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魅力。 林之言看了一眼,就被灼到般收回目光。 被窝下的腿不由动了动。 他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 但他显然是低估了。 “哥哥……”身边的声音委屈巴巴。 林之言偏头瞟了一眼,陆则:“我真的不行了……” “哥哥不愿意帮我,我能不能找哥哥借点东西?”林之言也有些受不了,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 就见陆则眼前微亮,随即整个人顺着被子下面钻了进去。 林之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只脚踝就被攥住。 “……陆则?!” 陆则:“哥哥同意了的。” …… ……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不止是陆则,林之言也是双眼空洞,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说话。 脚底似乎还在灼烧着,林之言担心自己明天还能不能走路。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他耳边轻笑:“哥哥不是想在上面吗?我们什么时候试试?” 林之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随后掀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了进去。 都到这时候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陆则说的上面和他说的根本不一样。 他算是明白了,在床上,他这辈子都别想赢过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 日子一如平常的过着。 陆则却多了一件事,收拾齐阔。 他若是愿意老老实实履行赌约,陆则也不会跟他一般计较,可偏偏,贪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有那个胆量,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 很快,齐阔就感觉自己处处受限,原本谈好的合作飞了,联系好的接洽人也对他避之不及,好不容易到手的项目更是屡屡出问题。 好像是身边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他的一切。 齐阔有怀疑过陆则,但他不敢相信陆则有这种手段;更不愿意相信他敢把这件事告诉陆家人,就为了男人。 他让人去查究竟是谁在动手脚,矛头却指向最近势头正盛的一家公司,荣泽。 齐阔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这家公司了,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打过交道,就说他们两个所在的领域都不一样,究竟是哪里碍到他事了。 可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好不容易接洽上荣泽对外负责人,人家也是一副没有这回事的表情,好像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齐阔多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手头上的项目屡屡碰壁,以前完成的项目也或多或少曝出些问题,这件事终于引起了齐董事长和齐总的注意。 齐阔被人叫回老宅,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狠狠骂了一顿。他脸色气得铁青:“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齐老爷子一把把手边的茶壶扔了过去:“你个混账玩意儿,连什么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哪天人家把你玩死都是活该!” “砰”的一声,茶壶砸到齐阔肩上,只觉一阵疼痛。 齐家老大神色沉静地安慰着老爷子,目光沉沉地看向齐阔:“家里最近和荣泽有一笔大合作,眼看着就要迈入正轨,就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家,这项合作人家一直在拖。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损失,但对我们来说,每多拖一天,就是多少钱打水漂。” “我以为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了,本想着你这个项目结束就逐渐让你接触公司事务,却没想到你竟然能闯出这种祸!” “荣泽是什么地位,你以为人家成立时间短,可纵观全首都想和他们合作的有多少?当初这个合作,又是我和爷爷费了多大的功夫拿下来的?你做任何事之前,就不能想想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齐家,你就不能为家里多考虑考虑吗?!” “行了,别说了!”齐老爷子怒道:“你跟他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该不听的还是不听!” 齐老爷子起身,往书房走去,边道:“那个项目也不用你负责了,你手头上的事都交接出来吧,什么时候弄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什么时候再说!” 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求你能跟你大哥比,也别总是让我给你擦屁股!” “老大,跟我来书房!” 齐阔目眦尽裂,看着一贯做得表面仁义的大哥,还有永远偏心的爷爷,十指紧紧握成了拳。 可不管他再怎么样,到底还是阻挡不了手上的东西被收回的命运。 他不敢想荣泽背后的人是陆则,可除了陆则,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还得罪了谁,要这么置他于死地! …… 圣诞已过,元旦就到了,a大各专业也陆陆续续放假。 林之言除了这周的最后一门考试,也就没什么事了。陆则问他寒假怎么安排,林之言说跟着导师做项目,丝毫没有提回家的事。 陆则心里有数,也并未多问,只是道:“那得想想咱们元旦怎么过。” 元旦过后,还有春节。 总之有他在,不可能让林之言一个人孤零零的。 林之言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眉眼处却慢慢柔和。 两人打算得很好,却没想到元旦当天,老宅那边打来了电话。 陆父声音沉稳:“平常都不见你人影,这都跨年了,还打算在外面野?” 陆则一顿,笑道:“哪能啊。” 陆父声音沉沉道:“那晚上就早点回来,一点人都聚齐了,一起吃个饭。” 陆则嬉皮笑脸的应好,等挂了电话,面上的笑意却慢慢敛了下来。 陆父的态度不对,想来是知道了什么。 那是谁告诉他的,自然是不用多想。 上次陆父陆母外出旅游,他只能把消息透给陆准;现在陆父都在,他又被逼得狗急跳墙,也就只有这种法子了。 陆则轻轻笑了笑,果然,留着他还是有点用处了。 出柜都省得自己出了。 他走到沙发旁边坐下,紧紧地抱住林之言,叹道:“哥哥,咱们跨年应该是不能一起过了。” 林之言从书上抬起头,慢慢眨了眨眼,说:“是……你父母让你回家吗?” 陆则点了点头:“我爸让我今天回家吃饭。” 林之言敛了敛眸,声音平静道:“应该的,跨年夜嘛,本来就该一家人聚在一起。” 陆则一时沉默不语,抱着他的动作却是紧了紧:“哥哥……” 林之言放下书,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放缓:“没事,你不也挺久没回去了吗?今天回去好好陪陪伯父伯母,不用急着赶回来。” 他面上带笑,好像丝毫不勉强:“要不要去给伯父伯母买点东西?他们收到礼物肯定开心。” 陆则静静看着他片刻,忽地道:“哥哥。” “嗯?”林之言眉眼温和,陆则垂首在他眉眼处吻了吻:“我喜欢你。” 林之言忍不住笑:“我也喜欢你啊。” 他抱了抱他:“没事的,就一个晚上而已,以前我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握着他的手晃了晃:“大不了咱们明天再一起出去玩,我明天反正也没事。” 陆则久久不言。 林之言抱着他:“真的没事的……” 声音却慢慢变小。 陆则只摩挲着他的后颈:“哥哥,我们也是一家人。” 林之言顿了顿,小声道:“我知道……” 我知道。 他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 陆则离开的时候,林之言还在叮嘱他不用急着回来,可等人真的走后,他才看着书,久久沉不下心。 冰箱里堆了一冰箱的菜,原本他们打算好好吃一顿的。 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 陆则到家的时候,天色将黑,一家人都已经在客厅里等着。 陆母迎了上来,面上的笑有些牵强:“诶,回来了,回来了。” 陆则环视一圈,陆父脸色沉沉,陆准冲他摇了摇头。 陆则心里有数,笑道:“怎么,都在等我呢?” 他动了动鼻子:“我闻到了,张姨做的红烧鱼,我可想这一口了。” 陆母给了陆父一个眼色,陆父脸色虽说仍旧不好看,但还是开口道:“想这一口还不知道经常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什么。” “什么叫鬼混啊?我正正经经上大学怎么在你们嘴里就成了鬼混了?”一家人齐齐落座,陆则说:“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忙呢。” “你能有什么事?”陆父冷哼道。 陆则也不跟他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夹了块鱼,顿时赞叹出声:“张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陆母在一旁笑着道:“喜欢你就多吃点,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没呢,我还胖了不少。”陆则说:“对了,家里还有鱼吗?让张姨等会再给我烧一条。” 陆父道:“这些还不够你吃的?” “我打包带回去不成吗?”陆则说:“家里可没这道菜。” 陆父放下筷子,脸色不太好看:“平时你上学,不回家住就算了。怎么现在放假,也不能在家住?你想吃什么没有?” “那可不成。”陆则吐掉鱼刺:“我在家待久了您非得嫌我不成。” 陆父气鼓鼓的:“你不惹事儿我烦你做什么?” “您瞧瞧您瞧瞧,”陆则看着他啧啧开口:“您看您,我刚进门多久,您这就对我没耐心了。” 陆父被挤兑得一时无言,忍不住开口道:“那还不是你——” “咳!”陆母捣了他一下,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阿则说的有什么错?好好吃饭呢,你态度不能好点?” 陆父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闷头吃饭。 陆准和陆大嫂看在眼里,面面相觑间眸中都有一丝笑意。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极为自在,一边吃还一边道:“这道菜也不错,张姨顺便也帮我炒了,我带回去留着吃。” 张姨在一边看着,笑着应好。 陆母闻言,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一顿饭终于吃完。 陆父坐在桌子上,脸色沉沉。 陆则吃饱喝足,翘着二郎腿姿态悠闲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一进门就拉着张脸。” 陆父闻言,心里的怒气彻底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儿心里没点数吗?” 陆则抬眸懒洋洋地看着他:“我做什么混账事儿了?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打架斗殴,最近老老实实上课认真听讲,你去学校问老师都得说我一句好学生。” 陆父起身朝着客厅走去,拿起一沓文件摔到他面前:“那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陆则随手拿起一看,里面都是他和林之言的照片,有牵手拥抱的,还有接吻的,姿态亲密,虽说离得远不甚清晰,但也能明显看出是他们。 其他的则是林之言的一些资料,陆则随意扫了两眼,慢吞吞抬眸,笑着说:“哎呀,原来您都知道了呀。” 陆父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您知道了还挺好,我最近还在想怎么跟您说呢。这下好了,也不用我主动去说了。” 他看着陆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非但不怕,反而往他和陆母身边凑了凑:“来来来,我给您介绍介绍。” 他拿起手机,边翻相册边道:“就跟您想的那样,我谈对象了,就是他,叫林之言。” 他一边说一边把照片往陆母那边凑:“那些人把我们拍的那么糊,丑死了。我给您看看他长什么样。” “不是我说,妈,您看了他肯定喜欢。” 他说着,把自己拍的高清的照片呈现在陆母面前,陆母有些为难,又抵挡不住诱惑,本想随便扫一眼,却不想瞬间瞪大了眼睛,凑近去看: “呦,这孩子可真好看!” 第26章 第 26 章 陆父脸色瞬间门黑了,重重地咳了两声。 陆母回过神来,坐直身体,也不免有些尴尬。 陆父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瞥过,冷声道:“你也就是看中人家长得好看了!” “这话说得,如果真要算起来,你和我妈可是有不小的责任。”陆则道。 陆父气鼓鼓地看着他:“怎么着,这么说来你这看脸的毛病还是我和你妈遗传的了?” 刚刚还在看脸的陆母抬手掩了掩唇,目光有些游移。 陆父一瞬间门就有些气虚,又瞪了妻子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陆则理直气壮道:“那要不是你和我妈基因那么好,把我生得那么好看,导致我眼光挑剔一般人看不上,又怎么会这样?” 陆父被忽然间门来的一个马屁拍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趁热打铁:“再说了,他又不光是长得好看,你儿子我还没那么肤浅。” 他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他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列,年年都能拿a大最高数额的奖学金;现在才大一就被研究生导师看中在做项目了,明年还打算提前毕业,你去问问谁不对他赞不绝口?人性格还好,你儿子我这种脾气都能受得了,我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门架都没吵过一次,你说有多难得?” “再难得那也是个男人!”陆父一拍桌子,声音铿锵有力。 陆则不服气地问:“男人怎么了?” “男人就是不行!”陆父沉着脸:“你是个男人,就该找个女孩,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不合规矩?” “什么是体统,什么是规矩?”陆则问:“那按你这么说,明知道我喜欢男人,还逼我跟个女孩在一起,你这不是害人家姑娘吗?爸,您可经常跟我说这辈子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不会老了老了要把这唯一一桩亏心事用在我身上吧?” 陆则这话一落,陆准和妻子忍不住嘴角抽搐,都低下头生怕暴露。 陆父气得不得了:“那你也知道是亏心事,就不能不让它变成亏心事?” 陆则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那怎么着,我就是喜欢男的,就不喜欢女的,找个姑娘怎么能不亏心?” 陆父一拍大腿:“你这就是毛病,我给你找个医生看看,什么事都没有了!” 陆则嗤声道:“爸,同性恋早在90年就从疾病列表删除了,这不是病,这就是天生的。” 陆父气得说不出话:“这么说你就非得找个男人?” “那我想也女人也没办法啊,我对女人又硬不起来。”陆则耸耸肩,十分不要脸。 这话一出,正在喝水的陆大嫂瞬间门呛住,陆母脸色也有些尴尬:“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则对大嫂歉意地笑笑,又看着陆父,放软了语气:“那爸,我不喜欢女人就跟你不喜欢男人是一样的,那我要是逼你跟个男人在一起,你什么感觉?” 陆父想了想,顿感一阵恶寒,陆准在一旁斥道:“越说越不着调!” 陆父脸色沉沉,陆则见了,也一言不发。 陆父道:“你从小到大我没管过你,你想要什么我也都给你,自认没有拘束过你,好不容易你上大学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染上这么个毛病!早知道,我就直接送你出国得了!” “那得亏您没送我出国,国外开放着呢。”陆则小声嘟囔,见陆父脸色不好,又道:“而且我这还真不是上大学才染上的,我一直都是,高中的时候就发现了。” “一直是以前没见你跟我说过?!”陆父瞪眼,陆则放缓语气:“不是没跟您说,而是没必要。那时候你管我谈恋爱管得严,我呢,眼光也高,没看得上眼的,所以就一直单着,又没必要跟你说。” “而且您不也说了嘛,咱家一向开明,我就没想那么多。毕竟我想着您又不是那种封建老顽固,这也不是什么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少给我头上戴高帽!”陆父道:“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有什么才算大不了的?” “我从小是把你当儿子养,不是把你当姑娘养的!” “那我现在也是个儿子不是个姑娘啊!”陆则理直气壮。 陆父一时没多想,陆准却因为弟弟对同性恋多少有所了解,闻言忍不住咳了咳。 陆父靠在沙发上,沉默半晌,语气幽幽道:“所以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个男人在一起?” 陆则好声好气开口:“那要不然你非让我娶个老婆,然后呢?我又不喜欢,摆在家里也不舒坦,到时候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还是说您想外面其他人一样,家里摆着个给外人看,外面再去养小的?” 陆则皱了皱眉,满脸嫌弃:“爸,这事儿我可做不来。” 陆父哼道:“你还有做不来的事?” 陆则讨好地凑了上去:“这不是您跟我妈做的榜样太好了吗?您看看别人家,有几个没在外面养个小三小四的?再不济情人也是有的。可您跟我妈这么多年还是蜜里调油一样,眼里就没有过别人。更别说大哥结婚后,和大嫂感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可见您带的好榜样。我就不说能学个十成十,学个五分也是有的。” 陆父被这一番恭维下来,脸上的严肃也有些维持不住,只冷声道:“你惯会在这儿说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 “那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吗,您要觉得是甜言蜜语,只能说您自己做得好。”陆则道。 “你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陆父嘀咕道,沉默片刻又不免叹道:“有这么张嘴,长得也不错,怎么不知道去哄女孩子,偏偏去跟个男的搅和在一起。” 陆则凑到他身边,放软了声音:“那您想想,他除了是个男的,哪点比不上您说的那些姑娘?” 陆父嗤笑:“他能给我生孙子?” “那您这么说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陆则厚着脸皮:“您儿子我没那个能力让男人怀孕怎么办呢?否则的话他说不准还真愿意给我生孩子。” 陆父险些要被他气笑,拿起一旁的抱枕砸他:“你给我滚。” 陆则笑嘻嘻的,任由他打,反正也不疼。 陆父沉默片刻,才慢慢道:“所以现在,不管我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有用啊,您要是愿意给我们提什么意见,比如您和我妈之间门这么多年是怎么相处的,我肯定认真听。”陆则一脸混不吝。 陆父看着他:“你是一直不要脸!”他目光犀利:“你自己不怕,就不怕我去找他?” “你也说了,他就是个学生,我想让你们分手,有的是办法!” 陆则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爸,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总想着人家是看中你儿子的身份?” “先不说您做不做得出来这种事,就是单纯说我们俩之间门,是我去追的他,是我对他死缠烂打,也是我对他放不了手,您这么做,不是在戳您儿子心窝吗?” “人家那么优秀,前途光明,未来一片坦途,要什么样的没有,稀罕我那点身家?” “更何况,您这么做,对您有什么好处?平白闹得两不愉快。” 陆父沉默良久,才道:“你也说了,人家那么优秀,以后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是做什么孽非得跟人家搞同性恋?到时候传出去,人家好好一孩子就得承受外面的风言风语?你想过没有?” 他目光凌厉:“人家对未来有清楚的规划,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毕业读研,未来打算,人家心里清清楚楚,你有什么?你硬拉着人家下水,你有什么本事护着他?我现在要是真的决心棒打鸳鸯,把你或者他送出国,断了你的生活费,你能怎么着?” “我就是铁了心不让你们在一起,你有什么能耐能反抗?” “你说得对,我是电视剧看多了,那我告诉你,电视剧里那些久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情节在现实里根本不存在!我想让你们分开,手段多的是!” 话音一落,室内久久未言,陆母想去拍他的手,陆准也张了张嘴:“爸……” “你给我闭嘴!”陆父怒视他:“从小就数你最宠他,给他背黑锅给他擦屁股!这事我看你也早就知道了吧,合着一直在这儿瞒着我?” “你也给我闭嘴!”陆母也怒了:“合着你忙,阿准又当哥哥又当爹把老一拉扯大还有错了?你在这儿大声吼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跟孩子好好商量,你在这儿吓唬他干什么?” 陆父顿时哑火,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摆了摆手:“得,得,合着整个家里都是好人,就我这么一个坏的!我就什么都不该说!” 陆大嫂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陆准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屋内一时没声。 直到管家走了进来,看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老爷,夫人,外面有人来访。” 陆父脸色不好,正想说什么人这么晚还来,就听一直沉默的陆则说:“让他进来吧。” 陆父猛地看他:“你还敢把人叫到家里来?” 陆则一愣,随机无奈:“不是他。” 管家征询似的看了眼夫人,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出门。 客人很快就来到了,陆父陆母转头看去,只见来人一身西装笔挺,一十来岁,戴着一个银框眼镜,五官还算端正,进了门看着一大家子,愣了愣便唤道:“陆总,陆夫人,老爷子,老夫人,抱歉,这么晚打扰了。” 陆父许久未管过公司的事务,见了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客气的点了点头。一旁的陆准看着来人,神色间门惊异一闪而过。 陆则招呼道:“来了?” 青年行至陆则面前,将一份文件送上,恭敬地打招呼:“陆董。” 这个称呼一出,屋内皆是一片寂静。陆准瞳孔微缩,陆父眉头也是缓缓皱起。 “嗯。”陆则伸手接过,看了两眼:“今天辛苦你了,年底给你提奖金,现在没什么事可以先走了。” 助理点头应是,又跟陆家人告过别,这才转身离开。 陆父看着他,目光沉沉。 陆则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您看看吧。” 陆父狐疑地接过,看着最首页荣泽科技公司董事长几个大字后,饶是他一贯面不改色也忍不住眉心跳了跳,抬眸沉声道:“荣泽是你的?” 尽管他已经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但对于最近势头正盛的新锐公司多少还是有所耳闻。 现在却说,这家公司是他那一贯游手好闲的小儿子的? 陆则道:“资料都在这儿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去问问。” 陆父又看了他一眼,眸间门的惊异难以掩盖。他又飞快地泛着后面的几份资料,零零总总还有他所占有的其他公司的股份,以及他名下的房子车子。 这几乎算是陆则全部的资产。 陆父来不及惊讶太久,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抬眸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跟我说你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不受我管教了是吗?” “爸。”陆则拉长声音无奈唤道:“您知道我没那么想。” “我把这些给您看,只是想告诉您,我已经长大了,有了照顾自己能力。” 陆则微微沉默片刻,道:“您说得没错,林之言未来正好,我又怎么能轻易地拉他下水?” “我既然喜欢他,总该为我们的未来多考虑考虑,总该让我们之间门有个着落,而不是抛却陆家一少爷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 “他那么好,我也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而不是一直当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什么都不会,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陆则抬起眸子,终于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认真道:“爸,我把这些给你看,不是要逼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和他在一起,我有变的更好,我也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 “至于外人的评价,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不在意,谁管他们说什么,注定只能是仰望我们的一群人。” “爸,妈,我只是想跟你们说,你们的儿子真的有在长大,也慢慢懂得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责任。”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陆父问闻言,一时沉默。 陆则继续道:“爸,你当年和我妈在一起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能有个跟您一起成长的伴侣有多难,现在我遇到了那个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他往陆母身边凑了凑,靠在她的肩上:“我也想跟您和我爸一样,未来身边能有个人一直走下去。” 陆母神色慢慢软了下来,那份文件她也看了,除却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感慨她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为了一个人,成长到了他们都不认识的高度。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到底是发软,又不忍心他这么为难,只能叹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陆父却是道:“左右你自己也有能耐,又铁了心,我们反对又有什么用?” “你只管干你想干的,又何必跟我们知会一声?” “我贪心嘛,除了喜欢的人,还想要家里人。”陆则道:“我还想什么时候能把他带回来给你们认识认识呢。” 陆父瞪着他:“你想都别想!” 陆母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把话说的那么死,陆父偏过头,不肯服软。 陆则先笑道:“没事,您不愿意我就见天来烦您,总有一天您能知道他有多好,会接受他的。” 陆父嗤之以鼻:“那你就等着吧。” 见此,陆则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却又没完全过。 索性他也没指望今天一天就能完全说服他们接受林之言,以后多多来做做思想工作就是。 他师兄那么好,还怕有人不喜欢? 陆则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就不留下来烦你了。” 陆母忙道:“不留下来歇一晚?” 陆父脸色不好看:“歇什么歇啊,让他滚!心都在人家身上呢!” 陆母嗔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陆则,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那你……路上当心点,天那么黑了。” 陆则冲她笑了笑,又转向厨房道:“张姨,我要的菜好了没?” 张姨一直躲在厨房提心吊胆,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打包好的大饭盒送了出来:“好了好了!” “里头有你要的两道菜,还有一道汤,回去趁热吃啊!” 陆父吹胡子瞪眼:“不准给他!带回去尽便宜了别人!” 陆母也来了气,把饭盒塞到陆则怀里:“拿着,以后想吃什么还来,妈给你准备!” 她睨着陆父:“一顿饭都舍不得,没得别人说你小气!” 陆父威风了一辈子,偏偏不敢跟老婆大声说话,闻言气得不行,也只是转过了身不看他们。 陆母送陆则出去,给他理了理衣服,心情复杂地开口:“路上注意点。” “你爸那边,他就是那么个脾气,实际上心里已经松了……”她默了默,叹道:“你也长大了,妈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些来……”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好好的吧。” 陆则抱了抱她,软声说了几句话,这才开着车慢慢离开。 一旁的大哥大嫂对视一眼,也全然是松了口气的状态。 …… 林之言在家里看着书,心思却一直沉不下去,时不时看一眼时间门,又不免觉得自己好笑。 笑着笑着又慢慢沉默下去,心中忍不住想到家里人这一步该怎么走。 他自己孑然一身,自然是不用担心,但陆则…… 想着想着思绪就慢慢复杂,林之言看着书,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陆则和他不一样,是受尽家人宠爱长大的,如果他们真的不同意…… 林之言难以想象要怎么办。 时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心情不免有些沉郁。等林之言回过神,抬头一看,已经十一点多。 他在沙发上沉默片刻,正要起身去洗澡,外面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林之言心里一颤,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陆则拎着一个大的保温盒,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他面上不自觉地露出笑,连忙迎了上去,声音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陆则在门口换下鞋子,把手中的保温盒递给他,没回话,反而道:“赶紧吃,刚做好的,还热呢。” 林之言抱着盒子,怔怔地看他。 陆则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晚上没吃饭吧?” 林之言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回答。 他揽着他往屋里走,边说:“里面是我家阿姨做的饭,她手艺特别好。” 他把人按在沙发上,把盒子打开,米饭、菜和汤放得整整齐齐,还冒着热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他抬眸对着林之言笑:“哥哥,尝尝?” 林之言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想起来问他怎么会给他带饭回来,只是听他的话拿起筷子,挟了一口鱼。 “好吃吗?”陆则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脑袋看他。 林之言点了点头。 他看着陆则,见他眉眼柔和,刚想问他怎么回事,陆则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哥哥,以后每一次过节,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林之言神色怔愣,他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话一出,更是让他心中某个想法在作乱:“你……” 陆则冲他笑得安抚:“我和我爸妈坦白了。” “啪嗒”一声,菜落到桌面上,林之言神情恍惚,就听他说:“他们同意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林之言恍恍惚惚,陆则慢慢将人抱进怀里:“哥哥,最开始我就说过,我敢向你表白,就一定有说服我家人的信心。” 林之言犹然心绪难平,他看着陆则,慢慢道:“你今天回去,就是和他们说这件事了?” 陆则道:“原本没想这时候就说的,但我爸他知道了,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坦白了。” 林之言慢慢攥住他的衣领,喃喃出声:“阿则……” 他没想到,他所担忧的,甚至还没有真正化为担忧,就被眼前的男人解决。 没有留给他丝毫的为难。 就那么不经意地,却又自然而然地,把出柜的压力全部压力全部扛在了自己身上,而没有留给他丝毫风险。 这将自上次打赌的事后,林之言总是若有若无的担忧击溃得无影无踪。 满满的安全感。 林之言声音微哑:“伯父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着,就又想到了什么,抬手就要去扒陆则的衣服:“他有没有打你?” 陆则握住他的手,笑着道:“没,什么都没有。” “他一向疼我,再说还有我妈和我哥在呢,他也动不了手。” 他想了想,对上林子言担心的目光,笑道:“说倒是说了几句,但他又说不过我,只能自己憋着气了。” 林之言愣愣地看着他:“伯父……真的同意了?” 陆则笑:“我跟他说了你有多好,有多出色,在学校有多少人追,他有什么道理不喜欢你?” 他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还说我平时正经事不干,硬要把你拉进同性恋的圈子,说我混账,说我不知道考虑后果……” “没有……”林之言喃喃反驳:“没有。” “你很好。” “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陆则扣着他的后颈缓缓摩挲,笑得温柔:“所以哥哥,你是真的信我,是打算跟你过一辈子的了吧?” 林之言抬眸看着他,密长的睫毛一颤又一颤,近似献祭般的,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信……” 我一直都信。 二人紧紧相拥,良久过后,林之言才慢慢平复下心情,他看着陆则,抿了抿唇道:“你……不想问问我的家人吗?” 陆则顿了顿,温声开口:“师兄要是想说,我自然听着,要是不想说,也无所谓。” “总之你现在是我的,同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 林之言忍不住笑,笑完之后,又慢慢沉默。 许是陆则毫不犹豫地出柜给了他勇气,回想起自己,那些以往困顿于心的东西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林之言慢慢开口,似是在回忆:“就是很常见的那种……我母亲是父亲的情人。” 陆则静静地听他说。 林之言慢慢地组织措辞:“她妄想生下个孩子……也就是我,好获得个名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像她这样的女人,还有很多。” “我那位父亲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私生子私生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可笑她太过天真,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设计怀上了我,又把我生下来,却连那个男人的一句好话都没有得到。” “最开始她或许还是抱有期待的,以为再怎么样我也是那个男人的亲生孩子,不可能对我不管不顾。所以刚出生前几年,她对我还算好。虽然脾气暴躁时经常打骂……但好歹还是管我吃饭的。” “后来时间长了,她也慢慢认清了现实,对我就越发不耐,动辄非打即骂,觉得我的存在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反而还是个拖油瓶耽误她寻找更好的。” “她经常不回家……有时候回家也是更半夜,家里如果有菜的话,我就试着自己做些饭自己填饱肚子,家里没有菜的话……我也就只能饿着。” 毕竟他那时候还小,连小学都还没有上,身上更没有钱。 “有时候邻居家的爷爷奶奶看我可怜,也会给我点饭吃。” 虽然伴随着他的更多是那些人的居高临下的鄙夷目光,指指点点他是个私生子,破坏别人家庭的话语……但没有他们,林之言也未必能活到这个时候。 陆则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后来我越来越大,她看我也越来越不顺眼,有时候在外面喝了酒回来看我不顺眼就要打,邻居家一次看不下去,就报了警,她也就收敛了点。那时候我年纪也恰好能上小学了,警察就勒令她送我去上学……” 也就是那样,他才能够有学上。 “后来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呢,在学校里也发现了赚钱的方法,帮别人写作业,给别人答案,一天下来也能攒个那么几块钱。” 那时候他每天上学都会拿一个大袋子,因为班里的小朋友每天都会喝牛奶或者是其他的一些饮品,喝完的那些瓶子攒下来也能卖钱。 有时候他放学还会刻意晚点回去,就是想趁着放学的时候去捡那些他们不要的瓶子。 学校里也大概了解他的情况,除却一应的学杂费全免,能帮的地方也会给他些帮助。 林之言不愿说太多,将那些经历一笔带过,轻描淡写道:“她每每回来见我没死,都会骂一声晦气,然后待不了多久就走。” “后来我小学毕业,以全市最好的成绩考上初中,选了一所私立学校,学杂费全免,奖学金数额也很高,从那时候开始,我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 他顿了顿,看着满眼心疼的陆则, 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时候的日子我已经记得不太清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陆则摸着他的头发,沉默不言。 林之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上初中之后,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面。偶尔回家,也一直没能碰上她。直到后来,邻居才告诉我,早在我上初中没多久,她就回了家一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就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在那个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导致她人走了那么久,林之言都没能看出来家里缺了什么东西。 林之言说:“她可能是觉得……我能养活自己了,她也终于能摆脱我这个拖油瓶了吧……”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她好像去了别的城市,又找了个新的……” 林之言对他笑了笑:“其实真的没什么,我没见过我那所谓的父亲,至于母亲,不管怎么样,也多亏了她把我生下来。” “后来初高中上了之后,每年奖学金都不少,我的日子其实过得挺好的,没你想的那么可怜。” “高考的时候成绩不错,林林总总的奖金加起来也是一大笔钱,所以你看,我比起很多其他同学,日子过得或许还要滋润一些。” 他抬手,慢慢抚平陆则眉间的褶皱:“你也别想太多,我跟你说这些,只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应该对你坦诚,而不是让你想东想西的。” 他双手环着他的腰,神情间带着羞怯:“那些对我而言都是过去式了,只有你才是我的现在。” 还有未来。 陆则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低低道:“会的,你的现在和未来,都会好好的。” “哥哥,以后会有人爱你的。”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纷纷扬扬飘起了雪,一片片的雪花落在纷杂的大地上,覆盖了陆地的一切,也埋葬了过去,昭示着未来一切如新。 市中心的钟声如约响起,旧的一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正在到来。 …… 新年后,陆则十分严谨地遵循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天两头往老宅那边跑,还带着林之言精心准备的东西。 对林之言来说,从未有过这种讨好长辈的经历,但对方是陆则的父母,这种经历就显得格外新奇而又让人紧张。 明明是一向不喜欢同人交往的性子,却为了这事还专门去请教了同门已经见过家长的师兄师姐甚至是导师,询问他们该准备些什么。 陆则只看着他忙来忙去,时不时提醒他一句陆父喜欢什么,陆母喜欢什么,连带着陆大哥和陆大嫂都有份。 总之陆则次次回去,就没有空过手。而事实证明,用心到底还是有用的,每次送回去的东西,陆父表面上反应平淡,但据陆母和陆准的话来说,事后还是非常喜欢的。 尽管神情有些纠结。 就这么一日又一日,说林之言最近又发了什么论文参加了什么项目几乎成了陆则的习惯,陆父从一开始几乎是捂着耳朵不想听,到后来勉强能听两耳朵,到最后能心平气和地听完,时不时还能表达一下观点,顺带着嫌弃一下子家儿子每日无所事事—— 每当这个时候,陆父话还没说出来,就想起自家儿子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了,他也有自己的事业了。 事业干得还不算差。 一时话在嘴里不上不下,气哄哄地赶他走。 陆则见怪不怪,只笑眯眯地说下次再来。 这么下次下次,就下到了小年前一天。 陆父陆母的态度越来越软化,陆则想他们真正接受也是早晚的事,却也没想到,能在小年前一天晚上,收到陆父的短信: “明天小年,带他回家吃顿饭吧。” 彼时二人正在亲密,尝试着林之言心心念念的在上面的姿势,陆则只管躺平,哄着他出力。林之言到底体力不足,自己来又实在得不到趣儿,不过片刻就软软地趴在陆则身上,眼眶含着水雾,声音又娇又软地求他:“阿则……” 陆则又让他说了不少好话,直到人面红耳赤,这才适可而止。随后,便是一阵荒唐。 等到林之言精疲力尽,趴在陆则身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他说:“哥哥,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好不好?” 林之言实在是累坏了,从鼻腔里哼了声,又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陆则轻描淡写地开口:“明天一起回家吃饭。” 林之言拉长声音应了一声,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撑着陆则的胸膛,问道:“你说什么?” 陆则摸着他的脑袋,笑意柔和:“我说,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林之言愣了许久,才抬起胳膊抱住他,将自己紧紧埋在他的怀里。 “好。”他低声开口,眼眶的酸涩却掩藏不住。 …… 见家长之前林之言很紧张,一再追问陆则陆父陆母喜欢什么有什么忌讳,又问自己这身穿着怎么样,是不是长辈喜欢的类型。 直到陆则把他塞进车里,还是忍不住在喋喋不休。 陆则只笑着说:“都合适,都很棒,哥哥你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随着老宅临近,林之言心里的紧张也快要化为实质。可就在车子稳稳停在别墅前的时候,林之言看着门口迎着他们的人,心里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这是陆则的亲人。 林之言心中只有这一种想法。 提步上前,落落大方地打过招呼,陆父表情严肃,只是嗯了一声,陆母则看着他满脸笑意,不住地道:“是个好孩子。” 不管大年小年,总是有着象征一家团聚的意义。 一家人围着坐在一起,满桌的菜都是家常的味道。陆母一边招呼他吃这个吃那个,一边笑意盈盈。 林之言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真的面对了,才发现他只会想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模样。 为了陆则。 到了最后,陆父脸上的严肃也有些维持不住,附和着问了两声,听到他对未来的规划,点着头道:“不错。” 虽未明说,但这已是对他的满意了。 林之言和陆则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年前都没什么事,陆母就发话让孩子们都留在家里,等着过年。 林之言自然是没有异议,当天晚上,就被陆母安排着和陆则睡在一个房间。 “现在放心了?”陆则拥着他,眉眼含笑。 林之言笑得弯了一双猫眼,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声音细软地道:“我好开心啊阿则……” 这种被家人认可的感觉,真的很好…… 林之言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还能有和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上天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眷顾他。 陆则抱着他放在床上:“哥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 小年过后就是大年,陆母这个时候把林之言留下来,是什么意思自是不必再说。 于是年里年外来陆家拜年的人都看到,陆家待客的除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又多了一个青年,看起来和陆二少格外亲密熟稔。有心人想要打探一下是怎么回事,陆母只笑:“我家老二争气,以后啊,我就多了一个儿子了,这个儿子又听话懂事,脾气还好 ,比起上面那两个好多了!” 那人心里本就有些想法,听了这话更是暗暗心惊,只觉得陆家简直是在胡闹。 这搞同性恋就算了,陆家竟然还同意了,还有把人往明面上放的意思? 不管他们怎么想,陆家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就是承认了林之言的存在。 他们没有大肆宣扬什么,却也没有低调的隐瞒,只是十分的自然而然,恰到好处地告诉外人,林之言是我陆家的人。 圈子里的人不无看热闹的,觉得陆家二少爷年纪轻,还没定性,爱玩也就算了,陆家也不管着点,以后闹得难看了,可不就成了笑话。 他们就等,等一年,两年,年,非但没等到他们分手的消息,反而等来了陆二少毕业,陆家发来的结婚请柬。 结婚的对象,赫然就是那个他们认为会成为笑话的人。 第28章 第 28 章 在提前结束掉本科学业之后,林之言直接跟着他那位导师,也是当前领域的大拿直接读博。他本科阶段就开始跟项目写论文,基础放在那,老师也是个好相与的,自然没必要再浪费一些时间。 陆则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进行着本科阶段的学习,毕竟他不需要读研,本科的课程对他也没什么难度,时不时还能在学校里陪陪爱人,何乐而不为? 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学校里的师兄师姐或者刚入学的师弟师妹都知道,他们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宣告什么,但指间那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已经是明了。 有人默默祝福,自然也有人觉得恶心,更甚者还有人向学校举报,但林之言的成绩放在那,陆则的家世摆在那,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个举报自然是没人搭理,反倒是举报的同学被辅导员叫去谈了谈心。 同性恋本就不容易,尤其两位还都是格外出众的人物,平时面对的诱惑也不在少数。大家就一直看着,看着他们能走到什么地步,看着他们的感情能不能一直这么好。 就这么一年两年下来,同学们早已习惯被他们的恩爱闪瞎眼,论坛和社交账号上磕他们的也不在少数。可尽管如此,当他们真的宣布结婚的时候,大家还是免不了一阵错愕。 林之言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婚礼上除了相处了年的舍友,就是同导师名下一些师兄师姐,当然,还有导师本人。 这场婚礼注定得不到法律的认可,但陆家的态度却极为认真,比起几年前大儿子的婚礼,也不差什么。 亲朋好友、商界有过合作关系的,只要能沾上一点关系的,都被请了来。 用陆母的话来说,婚礼的光明正大,是她对儿子婚姻最起码的要求,否则连婚礼都不敢办,这份关系又算什么? 于是,当天来的人几乎站满了整个酒店大厅,众人目视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有人心存祝福,也有人心中轻哂结婚了又能如何,婚前美满婚后情变的还少吗? 但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却还是端着一副得体的笑容,看着两位新郎相拥相吻,许下一生的誓言。 再看着……两位新郎四处敬酒,在走到荣泽公司代表面前时,那位对外的话事人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唤了一声:“陆总。” 酒店大厅顿时一片沉寂。 谁都没想到,这几年势头越来越盛的荣泽老总,竟然是陆家那位素来不学无术的二少。 被遣送出国了几年终于回来了的齐阔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端着酒杯站在原地,久久未言。 对于外人的看法,陆则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任凭别人怎么说,他和林之言之间自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尽管后来两人难免忙碌起来,但私下相处时的模式,却也从未变过。 而等着看笑话的那些人,也眼睁睁地看着林之言完成学业,以优异的成绩进入研究院;也看着荣泽越来越壮大,从公司变成集团,旗下最新成立的那家荣生生物科技公司,更是将两人间的恩爱秀得隐晦又光明正大。 时间慢慢过去,天才生物学家和荣泽董事长的爱情故事也慢慢被外人所知,除却两人本就优秀之外,那丝毫不输当红流量的颜值,也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背靠财大气粗的荣泽,再加上林之言本身的实力,他能将自己在生物方面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攻破了生物学界数道难题,成为该领域顶部的大佬之一。 时间慢慢流逝,两人也慢慢老去,陆则也真的验证了陆家男人长情这句话。这些年两人虽说偶有小打小闹,但大的摩擦去却是从未有过,林之言的柔软,陆则的包容,都是这一段感情维持这么长的不二秘籍。 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再加上陆则经常拉着林之言出去锻炼,他的身体素质也慢慢好起来,一直活到九十六岁,也是无病无灾,安安稳稳。 等到最后,已经白发苍苍的林之言仰头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陆则握着他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一如年轻时温和:“哥哥别怕,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林之言神色复杂,最后还是慢慢闭上了眼,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陆准的儿子在门外等着,察觉到里面的安静,他心里一跳,连忙推门而入,看着安详躺在一起的两位老人,不觉潸然泪下,却也知道,于这两位自幼疼爱他的叔叔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挑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他们合葬在一起,周围不远处是陆父陆母和陆准夫妻俩的墓。更远的地方,则是陆家历代祖先的墓。 这一片地方,相当于是陆家的祖坟。 生亦同衾,死亦同穴。 这是对他们感情最好的尊重。 …… 系统777在空间兴奋地转圈圈,但陆则一直没说话,它的兴奋也慢慢消散,不免担心地开口: 陆则慢慢嗯了一声,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系统777惊讶: 陆则反问: 777支支吾吾: 系统空间的流速可以调整,有时候里面过上一年,外面才是一天。 许多宿主结束任务后难以忘记上个世界的感情,便会在系统空间休息个几十上百年,时间一长,以往的一切慢慢淡化,逐渐平复了心情之后,才会继续下一个世界的任务。 陆则问: 他又不打算忘记他,为什么要休息? 即便是休息,陆则也不认为自己能忘了他。 他经历的时间太长了,却从未遇见过这么让他刻骨铭心的人,别说一个百年,就是再多的百年,他也忘不了。 也不打算忘。 陆则看着系统空间里机械感的墙壁,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777明白陆则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由结结巴巴道: 陆则沉默着没说话。 组长…… 他在打脸部门经了上百个任务,算是极为优秀的成员,如无意外,再经历几个世界就能成功升为组长,可偏偏在这个关头,部门老大却忽然把他调到了洗白部门,美名其曰以后身为组长,要多多了解别的部门的业务。 陆则一直不信这套说辞,可要说部门老大对他有什么恶意,他也不会感觉不到;要说这件事对他有什么不利,这个世界下来也证明了没有这回事。 他一直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这个关头恐怕得不到答案,只想再完成几个世界,攒够了资历再说。 而且……他总感觉自己能遇上林之言,并不是巧合。 这没有丝毫证据可以证明,但就是一种感觉。 而他的感觉,一向敏锐。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哪怕仅仅是要把林之言从那个世界带出来,陆则都要尽快完成任务。 哪来的时间去休息。 陆则果断道。 777犹豫了片刻,还是果断执行命令: 陆则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小到一根手指都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有气无力地唤了声: 777连忙道: 陆则心下叹息,不是快死了就好。 他挣扎着终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左右四处看了看,头顶是漆黑的房梁,农村老式的那种房子,旁边不远处放着一张四方桌子并几条板凳,看上去灰蒙蒙的。鼻尖的被子上隐约传来一股潮湿的霉气,整个房子看起来都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眼睛睁开后,陆则终于能慢慢攒起一些力气,勉强撑着坐起来,只觉脑子一涨一涨的疼,鼻子也不通气,是重感冒的症状。 陆则很久没有过这种经历了,慢慢坐稳身子,被子往下滑,瞬间便觉一阵刺骨的冷意。 陆则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没穿衣服。不仅仅是上衣,而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 陆则眼皮子跳了跳,现在这具身体情况不好,777也没敢把原主的记忆传输过来,他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抬眸环视一圈,屋内的情况瞬间收入眼中,陆则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则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看到他的模样,也愣了愣,随即道:“你醒了?” 陆则随意“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少年看起来不算太高,一米七五的样子,身上手工的棉袄洗得发白,头发微长,侧边的碎发掩住了耳垂,五官也被遮掩着,看得不甚清晰。 少年也没在意他的态度,随手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看到那厚厚的灰尘,眉头不由皱了皱,却也没多管闲事,只是抬头道:“你忘了?你昨天可能是喝多了,今天回来不小心栽到后山那边的河里,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在那泡了多久,感觉已经没有意识了。” 陆则眸色微微变了变。 这种天气,掉进河里,不活活冻死都是幸运的。 陆则哑着嗓子说:“谢谢。” 少年没看他,脸上也没个笑意,只是一板一眼道:“你家没有柴火,也没有水。我刚给你捡了点柴火,又看缸底还有最后一捧米,给你熬了碗粥。”他朝着桌上示意,转身就要出门:“你自己慢慢喝吧。” 陆则叫住他:“你给我换的衣服?” 少年脚步一顿,道:“不然让你浑身湿漉漉地躺进被窝吗?” 陆则默了默,说:“辛苦了。” 少年回头看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低声嘟囔着:“你知道就好。” 死沉死沉,简直跟他家的猪有的一比。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肉。 陆则闻言一时沉默,少年没再说什么,走之前只提醒了他一句:“你可能在发烧,还是让人找个大夫给你瞧瞧吧。” 至于剩下的,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人看着冷冷淡淡,走之前还不忘细心地把门关住。 陆则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目光落在那一碗粥上面。777好心开口:“宿主放心,那粥没毒。” “我知道。”陆则没好气地开口,少年人看着冷,实际上心却是不坏的。 他缩在床上,神情有些蔫蔫的,说: 一管药剂下肚,那些重感冒的症状才算慢慢缓解,与此同时,777道: 陆则慢慢捋着那一份记忆,问: 777说是。 陆则眼睫敛了敛。 只能说不愧是渣男洗白部门。 这些任务对象简直是在比谁更惨。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许家庄许永山独子许青延,自幼聪慧,上学期间年年都是班级前列,眼看着是个考大学的好苗子,可奈何一次意外,许永山瘫痪在床,家里家外就只剩下许母一个人操持。 以往许家虽说家资不丰,但夫妻两个供一个孩子上学咬咬牙还是能坚持下来的。可如今出了这种事,家里大部分存款都被拿去给许父治病,许青延上学的钱实在是掏不出来了。 家庭突逢巨变,许青延也是个懂事的。他没有丝毫抱怨,主动提出退学,在家帮着母亲照顾父亲,料理家务,农忙时分起早贪黑上地干活,同时还得挤出时间看书学习,不荒废学业。 日子虽然苦了些,但许青延的韧劲放在那,慢慢过下去,日子也未必不能好转。 可偏偏他遇上了个原主,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混。 原主父母生前,都是城里机械厂的员工,每个月工资在这个年代不算低,对这个独子也是极其溺爱大方。或许也就是因此,让原主疏于管教,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整日拿着钱和一些职工子弟出去吃喝玩乐,不干正事。 原主父母一开始还没意识到,毕竟他嘴甜,向来知道在父母面前卖乖。等到他们察觉到不对,却已经晚了,原主的性子已经长成,掰都掰不过来。 他们想给原主找个工作,也好过每天这么游手好闲,但原主能耐不大,眼光却高得不行,平常的工作根本看不上。原主父母拉下老脸却给他找关系找工作,但每每干不了多久,原主就坚持不下去了,导致原主父母那段时间几乎沦为机械厂的笑柄。 可尽管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去年原主父亲在机械厂工作的时候,不知怎么旁边的大型器械突然出了问题,“轰”的一声砸了下来,原主父亲当场没了气。母亲知道的时候六神无主,骑着自行车赶过去的时候,被一辆小汽车撞到,最后送进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一个家庭,就这么毁于一旦。 原主悲痛了些时日,但很快就适应没有人管教的日子。再加上父母留下的遗产和机械厂和肇事者的双重赔偿金,更是一笔不少的钱,足够让原主挥霍过日子。 但因为父母已经去世,厂里分匹配的职工宿舍就不能继续住,原主无奈,就只能搬回农村的老家,但平常大多都是在城里那些狐朋狗友的家里住着,一个月也未必能回来几次。村里的人和陆家爷爷奶奶关系好,也是看着陆父长大的,不忍心看这么个孩子就这么堕落下去,好声好气的劝他,却一点用没有,反而被人嫌弃多管闲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渐渐漠然,不再上赶着找不痛快。 这一次也是因为原主在城里和朋友喝多了酒,晕晕乎乎地回来,经过后山时被一个石子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进了河沟沟里。 现在正是数九寒冬,大家都在家里猫着,寻常不会出来。若不是正好碰上了出来打猪草的许青延,只怕他被冻死在河里,也得过很久才会有人发现。 可许青延把他捞上来扛回了家,给他捡柴火烧水熬粥,还好心提醒他找大夫。 明明是人家的救命恩人,许青延也不求什么回报,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一生噩梦的源头。 第29章 第 29 章 原主今年一十三岁,若是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该结婚了,甚至有的结婚早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原主父母还在的时候,也不是没给他寻摸过姑娘安排过相亲,可原主每每要么直接不见,要么就是直接糊弄过去,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他也是含含糊糊,说不出个准话。 陆父陆母心里着急,只以为孩子贪玩,心还没定,却不知道,自家儿子根本就是对姑娘没兴趣。 他喜欢的是跟他一样的男人。 在这个时代,同性恋的词汇还没进入到大众视野,但若是更通俗地说男人喜欢男人,只会迎来别人异样的目光,甚至更严重一点,这是病。 原主即便再混账,也不敢和父母说出这回事,只能遮遮掩掩,一边还得想法子应付父母安排的姑娘。 可如今,陆家双亲皆去,陆家上面再无长辈,原主虽说愧疚心虚,但也算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但要说在外面乱来,那是肯定不敢的,原主也没了解这方面的途径,便一直忍着。直到这次意外,原主认识了许青延,就慢慢起了心思。 只能说许青延不愧是读书人,跟农村里其他孩子就是不一样。原主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只是那种感觉,斯文秀气的,即便是干起活来同样汗流浃背,和其他农村汉子也不一样。 再加上有这么个救命恩情在,原主就借着感激的名头三番五次地往许家跑,又是帮许家干活,又是帮许父买药看病,殷勤得很。许青延原本对他很是防备,但时日一长,他一直坚持不懈,也就意识到他是真心感念恩情,对原主的态度也慢慢软化。 但原主想要的显然不止如此,他虽没有过经验,但长了一张俊俏的脸,又惯来会说甜言蜜语,和许青延之间门也逐渐亲近,慢慢越过了界。 许青延初初察觉到他的心思时是不敢相信的,他以为是自己心思龌龊,想岔了。但原主毫不掩饰的亲密态度,再加上许青延似有若无的试探,在弄明白他心意的那一瞬间门,许青延整个人都是无措与茫然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便是父亲出事,也没有超过自己认知的范畴。但这件事,却真的是让他头脑空空,一直以来学习的知识也丝毫不能为他解惑,但他却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是不对的。 他开始有意避开原主的接触,与他保持距离。原主又岂能察觉不到?再说他费了那么多功夫,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他到底是大了许青延许多,甜言蜜语蜜语甜言,轮番手段齐齐上阵,连哄带骗把那比他小了六岁的少年哄到了手。 那时候的许青延才十七岁,每日除了照顾家里,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却在这个尚且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年纪,被人诱哄着走上了同性恋这条路。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却没有清晰的意识到这条路到底有多难,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身陷泥潭,挣扎不开了。 两人在一起后也有过一段亲密的时光,但可惜的是,从一开始,两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青延哪怕暂时深陷低谷,却也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为自己的目标一直在付出努力。但是原主却是个不思进取的,命比天高但能力却显然跟不上,整日跟着那群兄弟做这个生意做那个生意,妄想着一步登天,结果却是将父母留下的遗产挥霍一空。 许青延看不惯他的作风,无数次好言相劝,原主一开始从还会耐心听几句,到后面就越来越暴躁。 两人之间门的矛盾也越来越深,抛却了热恋期的美好,现实的问题越来越多。最让许青延受不了的,是原主不让他继续学习。 原主知道许青延聪明,却也担心他的聪明会让他最后飞出这座小县城,会认识更多的人,到时候他还拿什么去绑住他? 所以他想折断他的羽翼,逼他放弃未来,做一只待在笼子里依附于他鸟儿,乖顺听话。 但对许青延来说,学习,高考,这是未来,更是他一贯坚持的目标,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演变成动手,彼此的感情也逐渐消磨一空。许青延每每被许父看到脸上的伤口,总是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暗地里身心俱疲。 他提出分手,但原主却不愿意。即便两人之间门有再多的摩擦,原主都不愿意放他自由,让他远走高飞。 最让许青延崩溃的,是他在高考结束、收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却眼睁睁的看着原主,把他期盼已久的录取通知书烧成灰烬。 两人爆发了最激烈的争吵,原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将以往甜蜜外表下掩藏着的卑劣展现的淋漓尽致,明明白白地告诉许青延,他就是一个小混混,他就是那么一个烂人。 他能在亲爹亲妈死后不久就高高兴兴的接受,也能毫不心虚地把救命恩人拉进那肮脏的泥潭中,让他一辈子不得脱身。 闹到最后,两人之间门的关系不知道被怎么捅到了病床上的许父面前,原主知道后毫不心虚,面对许父的质问反而得意洋洋地讥讽:“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吃那么好的药?你以为许青延为什么能找到城里的好工作?这当然都是你那好儿子赚回来的!” “这是你的好儿子撅着屁股求我求来的!” 许青延闻言,脸色煞白,许父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直直地晕厥过去,最后在医院抢救无效,死在了许青延面前。 两个人至此,不死不休。 陆则揉着脑袋,低声喃喃:“十七岁的小孩,也亏得他能下得了手。” 刚从现代世界回来,十七岁的年纪在他脑海中就是个高中生,可能发育都还没发育完。 777也道: 陆则说: 他说着,边下床从衣柜里找了件衣服穿,走到桌前,看着那碗还算粘稠的白粥,仰头喝完了。 777问他: 陆则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 777问: 陆则说: 现在去城里不方便,索性就近便是。 冬天打猎不容易,但陆则在那么多世界里早就练就了一番技术,再加上还有系统在旁边辅助,也不难。 777应好,也有些兴奋。 ……许家,许永山手里捏着竹条在编着什么东西,听见门口的动静,轻轻咳了两声,声音有些苍老:“谁啊?” “爹,是我。”许青延直接推门而入,门外的天光顿时照亮屋子,但不过片刻,门扇被阖上,又恢复了方才的沉寂。 许青延走进门,看了眼屋里,皱了皱眉道:“怎么没烧炉子?” 许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笑着说:“家里就我一个人,烧什么炉子,浪费炭。我在被窝里待着,也不冷。”他说着,又赶紧招呼:“你刚回来,外面冷,赶紧把炉子点了。” “我不用,也不冷,等娘回来再说吧。”许青延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冰凉凉的,哪里不冷,他没说什么,只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好好,一切都好。”许父笑着说,又想着他回来后没去柴房,直接进了屋,问道:“今儿个出去没捡到柴火?” 许青延抿了抿唇,道:“捡到了。” 许父听他说。 “刚经过后山的时候,看见陆家那个在沟里扑腾,险些没命,我把他捞上来送回了家,见他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把柴火留在他家里。”许青延说。 许父一愣:“陆家小子?陆则?” 许青延点头。 许父有些担忧道:“怎么就掉河里了?人没事吧现在?” 许青延摇摇头:“可能是昨天在城里喝多了吧,一身的酒气。”他说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又说:“人现在没事了,我回来的时候人已经醒了。” 许父闻言,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 他想了想,又说:“这事你做的没错。你陆家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跟咱们家关系就好,陆叔陆姨也都是好人,帮了咱们不少……现在就剩下个陆则,咱们能帮就帮吧。” 许青延说:“我知道,我给他挑了些水,看着米缸里还剩点米给他熬了碗粥,就回来了。” “好,好。”许父点头,想了想又说:“明天再去看看他吧,一个人在家,可别出什么事了。” 许青延点了点头,又帮他掖了掖被角,说:“您先歇着,我去做饭,娘应该也快回来了。” 许父点头应好,许青延见他还想拿起竹条,便道:“最近天儿冷,您少编点。” 许父笑呵呵的:“没事儿,没事儿。再过些日子估计就要下雪了,我多攒点,好赶在雪前拿出去卖。” 许青延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烧火,片刻后,又拿着燃着的木棍进了屋里,把炉子点着。 许父阻止道:“哎哎哎,这个时候点什么炉子?” 许青延抬头看他:“娘等会就要回来了。” 许父顿时不说话了。 屋外寒风凌冽,看起来的确是快要下雪了。许青延进了厨房,轻车熟路地添水烧锅,打开米缸舀了半碗米。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又多舀了点。 外面冷,娘回来也能喝点热乎的。 许青延做好饭,许母也刚好从外面回来。最近天气冷,什么活计都没有,许母也不愿意闲在家里,就四处去找些山货,等着去县城里卖,多多少少也是一点钱。 许青延把做好的饭端上桌,现熬的粥,前些日子蒸的黍面混白面的馒头,还有一盘炒萝卜丝。 许母脸上满是疲倦,看见儿子却还是扯出一抹笑:“这几天延延辛苦了,明天过后就不用再去外面打猪草拾柴火了,趁着农闲,好好看看书,温习温习功课。” 许父问她:“明天不上山了?” 许母叹道:“山里什么都没有,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待在家里做点东西,也给延延留点时间门学习。” 许青延没反对,道:“不去也好,外面那么冷,每天待那么长时间门,要冻坏的。” 许青延掰了一半馍给父亲,许父摆摆手:“我不用,不用,一直躺在床上没动弹,我也不饿。” 许青延一顿,许父笑着捧起碗:“我喝点粥,喝点粥就暖和了。” 许青延抿着唇,硬是把馍塞到父亲手里:“您吃,掰了一半明天再热就不好吃了。” 许父推脱不过,只能无奈接过:“你这孩子……” 许青延又对许母说:“捡柴火的事还是我去,您在家里干您的事就好。” 许母直接反对:“你就好好看你的书,别乱跑。” 大冬天的,外面有柴火也早就被人捡完了。说是出去拾柴火,也不过是找些偏僻的地方碰运气,运气好,能得一些柴火;运气不好,一上午也未必能有两根。 许青延还要说什么,许父道:“听你妈的,别跟你妈犟。” 说起柴火,许父想起儿子干的事,又同许母说了一遍。 许母闻言反应大差不差,叹了声道:“陆家夫妻都是好人,怎么生个儿子……哎。” “等晚上我去看看,别没人照应着,再出什么好歹。” 许父点点头:“应该的……” 一家人默默吃着饭,菜色虽然简陋,但好在氛围还算温馨。 吃过饭,许母最后又出去了一趟,许青延在屋里看了会书,也觉得冷的不行,出来看了眼,爹还在屋子眯着眼编竹筐,他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转身悄然出了门。 说是不让他干什么,但真要闲着许青延也闲不下来,他记得上次去的山脚下一个地方有几棵松树,瞧着是活不了了,现在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死了没。 走到后山脚下,这个地方还没被人发现。更幸运的是那几棵松树已经枯死,那些干松针和松树枝干,眼看着能得不少的柴火。许青延面上难得浮现一抹喜色,迅速把东西收拾好,又用随身带着的绳子捆成一捆,就要背着回家。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许青延顿了顿,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明显是从山上走下来,两只手一手提着一只肥兔子和一只山鸡,另一只手竟是拖着一头羊! 这个时候不好打猎,尤其是羊这种动物!许青延见状不免惊讶,在发现对方是谁后,面上更是难免异色。 陆则看了他一眼,冲他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许青延也愣愣地点了点头,见他一直没说话也没动作,沉默片刻后主动开口道:“你没事了?” 陆则说:“家里还有点药,吃了药就好多了。” 许青延点了点头,暗暗感叹了一句他身体素质好,随后又是相顾无言。 两人本就不熟,自然是没什么话题。 直到陆则看他:“还不走吗?” 许青延这才起身往回走。 一路上陆则就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许青延一开始有些不自在,后来慢慢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当他不存在。 直到他到家门口,正要推门而入,陆则也跟着他进来的时候,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回头道:“这是我家。” 陆则看了他一眼:“就是去你家。” 第30章 第 30 章 许青延眼睁睁地看着陆则比他还自然地进了门,左右看了眼,又回头问他:“东西放在哪?” 许青延一愣一愣的:“什么放哪?”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向厨房:“放厨房里行吗?不会有猫来偷吧?” 许青延总算是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忙开口道:“不用……你拿回去,你自己拿回去,我们不用。” 陆则还没说话,屋里头的许父听见了动静,扬声问道:“延延,外面谁啊?” 听到这个称呼,陆则一顿,没等许青延说什么,自己先提高了声音道:“是我,叔。” 他说:“陆家小子。” “陆家小子?”许父的声音明显有些惊讶,连声道:“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延延,赶紧把人领进屋啊!” 许青延还想说什么,陆则已经把东西放到了厨房门口,提步朝着屋里走去。 许青延看了眼那兔子鸡和羊,又看了眼陆则的身影,连忙就想跟上去,却忘了自己背上还有柴火,手忙脚乱地把柴火放到柴房,陆则已经推门而入。 屋子面积不大,陆则一眼扫过,心里对许家的情况大致有了数。 屋里没几样家具,有些看上去还有些老旧,但收拾的很干净,地面少有灰尘,一应东西摆放得也很整齐,可见收拾的人是个细致的。 许父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个枕头,见着他后笑呵呵的,明明也就才四十岁的样子,脸上却满满都是褶子,他招呼道:“坐,快坐,别客气!” 陆则抄起一旁的凳子,在床边靠着许父坐下。 许父又想起什么:“刚从外头回来,冷不冷?你等会,叔把炉子点了。” 陆则见他挣扎着想要够火钳,忙按住他的手道:“叔,没事,我不冷,您别费心。” 许父又想了想:“那、那喝茶,喝茶。” “叔不方便,你别客气,自己倒茶,别客气。” 陆则应声,拿过一旁炉子上温着的茶壶,先给许父倒了一杯,才自己喝。 许父抱着茶杯,一直笑呵呵的,看起来状态不错,道:“好久没见着你,眨眼都长成个大人了。” 陆则说:“我爸妈原本也一直说想来看看您和婶,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爸妈……”许父叹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又怕说多了戳人心窝子,就换了个话题道:“今儿怎么忽然想到来看我了?” 以往这小子独来独往,和谁也说不上两句话,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人心思还在城里,没回来呢。 陆则说:“昨天从城里回来,一不小心掉后山水沟里了,多亏了青延把我救了上来。” 许父挥挥手:“哎,一个村的,说什么救不救,谁看到了都得搭把手。”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不过也不是叔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想想找个稳定的工作,整天在城里喝酒,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事。” “我知道。”陆则态度温和:“昨天掉进沟里的时候,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周围也一直没有人来。青延来之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忽然就想自己这一年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正经事儿没干一件,只知道拿着我爸妈的钱在那挥霍。他们要是泉下有知,只怕也放心不下我。”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村里的人这一年对我多有关照,是我一时想不开,辜负了大家。” “说什么呢。”许父满脸欣慰:“你能及时回头就是最难得的。年轻人嘛,谁没有过这个时候,往后找个正经工作,娶个媳妇儿,也算能让你爸妈安心了。” 陆则笑着点头,又给他添了杯水,许父笑着道:“今晚就留在这儿,一起吃一顿饭,你婶一会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唠唠。” 陆则想拒绝,许父却说:“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家里多久没打扫了,还是说你自己会做饭?” 陆则谨遵自己的人设,一时沉默。 许父笑道:“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别跟叔客气了。” 陆则这才点头。 许青延一直在门外听着,见状才开口道:“我现在就做饭。对了,你拿来的鸡兔子还有羊等会记得自己拿回去。” 许父疑惑:“什么鸡兔子?什么羊?” 许青延看着陆则,他开口解释道:“刚上山一趟,运气不错,打了几只畜生,给您补补身体。” 许父皱眉,就要说什么,陆则直接道:“您要是不收,我现在就走,也不在您家吃饭了。” 许父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他想着陆则估计也是在念着许青延把他捞上来,想了想道:“那兔子和鸡我们留下,你把羊带回去,羊可值钱,你去城里卖,都能卖好些钱。” 陆则只说:“羊肉温补,专门给您找来补身体的。您是想吃肉还是想把它卖了再买些别的补补身子,都随您。” 许父有些生气:“你现在一个人,花钱方面就得多注意一点,以后还得讨媳妇儿,有多少钱能够你这么瞎败?!” 陆则道:“命没了,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他起身:“您别想太多,正巧碰见了,也没费什么力,您留着吧。” “婶还没回来,我去厨房看看,青延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他说着,转身朝厨房走去。许父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孩子生死关头走了那么一遭,似乎变了不少,张着嘴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堂屋的声音很容易就能传到厨房,陆则进去的时候,里面烟雾缭绕,两个锅灶都在烧着。而许青延正站在案板前,看着那只鸡有些无从下手。 父亲既然发了话,鸡和兔子都留下来,那么今天晚上怎么说也得选一样待客,否则没什么像样的肉菜,也实在不太好看。 可家里以前吃得起鸡的时候,这种事情轮不到许青延动手;现在需要他动手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着他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则看了一眼,道:“鸡留着给叔炖汤吧,补补身子。” 许青延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又说:“那今晚就吃兔子吧。” 可兔子更难处理,还得剥皮。许青延看着那只死的不能再死的兔子,眼皮子跳了跳,别说剥皮了,他连碰都不想碰。 陆则注意到他的窘态,拎起兔子道:“我来吧。” 许青延有些讪讪,留人吃饭还让人动手,实在不太像话。他说:“放那吧,先炒别的菜,等我娘回来再处理。” 陆则没听他的话,拿起一旁的刀,三下两除二就把皮剥了下来,完完整整。 陆则说:“兔子皮也可以留下来,拿去卖或者自己留着当个垫脚的都行。” 许青延看着他利索的动作,愣愣应好。 又见他把内脏掏空,许青延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我来吧。” 陆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许青延看着那光秃秃的兔子,的确是有些起鸡皮疙瘩,但总不能一直让客人动手。便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兔子后腿,咬着牙清洗过后把它放在案板上,凭着感觉切成一块一块的。 陆则见他的动作,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坐下来烧锅。 都是男人,胆子练练就出来了,哪那么娇气。 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着,许青延忙来忙去,先炒了个白菜豆腐,又把萝卜和家里剩下的腊肉放在一起炒,勉强也算个荤菜。最后把那兔子下锅,和土豆在一起炖,咕嘟咕嘟的,雾气弥漫,遮住了视线。 陆则抬头看了一眼,恍然有些失神。 少年身形清瘦,五官透着雾气看得不甚清晰,摒弃掉周围的环境,陆则竟有种看到林之言的感觉。 少年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则顿了顿,神情有些疑惑。 “你尝尝熟了没。”许青延又重复了一遍,用筷子夹着一块兔肉递到他唇边。 陆则下意识想别过脸,又觉这样做有些奇怪,动作僵硬地咬了过来,嚼了两口,道:“熟了。” 许青延没烧过兔子,把握不好火候,本想自己尝尝,但客人在这儿显然不合适。闻言便问:“味道怎么样?” 陆则说:“挺好。” “那就行。”许青延把筷子放下,又翻炒了两下,把盖子盖住继续闷着,对陆则说:“不用再烧了,余火焖一会就行。” 陆则闻言,把手里的干玉米棒子扔回旁边的柴火堆,起身拍了拍手。 许青延则是打开旁边的大锅,热气蒸腾间焖好的米饭香气也四溢出来。他拿过几个碗,每个碗里盛了些饭。陆则在旁边看着他,离得近了,少年的五官也能看得清清清楚楚。 不能说多精致,却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五官带着些斯文的秀气。用这个词来形容男性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词最合适。 也难怪原主见了那么一面就上了心,用尽手段把人追到手。 这种和目前大众认知中的男子截然不同,带着久经熏陶的书卷气息,眉眼中满是韵味的少年,确实容易招惹那些人的注意。 陆则眉眼微偏,长得再好看也跟他没关系。 帮忙端着饭菜走到堂屋,夜色也将将要黑,正巧这个时候许母也回来了,见了陆则也是一愣,随即便笑了。 看到桌上的那一盆兔肉,她愣了愣,又想起厨房外面的那头羊,却也没多问什么,而是热情地招待陆则吃饭。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随便做了些。婶子不知道你今天来,不然肯定早点回来!不过青延的手艺也不错,你尝尝!” 陆则对许青延淡漠,对这种长辈态度却是温和,闻言笑着开口道:“青延是跟婶子学得,手艺自是不能差,这些菜比我在城里吃的都好。” 许母立即笑开了一张脸:“你喜欢就好,喜欢以后就多来婶子家,你自己一个人做不住饭,来婶子家也就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儿,千万别客气。” 这种时候陆则自然不能说不败了人家的兴致,只笑着应好:“婶子以后别嫌我烦就成。”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席间许父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陆则说:“明天去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总不能再像现在这么混下去了。” 许父点头道:“去城里好,你爸妈以前在那边留的都有些人脉,你去拜访拜访那些叔叔阿姨,说不准能找到个不错的工作。” 陆则笑:“只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了。” 许母说:“你人聪明,又有之前的基础,应该不难找个工作。” 之前的基础自然是指以前在厂里工作的基础。 陆则只笑了笑没说话,许父想了想又道:“去城里的话你想怎么去?天儿这么冷,还骑自行车?” 陆则自然不愿意,去县城一趟骑车也得一个多小时,夏天就算了,冬天实在冷。他问:“我看看明天村里有没有要去城里的牛车,顺便蹭一道。” 许父笑着说:“那就巧了,也不用牛车,村长家明天就去县城,晚上还回来,你明天就坐村长家的拖拉机去吧。” 他又看着许青延,道:“青延你明天也顺便去一趟吧,把你妈收的那些山货和我做的几个筐子也都带上,也省得以后再跑一趟。” 许青延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好。” 许父道:“等时候明天早上,我让青延去叫你。” 陆则只说:“谢谢叔。” 许父挥了挥手:“谢什么啊。” 吃完饭,陆则就要起身告辞。许父忙撑起身子道:“那头羊你自己拿回去!你的心意叔明白,但叔不能占你的便宜……” 陆则打断他:“叔要真明白就别跟我说这些了,不过就是一头羊,我爸妈要是还在,再怎么感谢也不为过。您别嫌我年轻不懂礼就好。” “这是哪的话!”许母也道:“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那情况谁见着了都不能不管……” “但偏偏就是青延把我捞上来了。”陆则笑:“婶子您再这么客气,以后我可不敢再来您家了。” 许父许母一时沉默。 陆则说:“时间不早,我就先走了,叔婶改天再见。” 许青延默默起身:“我送你。” 许父看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出去,和许母对视一眼,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村里的土路上一片漆黑,只有家家户户透出来的灯光能够提供些零星的照明。 两人相携走着,肩膀一前一后地错开,彼此之间相对沉默。 许青延抿着唇,主动开口道:“明天村长家走得早,天蒙蒙亮就得出发,到时候我去喊你。” 陆则应好。 许青延又说:“我今天拾的柴应该还有一些,缸里也有我打的一点水,天冷,回去后你记得烧点水暖暖再上床。” 陆则说谢谢。 村里也就那么大的地方,不过一会,就到了陆则家门口。 陆则站在门前,垂眸看着只到他鼻尖的人,少年才十七岁,这些年营养又不好,之后好好补补,应该还能再长高一点。 陆则心里毫无思绪地想着,又忽然觉得高不高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许青延得仰头看着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比自己要高多少。 他嘴角扯平,沉默半晌,才算说明了今天的来意:“那只羊……谢谢你。” 陆则说的很简单,不过是一头羊。但那是头成年的公羊,体重少说有二百斤,若是放到城里去卖,赚的钱不说能解决许家的困难,最起码能让他们过个好年,连带着明年一年都能松快一点。 最重要的,是母亲不用再心心念念地为父亲的药钱发愁。 陆则看着他,慢慢道:“我自认为我的命应该是要比一只羊要金贵一些的。” 许青延抿着嘴唇没说话。 陆则说:“一只羊就让你和叔叔阿姨说了无数声谢,那你救了我一命,我又该怎么还?” 许青延抿着唇,小声开口:“不是这个意思。” 陆则眼睑轻敛,看清他的神态,心里忽然跳了跳。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言言有时候心虚的时候,就是这幅乖顺的模样,小声却又认真地开口。 陆则心自暗哂自己当真是看谁都觉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才这么一天而已。 他说:“我也没什么意思。” “我平时再混,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他转身打开院子门,对他说:“行了,不早了,先回去吧,明天不还得早起?” 许青延张了张嘴,陆则直接推门而入,转过身扶着门扇对他道:“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不留你了。” 许青延与他对峙片刻,到底还是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就先走了。” 陆则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片刻过后果断锁上了门。 777在脑海中问: 陆则朝着厨房走去: 第31章 第 31 章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公鸡都还没打鸣,许青延就来敲门。 陆则倒也不会赖床,只是昨天晚上把家里从头到尾清了个遍,又冷又累,弄到半夜才睡,早上才有些没能起来。 听着外面清脆的声音,陆则闭了闭眼,提起精神后喊了声:“来了。” 外面寒风凛冽,一出被窝冷得像刺骨。陆则面不改色,却又在外裤里面又加了条裤子。也亏得他这具身体身高腿长,看起来才不臃肿。 777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偷偷地笑。 热水瓶里还有点昨天烧的热水,陆则凑活着洗了脸刷了牙,没让许青延在外面久等,揣着钱出了门。 门外,许青延原本以为得等他磨蹭许久,却没想到他还挺利落。他扛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就着朦胧的晨光看着陆则,迟疑半晌后道:“你就穿这么点,路上会冷的。” 陆则看着面前的少年,下面暂且不说,光是上面就是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厚厚的棉袄,原本清瘦的身形硬生生被衬得圆润了起来。 陆则觉得自己穿得还行,不怎么冷。 许青延抿了抿唇道:“拖拉机跑着冷,大早上的还有风,你好歹也围个围巾戴个帽子。” 陆则见他坚持,沉默片刻还是妥协的回了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了陆母留下来的围巾和陆父的帽子,又裹了三层,这才出门。 许青延终于满意。 集合的地点在村头。 村长家是全村唯一一户有拖拉机的,平常赶集什么的也都会顺带捎上父老乡亲。当然也不是白捎,村民要么给点钱要么给点东西,毕竟人家来回一趟也耗油,不好白占便宜。 许青延一路扛着袋子,里面是那只两百斤的羊。 昨天晚上回去后,家里就如何处置这头羊商量了许久,最心动的法子还是带到城里卖了。 但又想到这是陆则特意打回来的,他们转头就把东西卖了,做法实在是不好看。 但要留下来,他们又心疼,舍不得吃。 许青延听着他们在那商量,沉默许久才道:“咱家是个什么情况陆则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么打肿脸充胖子。明天我把它带到城里卖了,留几斤羊肉给爹补补身子,剩下的钱,也够咱们明年轻松许多了。” 许父一时沉默,许母叹道:“你说的是。” 只是到底有些抹不开面子。 哪有把人送来的东西再拿出去卖了的。 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 哎。 两百斤的重量不是说说的,许青延到底年纪不大,又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动作间难免有些勉强。 原本想着陆则把羊拎回来的时候那么轻松,许青延以为自己也行,却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索性剩下的筐子和各种山货许母一早就送到村口,许青延不用再操别的心。 陆则看着他吭哧吭哧走了半天,到底是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接过他的袋子:“我来吧。” 许青延想要拒绝,陆则往前示意:“待会要是有人问,你怎么说?” 许青延张了张嘴,蹭车的自然不止他们两个,周围都是认识的乡亲,他们要是问起来许青延带的是什么,许青延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他上前一步:“我和你一起抬。” 陆则直接大步向前,说:“你脚程先快一点再说吧。” 陆则一米八几,腿长步子大,许青延想要跟上他的确有些勉强,闻言不由悄悄瘪了瘪嘴,心里虽说更多的是感激,但也不免有些羞恼。 他还会长的! 两人到村口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许母早已把其他的东西放到了拖拉机上,里面也坐了不少人。 陆则把袋子抗上去,周围的人见状都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陆小子吧?” “还真是……长的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么一大早,可是难得看到他……” 周围人声音不大不小,陆则自然是能听到,抬头挨个唤过去:“叔、婶。” “诶,诶。”那些人明显有些惊讶,对视了一眼后有人试探问道:“陆小子也去赶集啊?” “是。”陆则笑道:“去城里看看。” “哦哦,好,好。”那人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有人看了他身后的那个大袋子,好奇道:“陆小子提那么大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他们可看到了,东西分量不轻,上来的时候还发出砰的一声响呢。 一旁的许青延闻言,不由舔了舔唇。 陆则笑着,轻描淡写道:“家里没东西了,昨天上山本来想碰碰运气,正好碰到只个落单的羊,想着今天带到城里卖。” “哎呦!”一群人纷纷惊呼出声:“羊可是稀罕玩意儿!你这看起来得有百来斤吧!” 陆则道:“也不大,估计是走丢的羊崽子,不到一百斤的样子。我自个儿在家也不会烧,想着卖了好歹能买点别的。” “呵呵,是是是。”一群人虽然都羡慕他有这么好的运气,但到底是跟人家不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反正农闲了,没什么事,等以后也让家里的小子去山上看看,就不说羊,哪怕是只山鸡兔子也是一顿肉啊。 许青延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惯来不会应付这些叔叔伯伯,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难免不会有人眼红。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到齐,拖拉机开动,轰轰隆隆的声音吵得很。 许母来得早,给他们占了个好位置,车头的地方,前面有东西挡着,风没那么大。 许青延凑到陆则身边,贴着他耳畔说了声谢谢。 周围的风都是冷冽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诉说转瞬即逝,但很是明显。 陆则转头对上许青延的脸,少年口鼻都被包裹在围巾之下,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像是最光彩的黑曜石,夺目绚烂。 陆则怔了怔,随即说了句没事。 他还没转过头,手里忽然被塞了个温热的东西。他垂眸一看,是一张现烙出来的油饼,里面放了些葱花,看上去喷香酥脆,一口掉渣的那种。 拖拉机的声响轰隆隆,吵得很,许青延只能凑到他耳边说话:“我娘早上烙的饼,让咱们路上吃。” 他又从一旁的竹筐里拿出一个水杯,用毛巾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热乎乎的。 许青延说:“还有水,趁热喝。” 陆则心绪一时不免有些复杂。 许家的情况他是了解的,平时吃喝估计都很节省,昨天为了招待他蒸了一大锅米饭;今天又烙了煎饼,用的还是白面。 陆则低头咬了一口,说:“替我谢过婶子。” 许青延胡乱吃了一口,小声说:“该我们谢你才是。” 他一路上关注着陆则,见他一个饼吃完了就又给他塞了一个,一连吃了三个,见许青延还要再塞,陆则无奈道:“我吃好了。” 许母用料忒实在,两个饼子下肚暖暖和和的,也饱得差不多。 许青延又把水递给他,陆则犹豫了一会,还是拧开了瓶盖,张嘴没碰瓶口,喝了两口。 许青延自是注意到他的动作,睫毛微微敛了敛,心道是个讲究的。 又等了一会,他默默地把饼子啃完,感觉有些噎,拿着瓶子问陆则:“还要吗?” 见陆则摇了摇头,他这才凑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 陆则见状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 农村的土路不好走,一路磕磕绊绊,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城里。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城里看起来也有了些人烟。 大多数人都是去集市上,陆则却是让村长家的儿子把他们在国营饭店门口放了下来。 一整只羊,一般人家吃不下,现杀现卖他们也没那个条件,最好的方法就是卖到饭店之类的地方。 其中又属国营饭店最有钱。 陆则帮许青延把羊扛了下来,门口招待的人听到他们来意后连忙叫经理出来。为免耽误生意,一群人挪到后厨,但大厅里却也有不少客人看到了袋子里的羊。 经理让人称了称重量,又问了点问题,得知是昨天晚上刚打的,才在外面冻了一晚上之后,不由点了点头。 “这样,这羊的确新鲜,我也不压你价,整头羊我给你二百七十四块八毛,你看怎么样?”经理说。 许青延闻言心下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咱们国营饭店做生意自然是公道的。这样吧,你给我二百七十块钱,再给我装几斤肉,拿两根骨头,成不成?” 经理见他爽快,也没再纠缠什么,当即便说:“成!保准给你留几斤好肉!” 许青延这才露出一抹笑,经理让人去找钱,等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到手后,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陆则一直在他后面看着,也没出声。看他一点点和经理交涉,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随即又慢慢放松。 十七岁的男孩,说小也不小了,也该慢慢成长了。 陆则心想。 羊现在不好处理,便约定好等下午再来拿。经理知道他带的还有山货,看了眼品质后也决定收了,虽说比在外面卖的低了半成,但好歹是全部卖出去了,以往还总是有剩下的。 许青延心满意足。 陆则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好,打开棉袄又撩起毛衣,露出的贴身里衣心口的地方缝了一个小小的口袋,四周严严实实,只留下两指宽的口留着放钱进去,上面甚至还缀有两个扣子。 陆则看了一眼,移过目光,许青延整理好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说:“我等会得去集市那边,把剩下的竹筐都给卖了,下午还要去书店买点书,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陆则摇头:“我还有别的事。” 许青延也知道他来城里一趟肯定是有自己的事要忙,能这么帮自己已经很不错了,闻言也没多问,只是提醒他:“晚上你还回村里吗?正叔的拖拉机一般下午四点就要走,你要是回去,到时候也得在这里等着。” 陆则点点头:“知道了。” 许青延见他表态,才算松了一口气。两人就此别过,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777看着许青延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筐,不由问道: 陆则脚步一顿: 他说: 777一时无言,好半天后才吭哧道: 陆则笑: 777沉默片刻,憋出了一句: 陆则只说: 按照记忆里的地方走去,陆则这次进城是有自己的事的。 要护住许青延一生顺遂,首先他自己得先立起来,才能在许青延遇到问题的时候搭把手。 在这个即将迎来飞速发展之初的年代,陆则也有想过要做什么事。许青延未来肯定是走知识分子那条路,他的天分摆在那。陆则原本也想过在这条路上当个先行者,毕竟他脑子里的知识足够让他在这个年代获得崇高的地位。但是原身的资质摆在那,初中的学历更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一蹴而就,没法解释。但要慢慢来,从大学一步步往上爬,变现的时间又未免太长了些。 想了想去,最合适的还是从商。 原主父母工作勤奋,也一贯节约,工作这么多年省下了不少钱,在外人看来多少也算一笔巨款。再加上父母双双出事,领到的工厂和肇事者的赔偿款,加起来在这个年代,更是一笔不菲的钱。 现在房地产还没兴起,其他的高科技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陆则要从商,就只能从实业开始。而那么些实业中,成本最低,最容易上手的,就是服装业。 陆则脑子飞快转动,原主父母留下来的钱不少,但是要从无到有办一个服装厂要耗费的钱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既然自己办不行,那就用租的…… 原主在城里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混着,也因此结识了一群人,说是在本地开个服装厂,明里暗里地暗示他这个服装厂的前景有多好,他们去南方做过专业的考察,也在本地做过市场调研,甚至还高薪从外面请来了两个老师傅和两个技术人员。原主和他们去厂里看过一次,看到那专业的设备的流水线当即就动了心,觉得大有可为。好说歹说才说动他们带他一起,大手一挥拿出两千块钱投了进去。 那家厂子本身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器械是真的,员工也是真的,去外面请的设计师和师傅也是真的。 但厂子后面的那群人,明面上是做服装的,实际上是在做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这不过是背地里生意的掩护罢了。 原主上了他们的船后,前两个月人家都说厂子刚办,效益不好,让他再等等。原主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却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警察抓人,原主被迫在局子里走了一圈,确定了他确实不知情后才被放了出来。 最后钱虽然被还了回来,但却去局子里走了一遭,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得到。 现在原主已经把那两千块钱投了出去,而陆则此行,就是为了回收利息的。 那群人进去后厂子就成了就成了无主之物,里面的器械都被收归了公家所有。但厂子里还有许多不知情的员工,有些老师傅还是拖家带口从南方过来的,怎么安置这群人,可成了公家头疼的事了。 陆则这个时候若是愿意接手,想来也算是解决了他们的一个麻烦。 朝着警察局走去,陆则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个闭环的链条,心里逐渐定了下来。 随意往四周看了眼,警察局靠近居民区,这个时候大多都在上班,少有行人。只有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边走边哄。 陆则在那孩子的衣服和鞋上顿了顿,心道可是巧了,进警察局的投名状这不就有了? …… …… 下午四点,许青延准时在国营饭店门口等着,手里还剩一个筐,提着他买的一些东西。 把饭店人给的羊肉和骨头放在最底下,又买了些菜,许青延四处看了眼,陆则还没来。 国营饭店里挂的有钟表,许青延看了眼,已经四点,到了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时间。 但陆则还没来。 正叔一般都很准时,前后不会超过十分钟。许青延有些急,看着时钟一分一秒的走过,四处张望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错过了正叔的车,他又没骑自行车,再要回去可不方便。 拖拉机轰轰的声响很大,隔着老远就传到了耳中。许青延抬眼望去,是正叔。 拖拉机在面前停下,正叔问他:“怎么没看到陆家小子?他不回村了?” “回。”许青延说:“他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还得一会。” “嚯,那可不能等他了,再晚回去就黑了。”正叔说道,许青延还想说再等两分钟,其他村民也纷纷开口:“这时候还没来,说不准就是不回去了。陆小子在城里熟门熟路的,怎么也轮不着咱们担心。” “话说青延什么时候和陆家小子这么好了?”有人会心一问。 许青延顿了顿,只道:“前两天说了几句话,就那么慢慢熟悉了。” “果然还是年轻人之间有话题。” 许青延抿着唇没说话。 正叔已经发动了拖拉机,陆则还没来。 他睫毛微微敛了敛,以为陆则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却不料拖拉机刚动,车壁上忽然攀上了两只手,紧接着陆则整个人撑了上来,长腿一迈,就进了车斗。 拖拉机瞬间发动。 许青延眼睛瞬间就亮了,不自觉地往他那边凑了凑:“你来了!” 陆则对上他那莹亮的眸子,不觉顿了顿,随后点了头:“处理点事,晚了点。” 许青延也高兴,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夸张,便微抿着唇,眼眸却还是微漾:“赶上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回去了呢。” 陆则在他身边坐下,闻言说了句:“回去。” 他对上小孩的目光,想了想,把手里提着袋子递到他面前:“吃一个。” 许青延低头一看,油纸包着的是几块鸡蛋糕,现出锅的,看上去暄软蓬松,鼻尖都还能闻到香气。 这种东西不便宜,许青延想要拒绝,陆则已经拿起一个塞到他嘴里:“尝尝好不好吃。” 早上吃了人家的饼,晚上总得还回去。 许青延犹豫了片刻,还是双手拿着鸡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陆则看了他一眼,小孩两颊鼓鼓囊囊的,吃东西吃得小心细致,生怕掉一点渣渣。 他又看了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 第32章 第 32 章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到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去。 从拖拉机上下来往回走的时候,陆则十分自然地把手里拎着的两个油纸包放到许青延提着的竹筐里。 他的动作没加遮掩,许青延自然是注意到了,看了眼也没说什么。 他以为是陆则懒得提了,也就没怎么在意。 只是他手上好像除了那两个油纸包外就没别的了? 许青延往他手上又看了一眼,不由问道:“你没买别的东西吗?” 陆则道:“什么东西?” 许青延说:“米面,菜,盐啊什么的。” 上次去他家厨房一看,里面可什么东西都没有。 陆则一时陷入了沉默。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吃许家的,还真没想过做饭的事。这一次去城里,主要任务也不是买东西。 更别说原主的混混名头实在太大,警察觉得人都对他眼熟,又听到他的报案,盘问了半晌才放过他,这才导致回来的时候晚了。 他说:“没事,明天看看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先去买一点。” 许青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道:“这两天先在我们家吃吧。” “不麻烦了……”陆则刚想开口,许青延就说:“晚上家里吃羊肉锅子。” 陆则一顿。 许青延看着他:“我留了些羊肉羊骨,又买了点菜,晚上正好煮锅子。” 陆则看着他。 许青延说:“我妈手艺可好了,比城里的师傅还好。” 陆则面无表情。 许青延:“大冬天的,来回一趟不冷吗?吃个锅子暖暖不好吗?” 陆则抿了抿唇。 许青延忍住不笑,放软了声音:“好吧,其实是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妈肯定不会做的,我馋羊肉很久了,你就当满足一下我行吗?” 陆则这才勉强点头。 许青延眉眼微弯,他生得稚气,此时这么笑着更显少年感。比之平常强装出来的稳重,要顺眼的多。 回去之后,许母满脸热情地招待,接过许青延手中的篮子就把两人往侧屋里推:“路上冷,你先跟延延回屋里休息会,把堂屋里的炉子拉过去点上。今儿个让你尝尝婶子的手艺!” 陆则只能说谢,许青延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想给她帮忙,许母说:“不用不用,就炖了汤,费不了多大事儿!你跟陆则好好玩。” 许青延这才领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整洁。 一张床,被子铺的整整齐齐,床边有一个书桌,上面还有书正展开着,主人应该刚看过不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床尾的地方还有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许青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拉起书桌旁的椅子让他坐:“条件简陋,别见怪。” 陆则摇摇头:“挺好的。” 许青延从外屋拿了些瓜子花生过来,又把堂屋的炉子搬了过来,给他倒了杯水道:“喝点水吧。” 他顿了顿,又说:“杯子我刚洗过了。” 陆则顿了顿,想起早上的那一幕,也没过多解释什么,只顺从地凑近杯沿喝了一口水:“谢谢。” 许青延看他毫不勉强的样子,想着应该不是嫌弃他们家。 可能就是单纯的讲究,不愿意和人一起用。 他垂下了眼眸,也没再说什么,径自开始收拾自己买的东西。 他虽然不上学,但也有一直留意着高中的动向,再加上也有一些以前玩得好的同学在高中读书,许青延时常会问他们购置了些什么学习资料,如果可以的话,他自己也会买一份同样的。 这次出门,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去买书,但是他去的时间不巧,其中有两本没货,得等两天才能到。 但是过两天再去一趟城里,未免有些麻烦。 村长家也不是天天都去的,一般也就十天半个月去一趟,到时候怎么去也是个问题。 但要再等个十天半个月,他的进度就要慢上那么长时间。 许青延想了想,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陆则。 陆则正剥着花生,一口一个地吃着。察觉到许青延的视线,抬眸询问地看过去,见他神色间有些苦恼,不由问道:“怎么了?” 许青延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最近还去不去城里?” 陆则说:“过两天可能会去一趟。” 过两天警察应该就能掌握住证据,把那群人一网打尽,到时候接手厂子的事,他肯定得过去一趟。 许青延眼前一亮,犹豫了片刻开口:“那、那你到时候去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两本书?” 陆则看他:“书?” 许青延说:“我今天去买的时候书店里已经没了,可能过两天才能到货。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一下?” 陆则问:“什么书?” 许青延拿了一张纸,写了两个名字:“就是这两本。” 陆则垂眸一看,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内容,而是字体本身。 清敛而又内藏笔锋。 陆则说:“字不错。” 许青延微微笑了笑,似乎很不好意思。 陆则把纸收了起来:“我去的话就给你带。” 许青延瞬间眉开眼笑,又去拿了钱出来,想了想道:“如果到时候钱不够的话麻烦你帮我垫一下,回来后我再补给你。” 他虽然有事先问过同学书的价格,但难保不会有变。 陆则说好。 接下来一阵相安无事。 许母在厨房忙着,陆则也在那慢慢吃着自己的花生,话不多的样子。许青延也就放心的拿起刚买的书看了起来。 里面的题型都比较新,许青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慢慢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房间里除了剥花生的清脆声响,只剩下笔尖滑过纸张的细微动静。 陆则朝他看了一眼,少年头发有些长了,低头时碎发总是会遮盖住视线。他不自觉的把笔放在嘴里咬,一手时不时地拨弄一下头发。全副身心显然都沉浸在了其中。 陆则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外面寒风凛冽,屋里有炉子在烤着,还算暖和。 他忽然就想起了林之言。 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每当闲下来,就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 想到每年冬天,他也是这么依偎在自己怀里,手里捧着最新的论文周刊,看一会就亲他一口,有时候想吃什么了,还会黏黏糊糊地冲他撒娇,央着他去做。 首都不常下雪,每次下雪,林之言便会请假在家,两人能腻歪上一整天。 “陆则?”耳边的声音清悦柔和,陆则恍然间以为是林之言在叫他。 抬眸看去,许青延已经收拾好了书,站起身来:“吃饭了。” 陆则这才听见许母在外面喊着吃饭,他默了默:“抱歉,刚在想一些事。” 许青延说:“没事,赶紧过去吧。” 陆则站起身,手心还攥着一把剥好了的花生。 他微顿,随后把花生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许母正端着大盘小盘往堂屋走,陆则帮许青延把炉子搬回去,铁锅就放在了炉子上面,这样锅上面的汤既不会凉,还能煮些别的菜。 许母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着道:“你在家里要是自己一个人不想做饭就来婶子家,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别不好意思。” 陆则哪不能不好意思?今天出去了一天,许母就在家里做了一锅白面馒头,挑着大个的往他碗里放。 他想下次进城不能忘了买些粮食,原主父母留下来的还有些粮票,应该够用一段时间的了。但这些日子不进城,也不能白吃人家的…… 羊肉炖得很烂,羊汤里面放了些姜,有些辣辣的,喝一碗就能把浑身的寒意驱散。 许父一直笑呵呵地招呼他吃菜,让他别客气。陆则也不可能真的不客气,他没吃多少肉,只是喝了两碗汤,冲许母笑道:“婶子手艺好。” 许母眉开眼笑:“你喜欢就成,多喝点多喝点,别的不说,汤汤水水肯定管够!” 这两天两顿饭下来,她也多少能看清这个孩子是个什么样人,家教规矩绝对是有的,哪里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好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小混混一样。 便是以往不懂事,现在经了那么一场生死关卡后,也慢慢改好了。 这才是最难得的。 吃过饭之后,陆则没让他们送,结果还没走到一半,许青延忽然追了上来:“你的东西忘了。” 陆则垂眸一看,是他买的那两个油纸包。 陆则说:“给你和叔婶买的。” 许青延一愣,点心糕点可不便宜,当即摇头道:“我们不能收,你……” 陆则说:“我不吃这些东西。你看着要么自己吃,要么留着招待客人,都行。” 他说完,不等许青延再说什么,挥挥手就走了。留着许青延在原地看着东西半晌,才默默转回了家。 许母正在收拾碗筷,听见动静看了他一眼:“没收吧?” 许青延摇了摇头:“咱家也不能一直这么占他的便宜啊。” 许母摇了摇头:“这孩子是知道感恩的。” 她想了想:“我看晚上的天,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你明天早上起来淘点麦子,趁着天晴赶紧晒晒,过两天去打点白面,家里也没白面了。” 许青延说好。 许母喃喃说:“到底是一个孩子,咱也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他在村里这段时间,你每天勤点喊他去吃饭,他要不来你就拉他过来。” 许青延又想起他嫌自己腿短的样子,无奈道:“他那么高高大大一个人,我哪能拉得动他?” 许母戳着他脑门子笑:“傻孩子。” 许青延也看着她,露出一抹笑。 家里许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氛围了,许青延也高兴。 第一天天不亮,许母和许青延就起来了。许母做饭,许青延则拿着个大盆,把麦子放进里面淘洗,等麦皮和一些杂物浮上来的时候,便把东西撇去,等石子沉淀在麦底,就把麦子捞出来,放在一旁的簸箕上滤水,等到太阳将将要升起的时候,又把滤过水的麦子放在准备好的竹席上,翻成一垄一垄的。 这两天太阳要是都好,他们翻的勤快一点就能晒得差不多。 许母把饭做好,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招呼许青延洗漱,又让他去叫陆则来吃饭。 早上的天气冷得很,但许青延忙活了半天却出了一身汗。他收拾好自己,便去陆家门口,却见门从外面锁上了。 许青延愣了愣,没想到他那么早就起来了,又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他一直在城里长大,很少回村,也不知道有什么认识的人,能去哪儿? 许青延想不通,正要先回去,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许青延转身一看,男人身形颀长,手里还拎着一条大鱼,不正是他要找的人。 陆则问:“我今天不去城里,是有什么事要和我交代?” 许青延摇摇头:“没,我不着急。” “是我娘让喊你去吃饭。” 陆则顿了顿,开门的手一停,也没拒绝,就说:“好。” 许青延看着他就那么直接走了,鱼还在手里拎着,想起他这两天干的事,眼皮子不由跳了跳:“要不你先把鱼放屋里吧……” 陆则回眸看了他一眼,说:“我今天想吃鱼,想让婶子帮我烧了。” 说是他想吃,到时候他吃的估计也就那么一点,剩下的全便宜他们家。 许青延追上他的脚步,试图劝说:“我记得家里还有一条腌过的小鱼,你要是想吃咱们可以吃那个。” 陆则说:“可我想吃新鲜的。” 许青延还想再说什么,陆则停住脚步,伸手指了指他家的方向:“婶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青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无话可说。 进了许家门之后,许母一看他的手上,顿时一惊:“怎么又带东西来了?” 陆则说:“早上起得早,忽然想吃鱼,就去后山河边看了看,运气好,抓到了一条,麻烦婶子今天中午烧了。” 许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道:“这个天气,你能抓到鱼,的确是运气不错。” 陆则笑了笑没说话。 早上许母熬了些粥,又热了些馒头,还有之前腌的萝卜干,一顿清粥小菜倒是正好。 中午许母征询了他的意见,问他鱼想怎么吃,那么大一条鱼,想各种花样都来一次,都够吃个两三次。 陆则知道农家油金贵,只说:“用鱼头烧汤吧,青延读书用脑,多补补。” 许母一愣,自从许父病了后她心思大多都在外面的活和许父身上,还真的很少关注儿子的身体,当即便说好。 许青延在一旁听着,也没想到他会提到自己,又见他在床边和许父聊得开心,抿了抿唇,上厨房和许母一起忙活去了。 把鱼鳞刮了,又把内脏收拾妥当,许母余光看到儿子进来凑到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那条鱼,不由戳了戳他脑袋:“小馋猫。” “你怕不是属猫的吧。” 那么爱吃鱼。 许青延笑着,乖觉得给她烧锅。 中午的鱼头豆腐汤自是鲜美,陆则多喝了两碗汤,肉倒是没吃多少。许父许母看着也是更喜欢汤,反倒是许青延,平时看起来胃口不大,现在一小口一小口,小半个鱼头都是他解决的。 陆则不由看了他一眼:“喜欢吃鱼?” 许青延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红着张脸说:“还好。” 陆则看了他片刻,眼眸轻垂道:“中午天气暖和,鱼会多一点。你要是喜欢吃,我带你去捉鱼,多抓一点囤着。” 许青延眼前一亮:“好啊!” 许父在一旁听着也来了兴致:“我记得仓库里还有我以前做的鱼竿,延延你等会去找找,这个时候说不定还真能钓上来几条鱼。” 许母说:“哪那么好的运气,这个时候就算有鱼,估计也都是一些小鱼。” 许父笑着说:“小鱼也好啊,小鱼钓回来,用油炸一下,挺好的下酒菜呢!” 许母想说哪那么奢侈用油炸鱼,但看着大家都高兴,到底没说这话,只道:“去,去,看你们能钓多少鱼,回来想怎么吃我都给你做!” 许青延不免有些兴奋,他自幼性子文气,和村里的男孩不怎么能玩到一块,难得有个年长的愿意带他玩,自然是兴致冲冲的。 带上了鱼竿和桶,陆则又拿了把砍柴用的刀等着削树枝,两人便相携往后山走去。 到了地方后,许青延先在河水上游架好鱼竿,然后便好奇地看着陆则从旁边树上折下了一根半个手腕粗的树枝,拿着砍柴刀把顶端削尖。 他问:“你是要用它叉鱼吗?” 陆则点头。 许青延咬着下唇,他夏天的时候也玩过,但从来没有成功扎到过鱼,就不免有些担忧。 陆则却用实力告诉他,他早上的鱼,不是凭运气得来的。 中午气温高,河里的鱼都活跃了起来。岸边的水浅,陆则脚上穿着许父之前的雨靴,逐渐淌到靠近河道中间的位置,那个地方有一块大石头,他一脚踩在石头上借力,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随即眼神一凌,高高举起木棍一个用力往下,只听入水的“噗嗤”声,紧接着就是河水激烈荡漾,下一瞬,木棍提水而出,上面扎着的鱼还在摆动着尾巴。 许青延一时激动,“哇”的一声惊呼出声,陆则往那边看了一眼,拿下鱼往岸上一抛,许青延眼疾手快地把它放进桶里,再看向陆则时,两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面上的笑容毫不掩饰。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再次提起木棍,观察片刻,又是一条鱼。 许青延简直要惊呆,难以想象叉鱼竟然会这么简单。但陆则下手从无虚发,尽管有时候鱼不算大,也让许青延越来越佩服,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一个大桶已经快要装满,许青延在岸边转来转去,看得有些眼热。 大中午的气温不算低,再加上这么一番运动,陆则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注意到许青延的视线,开口问道:“想来试试?” 许青延心思被戳穿,也没尴尬,只狠狠点了点头,看着陆则的黑亮眸子里满是期待。 陆则顿了顿,提步往岸边走去,又把雨靴脱给他,叮嘱道:“河底有泥巴,注意滑。尽量沿着我走的路走,别去太深。” 许青延把雨靴套上,乖乖点头。 他拿着陆则的鱼叉,权当拐杖,走得小心翼翼,就这样,还险些脚底一滑摔了一跤。他及时稳住身形,慢慢地终于走到了陆则刚才的地方。 陆则跟他说了一些关窍,他认真听着,学着陆则的姿势,一脚踩着石头上,屏气凝神,舔了舔下唇,专注地看着河里的动静。 等到终于有一条鱼慢慢游了过来,他更是呼吸微窒,一点声音不敢发。 他慢慢举起木棍,眼疾手快,对着鱼下方的位置狠狠一叉—— 抬起时重量明显增加,却不是鱼,而是叉到了河底的淤泥。 许青延不免有些失落,却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功。他再接再厉,可接下来连着好几条鱼经过,他都没有得手一次。 周围的河水变得有些浑浊,这一次又一次的失手反而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他舔了舔唇,随手抹去脸上沾上的河水,再次静心凝神,黑眸沉静地看着河里,好像是一只静静等待捕猎的猫。 陆则看的不由一怔。 他看着许青延双手握着木棍,眉眼微沉;看着他目光锁定在一处地方,眼眸微亮;看着他高高举起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叉下,随后,脸上绽放出一抹绚烂的笑。 “陆则!” 他高高的举起木棍,回头望了过来,鱼摆尾巴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琉璃的色泽,衬得他眉眼鲜活夺目,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是陆则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的欢喜光彩,比之太阳的光辉还要耀眼许多。 陆则的目光一时顿在了他身上。 许青延一时兴奋,随后又觉得人家到底比他大六岁,这样直呼名字似乎不太礼貌,便弯着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喊了他一句: “陆哥!” 第33章 第 33 章 陆则一时恍然。 少年的身影一时间竟隐隐约约和林之言重合在一起。 陆则喜欢叫他林小猫,除了有时候他一些细微的动作和猫一样娇憨之外,还有个原因是他喜欢吃鱼。 什么鱼都喜欢吃,偏偏又不喜欢挑刺。 他好像天生就不擅长吃鱼,永远学不会怎么处理鱼刺,陆则被他吓到过一次后,从此以后就只买那种刺大又少的鱼,烧好之后还会帮他把鱼刺挑干净,像个尽职尽责投喂猫主子的铲屎官。 他习惯了林之言跟他撒娇说今天想吃什么鱼,也习惯了他每次跟他去郊外钓上来一条鱼时的兴奋模样。 少年笑得灿烂,眉眼中含着光,高举着的木棍上面插着一条鱼,跟林之言当初甩杆钓鱼而出的时候一模一样。 陆则一时有些恍惚,直到那一声“陆哥”,才将他拽回到现实来。 他有些仓促地眨了眨眼,许青延正费力地把鱼从叉上拿下来,两只手抱着。陆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那条鱼垂死挣扎,尾巴一个用力,直接朝许青延脸上扇了一巴掌,随后整条鱼一跃而出,落入水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许青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侧半边的脸湿漉漉的,鼻尖隐约还能嗅到腥味,许青延怎么都没想到,到手的鱼还能飞了。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能被鱼扇了一巴掌! 陆则在岸边看着,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道:“鱼身上很滑,越用力越容易跑。你应该掐住它腮的地方,这样它就挣扎不了了。” 许青延嘴唇紧抿,看着他忍笑的模样,觉得简直是又丢人又丢脸。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擦过脸侧的水珠,屏气凝神,继续努力。 经了这一次,他多少也有了些经验,不相信一中午他还能抓不到一条鱼! 陆则在岸边看着他,神色依旧温和,眉眼却慢慢敛了下去。 还是不一样的。 喜欢吃鱼的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是他的言言。许青延的反应也不过是这个年纪正常大小伙子应有的反应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反倒是他…… 陆则揉着额角,心下叹了一声。 以前即便是暂时的分开,却也知道在之后还会见面,纵然有思念,却也等着再见时分的情浓。 也是因此,陆则从来不知道,相思是这么一件熬人的事。 许青延是许青延,林之言是林之言。他这样几次三番试图从许青延身上找到林之言的影子,这对许青延算什么,对他的言言又算什么? 只是陆则从未有过像这一刻那么想林之言。 他在脑海中问: 777顿了顿: 但这样无疑是很难的。哪怕陆则做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准也敌不过未来的一个小小的变动。蝴蝶扇动一下翅膀都能引起一阵飓风,谁又能说未来一定尽在掌握呢? 777安慰他: 系统没有人类对于时间的概念,只是想着宿主以前都经历过上百个世界了,就剩这么几个世界,不是很快就能结束吗? 陆则不能告诉他,以前的上百个世界加起来也没上一个世界那么让他刻骨铭心,更不能跟它一个系统说苦苦想着一个人的日子有多难熬。 777没得到回答,也就乖巧地不说话。 陆则看向河里,许青延又成功抓到了一条鱼,学着刚才陆则跟他说的方法,一用力把鱼甩到了岸上。 陆则起身把它拾到桶里,心想这样子还真是个孩子。 两人一中午满载而归,到最后桶子都装不下了,许青延两只手还额外提了两条大鱼。 回到家的时候许母一看简直要惊呆了:“这、这怎么那么多?” 满满一大桶大的小的,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陆则说:“中午天热,鱼都跑出来了。婶子看着家里留几条,剩下的看看村里有谁要,跟他们换点粮食布票。” 许母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这大多数应该都是陆则抓的,当即便道:“这哪好意思啊……” 陆则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几天一直在您家里蹭饭也没见不好意思啊。” 许母噗嗤笑着:“不就两口饭,你还往心里去了。” 她挥挥手:“成,成,我待会去问问人家要不要,多换点布票,留着过年给你做身衣裳。” 外面买的跟家里做得到底不一样,到时候多换点布票,给他做套厚实点的棉衣棉裤,也不枉他每天拎那么多东西来。 陆则笑着,也没拒绝。 晚饭照旧是在许家吃的。 陆则虽然会做饭,但没有愿意吃他做的饭的人,自己一个人也实在无趣。 还不如来许家这边,最起码人多热闹。 只是也不能天天如此,还是得找点事情做,省得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林之言。 陆则还在想着公安局那边什么时候能有结果,不想就第二天早上,村长家那边就有人喊着陆家小子的电话,声音大的,周围的人听见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85年的时候,电话还是个稀罕玩意儿,他们这个村子和旁边那个村子合起来也就那么一台电话,打那么几分钟就好些钱,平时很少有人舍得用。 陆则冲周围人打着招呼,叔婶叫着也不拘束,倒是让他们挺不好意思。 到村长家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好一会,陆则报名身份,对面的警察就说根据他提供的线索缴获了一窝人贩子,接下来要他进城一趟,一是把他被骗的钱还给他,二是这批人贩子也是警方通缉人员,他提供线索警察成功抓捕,也有奖励需要他去领取。 陆则倒是不在乎那些奖励,他在乎的是那个厂子。 和人说好之后,陆则提步往回走,就在许家门口看到等着的许青延。 陆则脚步一顿,同他说道:“等会我要进城一趟,你要的书我会给你买,但我今天未必能回来,你可能得等两天。” 许青延说:“没事,我不着急。” 他又道:“现在急着走吗?还在家里吃饭吗?” 陆则顿了顿,说:“不着急,等中午天气暖和点我再去。” 这两天天气好,骑自行车也不算受罪。 许青延抿唇笑:“那就好。今天院子里的麦子应该能晒好,明天娘拉到村东头去磨麦子,到时候给你包点包子吃。” 陆则神情微缓:“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许青延往屋里走:“早上娘熬的红薯水,又蒸了些红薯,你要是走,就拿几个带上吧,别到时候来不及及吃饭,找不到东西吃。” 陆则应好。 吃过早饭,回去收拾两件衣服,趁着太阳出来还暖和,骑着自行车往城里去。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辆自行车陪伴他们家很多年了。陆父当年特意买的这种款式,他骑着,陆母在后面坐着,原主则坐在前面的大杠上,天气冷了就把脸埋在父亲怀里。 也算是承载着他们一家的回忆。 走之前许母又给他塞了点东西,包成一包放在车后座上,像是生怕他饿着。 对于这一家子的热情,陆则向来是没办法拒绝。 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公安局的同志见了他忙热情地迎了上来,跟他说了一些案件细节,末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同志啊,真是多亏了你提供的线索!” 不然谁能知道,城里最近多发的妇女儿童拐卖案幕后主使竟然是一家服装厂的老板? “你救了可不止一个家庭啊!” 陆则端着一副无害又庆幸的笑:“我也是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哪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不用我干就坐等着收钱?这才对那边多关注了一点。” “是啊,哪有那么好的事!”警察同志内心唏嘘,又说:“好在你的钱还能追回来,等会局里就把钱给你。还有一些额外奖励,也都一次性给你。” 陆则点头:“麻烦同志了。”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多一点像你这样的人民群众,我们的工作也能轻松一点。” 陆则又和他寒暄了两句,又跟着他见了一面局长,听了一番夸奖,才去领回了自己的钱,以及这次提供线索的奖励。 大几百块钱,在这个县级城市,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了。 陆则把钱收好,想了想又抽出几张大团结道:“同志,能不能把这钱给我换成粮油肉票什么的?” 警察同志一愣,随后道:“以前也没这么个做法……”他想了想,又揽着他的肩膀说:“这样,现在正是休息时间,我帮你去问问其他同志家里有没有多余的,能不能和你换换。” 像他们公职人员,平时逢年过节局里就会发粮票油票,每家估计都攒了不少,现在有人愿意换,应该是能换到的。 他又说:“就是现在大家估计来不及回去了,你想要多少?都要什么类型的票?” “太麻烦同志了。”陆则说:“吃的穿的用的,什么类型的票我都要一些。如果有大件的东西,比如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票什么的,我也要。” “数量的话……”陆则给他说了个数。 警察不免惊讶:“你要那么多?” 陆则苦笑道:“同志有所不知。我爸妈……去年意外去了,我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家里的粮票什么都败没了。我现在也没个正经营生,农村的地一时也起不来,也不知去哪弄粮票,这段时间吃饭都是在邻居家蹭。” 警察也没想到这位小同志还有这种身世,不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说:“你放心,咱们局里的同志多,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陆则这才感激着应好。 正是吃饭的时间,警察念着陆则的功劳,就问他要不要在食堂吃点饭。陆则也想再跟他聊聊那个厂子的事,就点头同意。 公安局食堂的大锅饭还是不错的,有荤有素,也是营养全面。 陆则和那位警察同志坐在一起,周围来来往往也会打招呼,看到陆则也会会心一笑:“这位就是这次帮了咱们大忙的小陆同志吧!” 陆则大大方方,任由他们打量,倒是赢得不少好感。 食堂里都是人,不算吵也不算安静。陆则却把注意力放到不远处坐着的一桌人身上。 那是刚刚见过的公安局局长,旁边还有一些人,应该是局里的其他领导。 依稀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厂子是好收回来,可里面那么多人可怎么办嘛!” “好几十号人呢!还有拖着一家老小从南边赶过来的,就为了找个赚钱的营生。现在厂子没了,你让人家怎么办,再回去?人家能愿意?” “别说咱们这边纺织厂现在不招人,就算招人,也招不了那么多啊!” 他们这边服装业本就不发达,偌大的一个县城也就一个纺织厂,之前看着开了个服装厂,还想着是好事。现在倒好,什么好事,不倒找事就不错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一人犹豫地开口:“要不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厂子?里面场地宿舍器械都是现成的,甚至连人都不用他招……” “话说的轻松,那么大个厂子,前期投入估计都得不少钱,还不知道能不能赚钱,谁愿意这么突然地接手啊……” 陆则闻言,眉眼却忽地动了动。 警察在对面看着他,见状笑道:“怎么,你对这个厂子有想法?” 陆则想了想,放下筷子道:“同志,您别说,关于这个,我还真有点想法……” 警察同志看他这副正经的样子,也不由放下筷子,听他慢慢说着,也渐渐陷入了沉思:“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其实也不错……但是你可得想明白,这个厂子是你自负盈亏,赚不赚谁都不好说。这万一亏了,你可就没处哭去。”他好心提醒道。 陆则说:“我明白。但是我这个人的性子,也实在是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就想闯闯试试。而且现在也没个什么营生,现成的机会又摆在面前,不管怎么样试过了,即便最后失败了,我也就死心了。” 他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不瞒同志,我妈以前就说过我爱倒腾些新花样,说不准到时候还真能让我干出一些名堂呢。” 警察闻言也笑了:“行,行。那我等会带你去见见我们领导,再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 …… 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快下午三点了。还是那个警察送他出门,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好好干!” 这段时间案子忙,大家都是焦头烂额的,他也是没见过上面那些领导对谁那么和蔼过,可见陆则提出的想法是真的帮他们解决了个大麻烦。陆则也对他笑:“还是多亏了同志您帮忙引荐。” 关于厂子的事,公安局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了。至于其他的,那个厂子原本也是公家的地,后来被批给了机械厂。但前几年机械厂因为一些内部业务整合的缘故,再加上厂区扩大搬至新厂,这片地方说是要拆了重建,未来再办别的厂。但城里现在厂区资源已经相对饱和,就一直没拆,留在了这儿。又觉得好好一处地方光放在那怪可惜,正巧改革开放大潮涌来,就向外租给私人,也能回点本。 警察看了眼四周,小声跟他说:“也是你小子运道好。你上次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那个小孩,就是人家机械厂厂长的孙子,据说疼得跟心肝儿似的。”他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去拜访的时候好好表现。” 这一点是陆则没想到的,他当时只是看那孩子穿着明显不凡,那个人贩子却装扮普通,一时顺手救了下来。也想过那孩子可能是哪个领导家的,却没料到这么巧。 陆则连忙认真道:“多谢同志了!”一个公安局的同志,能跟他说这些,可见是真的照顾他了。 警察也只是觉得这个年轻小同志有闯劲,又知道见义勇为,对他颇有好感,便提点了他几句,闻言笑了笑,挥挥手道:“去吧。” 陆则倒是想直接去拜访机械厂厂长,但是他要在城里呆两天,得先想好住在什么地方。 陆则在警察局附近转了转,跟门口的大爷大妈闲话家常了半天,成功问出有一处带院子的房子要卖。 人家老夫妻俩要跟儿子到省城里去,得多留点钱,就想把这边的房子卖了。 陆则沉吟片刻,央着大爷带他找了人,说明自己的请求后,那人先是不愿意。他们是想卖,而不是对外出租。 陆则又说:“我现在手头有些紧,所以就先租两个月。等两个月后,我再把这套房子买下来,您觉得怎么样?” “您就当宽限我两个月的时间,成吗?” 原主父母虽然留下了不少钱,但现在厂子要是到手,前期投入也不少,不能把钱全砸在这里面。 那对夫妻犹豫了片刻,问道:“两个月你真能拿出这笔钱来?” 他们这房子当初也是花了不少钱建的,现在要卖,对外叫的价格也不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个小伙子真能掏出那么多钱? 陆则笑:“到时候我要是拿不出来,您把我赶出去就是了。左右您这房子暂时也没人买,我给您付房租,您不还能赚点钱?” 夫妻俩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会,这才点头同意。 把租金交好,房东给他介绍:“我们去的匆忙,这边家具生活用品什么的都不带了,你拎着自己的衣服就能直接入住。” 房子也就是农家院子的格局,外面宽敞,里面一应东西俱全,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茶壶被子,应有尽有,还真是拎包入住。 “到时候你要能买下来,里面的东西也都送你。”他们说。 陆则这才点头,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找到了落脚地,陆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忙活了一天也难免有些疲惫,扯过被子蒙头睡了一晚,第二天,陆则又去找机械厂的人。 和那位警察同志说的没差,他之前救的那个小孩,的确是厂长的孙子,现在都还认识他,一见着他就往他身上扑,估计当时是吓坏了。 而且,陆则也发现,原主其实也认识这位老厂长。 原主父母都是机械厂十几年的员工,工作兢兢业业,意外出事谁都没想到。当初赔偿处理上,老厂长也是出了面的。 两重关系加起来,对于陆则的请求,机械厂这边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甚至还主动把租金压低了两成。 ——就算不压低,现在这么个情况那个厂短时间内应该也租不出去了。 中午陆则甚至在厂长家里留了顿饭,这才离开。 吃过饭后,陆则又去了一趟公安局,趁着休息时间,把一应票证都换了。 除却常见的粮油布票,还有啤酒票汽水票,甚至他要的缝纫机收音机都有。 ——有些人家虽然有票,但是没钱,只能把票给人家换了。 警察同志费心费力,陆则也是感激,除了实在用不上的,大部分票都收了。还额外给他的那份提了些价。 双方皆是愉快。 等到下午,陆则又去各个地方跑手续。机械厂同意归机械厂,但其他部门的手续也还是要办的。 来来回回一直没歇,等到天将要黑了,陆则才算是把一切都忙完。 在路边随便找家店吃了些东西,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陆则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着上空,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夜里又降了温,更觉冷寂。 第二天一早,陆则就骑着车赶往了服装厂。 旧东家出了事,厂里大多人心慌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些人已经走了,有些人还想留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什么答复。 陆则这个时候的到来,就相当于给他们一个定心骨。 他们不介意厂里的老板是谁,只介意自己有没有活干,有没有工资拿。 安抚过大家之后,陆则带着厂里的老师傅开了场会,了解过厂里的经营方式后,又问了厂里现在生产的款式和积压的库存,都是一些老旧的款式。这种衣服上市,不说卖不出去,销量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陆则和几个设计师沟通过后,提出了一些意见,给那些已经做成的衣服加了些元素,整件衣服的感觉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设计师们顿时佩服异常。陆则又制定了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和他们一起琢磨新款式的衣服到半夜,直到有人来提醒,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陆则揉了揉额角,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说的那些东西你们好好想想,有时候哪怕只是一处细节的变化,整件衣服也会截然不同。” “希望能看到你们更多更优秀的作品。” 众人自然激动的应好。 回到家之后,又是半夜了。 陆则躺在床上,还在惦记着给许青延买书的事儿,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明天不能再忘了…… 第二天一早,陆则出去吃了个早饭,就赶往了最近的一家书店。好在店里还有存货,不至于空手而归。 把书收好,陆则想许家应该不缺米面,就又去买了些肉和糕点糖果,这才骑着车往村里回去。 陆则也没说过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许母便一直念叨着,许青延一边看书一边也有些无奈,心道真不知道谁才是她亲儿子。 摇了摇头,许母已经进厨房准备做饭。许青延也正准备把心思沉浸在学习里,敲门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叔,婶。” 许母在厨房还没出来,许青延就先冲出来了,他看着门口骑着二八大杠的陆则,眼睛不自觉的发亮:“你回来了?” 陆则见他这副模样,眉眼笑意温然,把包好的书递到他面前:“你要的书。” 许青延愣了愣,才伸手接过。 一时之间恍然把自己托陆则买书的事忘在了脑后。 许母这才听到动静,满脸惊喜:“赶紧进来赶紧进来!哎呦正好赶上饭点,还没吃饭呢吧?” 陆则摇摇头,许母说:“刚好我在做饭,你赶紧先歇一会,等会就吃饭了啊。” “青延,你看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先给陆则垫垫肚子。” 陆则回来后浑身都是轻松的,他看着许母又进了厨房,便把自己后座上的肉提了下来。 许母一看他又乱买东西,脸色不由添了些薄怒:“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回回来都得带着东西,你要再这样,以后就别来婶子这儿吃饭了!” “肉现在不便宜,你身上是有多少钱能够你这么败?你得为自己以后想想啊!” 陆则好声好气的对她说:“婶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许母转过身,气道:“你有什么数。” 陆则解释道:“这次去城里,其实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我找到了一份工作,今天也是高兴,才买了点肉。” “真的?”许母闻言瞬间高兴了起来,连忙追问:“你真找到工作了,什么厂子啊?干什么啊?” “是一家服装厂。”他看着许母,温声道:“婶子,我问过了,那家厂是刚成立的,里面还缺个会计,青延要是愿意,也可以过去。” 许母瞪大了眼睛:“青延也能去?” 许青延在门外站着,闻言也不由一愣。 陆则点头:“能。” 许母迟疑道:“可他也没高中毕业,怎么能去给人家当会计?” 陆则说:“婶子,这厂子是私人办的,只要真有能耐,他们不在乎那些。” “私人办的啊……”许母喃喃着。 陆则又补充道:“虽然是私人办的,但工资不比公家的差。” 许母闻言不免有些心动,但又考虑到别的问题,一时又有些担忧:“那、可,去了之后,他住哪儿啊?” 陆则说:“厂里有职工宿舍,两人一间,条件还不错。” 许母又问:“吃饭什么的都管?” “都管。” 许母脑子乱哄哄的,一手拎着菜刀,一时也不知道该再问什么。 门外的许青延抿了抿唇,黑亮的眸子看着陆则,认真问着:“人家真的能要我?” “进去了之后,会有一个老会计带你一段时间,能不能留下来,全看你自己。”陆则说:“还是你觉得自己不行?” 许青延手指紧握,眼神微沉:“我行。” 陆则这才笑了笑。 第34章 第 34 章 服装厂规模以后一定会扩大,未来也肯定需要更多的人才。趁着现在厂里还处在发展初期,相对而言压力没那么重,陆则给他个机会,让他去学习去掌握这方面的知识。 而且在未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许青延第一志愿就是金融,后来被首都大学录取也是这个专业,那么让他提前接触这些,也没什么坏处。 给他条路,让他自己慢慢成长,远比陆则事事都要出手相帮的强。 陆则看着他:“会计的工作虽然不累,但你要学的有很多,肯定也会占据你大部分的时间。如果你觉得影响你的学习……” 他话还没说完,许青延就果断地道:“不会。” 他认真道:“我能平衡好两者的时间。” 陆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信心就好。” 如此一来也算是说定了,陆则说明天就走,许青延就回去收拾东西。 许母被这个好事砸的晕头转向,注意力迟迟不集中,切菜都险些切到了手指。 “陆则啊。”她脸含忧虑地看着陆则,踟躇道:“你给延延找这么个工作,是不是费了挺多心思啊?你自己还在里面工作,又安排了个人进去,人家会不会有什么意见啊?要不还是算了吧,婶子知道你的心意,但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也怪不容易的,那些关系最好是省着点用……” 陆则闻言心里一软,知道这位长辈是真心为他考虑,便笑道:“婶子放心,那家厂子其实我自己也投了点钱,介绍个人进去而已,不算什么的。” “而且也只是给青延一个机会,他能不能留下来,还是要看他自己的能力,您别担心了。” 许母闻言才算放下了心,关于陆则说的自己投的厂子,她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也识趣地没有问,只说:“进了城里,到底是要给你添麻烦。” 陆则说:“青延一向懂事,能有什么麻烦?” 离开厨房,许青延正在房间门口站着,见了他唤了一声:“陆哥。” 陆则抬眸看他,少年眸色黑亮,定定地看着他,尚有些稚嫩的脸上带着认真,一字一句地道:“谢谢。” “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陆则脚步一顿,看着他道:“你要想的不是会不会给我丢脸,而是牺牲了这段时间,你能学到些什么。” “还有,”他经过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要谢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他提步而入,进了堂屋。 只留下许青延站在一边,抬手覆上他拍过的地方,眼睑颤着轻垂,怔怔地发愣。 …… 第二天上午,给两个孩子收拾好东西后,许母回到屋里,叹了一声。 许父在一旁编着竹筐,见状道:“这是好事,你叹什么气?” 许母道:“我只是在想,咱们家欠这孩子的,是越来越多了。” 许父低着头闷声编竹筐:“说什么欠不欠的,那孩子心思敏锐,不喜欢咱们说这些。” 他默了默,叹道:“到底还是我拖累了青延。” 许母拍了他一下:“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孩子听到了多难过?” 她看着那些竹筐,慢慢道:“我只希望,他们能顺顺利的。” 许青延也好,陆则也好,一辈子顺顺利利的,别再有什么艰难坎坷了。 …… 今天天气还算好,骑车走在路上也没那么冷。 许青延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扶在车座下面,头上帽子围巾戴得严严实实,前面的陆则把风完全给他挡住了。 他抬眸看了眼,见陆则的围巾往滑到了下面,就伸手帮他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耳朵。 陆则顿了顿,也没说什么。 从这里骑车到县城得一个多小时,走到一半,许青延主动说让他骑,陆则只说不用。 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许青延的衣服用品,算起来重量不轻,更别说农村的路还不好。陆则最近几经锻炼,身体素质好了不少,这么下来还不算累。如果换许青延,估计不要一会就吭哧吭哧了。 许青延也只能继续坐在车后座上,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到城里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陆则算着时间,直接把人送到了厂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听着员工叫他老板,许青延才知道陆则说的服装厂,其实是他自己的厂。 掩饰住心下的惊讶,许青延也不多问什么,只是跟着陆则走,很快就到了一处办公室门前。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东西。 “老板!”那人见着陆则,连忙站起身来迎了出来。 “老李。”陆则冲他点了点头,把身后的许青延介绍给他:“这是咱们厂新来的会计,年纪小,没什么经验,你多教教他,有什么事儿也能安排给他办。” 许青延乖巧地开口打招呼。 前两天开会的时候陆则也跟他提过这件事,李会计也不意外,连忙笑呵呵地应好,又拍了拍许青延的肩膀道:“你就先在我这里干,平时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我能教的一定教!” 许青延十分上道:“谢谢李会计。” 等两人认识完,陆则又带着人离开了办公区,朝旁边的宿舍区走去。 “单身员工两人一间,里面水电都有。给你安排的室友是个三十来岁的负责后勤的,姓王,你叫他王哥就好。那人性格老实,跟他相处不用担心什么。” 许青延点头应好:“麻烦陆哥费心了。” 陆则把他送到宿舍门口:“厂里会计一般只有月初月末比较忙,平时都还算清闲。李会计也会认真教你,给你安排的事你就做,没什么事的时候你就自己学习,他不会说什么的。” 许青延点头说好。 陆则又说:“你现在刚进厂,工资不会太多,一个月三十块钱,等以后慢慢熟练,会给你涨工资。” 许青延说:“三十已经很多了。” 陆则说:“厂里的水平就是这样,全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达到标准。” 许青延狠狠点头,却又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话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陆则说:“你先去把东西收拾好,有什么没带过来的生活用品等会再带你去买。” 许青延赶紧回屋把东西放下,来不及细看屋里的陈设,又匆匆赶了出去。 陆则带他去买了被子水杯之类的东西,等送他回去后,正好到吃饭的时候,带着人去食堂吃了一顿,见他还算适应,这才把人送了回去。 他也没多说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兄长对待弟弟般,说:“先睡吧,明天早上八点上班,到厂里之后直接去找李会计,他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许青延点了点头,就见陆则转身就要走,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那你住在哪?” 陆则一顿:“我不住宿舍。” 许青延一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陆则回头看他,大概也能理解小孩现在的心情,便道:“但我这段时间应该会一直在厂里,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 许青延抿了抿唇,有些牵强地点了点头。 陆则想了想,又给他报了一个地址:“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要是我不在厂里,你就来这儿找我。” 许青延低低地应了声好,把那串地址牢记在了心里。 虽然他知道,自己应该未必会有机会去那里。 话都交代清楚,陆则就转身离开。许青延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慢慢回了自己房间,把属于自己的地方慢慢收拾了出来。 初中的时候也住过校,那时候年纪还小,更多的却是对新地方的好奇。 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感觉。 许青延说不明白为什么。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忙碌而紧实。 陆则暂定了一个十五天的规划,用这十五天的时间先把头一批服装生产出来,员工们三班倒,加班加点。而陆则等领导层,则在忙着这些货的发行渠道。 厂里的人本以为这次还会跟以往一样直接在本县出售,再大点就是旁边的县也涉及一些,但陆则的想法却是,这一批货,最开始要卖到省城那边。 众人都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却又并非没有道理。 陆则不打算做什么低端品牌,他要做,要赚钱,自然就是要做中高端的产品。 这个年代人们大多没什么钱,但有钱人,也绝对不在少数。 而要说起有钱人最多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能跟省城相比? 若在省城掀起一股流行的风潮,还怕在下面的市县会不受欢迎? 至于要如何在省城打开市场,他们的款式和质量放在那里,自会吸人眼球,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们营销的手段。 早在厂里赶工的时候,陆则就派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带着一小批产品去省城和那边诸多的个体时装店接洽,限量上新了一部分时装。在客人们满脸惊喜正准备掏钱购买的时候,却被告知产品限购,已经售罄。若想购买,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的产品还没出货,却已经在省城引起了一阵风潮。 省城的人回来,他们这一批货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没等那群人休息两天,就又跑了回去。 这一次,是跟着满满一大货车的衣服。 有些人看到了局面,狠下心一次性定了一大批;但有些人还是担心销量,想着先试试水。 厂里的人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接下来的几天,接二连三的订单打过来,看着坐在上手稳操胜券的老板,才惊叹他手段了得,心态了得。 厂里换了老板后的第一场战役,打得十分漂亮。许青延和李会计记着账目,看着那天文般的数字,也是一阵心惊。 这段时间陆则忙陆则的,许青延忙许青延的。 许青延数学不错,但会计虽说和数学有关,但其涉及面之广,远远不止数学一方面。李会计愿意教,许青延自然如饥似渴地学,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李会计的理论知识榨干,如今所差的,也不过只是实际经验罢了。 这段时间陆则基本上每天都在厂里,两个人自然也能碰见。有时候是在厂里,有时候是在食堂。但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外人在,许青延就从没主动凑到他面前过,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打个招呼。除却中间陆则回村里一次,给许青延带了些东西外,两人私下都没怎么见过面,各忙各的。 甚至除了李会计,其他人都不知道这看起来不打眼的小会计是厂长介绍来的。 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充实,室友也好相处,每天他学习到深夜都不会说什么,照样鼾声如雷。 许青延觉得这段时间,他的心反而慢慢静了下来,许是察觉到时间珍贵,学习效率也在慢慢提高。再加上会计相关知识的触类旁通,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自觉地更广了一些,对于学习的益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时间眨眼即逝,转瞬就到了十二月底,厂里发工资的日子。 许青延是月中来的,一共干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发工资自然也有他的一份。 十七块三毛。 不论多与少,都是他的第一份工资,意义非凡。 正巧这周末放假,李会计让他年轻人多出去走走,看起来多俊俏一个小伙子,整天闷在屋里,也不知道拾掇拾掇自己,可别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这些日子许青延自然也知道这位李会计人好,只是有时候嘴上不饶人,闻言也没在意,只是心里想着他的话,抬手摸了摸头发。 他的头发一直都有点长了,只不过在村里的时候理发不方便,进城这段时间又一直在在忙,没顾得上。 但确实长得有点影响视线了,平时工作学习的时候他总得费心在上面。正好现在发了工资,出去理个发,顺便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还有陆则…… 第一笔工资,哪怕许青延平时再节俭,也总想花一些。 花在有意义的地方。 …… 理发找的是那种最便宜的移动摊位,五毛钱一个人,比在理发店要便宜许多。许青延没让剃成平头,只是让师傅修剪一下,把原本过耳的头发剪短,露出了耳朵眉眼,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许多。 “小伙子,长得不错嘛!” 老师傅赞叹出声,许青延一边不好意思,一边付了钱继续往里面走。 这是城里最中央的一条街,国营商场和国营饭店都在这里。道路两旁还能看见最近兴起的私人店面,有饭店,也有书店服装店,还有从南边运来的新鲜小玩意儿的,用了一块透亮的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些亮晶晶的精致小东西。 有许多女孩子在外面看着就走不动路,互相推搡着进了去。 许青延对这些东西自然没什么兴趣,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一身着棉白连衣裙的女生携着一位中年女同志的手从店里出来,见到他后顿时一阵惊讶:“许青延同学?” 女生快步上前,姣好的面容上带着笑:“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许青延冲她客气点头:“正好路过这里,没想到碰上陈同学。” “梦梦,这是谁啊?”身后的中年女性缓步跟来,上下打量了眼许青延,开口问道。 陈梦挽住母亲的胳膊:“妈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初中时候一直保持年级第一的许青延同学。” “哦,是那位同学啊!”陈妈妈有些惊讶,看着许青延的目光瞬间带了些可惜:“成绩那么好,怎么好端端的就不上了呢。” 许青延闻言一顿,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她礼貌地笑了笑。 陈梦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母亲的胳膊:“妈,你说什么呢?” 她看着许青延,热情地问道:“对了,这么多年没见,你最近怎么样?” 许青延说:“挺好的。” 陈梦说:“同学们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也都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 许青延不太想和她们再多说什么,只随口道:“没干什么,只是找了份工作,照顾家里罢了。” “什么工作啊?”陈梦似乎很是好奇。 许青延顿了顿,随意道:“一家服装厂,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梦以为他说的是服装厂工人,陈妈妈闻言眼前却是亮了亮:“是不是最近新开的那家荣泽服装厂?” 许青延迟疑着,没点头。 陈妈妈态度瞬间亲热起来:“哎呀,你是那家工厂的人啊。你们厂里的衣服最近卖的可火啦,都卖到省城那边啦!阿姨想买还买不到呢。” “你要是在那家厂里工作的话,有没有什么内部通道,能帮阿姨买一件衣服呀?阿姨给你钱的!” 许青延没想到他们厂现在这么火,更没想到不过那么两句话,这位陈阿姨就打上了他的注意。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正想说自己不是荣泽的人,也省得后续再有什么麻烦。却不料话还未张口,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扣上了他的肩,许青延还没反应过来,沉稳熟悉的声音就在耳侧响起: “两位女同志有所不知,我们厂里的衣服来源去往都要登记明细,即便是厂里的职工也不能随便拿出去。”陆则微微一笑,话音一转又道:“感谢两位对我们产品的厚爱,不过再过两天,我们的产品应该就会在城里出售了,两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 陈妈妈闻言先是有些不高兴,听了陆则的话面色才稍稍缓了下来,问道:“你是厂里的老板?这话说的是真的?” 陆则说:“我确实是老板,到时候产品上市,还请两位多多支持。” 陈妈妈顿时无话可说,陈梦本就对母亲冒昧的行为感到尴尬,此时更是不由拉了拉她的手,又勉强同许青延寒暄了两句,这才离开。 等到母女二人的身影都不见了,陆则才垂眸看着许青延。 他本来在旁边的饭店和纺织厂的人吃饭,正好看见许青延在和一个年轻的姑娘说话,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直接就走了过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许青延以为陆则不高兴了,低着声忐忑地唤了他一句陆哥。 陆则随口嗯了一声,就这么看着他,才发现他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少年的头发短了些许,比之平常,更清爽利落了几分,那柔软合宜的五官也更清晰的露了出来,眉眼清秀干净,看起来的确是挺招小姑娘喜欢。 陆则慢慢地问:“剪头发了?” 许青延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脑袋脑袋,道:“以前头发太长了,总是碍事,趁着今天有时间,就把它剪了。” 陆则缓缓点头,对上少年黑亮的眸子,心中的情绪一时不明。 他抬手想揉揉额角,却在目光划过某处的瞬间,忽然顿了顿。 陆则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在看清那一处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只见少年圆润的耳垂之上,那一点小小的黑痣,看起来格外明显,也格外熟悉。 第35章 第 35 章 陆则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滥情的人,这一点在上个世界的几十年间,早已得到了证实。 那时候他地位崇高,巴结讨好的人不在少数,也不乏知道他的爱好,在宴会各种场合上给他送美人的。 什么类型什么年纪的都有,但陆则却从未正眼看过。 对他来说,有林之言一个就够了。 所以,在这个世界,在最开始察觉到自己对许青延的关注之后,陆则只以为是源于他和林之言诸多的相似之处,是他对林之言的思念,影响到了对许青延的态度。 但其实不是的。 陆则其实隐约有所察觉,他对许青延的关注,其实只是源于他自己,而并不是对谁的移情。他想看许青延笑,想看他开心,感情早已率先一步认出了爱人,但理智却还在拼命抗拒。 直到今天,隔着老远看着许青延和那个女孩相谈甚欢的时候,陆则当时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那是一贯只针对林之言的,吃醋,不满,和占有欲。 或许在厂里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明了,他把人带到厂里,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在忙碌,对他鲜少过问。但仔细想想,真的有忙到那个地步,连问一下,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嘛? 陆则放纵自己沉浸在工作里,但现在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命运兜兜转转,似乎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但给出的结局却又在人的意料之外。 陆则从来没有想过许青延会和林之言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两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人。 但结果摆在这里,陆则惊喜的同时,却也恍然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在打脸部门追了他最后十几个世界的人…… 陆则久久未出声,许青延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头发剪得有什么问题,他舔了舔唇,开口道:“是……剪得不好吗?” 许青延话音刚落,陆则就回过了神,他看着少年眼中的忐忑,心下忽然被攥紧了一般的沉闷。 他想到了自己做过的事,呼吸都有些微窒。 “很好看。”陆则克制住内心的情绪,面上带着笑:“以前都没发现,你耳垂上还有颗痣。” 许青延摸了摸耳垂,笑得有些腼腆:“一直都有,我妈还总是说耳垂上有痣的人有福气呢。” 陆则看着他,声音微哑:“是有福气。” 以后都会有福气的。 许青延唇瓣微抿,有些不好意思。 陆则收敛好情绪,边走边道:“吃饭了没?” 许青延下意识跟着他走,摇摇头道:“还没呢,打算等会回厂里食堂吃。” 食堂里的饭好吃还不要钱,就没必要在外面浪费了。 陆则闻言又是一顿,他深吸了口气,侧眸看着许青延道:“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去吃一点吧。” 许青延想了想,觉着也好,便跟着陆则走,却眼看着街景慢慢消失,而居民区的建筑慢慢呈现在面前。 两人在一个小院子门前停住。 “陆哥……?”许青延有些疑惑,偏头看向陆则:“这是……” “这是我买的房子。”陆则拿出钥匙推开门,侧过身子引着他进去:“带你来认认门。”许青延想起来了,陆则的确是有跟他说过一串地址。他心中难掩好奇,四处看了看,跟农村的小院差不多,但又明显干净整洁许多,只是大概主人太忙,院子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没什么生活气息。 尽管如此,许青延还是为他高兴:“真好,这样你在城里也算是有家了!” 家这个字在这种时候格外触动人心,陆则闻言轻笑着,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低声道:“是,有家了。” 他领着许青延进了正屋,让他先坐下,又去厨房翻了翻,回来问他道:“吃面条可以吗?” 许青延有些惊讶:“陆哥你做啊?” 陆则笑道:“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许青延不免有些好奇,却也没有乱动,乖乖坐在这里等着。 不过一会,陆则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上面还卧了一个煎蛋,看起来色泽鲜亮,香味儿扑鼻。 陆则把碗筷推给他:“尝尝,看能不能吃。” 许青延鼻尖微微动了动,看着他的眸子亮亮的:“闻着就很香。” 他问:“原来陆哥你还会做饭啊?” 陆则说:“这段时间忙,自己一个人在家,有时候不想吃,就随意做点糊弄一下。也就面条做得最好,剩下的都还在练。” 许青延想着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也的确有些清冷,便道:“其实厂里食堂的味道也不错的,师傅们的手艺都很好。” 陆则顿了顿,说:“平时也在食堂吃,但回来后难免会饿,总想吃点热乎的填填肚子。” 许青延看着他不免有些敬佩,厂里的人都知道厂子发展得很好,但估计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位老板在幕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陆则对上他的目光,话题一转,笑道:“不说了,先尝尝。” 许青延又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正要吃,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陆则:“……陆哥,你的呢?” 陆则一愣,随后起身道:“我的还在锅里呢,现在就去盛。” 许青延这才满意,又把筷子放下,等着陆则重新端了一碗面过来,这才拿了起来。 只是往他那边一看,却见碗里稀汤寡水,没几根面条。 鸡蛋自然也没有。 许青延眨了眨眼,筷子上还夹着面条,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下口:“陆哥怎么吃那么少?” 陆则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其实我刚刚在饭店和纺织厂的人谈事儿,多少也垫了点东西,不过是一直在说话,吃了一肚子冷饭,才想回来吃点热乎的。” 他看着许青延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放心,家里还有吃的,我只是不饿。” 许青延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又看着碗里的煎蛋,用筷子把它分成两半,夹一半到陆则的碗里道:“那鸡蛋分你一半。” 他说着,又补充道:“你放心,筷子我还没用过,是干净的。” 陆则一愣,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做过的事,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言以对。 少年目光澄澈干净,又带着些羞赧的笑意,陆则微微垂眸,道:“不是嫌弃你。” 许青延夹起一筷子面轻轻吹了吹,神色认真:“没觉得你在嫌弃我啊。只是个人卫生嘛,用自己用过的筷子给别人夹菜的确不太好。”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没有这些顾虑,现在在厂里工作,身边有些工友也都是城里的,吃饭喝水方面的确是有些讲究,许青延了解也尊重,对这种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陆则有些说不出话,只是把那一半鸡蛋又夹回给许青延:“你吃吧。你还在长身体,该多补补。” 许青延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不自觉地瘪了瘪嘴:“可是我现在的身高已经不算矮了,在厂里我能排到中等呢。” 这是还在记着上次陆则说他腿短的事。 陆则已经数不清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少坑,闻言内心苦笑,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现在还处在发育期,身体需要的营养需要补充到位,没有嫌弃你矮的意思。”他又看着他,十分认真道:“你现在的身高刚刚好,真的,以后长不长都好。” 许青延拿筷子戳了戳面条:“那不成,还是再长长吧。” 陆则看起来少说也有一米八五,他不求能长到一米八,再多长两厘米也是好的。 “那就得多多补充营养。”陆则顺着他的话说:“食堂里伙食怎么样?顿顿都能吃到肉蛋吗?” 许青延闻言忍不住一笑:“哪有那么好的事,还顿顿肉蛋。”他看着陆则道:“一天三顿分别有肉有蛋,食堂的伙食已经很不错了,比外面很多家里吃的都好。” 陆则说:“你想长身体,这些还不够。” 许青延忍不住笑:“要按你说的,那得吃成什么样啊?” 陆则只笑着没说话,也知道自己之前挖的坑太多,不能急于一时。便又问了他一些工作上的问题,知道李会计有在认真教他,知道他和室友相处不错,也知道他每天回去都会学习到很晚,心疼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骄傲。 这就是他的延延。 一顿饭吃完,许青延抢着帮他洗了碗,随后就提出要告辞。 陆则尽管知道不能着急,但还是忍不住提议道:“这边还有空房间,要不今天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和我一起去厂里?” 许青延只愣了愣,都没犹豫就说:“还是不了,也没提前跟王哥说,他要晚上看我没回来,估计还以为我出什么事了。” 陆则一时沉默,头一次想打死之前做出这种决定的自己。 许青延又道:“而且我衣服书什么的都还在宿舍,回去还得学习,就不麻烦陆哥了。” 陆则很想说不麻烦,面上却还是挂起笑,道:“那就不留你了。等下次放假,或者你什么时候想来,直接过来就好。” 陆则把人送到门口,许青延笑了笑道:“外面冷,陆哥先回去吧。” 陆则很想把他送回厂里,却也知道现在不能勉强,只说好。 许青延转身走之前,又有些犹豫地回头:“陆哥……你明天还会来厂里吗?” 他这副模样明显是有话要说,陆则道:“明天我一天都在厂里。” 许青延顿时笑了:“那就好。” 他冲他挥挥手:“那我就先走了,陆哥先回去吧。” 陆则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心里忍不住庆幸之前挑房子的时候挑的是离厂里不远的。 把大门轻轻阖上,院子里慢慢沉寂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陆则微微敛下眸子,这才有功夫从头到尾去理这件事情。 他在脑海里唤,声音没有了一贯的温和,而是多了几分严肃。 777也一直处于震惊当中,闻言结结巴巴的开口。 陆则心中万千思绪转过,开口却道: 777震惊道: 他拼命解释: 这是它统生第一次带任务,这种事情它别说没经历过,就是连听都没听过啊! 这在数据库里根本就没有的! 陆则听它解释,眉宇间的沉凝微微散去,声音慢慢带上了些缓意: 777哭着开口: 陆则一边哄着它,一边又道: 777的声音越发内疚: 陆则一顿: 777觉得它的宿主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宿主! 陆则话音一转,又道:“既然不能联系部长,那能不能麻烦777帮我联系一下我之前的系统,003号?” 777的哭泣戛然而止,声音都有些慌张的结巴: 陆则道: 777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又说: 陆则说: 777听了陆则的话,把一则消息发了过去,不过片刻,003的回复就过来了。 两方在陆则的个人空间见面。 陆则看着那和以往一成不变的机械感的团子,扬了扬眉道: 003一板一眼: 对于003的性格,经了一百多个世界,陆则自然也了解,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废话,直奔主题道: 003沉默片刻,毫无感情道: 陆则说: 003说: 陆则说:003问。 陆则声音带着笑地开口: 003又沉默了一会: 陆则说: 003说: 陆则说: 003: 陆则睫毛微敛,轻轻笑道: 003没说话,陆则慢慢抬眸看着它: 周围一瞬间的寂静,777在一边看着,根本不敢吱声。 003号终于开口了,却是同以往一般,唤的陆则宿主: 对陆则来说,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别人的话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佐证。 003说: 这个人的话术有多强,有多少人不知不觉地被他绕进去过,003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自然比谁都清楚。 它说: 陆则沉默片刻,才笑着道: 003机械的声音一概不变,说道: 陆则微微垂下眼眸,说: 003应声下线,但在离开之前,它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777,又对陆则说了一句: 陆则抬起眼眸: 陆则自然不会为难它什么。 仔细想想,为什么给他安排这么一个系统,似乎也不难理解。 003最后说: 等到003完全下线,陆则看了眼旁边的777,笑着道: 777虽然听得一脸茫然,但听到陆则的话还是道: 陆则微微一笑,睁开眼,看着房梁,又想起了那个人,慢慢陷入了沉思。 在前面十几个世界中,两人的相处只是最平常的朋友关系,甚至有些平淡,连亲近都算不上。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但都没有明说过,仿佛有种奇异的默契在,都在等着在下一个世界,能不能再遇上对方。 陆则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在每个不同的世界遇上同一个人,说实话,也的确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却不想在打脸部门最后一个世界的时候,在他完成任务即将脱离世界的时候,那人看着他,忽地叹了口气:“啊,你又要走了。” 陆则当时看着他,神色有些讶异。 这几乎是他们第一次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 他看着那人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再见吧。” 那人话说完,提步就要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看着他,笑着道:“对了,我叫蔺言,别忘了。” 第36章 第 36 章 蔺言。 但他在那个世界的名字却不是这个。 陆则当时很惊讶,没想到一直维持着的默契相处忽然之间就被他打破。 他们认识了十几个世界,最开始的认识经过其实十分普通。 也就是彼此相识,觉得对方的各种观念和想法和自己都很契合,慢慢也就能说得上话,逐渐变成了朋友。 但陆则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停留不久,从来不会去投入太深厚的感情,所以平常和他的相处有些类似于君子之交淡如水,偶尔聚一聚,聊个天吃吃饭,甚至连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不曾有过。 也导致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人好像不是特别熟的样子。 那个世界任务结束后,陆则想起他,虽说不免遗憾,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对他这样的任务者才是常态。 他很快地投入到下一个世界,却不想,在这个世界,又遇到一个和他很是相似的人。 陆则当时不敢怀疑,只以为是巧合。但再一再二不再三,等到第三个世界再次遇见他的时候,看着他含着笑意的清浅眸子,心中的想法已然确定。 之后的十几个世界也都是如此,两人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也都没有选择去戳穿。每次陆则完成任务即将离开之前,那人总会来找他,或是吃个饭,或是简单说两句话,然后再等下一个世界,或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能再次见到他。 到后来,他们根本就不用说话,只是简单在人群中的一个对视,陆则看着那含笑的目光,就能认出对方。 陆则也不是没怀疑过他的身份,但让系统将事情上报之后,部门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陆则也就明白了,不管这个人是谁,最起码,他对自己没有威胁。 既然如此,陆则也就不去计较他的身份,甚至每次去一个新世界之前,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这个世界他们又会以什么身份相见? 是敌对,亦或是盟友? 两人心中都有分寸,丝毫不曾提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陆则也曾想过,等他完成任务,回到主神空间,或许他们之间能真正认识一下,成为朋友。 不是这种只浮于表面上的朋友,而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好友。 也是因此,在听到那人的话后,陆则怔了怔,也笑着回了他一句:“再见。” 却没想到,这次回去,他就被安排到了洗白部门。 关于忽然调换部门的事,陆则一开始并没有怀疑过他。 他一直以为蔺言是打脸部门的高层。毕竟各个部门之间的世界限制严格,除却本部门的人,外人根本不能进入本部门的世界。 就如陆则以前在打脸部门,根本进不去洗白部门的世界,除非两个部门有联合任务。 蔺言跟了他十几个世界,他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了打脸部门的人。 所以在最开始得知调任的时候,陆则虽有遗憾,却也没有强求。等到他积分攒够,回到主神空间,两人若是有缘,自然会再见。 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怀疑。 按照777的说法,主神空间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它所装载的数据里面也没有记录。那么又怎么会那么巧的,偏偏两件例子,全都发生在他身上? 过度的巧合就是刻意,陆则更倾向于相信,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这样的话,那他可能就不是陆则所想的,打脸部门的人。 陆则沉思片刻,问道: 777道: 陆则问道: 777想了想: 陆则挑了挑眉。 777说: 陆则饶有兴致: 陆则问: 777说: 陆则心里一跳: 777说: 陆则沉默片刻,又道: 777说: 陆则若有所思,可以随意出入各个部门……所以蔺言,又是哪个部门的人? 陆则知道现在再想也得不到答案,索性先将这件事放下,又把心思放到了许青延身上。 想着想着,陆则揉着脑袋,对自己之前无意识挖的那些坑感到十分无奈。 又是态度冷淡,又是嫌人腿短,又是把人扔到厂里几乎半个不闻不问。 陆则长叹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亲手给他安排了个室友。 现在首先,怎么把人哄过来住,这是一个大问题。 陆则想着,又忍不住低低笑了笑:“还说人家变态呢……” 777想着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宿主吐槽原主连十七岁的小孩都下得去手。现在…… 777聪明地没说话。 不管怎么样,好歹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哪怕前路看起来阻碍重重,但陆则做事的时候也多了些期盼,导致今天见了他的人都觉得他今天心情很好。 一大早上,陆则还没吃饭,就去了厂里,在食堂里找到了正在吃饭的许青延。 “陆哥?”许青延抬起头,嘴里还在嚼着东西,圆润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然有些惊讶。 陆则一般早上都是随便在外面买点,只有中午和晚上才会在食堂出现,所以也难怪许青延惊讶。 陆则抬手,十分自然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端着盘子坐到他旁边,问道:“今天早饭怎么样?” 许青延看了眼盘子里,一份白米粥,配两个包子包一个鸡蛋,还有一道小菜,伙食可谓十分丰富,便点头道:“好吃!今天的包子是香菇青菜馅的,还有些肉渣,可香了,陆哥你尝尝。” 陆则依着他的话咬了口包子,香菇的香味和肉渣混合在一起,的确是香气扑鼻:“的确不错。” 他边吃着,边十分自然地把盘子里的鸡蛋递给许青延:“我不喜欢水煮蛋,你吃吧。” 间许青延还要拒绝,便道:“昨天还说想长高一点,那就得多补充点营养,别跟我客气。” 许青延犹豫了一会这才接过,又拿起自己盘子里另一个包子,看着他道:“那你还要包子吗?我这个给你,我吃不完。” 陆则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在养猪吗小许同学,三个包子我怎么能吃得完?” “快吃吧,不多吃一点上午怎么有精力工作?”他含笑开口。 许青延感觉到脑袋上的触感,觉得从昨天开始陆则对他的态度好像就亲近了不少,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对他好,他自然开心,便说道:“我每天在那坐着,又不动。” “脑子动也是动。”陆则说:“天气冷,在办公室坐着冷吗?” “是有点。”许青延说:“但冷的时候喝点热水,或者起来走动走动就好了。” 陆则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空调怎么也得明年之后才能在市场上买到,现在用这种取暖方式还不现实,或者也可以去国外弄一台,但是也麻烦…… 陆则心中思索,面上不动声色,道:“昨天看你好像有话想跟我说?” “是,是有点事……”许青延闻言,脸色不由悄悄红了红,握着筷子的手也紧了紧,抬眸看着他问:“我想等会去办公室找你,陆哥方便吗?” 陆则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许青延闻言笑了笑,闷头吃完了饭,陆则已经先回办公室等他。许青延先去跟李会计打了声招呼,才揣着怀里的东西,爬上了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的下一刻,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陆则垂眸看着他,眉眼柔和,侧过身道:“进来。” “陆哥。”许青延明显有些紧张,微抿着唇,眼睛也不敢乱转。 陆则见状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倒是让我有些紧张了,到底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也没什么。”许青延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把怀里的东西慢慢掏出来,有些脸红的看着他,道:“就是之前陆哥照顾我那么多,现在发工资了,给陆哥买了个礼物……” 陆则一怔。 许青延抿着唇笑得腼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陆哥别嫌弃就好。”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外面是一个包装漂亮的盒子,看上去细长细长的,有些像钢笔。 陆则慢慢伸手接过,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来厂里半个月,我都没怎么管过你。” 许青延笑:“还要怎么管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让陆哥时时刻刻看着我不成。” 他眼眸弯弯:“而且陆哥忙嘛,会计处那么多数据都可以作证的,我都知道的。” “陆哥对我已经够好的了。” 陆则看着他笑容满足的眸子,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声音低低:“还不够好……” 第37章 第 37 章 许青延抿着唇轻笑:“陆哥要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则闻言抬手打开盒子,里面和他想的一样,是一只钢笔。 通体漆黑,款式简约大方,不管带到什么场合都不突兀,看来也是精挑细选的。 陆则眉眼带着笑:“很喜欢。” 他抬眸看者许青延:“以后去哪我都带着。” 许青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你觉得有用的话平常用一下就好了。” 陆则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又转身坐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支笔加了墨后当即就用了起来。片刻后才抬起头笑道:“很顺滑,青延挑礼物的眼光很好。” 许青延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或许也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当面毫不掩饰的夸过他吧,他眼睛亮亮的,看着陆则道:“陆哥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那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去工作了?” 陆则很想再留他一会,但理智还是制止了他的行为,只道:“等会。” 他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走到许青延面前,递给他道:“来的路上看见有刚出炉的点心,味道不错,你拿回去中午饿的时候吃。” 许青延连忙就要摆手,陆则先他一步说:“就是一点吃的,你非要跟我这么客气?” 许青延张张嘴没说话,陆则把东西放他手上,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温和:“我一直以为咱们的关系不用介意这些小事,你也别总是拒绝我,弄得我想对你好点也不知道怎么办?” 许青延低着头:“已经够好了,还要怎么好啊……” 陆则没说话,只是笑着道:“回去吧,李会计平时不是也挺照顾你的?记得跟人家分享一下。” 许青延这才点头应好。 回到办公室后,许青延提着糕点的手紧了紧,才上前问李会计道:“李师傅,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什么啊?”埋头案桌的李会计抬头一看,顿时呦了一声:“这点心可不便宜,得一大早去买呢。” 他也没跟许青延客气,尝了一块后挤眉弄眼道:“什么情况啊小许同志,空着手出去一趟,回来就抱着好吃的。怎么,是有什么小姑娘看上了你,给你送的?” 许青延红着脸说:“李师傅说什么呢?”他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哥给我的。” “你哥?”李会计疑惑道,刚想问你什么哥,以前也没听你提过,又忽然想起来他们厂长来,眼皮便是一跳。 他呵呵一笑:“那你哥对你还挺好的。” 心里却在嘀咕,厂长把人送进来后就没问过,他以为就是普通的亲戚,现在看起来关系还挺不错啊。 许青延没说什么,抱着点心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 现在工作上他也能慢慢上手,李会计的工作他也能分一小半,只不过相应的,空闲的时间变少了一些。 不过许青延也没在意,毕竟工作,哪能都像之前那样闲,不然陆哥岂不是白白给他发工资? 他总得展现出自己的一些价值。 接下来的几天,厂里的事务也慢慢上了正轨,货也逐渐外销到了其他几个省市,陆则想到快要过年,便又做了一款新春新款,试销售的时候也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厂里每天加班加点三班倒,销售额的增加连带着会计处也忙了起来,陆则最近也一直待在厂里,每天早上按时按点投喂许青延,晚上有时候甚至还会从外面饭店打包一些汤品回来,许青延从最开始的不好意思也慢慢麻木,只是工作的时候越发努力,想着该怎么回报陆则。 一个星期后,看着明显被他喂得脸上有了些肉许青延,陆则心下满意。 明天又是休息日,陆则给他点心的时候也问了一句:“明天要不要回去看看叔婶?” 许青延愣了愣,陆则顺手掐了掐他脸上最近才长起来的肉:“毕竟我把他们儿子拐走大半个月一直也没个消息,我怕他们会担心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许青延睁着眼看着他,任由他动作也毫不反抗,嘟哝着声音道:“骗子骗我干什么?把我骗去挖矿吗?” 陆则动作一顿,心想这小孩还真是单纯的可爱。他半弯下身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莫测道:“那能干的事可多了……比如有人把你骗走,一针麻药打下去,等你醒来,或许你身上什么器官就不见了。” 许青延瞪大了眼睛,陆则顿了顿,又道:“哦,我说错了,一般来说醒得来的几率不太大。” 许青延咽了口口水。 “再比如……”陆则凑近了他,目光扫过他的脸颊,忽地意味不明地笑道:“有些人就是喜欢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小孩,能卖出去不少钱呢。” 许青延一脸惊恐:“可、可我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陆则说。 许青延磕磕绊绊地说:“男的……也能这样吗?” “有什么不能的?”陆则捏了捏他的脸:“古代都还有龙阳之好呢,现在有这些,有什么稀奇的?” 许青延当然知道龙阳之好是什么,只是……知道归知道,现实里有,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一时之间恍恍惚惚,陆则看把人吓得够呛,也就没再逗他,只说:“行了,跟你开玩笑的。”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咱们这边没有,不代表外面也没有。尤其是你以后高考,上大学,去的城市越来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别随随便便让人对你动手动脚的。” 许青延看着他:“最喜欢对我动手动脚的不是你吗?” 陆则一愣,旋即笑得理直气壮:“是啊,怎么,你不喜欢吗?” “我喜不喜欢不知道,我看你倒是挺喜欢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你就是想把我喂胖,好满足你自己。” “啊,狼子野心被发现了。”陆则笑吟吟的:“所以呢,小许同学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许青延看着他,低声嘟囔着:“还不是被你欺负得死死的?” 陆则面上笑意越深。 他说:“你要是想回去的话,今天晚上不如就来我家住,明天早上就能回去,也不用再绕一圈。” 许青延有些犹豫,陆则又道:“正好家里还有空房间,那里离百货商店也不远,你要是想买什么东西带回去也方便。” 许青延说:“倒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给爹娘买的东西上个休息日就准备好了。 陆则说:“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等我,咱们一起回去。” 许青延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陆则偏了偏头:“嗯?不同意吗?” 许青延鼓着嘴不说话,陆则笑道:“我错了。” “就当给我个面子,去给我新家暖暖房?” 许青延道:“都住了半个月了,哪里还是新家了?” 陆则说:“是啊,都半个月了,家里也没来过个客人。” 许青延见他那副模样,不由忍俊不禁,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陆则这才笑着,送他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把今天的点心给他。 许青延看着眼熟悉的油纸包,又摸了摸脸上的肉,心想出来工作一段时间,非但没瘦,还胖了那么多,爹娘看到了也不知该作何想。 又想,按照陆则这样喂下去,只怕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吃成一个胖子了,不成不成…… 下午下了班,刚刚五点,许青延匆匆忙先回了趟宿舍,把给许父许母准备的东西带上,又拿上了两本书,等到了厂门口,陆则早已在等着了。 他有些喘:“抱歉,我回去拿了点东西,陆哥久等了。” 陆则皱着眉,理了理他的头发:“急什么,不就这么一会,我还不至于等不了。” 许青延说:“说好的下班时间的。”迟了就是迟了。 陆则心下无奈,把他东西放到前面车篮里,回头对他道:“上来吧。” 许青延乖乖地坐在他身后,双手照旧扶着座位底下的地方。 陆则一顿,十分自然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抱着我腰也行。” 许青延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样也挺舒服的。” 陆则抿着唇没说话,自行车很快就走了起来。 已经是深冬,哪怕今天没风,骑起车来还是冷的不行。陆则以往在别的世界什么苦没受过,原本也没放在心上,但今天后座上多了一个人,他却开始想或许该买辆车了。 别的不说,单出门不用风吹日晒这一点,就已经满足了大部分的需求。 厂里每日的盈利在别人看来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买辆车的钱还是够的。陆则以前没在乎过这些,现在既然想到这件事,就把它放在了心上。 冬天天黑得早,回到家后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两人都还没吃饭,进了屋后,陆则说:“想吃什么,昨天买了一只鸡,炖鸡汤喝?” 许青延想了想,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面条。” 陆则回眸看他,笑道:“行,那就用鸡汤给你下碗面条。” 陆则开始收拾,许青延看着他利落的动作觉得新奇,一边给他烧着锅,一边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一副场面,跟他们最开始的时候,竟然悄然反了过来。 那时候许青延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和陆则变成现在这般。 陆则注意到他的视线,问道:“在想什么?” 许青延:“在想你之前剥兔子,动作好娴熟。”他一边往灶膛里加柴火,一边问:“你是经常做这种事吗?” 许青延这话一出,陆则便忍不住想到最开始的时候他放任许青延忍着不适去处理兔子,动作不由便是一顿。 他道:“小时候顽皮,经常和一些朋友到处去玩,抓野鸡逮兔子干的也不少,慢慢就熟练了。” 许青延点点头,又问:“那你搬新家,怎么也没请你的朋友们吃顿饭?” 陆则道:“以前不懂事,交的朋友后也都不是什么好的,酒肉朋友罢了,现在也没必要再有什么联系。” 许青延想到他之前掉进河里满身酒气的样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酒喝多了不好。” 出丑倒是其次,就怕什么时候再想之前那样,万一出什么事,丢了性命就得不偿失。 陆则看着他,轻声跟他保证:“那我以后必要的时候,尽量不喝酒。”他说:“就算喝酒,也不会喝醉。” 许青延垂下眸子:“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啊。” 陆则把剁碎的鸡放进锅里炖,盖上盖子道:“你监督我。” 许青延只觉得这话有些奇怪,闷着头添柴火,道:“你找你媳妇儿监督你啊,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怎么监督你啊。” 陆则笑着道:“这不是没媳妇儿吗?” 许青延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黑亮的眸子里带着试探地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媳妇儿啊?” 陆则垂眸看着他:“怎么,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啊?” “不是,”许青延拿着烧火棍把柴火往里面捅了捅:“就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嘛,就没想过成家吗?” “我才二十三,怎么在你嘴里好像是三十二了一样。”陆则说。 许青延皱着鼻子:“可是在咱们村里,二十三很多都当爹了呀。” 陆则动作一顿,头顶电灯白亮,他的目光黑沉:“所以,你是希望我结婚?” “也……不是。”许青延听他说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只是你……终归是要结婚的啊。” 陆则看着他,慢慢地给他算:“你现在十七,等过了年,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十八。” “再等你上完大学,四年之后,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二了。” 许青延眨了眨眼,陆则继续道:“那你上完大学就算结束吗?不能,还有研究生和博士生,这两个加一起七年,等你读完书,也就快三十了。” 陆则问他:“所以你是打算读书的时候就结婚吗?” 许青延摇了摇头,他目前只想着赚钱高考,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就是了。”陆则掀开盖子看了眼,说:“你都打算三十未必结婚,现在倒来催我了?” 许青延张了张嘴:“那也说不准啊……” 他慢慢说:“这也只是我现在的想法,说不准等上学的时候,万一遇上一个合适 的女孩子,我也会有成家的想法呢。” 陆则扣在锅盖上的手一顿,片刻后嘴角扯了扯,道:“不可能。” 许青延惊讶地抬眸看他。 陆则拿起勺子搅了搅汤,又把其他东西放进去一块煮,道:“不可能再有更合适的了。” 许青延皱着眉头:“你这算不算是在咒我?” “你说呢?”陆则夹了块比较好熟的鸡翅膀出来,等它不那么烫之后塞到许青延的嘴里:“小小年纪,就想着娶媳妇儿的事儿了。” 许青延鼓着一张脸,随意嚼了两下,声音含糊道:“不是的……” 陆则看他:“不是什么?” 许青延垂下眸子,哼唧着说不出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又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他只知道他没想过结婚的事,也想象不出来……未来陆则身边会有一个女人和他并肩而立的样子。 许青延不太懂这种感觉是什么。 锅里的汤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顺着锅盖的缝隙钻了出来,萦绕在半空中,衬得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许青延小声说:“没想和别人结婚。” 第38章 第 38 章 陆则抬眸看他。 少年刚十七岁,眸光清澈中带着些懵懂,在这个对那件事都没有一个明确教育的年代,或许他自己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义。 陆则不由失笑,他在急什么呢?许青延年纪还小,他不懂这些,陆则要做的也不是趁着他在感情这一方面尚且懵懂的时候哄骗他,这样又和原主有什么区别?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乎了陆则的预料,只要人在他身边,早一点晚一点的又有什么区别?每个阶段每个年纪都有与众不同的回忆,许青延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哪怕不谈恋爱,只是这么陪着他,未来回想起来也是一段不错的回忆。 锅里的鸡汤已经煮开,陆则把鸡块捞出来,留下些汤把面条扔进去,全程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地道:“那你也放心,在你结婚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许青延抬起眸子,怔怔地看着他。青年面容俊朗,垂下来的目光清然,又包含着他看不懂的浓厚的情绪,灼得人有些心慌。 许青延有些仓促的移开眸子,目光盯着火焰一动不动,手指缠在一起,不知道要说什么。 柴火锅的火势大,面条进去没一会就好了。陆则拿碗要盛饭,许青延也不愿意白等着吃饭,匆忙上手道:“我来。” 鸡汤鲜美,面条劲道,比起厂里老师傅的手艺也不差。 许青延不知不觉吃了一碗多,最后扶着肚子,面露羞窘。 陆则知道他脸皮薄,也没笑他,只是在他争着刷完碗过后引着他到了西边的厢房,电灯拉开后,里面的布局也就呈现在面前。 书桌衣柜一应俱全,陆则说:“床上有电热毯,睡觉之前记得把它开了,被窝里就会暖和。还有炉子,等会我帮你点上,你在这儿学习也不冷。” 许青延看了眼四周,准备的细致周全,明显是十分上心的结果。他睫毛颤了颤,小声道:“怎么……还准备了这些?” 陆则看着他:“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索性提前把东西给你准备好。” 许青延看着他:“那我要是不来呢?” “怎么会不来?”陆则揉着他的后脑勺,轻声笑道:“现在不就被我骗过来了?” 屋内灯光明亮,许青延对上陆则的眸子,只觉得他说的话别有他意。他垂下眸子,嘟囔了一句:“是啊,被你骗了还得帮你赚钱呢。” 陆则忍俊不禁,也没再打扰他的思绪,让他安心看书。他自己则是在屋内中间的那张放桌上,拿着一些文件在处理些什么。 许青延一开始还沉不下心,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青年工作的时候格外认真,不复在他之前的温然笑意,处理工作的时候神色沉稳,效率极高。 许是这种环境感染到了他,许青延也慢慢地静心凝神,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书本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得很快,屋子里有炉子,虽然不觉得冷,但坐的时间长了也难免浑身僵硬。许青延时不时动动脖子伸个懒腰,舒展舒展身体。 陆则看向他的时候,就见他一手撑着下巴,眉头紧皱地看着面前的书,手中的笔还不自觉地放到了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陆则起身,把笔从他嘴里拿了出来:“吃笔不是什么好习惯。”许青延抬起头,一时有些恍然,又有些讪讪,他抿了抿唇:“习惯了,不知不觉就……” 陆则拉过来个凳子坐在他身边,闻言道:“以后你在不知不觉就想想你这跟笔都被你放到过什么地方,上面可能沾染了多少脏东西。” 许青延顺着他的话一向,瞬间眉头紧皱。 陆则看着他:“还想咬吗?” 许青延皱着张脸摇摇头:“你说的也太恶心了……” 陆则但笑不语,目光落到他面前的书本上,是一本英语练习册,他扬了扬眉:“遇到不懂的了?” 许青延点了点头,下意识跟他抱怨道:“这些语法什么的我都不懂……以前英语高考只占百分之十,结果这几年一直在增加,从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七十,现在更是百分之百了。” 许青延叹道:“以前小学初中的时候学校都不重视这门科目,也只是简单学了学,语法什么的更是一概不懂。” 更别说英语最重要的语法知识都是高中时候学的,他连高中都没上,面对这一门科目,哪怕他再天才,现在也是抓瞎。 陆则说:“国家扩大对外交流,英语又是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语言,就算现在不学,上大学的时候也逃不开。甚至你走专业的路线,有许多前沿的资料都是用英语写就的,你也不能看不懂。” “我知道……”许青延有些有气无力,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但是我就怕连高考这一关都未必能过。” 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每天早上起来背单词,费劲琢磨那些语法,用在英语上面的时间比其他科目都要多一些,但进步始终不明显。 陆则看着他,少年浑身无力,跟个蔫了的猫儿一样提不起丝毫精神。陆则把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扫视一眼道:“哪里不懂?” 许青延歪着脑袋看他,陆则拿笔戳了戳他的额头:“哪里不懂?” 许青延慢慢坐直了身体,一张练习卷上面,除了一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没错之外,其他涉及语法的都不太懂,许青延做题一般都是凭感觉,可有些东西,光凭感觉是没用的。 陆则扫了一眼他指的题目,大多是一些从句类的问题,他拿着笔指着题目,流畅而标准英语就从口中缓缓溢出。 “这个地方之所以填who而不是which是因为它指代的对象……” 许青延从一开始陆则忍俊不禁,也没再打扰他的思绪,让他安心看书。他自己则是在屋内中间的那张放桌上,拿着一些文件在处理些什么。 许青延一开始还沉不下心,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青年工作的时候格外认真,不复在他之前的温然笑意,处理工作的时候神色沉稳,效率极高。 许是这种环境感染到了他,许青延也慢慢地静心凝神,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书本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得很快,屋子里有炉子,虽然不觉得冷,但坐的时间长了也难免浑身僵硬。许青延时不时动动脖子伸个懒腰,舒展舒展身体。 陆则看向他的时候,就见他一手撑着下巴,眉头紧皱地看着面前的书,手中的笔还不自觉地放到了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陆则起身,把笔从他嘴里拿了出来:“吃笔不是什么好习惯。”“没想什么?”陆则目光缓缓落到他的耳垂上:“没想什么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没!”许青延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道:“可能、可能是火烤的。” 他急切地想要转移话题:“我没想到……陆哥你的英语怎么那么好?” 陆则看着他面上的慌乱,好心的饶过他,道:“我以前对别的科目没什么兴趣,唯独觉得英语还有点意思,就上心了点。有时候会从收音机里听英文广播。或者谁家里有电视,我也会去他们家看英语节目的电视,慢慢就学会了。” 他说:“英语语感很重要,要多听多练,到时候自然能和语法融会贯通。” “过两天我去看看有没有卖收音机的,你平时上班没事的时候多听听,习惯成自然就好。” “现在——”陆则拿笔点了点那道题,偏头看着许青延:“我再讲一遍,小许同学,你要是再不好好听,我可是要惩罚的。” 许青延红着脸慌不迭地点头。 陆则垂眸看着他,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许青延抿着唇,平常的时候不管别人做什么事干扰他都能全神贯注,偏偏这个时候…… 陆则说话的温度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到耳畔,许青延拼命想要克制,但思绪总是不自觉地乱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耳根越来越热。到最后,他也只是将将把百分之七十的心思放到了题目本身。 陆则把相似的题型给他讲完之后,偏过头问他:“现在听懂了吗?” 许青延点头:“听懂了。”他顿了顿:“真的听懂了。” 这么说着,许青延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陆则讲的的确好,深入浅出,举例论证,成功把许青延一直不明白的知识点讲得透彻,但就是这样,他心中愈发自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想东想西些什么。 人家浪费时间,偏偏自己还不断走神,实在不应该。 陆则哪里知道许青延的纠结,只拍了拍他的脑袋:“既然懂了那先洗漱吧,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早点起。” 许青延点头应好,陆则又出去兑了水洗脸洗脚,许青延本想在他后面洗,被他一眼看过来:“再等一会水就凉了。” 许青延这才过去,坐在个小板凳上,和他一起泡脚。 水温还很烫,许青延刚把脚放进去被烫的缩了一下,龇牙咧嘴的。 陆则脚按在他的脚背上,一点点往下压:“别动,慢慢适应就好了。” 许青延忍着烫意,皱着张脸等了好一会,才算慢慢适应。 水盆很大,也很深,放下两个人的脚绰绰有余。 许青延一直被他踩在脚下,等适应了水温后也不由动了动。看着他明显比自己大了一个号的脚,不免起了玩心,抬脚把他的脚踩在下面。 陆则抬眸看了他一眼,许青延也没用力,跟小猫踩奶似的,陆则只当纵着他,看着他笑,眉眼处也不由浮上一抹笑意。 许青延玩了一会,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幼稚,便老老实实地不再动。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毕,许青延回到房间,才发现陆则已经帮他把电热毯打开,伸手一探,里面暖和和的。 许青延不免有些惊奇。 陆则说:“要睡之前记得把它关上,太热了,明天起来容易上火。” 许青延乖巧应好,看着他走出房门,慢慢躺进被窝里,被子拉过下巴处,不止是浑身暖和,就连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翌日一早,两人出去吃了个早饭,便大包小包地一起回去。 今天太阳好,中午十点多,许母正在院子里晒萝卜干,忽地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眼一看,瞬间惊喜道:“哎呀!你们怎么回来了!” 她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下,迎了上去,高兴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这孩子,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把目光放到陆则身上:“吃饭了没?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冷不冷?” 她边说着,连忙把两人招呼进屋,看着车子后座的大包小包,不由又道:“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许母面上的笑意掩盖不住,屋里的许父听到动静也问了一声:“谁啊?是不是小陆来了?” 许青延率先一步推开门:“爹,是我回来了。” 第39章 第 39 章 许父回头看来,顿时一阵惊喜:“延延?”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快快,炉子上还有热茶,延延,快给你陆哥倒杯茶。” 没等许青延动手,许母就已经把两杯茶递了过去,又把屋里的花生瓜子点心什么的都拿了出来,堆到两人面前。 一家人见面自是欣喜,这这那那地一堆说不完的话。陆则在那听着,时不时话题落他身上,便笑着开口应一声。 茶过三巡,已经是中午的时间,许母张罗着去做饭,让许青延给她打下手,陆则也知道娘俩那么长时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也没凑上去,只在堂屋和许父说着话。 他看着许父掩在被子下面的腿,有些试探地问道:“叔您这腿,是……全部都没知觉吗?” 许父笑呵呵的,也没在意他的问题,只拍了拍自己的腿,说:“也不是全部,大腿还是有点知觉的,就是膝盖往下,都麻木了。” 陆则心里隐隐有了数,也没再问什么。 厨房里,许母看着许青延,奇怪道:“人家出去干活不说变瘦,也没像你这样还长胖了的呀。” 许青延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许母“噗嗤”笑了一声:“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 她一边切菜,一边问:“看来厂里的食堂大师傅手艺不错了?” 许青延抿唇笑:“的确挺好的。” “还有……陆哥经常没事也喜欢给我带点东西。” 许母手上动作一顿:“你这孩子……”她有些嗔怪:“你陆哥已经够照顾你的了,怎么还随便收人家的吃的?” “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许青延说:“但是陆哥……他不是介意那些的人。” 许青延想了想:“他就是……单纯的想对我好……”许青延说着,脸不自觉地有些红:“而且,我感觉,总是拒绝倒是有些伤感情。” 许母看了他一眼,笑道:“出去一趟,脸皮还变厚了。” “真的嘛。”许青延蹭到她身边,说:“而且我这次发工资,也给他买了一件礼物。” 他顿了顿:“我还给你和爸买了礼物。” 许母脸上笑意一浓,嘴上却嗔怪道:“就知道乱花钱,你工资才多少啊。” “是不多,所以买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就行。”许青延笑着说。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饭菜下锅,许母想着想着又叹了一声,叮嘱儿子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欠陆则的,现在咱们还不起,但你得好好记着,不能忘了。” 许青延正色了些许:“妈您放心,我不忘的。” 他帮她择着菜:“我记着的。” 那么好的陆哥……他怎么会忘记? 许母今天明显高兴,忙了一中午又有鱼又有鸡还有骨头汤,比平常人家过年时候还要丰盛一些。 许父一上午脸上的笑也是没停,一直招呼着陆则吃菜,甚至还让许母把自己珍藏的酒拿了出来,一来一往地跟陆则对着喝起来。 许父鲜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许母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制止。只是许青延说了句:“爹你少喝一点,下午陆哥和我还要走。”许父一顿:“还要走啊?”他想了想:“也是,也是,还得回去工作嘛。这样,我喝,我喝,小陆你随意!” 陆则笑道:“叔今天高兴,我陪您喝两杯也没事。” 原主往日经常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聚会,别的不说,这具身体酒量还是不错的。 许母也在旁边笑道:“是,等会吃完饭休息休息,回去的时候让延延载着你。别看他年纪小,力气可不小。” 陆则看着许青延,眸中含笑:“那可不成,那他要是累得不长了,可不得怪我?” 许母笑道:“还长什么呀,过完年都十八了,哪还能长?” 许青延不服气:“那人家还有三十还能窜窜个儿的呢。” 许母嗔他:“是是是,你长,争取长得比你陆哥还高,最好长个两米高的大个子!” 许父在一旁哈哈大笑,许青延红着脸不说话,只闷头吃着菜。 鱼摆在陆则面前,他一边陪着许父喝酒,一边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把里面的刺挑干净后,又动作自然地放到许青延的碗里。 许青延一愣,抬头看过去,陆则似乎丝毫没在意,还在跟许父有说有笑。 他睫毛敛了敛,夹起那一块没有刺的鱼肉,吃得无比安心。 这么几次三番下来,就连许母也注意到了,不由皱了皱眉头:“小陆,你自己吃,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用你帮他挑刺儿?” 陆则冲她笑:“没事,我吃的差不多了,闲着也是闲着。” 许母说:“那也不用你跟个孩子似的照顾他啊?”她又戳了下许青延:“你也是,平时就这么使唤你陆哥的啊?” 许青延眨了眨眼,想说平时食堂吃鱼的次数不多,但又看到母亲的视线,聪明地没说话,而是自己夹了一块鱼,挑了刺之后放到许母碗里:“娘,您吃。” 许母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她又看向陆则:“你也别总这么惯着他,把他惯得不成样子。” 陆则但笑不语。 一顿饭后,许母想着他喝了酒,就让他躺在许青延的房间里歇了歇,这种事本来很平常,但许青延一想到睡在他床上的是陆则,就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床上的被褥都是中午刚拿出去晒的,还有一股太阳的味道,陆则脱了外衣钻进被窝,见许青延想出去,拉着他的手道:“陪我睡一会?” 许青延哪里好意思,只说:“不了,我还想陪我爹娘说说话,下午就又要走了。” 陆则闻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顿了顿,到底没开口,只拍了拍他的手,说:“去吧。” 许青延红着脸,只觉得陆则现在越来越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午三点多,太阳还没落山,空气中尚带余温,正是出发的好时候。 陆则收拾好东西,就见许母又往自行车上捆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见了他便道:“知道你们平时吃食堂,但里面都是能放的东西,要是哪一天食堂不对胃口,或者想要改善改善伙食,里面的东西都能吃。一些酱啊酸菜什么的,还有两只鸭子,肥的,我给你腌过了,放久点也不怕。到时候不管是烧着吃还是喝汤都好。” 陆则上前一步:“婶子费心了。” “这有什么费心的,你们两个孩子在外头。”许母笑道:“行了,我也不留你了,早点回去路上还暖和点。” 她侧过身子,看着两个孩子推着车往外走,面上有些不舍,却还是道:“平常就不用回来了,大冷天的来回一趟也难受。过年的时候小陆你得来我们家过年,啊。” 陆则回头冲她笑:“知道了婶子,不会跟您客气的。” 许青延又跟母亲说了两句话,这才坐上车后座,冲许母挥挥手。 许母上前两步,又道:“这带这么多东西也挺累人的,小陆你也别惯着他,让他骑,他骑得动!” 陆则只笑着说好,至于听不听,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车子一动,两人的距离就慢慢远去。因为后面东西多,许青延就搂住了他的腰,两人身子就不免贴得极近。 许青延有些不自在,几次三番想要往后靠一点,但乡村的路不平整,时不时就有个坑啊什么的,他便总是控制不住往前贴去。 他抿着唇再次拉开距离,陆则忽然伸手过来,扣住他的腰往这边贴了贴:“乱动什么?” 许青延红着脸,小声说:“不动了。” 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再没乱动。 回去后天色还没黑,许青延自告奋勇让他先进屋歇着,自己去了厨房烧了热水。正好还有昨天剩的鸡汤,又把鸡汤热一热,顺带热了两个许母让带过来的馒头,晚饭吃的也是心满意足。 吃过晚饭后,两人照旧在西屋里待着,一个学习一个工作。 许青延拿过英语练习书,写完了一份试题后,便又频频往陆则的方向张望。 青年不知在处理些什么,神色专注认真,白色的灯光自头顶打下,给他整个人覆上一层莹亮的光辉,优越而挺拔的鼻梁更是在唇上打下一道阴影,整个人的五官愈发立体深邃。 许青延看着看着,就不由出了神。 直到陆则抬起头,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啊?”他懵懵地眨了眨眼,陆则笑道:“看着我发什么呆呢?” 许青延支支吾吾:“就是,想问你一道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有啊。”陆则懒洋洋地道,拖着椅子坐到他旁边,看了眼那道题目,又目光含笑的看着他:“但你还没回答我呢,发什么呆呢?” 许青延抿着唇不说话。 陆则也就不说话,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半天后,许青延总算忍不住了,羞恼地开口道:“你太好看了行不行?” 他顿了顿,又有些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嘛,你一个大男人,谁让你长那么好看的?也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小姑娘。” 陆则忍不住笑:“是,我的错。” 许青延偏过头,脸色泛红,也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胡闹。 偏偏陆则还慢慢在他耳边道:“但是小姑娘是真的没有,嗯……小伙子这倒是有一个。” 许青延回头瞪他,陆则顺手呼噜了下他的毛,整个人的头发瞬间就凌乱起来,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没等许青延生气,他就已经十分自然的拉过了书,问他:“哪里不会?” 许青延看着他,满脸憋闷地给他指了指一道题。 陆则今天喝了酒,虽然已经散了很多,但衣服上现在还残留些酒气。 许青延坐在他车后座的时候闻到了,现在和他靠的那么近,鼻尖又是隐隐约约的酒味。 他不知道为什么,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脑子一半放在陆则沉厚的声音上,一半在出神。 “延延。”直到陆则忽地唤了他一声,他才怔怔地抬眸:“什么?” 他反应了一会:“你叫我什么?” “延延?”陆则偏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叔婶这么叫你还挺好听的。” 许青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则又垂眸问他:“我不能叫?” 两人靠得有些近,近到许青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微热的酒意,带着不那么灼人的温度,让许青延头脑都晕乎乎的。 “没……”他低头看着练习书,说:“能叫……” 没什么不能叫的…… 陆则便又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延延,他越唤,许青延的耳根便红上几分,到最后耳垂几乎都能滴出血来。陆则似乎觉得有意思,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垂,道:“耳朵怎么红成这样?”他声音含笑:“又是炉子烤的?” 许青延一个激灵,整个人险些要跳起来,瞪着他指责道:“你乱摸什么?!” 陆则眨了眨眼,十分无辜。 许青延心跳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他色厉内荏道:“不准摸了!” 陆则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端的认真:“好,我不摸了。” 许青延这才坐了下来,咽了口口水。 但身边有个人在,他怎么都有些坐立不安,这下心思是百分百投入不到学习上了。 他开始收拾书桌:“我、我都听懂了。”他站起身道:“我有点困了,我去兑水洗漱了。” 说着,没等陆则开口,就急匆匆地出门。 之后洗脚的时候,更是无比乖觉,半分都不敢动,洗完就起来,一个人上了床。 陆则也怕真把他逗恼了,收敛了许多。 躺在床上的时候,许青延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但要具体说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整张脸都埋在了被褥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看着漆黑的房顶,强行要求自己入眠。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许青延呼吸渐渐急促,他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感觉到身.下的潮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第40章 第 40 章 许青延在躲着他。 陆则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时间门一长,他也逐渐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从上次回家之后,第一天开始,许青延的态度就有点不对劲,面对他时总是目光游移,神情恍惚,不敢与他对视。陆则还提议过要不要再来他家住一段时间门,也好继续辅导他功课,但许青延闻言却是径直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一次就算了,陆则可以说是他的确有事,可是再一再一又再三,事情就不太对了。 这两天,甚至连他的点心都不收了,委婉说再吃下去就胖得不成样子了。 而现在…… 连在食堂吃饭都要故意和他岔开时间门。 陆则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和一个年轻女孩相谈甚欢的许青延,眸中情绪冷然,面上毫无波动。 私心来讲,陆则是不相信许青延会喜欢上别人的,但也不妨碍这个场景让他看了不爽。 他原本想着许青延还小,感情的事没那么着急。现在看来,小什么,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的,也轮不到别人去教他。 还是得早点定下来。 陆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眸光晦涩暗沉。 中午午休,许青延听到陆则叫他上去,茫然的同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敲门声响的同时,陆则的声音也隔着门板传入耳中:“进来。” 许青延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陆则正在处理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看来,神色清淡,面上的笑意几不可查:“来了?” 许青延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他脸上,又飞速移开,他问:“陆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陆则把文件往一边推了推,抬眸看着他:“先坐。” 许青延在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坐下了。 陆则说:“这几天也没找到时间门跟你好好说说话,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没问题?” 许青延说:“都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是吗?”陆则眼皮微掀,轻轻笑了笑:“没问题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一手执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面前的纸上面写着什么,边道:“我看你最近和一个女同志走的挺近的,怎么,是对人家姑娘有好感?想谈恋爱了?” 许青延瞬间门瞪大了眸子,上半身也不自觉地直了起来:“什么、什么女同志?”他有些慌乱的解释:“不是,没有……” “不用着急。”陆则看着他,面上带着笑:“我想了想,你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村里的男孩也有这个年纪结婚的。你有个喜欢的人,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你毕竟是要去高考读大学的,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有跟人家商量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陆则声音温和妥帖,似乎完完全全都是在为他着想,许青延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 “陆哥,我没有,真没有,你误会了。”他急忙解释:“你是说苏燕吗?我和她之间门什么都没有,只是我英语有些地方不太懂,她以前出国留学过,就向她请教了一下英语!” “哦,什么都没有。”陆则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什么都没有,你有问题不来找我,反而去问她。” 许青延一时哑口无言。 陆则垂下眼眸,沉默片刻,慢慢道:“青延,如果你是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叔婶,那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多嘴的人,没必要这么瞒着我。” 许青延张了张嘴,低下头道:“没骗你,我和她真没什么。” 笔头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面上,哒哒哒的声响让许青延的心都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那是他送给陆则的钢笔。 只要每次他上来,陆则用的都是这一支。 许青延想着,却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酸涩。 过了许久,陆则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不是因为她……那我能问问,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吗,让你一直这么躲着我?” 许青延嘴唇开阖,有些无措:“陆哥说什么呢……我没躲你啊……” 陆则抬眸看他,眸光清冽如一眼可望见底的寒潭,许青延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在这样的目光中难以掩藏。 他目光不自觉游移,就是不敢看他。 陆则说:“你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子,刚跟人家认识,不可能会舍我不用去麻烦别人。” 许青延没说话。 陆则说:“从上次回来后就不对了……是我跟你开玩笑让你不高兴了?还是不喜欢我总是碰你?” 许青延声音细讷:“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这么无缘无故地疏远我,总得给我一个理由。”陆则声音耐心平静,察觉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许青延紧咬下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说?说什么? 说我在你家的床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和你—— 许青延想到那个荒诞至极的梦,脸色就是一阵变化,哪里能说的出口? 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许青延沉默许久,才嗡声道:“没疏远你……” 陆则看着他,良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想岔了。” 许青延怔怔抬眸。 陆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惫:“你年纪也不小了,有自己的隐私不愿意和人说,也挺正常的。” 他道:“可能是我平时跟你跟得太紧,让你有些喘不过来气。”他顿了顿,低声道:“没事,以后有话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用这么拐着弯的和我疏远。。” 许青延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惶恐:“不是,陆哥,我没这么想过,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提步上前,急切道:“我没有想瞒你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陆则抬眸看着他,眸光平静无波,许青延真的有些害怕,害怕陆则就此误会,真的就如他话所说的,再也不理他。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他低声道。 陆则给足他解释的时间门。 许青延一手揪着裤子,说:“我、我就是担心太打扰你了……”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晚上还要辅导我……我怕耽误你的时间门,我怕影响到你休息……” 陆则沉默片刻:“真的?” 许青延有些心虚:“真的。” 陆则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相信,又似乎是无可奈何。 “我就算再忙,也不至于给你的这点时间门都没有。” 许青延闻言心里一软,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对不起陆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则看了他一眼,许青延又磨磨蹭蹭地往他那边走了两步:“我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他是真的无法想象,万一陆则以后真的不管他了怎么办? 许青延从来不是一个习惯于依赖别人的人,但唯独在陆则这里,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关系回复到以往的样子。 他想,或许、或许那一次只是个意外呢?或许那并不意味着什么呢?或许那……只是他的一场梦呢? 陆则低下头处理文件,半是无奈的叹道:“我能生你什么气?” 许青延仍是不放心,他道:“那我英语还有一些问题不太懂……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陆则看他:“那位苏同志讲得不好吗?” 许青延看了他一眼:“我还是想听你讲的。” 陆则闻言,面上才稍稍柔和了一些,许青延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情就此解决完,许青延正要离开,陆则却又唤住了他:“等会。” 他转过身,就见陆则手里提着一个熟悉的油纸包:“路上顺路买的,不知道你还吃不吃。” 许青延见状,眼眶更是一阵酸涩,他眨了眨眼,说:“要吃的。” 他看着陆则,心想他陆则那么好,他怎么能—— 做那种梦? 肯定是这段时间门在厂里,宿舍里面有别人不方便,太压抑了,一次意外而已,没什么的,肯定不会了。 许青延这么说服自己,当天晚上和陆则一起回去后,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缓的声音念着一个个的单词,许青延喉结微动,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中只勉强保存着一丝理智。 晚上睡觉之前,和陆则打过招呼,许青延缩在热腾腾的被窝里,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顶,心里默念不要再做梦了不要再做梦了。 夜色渐深,许青延忙了一天,本就十分疲倦,没过多久便觉昏昏沉沉,不太安心的睡了过去。 许是心里有事,他睡得不太踏实,只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之中。梦中一片光怪陆离,许青延晕晕乎乎也记不清里面的场景,只知道到后面他在梦里看到了陆则。 陆则看着他,表情没有一贯的温和与柔软,反而是平静无波,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许青延心里难受,下意识追上去拽着他的胳膊想要和他解释。两人拉拉扯扯间门,不知怎么梦中的氛围就变了,焦急解释的声音变成了仓促的喘息,肢体间门的动作变成了亲密的拥吻。周围的气氛逐渐缠绵灼热,许青延的眼眶渐渐湿润,湿的气息让他整个人慢慢沉沦在陆则的拥抱之中。 铺天的kuai感从梦中传到了现实,许青延猛地坐了起来,感受着shen下熟悉的触感,脸色由红润慢慢变的苍白。 ……不同于上一次梦境中的含糊不清,这一次的一丝一毫许青延都记得分明。 之前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只是一场梦,不代表什么,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他的一切。 甚至他亲吻自己,抚mo自己时的他手上、唇上的温度都恍然可感。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许青延捂着脸,冰冷的手让脸颊慢慢降温。 他在……幻想陆哥…… 他怎么能? 那么不堪,那么……恶心…… 陆哥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变态? 电热毯睡前就已经关了,此时上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浑身都在发颤。 许是那种刺骨的冷意惊醒了他,许青延拿手搓了搓脸,唇瓣都是干涩的,整张脸上更是恍然毫无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僵硬地褪下了脏了的衣服,随意披了件外衣,尽量放轻了动作走出房门,打了一盆水,在漆黑的夜里用冰冷刺骨的水麻木的搓着衣服。 他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只是隐约知道,他这种反应……是不对的。 外面月黑风高,只有屋子里隐约的光透了出来,给了点光亮。 许青延却只觉得刺眼。 轻手轻脚地把水倒了,许青延把盆子放回原处,攥着冰凉凉的衣服往回走。 屋里有个炉子,在炉子旁烤一晚上应该能晾干,明天应该不会被晾干发现。 许青延怔怔地想,忽地却听旁边的房门打开,随即便是那道极其熟悉的声音:“那么冷的天,在那洗什么呢?” 许青延身子整个僵住。 第41章 第 41 章 他慢慢转过身,攥着衣服的手下意识往身后背:“陆哥……” 陆则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眼他的神情,心下大致了然,沉默片刻后体贴地开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许青延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陆则想到了什么,又问:“所以,你上次也是因为这样,才躲了我好几天,不好意思见我?” 许青延沉默片刻,僵硬的点了点头。 陆则笑得宽和,拍了拍他的脑袋:“这种事情很正常,证明你身体健康,不用不好意思。” 许青延嘴唇微动,想说不是的,这不正常。 没有一个男人的……幻想对象……是另一个男人。 陆则浑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体贴的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又看了他一眼,道:“穿的那么少,赶紧进屋吧,别等明天起来感冒了。” 许青延满脑空白,被他推着往卧室走去。 屋内炉子还在燃着,比之外面要温暖不少。许青延手脚僵硬地进了屋子,脑子混乱不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陆则便看着他道:“还在不好意思呢?” 许青延愣了愣,随即僵硬地低下头。 陆则笑道:“看你这样子,是还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人?才这么不好意思?” 许青延脸色倏地一变,随即嘴角扯了扯,声音有些慌:“陆、陆哥。” 他把头埋的更深:“你别开我玩笑了……” 陆则见状一顿,随即无奈笑笑:“好,不开你玩笑了。” 他又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我先回去了,记得早点休息。”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许青延一直僵硬的背才稍稍缓了一些,却仍旧背对着房门,不敢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衣服冰的有些刺骨,他这才慢吞吞地找了个衣架,把衣服挂在了炉子旁边,最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床上。 灯已经被熄灭,半空中一片黑暗。 许青延睁大眼睛,脑海里满是梦中两人纠缠相依的情景,缩在被窝里的手紧紧攥住了掌心,疼痛都不自觉。 一夜无眠。 另一边,陆则动作自如地回了卧室,777不由在脑海中问道: 陆则安然地上了床,道: 777若有所思。 …… 许青延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具体表现为一些基础的数据都能算错。李会计看了有些不可思议,抬眸看着许青延:“小许啊,你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啊?” “啊?”许青延愣愣抬眸。 “你看。”他点了点纸张:“这两个最基础的地方都能算错,可不是你平时的风格啊。” 他关心道:“你要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就请个假好好歇两天,休息休息。” 许青延怔愣了许久,才慢慢道:“抱歉。” “我最近可能有些累,状态不太好,让您担心了。” 他起身,把那张数据拿了过来:“我没什么事,不用请假,就是……过了这今天就好了。” 他抿着唇勉强冲他笑了笑:“这份数据我再改改,抱歉李师傅,给您添麻烦了。” 李会计皱了皱眉,见他坚持也没再说什么:“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别勉强。” 许青延点头应好。 笔尖在纸上不住地滑动,许青延整个人好像都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强迫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像是个机器冷硬毫无机质;另一半则陷入了深深的混乱与背德之中,良心与道德在撕扯他的灵魂,让他整个人如坠深渊,连呼吸都好像是在夹缝中求生。 艰难,浑噩。 他对陆则有超出朋友、兄弟之外的感情。 十几年学习的知识没有告诉过他这是什么,但图书馆和书店那些藏书中“同性恋”、“恶心”、“精神病”之类的用词已经将这种事归类为错误,归类为禁忌。 在别人看来,这是病态的,是违法的,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许青延内心在深深的煎熬和自我唾弃之中,面上却是毫无端倪,机质毫无感情的处理着那些数据。许是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已经犯了错,不能再在工作上给陆则添麻烦,一上午的工作,许青延近乎是完美的完成。 临到中午吃饭,李会计看着那没有一丝一毫错误的数据,又看了眼许青延,有些欲言又止。 中午时间,食堂里已经涌了一大波人,陆则平常都会跟他一起吃饭,但今天许青延等了等,却没见他的身影。 他一时不知自己的心情如何。 想见陆则,又觉得不能见他。 好像多见他一眼,他心里那种肮脏的感情就要隐藏不住了一般。 近乎机械地把菜填入口中,食堂里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许青延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话里话外都有“厂长”这两个字,许青延吃饭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一位女同志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今天厂长和南方那边一家服装厂老板谈合作,你们知道不?” “知道啊,这不挺常见嘛,咱们产品现在越来越火,厂子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之前不也有很多人想来合作吗?这又不稀奇。”一人不以为意。 “哎,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啊?”那人疑惑道。 “这次来的那位厂长,和咱们厂长一样,都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最关键的,她还是个女同志!” “什么?”那人不免惊讶:“女同志?” “是,我刚见了!那女同志打扮的时髦又漂亮,关键是谈起生意来也是大大方方雷厉风行,年纪还跟咱们厂长差不多。你是没看见,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那才叫郎才女貌,正登对儿呢!” 许青延闻言,握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那群人还在说:“咱们厂长好像也不小了,二十四了吧?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是啊,听说厂长也没什么长辈了,这种事应该也没人帮他参谋,这才单到现在吧?” “就厂长的行事手段,还需要别人帮忙参谋?说实话,每次我见到厂长的时候,都觉得他好像能看穿人心,我是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那位女同志长得又漂亮,自身也有能力,跟厂长也有共同话题,你说厂长会不会真看上她,咱们会不会真要多一个老板娘了?” 一群人闹闹哄哄,谈论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许青延垂着头,看着餐盘内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时之间怎么都吃不下。 身边的人忽然捅了捅他,笑着问道:“小许,你怎么想啊?” 许青延怔怔抬眸:“想什么?” “就是咱们厂长夫人啊,你觉得咱们厂长会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许青延睫毛颤了颤,半晌后才勉强挤出一抹笑:“什么样的都好,厂长喜欢不就够了吗。” “哈哈哈,也是,倒是咱们替厂长操心上了。” 许青延垂眸夹了口米饭,毫无机质地嚼了嚼,片刻后,慢慢起身,将餐盘收拾干净,放到了回收处,起身离开了食堂。 食堂内外像是两个世界,周围顿时清净了下来。 许青延默默地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一阵动静,抬眸望去,陆则正笑着说着什么,而他身边,则是一个打扮新潮漂亮的女性,一头波浪卷发优雅美丽,正侧眸看着陆则,姣好的脸上含着笑意。 许青延停在了原地,看着一行人逐渐往厂外走去,陆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往这边扫了眼,看见他后冲他笑了笑。 许青延也挤出一抹笑。 等到人影消失不见,许青延一个人站在昏暗中,久久没有说话。 许青延,你在想什么。 未来站在陆则身边的,就应该像是这样的,美丽大气的女性,他们会一起接受别人的祝福,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坦坦荡荡的站在一起,恩爱美好。 你自己有病,别拉别人下水。 陆哥那么好,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脚步一轻一重地回到会计办公室,李会计还没回来。 许青延只觉得疲惫,正想休息片刻,忽然有人说陆则找他,在厂长办公室。 许青延顿了顿,惊讶于他没和那位女同志一起去吃饭,一遍又唾弃于自己内心控制不住升起的侥幸。 站在办公室外,许青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抬手敲了敲门。 门没有锁,顺着他的动作直接开了一条缝。 屋里没有动静。 许青延一愣,顺着门缝往里面看去,就见一双修长的双腿正垂在沙发外面,看不清人影,像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许青延顿了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陆则正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身上却没有盖任何东西。 许青延放轻了脚步,四处看了眼,拿起一旁椅子上的毛毯,轻手轻脚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陆则眉头皱了皱,却没醒。 许青延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就蹲在沙发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扫过他的眉眼,划过他的鼻梁,最后慢慢落到他的唇上,却又像被灼到般,飞快移开了视线。 片刻后,他似是又有不舍一般,将目光重新落到陆则的面上。 陆则最近也很忙,厂子逐渐打出了名气,他每天要招待的人也很多,有时候就连吃饭的时间都凑不到一起去。 许青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想多多看看他。 不做别的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陆则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色,许青延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看着他额前的碎发落到了眉眼间,伸出一根手指,动作轻柔地把那缕头发拨到了旁边。 指尖触碰到他的面颊,温热的触感让他不由颤了颤,理智告诉许青延要远离,但感情却让他有些留恋这种温暖。 他指尖僵了僵,良久过后,才有些无措的、几乎未触碰到的、沿着他的眉心往下滑,顺着他的眉头,轻轻顺了顺,像是要抚平他眉心的皱痕。 见陆则神色慢慢舒展,许青延轻轻抿着唇,有些依依不舍地把手收了回来。 却在离开他眉间的那一刻,手腕蓦地被人攥住,原本熟睡的人忽地睁开了双眼,眸中还带着些朦胧的困意,却又带着笑,说道:“在旁边看了我半天,打什么主意呢?”!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第42章 第 42 章 许青延顿了顿,对上陆则隐约含着笑意的眸子,轻轻笑了笑:“我能打什么主意?” 他问:“怎么在沙发上就睡了?” 陆则握着他的手没松,揉了揉额角道:“有些累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他晃了晃他的手,问道:“你呢?” “我?”许青延轻笑:“我怎么了?” 陆则说:“中午看你的时候觉得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许青延眼睑轻垂,声音一贯的温软平和:“没有啊,我挺好的。” 陆则反问他:“真的?” 许青延低低说:“真的。” 陆则看着他没说话。 许青延的手还被攥在他掌心,温热的触感自手心传到心间。 他没问他为什么握着他的手,也没有主动挣开。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沉默到有些寂静。直到陆则开口:“感觉你最近情绪不太高。” 许青延说:“有吗?可能是高考越来越近了,我有些紧张吧。” 高考还有半年多,再说以许青延的心态,怎么也不会紧张到影响自己的心态。 陆则没有说话,许青延强打起精神,抬眸看他,笑着道:“陆哥呢?” 他轻声问道:“陆哥最近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陆则抬眸看他,神色疑惑:“什么好事?” 许青延嘴角的弧度僵硬:“就是恋爱,结婚啊。” “大家都说今天来的那位女同志和你很般配,陆哥是不是也要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陆则皱眉:“什么大家?” 许青延说:“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在说那位女同志和你年纪相仿,也有共同话题,看起来郎才女貌的,不知道会不会是我们的厂长夫人呢。” 陆则抬眸看着他:“他们都这么说?” 许青延点头,面上不露分毫。 陆则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许青延笑着说:“我觉得挺好啊。” “能有个人照顾你,陪着你,不是好事吗?” 陆则眸色渐深:“你真这么觉得?” 许青延错开他的视线:“当然了。” “就没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我要有个嫂子了,开心算吗?” 陆则琢磨了下那两个字:“开心?” 他看着许青延,眸色微深:“你真是这么想的?” 许青延睫毛颤了颤:“那不然呢?” 他轻声说道:“你要结婚了,我当然要为你开心啊……” 陆则眸色沉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是吗?” 许青延被他攥在手心里手指微微颤了颤,眼睑轻垂掩住了眸中的神色:“陆哥……” 陆则打断他的话:“那你在梦里梦到我,又是因为什么?” 周围一时间的安静。 许青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带着些不自觉的慌张:“陆哥说、说什么呢?” “不是吗?”陆则攥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他看着他:“没有梦到我吗?” 许青延嘴角动了动,想说没有,但掩藏的心事猝然被戳中,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慌的境地中,手指都不自觉地发颤。 他艰难开口:“我……” 陆则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气依旧平和,于许青延而言却充满了压迫感:“不是梦见我了,那你那几天躲我做什么?” “你说我结婚了,你会很高兴。”他静静地看着他:“许青延,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许青延只觉得喉咙好像都被攥住,拼命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恶劣不堪的心思骤然被戳穿,许青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渊中,陆则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冷冰冰的质问,连看他的目光中都充斥着恶心与嫌恶。 他不自觉的偏过目光,不敢再看他,只是小声开口道:“我不知道……对不起陆哥,我不知道……” 陆则问他:“不知道什么?” 许青延摇着头:“我没想过……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种梦,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些不自觉的颤音。 陆则察觉到不对,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却见他眼眶泛红,眸光低垂,却是不敢看他。 陆则一怔,指腹滑过他的眼角:“哭什么?” 许青延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似乎是觉得这种触碰会让陆则更加厌恶他,他低声说:“我没想过……那种……” 他声音艰涩:“你别觉得我是变态,你别嫌我恶心……” “我没有……” ……没有想去打扰他,更没有奢望过什么。 陆则心里一颤,止不住的心疼道:“谁跟你说这种事是变态,是恶心的?” 许青延怔怔道:“书上都这么说……” 陆则一愣,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开放开明的现代,这是个同性恋还被认为是流氓罪的年代。 他们没有那么丰富的网络世界,没有办法去了解更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就生活在这么一个闭塞的环境中,在这个环境中,同性恋是病态的,是有罪的。 上辈子顺利的感情经历给了陆则一种错觉,让他觉得只要两个人互相言明喜欢就能在一起。所以他不想逼许青延,想等他自己认清自己的心思。但他却忽略了这不是包容开放的现代,当许青延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 内心的煎熬与背德或许能将他逼疯。 这是与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截然不符的认知。 陆则心中仿佛被细细的针戳着,丝丝缕缕的疼痛遍布全身。他暗恼于自己的疏忽,又难以想象这段时间许青延是怎么过来的。 他攥着他手腕的手往上滑,扣住他的五指,声音微哑:“对不起,是我的错……” 许青延怔怔看着他,陆则攥着他下巴的手移至他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擦过他脸上的泪,声音带着叹:“你如果是变态的话,那我算什么?” 许青延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忽然传来一股力道,随后紧接着,陆则偏过头,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吻。 转而即逝。 许青延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则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吸都不由窒了窒。 陆则问他:“恶心吗?”许青延下意识摇了摇头。 下一瞬,陆则便又凑了上来,温热的唇瓣贴着他湿润的唇,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而是辗转细磨,含遍了他唇上每一分每一寸的地方。 许青延完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被他扣着的手慢慢收紧,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个个月牙形的指印。 许青延不敢呼吸,睁大了双眼,睫毛微颤。 直到最后他觉得呼吸困难,陆则才稍稍退开了些许,垂眸看着他,低声问道:“这样呢?恶心吗?” 唇瓣湿.润的触感还未消散,许青延下意识舔了舔唇,又摇了摇头。 他便见陆则又凑了上来,扣着他后脑的大掌紧了紧,许青延整个人都被迫往他的方向贴去。 与此同时,他也觉得春上忽然多了一个陌生的触感,柔,像是…… 他的舌。 许青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耳根控制不住地红了。 陆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嘴。” 许青延听话的把嘴张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 他就钻了进去。 舌.尖与舌.尖的触碰,许青延只觉头皮发麻,攥着他手背的指又用力了几分,那细细浅浅的指印慢慢加重,逐渐氤.氲出暧昧的绯.色。 他感受着他在自己唇腔内游走,缠着他的she尖,扫过他的上颚,经过某一处地方,就带来一阵的胆战心惊。 许青延呼吸慢慢急促,眼眸不受控制地又红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陆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许青延顿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听着自己的动静,又不觉脸红心跳。 陆则声音有点哑:“现在是什么感觉?” 许青延张了张嘴,声音细弱难闻:“腿软了……” 陆则闷声一笑,攥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许青延整个人就趴在了他怀里。 陆则问他:“现在觉得恶心吗?” 许青延还是摇头。 陆则又问:“那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许青延喉结微微动了动,抬起眸子看他:“不是。” 陆则眸中含笑,闻言微微低下头,脑袋抵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滚烫,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亲你吗?” 许青延还在控制不住地发颤,不是害怕惊慌,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内心隐隐约约有一种答案,却不敢确认。 他抬起水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则只觉心里发软,抬起下颚在他额上吻了一口:“因为我对你图谋不轨。” 许青延睫毛颤了颤,正好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陆则又说:“许青延,我觊觎你很久了。” 他慢慢拉开距离,认真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许青延心里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了,饶是心里隐约猜到了答案,却仍旧是不敢相信。 陆则扣着他的脸,问他:“所以小许同志,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许青延的手还放在他的掌心,闻言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陆则在等着他的答案。 许青延静静看着他,片刻后,他喃喃道:“喜欢的。” 他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声音又低又软: “我也喜欢你……” 第43章 第 43 章 陆则心里蓦地一软,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动作中带着缱绻的珍视。 “宝宝……”他喟叹出声,将人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处,边说着:“同性恋不是什么病。” 许青延跪.坐在陆则身.上,感受着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闻言眼睫却不由颤了颤。 陆则大手顺着他背慢慢往下顺着,是一种极具温柔的安抚性动作:“跟谁谈恋爱,怎么谈恋爱,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对别人、对社会不会构成什么影响。” “现在他们认为这是病,是因为他们对这些不了解。你信我,再等个十年、二十年,人们就会觉得这是种很正常的恋爱行为,无关病态,无关犯罪。” 他将人往怀里扣了扣,低声在他耳边道:“所以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我心疼。” 许青延双手垂在他的身侧,闻言忍不住慢慢抬手攥住了他的衣服。他仰起头,靠在他的颈窝处,小声说:“我知道……” 他睫毛敛了敛:“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我只是在乎你。” 怕他不接受,怕他会嫌恶。 怕他们之间……会越走越远。 陆则闻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捧着他的脸:“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那该担心的是我才对。” 许青延有些茫然地眨眼。 陆则忍不住抬头,在他眼睫处落下一个吻,感受着他的颤动,轻声道:“毕竟是我先喜欢的你,是我在费尽心思地勾引你。” “宝宝,合该是我惶恐不安,是我患得患失。” 许青延惊异抬眸,眸光颤了颤:“什么……勾引?” 陆则反问他:“你觉得呢?” 他抚过许青延的头发,捧着他的侧脸,有些苦笑地开口:“宝宝,不是所有的救命恩人都能让我这么上心的。” “陪你回家,陪你写作业,给你带吃的,帮你讲题,这不是我滥好人,也不是哥哥对弟弟的照顾。”他看着许青延,神色认真又带着深情的温柔:“是我喜欢你,所以才愿意这么做。” 许青延一时有些讶然,一时有些不敢去看他灼热的目光。嘴唇开阖半天,他道:“你什么时候……”后面几个字含糊不清,许青延面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陆则想了想:“很早之前吧。” “或许是你第一次做饭的时候,也或许是我们第一次进城的路上,也有可能是带你去抓鱼的时候……” 从很早之前开始,他的目光早就不自觉地放在了许青延的身上。 许青延脸颊不由有些泛红,眼神游移了好半晌,才低声吭哧道:“那你、那你那时候还不让我进你家门,还嫌我腿短……” 他一件一件地控诉,陆则听了,只觉得之前挖的坑终于埋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错了。”他十分果断地道:“你就当我那时候不懂事。” 他说:“我那时候……大概还没意识到对你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还给你安排个宿舍。” 许青延听了这话,才意识到他在想什么,抬眼望着他:“所以你每次让我去你家里,都别有所图?” “没办法?”陆则抱着他的腰,苦笑地道:“怪我以前自作孽不可活,想跟你多点相处的时间都得想尽办法找借口。” 许青延抿着唇不说话,陆则蹭了蹭他的额头:“青延,延延,不生气了好不好?” “没生气。”许青延小声嘟囔着,微微偏过视线,声音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那你……现在还觉得我腿短吗?” 许青延莫名的……很在乎陆则眼中的自己。 或许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恋爱了的人,不都格外在乎对方眼中自己的形象吗? 陆则一顿,随即道:“不是觉得你腿短,是觉得你还太小了,还在长身体……” 许青延点点头:“那就是嫌弃我矮。” 他想了想,又说:“还嫌我瘦。” 陆则一时哑然,他沉默片刻,道:“不是嫌弃,是心疼。” 许青延抬眸看着他。 陆则把人揽在自己的怀里:“我在想,如果我们能早一点遇到你,或许你也不会吃那么多苦。” 许青延一时没说话。 陆则说:“那你现在就应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读你的书,要考虑的仅仅是半年之后的高考。你会有很多朋友,会很受欢迎,或许也会有很多追你的女孩子。”他捏着他的手,看着他手上厚厚的茧子:“我会把你养得又高又白,健健康康的,不用过早地承担生活的负担。” 许青延双手攥住他的衣襟,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道:“可是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 他抬眸看者陆则,清亮的眸子中满是温软柔和:“我觉得我遇到你的时机很好。” “在我没那么幼稚的时候,在我对家庭对生活有一定承担的时候,在我能清楚地意识到我喜欢你的时候——”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陆哥。” 陆则抬眸看着他,沉默许久,才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我知道,我明白。” 他揽着他腰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要把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以后都会好好的。” 许青延轻抿着唇,眼眸微微弯了起来,神色害羞又柔软。 他学着陆则的样子,忍着羞涩,在他唇上也亲了一下,眼眸盈着光:“我知道,陆哥对我很好。” 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慢慢靠了上去,脸颊在他颈窝处轻轻蹭了蹭,像个乖顺柔软的猫儿。陆则一手扣在他的脑后,五指顺着他细软的发,就这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两人又亲昵了许久,陆则才看着他的脸色,问道:“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 看他眼眶下面都有黑眼圈,中午吃饭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 许青延闷闷嗯了一声,他最近都不敢放任自己陷入沉眠,就怕在睡梦中再次做那种不堪的梦。 陆则闻言心中不免心疼,起身顺势将他打横抱起,道:“那就先睡一会。” 许青延原本有些困倦,没料到陆则会有这样的动作,当即就有些惊慌地攀住他的脖颈:“陆哥——” 话音未落,陆则已经抱着他走到了办公室休息室门前,踢门而入,里面是一张不算大的床,当堂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周围还有一个简单的衣柜。 许青延顿了顿,陆则就已经把他放在了床上,他四处看了眼,陆则说:“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我让人安了一张床,累的时候就在这儿休息会。” 他揉了揉许青延的脑袋:“最近都没好好休息,趁着中午先睡一觉,晚上带你去吃东西。” 想也知道许青延最近恐怕也没怎么吃东西。 许青延眨着眼看了他片刻,低低地“哦”了一声,却没见动作。 陆则问他:“怎么了?” 许青延犹豫了一会,说:“陆哥最近也挺忙的,刚刚还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则垂眸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 许青延一只手慢慢拽上了他的衣袖,眸光清亮纯正:“那你也睡一会儿吧。” 陆则沉默了一会,才说:“好。” 许青延抿着唇轻轻笑了笑,就见陆则十分自然地脱下了外衣外裤,贴身的衣物衬得他肩宽腿长,隐隐可见腰腹间的肌肉轮廓。 许青延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有点不对。 陆则已经钻进了被子,抬眸看着他,带着些疑惑。 许青延抿着唇,恍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已经改变了,挡着对方的面脱衣服什么的—— 许青延后知后觉有些羞涩。 他满手慢脚地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偏偏陆则目光还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让他更为不好意思。 沉默片刻,他还是小声说道:“你别看我。” 陆则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听话地移开了目光:“好,不看你。” 他又拍了拍另一半的床:“赶紧上来吧,抓紧时间休息一会。” 许青延这才加快了速度,把外面的衣服脱掉,有些拘谨地坐上了床,掀起被子一角,身子有些僵硬的躺了进去。 床是单人床,一个人睡尚显宽裕,两个人睡却难免显得有些挤。 许青延想要跟陆则保持距离,但床的大小就放在那,身侧隐约传来男人身上的热度也让他心脏跳得有些快,喉咙不由悄悄动了动。 他攥着被子,被角一开始掖在下巴底下,后来就慢慢往上拉,逐渐盖住了鼻尖,只剩下一双眼睛。 而在此动作间,他的手臂难免动作,若有若无地总是会碰到身边的人。 许青延呼吸不由顿了顿,又悄悄地想往床边挪。 直到手臂已经能碰到床外,许青延顿了顿,忽地身侧一股热度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腰身便是一紧,下一瞬,整个人都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许青延身子一时有些僵硬。 陆则的手顺着他的腰往上滑,顺了顺他的背,轻轻拍了拍,低沉的声音带着笑:“再往外靠就要掉下去了。” 许青延慢慢地眨了眨眼,一时没说话。 陆则放在人背上的手用了些力,将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另一只手则撩过他额前的碎发,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声音低低地:“放心,我不动你。” 他把人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放在他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乖,先睡一会吧。” 眼前一片昏暗,鼻尖只有男人身上温热的气息,说不出来什么味道,只隐隐约约的,让人放松心神。 许青延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僵在一旁的手迟疑半天,还是慢慢放到了男人的腰上。 陆则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声音温柔地低哄着:“睡吧……” 许青延慢慢阖上了眼。!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第44章 第 44 章 许青延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将将昏沉,太阳已经落去了西山。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动了动身体,却忽觉身上一道重量,腰间搭着一条手臂,似是不满他的动作,无意识地又将他往自己怀里扣了扣。 许青延回过头,看着面前男人俊美的面庞,神情恍惚,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等了好一会,他慢慢清醒过来,想起睡前都发生了什么,眉眼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他动作轻柔地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又缓缓落到他的唇上,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点了上去。 触感温热柔.软,让许青延不由想起他亲上来的感觉。 他眼眸微微弯起,嘴角噙着笑,又轻轻点了点,随后担心吵醒陆则,正要收回手,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 他抬眸一看,陆则已经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眸间带着刚睡醒的懒散意味儿,声音微哑:“刚睡醒就不老实?” 许青延悄悄红了脸,小声说:“我吵醒你了?” “没,本来就差不多要醒了。”陆则说,神思也慢慢清醒了过来,垂眸看着缩在他怀里的许青延,握着他的手微微往上滑,攥住了他那根不老实的食指,放在自己唇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边含笑开口:“趁我睡着,偷偷摸摸地碰我?嗯?” 许是刚刚睡醒,陆则声音低低哑哑的,又带着刻意调戏的笑意,更是有种性感的意味。许青延听得耳根不由悄悄红了,被他攥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经意间刮过了他的唇瓣,不止是陆则,就连他自己都顿了顿。 陆则忍不住低笑出声,看出他想要逃跑的意思,张嘴轻轻yao了下他的手指:“不老实?” 许青延扭了扭身子,声音细弱:“没.......”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指尖传来的触感。 熟悉异常。 他小心地抬了抬眉眼,手指用了用力:“你别.......” “嗯?”陆则眉眼含着笑,声音有些不甚清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是。”许青延呼吸有些不平稳,他从来没想到一根手指也能那么......眼角都不由盈上一层shui汽。 他开口求饶,声音又绵又软:“陆哥......” 陆则垂眸看着他,许青延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陆哥.......哥哥......” 他感受到陆则笑了一声,脸色不由越发的红,手上微微用了用力,这次受到的阻挠小了很多。 陆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许青延轻咬着下唇,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就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又低又小:“你、你别chi它了......” 他眼眶蒙上了一层雾气,耳根红得要滴血,抬起头看着他,声音细讷:“你亲亲我.......” 陆则眸色渐渐深了一些。 许青延抬起头,柔.软的唇磕磕绊绊地在他下巴上碰了一下,又眨着湿漉漉的眼:“哥.......” 陆则只觉得简直要完了。 他扣着他腰的手一个用力,许青延一个转身就pa在了他的身上。他先是一惊,随即就慢慢冷静了下来,双手在床上微微支起,想要起身,腰间的手却是一压,整个人又和陆则的胸.膛完整地贴合在一起。 两个人穿得都是贴身单衣,许青延隐隐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和......肌.肉的轮廓。 他喉结不由微微动了动。 陆则一手揉着他的发根,声音微哑:“想我怎么亲你?” 许青延垂眸看着他,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上。 他不觉有些干涩,轻轻舔了舔唇。 陆则扣着他腰的手又紧了紧,像是想把他整个人捍进身体里。 许青延右手慢慢抬起,撑在了他的胸.膛上。 手心下面一颤一颤的,那是陆则的心跳。 许青延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跳,和他达成了同频。 他慢慢低下头,在他唇上碰了碰。 陆则呼吸微微重了重。 许青延又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一点点地吻着他。 许青延是个很聪明的学生,之前陆则在教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而现在,他把从他身上那个学到的东西又反馈到他的身上.......... 他的动作尚显生疏,微颤的眼睫更是能看出心底的情绪。陆则却感觉自己心快要化了。 ...... ...... ...... 休息室内本是清冷寂静,现在却泛起了融融的暖意。直到许青延呼吸渐渐有些呼吸困难,陆则这才放开他,眸中含着沉沉的笑意,声音微哑:“怎么连呼吸都不会?” 许青延默了默,眼睑轻敛:“那肯定比不得你熟练......”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嘟囔着:“毕竟不知道跟别人有多少次了......” 陆则一顿,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许青延却不愿意看他,撇开了目光。 陆则掰过他的脑袋:“什么别人?” 许青延不说话,陆则捏着他的鼻子:“哪来的别人?” 许青延被迫张开嘴,声音嗡嗡的:“就是你以前......在城里,”他抿着唇,目光转向一边:“没有过......别人吗?” 周围一时沉默,陆则没有回答。 许青延心里一颤,有些难以想象他以前也跟别人这么亲密过,但理智一点来想,陆则今年也二十三了,曾经有过......其实也并不奇怪。 但心里到底是有点堵得慌。 休息室里一时安静,许青延睫毛轻颤,覆上他的手,抬起眸子干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别人。”陆则静静地打断他,许青延顿了顿。 陆则轻轻叹了一声,心下无奈又有些怜惜:“你都在想什么啊......” 许青延瘪了瘪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轻轻吻着他的额头:“没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 许青延无意识地咬住下唇,陆则看了,拇指覆上他的唇:“别咬。” 许青延听话的放开,看了他一眼,又怕他觉得自己吃些无缘无故的醋,小声解释道:“我不是介意你的过去......” 陆则声音一扬:“不介意?” 许青延一怔,抬眸望他。 陆则似笑非笑:“你刚刚说什么?不介意什么?” 许青延恍然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有些不对,一时紧抿着唇不说话。 陆则哼了一声,覆在他唇上的大拇指用力按了按,才道:“你要是针对我以前不管不问,一点醋都不吃,那我才该生气呢。” 许青延恍然了一会,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咬了yao他的手指,闷闷道:“那你怎......那么熟练?” 陆则缓缓笑道:“宝宝,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是男人的本能。” 许青延瞪他,陆则转而改口:“当然,你还小,不懂也正常。” 许青延忍不住道:“小?所以你连个小孩都能下得去手?” 陆则一时沉默,许青延还没来得及得意,身子就是一僵。 刚刚那一番动作,两人的衣服都不免有些散乱,里衣的下摆也从裤子里面跑了出来。 而此时,那只一直放在他腰间的大手,正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绕过了衣服,覆上了他的腰间。 毫,无,保,留。 虽然这段时间陆则投喂了他不少东西,但一来是工作学习忙,二来是许青延本身的骨量就摆在那里,也没胖多少。 就连那腰,也是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许青延脸色微僵,就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些许。 陆则在他耳边轻轻地笑:“宝宝,我要是真想对你下手,你现在可未必能在这儿和我好好说话。” “陆则,”许青延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他咬着牙说:“你流氓。” “是,我流氓。”陆则声音愉悦:“毕竟没办法,我看到你,自然而然就会那种事了。” 两个人贴得极近,近到能清楚的感知到对方身上的体温脉搏。 许青延最后还是红着脸,趁陆则一时不备慌忙逃了出去,连鞋都没穿。陆则不由失笑,下床倚在休息室门边,看着缩在沙发里一脸警惕看着他的小孩,道:“快回来,把衣服穿上。” 许青延抿着唇,目光有些游离...... 想起刚才的触感,他怎么能...... 陆则放缓了声音:“乖,不闹你了,外面冷,别着凉了。”他顿了顿:“办公室的门没锁,待会万一有人进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说明天,厂里的人都会传什么?” 许青延这才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地回了休息室。 陆则把他按在床上,摸着他的手皱了皱眉:“手已经凉了。” 他把外套给他披上,动作细致地给他着扣子,许青延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抢过他的活道:“我自己来就好。” 陆则听话的放手,又把裤子鞋子都拿了过来,等他穿戴整齐,才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声道:“抱歉,刚才有点过火。” 许青延到底还小,他怕他有些接受不了:“以后不会了。” “没有......”许青延低垂着头,小声道:“没有。” 他看着陆则前襟的纽扣,不由抬起手,指尖插.入了扣子之间的缝隙中,轻轻勾了勾。 他说:“我也喜欢的......” 虽然的确很害羞,但是...... 他也是开心的。 第45章 第 45 章 两个人穿戴整齐,陆则拉着他出了门。先给李会计打了声招呼,陆则便带着许青延光明正大地翘了班。 厂子在郊区,离城中心虽然不算远,但多少也有段距离。许青延坐在车后座搂着他的腰,陆则却在想年前得把买车的事提上日程了。 这几天两人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到了国营饭店先点了三菜一汤,其中还有一条红烧鱼,陆则没吃多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帮许青延挑刺。 许青延看得不好意思:“你不用一直顾着我呀,你自己也吃嘛。” “我吃得差不多了。”陆则说:“而且我之前听婶子说,你以前吃鱼的时候,不小心被鱼刺卡到过,差点出了事。” 许青延道:“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他夹起陆则剔好的鱼肉,笑道:“那时候还小,现在都大了,哪还能被鱼刺扎到?” 陆则夹了一块白嫩的鱼肉递到他的唇边:“就当我想照顾你,好不好?” 许青延红着脸,一时没话说。 又等了一会,陆则便见碗中忽然被放了一块剔好的鱼肉,抬眸看去,少年正抿着唇笑:“你也吃。” 陆则眉眼柔和,顺着他的意思把鱼肉放进嘴里。 肉质细嫩,入口即化。 的确美味。 饭店离陆则住的地方不远,两人也没骑车,就那么并肩相携走在一起。明明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但只是而然对视一眼,便觉一阵甜蜜。 八五年底,小城的开放程度已可见一斑,偶尔能看见穿着时髦的女郎在街头走动。街边的店铺也逐渐推陈出新,各式各样的服装店和沿海来的小饰品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也在闪闪发光,新奇夺目。 许青延看着四周,时不时目露惊讶,小声地和陆则说:“她穿的是我们厂里的衣服诶!” 陆则看了一眼,顺着袖子的遮挡捏了捏他的手:“厂子最近发展得不错,在周围城市和一些沿海地区都打开了市场,货物一般都是供不应求。” 许青延被他的动作弄得脸红了红,他挣了挣手,低声道:“小心别被别人看到了……” “放心。”陆则安慰他:“别人看到了,只会当我们是兄弟。” 许青延顿了顿,嘟囔着:“那还是别了。” 陆则垂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 许青延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是嘛……还是我叫你哥哥,你真把自己当哥哥了?” “没。”陆则说:“比起哥哥,我还是更希望你叫我别的。” 许青延不懂:“什么?” 陆则看了他一眼,摸了把他的脑袋,笑而不答:“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许青延撇了撇嘴,莫名觉得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词儿。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又顺着刚才的话题道:“那一直这么供不应求的话是不是也不太好?咱们是不是该扩大生产了?” 陆则见他一点就通,笑着道:“是。”他一点一点跟许青延解释:“马上就要过年,这个时候再扩大厂区就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是扩大,也不能继续在咱们这边。” 许青延似懂非懂,陆则说:“咱们这边毕竟靠内陆,各个方面发展还不算完整。而沿海地区的工厂发展已经小有成效,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其地理优势在。” 许青延恍然:“陆哥是想……产品外销?” 陆则说:“咱们有产品优势在,外销也是未来发展的必经之路,总不能只满足于国内市场。” 听着他的构想,许青延一时怔怔,看着他忍不住道:“陆哥的想法很大……” 陆则垂眸看着他,攥着他的手道:“可我希望,我所有的想法,都有你陪着我一起完成。” 许青延看着他半晌,低头捏了捏他的手:“我肯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啊……”只要你一直都还要我…… 陆则眉眼温柔,又看着他道:“如果这样的话,年后我估计会很忙。” 许青延沉默了一会,陆则又说:“这边倒不用我操心什么,只是新厂区的规划,到时候肯定得我亲自去跑一趟,还有厂区建成后,人员的招工以及管理——” “我打算把现在培养出来的这些人都调到新厂区去,这边再招新人来培养。” 许青延静静听着,说:“都好啊,那边离得远,的确是得用一些熟手才能放心。” 陆则又看着他,说:“这次招人就得多招一点,咱们租的地方大,再扩大一些生产也不会容不下。到时候不止是工人,连带着后勤处也会缺人。” 许青延点头:“不过咱们这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劳动力,招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是,”陆则说:“所以你觉得,到时候我让婶子来厂子里当厨师怎么样?” 许青延一愣,怎么都没想到陆则会把话题转到这个地方。 “我……娘?”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则点头:“婶子手艺很好,给厂里做饭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放下家里的地,安心进城。” 许青延嘴唇开阖:“可是,我爹……” 陆则道:“我了解过了,叔叔的腿虽然不方便,但是上半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加上他一直在做竹编的活,手上的灵活度还是有的。” 他说:“你也去车间里看过,咱们厂里有些环节的生产其实大多数都是不用动的,一般都是在一个地方待一天。” 许青延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何感觉嗓子有些干涩。 陆则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叔叔其实年纪也不大,虽然他面上很乐观,但如果真的一辈子只能待在床上,他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许青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说:“明年我忙,恐怕没那么多时间陪在你身边,叔叔婶子如果能过来这边,平常有他们陪着你,我也放心。” “他们要是一直在家里,恐怕你也不放心吧?” 许青延睫毛颤了颤,哑着嗓子唤了声:“陆哥……” 陆则揽着他继续往前走,道:“明年是你最关键的半年,厂里的事你就先放放,安心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平时累了无聊了去看看也行。” “我……”许青延想说自己能平衡好自己的工作,陆则却道:“听话。” 他垂眸道:“其实我更想好好养着你,让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但你肯定不愿意。” 许青延抿着唇不说话。 他到底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心安理得花自己对象的钱? 陆则说:“叔婶要是愿意过来,按厂里的标准,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最起码不用你为生活费发愁。” “明年年初,把新厂区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厂子未来肯定要到首都那边发展,那边是离各种政策最近的地方。” 他伸手撩过许青延脸上的碎发:“到时候,我想跟一起去首都。” 许青延抬头看了他半晌,才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推辞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好。” …… 两人走到陆则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许青延看着那熟悉的大门,脚步一时顿了顿。 陆则停下脚步,很自然地开口:“今天就留在这儿吧。” 许青延一时有些迟疑:“可……我衣服书什么的都没带……” 许青延一开始是没打算留在这里的。 陆则说:“你的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家里都有。至于书……前段时间有人去省里,我托他带了一套省城高中都在用的复习资料,今天先凑活着看,应该也可以。” 许青延听到省城的复习资料,眼前不由亮了亮,片刻后又不由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则笑道:“都说了,我对你图谋不轨很久了。” 许青延还是有些犹豫。 若是以前,留宿就留宿了,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他们刚确定关系就、就留宿在对方家,会不会显得他有些急不可耐,不太矜持? 许青延没谈过恋爱,但村里有时候家长里短的也听过一些,年轻男女谈恋爱的事也见过,无一不是慢慢来的,太主动了难免有些让人看不起。 陆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握住他的手,道:“我没想太多,只是能多点时间跟你相处。” “你还住你之前的屋子,我保证不做什么,好不好?” 话都已经这么说了,许青延心里动摇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毕竟,他其实也有些舍不得陆则。 哪怕仅仅只是一晚上不见。 两人刚吃过饭,一时不饿,陆则便把托人带回来的那套复习资料拿给许青延,两人便像之前一样,一人看书,一人处理工作。 只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陆则坐在了许青延的旁边,两人一左一右,互不干扰。 除却陆则偶尔去摸许青延放在一边的左手,像玩玩具般揉揉捏捏外,屋子里就只有纸笔摩擦的声响。 许青延一开始对他的动作还有些脸红心跳,到后面就慢慢习惯,甚至在陆则收回手后还有些不适应,主动去够他的手。 房间里一时静谧安逸。 等到月上中天,陆则看了眼时间,两人这才准备休息。 陆则说到做到,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最后离开之前扣着许青延的后颈吻了吻他的唇,温声说了句:“晚安。” 许青延半抬起头,睫毛轻轻颤了颤,也说了句:“晚安。” 风吹树梢动,房门轻轻掩上。 许青延钻进被窝里看着漆黑的半空,熟悉的场景,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他慢慢阖上眼,陷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中。 第46章 看作话!!! 年前的日子转瞬即逝。进入年度总结,会计的工作也忙了起来,各项入账和职工奖励开支也都是一笔大数字,许青延又要兼顾学业又要工作,陆则看得心疼,想让他放松一些,但许青延却说有始有终,总不能做到一半把摊子扔了,到时候少一个人,也是给厂里添麻烦。 陆则无法,只能时不时就熬点汤给他补补身体,每天晚上督促他早点休息。 这段时间,许青延也都是一直住在陆则家里,平日里一起吃饭学习,只是单纯地在一起都觉得甜蜜。 陆则也一直信守着承诺,除了亲亲抱抱,也没对许青延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毕竟他年纪还小,尚未成年,过早做这些事对身体也不好。 临近年关,厂里也开始放假。但毕竟订单数量在那摆着,全体职工都休息也不现实,好在陆则加班费给的高昂,有不少职工都愿意在这一段时间内加班。 大年三十一大早,陆则终于结束了这边的事,便带着许青延一起回了家。 他之前定了辆车,前段时间才有时间去提,回村这一路上总算不用经受凛冽寒风的折磨,连带着后车厢那满满的年货,也能轻松捎回去。 平时骑自行车得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只用一个小时不到。 黑色的桑塔纳驶进村里,吸引来一众惊叹的目光,聚在外面玩的小孩也都不自觉地跟着车跑了起来,等看到那车子停在许家门前,又迎来一阵惊讶的目光。又看着那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出来的人,更是一阵难以相信。 “这是陆家小子?” “还有许家那小子……” “我说最近怎么都没看到陆家那小子,他这是进城里做生意,当大老板去了?” “这样一辆车得值多少钱哪,陆家那两口子当初是给陆家小子留了多少家底儿啊……” “不过许家小子怎么也跟他在一块?也没听说过让他和许家小子有多好啊……” 周围的指指点点落在二人身上,陆则听了并未在意,只冲他们笑了笑,便拎着东西进了许家。 二人尚未踏进门槛,便听到许父大笑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俩孩子回来了!” 许青延动作一顿,这声音不像是从屋里传来的,反而是在屋外面。 他想莫不成是爹出来晒晒太阳,却不料进门一看,眼眶顿时红了。 “爹!”他连忙上前两步。 只见院子里,许父正坐在一辆轮椅里,两手扶着轮子往门外走,目光含笑地看着他们。 “延延!” 他笑得开怀,许青延却是忍不住要流下眼泪。 “爹。”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蹲下身子趴在许父的身前,两只手摸着他的腿,声音有些哽咽:“爹……” “哭什么?”许父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面上的笑容开怀舒朗,比之以往困顿的模样,要年轻了不少。 “过了年就十八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 “我、我高兴。”许青延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好好看了眼许父,又回头看了眼陆则:“陆哥……” 哪怕陆则什么都没说,许青延也能想出来许父的轮椅是谁的手笔。陆则把东西放到厨房门前,见状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个惊喜,怎么还把你惹哭了?” 许青延抽了抽鼻子,说:“没哭。” 只是哪待着哭腔的声音却怎么都忍不住。 许母从厨房出来,见状不由噗嗤一笑:“行了行了,赶紧擦擦眼泪,那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掉金豆子,丢不丢人啊?” 许青延哼唧了两声,又转过头去看父亲,见他被母亲使唤着干这干那还笑呵呵的模样,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悄悄捏了捏陆则,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细碎的暖光,情意融融。 陆则也回捏了捏他的手,所有的情意尽在相视一笑间。 父母面前两人不敢那么放肆,陆则主动进厨房棒许母打下手,许青延则是为着父亲转,跟个小跟屁虫似的,见他扶着轮椅转来转去,眉眼间满是新奇。 许母看着身边干起活来有模有样的陆则,不由嗔道:“你在这儿干嘛,一路上也累了,赶紧去歇歇,这儿我自己就成!” 陆则笑:“也没多累,坐了一路正好动动筋骨。” 许母笑着,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延延那孩子……”把客人扔在这儿自己在那玩儿算什么事? 陆则道:“他年纪还小,轻松轻松也好。” 许母看着陆则,想起自家这么些日子来的变化,想说谢,但又觉得简简单单一句谢实在没什么诚意,最后只是低头笑了笑,扯过一旁卤好的鸡腿,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则也没推拒,结果便咬了一口,道:“婶子的手艺自然是不用说。”他竖了个大拇指。 许母被他哄的开怀。 许青延也没在外面待太久,没过一会就乖觉地进来帮忙烧火打下手,许母见状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还知道过来。” 许青延只笑着冲他撒娇。 许家的氛围是难得的轻快,外界的种种猜测也影响不了他们分毫。 中午一家人齐上阵,忙活了一大桌子的菜。年前的几日许母忙里忙外的准备了卤菜,还有些大鱼大肉,甚至在街上重金买的牛羊肉,今天通通都上了桌。他们一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在餐桌上却极为热情,不住地让陆则夹菜。 许父高兴,还跟陆则喝起了小酒,说今天不用回城,要跟陆则不醉不归。到最后,许母和许青延被情绪感染,也跟着喝了起来。 陆则看着身边的少年,抿了一小口酒后五官都紧紧皱在了一起,不觉哑然失笑。 许青延看着他们推杯换盏,似有不服,陆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仰头将那一小杯酒一饮而尽,随即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连忙给他拍背:“急什么?都是慢慢喝的。” 许青延被辣得吐舌头,眼尾都呛出了水意:“辣死了,有什么好喝的?” 许父看着儿子出丑,在那哈哈大笑,还在那挥手道:“没事,让他喝,一个大小伙子不会喝酒算什么?在家里把酒量练出来,以后在外面也不会在酒桌上被人欺负!” 陆则笑着不说话,许青延红着脸说:“不喝了以后也不喝了,一点都不好喝。” 许母也忍不住笑:“你还以为跟饮料似的呢?” 他吐了吐舌头,只觉得胃里烧得慌,现在还没下去。 陆则给他盛了碗汤,让他好好缓缓,他便在一旁乖顺地抱着碗喝了起来,再也不提喝酒的事。 酒过三巡,许母也喝了不少,脸色都有些红,最后说去烧水准备洗漱;许父更是拉着他说起了醉话,说这些年多不容易,说感谢他,说让青延一辈子记得他的好。 陆则这具身体的酒量是练过的,自然没那么容易倒下,因此到最后还是清醒的,许青延也只喝了一点,听着父亲说的话,又感受着桌子下面陆则捏着他的手,脸色不由越来越红。 许父看着,只当是他酒量不好上脸了。他打了个酒嗝,笑道:“延延这酒量不、不行啊!我当年和你妈、我们都是、都是能喝的,你不行啊!” 陆则笑着冲他举杯:“他不能喝,我陪您喝就是了。” 许父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连说了几声好。 等到终于喝到尽欢,已经是月上中天,一众人洗漱过后许母开口道:“今天就别回去了,你家里也那么长时间都没收拾了,回去也没个人味儿,这几天就在我家过年吧。” “延延屋里的床也够大,被子也是今天刚晒过的,你就和延延挤挤,凑活着睡两晚。” 许青延闻言一顿,陆则看了他一眼:“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许母嗔道:“有什么麻烦的,不就睡一晚吗,都是大小伙子还能掉块肉不成?” 许母越说,许青延脸色越红。陆则没应声,只是目光含笑的看着他。许青延对上母亲的目光,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就、就留在这儿吧。” 陆则眉间笑意闪过,这才应好。 家里虽然没有电热毯,但被子都是中午刚晒的,还蓬松着,里面甚至还隐隐有些太阳的余温。许母担心他们暖不热被窝,还灌了个热水袋放到他们被窝里。 许母给他们收拾妥当之后,就让他们早点睡。门被关上的声响不大,在这寂静的深夜却格外明显。 两人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在厂里休息室,中午吃过饭,陆则总会拉着他休息一会,两人相拥而眠,对彼此也是熟悉。 但总感觉今天的气氛和之前不一样。 陆则摸着他的头道:“睡吧。” 脱过了外衫,只剩下贴身的衣物,许青延没好意思继续脱,而是就这么钻进了被窝,蒙住了脑袋,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自觉地往里面滚,给陆则留下来一大片空间。 陆则上床,把灯熄灭,屋里没有光亮没有声响,他扯开被子的动静就格外明显。 许青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热度。 动静渐渐变小,陆则已经平躺在床上。 许青延犹豫了一会,还是朝着热源的方向慢慢靠近。 就在他碰到陆则身体的那一瞬间,腰间也覆上了一只大手,揽着他往那硬挺的胸膛里送。 两人紧紧相贴,热度相传,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许青延心里害羞,整个人却是往陆则怀里缩了缩,一只手也抱住了他的腰。 寂静的空间,他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发顶。 许青延呼吸顿了顿,不由慢慢抬起了头。 屋内并无光亮,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窗楹洒了进来,留下了些许朦胧的光辉,能让两人勉强看清彼此的面容。 许是喝了酒,又许是陆则做的那些事,许青延仰头看着他,只觉得心跳得很快,内心的情意好像都在翻涌灼烧。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描摹对方的唇,陆则张口,han住了他的手指。 气氛忽然之间的暧.昧。 许青延慢慢仰起头,和他接了个吻。 …… …… …… ……<~~~~~ 第47章 第 47 章 窗外月光朦胧似水,水中一方小舟在轻轻地晃着。 水波逐渐荡漾,小舟也有些不稳,四处飘荡、摇曳,在这一方没有锚点的海域随波逐流,不知不觉的进入一处雾白的迷障之中。 迷雾遮蔽了天光,视野范围内只剩一片昏沉的白,压抑地有些喘不过气。 水波渐渐变大,小舟也被迫承受着这汹涌,在无边无际的水域中难以寻求依靠,只能在浑噩的迷障中越陷越深…… 月光愈发皎洁,清冷地撒向人间。那一汪莹波也越发得幽深,汹涌的潮水涨过,动作凶猛地推动着小舟往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他只觉眼前一亮,昏沉的迷障就此划破,终于迎来漫长而夺目的曙光。 …… …… 屋内只有些微清冷的月辉,给黑暗的屋内镀上了一层莹白的微光。 许青延双目空洞地看着半空,身子还带着些余韵的颤。 他以前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如此胆大。 在父母的隔壁,近乎偷qing一般的,做出这种事情。 陆则明显心情不错,扯过了两张纸,感觉到触感之后顿了顿,随手把纸扔进火炉里,火炉顿时燃烧起熊熊的火焰,照亮了这一方静谧的屋子,也让他们能看清彼此的神色。 许青延下巴往被子里面出了出,方才酒意作祟,做出了那种事,许青延回想起来便觉耳热,哪里再好意思看陆则? 只听到陆则在他耳边低笑:“……衣裳都湿了……脱了吧……” 许青延闻言脸色又红了红,贴在身上的感觉虽然的确不舒服,但刚刚经了那种事,他也不好意思再当着陆则的面脱衣服。 陆则见他不说话,道:“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湿衣服穿着过夜不好……乖……” 许青延扭了扭,到底是没怎么挣扎,红着脸攥着被子,眸中的水润比之月色还要盛上几分。 被窝里一片动静,又缓缓沉静下来,经过方才那一番闹腾,里面的热气也没剩多少,guang溜溜的腿贴在被子上,凉凉的,不太舒服。 与此同时,旁边的那道热源,就格外明显。 也格外让人心动。 他等了片刻,陆则却还是没像往常那般将他拥进怀里,反而就那么不近不远地保持了距离,只拍了拍他的背道:“睡吧。” 许青延等了一会没有等了一会,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慢慢地往他那边蹭过去。 热源越来越清晰,可就在他碰上陆则身体的那一瞬间,陆则却又往外面动了动。 既是深夜,又在刚刚发生过那么亲密的事……许青延一顿,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委屈。 “陆则,”他小声地唤着:“我有些冷。” 陆则沉默片刻嗯了一声,道:“暖水袋在你脚下。” 许青延咬着下唇不免有些气恼,动作幅度很大地往他那边蹭了蹭,牢牢地贴住了他,又抬手将他紧紧抱住,正要往他怀里钻,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僵。 陆则也扣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乱动!” 许青延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恍然想起两人亲近时…… 他是舒服了,可陆则…… 许青延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陆则沉默片刻舒了口气,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背:“乖,睡吧。” 被窝里还是凉的,许青延却觉得整个人烧得慌。 他缩在被子里,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则,又飞速地收了回来。 两人都喝了酒,此刻呼吸间隐隐还能嗅到酒气。 深夜的寂静中,许青延喉咙滚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壮起胆子往陆则那边凑了凑,声音细小若蚊讷:“我、我帮帮你吧……” 屋内不甚明亮,许青延却能感觉到陆则在看他。他颤颤巍巍地动着,说:“你都帮我了……我也……” 陆则静静地看着他,眸中好像包含了无边的夜色,幽寂深沉。 许青延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无比清晰。 …… …… 翌日一早。 昨天都喝了酒,许父许母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 许母本以为两个孩子还得睡一会,却惊讶地发现陆则正在院子里晒被子。 听到动静,陆则回头看去,主动打招呼道:“婶子。” 许母掩住面上的诧异,道:“怎么起那么早?” 陆则:“在厂里的时候习惯了,到这个点儿就睡不着。” 许母又看了眼被子:“怎么想着晒被子了,现在太阳还不太好。” 陆则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洒被子上了,半夜用火烤也没烤干,就想拿出来晒晒。” 许母忍不住笑:“没事儿,今天太阳好,能晒干。”她又看了一眼:“延延呢?” 陆则朝厨房示意:“烧水准备做饭呢。” 许母这才有些欣慰,忙洗漱好进厨房,就见自家儿子坐在灶台前烧着火,傻呆呆的。 许母一巴掌落他脑袋上:“傻愣着干什么呢?水都开了。” “哦哦。”许青延连忙回过神,起身拎起一旁的暖瓶就开始沏水。 “大年初一的,怎么傻不愣登地?”许母忍不住道。 许青延想起昨晚的事还有些臊,闻言随口找了个借口道:“没……可能是昨天喝了酒,还有些没回过神。” 许母:“那你这酒量可不太行,得多练练 ……” 母子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忙活着,早上下的饺子,每个人都吃了一大盘。 许母见陆则吃得香,便道:“你们要是喜欢这两天我多包点,你们带回去,正好现在天儿冷,也能放。” 陆则闻言顿了顿,和许青延对视一眼,把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 陆则说:“我是想明年我忙,延延明年也是关键时刻,要是只留他一个人,多少也不放心。” “厂里那边可能的确不比家里自在,但食宿全包,您二位到时候也能直接和延延住在一起,平时也能有个照应。” “厨师负责一天三顿饭,平日可能比较忙比较累,但工资比车间工人还要多一些。又能陪在延延身边,他平时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您也能就近照顾,我才提出这个想法。” 他见许父许母面面相觑,又道:“当然,我也只是提一提,您二位要是觉得不方便也成。” 许母忙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能为我们考虑这些,我们还能说什么不?” “只是……”她有些迟疑:“陆则啊,你老实跟婶子说,婶子的手艺真的能成吗?还有你叔……他到底行动不方便,你别想着照顾我们,最后给你添麻烦。” “您的手艺好不好,到时候去厂里吃两顿别的师傅的饭就清楚了。至于叔叔,厂里很多活不需要怎么走动,叔叔有编竹筐的手艺在,上手肯定也没问题。”陆则笑着说:“年后我们打算招一批人,到时候都是从新手培养起来的,也不难,总能学会的。” 许父许母对视一眼,陆则贴心地道:“还有两天,您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 许父许母其实都有些心动。 延延一个人在外面他们也实在是放心不下,更别说还是那么关键的时刻。以前没法子也就算了,现在有办法,他们肯定是想陪着自己儿子的。 再加上…… 家里剩下的钱也没多少,许母每年在地里忙活,一年下来却也攒不了几个钱,到时候延延上大学,说是国家免学费,但吃穿用度哪样不得花钱? 但要是进了厂,她和许父都是有工资的,平时吃住的钱也都能省下来,他们再多攒攒,到时候延延上大学,手头也能更宽裕一点。 这孩子陪他们吃了那么多苦,也该过些开心的日子了。 许父许母面上犹豫,心下却早已心动,只是不好意思直接接受陆则明摆着的好意。 陆则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许青延一眼,由他们一家商量做决定。 春节假期只有三天,陆则这个大老板也不能幸免。 许父许母犹豫了一天,到底还是同意,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收拾妥当,还有一些年货什么的,趁着现在有车方便,就一次性都带了过去。 大年初三上午,拉满了人和货的车就那么驶向城里。 职工宿舍分两种,一种是单身宿舍,就是许青延之前住的那样,两人一间。还有一种是家庭宿舍,一般是一家人住在一起。许父许母现在来了,许青延自然不用再和别人一起住,直接住进了两小居的家庭宿舍。 只是这样,有许父许母看着,许青延就不能随随便便再跑到陆则那里去。 也因此,在晚上分开的时候,许青延看着他的目光,颇有些不舍。 陆则不让他们送,许母便让许青延出去,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两人相携走到楼下,十分默契的进了车里。 许青延有些闷闷不乐:“你过两天是不是就要开始忙了?” 陆则说:“那边的事一早就约好了,路上过去也要一段时间。” 许青延抠着他的手指抿了抿唇,却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你路上小心一点,我听说火车上有很多骗子,你一定得注意安全。还有,出去的东西别忘带了,行李要好好收拾……”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最后抬起眸子,看着他软软地说了一句:“我会想你的。” 陆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的不成样子,简直想走到哪儿把他揣到哪。 他把他抱进怀里,温声道:“放心,那边的事情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厂里是配有电话的,陆则这时候也不介意公器私用了。 许青延抬起头,主动在他唇上吻了吻,又被陆则逐渐加深。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许青延看着陆则的车离开,才慢吞吞地上了楼,帮父母收拾东西。 两天后,陆则把东西收拾妥当,又把厂里的事务交代清楚,便带着几个人一同南下。临走的前一夜,还和许青延窜好了供词,说要让许青延帮他收拾东西,带他回去住一夜。又说他不在家的时候青延可以时不时过来,家里有收音机,用那个学英语好,顺便也能帮他看着家门。许父许母只交代了许青延到别人家里要注意礼貌,也没多想什么。 当天夜里,许是明天就要分别,许青延难得抛却羞涩,表现得无比主动,连亲吻都要比往日缠绵许多。 直到感受到对方的蠢蠢欲动,他湿着眼尾,透过朦胧的灯光看着他,小口小口的着气:“不、不继续吗?” 陆则没想那么多,就要往下伸手,许青延却拉住他,水亮的眸子衬着清致的五官在此刻美得惊心动魄。 他说:“不、不是这个……” 陆则一顿。 许青延抱住他,在他耳边结结巴巴道:“是、是不是还有别的?” 许青延虽不了解同性之间该如何亲密,却也明白绝不仅仅是止步于之前那种方式。 “我、我不太懂。”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哥哥教教我好不好?” 艹。 陆则要疯了。 …… …… 第48章 第 48 章 许青延的年纪摆在那,陆则到底是没做到最后。 只是尽管如此,第二天早上许青延强撑着起来送他的时候,两腿之间被磨得走路都还在发颤。 火车站里,陆则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抬手揉了揉他的发根,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吻。 许青延目送着人离开,等着人影消失在人群中,他这才敛下眸子,转身默默往回走。 陆则这次出差,少说得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许父许母在这边也逐渐适应,工作上手的很快。许青延也把会计的工作推了,只是时不时过去那边帮帮忙,剩下的时间全部都放在了复习上。 陆则给他搜罗了省市各个高中的复习资料,许青延将它们全部吃透,做起题来也逐渐得心应手。 只是每次做题的过程中,总是难免分神去想陆则,想他在干什么,想他的工作还顺不顺利,想他……有没有想他。 · 年前那段时间产品的热销程度已经成功让他们厂打开了知名度,尽管是在服装厂繁多的沿海地区,陆则一行人的到来也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来到这里的半个月,陆则一直没有闲着,除却厂址以及各种手续外,和其他各种厂子的交流也必不可少,更别提他还想走外销,那这个外国商人聚集的地方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连续半个月的起早贪黑,厂子各项手续总算办下来了。厂址选的是之前一家玩具厂,原厂因为经营方式老套,产品没有新意,干了没一年就撑不下去了。 这家厂房比他们之前的厂房要大很多,足够容纳下更多的工人,也能为外销提供丰富的产品支持。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陆则每天时间都填的满满的,但隔个两三天还是会往厂里打个电话,明面上是了解厂里近况,实际上却是为了能和许青延多说几句话。 在外面劳累一天,听着他的声音,就能放松下来。 事情完成的时间要比预想中的早一天。陆则本来跟许青延说明天晚上才能回去,但一应工作交代完之后陆则满脑子都是许青延,只想赶紧回去,早点见到人。 于是,在发现当天下午还有火车票后,陆则没跟许青延说,果断地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夜里十一点。 许青延知道陆则明天回来,便提前一天过来住着,帮他把被褥都晒晒,屋子里外也打扫打扫,便坐在自己的屋里复习。 只是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陆则,心就怎么都静不下来,平常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卷子现在还剩大半,手中的笔在桌上一敲一敲的,连带着心也跑远了。 许青延回过神,不由无奈的笑,也知道今天这状态是学不进去了,便想着早点休息,一觉过去,明天很快就到了。 他正要准备洗漱,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的敲门声。许青延一顿,一时之间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心脏却是在砰砰狂跳,扶着门的手都不由紧了紧。 门外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延延,开门。” 许青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也没顾着开外面的灯,近乎急切地小跑过去把反锁的门打开,就着外面朦胧的月光,在看清人脸的那一瞬间,猛地扑了上去: “陆哥!”他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两条腿夹在他的的腰间,低下头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面上满是惊喜:“陆哥!” 陆则一手托住他的屁股,往屋里走了两步,抬手掩上门,随后,在许青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人抵在门上,狠狠地亲了下去。 许青延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双手乖顺的揽着他的脖颈,呼吸急促又带着思念的情动,寂静的院子里一时水声作响,朦胧的月光更是衬得那紧紧相拥的两人缠绵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这漫长到足以让人窒息的吻才算停了下来。许青延眼尾泛着水润的红意,这才从陆则身上下来,问道:“陆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陆则抬手抹去他唇上的湿润,嗓子微哑:“事情提前处理好了,就想早点回来。” 许青延见他那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工作结束立刻就回来了,不免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眉梢:“那么着急做什么,好好休息休息再回来也不着急的。” “着急。”陆则将他拥进怀里,脑袋埋在他的颈间发出一声喟叹:“想你了。” 许青延眨了眨眼,抬手抱住他的腰,说:“我也想你了……” 两人又抱了一会,只觉得这段时间的空虚好像都在这一刻被填满,心都是蓬蓬的,飘飘然快要飞起来的样子。 又过了好一会,许青延这才从陆则怀里退出来,一边拉着人往屋里走,一边不住地问:“你累不累?饿不饿?我先去给你煮点面吃?要不要洗个澡,我去给你烧水?” 陆则被他按着坐在椅子上,看他忙前忙后地给他倒水拿东西吃,眉眼都不由柔和起来。 “你先吃点垫垫肚子。”许青延一边安排道,又匆匆忙忙进了厨房,用烧好的热水给他下了碗面,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和几根青菜叶子。 他把面端到陆则面前,又给锅里添了点水,加了把柴火,慢慢等着它沸腾。 相处那么长时间,许青延也知道陆则是个爱干净的,今天这么急匆匆的赶回来,路上不知遭了多少罪,让他就那么睡肯定是不愿意的,泡泡澡也能暖和暖和放松放松。 火光映着许青延的眉眼,明明灭灭的,其中柔软的笑意却是分明。 吃过饭洗过澡,陆则换过衣服,也觉得浑身都轻快不少。 许青延还在屋里等着他,眼睛水润黑亮,就那么一眨不眨地跟着他走动,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陆则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许青延下意识搭上他的肩,就见陆则脑袋抵着他的额头,声带喟叹:“宝宝……” 他说:“今天一起睡好不好?” 许青延闻言,耳根不由悄悄红了红,攥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小声说了一句:“好、好啊……” 陆则抬眸看着他,许青延抿了抿唇,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本来不就是一起睡的吗?” 他说的是他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了一起。 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许青延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陆则忍不住轻轻笑了声,抱着人把他放在了床上,看着他进了被窝,也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室内有些昏昏沉沉的。两人面对面侧躺着,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的温度。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就那么慢慢地抱在了一起,这次的吻轻柔温和,像是在缓解这么长时间不见的思念。直到吻慢慢加深,空气中的氛围也逐渐灼热起来,许青延趴在了陆则的身上,感受着这一份心安,也同时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有些羞耻。 陆则探了探,低哑的声音带着笑,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我走的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过?” 许青延扭了扭身子,不好意思开口。 有……是有过那么一回的,只是没有陆则在,许青延怎么也得不到趣儿,就那么草草一次就放任他不管了。 他哼哼唧唧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声说:“哥哥帮帮我嘛……” 陆则听了这话,哪里还能拒绝得了?便动作轻柔温和地动了起来。 …… 这一次是极尽的温柔,温柔到许青延有些难耐地开口催他,陆则也依旧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只是在他耳边轻哄:“乖,你还小,次数太多了不好……” 许青延只能红着脸,把脸埋在枕头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两个人闹到一点多,这才沉沉地睡下。等到第二天醒来,许青延感受着面前温热的胸膛,先是顿了顿,随后便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又慢慢闭上了眼,继续这甜美的梦乡。 …… 陆则这次回来,待的时间虽然久一些,但厂子到现在这个规模,不继续发展就只能等后退,各项决议需要他出面的也不少,偶尔出差一趟,少说也得几天才能回来。 许青延虽然说不想跟人分开,但也知道陆则是个有野心的人,那是他的事业,自己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给他拖后腿。 他能做的,就是复习再复习,把自己的成绩一分一毫地提上去,争取在高考中能够更好地发挥。 他一直都记得陆则之前说的话。 他想和他一起去北京。 这是他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愿意全力以赴。 整整上半年的时间,厂子的效益就到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不管是这边还是沿海的那个厂子,都已经进入了稳定的发展,需要陆则操心的也相对而言少了些。 这个时候刚过了炎热的六月,迎来了人称黑色的七月。 许青延的高考在即。 这段时间陆则把所有能推的工作都推了,就安心呆在家里陪许青延备考,帮他调整心态,帮他准备考试一应的相关事宜。 考场就在高中里面,离陆则住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能到。 七号当天早上,不仅是陆则,许父许母也都赶了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帮他检查东西,让他不要紧张,放平心态。 许青延看着面前比他还要紧张的三人,不免失笑,耐心安慰了他们一番后,带着自己的东西,走进了考场。 考试一共有三天,这三天里,只要许青延一出考场,就必然能看见等在外面的陆则。 他也不问什么,只是带着许青延回家吃饭,安排他好好休息,再把他送回考场,细致又贴心。 许青延自然是能感受到这一份用心。 直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他看着外面等着的人,小跑着冲出了大门,站定在他面前,眼眸亮晶晶的:“我感觉我这几天发挥的都不错!” 陆则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就知道,延延是最棒的。” 高考结束,两人也都算放下一口气,又同许父许母倾注了一顿后,日子便恢复了正轨。 许青延自觉发挥不错,对于成绩也不怎么紧张。 他期待的是另一件事。 七月中,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第49章 第 49 章 许青延的生日是七月十三,正好是在周末,许父许母休息的时候。 当天一大早,许母就推着许父出门,赶到集市上,也不心疼钱,各种各样的菜式都买了一些,又匆匆赶回去做饭。 回到家门口,正好碰到陆则,许母热情地打招呼:“小陆来了?” 陆则回头一笑,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道:“也就刚到,婶子是出去买东西了?” 许母笑道:“是,今天买了不少东西,你等着尝尝婶子的手艺。” 她说着,就要找出钥匙开门,还边道:“我走的时候延延还在睡,现在也不知道起了没,那孩子,现在是越来越能睡懒觉了。” 陆则忍不住笑,还没说什么,就见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许青延靠在门边上,一脸无奈地看着母亲:“娘,我还在屋里就听见你说我坏话了。” 许母一顿,随即又理直气壮道:“什么叫坏话?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她抬手戳了戳人的脑袋,抬步进了屋:“你瞧瞧你,几点了才起来,还穿着个睡衣,也不怕你陆哥看到了笑话。” 许青延好声好气地给她让开位置,又走出去把他爹推了进来,撇了撇嘴道:“在家里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吗?陆哥怎么了?又不是外人?” 他说着,转头看着陆则,眉梢轻扬:“嗯?陆哥嫌弃我吗?” 陆则闻言,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七月的天,正是炎热的时候,许青延只穿了一身宽松的短袖短裤,上半身的锁骨露出来一半,下.身的短裤就只到膝盖,那双莹润白皙的笔直小腿就在大大咧咧地在外面露着。 陆则睫毛轻敛,低低笑道:“不嫌弃。” 许母在旁边闻言哼了一声:“你就仗着陆则脾气好。” 脾气好的陆则把菜放到厨房,又把自己带来的盒子放到客厅茶几上。许青延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眼前顿时一亮:“哇,奶油蛋糕!” 他连忙扑倒茶几旁看着,回头甜甜地冲他笑:“谢谢哥哥~” 许母闻言回头一看,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蛋糕看,也是忍不住笑道:“怎么还给他买这些东西?多大的人了。” 陆则笑:“才十八呢,不大。” 许母抬手敲了敲许青延的脑袋:“还不大呢,从今天开始就成年了,瞧瞧你,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没事。”许青延晃了晃脑袋:“陆哥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就行。” 陆则在一旁哑然:“是,陆哥疼你。” 许是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也的确亲密,又表现得太过自然,许母也没有多想什么。 她拿着东西进厨房忙活,见陆则也想进来帮忙,道:“不用不用,你和延延在外面好好玩,厨房有我和你叔,不用你们操心。” 陆则闻言,也没再客气,便和许青延进了他的房间。 房门刚刚关上,陆则便钳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带,最后跌跌撞撞躺在床上。 许青延眨了眨眼,满脸无辜:“怎么了?” 陆则见他这幅表情,从鼻腔里哼笑一声:“仗着叔婶都在,可劲儿撩我?” 许青延睁大眼睛:“有吗?”陆则要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仰首就要亲他。许青延眼疾手快捂住唇,在陆则疑惑的目光下摇摇头道:“不行,我爹娘能看出来。” 上次从陆则那回来,两人一时没控制住亲热了一会,回来后许父许母便问他嘴巴怎么肿了起来,许青延但是冷汗都要滑下来了,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之后亲热的时候都注意很多。 陆则握着他的手腕,慢慢道:“没事,我有分寸。” 许青延半推半就,便由着他来。 高开结束这几天,许青延也不能再借口学□□是往陆则那边跑,这几日就一直呆在家里,和他见面次数的也少,又怎么能不想? 两人吻得温存,陆则有意克制,只是在他唇上碰碰舔舔,勾着他的舌.尖轻轻动着,没敢太过放肆。 一吻过后,唇舌慢慢分开,拉出一条细丝。两人眸光交缠,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许青延又黏糊糊地凑上去亲了亲他,陆则摩挲着他的发根,低低开口:“晚上到我那儿去?” 这半年的时间在陆则的耳濡目染之下许青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关于要怎么做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数。甚至在这半年里,两人擦.枪走火的次数也不是没有,有好几次许青延都让他进来,但陆则却始终坚持等他成年。 在今天这么个日子,陆则提出和他一起回去……这意味着什么,自是不用多说。 许青延有些迟疑:“我爹娘那边……” 陆则摸着他柔软的发:“我去说。”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等到来的时候,许青延还是有些担忧。 陆则只耐心安抚着他,自然地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等到许父许母叫吃饭的时候,两人齐齐起身,陆则帮他把头发理好,又按了按他的唇,见看不出异样,这才放心出去。 客厅外面一大桌子的菜,许母忙前忙后,许父也转着个轮椅前前后后地跑,笑呵呵地招呼道:“快快快坐,赶紧坐下来吃饭。你婶子今儿可是发挥了十成十的功力,一般人可是尝不到!” 许母羞恼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呢?”她转头看着陆则:“别听你叔在那说大话,就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好吃你就多吃点,别客气。” 陆则看着一大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笑道:“婶子还是谦虚了。” 一行四人齐齐入座,许母边吃边给两个孩子夹菜:“尝尝这个鱼,我清蒸的,淋了点酱油,味道不错。” “还有这个老母鸡汤,我炖了三个小时,肯定软烂入味……” 许母是明眼地看起来开心,两人碗里满满的菜,几乎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能无奈对视一眼,心下尽是满足的苦笑。 吃过午饭,许父许母让他们先休息一会,等到晚上,就用中午的鸡汤下了几碗面条,又把陆则上午带过来的蛋糕切了,这个生日就算这么美满地过去了。 茶足饭饱,天色也将将要黑。许父许母正想让陆则先别回去了,今天晚上在这儿凑活一晚,陆则就先开口了: “叔婶,青延高考也结束了,最近也没什么事。这边的厂子也已经逐步买上正规,不需要再操心什么,所以我打算接下来就去首都那边发展。”许父许母对视一眼:“这是好事啊,慢慢扩展壮大,说明厂子效益好嘛。” 陆则笑着点头:“是。”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打算再过几天可能就要起程北上了。” 陆则这话一出,许青延目露惊讶,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陆则道:“我想这次离开,带着青延一起。” “带着青延?”许父许母不由有些惊讶:“这……” 陆则笑着解释道:“青延第一志愿就是经济相关,我想着这个专业多多少少也和商业有些关系,不如趁着还没入学,也趁着这次有机会,带着他从头到尾跑一遍,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这么个经历在,对他未来的学习应该也有好处。” “再者,青延报考的就是首都大学,到时候我们现在首都安定下来,不管是入学还是其他各项手续,也都能方便一些。到时候您要来首都,也能有个安身的地方。” 许父许母闻言,也不由有些心动,却还是迟疑道:“这……我和你叔叔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你出去工作那么忙,还要带着个延延,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陆则笑:“延延算什么麻烦?再说,他能帮我的可多着呢,只要您别嫌我给他安排的活太多就好了。” 许父挥了挥手:“他能帮上你,也是他的能耐。” 夫妻俩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俩是没什么意见,你要带就把他带走吧,也省得最近没事一直在家里待着,还不如去外面走走。” 许青延对于父母的态度很是无奈:“这才高考结束几天哪,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许母看着他道:“行了,别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瞅瞅你那样,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许青延面上的笑容险些就要维持不住,许母忍不住笑了声:“傻孩子。” 事情既已谈妥,就没什么后顾之忧。陆则临走之前十分自然地开口:“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先把延延带走了,家里有些文件资料什么的给他看看,也让他提前熟悉熟悉。” 许父许母自然是没意见,热情地把人送到门外,这才转身回去。 车内,许青延戳了戳陆则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你什么时候做的打算啊,我都不知道。” 陆则慢条斯理地开着车,边道:“知道了还叫什么惊喜?” 许青延故作不满:“那万一……我不想跟你去呢?” 陆则看了他一眼:“再说一遍?” 许青延重复道:“万一我不想跟你去呢?” 陆则轻笑了一声,目光直视前方,片刻后,慢悠悠道:“那还能怎么样,只能把你绑了呀。” 许青延想了想,皱了皱眉道:“那我宁死不从。” “没用。”陆则拉下手刹,偏过头看他:“把力气留在床上宁死不从吧。” 许青延一顿,恍然发现车子已经到了陆则家外面。 他看了陆则一眼,唇瓣微抿,对于接下来心知肚明会发生的事,只觉得心跳加速。 第50章 加了很多,建议重看。 陆则全程姿态悠闲,不紧不慢。

 进了屋子之后,他先去厨房烧了热水,许青延看着那满满一大锅的热水,很明智地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往灶膛里填着柴火。

 柴火燃烧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盛夏时节,听着有些燥热。

 屋外的蝉也被白天的余温烤得没了精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拉长声音叫着,有气无力。

 水咕嘟咕嘟沸腾,陆则拿出两个暖瓶,将水倒了进去,留下一些供两个人洗漱。

 陆则之前专门把厨房旁边的一间小屋收拾了出来,留作两人洗澡的地方。他帮许青延把水兑好,推着他让他先去洗。

 许青延也没推辞,进屋里收拾好自己的衣服,走进浴室,红着脸跨进浴桶,在里面出神地呆了会,又红着耳根默默地开始清理起自己。

 尽管他每天都洗澡,身上根本就不脏。

 洗漱完了之后,许青延站在门外犹豫片刻,还是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身进了陆则的屋子。

 许是电压不稳,屋内的灯稍显昏暗。许青延呼吸都有些克制,不想让自己脑海里一直充斥着那种事情,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直到“吱呀”声响,陆则推门而入,许青延抬眼望去,却又在下一瞬匆匆收回视线。

 片刻后,他又慢慢将目光挪了过去,白润的脸颊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红润,眉眼中的神情有些游移。

 只见陆则上身未着寸缕,精悍的身躯上八块腹肌清晰可见,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是流畅分明,是那种充满力量感的精壮,却又不显夸张。

 许青延一瞬间脸红心跳,不过就是光着个上半身......对男人来说明明是很正常的装扮,但他的目光就是不敢往他那边看。

 陆则提步而来,许青延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喉结不由轻轻滚动了一下。

 陆则单膝跪在了床上,他听到他在耳边笑:“紧张?”

 许青延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手指攥着被单,小声说:“有、有点。”

 陆则刚一进门,就看见许青延坐在他的床边,跟刚进门的新娘子一样,那模样别提有多乖巧。他心下当时就软了,放缓了声音道:“要不要接个吻?”

 许青延应声抬头,陆则已经捧住了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动作温柔细致,给他最极致的安抚。

 许青延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抬起两条纤长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

 房间的白炽灯没关,略微有些刺眼,许青延半阖上眼,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

 从夜色初起到月上中天,念着许青延是头一回,陆则不敢太放肆,最后抱着人去洗澡的时候,许青延眼角挂着泪,嘴里不住嘟哝着什么。

 陆则耐心哄着他,见他困倦地趴在肩上睡过去,心下不觉发软。给他检查过后见他没受伤,这才放下了心,拿过一旁的浴巾把人裹了起来,放到旁边屋子的床上,擦干之后才让他安心睡去。

 许青延动了动,抬手在旁边摸了摸,直到陆则躺下,他抱到了人,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些许。

 他下意识把自己往陆则怀里埋了埋,却不料陆则却忽然掰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放了一个坚硬的金属质地的东西。

 凉凉的。

 许青延眼都不想睁开,下意识就要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嘟囔出声道:“什么啊......”

 陆则握着他的手:“生日礼物,宝宝。”

 许青延似是听到了那几个字,又哼哼了两声,这才没再挣扎,手心里攥着东西,慢慢进入了梦乡。

 ........

 翌日一早,许青延迷迷糊糊醒来,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上的疼痛,就先触及到手心里一个温热的金属东西。

 他有些困倦地睁开眼,张开手心一看,是一把钥匙。

 陆则在身后抱着他,察觉到他的动作,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哑声开口道:“醒了?”

 许青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了神,把钥匙递到陆则面前,问:“这是什么。”

 陆则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抬手攥着他的手慢慢合拢,声音嗡然:“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青延有些茫然,陆则又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说:“我在首都买了套房子,离首都大学很近。”

 他紧紧拥着许青延,像是想把人揉进骨子里,一刻也不分开。

 他声带喟叹地笑道:

 “宝宝,我们私奔吧。”

 许青延抬眸怔怔地看着他,见他惺忪的眉眼带着懒散柔和的笑,顿了顿后,也笑了:“好啊。”

 ......

 私奔的事当然只是玩笑之词,但陆则那一瞬间,是真的有和许青延一辈子就那么呆在一起的想法,没有外人打扰,没有琐事烦身,就那么抱着他,就足以抵过岁月漫长。

 那把钥匙许青延没有推辞,听话地收了下来。两人接下来的几天便一直腻歪在一起,收拾收拾要带的东西,等到临行的前两天,许青延又回去陪了陪父母。

 陆则有问过等首都那边安定下来后,许父许母愿不愿意跟过去。许母婉言谢绝了,陆则已经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又怎么好意思继续跟着人家去首都?

 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了。

 临行的前一天,许父许母和儿子说话说到了深夜,到了最后,许父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飞了。”

 许青延的情绪终究是没崩住,扑在父母怀里哭了一通,惹来好一阵笑话。

 但仔细一看,许父许母眼中也带着晶莹的泪花。

 翌日一早,在双方的依依不舍中,两人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

 甫一下火车,许青延便被汹涌的人群所震撼,站在原地半晌一动没动。光鲜亮丽的衣着褴褛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汇聚于此,构成了人生百态。

 陆则在他身旁,一把拽住他的手,注意着不让人被磕着碰着。

 “好多人啊。”许青延环视一周,不由叹道。

 “毕竟是首都。”陆则牵着人往站外走去,也不在这里多做久留。

 等出了火车站,人群相对而言没那么拥挤,周围也开阔了许多,两人总算是能喘口气儿。

 放眼望去,周围尽是新建的高楼,跟小县城低矮的平房比起来,恍然到了另一个世界。

 陆则拉着他往前走,见他新奇的模样,边跟他解释道:“这里是火车站,汇聚了南北来往的人流,所以看起来会格外高大一些。但实际上的首都城内里,跟咱们住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许青延偏过头来:“是吗?”

 陆则带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说:“要是不信,带回去咱们房子那边看看,你就知道了。”

 车子的速度不算慢,但也算不得多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才到目的地。

 陆则付了钱,带着人下了车,眼前呈现的就是和他们家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居民住所。

 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更多的还是普通的平房,一条条小巷连接着一道道胡同,里面就是一间间四合院,汇聚着首都的本土人情。

 “走吧。”陆则牵着许青延的手:“去看看我们的家。”

 许青延回握住他的手,两人相携往巷子里走去。

 陆则买的四合院在这条巷子中间,不大不小,四四方方刚刚好。

 到了门前,陆则站在他身后,含笑开口:“开门吧。”

 许青延握着那把钥匙,缓缓打开了门。

 院内沉寂,像是许久没人住了,陆则在身后拥着他:“以后这就是我们家了……”

第 51 章 北上的人不止陆则和许青延两人, 还有一些陆则信重的下属,此番也是随着一大批货物一同前来的。一来是首都这边的市场要求,二来也是借此机会更进一步的了解这边的情况。 他们的行程比之陆则二人要慢上许多,也是因此, 陆则和许青延也就有了那么几天休息的时间。 院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里里外外多少都有些破旧的地方, 索性陆则一早就让人把房屋修整好,卫生也让人打理妥当,住人还是没问题的。 之后的几天两人便就屋子里欠缺的东西列了张单子,把首都大大小小的商场都逛了个遍,总算让这处院子像模像样了起来, 有了些家的氛围。 毕竟没有意外的话,这会是他们之后的很多年, 在首都的安家之处。 夜深人静,蝉鸣可闻。被哄着来了两次的许青延困倦的缩在陆则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月朗星明, 可见明天是个好天气。 翌日一早,陆则带着许青延出了门,在首都城里有名的几处名胜古迹转了一圈,又带着他去包含首都大学在内的各大高校参观了一遍,这才开始见跟着来的那批人。 陆则并不单单只想做一个厂子。 如今两处厂子的产量对陆则来说已经相对足够,再开一处同样的厂子, 还是在首都这样的地方,实在是略显多余。所以从一开始,陆则的目的就不是走之前的路,他想做的,是在首都创建一个品牌, 一个奢侈品牌。 厂里的产品走的一向是中高端路线,受众不算大也不算小,所能带来的利润也相当可观,但再可观也终究有限。 现在是八六年,再过几年,房地产和互联网产业先后兴起,所需要的资金就不是做服装比得了的了。陆则若是想在最开始就占据绝对优势,就得掌握更多的资金,才能在未来有更大的话语权。 现在的一切,终究只是小打小闹。 但若是能从无到有兴建起一个奢侈品牌,那未来的收益也绝不是简单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心下有了成算,陆则也并未瞒着许青延,他把自己的想法掰碎了一点一点喂给许青延,把任何细微的关节之处解释清楚了告诉他,让他明白,让他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都忙碌了起来,这一次项目从启动开始,陆则就带上了许青延一起,从最开始的勘察场地,到后面各种跑手续,甚至是后面的品牌理念设计方案,凡是陆则参与的流程中也必然有许青延的一道身影。 陆则把他带在身边,一点一点的教会他,甚至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还询问他的意见。而许青延也没辜负他的心意,以飞快的速度在成长着,让这个团队中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最开始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两人到了首都,除了最开始的几天,后面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对他们而言最常见的情景就是天不亮出门,夜色黑沉的时候才回来,洗漱过后相拥而眠,第二天重复今日的忙碌。 日子繁忙中也带着几分充实满足,许青延近来更是容光焕发,每天不断学习新知识掌握新能力的过程显然让他很是兴奋。 而陆则也正欣赏他这一点。 也是因此,两人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反而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许青延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还是当天他们回了家,接到许父许母那边的电话,才想起了这回事。 许父许母在那边高兴地快要哭出来了,还不住地埋怨两个孩子:“你们在干嘛啊!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给你们打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我跟你爹都快急死了……” “603分!603分!呜……”许母掩着唇,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但声音里的哽咽还是顺着电话传到了两人耳边。 许青延听到这个分数,和陆则面面相觑一眼,还有些没回过神。虽然他对自己的高考成绩有数,分数应该不会太低,可结果真的出来了,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603分,比去年首都大学录取分数线要高上几十分。 陆则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面上缓缓露出一抹笑,随后兴高采烈的蹦了起来:“娘!娘!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母子俩在电话两边争相兴奋地乱跳,陆则在一边看着,眉眼含笑。 等到许青延终于和父母诉说完激动之情,挂断电话,他又猛地一下跳到了陆则身上,低头就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笑得开怀灿烂: “陆则,陆则……我好高兴啊……我好喜欢你啊……” 许青延难得这么主动,陆则自然不会放过,当天晚上,许青延抛却了一贯的羞涩,几乎是陆则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人几乎闹到了凌晨才算罢休。 第二天一早,难免起得晚了些,但两人都神清气爽,索性就当放了个假,一起出去好好吃了一顿,全当庆祝。 休息过一天后,继续奋斗。高考成绩来得振奋人心但对现在的许青延而言,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就像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远没有他手头上正在进行的事重要。 从七月底到八月底,接连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几乎是没怎么休息过,许青延一直兴致勃勃,跟着陆则跑前跑后,到了最后,甚至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尽管陆则不在,和别人交涉起来也能侃侃而谈,丝毫不落下风。 陆则看着他的成长,自然也是欣慰。 首都大学开学前夕,店面的准备工作终于做好,一应的产品、模特、设计师也都全部就位。名为“青鹿”的服装品牌,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因为前期宣传投入的力度之大,高端定制独一无二的口号打响,再加上他们服装独特新潮的元素设计,“青鹿”甫一面世,就收到了众多人的青睐,开店前两日所获取的利润让许青延惊讶的同时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首都果然是有钱人的聚集地。 如此,这边的事业便逐渐上了正轨,许青延也终于可以松闲下来,准备开学的一应事宜。 首都大学提供住宿,但没有必须住宿的要求,尽管如此,陆则还是帮许青延准备了被褥,打算带他去认识认识寝室和室友。 这样就算他有时候忙,许青延不想回家,也能在寝室里住着。 忙了一个多月,两人总算有点清闲的日子,白天就是出去四处逛逛添置点必须用品,晚上则是在他们的小家里,忘情地亲密。 许青延很喜欢这种感觉,和他紧密交缠在一起的感觉。 开学前一天,许父许母匆匆赶到了首都,在许青延和陆则的劝说下,他们没带什么行礼,轻装上阵,一路上还算轻松。 陆则和许青延开车去接他们,听着他们说说笑笑,时不时插一句话简单介绍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活,也让许父许母能够放心。 陆则把人接到自己家里,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和许家人一起,陪着许青延一同前去报道。 正是开学的日子,来来往往尽是满载行李的面孔。许青延之前和陆则在首都大校园里逛过,对各个教学楼和寝室也都比较熟悉,便轻车熟路地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先把行李放下,他们没着急收拾,而是带着许父许母把校园逛了个遍,把他未来吃饭的地方、学习的地方一一展示给他们看,许父许母不说话,面上却带着神圣憧憬的光辉。 许父腿脚不便,一直被人推着走,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许青延的肩膀:“有你这么个儿子,是爸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许青延抽了抽鼻子,笑着说:“那我以后能让您骄傲的,还多着呢。” 陆则本想留许父许母在这儿多住几天,但他们却不愿意给陆则添麻烦,当天晚上就要回去,许青延虽说依依不舍,但还是遵循他们的意见,和陆则一起把人送到了火车站。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许青延怔怔地出了会神,陆则捏了捏他的手,温声道:“回去吧,今天不是还想住寝室吗?” 许青延冲他笑了笑,转身和他一起离开。 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他的几位室友已经到齐,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好奇。许青延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早已不复之前的内敛腼腆,大大方方的和他们打招呼,又拉过身后的陆则道:“这是我哥。” 一群人忙道:“哥哥好哥哥好。” 陆则闻言失笑,侧身倚在门框上,看着许青延游刃有余地和新室友们打交道,有说有笑的样子,眉眼逐渐柔和。 他的少年,在人群中熠熠发着光。 耀眼夺目。 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第 52 章 大学四年的时间过得说快不快, 说慢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许青延专业课繁忙,除却日常的课程,还有导师看他悟性不错,额外给他布置的一些作业, 涉及到国外各个方面的金融货币政策, 有时候忙起来难得能回一次家。 最夸张的一次, 还是他在寝室里待了三天没回家,最后被陆则给拎回去的。 但这种高程度的学习也不是没有好处,许青延像个海绵一样拼命地汲取所能吸收的一切知识,将自己这块璞玉打磨得越发圆润剔透,光华内敛。 除了在校期间的学习, 这四年来陆则每完成一个项目,其中或多或少都有许青延参与的痕迹。从“青鹿”遍布全国, 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奢侈品牌;到南市第一次土地拍卖,两人一同出席;再到房地产政策放开,陆则在各大城市狂揽数片土地, 一时名声鹊起…… 荣泽服装厂变成荣泽集团,成为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而许青延这个董事长助理的存在,也多少在集团内部添了些神秘感。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伴随集团成长的人,竟然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时光的脚步匆匆迈入90年,许青延已经大四, 马上就要面临毕业。在别人都等着分配工作的时候,他却已经成功拿到了保研的名额,跟着以前颇为赏识他的一位老教授读研。 又逢年关,首都成内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平日繁华的街道上也慢慢清冷了起来。许青延和陆则去年因为工作学业繁忙, 便没回去过年,许父许母打电话过来念叨许久,赶在元宵的时候来了一趟,没待两天,又匆匆回去。 这一回新年,说什么也不能不回去了。 载着满车箱的货物,两人清晨天刚蒙蒙亮出发,到了晚上太阳下山,才总算抵达了熟悉的地方。 村里这几年都没什么变化,道路上驶来这么一辆车,还是一样的惹人眼球。 已经是农历二十八,许父许母知道他们要回来,早早就开始准备年货,鸡鸭鱼肉包子炸货,哪怕明知道他们待不了多久,根本吃不完这些。 车子到门前的那一刻,许母在厨房忙,许父推着轮椅笑呵呵地道:“回来了!” 许青延跟往常一样扑了上去,跟父母碎碎念念近来发生的一切。陆则则是把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厨房,撸起袖子帮许母准备晚餐。 许母看了眼屋外,不由摇摇头道:“延延这性子……在外面恐怕没少给你添乱吧。” “这叫什么添乱?”陆则熟练地拿起一条鱼处理着,边道:“我到宁愿他能一直这样快活下去。” 许母手上的动作一顿,侧身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话。 晚饭是满满一桌的菜肴,没有外面那么精致的摆盘,却满满都是家的温暖与诚意。 每年回来陪许父喝酒几乎已经成了固定项目,许青延不能喝,不管怎么练都喜欢不上喝酒这件事,因此每次都是陆则陪着许父。 只是今年多少有些不同,许母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陆则动作微顿,没有拒绝她为自己斟酒的动作,只是看着她一杯又一杯下肚,想让她注意些,却只得到:“没事,婶子心情好的答复。” 酒过三巡,饭还没吃完,酒瓶却已经倒下了一个。 许母笑盈盈的,似是随口问道:“陆则啊,你过了年,也28了,还没考虑过成家的事?” 陆则嘴角的笑意微顿,道:“我还不急,再等等也好。” 许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得抓紧啦。”她跟他推心置腹地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好姑娘成个家了,以后再要个孩子,人生大事才算解决了。” 这一话一出,不止陆则,许青延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娘,大过年的,您说这些干什么……” “还有你,你也是!”许青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许母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过了年,也22了,也到了国家、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正好,你、你也要毕业了,把这些事考虑上,娘也能放心。” 许青延唇角抿了抿,随后又笑道:“娘,您这话说的。我是大学刚毕业呢,以后还要读研、还要读博呢,那还早着呢,您怎么就操心起这事儿来了?” 许父在旁边一直沉默,此刻也开口说话了:“你娘说的也没错。” 他偏头看着陆则:“陆则啊,你也别嫌叔说话不好听,只是你爹妈去得早,家里也没个长辈帮你参谋。只是你以后肯定要成家的是不?趁着我和你婶还有精力,就托个长辈的架子帮你看看。以后,我和你婶走了,在底下,也能和你爹娘有的交代不是?” “这样,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让你婶子帮你留意留意。我知道你现在生意做得大,身边什么样的姑娘肯定都有。咱们这边的女孩其他的肯定比不上外面的,但说起老实本分,勤俭持家,那肯定是不差的。你在外面忙,也正好能有个人帮你照顾家里。” 屋里一时寂静。 许母低下头,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听说老李家的女儿前几年也考上大学了,那姑娘我见过,性格好,有耐心,教养也好。听说现在也在首都那边工作,跟你各方面都挺配的,要不过段时间婶子帮你打听打听?你们俩见见?” 许青延怔怔地看着父母,张了张嘴:“娘……” 他扯了扯唇角:“您这是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催上婚了?” 许母瞥了他一眼,又说:“还有你,厂里的老王家的闺女今年高中毕业,虽说没考上大学,但为人也聪明活络,处事儿落落大方,过段时间你也去见见人家……” 许青延缓慢地眨了眨眼,他还要说什么,陆则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陆则沉默片刻,认真地看着两位老人:“抱歉,叔婶,我暂时不打算结婚。” 许母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又回头看许青延:“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许青延心里一颤,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忍的开口:“娘……” 许母把杯里的酒饮尽,抬手抹了把眼角,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话:“你们,就,一定得这样吗?” “娘!”许青延呼吸一窒,眼眶都有些红。 许母抬起头,眉头紧锁,这个生活苦难没有压弯她脊梁的女人此时却是声带哽咽:“延延,你听娘话好不好?你别闹了,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许青延“砰”的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娘,对不起。” 陆则紧跟着他跪在二位老人面前,声音低沉:“叔,婶,对不起。” 许父许母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原本心中的侥幸此刻一瞬间化为泡影,她不住的摇着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偏偏要这样?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这是病啊!你出去问问,谁不说这是神经病?谁听了不得唾弃?” “你们、你们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为什么非要这样?” “娘!”许青延抬起头,眼泪浸湿了面庞:“这不是病,世卫组织今年都宣布了,把同性恋从精神病名册除去。这不是病,这只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咱们国家以后也会承认的,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不管是不是病,你和别人不一样就是最大的罪!”许母拍着桌子,气急地开口。 想到今年元宵去首都的那一次,他们事先没有跟两个孩子说,到了之后才猛然发现两个孩子竟然是一直住在一起,旁边的房间根本就没人住!尽管许青延说了是因为冬天冷,两个人住一起暖和点,但另一个房间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许母又怎么会看不出? 她当下就起了疑心,又在一次偶然间看到儿子脖子上的痕迹,为人母亲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他能和谁?他能和谁!他们去的那两天两个孩子整天形影不离,陆则对他的事更是亲力亲为,吃饭夹菜,洗衣做饭,就连洗脚水都送到面前!若是换个性别,简直就跟寻常的夫妻没什么区别了! 许母怎么能不惊,怎么能不怒?她强压着心惊,想着这次回来好好试探试探,看能不能掰回来,谁知是这样的结果? 许母气得忍不住哭,难以想象两个她最满意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要细想,似乎从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了,只是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陆则想要开口:“婶子——” 许母抬了抬手,一手撑着桌子,目光落向别处:“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则张了张嘴,许青延说:“我高中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许母要气笑了:“就是你们两个,刚进城的那段时间?” 许青延没有反驳:“年前的一段时间。” 许母眼泪哗哗的流,她抬手拂去,却很快又沾湿了面颊:“你们是、是谁主动的?” 陆则:“是我——” “是我先对陆哥动心思的。”许青延也控制不住眼泪,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他抬头看着许母,咬紧牙关:“娘,对不起。” 许母指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你什么时候沾上这毛病的?你明明那么听话,那么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青延:“不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我一直都是这样,我以前也从来没喜欢过女孩。娘,我控制不住,我天生就喜欢男人……” “你又没试过喜欢女孩?你怎么知道什么天生喜欢男人?”许母摇头道:“许青延,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爹?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办?” 她又转头看着陆则:“还有你陆则。你陆家现在就剩你这么根独苗苗,你就没想过传宗接代?你就没想过等以后怎么跟你爹妈、跟你陆家列祖列宗交代吗?” 陆则沉默许久:“想过。”他看着许母:“但是婶,我这样的情况,要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就跟个姑娘在一起?跟祸害人家有什么区别?” 许母激动道:“你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你好好对人家!怎么就成祸害了?” 许青延道:“可是我不喜欢她,我又不爱她!” “什么爱不爱的?日子就是好好过出来的!你看我跟你爹,你看周围那么多人,谁嘴边挂着个喜欢挂着个爱?”她伸手去握许青延的手,泪如泉涌,声音悲切:“延延,你听话,你听娘的话,你们两个分开好不好?” 许青延摇摇头:“娘,我们分开不了。” “您应该理解我的,当初爹腿受伤了,姥姥劝你改嫁,趁着年轻谋个好日子,您不也是拒绝了吗?” “您不能和爹离开,我也不能和陆哥离开。” 他颤抖着抽回手:“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母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眼陆则:“所以,你们是一定要这样是不是?你们就改不了了是不是?” 许青延紧咬着下唇:“我跟陆哥,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只要想到每天能跟他在一起,我都很开心,我不能想想,有一天,我们两个分开会怎么样。” “娘……”他渴求地看着许母:“您不是说,您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我健康快乐吗?我现在就很快乐,以后也不会比这更快乐了。”他慢慢挪到许母面前,将脸靠在她的膝盖上,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娘,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想要什么一定会努力得到,我喜欢一个人,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他的。难道您想看到我们被迫分开,然后我这辈子都开心不起来吗?” 许母嘴角抖了抖,狼狈地别过视线。 他说:“我没求过您什么,只是这事儿,只有这件事儿。”他泪水沾湿了许母的衣服:“娘,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我不指望你能立刻接受,只是您试着看看,陆哥很好,我们也很好,我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接下来的很多年,我们也会这么下去的,我们过得不会比别人差的。娘,您看看……” 许父在一旁,捂着脸别开了目光。 陆则上前一步,同许青延跪在一起:“叔,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我只是希望您能给我和青延一个机会,让我能证明,我能对青延好,我们也不怕别人怎么说,他们也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 “我这些年做了些生意,这些生意有一半在我的名下,还有一半在青延的名下。就算以后您担心的,我们两个真的走不下去了,那青延的未来也有保证;如果您是担心我们两个不能和平常人一样有孩子,未来养老等问题,我有考虑过以后等青延学业完成后我们去收养个孩子,慢慢把他养大,当做我们自己的孩子看待。” 他认真地开口:“我和您说这些不是要逼着您同意,只是想告诉您,我有认真考虑过我们的未来,我们在一起不是一时的兴起,而是在认真地过日子。” 许母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陆则捏了捏许青延的手,慢慢站起身:“您慢慢考虑,要是不想看我,我就先回去,等年后再来给您拜年。” 许青延紧抿着唇,没拦他。 就在陆则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许母忽然开口了:“反正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你们都执意要在一起是吧?” 陆则脚步顿了顿,沉默片刻道:“我之前同您说过,我希望青延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自在快活。而您,是他最在意的亲人,也是他此生快乐的基础。” 陆则没有多说什么,许父许母却已经理解。她扯了扯嘴,默默闭上了眼睛,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和许父许母之间陷入了一种僵持。 这个年过的是最没有年味儿的一个年,许母没再明着说什么反对的话,但对他们也没个好脸色。许青延不敢吭声,每日就默不作声的干活,和陆则之间也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生怕刺激到了许母。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大年初七,直到许母问他们:“你们怎么还不走?” 许青延愣了一瞬:“我想……在家里多陪陪你和爹。” “有什么好陪的?在这儿尽是碍眼。”许母淡淡道:“不是还有工作吗?赶紧回去吧。” 许青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娘……” 许母没搭理他,只是把过年没吃完的鸡鸭鱼肉和其他的一些年货都塞到后备箱,说:“走吧,别在这儿惹人烦了。” 许青延小心翼翼地试探,见他们真的没有挽留的意思,这才慢吞吞地坐上了车:“晚上到家的时候,我给你们打电话。” 许母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直到车子消失在路上,她怔怔地看了好半晌,旁边许父推着轮椅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 夫妻俩这才相对叹了一声。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许青延沉默许久,才道:“你说爹娘他们……” 陆则空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手:“他们没有反对,就说明还有的商量。” “我们不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叔婶看到我们在一起过得不错,会同意的。” 许青延靠坐在椅背上,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则抚上了他的脸,许青延双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蹭了蹭。 他沉默许久,才说:“陆则。” “嗯?” “陆哥。” “在呢。” “哥哥。” “怎么了?” “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陆则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也爱你。” 直至我灵魂消散。 …… 90年是经济腾飞的一个年代。陆则抓准时机,眼光独到,先后拿下了好几处标志性的地,又在集团外下设了一个荣泽地产,各种商业项目、居民小区的成功案例让荣泽飞速扩张。与此同时,互联网的发展也促生了一系列新企业,荣泽科技却始终站在互联网技术最前端。 到了90年代后期,荣泽已经成为横跨多个领域的庞然大物,董事长陆则的手段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而在此期间,许青延也在不断学习进步。在读研和读博期间,他发布了几篇金融方面的论文,引起了业内的广泛关注;与此同时,随着荣泽投资子公司的分立,许青延作为公司副总,所经手的每个项目都足以成为高校教科书的内容。 博士毕业后,许青延一边留校任教,研究理论;一边接手荣泽投资,进行实操。短短几年内,就逐渐在金融领域崭露头角。 时间悄然进入二十一世纪。2000年似乎和1999年没什么不一样,但又似乎有很多不一样。 各行各业都在飞速发展,房地产未来一片繁荣,互联网相关的公司也越来越多,唯有荣泽一直屹立潮头,悍然不倒。 要说一直未变的,也就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了。许青延不管在学生面前多么温和儒雅,在陆则面前永远都是那副开怀肆意的小孩模样。陆则在公司积威深沉,在许青延面前,却永远是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陆哥。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两人的感情非但没有丝毫淡薄,反倒越发蜜里调油。这些年陆则和许青延每年过年都会回去,许父许母的态度从抗拒到漠视,再到最后的自然而然,他们从未说过接受他们的感情,但也未在反对过。就好像真的如之前说的,看着他们慢慢走下来,过的好与不好,一切也都尽在他们眼中。 许青延已经满足。 2001年,中国精神病学会将同性恋从精神障碍分类中删除,这也彻底告别同性恋有病的历史。 当天,许青延和许父许母打了个电话,电话两边双方许久没说话。 直到许父开口道:“你之前不是说和陆则商量过领养一个孩子吗?你俩现在也都三十多了,不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许青延张了张嘴:“爹……” 许父说:“趁着我和你妈还能动,还能帮你照看孩子,赶紧定下来吧。” 许青延坐在沙发上,嘴角慢慢扬起笑意,慢慢说了一句好。 01年底,陆则和许青延相继去了几家福利院,都没碰上什么合眼缘的孩子。就在他们启程回家的路上,忽然看到路边一个包裹,下车一看,里面包着一个孩子,瘦瘦小小,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哭都没什么力气了。 两人面面相觑,把这孩子抱到了警察局,在确定找不到孩子父母后,陆则出面,把这孩子领养了下来。 当天晚上,许父许母纷纷赶了过来,看着那瘦瘦小小的孩子,一边叹着造孽,一边积极热情的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之前二人三催四请都不愿来首都的两位老人,此刻主动要求住了下来。许青延和陆则对视一眼,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小孩一天一个样,一个月不到就从原本瘦瘦小小的模样变得白白胖胖,小脸也长开了许多,平时除了饿了尿了哼唧两声,鲜少会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仔细看着,竟和许青延有些像。 二人初为人父,不免新奇,在许父许母手把手的交代下一点一点学会怎么照顾孩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见他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学会走路,以及……第一次叫爸爸。 陆则以前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此刻却是真的能体会到为人父亲的那种感觉。 小孩逐渐长大,时代也在渐渐发展,人们对于同性恋之类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宽松。 陆则和许青延这些年十分低调,可奈何他们的样貌和身家不低调。在一次公司年会的照片流传出去之后,两人就成为了网友提及的常客。尤其是在被人扒出来他们的同款戒指后,更是引发了网络上的一阵热潮,一些磕cp的人更是在尽情狂欢。 两人的恋情就这么暴露在大众面前。 陆则不在意,许青延自然也不在意。至于外人的看法……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两人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必顾及别人怎么看,甚至别人还要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 只是在外面的时候,难免多了一些关注的目光,并无恶意。许青延脾气好,发现被拍也只是温和地同他们打招呼,陆则看了一眼,也并未在乎。也就导致网络上磕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也留下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首都大学校论坛里,一个崭新的帖子飘了上来: 【今天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许先生今天回校演讲,陆先生就在外面等着他,人一出来就迎进了车里,还替他整理领带衣襟,呜呜呜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好感人哦……】 【羡慕+1】 【羡慕+2】 【+身份证号……】 【每次看到两位先生的帖子,真的能让人重新相信爱情啊……】 …… 陆则在这个世界待到了98岁,他的寿命原本在之前就应该结束,但为了能陪许青延到最后,他又用积分向系统多兑换了几年寿命,在许青延离开的后一刻,他一如以往般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说着:“等我一会,我很快就来。” 【叮!数据整理中……】 【世界结算中……】 【恭喜宿主……】 一长串的消息依次响起,777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出现:【宿主,本次任务圆满完成,宿主要休息吗?】 陆则说:【不用,继续下个世界。】 777已经知道陆则急着去找他的爱人,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直接便道: 【下个世界是个古代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叮!世界载入中……】 …… 陆则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大红色,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幔帷,包括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大红色。 周围嬉笑嘈杂,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祝福的话语,一声声的恭祝却又好像带着看好戏的姿态,不甚明晰。 身边两侧有人搀着他往什么方向走着,陆则逐渐掌控这具身体,四处看了一眼,古色古香的院落,布满了大喜的红绸,周围人面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而他自己身上,一身大喜的红袍,赫然正是新郎的装束。 陆则眉头隐不可查地皱了皱,就在这时,搀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抬眼一看,已经到了一扇门前。 那两人讨巧地说着吉利话:“主君,新房已经到了,祝老爷和夫郎天长地久,白首到老。” 陆则顿了顿,抬了抬手,开口道:“赏。” 他这话刚落,果不其然便有人上前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红封,二人顿时喜笑颜开,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退下。 陆则看了眼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除却那大红的装潢之外,便是床边坐着的那一个盖着盖头、身着婚服的人。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相关记忆也传入了脑海中。 陆则沉默片刻,问:【777,这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卫宴?】 777:【是。】 陆则目光晦涩地朝房间正中央看了过去,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听那盖着盖头的人开口道:“傻站在那儿干嘛?莫不是真的读书读傻了?连洞房花烛都不会?” 第 53 章 于大周百姓而言, 近来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无非就是那战功赫赫的魏北侯卫晏,竟是哥儿之身。 传言这位魏北侯曾以一敌百,在战场上悍勇杀敌, 手上军功赫赫。更是眼光独到, 扶持当年不受宠的七皇子登上皇位, 结束先帝时期九子夺嫡的乱象,有从龙之功。在陛下登基后,更是率兵北上,一举击退虎视眈眈的西秦,安定北方边境, 战神名声远扬。 皇帝为嘉其功劳,待其班师回朝之际, 封其为魏北侯,更是使其名声大噪,风光无两。又因陛下信重, 满朝文武无人可撼其锋芒。 有此骁勇善战的战神,自是大周之福,百姓之福。 可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骁勇善战、冠绝当世男儿的人,竟是一个小哥儿。 这消息一出,怎能不闹翻了天?朝中大臣纷纷要治他欺君之罪, 但卫晏功劳在那摆着,大周也没有明确规定哥儿不能从军,再加上圣上一力保他,到最后那魏北侯非但没受到任何惩处,反而被皇帝夸赞勇气可嘉, 不逊须眉,有此豪杰,是大周之福。 朝中众臣虽有不甘,但皇帝已经明确态度,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百姓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没过多久,竟传出了那魏北侯要成婚的消息! 若是旁的哥儿,嫁人自是没什么好说。但那卫晏却不一样,身负侯爵之位,此番成婚,是嫁?还是招赘呢? 百姓纷纷看起了好好好戏,想着哪家男儿能入这位大将军的眼。又或者说,这与常人认知中截然不同的哥儿,又有哪家男子会喜欢? 世人评说纷纷,皇帝却再次彰显出自己对魏北侯的看中,亲自为其操办婚事。据说全都城未婚男子的画像都放在了魏北侯面前,等着他一一择选。 那魏北侯却只提了两个要求,要好看,要聪明。 自那之后,都城里自认有些姿色的男子纷纷定亲,那一个月里都城媒人收到的媒钱据说能抵过以往一年。 百姓们一直等着哪家的男儿能同这位魏北侯终成眷属,从年前等到年后,等到各地举人纷纷入京,等到一年春闱再次开始,等到春闱放榜,南平郡王做主设了一场宴会,邀春闱上榜学子一齐赴宴。 而在那宴会主位之上坐着的,却是皇帝。 一旁陪坐的,一位是南平郡王,另一位,则是那魏北侯。 如此一来,这场宴会的意思,自然是不必多想。 果不其然,殿试放榜之际,除却宣布了三鼎甲的名次,还宣布了为探花郎和魏北侯赐婚一事。 此等以往公主皇子才有的殊荣,却被皇帝大咧咧地赐予了魏北侯。 百姓纷纷叹息,可怜那探花郎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功成名就,却是以这种方式。 没人觉得探花郎是愿意的。 但事实上,他的确是自愿的。 陆则捋清脑海中的线索,又看了眼床边上坐着的人,眼睑微垂。 皇帝并非是不容拒绝的赐婚,在那之前,原主和卫晏见过一面,确认过他的意愿,皇帝才会赐婚。 原主出身贫寒,家资不丰,能供他考上进京赶考,已经是举家之力的结果。 索性原主别的不说,脑子还是比较好用的,会试成功上榜,也因此,在南平郡王举办的宴会上,靠着那一张风姿绰约的脸,吸引了魏北侯的注意。 对原主而言,他出身贫寒,即便日后入朝为官,没有亲族长辈提携,在朝中只怕也是千难万难。但若搭上魏北侯这条线,那就不一样了。 不说未来一片通途,也比他独身一人摸爬打滚要强。 所以在卫晏抛出橄榄枝之后,原主很果断的抓住了。 尽管他对卫晏这种哥儿没有半分喜爱。 ——哥儿便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成日出去抛头露面又算什么?更别说卫晏还是在军营之中,每日和无数将士同吃同睡。 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有谁知道? 索性卫晏也并不在意他内心的想法,更没有想过找一个什么真心相待之人,他之所以愿意成婚,只不过是因为想要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罢了。 他自幼父母早逝,所求最大的,也不过是有一个亲人,有一个家。 原主是怎么想的他不在乎,只要他乖乖听话,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卫晏不介意为他的官途提供些便利。 各取所需。 哪怕原主后来将他父母接了过来,那对夫妻对他百般指摘、横竖看不顺眼,甚至在卫晏有孕期间张罗着给原主纳妾,卫晏也未曾在意,只当看着他们闹。 左右他已经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便是他的至亲之人,其余的,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卫晏没想到,他的放纵却给了那家人一种错觉,以为他就是那种平常的小哥儿,成了婚就会被夫家拿捏,不敢轻易说个不,最后非但一房一房妾室地往屋里纳,甚至还蹬鼻子上脸,放任一个受宠的小妾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耍些后宅隐私手段,在他的吃食里下了药…… 五个月大的孩子就那么没保住。 孩子是卫晏唯一的执着,他想了五个月盼了五个月,却盼来了这么个结果。卫晏几欲气绝,身子都未养好便让人将那妾室和原主带到陆家父母面前,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儿子被敲碎了手腕脚骨,从原本的光鲜亮丽到血肉模糊,一点点地被折磨致死。 只是再惨烈的报复也补偿不了分毫,卫晏在战场厮杀多年,身上留下不知多少暗疾,有孕本就难得,此番又损了身子,经此一生,都不能再有孩子。 卫晏把那家人一枪了断,尸体丢进乱葬岗喂狗,不等满朝文武说什么处罚的话,便自请镇守西南,防卫蛮族。 自此一生都未回京,在三十九岁那一年,死在了西南边境,结束了这一辈子。 而陆则现在就穿成了那借着卫晏的权势往上爬,最后却带着全家忘恩负义的凤凰男探花郎。 现在,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陆则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怎么尽挑这种任务?】 777沉默了好一会,才默默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部门所有任务,都是这样的?】 陆则一时竟无言。 门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喜意,应该是管家在送客。卫晏见他久久未出声,盖头下的眉头皱了皱,声音有些不耐:“说你傻了?还真傻了不成?” 陆则靠在门框上,抬眼望去,红色氤氲重叠,龙凤双烛在空气中燃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给这屋里添上一丝新婚的暧昧。 陆则听着他的话,眉眼不觉微微弯起,慢慢说道:“抱歉。” 他声音清朗悦耳,有如微风拂过,动人心旌:“方才喝了些酒,一时有些恍然,竟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话音轻落,卫晏紧皱的眉头不由稍稍放松了些许,他沉默了一会,问道:“有人灌你酒?” “没。”陆则声音含笑:“是我自己太高兴,一时忘形,多喝了几杯。” 他这话一出,卫晏有些难以理解:“你很高兴?” 陆则默了默:“新婚大喜,自是高兴。”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问道:“侯爷不高兴吗?” 卫晏见他声音内含期待,张了张嘴,也道:“我也高兴。” 陆则眸间不由闪过一抹笑意。 来人的脚步由远及近,听着有些沉,卫晏坐在床边,目光隔着鲜红的盖头,眨了眨眼道:“不若找两个人进来伺候?” “不必。”陆则一步一步走到桌旁,拿起其上的玉如意,回眸看向床边,声音有些不满:“我同侯爷大喜之日,要外人进来做什么?” 原主的酒量明显不太好,再加上思及自己娶了那么个哥儿,心中压抑着不满,有意放纵,酒自然是喝的多了些。 陆则却有些享受这种飘忽的感觉。 前两个世界,直到生命的结束,他们也都没有过一个正经的、为外人所承认婚礼。这个世界一来就面对这样的场景……说实话,陆则难得觉得有些紧张。 还有些兴奋。 卫晏目光微垂,能看到那双红色的靴子慢慢靠近,最后在床榻边缘停住。 明明心里明白这场婚姻代表着什么,也从没有过过多的期待,可这一刻,经历过无数次刀山血海的卫晏竟然有些紧张。 垂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陆则睫毛轻敛,眉眼的温柔都能溢出来。他说:“我挑盖头了。” 卫晏喉结动了动,故作不耐地道:“要挑便挑,犹犹豫豫地做什么?” 他听到陆则轻轻笑了笑,片刻后,慢慢说了一句:“我有些紧张。” 卫晏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嘴角抿了抿,没再开口说话。 他看到一柄莹润白净的玉如意由上及下,慢慢地出现在眼前,随后一点一点地挑起了盖头,外面的世界就那么分毫间展露了出来。 卫晏下意识抬眸,床边的龙凤双烛还在燃烧着,久不见光的眸子被刺的有些湿润,他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那人的面容。 身形颀长高挑,眉眼清俊如墨,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那双桃花眸略带着些红润之意,微微弯起,好似一汪柔柔的春水,看着他的目光含满了春.情。 尽管知道自己夫君样貌出众,也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卫晏此刻还是被灼到了一般,眸光闪了闪,有些匆忙地移开了视线。 陆则没说话。 他感觉他正在看自己。 卫晏面上不变,心下却慢慢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相貌不似寻常的哥儿般娇软讨喜,一贯不受男子待见,以往也从未在意过这些,只是今日,却难得有些在意自己在陆则眼中的形象。 皇宫派出来的梳妆嬷嬷,一大清早开始就在他脸上捣鼓,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他感觉嗓子有些干,正要说喝合卺酒吧,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笑声,紧接着,一双手慢慢覆上了他的手,声音温柔低缓: “夫郎今日很好看。” 卫晏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去,就对上一双温润含笑的双眸,听他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初见时夫郎那一身玉色长袍,风姿玉立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英武好看。” 卫晏唇瓣微微动了动。 他想说哪有夸哥儿英武的,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了翘。 第 54 章 陆则半蹲在他面前, 目光在他左耳耳垂上轻轻扫过,看着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殷红小痣,眸中的笑意越发浓厚。 这是哥儿痣,象征着哥儿身份的同时, 其色泽艳丽程度也彰显着哥儿的生育能力。 卫晏不受都城男子喜爱, 其特立独行的性格经历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他的哥儿痣太过浅淡,浅淡到几乎看不出来。这也是这么多年他的身份能瞒得那么好的原因。 陆则不在意这些,只是看着他,将他的面孔一点一点印入心间。 卫晏不丑,甚至五官精致轮廓分明, 带有强烈的浓颜特征,又因久经沙场的缘故眉眼中带着些强势硬朗之气, 与时下流行的柔美娇弱的哥儿形象截然不同,反而有些不好招惹的感觉。 最主要的…… 陆则目光落在他眉尾延伸至额角的那一处伤疤,眸光微深。 卫晏察觉到他的目光, 下意识侧了侧脸,却不料,陆则忽然抬起手,伸出拇指在那道疤痕上轻轻点了点,似乎是怕他疼,动作间都不敢用力。 卫晏怔了怔, 垂眸正好对上陆则温和柔软的目光。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将玉如意和盖头放在一旁,转身至那一处方桌旁,端起酒壶, 在两方合卺玉杯中各倒了一些酒,修长白皙的手指执起那两方酒杯,行至卫晏面前。 “合卺酒。”他缓声开口,眉眼中噙着笑意。 龙凤双烛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着,卫晏本不以为自己会紧张,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烛光摇曳,他的心也忍不住紧了紧。 他抬手接过那一个白色玉杯,交缠着他的手臂,感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与热度,面色不变,耳根却早已控制不住地浮上了些红意。 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卫晏犹觉有些不满足,喉咙莫名有些干涩。 将合卺酒杯置于一旁,陆则看着他束起的长发,贴心开口道:“可饿了,要不要先吃些东西?还是先去洗漱一番?” 哥儿成婚虽不似女子那般头顶凤冠霞披,但也是经了一番装扮的,头发被细心地束了起来,一丝未落,玉簪也是精心挑选,雕着龙凤呈祥的式样,喜庆祥和。 卫晏之前吃了些东西,此时倒是不饿,便轻轻咳了咳,道:“我先去洗漱。” 正屋旁边便是浴房,早有丫鬟备好了水。卫晏想到之后要发生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水微微泛凉,他这才回过神来,穿上一旁备好的红色寝衣,抬脚跨出了浴桶。 进了正屋,红烛帐暖,听到一旁的动静,卫晏抬眸看去,就见陆则穿着一身同样的红色寝衣,墨发垂至腰间,领口间略微有些松散,露出小片胸膛。红与黑与交相辉映,衬得他肌肤如玉般白皙莹润,眉眼清俊似山水画中人,又因那鲜艳的红色使其少了一分可望而不可即,染上了几分红尘气息。 许是刚沐完浴的缘故,他眉眼间还残存着几分水汽,再配上那微弯的桃花眼,在这种场景下越发的婉约多情。 卫晏有些不自在地在床边坐下,陆则到一旁倒了杯茶,送至他的面前,温声问道:“可要喝杯水?” 卫晏并未拒绝,他也觉得嘴唇有些干涩,便抬手接了过来,小口小口慢慢饮尽。 陆则便在一旁看着他,眉眼盈着朦胧的红色光晕,隐隐约约忽而看得不甚明晰。 一杯水下肚,卫晏眼睑轻抬,望着他,心脏却跳得越发的乱。 他看到他慢慢凑上前来,浓密的眼睫微微下垂,似有若无地落到他的唇上,又慢慢抬起,对上他的视线。 “嘴上有东西。” 他听他说:“什么?” “啪”的一声,茶杯落在地面,咕噜噜地滚了几圈,不听话地藏进了床底。 卫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感受着唇上的温热柔软,呼吸不由窒了窒。 垂在床榻上的手慢慢攥住了锦被。 他感觉他在动,含着他的唇,一点一点的,好想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后背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卫晏眼眸瞪大,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则把手覆在他的脸上,压着他慢慢倒在床上,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吸。” 卫晏鼻尖动了动,又感觉到一股柔软碰了碰他的唇,听陆则说:“张嘴。” 他唇齿间启开了一条缝。 …… 此番正是初春,寝衣本就单薄,不着痕迹地就乱了个彻底,正如卫晏此时的心绪。 他看着艳红的帐帷,感受着陆则的动作,眉头紧皱,神色有些诡异。 陆则很耐心,很温柔,但是……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想起之前探查的结果,卫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脸色不太好看。 陆则察觉到他的放松,正要一鼓作气,肩头忽然被一只足抵住。他有些诧异的垂眸看去,就见卫晏半眯着眼,呼吸还有些不稳地看着他,片刻后,声音微哑地问道:“在我之前,你有多少人?” “什么?”陆则额上进出了些汗珠,有些没反应过来。 卫晏的足慢慢下移,神色渐渐有些危险:“我说,在我之前,你有过多少人?” 他用了用力:“女人?哥儿?有过几个?” 空气中一时寂静,陆则垂眸看着他半晌,忽地抬手攥住了他,用力一拉,声音沉闷:“没有过。” 卫晏一时不察,却已然被陆则控制住。他似乎有些气恼:“除了你,再也没旁人了。” 卫晏身子僵了一瞬,偏过头道:“本侯给你个机会,有便有过,我不同你计较。但你休要骗我,若是以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哥儿寻上门来,我定不饶你……” 陆则要气笑了:“侯爷尽管去查,若能查出个什么人来,我任由侯爷处置。现在,”他动作一顿,碎发掩住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目光有些危险:“侯爷还请专心一些。” 暖色的帐帷荡了荡,随后慢慢滑落。 …… 不知过了多久,床帐内终于伸出了一只手,随后帘子被撩开,陆则下床,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喝点水。” 卫晏靠坐在床头,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接过了茶盏,一饮而尽。又冲他抬了抬头,嗓子有些哑:“还要。” 陆则又去把茶壶拎了过来,见他一次性喝了三杯才算满足,眸中噙着餍足的笑。转身把茶壶茶盏放回原位。 等回过头,却见卫晏懒洋洋地靠坐在枕褥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腹,出神地想着什么。 陆则眸色深了深,问:“在想什么?” 卫晏道:“在想……现在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个孩子……”毕竟能吃的都吃了……实在吃不下的…… 陆则眸子倏地一沉,他看着卫晏,片刻后慢慢开口道:“哥儿初次有孕的概率不高。” 卫晏回眸,就听他道:“但是我听说……有个法子……能增加……概率。” 卫晏眸光动了动:“当真?” 陆则轻轻一笑:“我也是听人说……是不是真的,侯爷试试不就知道?” 卫晏目光对上他温润深邃的目光,不由有些心动。他慢慢直起了腰…… 床帐再次放了下去。 …… 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后面,屋外守着的丫鬟小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终于等到里屋唤水的声音,他们忙打起精神,将一早备好的水送了进去。 浴桶宽松舒畅,容两个人也不成问题。 卫晏体质虽好,此刻也有些受不住。热水包裹着全身,倒是缓解了疲惫。 他靠在桶沿阖眼放松,片刻后慢慢睁开眼,就见一旁的陆则深情慵懒,单手撑在桶侧,发丝尾部沾上了水意,有一缕没一缕地贴在光洁白皙的胸.膛上。水中的热气蒸腾,衬得那张脸越发的妖孽惑人。 卫晏看了他片刻,喉结不由上下滑动些许。 水声微微晃动,他抬起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肩头…… 另一桶水终于是有了用处。 …… 第 55 章 翌日一早, 陆则醒来的时候,微微动了动身子,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皱。 这具身体也太弱了…… 他往旁边摸了摸,触手而及的是一片微凉, 床榻旁边的人似乎早已离开。 陆则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的红色绸带, 晃了一会神,慢慢坐了起来。 屋外的侍女动静听到动静,推门鱼贯而入,个个手中捧着衣衫发冠,以及一应洗漱用具立在一旁, 恭声唤道: “主君。” 陆则嗯了声,偏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君, 已经辰时正了。” 陆则揉了揉额角,又问:“侯爷呢?” 为首的侍女顿了顿,道:“侯爷在习武场。” 陆则一顿,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侯爷什么时候出的门?” 侍女回道:“卯正时刻。” 陆则下了床:“他一贯这个时间起来?” “回主君,侯爷平日……一般卯时便会醒。” 今日醒来的,还算晚的。 陆则闻言也不知作何想法,片刻后,嘴角轻轻扯了扯。 侍女们不敢作声。 大婚第二日,正夫早早起来, 还能精神抖擞地去练武,主君却一觉睡到了现在…… 777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不是那么好,谨慎的安慰他:【宿主别担心,等你以后好好努力锻炼,就能让他也下不来床的。】 陆则一默, 有些匪夷所思地问:【谁教你的这些话?】 777扭捏了一会:【我前段时间报了个如何成为一个好系统速成班,宿主不喜欢吗?】 【学得很好。】陆则说:【乖,以后别学了,有积分多买点吃的吧。】 777感动:【宿主真好。】 陆则站起了身,侍女连忙就要伺候他穿衣:“奴婢伺候主君。” 陆则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少女眉眼清秀柔和,身姿窈窕,算是上乘之姿,神色却是恭敬规矩。 他打断她的动作:“不必,我自己来。” 侍女神色微顿,便乖巧地退了下去,低眉立在一旁,又恭顺道:“厨房已经将早膳准备妥当了,主君可要先传膳?” 陆则一边系着腰带,边问道:“侯爷可用过早膳了?” 侍女摇了摇头:“侯爷一般是自习武场回来才会用早膳。” 陆则用清水洗漱过,闻言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跟在侯爷身边很久了?” 侍女笑了笑:“奴婢春信,自侯爷回京,就跟在侯爷身边了,帮侯爷打理府中事务。” 陆则看了她一眼:“既是管事的,怎么来这边伺候了?” 春信道:“府中下人都是刚刚添置的,怕笨手笨脚,冒犯了主君,便让奴婢先跟在主君身边伺候。” 陆则整理好发冠,只道:“侯爷身边可有人?” 侍女道:“侯爷身边只跟着一位小厮,名唤春台,并无婢女伺候。” 陆则道:“我也不习惯身边有人,日后做你的事便好,不必在我跟前伺候。” 春信顿了顿,应道:“是。” 陆则看向门外,提步往外走去:“练武场在什么地方?带路。” 春信愣了一瞬,连忙跟了上去:“主君请随奴婢来。” 这处宅子名为陆宅,是陛下为原主大婚所赐。名义上是赐给陆则,但实际上怎么回事,就宅子本身是一处武将的府邸,里面还有着占了一大片地方的练武场甚至跑马场而言,大家心里都清楚。 甚至宅子的修缮以及大婚的装饰,都是皇帝特意命工部和礼部着手置办的,之所以赐给陆则,也不过是免得外人说他是入赘,给他这个探花郎些面子。 卫晏实际上是有自己的侯府的,却选择在这里成婚,对外人而言也是他嫁而非陆则入赘,可见是给足了原主面子。甚至在后面,任由原主动用侯府钱财,吃穿用度,宴请同僚,甚至纳妾,若非有侯府财产撑着,原主一个穷小子,怎么能在京城过得那么滋润? 可奈何,贪心之人是怎么也无法满足的,卫晏对一切都不在意,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却怎么都没想到,唯独在意的东西,又被他们亲手所毁。 府邸占地极大,陆则走了很久,才到春信所说的练武场。 尚未靠近,便听兵戈相交的声音,清脆入耳,又有一声声嗡鸣,响彻整个校场。 陆则靠近些许,抬眸望去,就见最中间抬起一大片空旷的擂台上,边缘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武器,而在擂台最中央,一身着黑色短打的男子正舞着长枪,眉眼凌厉,和面前的人打得有来有往,一举一动间都可见其中力道与锋芒。 陆则站在擂台不远的地方,目光直直地望向擂台中间。春信立在他身后,替他介绍道:“同侯爷对打的是孙副将,一直在侯爷手下做事。” 陆则应了一声,目光聚焦在擂台中间。见那孙副将手持一柄大刀,时间越长便越显得力不从心,攻势间隐隐可见崩溃,格挡的动作也越来越仓促,明显有些应接不暇。而卫晏却是控着长.枪,如臂指使,速度越来越快,攻势也越来越凌厉。 直至最后,卫晏一个枪头一挽,虚晃一招,枪.头牢牢地指在孙副将的咽喉处。 孙副将喉咙微微动了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面庞滑下,伴着大刀落地的声音,砸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他面露苦涩,叹了一声道:“老大的枪法是越来越好了。” 卫晏头都没回,随手往后一抛,长.枪精准的落入武器架中,他哼了一声,睨了他一眼:“我倒觉得是你懈怠了。” 孙副将嘿嘿笑了一声,埋怨道:“这京城又不比北方,平时也没个仗打,跟那些士兵打起来也不能动真刀真枪,时间久了身体可不得生锈?” 他边说着,目光忽然落到卫晏身后,他多看了两眼,好奇地问道:“老大,那边那是哪家公子哥儿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卫晏闻言,心里一跳,下意识回眸看去,便见来人一身月色长袍,眉眼温润如玉,目光含笑地望向这边,见他看了过来,眸子更是浅浅弯了弯。 卫晏没料到陆则会来,一时有些惊讶,又有些手无足措。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快步朝着边缘走去,翻身下了擂台,在他面前站定,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陆则轻笑一声,神色温和:“醒来见你不在,听春信说你在练武场,便过来瞧瞧。” 卫晏闻言,不由看了春信一眼,似乎在责怪她把人带了过来。春信掩唇轻笑道:“侯爷,主君一大早起来便问侯爷在哪,连早膳都没吃,便要赶过来见侯爷呢,奴婢拦都拦不住。” 卫晏一时有些讷讷,看了陆则一眼道:“我习惯早起练上那么一会,你吃你的便是,何苦来找我?” 陆则闻言未回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拿起随身带的帕子,手臂微微抬起。 卫晏见状,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见陆则微怔,神色间带着疑惑,不由轻咳了一声,干巴巴解释道:“刚、刚出了汗,脏。” “帕子本来就是用来擦汗的。”陆则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又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卫晏身子有些僵硬,他身高在哥儿中已是能傲视群雄的存在,甚至放在男子中也不算逊色,只是比起陆则到底是矮了一些,此时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干净整洁的面容,嗅着他身上衣服上的熏香,又感受着自己出了汗贴在身上的衣裳,莫名觉得和他站在一起的自己委实有些埋汰。 他感受着陆则轻柔的动作,舔了舔唇道:“我回去洗洗便好,没必要这般劳烦。” 陆则闻言一顿,垂眸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落寞:“侯爷一而再地拒绝,可是不喜我这般对你?” 卫晏蓦地抬头:“我并无此意!” “那侯爷日后就莫要说这话。”陆则语气清淡,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理过他额前的碎发:“我既是侯爷的夫君,这种事就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法,我甘愿如此做罢了。” 他将他的发理顺,随后慢慢往下滑,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眉眼弯了弯:“还望侯爷不要拒绝。” 卫晏感觉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一个温热干燥的掌心之中,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道:“你若喜欢,只管做便是,皆随你。” “我喜欢做什么都可以?”陆则问。 “自然。”卫晏道:“只要不伤天害理,不有损大周利益,随你高兴。” “这可是侯爷说的,我记着了。”陆则眸中划过一抹笑意,牵着他往回走,边问道:“侯爷可饿了?” 卫晏感受了一下,微微默然,道:“是有些饿了。” 平日里他每日早起练武,洗漱过后刚好吃饭,倒也不会特别饿。只是今天…… 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卫晏耳廓不由红了红。 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最起码今日比试的时候,的确是感觉某些地方有些异样。 陆则拉着他的手道:“那先让人传膳,回去梳洗过后便能用膳了。” 卫晏应好,顿了顿又道:“日后你若饿了,不必等我,自己先吃便是。” 陆则却笑着摇头:“侯爷事务繁忙,日后我也要入朝为官,平日想来难得一见,我还是想多些时间和侯爷在一起。” 卫晏闻言,心头忍不住动了动,沉默片刻,又道:“那我……日后尽量不去练武场了,多陪你一些时间。” 陆则脚步却是一顿,回头认真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侯爷若是想去练武场,尽管去便是。”他停顿了一会,眼眸微弯,抿唇轻笑道:“我也很喜欢侯爷在练武场上的模样,格外耀眼夺目。”他弯了弯身子,慢慢凑近他,笑得温然,眉目含情:“尤其是耍长枪的时候,我在想怎么会有这种哥儿,那么风姿卓越,动人心弦,与旁人皆是不一样。” 卫晏面上一派镇定,碎发掩盖下的耳根却早已红透,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也忍不住揪了揪衣摆。 世人大多无法接受哥儿标新立异,卫晏也从未奢望过什么,却没想到,在自己浑身汗臭味正是狼狈的情况下,能听到面前的人说出这种话。 他一时有些恍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亦或是理解错了。 陆则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忽地俯下了身,嘴唇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 春信一时惊讶,连忙羞臊地移开了视线。 卫晏也是一惊,陆则却笑盈盈道:“早就想这么做了。” 第 56 章 卫晏唇瓣紧抿, 瞪着他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陆则笑意盈盈:“我亲我的夫郎,管别人说什么体统。” 他见卫晏别开视线,没有说话, 不又顿了顿, 眉眼微微低垂, 声音似乎有些失落:“——侯爷若是不喜,日后我便不这么做了。” 卫晏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并非不喜。”他说:“你是文人,若是被旁人看见, 难免不会被说三道四,说些什么有辱斯文的话。” 陆则道:“那那些说我的人, 想来是没有那么好的夫郎,或者夫妻感情不睦,何苦同他们一般见识。” 他睫毛低敛:“文人一张嘴能说的话多了, 若是在乎这在乎那的,岂不是处处受限?” 卫晏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被他攥住的手不由轻轻晃了晃,目光偏移,耳根微红, 小声道:“你若喜欢,随你便是。” 陆则蓦地抬眸看他,卫晏抿了抿唇,说着:“左右我不在乎那些文人怎么说的,只是怕于你名声有碍罢了。” 陆则倏然展颜, 道:“甚么有碍无碍的,我在那些文人眼中,恐怕早就成了巴结权贵、趋炎附势的奸佞小人了。若是还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声,只怕这辈子都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了。” 卫晏一顿,回眸看他,眸光晦涩:“你若不同我成婚,便不会有这些烦恼。”他问:“你可后悔自己的选择?” 陆则想了想:“若说后悔,侯爷能放我离开?” 卫晏手指一顿,脸色微僵,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冷:“你若想离开,我还能强留下你不成?”他别过脸:“我自是不会做那些强人所难之事,你不必担心。” 他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忽闻耳边一道叹息,他动作一顿,便见陆则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松了松,卫晏心下不自觉地一沉,下一瞬,却见他十指插入了他的指间,顺着缝隙,一点点强硬的挤了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他语气似有低落:“我还以为侯爷会说,既然我成了你的夫君,日后就莫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侯爷不会轻易放手呢。” 卫晏闻言,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希望我这般说?” 陆则轻轻笑了笑:“这样说来,倒是能看出侯爷对我有几分重视,不舍我离去。” 卫晏脸色微僵,嗤道:“若是有别的念头,把人强行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具空壳,倒不如干脆放手。” 他说完干脆放手,眉头不由皱了皱,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陆则轻声笑了笑,低低叹了声:“我却是做不到干脆放手的。” 卫晏一顿,陆则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把人的手全然攥进掌心,他垂下眸子,神色认真:“我又怎么会后悔?” “便是后悔,也只是后悔,为何没能早些遇上侯爷。” 他说:“对侯爷而言,我是万万做不到轻易放手的。” 卫晏神色变了变,视线不由落在了别处,心下的恼怒不满一下子消散无形。他张了张嘴,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便不放。” “只要你不后悔,我便不会放手。” 陆则眼眸微弯,却是道:“那若是侯爷遇上比我更合心意之人呢?” 卫晏皱了皱眉:“还能有什么更合心意之人?” 陆则温声笑道:“我可记得……当初侯爷选中的人不仅仅只有我吧?” 卫晏神色僵了僵,片刻后才道:“现在说这些作甚?” 陆则神色温然:“我只是在想,若是当初另有旁人心仪侯爷,侯爷可还会选我?” 卫晏神色越发僵硬:“有你一人便够了,旁人又岂能比得上你?” 陆则闻言,却是抬手摸了摸脸,在卫晏疑惑的目光下道:“若是这般说来,我可得好好保养保养,以免将来年老色衰,难以博得侯爷欢心。” 卫晏不免有些羞恼:“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他看了陆则一眼,容色的确出众,比之那些金尊玉贵养成的公子哥儿也没差到哪里去。可…… 卫晏道:“便是你没了这张脸,也断不会再有旁人。” 或许最开始的确是看中了他的脸,但是现在…… 卫晏唇瓣紧抿,往前方走去:“莫说了,回去,用膳。” 陆则顺从地跟在他身后,眸中含着笑意,聪明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正院之后,下人已经备好了热水,卫晏洗漱完毕后,看着面前的衣裳,犹豫了片刻,还是挑了一件玉色长袍。 等他出现在陆则面前的时候,果不其然便见陆则眼前微微亮了亮,赞道:“侯爷今日风姿,比那一日更胜几分。” 卫晏也不知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穿了件这样的衣服,只是听了他的话,嘴角不由轻轻抿了抿,掩住了上翘的痕迹,只道:“皇上之前赏了一些东西,都堆在库房里。我记得还有几匹这样的布料,颜色倒是挺适合你,届时让绣娘给你裁制几身衣裳。” 他道:“再过几日你便要去翰林入职,也该多备些行头。” 陆则并未拒绝,只道:“皆听侯爷的。” 春信带着人陆陆续续上了膳,两人一边吃着,陆则一边道:“侯爷今日可有事?” 卫晏摇了摇头,道:“陛下给我放了三日婚嫁,今明两日皆没什么事。” 按理来说新婚第二天要拜见长辈,第三天要回门,但陆则的父母亲人不在京城,卫晏又是孑然一身,这些规矩倒是省了下来。 “也是巧,两日后新科进士便要进翰林入职。”陆则轻笑道:“正巧这两日难得有空闲,侯爷可要出门看看?” 卫晏问他:“你想去哪?” 陆则摇摇头:“我对京城不甚了解,不知侯爷平日喜欢去何地,我同侯爷一块便是。” 卫晏想了想,道:“南平郡王倒是约我下午一同去临江楼,我原是想拒了,你若有意,不妨一同去看看?” 陆则自然含笑应好。 第 57 章 用过早膳后, 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陆则二人相携出门,卫晏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转而回过身,冲马车下的陆则伸出了手。 陆则顿了顿, 守在一旁的老管家见状脸色也僵了僵,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则的脸色, 却见他倏尔一笑,姿态顺从地伸出了手,借着卫晏的力道上了去。 还笑吟吟地说了句:“有劳夫郎了。” 卫晏原本也没想太多,只是觉着他这位夫君的身体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回过神后也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本欲收回手,却见陆则笑颜温然, 触及的掌心干燥温热,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卫晏眸光微顿,嘴角轻抿了抿, 转身进了车厢内。 陆则十分自然地坐在他身侧,道:“侯爷不妨同我介绍介绍这位南平郡王?” 卫晏想了想,道:“萧凌瑞此人......虽是宗室血脉,却同当今陛下所隔甚远。但因其父于先帝救驾有功,所以这一脉平日也甚得先帝重视。萧凌瑞出生,是先帝亲赐的名, 从了皇子的辈分,幼时更是时常在宫中出入,后来更是入宫为皇子伴读,随着各位皇子一同长大。” 陆则闻言道:“这么说来,这南平郡王想来幼时同当今陛下关系是格外亲厚了。” 卫晏一顿, 脸色有些诡异:“倒也不是。” 陆则侧眸看他,卫晏想了想:“萧凌瑞幼时......因着极受先帝宠爱的缘故,在宫中......很是嚣张。” 莫说那些低位嫔妃所出的皇子,便是当初备受宠爱的贵妃之子甚至是中宫嫡子......在他面前也讨不着什么好。 偶有大打出手的时候,皇帝反而是训斥几位皇子居多,对他大多是小惩大诫。 也是因此,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那些年间,在宫中可是人人见了他都头疼。 当时当今圣上还在韬光养晦,在众皇子中并不出彩,也不知怎么招惹上了这位混世魔王,两人阴差阳错之下结下了梁子,皇帝明里暗里没少受他欺负。 后来先帝年老,诸皇子之间的纷争也慢慢显露,不少人对这位颇受先帝宠爱的南平王世子争相讨好,他却始终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讨好一概收着,至于要让他办什么事、说什么话,全当听不懂。 竟还从各位皇子手中赚了不少。 陆则忍不住笑:“倒是个奇人。” 卫晏皱了皱眉:“什么奇人,就是个狗脾气罢了。” 九子夺嫡纷争不断,萧凌瑞混在其中如鱼得水,对诸位皇子的态度同以往没有丝毫变化,对那位声名不显的七皇子,也是一贯的明朝暗讽不断。 谁能想到,他最后竟是投了七皇子的队伍,还成了最后赢家。 后来当今顺利即位,卫晏了解了当年的往事,心下好奇他为什么会对皇帝另眼相看,就听他摇着折扇,笑得讥讽:“老大老三老五他们几个,明面上装出了一副亲切讨好的模样。但想想就知道,从小被我那么欺负,心里怎么可能没点怨恨?现在装得越好,等以后真的登基了,只怕记我仇记得越深。” 卫晏当时问:“那你同当今陛下也是积怨已久,就不怕圣上日后伺机报复?” “积怨已久?”萧凌瑞当时嗤笑一声:“你只知道我欺负他,却不知道他暗地里都是怎么报复回来的。” “老子在宫中横行霸道那么多年,任老大老三谁也没让我受过一毫的委屈,偏偏每每在那他,有苦说不出。还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子欺负他,得了皇帝不少好处。” 当今因为出身卑微,一向不受皇帝宠爱,在宫中也是备受欺凌。萧凌瑞本也是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却没想到这柿子里头还是带刺儿的,一不小心就扎了自己一手。 偏偏在外人看来不是如此,是他嚣张霸道欺负人,先帝虽每每偏袒于他,但对受他欺负的七皇子也是心有愧疚,反倒让他得了不少好东西。 当然,若他当真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可怜,萧凌瑞也不会跟他计较那么久。 他素来无法无天,围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在少数,又怎么会关注一个无趣的人? 还不是因为自己暗地里吃了亏,想要报复回来? 萧凌瑞最后还啧啧道:“萧凌珹那家伙,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嘿,事实证明我看对眼了。” 陆则闻言,沉默许久,才道:“当今圣上,倒是心胸宽广。” 卫晏闻言也忍不住笑:“那倒也是。” 若是换做旁人,萧凌瑞那作天作地的样子,只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尤其是皇帝登基之后,他也没有丝毫收敛,别说文武百官,就连皇帝也经常被他怼,时常被气得说不出话,也未见有过什么处罚。 用萧凌瑞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从小斗到大,他多少也知道皇帝的脾气,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只要他不做出造反谋逆的事,皇帝轻易就不会将他怎么样。 卫晏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叮嘱他道:“他说话向来没个着调,你若听他说了什么,不必在乎,只当做耳旁风便是。”他顿了顿:“若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东西,同我说便是。” 陆则含笑应好:“有侯爷在,我自是不怕。”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驶到了临江楼旁。 陆则先行下车,学着卫晏方才的样子,将手递了过去。卫晏站在马车上一时愣了愣,随后便将手递了过去,两人双手紧握。 周围俩来往往的人不少,此刻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慢慢多了起来。 卫晏下意识就要收回手,却被陆则紧紧握住。他转头看去,解释道:“临江楼来往文人多,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便传出去。”陆则淡淡道:“你是我的夫郎,我牵你,有何不可?” 卫晏闻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并未再多言。 而在那二楼之上,临窗的位置,一男子轻摇折扇,透过窗户看着两人双手紧握的亲密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啧啧出声。 酸,真是酸透了。 临江楼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酒楼,以其临近护城河而得名。期中所盛行的不仅仅是菜品佳肴,也不是江边美色,还有那赫赫文风,时常引来一众文人雅士在此集会,所以在酒楼内外,看见青衣文雅的书生也是再正常不过。 二人相携走入,楼内跑堂小二热情迎来,看见卫晏顿时喜笑颜开:“侯爷可是好久没来了!” 他目光微转,落在卫晏身侧的陆则身上,心思流转间看见两人交握的手,顿时恍然笑道:“这位便是......探花郎吧!” 卫晏回头看了他一眼,陆则神色自然冲他点头:“我姓陆。” “陆大人陆大人!”小二连忙笑着,侧身引着二人往里走,边道:“侯爷,陆大人,郡王已经在老地方等着了!” 卫晏略一颔首,对他道:“知道了,先去忙你的吧。” 小二笑着点头:“诶诶,那小的这就退下了,侯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卫晏挥了挥手,那人便乖觉地退下了。陆则环视一圈,大厅之内来往之人甚多,最关键的,还是那最中央一处台子,上面摆着一副字,上面写着什么看得不甚清晰,只周围不少读书人围在那,窃窃私语些什么。 卫晏见他对那边有兴趣,便主动解释道:“这也是临江楼的传统了,每旬挂上一副字,或是谜底,或是对联上联,皆等着来此的读书人做出解答。答对了,便能获得老板送出的奖励;答错了也无甚惩罚。题面每旬一换,倒是颇受读书人追捧。” “在一旬之内,若是有人答对,自可获得奖品胜出,若是无人答出,便延期一旬,一直到一月后,若还无人能解答,便将这幅题面撤掉更换新的,旧的题面彻底尘封。”他说着,目光落在那里看了一眼,又说:“这幅题面在这里已经放了将近一月,竟还没人能答出,倒是少见。” 陆则往那边看了一眼,笑道:“古往今来多少难题直到现在都没人能解,倒也正常。” 卫晏转头看他,忽地提议道:“可要去看看?” 陆则摇了摇头,笑道:“南平郡王不还在上面等着吗?总不好让人久等,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再来看看。” 卫晏闻言也没勉强,提步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临江楼共分三楼,皆是中间放空四周环绕的格局,这也使得一楼大厅的景象在二三楼都能看到。 小二说的老地方是二楼最中央的一间房,外可观江边景,内又能以最好的视角看到楼下。 卫晏推门而入,屋内早已有一蓝色锦袍的公子靠窗而坐,那人面色俊朗,在这尚有几分寒意的初春手拿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听着动静回眸看来,眉梢轻挑,懒洋洋出声道:“好你个卫临安,成婚了要邀你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 卫晏面色依旧,只道:“你也不过是前两日邀了一次。” “你当我不知道?今日你本来也是要爽约的,我这边的人都得到消息了,结果你临时又说要来——”萧凌瑞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缓缓落在陆则身上,片刻后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我说什么能让你忽然变了主意,原是有美人相伴。” 卫晏眉头一皱,略带警告地说了一句:“萧凌瑞。” 第 58 章 萧凌瑞神色如常, 一脸无辜:“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错?陆公子本身就是姿仪出众,旁人难及,还不能说实话了不成?” 卫晏正欲开口说什么, 陆则却忽然拽了拽他的手, 他回眸看去, 只见陆则面色温和,笑意清浅地开口道:“王爷谬赞。陆某才疏学浅,也就这张脸尚能见人,却远不及王爷威仪,令人信服。” 萧凌瑞顿了顿, 这次偏过头上下看了他一眼,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倒是会说话。” 卫晏径直拉着陆则在一旁坐下, 抬眸看他,声音微冷:“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在这儿犯毛病的?” 萧凌瑞闲倚在软榻上, 折扇轻摇,姿态风流,一双桃花眼微弯地看着他:“啧,瞧你这话说的,跟我故意难为人似的。” 卫晏神色不悦:“你要没事我现在就走。” 萧凌瑞摇了摇头:“卫临安啊卫临安,咱们到底是一同经历过那么多事, 关系匪浅,如今许久未见,你就这般无情?” 他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明,卫晏冷嗤道:“你是指什么关系?是你几次三番在陛下面前作死,屡屡求着我去找陛下求情?还是你在外面花天酒地, 在闹出私生子传闻的时候险些被老王妃打断一条腿,哭着求着到我府上躲了一个月?” 萧凌瑞脸上的笑慢慢僵了下来,他轻轻啧了一声:“卫临安,你也没必要在个外人面前这么揭我的老底吧。” “王爷言重,这些事旁人随便去外面打听都能打听的差不多,甚至外面传的可比我说的要夸张许多。若是真要揭你老底,我合该说那一年你被一匹烈性马一脚踹到马粪堆里的事。”眼看着萧凌瑞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卫晏淡淡道:“再者,何谓外人?陆则已同我成亲,便是我至亲之人,若是真要说外人......”他目光放到萧凌瑞身上,不必再多说什么,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萧凌瑞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动作飞快地摇着折扇,气笑了:“得,我算是明白了,你俩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个外人,在这儿讨嫌的。” “王爷知道便好。”卫晏神色冷淡:“若是王爷无甚要事,便先请回吧,我们夫夫二人在一起,多个第三人,总是不好。” 萧凌瑞看着他,只觉得稀奇。 卫临安性子摆在那,不算多好也不算多差,平日里他在怎么作弄,他也懒得搭理,看他的目光跟看个傻子没什么差别,久而久之萧凌瑞也已经习惯,却不料他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话,卫临安的反应会这么大。 而这缘由......萧凌瑞目光缓缓落在陆则身上,眸光戴上了些打量。 显然是出在了他的身上。 相识那么多年,尽管卫晏从来不喜欢肢体接触,也不会像旁的男子那般一同喝酒泡澡,萧凌瑞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原因只在于卫晏实在不像个哥儿。 从日常生活到战场杀敌,各种方面。萧凌瑞一直以为他只是性子孤冷,从未想过他会是个哥儿。 当初他在朝堂之上自陈哥儿之身,真是这么多年来少有的让萧凌瑞惊愕的事。后续两人相处,虽多了几分别扭,但也因卫晏真是同他以往认知中的哥儿截然不同,萧凌瑞也慢慢习惯。 直到这次他要成婚。 皇帝兴致勃勃,拿了京都各家的公子画像一一择选,萧凌瑞也在一旁看着,却始终觉得那些人哪哪都配不上卫晏。 那些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大家公子尚且如此,更别说陆则了。 名声不显家世不显,也就一张脸勉强还能看,就连那所谓的探花郎的头衔,也都是皇帝为了给卫晏脸面才给他的。 萧凌瑞心中难免别扭,只觉得卫晏样样出众,便是要嫁,也当嫁个能同他匹配的,而不是这么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酸书生。 所以一开始见了人,萧凌瑞难免带了些偏见。 却没想到,一贯对这种事不甚在乎的卫晏会对他这般维护。 萧凌瑞不觉得仅仅是因为他那张脸,心里难免来了些兴致。 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有机会,慢慢探便是。 他哼笑一声,道:“你这几天忙着成婚,连上朝都没去,恐怕也不知道再过半月,西秦便要前来进贡吧。” 卫晏顿了顿,随后平淡道:“他们战败,本就是要来进贡,也无甚稀奇。” 这也是当初谈好的退兵条件,卫晏不觉惊讶。 萧凌瑞笑着,目光自陆则身上浅浅划过,笑意盎然:“那你估计不知道,西秦使臣这次来,还带上了西秦的五王子。” 卫晏抬眸看他,萧凌瑞慢慢道:“据说自从上次战场交战之后,那五王子就对你念念不忘,尤其是得知你是个哥儿之后,更是日有所思,夜不能寐。此次西秦前来进贡,那五王子更是跟了过来,据说......是有联姻的打算。” 此话一出,一旁正在剥干果的陆则动作一顿。他眼睑轻垂,随即动作自然地捡起一旁的干果,继续剥了起来。 卫晏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旧,并未有丝毫不满,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好:“要来便来,联姻之事同皇上说便是,轮不着咱们操心。” “那可说不准。”萧凌瑞慢悠悠道:“万一人家非你不要,又当如何?” 卫晏语气微冷:“大周国土之上,他西秦身为战败国,又岂有谈条件的余地?” “若是他们求和的态度不诚,那便再打,左右西秦幅员辽阔,打下来,也能永绝后患。” 萧凌瑞道:“可那五王子对你一片真心,据说相貌也是不凡,若是真成了,便能不费一兵一卒换得边疆安宁,岂不美哉?” 卫晏眉头紧皱,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盘子,里面堆满了已经剥好的各式干果。他偏头看去,陆则声音温和:“尝尝。” 卫晏唇瓣微抿,却并未动手。 一旁的萧凌瑞看了他片刻却是笑了笑,道:“陆公子怎么看?” 陆则抬眸看他,神色从容:“王爷是指什么?” “西秦五王子之事,陆公子觉得本王的提议如何?”萧凌瑞笑眯眯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陆则轻声笑着,眉眼温和:“王爷不是在同侯爷开玩笑嘛?” 萧凌瑞眉梢一扬:“谁跟你说本王是开玩笑的?” 陆则放下手上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抬眸看去,眸光平静淡然:“不然......侯爷已然成婚,且是陛下亲赐,王爷这番说辞,是要让那位五王子当小,还是要让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自打脸面?” 萧凌瑞脸上的笑意一顿,看着他的目光也慢慢带上了些认真。 陆则面上笑意不变,提起一旁的茶壶沏了杯茶,先推至卫晏面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才道:“再者,侯爷若当真对他有意,如今又岂有我的事?王爷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萧凌瑞看了他半晌,才慢慢笑道:“是,是本王说的不对。”他摇了摇折扇,笑意张狂:“不过一战败之国,无需多虑。来,这家酒楼的菜色还不错,陆公子等会可要好好尝尝。” 小二已经陆陆续续将点好的菜上了上来,陆则闻言并未推拒,只道:“多谢王爷款待了。” 临江楼能闻名于京城,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菜品色香问俱全,尤其是其特色临江鱼,入口更是鲜嫩爽滑,不负盛名。 酒足饭饱,萧凌瑞也十分有眼色,不再插在夫夫俩中间,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道:“晚间时候江上有画舫游行,会有歌姬舞乐。陆公子若是无事,不妨留在此处看看。” 陆则含笑应好,将人送了出去,转身阖上了门。 雅间内一时无声。 小二已经将酒菜撤了下去,又送了一壶茶过来。卫晏坐在窗边,余光看着他走近,一时无言。 沉默许久,他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莫要听他胡说八道......” 陆则坐在对面,抬眸看他:“侯爷是指什么?” 卫晏张了张嘴:“萧凌瑞一贯是这么个脾性,说的话十句里面没一句真的,我同他早前在战场上有过合作,私交也还算不错,但除此之外,并未有旁的关系......”他声音略小,显得没什么底气。 “还有那什么五王子,也就战场上一面之缘,当初他落败而逃,我率兵追击,险些将其俘虏。我同他两方敌对,何来念念不忘之说?” 便是真的念念不忘,恐怕也是思量着如何取他的项上人头。 陆则抬眸看着他,听他解释了半晌,才慢慢问了一句:“那五王子,面貌如何?” 卫晏一顿,看了他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道:“战场皆有甲胄加身,我未看清过他的容貌,只是想来也不过尔尔,是万万比不上夫君的。” 陆则轻笑一声,眼眸低垂,似有失落道:“那可说不准。听说西秦之人的容貌同大周不同,颇具异域美感,我这般模样,在他们面前,想来也不算什么。” 卫晏有些手足无措地道:“你莫要这般想,那五王子生何等模样同你我有什么关系?左右我已有了你,万万不可能再有旁人了。” 陆则默然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态,侯爷战功赫赫,若是想要个三夫四侍,想来陛下也会满足。” 卫晏有些慌忙:“我要什么三夫四侍?有你一个还不够我受的?若是在多来几个——” 他话尚未说完,便猛地意识到什么,仔细看去,果然便见陆则眸中含笑,哪有一丝一毫不满的样子? 他不免有些恼,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往外走,陆则却攥住了他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卫晏未有防备,直直地跌倒陆则怀里。 他一手拍着他的胸膛,气道:“松开!” 陆则嘶了一声,卫晏顿时急了,连忙就想扒他的衣服:“怎么了?我太用力了——” 话尚未说完,另一只手也被人攥住,垂眸一看,陆则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卫晏顿了顿,偏过头看向一边。 只感觉到陆则扯过他的手放到胸膛上,一边无奈地道:“夫郎好狠的心啊,新婚第一天,就想谋杀亲夫不成?” 卫晏深吸了口气,回眸看他:“陆则,你要不要脸?” “要脸?”陆则扬了扬眉,握着他的手动了动:“方才夫郎是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卫晏低下头,咬住了他的唇。 第 59 章 陆则一时讶然, 随后眸中含笑,任由他发挥。 卫晏却一时僵在了那里,后退退不得,前进又不知该如何前进。 过了许久, 也只学着陆则昨晚的样子, 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陆则眸子微微暗了暗, 一只手慢慢下滑至他的腰间,辗转吸吮着他的唇,一点一点,慢慢磨着。 不知过了多久,卫晏身子慢慢软化, 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等到一吻结束,两人分开一小段距离, 他这才垂下湿润的眼睫,看着他瓮声道:“你当真不气?” “气,怎能不气?”陆则扣着他的腰缓缓摩挲, 抬起头,唇擦过他的下颚,声音微哑:“可你是我的夫郎,我自是信重你的人品。况且我到你身边那么晚,没经历过你的以前,这是事实, 纵是气,又有什么用?” 陆则话音低沉,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缓声道:“只盼夫郎怜惜,莫要始乱终弃才好。” 卫晏闻言心中微颤, 攥着他衣襟的手微微用力:“我说过,只要你不离,我有你一人便足矣。” 陆则温然笑了笑,脑袋埋在他脖颈间,情绪肉眼可见尚有些低落。 卫晏顿了顿,终是放低了身子,整个人依靠在他怀里,有些磕磕绊绊地安慰道:“萧凌瑞说话一贯没个着调,我回去帮你教训他。” 陆则只道:“无妨。” 卫晏有些不知所措:“或、或者你怎么才能高兴,皆随你。” 陆则沉默片刻,声音微哑:“当真什么都可以?” 卫晏一顿,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话既已说出去,便没有收回的余地,他点头道:“自然。” 他感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脖颈间也多了些湿润柔软的触感,有一下没一下的。 卫晏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身子也有些僵硬:“陆、陆则,不成,光天化日的......” 陆则的唇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我不做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 卫晏心下一软,终究是选择放任。 ...... 没有拒绝的结果就是,到了最后,卫晏咬牙看着他道:“陆则。” 陆则眼尾微扬,一双桃花眼带着撩人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卫晏语带警告:“手。” 陆则喉间溢出轻缓的笑声,带着调笑的意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卫晏呼吸瞬间急促,猛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瞪着他。 陆则倚在软榻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卫晏咬着牙,羞恼不已地道:“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说这些yin词浪语?” 陆则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眉眼满满都是餍足的意味:“侯爷这话可就是偏见了,侯爷都能以哥儿之身统领全军,我一个读书人说些......”他话在嘴里转了转,含笑道:“这种话怎么了?” 卫晏厉声道:“强词夺理!” 陆则见他耳根都红了,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起身,行至他的面前,抬手就要替他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襟。 卫晏却下意识往后退,一双圆润的眼有些警惕地瞪着他。 陆则一时无奈,只笑道:“放心,不碰你。” 卫晏似有不信,陆则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将原本散乱的衣领整理妥当,卫晏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下来。 陆则手顺势下滑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道:“现在便先回去了?” 卫晏偏过脑袋,没一会又转了过来,道:“晚间有画舫游船,你不去看看?” 陆则只道:“不看。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看看我的夫郎,不比那劳什子的画舫好看得多?” 卫晏唇角抿了又抿,终是忍不住露出抹笑,他哼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惯是会油嘴滑舌的。” 他牵着他的手,顺着他的指缝十指与他交扣,道:“我所言句句出自真心,侯爷若觉得我是油嘴滑舌,那便是吧。” 卫晏自觉说不过他,索性抿着唇不说话。 二人相携走过楼梯,刚靠近一楼,便听到大厅正中央有人高声说道: “在座各位!此次旬题已公布一月有余,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若是再无人能解开,这道题目就要连同奖品,一同封存进我临江楼了。”站在最中央的管事双手抱拳,朝着四周敬了一圈:“各位大人公子,若是有何妙想,不妨前来一试。临江楼自举办此番活动以来,所封存的题目一手可数,若是有人能破出此题,想来也是极为不凡。” 临江楼来往多是是文人书生,本就对这项活动感兴趣,闻言议论纷纷,大厅之中顿时嘈杂不休。 陆则往那边看了一眼,饶有兴致道:“京城内人才济济,历届状元云集,竟还破不了这一道题?” 卫晏倒是有所了解,只道:“朝中大人公务繁忙,无甚时间来此。临江楼办次活动,也多是助那些名声不显之人扬名的,真正有名气的倒是不会来。”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道题目也的确特殊,朝中不少大人纷纷下场,却始终未能得到正确答案,这段时间在京城也算是引起一番热潮了。” 陆则看着他:“侯爷对此倒是了解?” 卫晏道:“这次题目特殊,因此多关注了几分罢了。” 陆则扬了扬眉,尚未说话,大厅中央的管事便扬声说道:“此次题目奖品虽不是什么名画孤本,却也是前朝一代名将燕不为所撰写出来的兵书,价值非凡。俗话说宝刀配英雄,这名将兵书也合该配与懂行之人,若让其在临江楼被封存,也着实是明珠蒙尘了。” 听闻此言,陆则心下了然,回头看卫晏的神色,果然便见其目光在中央那盒子上停留许久,才开口道:“走吧。” 陆则问:“侯爷不再看看?” 卫晏说:“明知结果,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这道题在这里放了那么久,除却其本身就有难度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它和武将有关。 而那些文人除却习些骑射之术,鲜少有精通边关军事的;而武将又大多只是略通文墨,对这些弯弯绕绕的题目实在不懂。也因此,一道题难住了两方人。 陆则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顺从地按照他的意思,提步离开了此处。 马车一早便在外等候,等卫晏上了车,陆则却忽然看向远处,道:“我见那边似乎有卖莲蓉糕的,侯爷且稍等片刻,我去买些回来。” 卫晏掀起车帘,道:“让下人去买便是,何苦自己再跑一趟?” 陆则笑着道:“无妨,左右也不远,我自行去便是。” 卫晏没再说什么,只作势要下车,道:“我同你一起去。” 陆则连忙摁住他:“你好好待着,我快去快回,一会便好。” 卫晏闻言没再坚持,只道:“那你慢着些,不必着急。” 过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卫晏一再掀起帘子看,也没见着陆则人影,他问侯在外面的车夫:“主君可是去旁边那家糕点铺子了?” 车夫方才被叮嘱过,此刻只道:“正是。” 卫晏皱着眉:“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车夫擦了擦脸上的汗:“许是铺子人多吧,侯爷再等等。” 卫晏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却仍旧一直不见人。他都想要从马车里下来直接去找人了,却在这时听到马车被叩响的声音,拉开帘子一看,正是陆则。 卫晏眉眼微松,却是道:“就这么远的路?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陆则上了马车,坐到卫晏身边道:“去的时候刚好莲蓉糕卖完了,我便在那稍等了片刻,等一锅新的出炉,这才回来。”他笑着把包裹打开,捏了一块递到卫晏面前:“尝尝?” 卫晏抬手接过,却是忍不住道:“莲蓉糕没了,买旁的就是,何苦在那等那么长时间?” 陆则顿了顿,道:“昨夜我见你吃了不少的莲蓉糕,以为你是喜欢它的。” 陆则这么一提醒,卫晏便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脸色红了红,嗡声道:“是喜欢的。” 他低头咬了一口:“不管你买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陆则神色一顿,随即眸中含笑道:“那我可记住了。” 他凑到卫晏身边,偏头问道:“常常听闻这家铺子点心不错,侯爷觉着如何?” 卫晏道:“入口软糯细腻,很是不错。” 他看着陆则,心念微动,将手中的点心凑了过去,问道:“你可要尝尝?” 陆则低头咬了一口,片刻后道:“香软松甜,的确不错。”他垂眸看着卫晏,笑意温然:“多谢侯爷。” 卫晏心知被调戏,不由撇了撇嘴,耳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红,心道他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回去之后,时间尚早,卫晏便去书房翻起了公文,上面记载着有关西秦的一应东西。 西秦此番前来,虽是战败,卫晏并不惧怕,但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提前做好。 卫晏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而这个时候,陆则便在书房的另一旁坐着看书,两人互不打扰,书房里只余书页翻动的声响。 直到管家敲门,告知两位主子已经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两人这才回过神,惊觉天色已经昏沉,月亮悬于高空,明亮皎洁。 显然已将将入夜。 卫晏揉了揉额角,神色间有些疲乏。陆则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温声问道:“侯爷是在担心西秦之事?” 卫晏道:“西秦野心极大,早些年便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此番虽说是吃了个败仗,但其绝不可能就此放弃。此次来贡,只怕打的还有旁的心思,绝不会如表面上这般老实。” 陆则道:“西北苦寒,不仅是边疆百姓日子难过,西秦那边也未必好到哪去。大周地大物博,生存环境不知要比西秦好上多少,怎能不让他们垂涎觊觎?” “这种情况一朝不改变,那西秦的野心便会一直摆在那。除非将其彻底剿灭,但这又何其之难?” 卫晏道:“兵力暂且不提,只说后勤,这一场仗若是打下来,得消耗多少军费粮草?先不说陛下刚登基没多久,尚未完全掌控朝廷;便是朝中心齐,一致向外,西秦便是被灭了,大周也得劳民伤财,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陆则沉默片刻,道:“此番进贡,西秦那五王子也会来?” 卫晏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应是:“萧凌瑞人虽然不着调,但是涉及到这种消息却是没出过什么岔子。他既然说要来,那想来消息已经确定了。” 陆则牵着他的手,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听说那五王子,并非西秦王嫡出皇子?” 卫晏道:“是,他是西秦宠妃所出,虽非嫡非长,却因其母的原因,极受西秦王宠爱,甚至有意立其为太子。” 这位五王子之所以会上战场,也是抱着捡军功的目的去的。却不想到军功没捡到,反而险些被卫晏俘虏。这场仗,更是输得一塌涂地。 但即便如此,西秦王对其宠爱仍是不变,甚至因其受了这么一遭罪,险些丧命,对其宠爱更甚以往。 陆则道:“西秦那位宠妃虽说受宠,但据闻身后并无显赫母族。而那西秦王后,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家族出身,名下更是育有一子,既是嫡,又是长。” “而那西秦王,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名下皇子皆已长成。” 卫晏并不蠢,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挑起西秦内部皇子纷争?” 陆则看着他:“西北苦寒,大周如今局势支撑不了长期作战。如此何不从内部击溃,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换得边疆安稳。” 陆则道:“既不知那五王子所来为何,那何不静观其变,先发制人?” 卫晏眉头微皱,沉思片刻,道:“你说得有理。” 陆则笑:“我也不知详情,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侯爷莫笑话我才是。” 卫晏看了他一眼:“若是人人都能如你这般纸上谈兵,那大周何愁将领不足?” “那便要多谢侯爷盛赞了,则实不敢当。”陆则笑着开口,捏了捏他的手掌,道:“好了,马上就要用膳了,先别想这些事了,安心吃饭。” 卫晏听他的话把这个话题抛在脑后,等坐到桌上,却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再过两日新科进士便要入翰林了,你怎么想?” 陆则偏头看他:“侯爷是指什么?” 卫晏道:“翰林清贵,虽说难熬了些,但日后若要入阁,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他看着他,认真同他道:“但你同他们不一样,你若是无意于此,想从旁的方面开始做起,也并无不可。” 陆则玩笑道:“侯爷这是在帮我走后门?” “实话实说罢了。”卫晏垂眸夹起一道菜:“你无需像旁的翰林一般在皇上面前露脸,皇上本就对你有所印象。再者,我观你的性子,也不是那种能安心坐下来读书修史的,与其在翰林院耗着,倒不如从别的地方着手。” “比如?”陆则问道。 卫晏道:“鸿胪寺。” 陆则一顿。 卫晏夹了块鸡丝,慢慢道:“明日我会进宫一趟,将你说的那些禀告与皇上。届时朝中重臣商讨,若是可行,届时皇上极有可能会点你协助鸿胪寺,接待西秦来使。”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1],像是西秦来贡之类的接待工作,皆是鸿胪寺负责。这件事看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若真能将陆则所说的办成,在皇帝心中也是大功一件,未来也不必从翰林院一步步走上去的差。 卫晏神色认真:“你若愿意,我便同陛下提;你若不愿意,明日陛下提起此事,我便替你回了,全看你作何想。” 陆则神色也慢慢认真了起来,他沉默片刻,轻声笑道:“侯爷已为我考虑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卫晏抿住嘴角的笑意,低头喝了口汤:“我也并未做什么,只不过是同陛下实话实说罢了,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还需得看你自己。” “我知晓。”陆则眸光含笑:“侯爷既对我寄予厚望,我也定不会让侯爷失望。” 两人温存地用过一顿晚膳,便携手到院子里走走逛逛,全当消食。 卫晏已经习惯他时不时要牵着他的手的动作,并肩走在他的身旁,道:“按理来说,明日该是三日回门。但我这边父母早逝,侯府那边回不回去也无甚所谓。但是你这边双亲健在,我们成婚却委实有些急了......” 陆则晃了晃他的手,温声道:“无妨,早在金殿传胪结果出来的一刻我便写信,托人带回了家中,同父母告知了此事。” 陆则看着他道:“我们的婚事是陛下所赐,日子也是钦天监定下的良辰吉日,虽是的确急了些,但我爹娘知道消息也定然是十分高兴的。” “我家中只我一子,父母也已年迈。如今我留在京中,也不放心他们独自留在老家,便做主让他们前来京城,日后在身边,我身为儿子也好尽赡养之责。” 陆则来的时候便是大婚之日,在这之前原主已经早早将给家人的信都送了出去,如今想来人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对于陆家人,陆则虽没什么好感,但这具身体为人子应尽的义务却不能不尽。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这次又有他从中斡旋,想来他们也不敢再做什么。 卫晏点点头道:“应该的。” 两人并肩走在花园的小路上,卫晏道:“这处府邸虽是陛下亲赐,但其中也有不少需要修缮的地方。我明日便让管家把青梧院收拾出来,那处院子坐落在宅子正中,空间也大,周围环境清幽雅致,让你爹娘住,想来也是正合适。届时需要再添置什么东西,你我一并去看看。” 陆则点头:“都听你的。” 对于陆则父母,卫晏心中是有期待的。能养出陆则这么个儿子,想来陆家爹娘也都是极好的人。 卫晏自幼无父无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孩子,有个家,对于这种亲情,自然也是期待的。 只是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到底能不能处得来,还得等人到了再看。 两人在花园小径上慢慢走着,已然是月上中天,月光明亮。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无关情爱,只是日常生活,便也觉得时光静好,哪怕是餐后散步这种卫晏从未想过的事,也不觉无聊。 行至正院,春信匆匆迎了出来,言说已经在净室备好了热水。两人出了一趟门又回来,也觉疲乏,便让人备好衣物,前往净室梳洗一番。 卫晏出来的时候,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进门望去,陆则早已出来,正披着一件淡蓝的长袍,侧身躺在贵妃榻上,手中正翻着一页书,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卫晏见此并未打扰他,只是放轻了手脚,径直前往床边坐下,他扯开被褥,正欲上床,却忽觉下面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卫晏一愣,掀开被子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本书,页面有些泛黄,可见有些年岁了。 卫晏本以为是陆则的书不小心落在了床上,随手拿了起来,但当他目光落在那本书页上时,顿时一怔。 只见“燕家兵书”几个大字,赫然鲜明地印在其上。 卫晏慢慢抬头,目光落到那边的陆则身上,见他神情专注在书本之上,扬声唤了他一句:“陆则。” 陆则抬眸往来,神色疑惑。 卫晏举起那本书示意了一下:“这是什么?” 陆则偏过脑袋,面上不解,眸中却是含着笑意:“什么什么?” 他状似疑惑道:“难道是我看的书不小心落在这儿了?” 卫晏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惊喜,面上更是控制不住地带着笑意:“你还骗我!” 陆则笑容无辜:“我骗你什么了?” 卫晏光着脚下了床,几步之间就迅速走到陆则面前,他举起那本书,眉眼中都漾着笑意,半是喜悦半是嗔怒地开口道:“你自己看看。” 陆则微微侧过头,墨色长发顺势滑落,垂在那半截将露不露的锁骨上,黑与白的交织,更显肤色白皙,色如妖魅。 陆则偏着头静静地看着那本书片刻,轻“唔”了一声:“燕-家-兵-书......”他装模作样地“呀”了一声,抬眸看着卫晏,眸中噙满笑意,面上却是一派惊讶:“这不是今日临江楼里那本书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含笑开口:“莫不是知道侯爷对其日有所思夜有所念,成了精,长了腿儿,自己跑过来了?” 卫晏拍了他一下,面上的笑意掩藏不住,嗔他道:“你还在给我装模作样!” 陆则慢悠悠直起身子,笑容懒洋洋的:“微臣冤枉啊侯爷。” 卫晏没管他嘴里一听就不真的话,把书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双眼亮晶晶的跪坐在他旁边,趴在他胸膛前,声音发软,抬起眼眸看他:“你是不是今天去买莲蓉糕的时候回去的?” 他就说为何来回一趟会那么久,现在再仔细想,当时车夫的态度显然也有些不对。 陆则将手中的书扣在胸前,平躺在软榻上,眸中含笑,却不说话。 卫晏高兴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牢牢地黏住了他,两只手又半撑在陆则身体两侧,和他靠得极近,眼前发亮地问道:“你怎么拿到这本兵书的?明明那么多人都试过了——该不会是抢的吧?不对,临江楼有打手在,你抢不到,而且那时候也没人追你。那难不成是买的?也不对,临江楼有临江楼的规矩,东西只作为奖励送出,一概不出售。之前萧凌瑞看中一个东西,出了高价都没让人家松口呢......” 陆则听他说一大堆的话,越听越无奈,随后一只手扣住他的腰,眉眼微弯,无奈开口道:“就只能是我抢的买的?不能是我破解出了那道题,光明正大地把东西带走的?” 卫晏有猜过这种可能,但还是觉得难以相信,神色中的情绪更是毫不掩饰的将这一点表现出来了。 陆则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鼻尖,笑的无奈:“我好歹也是今科进士,一甲探花,夫郎就不能想我些好的?” “没有......”卫晏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讨好:“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我没想到我家郎君这么厉害。” 陆则扬了扬眉:“唤我什么?” 卫晏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眉眼弯弯,声音是以前的自己从来想象不到的软:“郎君。” 卫晏是真的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本书。 他这些年收集的兵书也不在少数,燕不为这一本虽说罕见,但跟他的其他收藏比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 他真正高兴的是这一本兵书里所蕴含的情意。 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自己都并未在意,陆则却显然上了心,费尽心思瞒着他把这本兵书弄到了手,还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卫晏喜欢的是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他曾经一直觉得哥儿又如何,男子又如何?他的能力放在那里,足以证明他不比任何男子差。至于所谓的疼宠,关心,卫晏自从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人,无父无母,也从未享受过这些,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 他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行。 但直到真正被人放在心里的时候,他才能明白这种感觉有多美妙。 卫晏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抬起头来,犹觉不够,一下又一下,跟个幼鸟似的一点一点地啄吻,姿态亲昵,还不住地唤着:“郎君......” 陆则扣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任由他像个小狗一样,将自己脸上弄得湿漉漉的。 卫晏抬起头,垂眸看着他,却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心中有无数想法要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陆则”,眼眸中满是水润的满足。 陆则心头发软,一手插.jin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声音温软:“那么高兴?” 卫晏想要矜持一些抿住唇角的笑意,但那微微弯起仿若月牙的眼眸却已经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卫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舔吻着他的唇,却又不知该如何深入,揽着他脖颈的手微微用力,想要借此表达自己的喜悦。 陆则躺在床上,蓝色的外袍衣襟大开,只剩下内里一件浅薄的中衣。 卫晏不自觉地跪在了他的腰腹上,一点又一点,顺着他的唇往下滑,慢慢解开了他的腰带,散乱了他的前襟。 贵妃榻上装饰奢华,此时却被迫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细长的腰带微微下滑,随即无助地垂下,搭在地面。 室内的空气慢慢灼热,陆则中衣前襟的扣子也慢慢敞开,露出那白皙的皮肤,让卫晏有些爱不释口。 屋内一片寂静,只余昏黄的烛光噼里啪啦地燃着,在此处空间显得无比鲜明。 二人越发情动,就在两人衣裳都已散乱的情况下,忽地一声“啪嗒”轻响,在屋内这种氛围下格外刺耳。 卫晏本想不管不顾,却不料陆则忽然伸出了手,探向贵妃榻外面。 卫晏一时不解,就见他发丝凌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情意,张口的声音略微沙哑:“书......” 卫晏不免有些恼,咬了口他的锁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书?” 陆则只笑着说:“书,捡起来。” 卫晏不愿,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唇,含糊不清道:“不要书,你看看我........” 陆则微微扬起头,偏过了头,还是要伸手去够。 卫晏心中恼怒,把落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砸在陆则身上,径自便要起身:“什么书,你自己去看吧......” 陆则哑然失笑,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人往回带,一边翻过身将人压在身下,凑近他耳边,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什么书,你自己看看不就好了?’ 卫晏哼了一声,不愿多说什么。却不料陆则直接将书的内页翻开,呈在他面前。 卫晏余光扫过,眼眸顿时瞪大,耳根瞬间通红,几欲要滴出血。 “陆则!” 卫晏怎么都没想到是这种书,他紧咬下唇,看着那书上紧密相缠的两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一个读书人.......你看这种书......你无不无耻?” 第 60 章 “食色, 性也。”陆则墨发如瀑,披散在榻上,他眼眸含笑,姿态闲适, 扣在他腰间的手慢慢下滑:“侯爷是个爱书之人, 那可不能厚此薄彼, 这本书,也得细细钻研才对。” 卫晏红着脸不想多看它一眼,闻言轻嗤道:“你这算什么书?也值得钻研?” “侯爷这话可就不对了,它既能刊印成书,便是一门学问。既是学问, 便该认真对待。”陆则轻笑着看着他:“还是说,侯爷已经参透了这门学问, 所以才觉得无需再多费心思?” 卫晏看着书册上那交缠的两人,实在不明白这算是什么学问,红着耳朵, 别过视线不想再看它。 陆则却不愿,落在他腰间的手往下压了压,在他耳边的声音含着笑意:“侯爷若是会了,不妨教教我?” 卫晏嗡声开口:“我不会……” “哦——”陆则了然,拉长声音道:“那若是不会的话——”他含笑开口,身子猛地一翻:“那我们一块学学?” 卫晏瞪大眼睛, 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陷入了铺天盖地的情潮当中。 半宿无眠。 …… 翌日一早,卫晏醒来的时间又晚了些许,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他困顿地睁开眼,正欲起身, 腰间环着的大手忽地一紧,整个人又躺了回去。 陆则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脖颈,声音微哑:“春宵苦短,侯爷何不再睡会?” 卫晏睁着眼睛:“我睡不着。” “那就当陪我再躺一会。”陆则把人扣在自己怀中,一手放在他的颈后慢慢摩挲着:“待明日,便要去翰林院入职,日后恐也无暇享受这大好时光。” 卫晏闻言,便也没再推拒,依言偎在他怀里,本想就那么静静躺一会,可时间渐长,听着陆则胸前的心跳,他也不自觉地慢慢阖上眼,意识逐渐昏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陆则似乎早已起了,靠躺在床上,手上还拿着本书在读。 卫晏现在看见他手上拿着书心里就忍不住跳,目光偏向一边,陆则察觉到他的动作,垂眸一看,眸中瞬间盈起些笑意:“醒了?” 卫晏嗓子有些干涩,问道:“几时了?” “快到午时了。”陆则把书放下,顺手撩过他额前的碎发,问道:“可要喝点水?” 卫晏不免惊讶,没想到自己能睡到这个时候,他半撑起身子,点了点头道:“要。” 陆则下了床榻,到一旁倒了杯水过来,递到了卫晏面前。就看他目光从他倒叩的那本书上收了回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陆则忍不住笑:“侯爷以为我在看什么?” 卫晏抿了口水,撇了撇嘴道:“左右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想着昨天晚上被他哄着一张纸一张纸地尝试着上面的姿势,一直闹到后半夜,卫晏便觉得荒唐。 他不说是什么沉稳持重的性格,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床上如此的……荒淫无度。 现在想起仍让人脸红耳热。 陆则侧坐在床上,闻言笑道:“昨天侯爷还对其如珠似宝,今日就说人家不正经,变得也着实太快了些。” 卫晏闻言一顿,拿起那本书一看,只见上面“燕家兵法”四个字格外显眼。 他一时哑然,抬头对上陆则的目光,知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垂下眼眸喝着茶水,轻哼了一句:“倒是我冤枉了它。” 他说着,目光又扫了陆则一眼,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陆则也不气,只笑盈盈地问道:“下人已经在准备午膳了,可要现在起身用些东西?” 卫晏摸了摸腹部,的确感觉一阵空虚,便点了点头。 陆则便拿起一旁的衣物,亲自为他披上,卫晏一顿,下意识就想避开。陆则按住他的肩膀,垂眸看着,问道:“躲什么?” 卫晏道:“让下人来就是,或者我自己来也行,怎能让你做这种事?” 陆则替他理着衣襟,漫不经心道:“哪种事?”他将领口处的衣襟慢慢理得平整,交叠在一起:“我喜欢这般同你亲近。” 卫晏本还想说大多都是夫郎服侍夫君,哪有夫君反过来服侍夫郎的。闻言耳根边不觉一红,心下虽仍觉别扭,却也没再反抗,只老老实实地站在那,抬眸看着陆则近在咫尺的脸,见他神情认真,一丝不苟,眼睑不由轻轻颤了颤。 陆则将他的衣襟交叠在一起,又顺着他的胸膛慢慢往下滑,落到腰际,顿了顿,又问道:“今日可要出门?” 卫晏摇了摇头:“并无安排。” 陆则拾起一旁的腰带,问道:“那便用这枚玉带可好?” 卫晏看了一眼,只见那玉带通体呈月白色,唯中间的一块镂空雁纹和田白玉缀在其上,色彩相配,两得益彰。 卫晏又看了眼陆则,只见他今日穿了一件玉白长袍,腰间却缀了一条浅蓝的腰带,仔细看来,倒是同他身上的衣物有些相似。 卫晏眼睑轻颤,其实哥儿同男子的衣物还是有些区别的,哥儿的衣物要更华美精致一些,更能彰显身形,甚至有些衣物上面还有裙摆,看起来的确华丽好看。只不过卫晏在外许久,这么多年早就习惯男子装扮,屋里常备的也都是男子衣裳,却是从未有过那些哥儿的服饰。皇帝知道他的身份后倒是说过需不需要皇后为他准备些哥儿的衣袍,卫晏也都拒了。于他而言,都是穿在身上的,也无甚差别。 只是此刻,见陆则神色认真的样子,卫晏却是心念一动,忽地问道:“家中并无哥儿穿用的衣裳。” 陆则目光从那腰带上移开,落到卫晏脸上,轻声“嗯?”了一声。 卫晏抿唇,抬眸看着他:“你若喜欢,我让人去备上两件。”他唇瓣微抿,似有不好意思,小声地说:“穿与你看。” 陆则动作微顿,目光和他的目光相合,沉默片刻,道:“你可喜欢穿?” 卫晏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倒也无甚喜不喜欢的,只是这么多年穿男子的衣裳穿惯了,倒也没试过哥儿的衣裳。”他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陆则垂下眸子,将他腰间的玉带扣上,缓缓下滑握住他的手,抬眸提议道:“不若让那些成衣铺子送些衣裳过来,你先试试,若是喜欢,便备上一些。”他轻轻笑着:“留着你在府中穿。” 卫晏明白他是替他担心外人的看法,回握住他的手道:“穿什么不穿什么同旁人有什么关系,我素来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他们还能因我穿了哥儿的服饰到陛下那参我一本不成?” 他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你若喜欢,我以后便多穿一些,左右如今在京城,也没什么战事。” 陆则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低低:“你生得好看,穿什么肯定都好看。” 卫晏抿唇一笑,面颊微红。 午膳时,管家已经将他们的话吩咐下去。用过午膳不久,两人尚在花园散步,便听下人说成衣铺子的人已经来了,二人对视一眼,携手往正厅那里走去。 许是知道侯府的情况,来的人是一个哥儿,后面还带着几个小厮,一人捧着一个硕大的木盒。 “陆大人,侯爷。”一行几人行了礼,身后小厮面上尚有忐忑,只那哥儿一派落落大方之态,看向卫晏的眸子还有些隐隐发亮。 陆则微顿,便见他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垂首介绍道:“陆大人的需求我们大概了解,便挑了铺子里卖得最好的几件成衣,款式大方,颜色也不算特别鲜亮。” 他说着,抬手招呼身后的人挨个上前,打开他们捧着的盒子,露出里面一套套齐整的衣裳和首饰,回眸看向卫晏,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红,开口说道:“东西都在这边,侯爷若是此刻想试试,草民可为侯爷更衣,正好也能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 卫晏看了两眼那几个盒子,正欲应好,他身侧的陆则却是凉凉开口:“不必了。” 他侧眸看去,就见陆则从那哥儿身上收回目光,落到他身上,含笑说道:“我来就好。” 那哥儿面色一顿,随即又施了一礼:“大人与侯爷伉俪情深。” 陆则又扫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让人将那几个盒子留下,便让管家请他们去前厅喝茶。 门甫一阖上,屋内的光线便昏暗许多,只剩窗边那一束光照了进来。 陆则先提起了一件衣裳,大体是浅绿色为基调,上面用相近的绣线绣了几株兰花,看起来别致清雅,又多了几分柔缓之意。 陆则转头问他:“这一件如何?” 卫晏点头:“尚可。” 陆则替他脱去了衣衫,又将这件衣裳替他穿上。 昏暗的屋内,卫晏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看着面前的人,睫毛轻颤。 哥儿的服饰到底和男子不同,光是穿起来就多了许多复杂的工序。陆则却是耐心,从里到外,一件件地替他理好,又束上了腰带。 两人靠的极近,却又不含丝毫暧昧,卫晏不免有些不适应。他看着面前神情认真地男人,忽地开口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陆则动作一顿,嘴角绽出一抹笑,他反问:“侯爷觉得我在想什么?” 卫晏皱了皱眉:“你方才一直看着人家,那么一副万分专注的模样,我怎知你在想些什么?” 陆则抬眸望了他一眼,系着腰带的手忽然一紧,卫晏一时不察,整个人顺势往前扑去,正好撞入陆则怀中。 卫晏仰头看去,神色不免羞恼,陆则却是低笑一声,下颚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了蹭,声音幽幽:“我在想,侯爷的魅力可当真是大,先有那什么五王子,现在又来个小哥儿。” 卫晏一愣,尚未反应过来,陆则便垂眸看着他,笑容莫名有些危险,声音寒凉:“那日后我除了得防备着男子,还得小心着防着那些哥儿们。哦,对了——”他拉长声音,笑意越深:“或许连姑娘们,也不能忽视。” 卫晏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陆则笑着,环在他腰间的手越收越紧:“你没听见人家一声又一声的侯爷叫着,眼珠子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 卫晏先是一时懵然,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荒谬:“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胡思乱想?”陆则用头敲了敲他的额头,面上的笑容莫名带着些冷意:“那种眼神什么意思我能看不出来?还想为你更衣——” 陆则说着,就要气笑了,张嘴咬了咬他的唇,声音含糊不清道:“反正你离他远一些……” 卫晏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人家或许根本没那个意思呢……” “我管他有没有那个意思。”陆则道:“日后你同那些哥儿相处的时候也注意些,莫要太过亲近。” 卫晏心下一软,笑着开口道:“先不说我哪有机会同那些哥儿聚在一起,便是有机会聚在一起,他们也大多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何来亲近之说?” 他们大多嫌他与世俗不同,觉得他粗俗不懂礼,卫晏也素来和他们玩到一块,哪有陆则说的那么夸张? 陆则却道:“可也有如方才的哥儿那般崇你敬你的。”他认真道:“或许你自己没意识到,你的存在,对很多哥儿而言,给了他们提供了许多新的选择。” 卫晏一时怔愣无言。 “好了,总之你离他们远一些。”陆则开口道,拉着他走到铜镜旁,领着他看着镜中的人,自己则站在他身后,半拥着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满意道:“我的夫郎真好看。” 卫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时恍惚,他又抬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顿了顿,忽地仰首亲了亲他。 陆则一顿,垂眸看去,卫晏已经转过了身子,面对着他,双手攀上他的肩,又亲了他一口。 陆则想要深入,卫晏却忽然捂住唇往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眼睛看他,摇头道:“不行,还得换别的衣服。” 陆则一愣,随即无奈一笑,却也无法,只伸手捏了捏他的脖颈。卫晏下意识缩脑袋,陆则道:“过来,我帮你把发簪换了。” 卫晏犹豫了一会,陆则又捏了捏他,他这才笑着跟了上去。 衣裳配套的有些首饰,耳饰手镯之类,卫晏其他的用不到,也不习惯,只换上了那只同色系的翡翠簪。他看着镜子中的陆则将自己原本的发簪取下来,替换上那支新的发簪,眼眸微亮,回头看他,面露期待道:“好看吗?” 陆则看了他半晌,忽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些后悔。” 卫晏心下一沉,便见他俯下了身子靠在了他的肩头上,低低叹道:“这若是穿出去,得引来多少人的注意?” 卫晏心下一定,忍不住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他顿了顿,又看着镜子里的他说:“大不了就不穿这些出门了,只在府中,穿与你看,可好?” 陆则沉默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不好。” 卫晏面露疑惑,陆则偏过头在他颈侧吻了吻,声音含笑:“合该穿出去,让旁人看看,我的夫郎有多好。” “然后,再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陆则抬起眸子看着镜子,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且让他们后悔去吧。” 卫晏抬手抚上他的脸,看着镜子中的人,笑:“你惯是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 “当然得多哄哄你。”陆则喟叹出声:“不然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卫晏沉默片刻:“抢不走的。” 陆则看着他。 卫晏拉下他的手,攥住了他一根手指头放在掌心,说:“有你就够了。” …… 夫夫二人又在房内磨蹭了许久,到最后,几套衣裳全都换了一遍,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制衣铺的哥儿在大厅等了许久,茶都喝了几盏,听到动静就往外看去,却仍旧未看到人。 身后的小厮见他这副样子,劝慰道:“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想来是魏北侯对我们的衣裳很是满意,远哥儿莫急。” 远哥儿喝了口茶道:“我不急。”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把杯盏放下,坐直身体,探着脑袋往外看去,顿时愣住。 只见门外两人相携走来,其中一人一身淡蓝长袍,身形颀长,头上的发簪亦是清雅别致。 只是最简单款的哥儿服饰,未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却让人挪不开眼。 远哥儿站起身行了一礼:“陆大人,侯爷。” 卫晏上前两步,道:“你们送来的这几套衣裳都很好,费心了。” 远哥儿忙道:“侯爷满意就好。” 许是陆则的话影响了他,卫晏看着远哥儿含笑的模样,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道:“你是这家铺子的管事?” 远哥儿摇了摇头道:“这家铺子是我爹娘的,我只不过是在铺子里帮帮忙罢了。” 身后的小厮却道:“远哥儿很是厉害,原本我们铺子都要做不下去了,还是远哥儿一手撑了起来,才有现在的规模。” 卫晏在一旁落座,道:“哥儿之身要担起家里的生意要比寻常男子要难上许多,你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也是极为不错了。” 远哥儿脸都红了,连忙摆手道:“不过小打小闹罢了,哪里值得侯爷这般夸赞?” 卫晏见他看着自己的眼中带着光,心下顿了顿,却道:“本身就是你自己的能力,有何不能夸赞?” 远哥儿看着卫晏的眼中亮晶晶的,闻言不免羞涩,却还是鼓起勇气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侯爷,若不是侯爷告诉我哥儿也能撑起一片天,不必再局限于家庭内宅之中,只怕我也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勇气出来打拼,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卫晏动作一顿,神色微缓,看着他道:“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他说:“如此,也希望你能坚持下去,生意越来越好,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们家的铺子。” 远哥儿激动地点头:“多谢侯爷!我会的!” 等把人送出去之后,卫晏这才转眸看向旁边,陆则始终一言未发,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卫晏伸过去够他的手,小声道:“又吃醋了?我只是觉得……” “没。”陆则说,反过来捏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亲,眸中带着笑意:“我只是在想,我的夫郎怎么能那么好?” 卫晏脸色微红,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唇:“不害臊。” 第 61 章 新婚第四日, 新科进士便要入职翰林。 陆则一大早就起了身,本是小心翼翼,却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卫晏。他听到动静回眸看去,就见卫晏睡眼惺忪, 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遍布痕迹, 可见昨晚战况。 他揉了揉眼, 看着床前烛光下披着外袍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这么早?” 陆则微上前一步将他手臂塞了进去,替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初入翰林,可不能错了点卯的时辰。” 卫晏半睁开眸子, 迎着烛光,眼角溢出一滴泪, 他困顿道:“翰林清闲,不比旁的衙门,没那么多规矩, 不必去那么早。” 陆则撩过他额前的发,道:“毕竟是第一日,先去熟悉熟悉情况,旁的不说,面上总得做做样子。”他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温声道:“你再睡一会, 等晚些回来,我再同你一起用膳。” 卫晏闷闷应了一声,却是坐直了身子,锦被自他身上慢慢滑落,露出单薄的中衣。 他冲他伸出手, 陆则不解地上前,却见卫晏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床上,一手挑起了他的腰带,垂下眸子为他束了起来。 陆则一顿,随即哑然道:“我自己来便是,你先回去再睡会吧。” 卫晏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嘟囔道:“你都能为我更衣,我为你束个腰带怎么了。” 说着,腰带已经束好,他身子往后退了退,偏头看了两眼,点头道:“旁人穿这身官袍都显得臃肿难看,唯你穿上,更显风姿玉立。” “到底是陛下亲点的探花,不然怎么配得上侯爷?”陆则闻言笑着,又道:“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可不能让外人听见。” 卫晏撇了撇嘴:“何需让外人听见,他们也该有些自知之明。” 陆则眉眼温和:“那便多谢夫郎盛赞了。” 他说着,又把人按到了床上,把被子盖好,眉眼浸着烛光,像是一层暖玉般温润,轻声地说道:“我等会便走了,外头天还有些凉,你也无须再送,好好再睡一会。” 卫晏闻言也没再坚持,便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记得多穿一些,问问管家马车可备好了?还有吃食,让人多备上一些,去的路上也能吃一些。” “安心。”陆则凑到他枕边,放低了声音:“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你放心便是。” 卫晏闷闷应了一声,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翰林院清贵,多是文人聚集,虽与武将圈子大相径庭,可若当真有人敢欺你,或是明里暗里说些什么,那我们也是不怕的。” 陆则哑然无声:“我夫郎那么厉害,谁在说我坏话?且安心吧。”他说着,又吻了吻他的脸颊,安抚性的拍了拍:“我便先去了,你多睡一会。” 卫晏此刻其实已经没什么睡意了,但闻言还是将下巴往被窝里缩了缩,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则这才放心,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卫晏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冷清清的半空片刻,把锦被往上拽了拽,蒙住了脑袋。 床榻旁边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 …… 陆则洗漱过后,便由管家引着上了马车。马车外面不显,内里却是暗藏奢华,坐上去更是舒坦,不惧颠簸。 里面还有一方小几,上面放着几道便于食用的早膳和一盏茶水,旁边甚至还有一个毯子,以作小憩。 管家道:“都是厨房新做出来的菜,主君路上若饿,可先吃一些。侯府离皇宫虽不远,路上也有些距离,侯爷若是想小憩片刻,倒也便利。” 陆则点头道:“你做事素来妥当,我自是放心的。”他放下车帘前,又道:“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好好照顾侯爷。” 管家连忙应是:“主君放心。” 车帘随之而落,赶车的车夫鞭子轻扬,低低一声驾,马儿便应声而动,速度不疾不徐地穿过这青石板的大街。 …… 陆则到的时候,已是卯时初刻,天色虽大体黑沉,却已然有些蒙蒙亮。他下了马车后,便见翰林院官署门前已有二人在那站着,听到动静回头看来,隐约能听见一声笑。 他下了马车,便见前面那两人拱了拱手,远远地唤了一声:“可是循之兄?” 陆则回了一礼:“正是。” 原主正是名则,字循之。 那两人对视一笑,道:“在下严为敬。” “在下姜凭轻。” 陆则心下了然,这两人正是今科状元与榜眼,便道:“原来是两位兄长。” 他笑道:“本以为在下来的已经够早,却不料两位兄长比我还要勤勉一些。” 严为敬笑道:“初入翰林,本就忐忑不安。不瞒贤弟,我昨夜一宿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唯恐来得晚了给各位大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严为敬明显更为热情活跃,一旁的姜凭轻更为沉默寡言一些,闻言也说了一句:“家中人虽同我说过翰林院没那么多规矩,但我耐不住紧张,早早便来了。” 陆则上前一步,道:“二位兄长既来了,怎地不进去?”他玩笑道:“莫不是在等愚弟?” 严为敬同姜凭轻对视一眼,皆是苦笑:“这是其一。” 他解释道:“我同姜兄前后脚到,本意是想再等等,等循之兄来了,一同进去,各位大人也好安排。却不料我们来的实在是过早了些。” 陆则一顿,严为敬同他示意道:“你瞧,翰林院还未点灯呢。” 陆则顺着方向一看,顿时哑然。 三个人面面相觑,姜凭轻脸色有些臭,道:“皆是官府衙门,怎这翰林院上职如此晚?” 严为敬扯了扯他的胳膊,姜凭轻面色一顿,陆则笑着道:“翰林多为编书修史的工作,来得太早,天色尚未大亮,也做不了什么活计。”他说着:“我见这时间还早,二位兄长若不嫌弃,不妨去我马车里坐坐?也好避避这早春风寒?” 严为敬二人对视一眼,也没拒绝,当即便同他走了过去。 马车停在一处角落,车夫在外面看着,有动静便提醒他们。 厨房准备的吃食茶水不少,陆则未用多少,此刻正好用来待客。他笑着道:“还望两位兄长莫要嫌弃。” 严为敬摇了摇头:“早晨空着肚子、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赶到这里,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有些东西吃便已是救了我的命,有何嫌弃之说?” 姜凭轻并未作态,只是默默地啃着一块糕点,半晌后道:“果真还是成了婚好。” 陆则闻言一顿,严为敬也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姜兄这是想成婚了不成?” 姜凭轻吃东西的动作快,却又不显粗鲁,大家礼仪时时刻刻融在骨子里。 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自有家族底蕴在。 他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了下去,说道:“我兄长每每点卯、上朝,都有嫂子提前一天交代好他要吃的东西,从未饿过肚子出过门;循之兄也是有人惦念,照顾体贴。再看我俩孤家寡人,连顿热乎的饭都吃不上。” 严为敬笑:“国公府家大业大,还没人为姜兄准备一顿朝食不成?” 姜凭轻平静道:“我娘前些日子意欲为我相看姑娘,我不想这么早就成亲,便拒了。我娘一时气恼,便不再管我,今晨起得早,也无人准备朝食,说是合该让我吃吃没成婚的苦。” 严为敬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此一来,想必国公夫人也能得偿所愿。” 姜凭轻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吃着糕点不作声,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却有些红了。 陆则在一边看着,听着他们的话神色渐松,道:“姜兄尚且年幼,倒也的确不急于此事。慢慢相看,总能找到合心意的。” 姜凭轻虽为今科状元,但实际上尚未及冠,今年也不过将将十九,若说急,倒也不至于;若说不急,在这个年代,也的确该准备起来了。 姜凭轻看了他一眼:“循之兄如今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陆则也忍不住,在那笑。 三人经了这一番倒是逐渐熟悉了起来,直到天色大亮,想来差不多到了卯正,车夫才看到有人陆陆续续进了翰林院。几人这才收敛心神,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依次下了车。 刚到翰林院门口,便有人迎了出来,问了名号,便领着三人往院里走去。 翰林院主要分三个部分,一位国史馆,二为起居注馆,三为庶常馆。三人皆被分到了国史馆,倒也不必分开,更为便利。 招呼他们的是一位姓刘的侍读,同他们简单介绍了工作要求便又匆匆离去。 陆则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位刘侍读看他的目光带着些莫名的意味,他心里大致清楚,也不在意,等人走了之后,又同严、姜交谈两句,便开始做自己的事。 状元入翰林便是修撰之职,从六品;他和严为敬稍次些,同为编修,正七品官职。但初入翰林,大致的职责都是差不多,掌修国史、实录,草拟文稿,大差不差。 新人的出现在国史馆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大家似乎都已习惯,各做各的,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工作倒也的确清闲。 陆则第一天上任,没急着上手,而是把已经修过的前朝国史和天子以往的起居注都看了一遍,做到了心里有数。 等在位子上坐了一上午,到用午膳的时间,陆则只觉得浑身僵硬,稍微动一动,骨头就噼里啪啦的响。他心道这具身体还是不行,日后怕是要早早起身,和卫晏一同锻炼。 想到卫晏,就忍不住想起他现在做什么,陆则摇了摇头,心下无奈。 翰林院自有公厨,午膳后歇了一会,陆则起身四处走了走,同严、姜二人碰了个面,交流一番,也算别有心得。 时有别人经过,知道陆则的身份后看他的目光不免带了些异样,陆则只装作不闻不问,笑意温然,倒是惹得旁人不好说什么。 毕竟卫晏的身份在那摆着,别人就算再瞧不上他,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下职的时候不过申时,太阳尚未西落。 陆则和严、姜二人一同出了翰林院门,便见马车已经在早上熟悉的地方候着。 他同两人告别,大步走了过去,掀开帘子一瞧,顿时一怔。 卫晏坐在其中,见他这副模样扬了扬眉:“上了一天的职,傻了?” 陆则面上的笑意忍不住:“你怎么来了?” 卫晏拉着他上了马车,道:“刚从皇宫出来,便在这里等你。” 他看着他:“怎么,不高兴?” 陆则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摇了摇头道:“不高兴。” “是惊喜。” 第 62 章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大路上, 不疾不徐。 卫晏问他:“今日可遇到什么事?” 陆则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道:“旁的倒没什么,在翰林院看了一天的书。只不过今晨来的太早了,翰林院尚未点灯。我去的时候同榜状元榜眼皆已到了, 都在门外候着呢, 直到卯正才进了门。” 卫晏不禁笑道:“我早就说了, 翰林院清闲,没什么要紧事上衙时间一贯晚,你也不必如此着急忙慌,尽可在家用了朝食再来。” “有劳夫郎打探情况,如今可算长了记性。”陆则捏着他的手, 抬眸问道:“你呢?此番进宫,可是为了那西秦来贡之事?” 卫晏点了点头:“这个关头, 还能有旁的什么事?”卫晏看他道:“今日朝会散后,各位大人皆留在了御书房,商量应对西秦之事。我把你的想法说了, 陛下似有意动,过些时日若要找你,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陆则道:“夫郎为我争取,我又岂能抓不住机会?” 两人相视而笑。 马车不疾不徐,外面街道上的吆喝声一阵接一阵,陆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就见各式各样的小贩来回穿梭,看起来热闹至极。 卫晏顺着窗户往外看去,目光在一个举着糖葫芦杆子的小贩身上顿了顿,陆则见状,让车夫停下, 下去没一会,就揣着个糖葫芦回来了。 “给。”陆则将东西递到他面前,卫晏顿了顿,却还是伸手接过,扒开了外皮,咬了一口,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陆则一顿,忍不住笑道:“酸?” 卫晏轻吸了一口凉气,“嘶”了两声,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它是甜的……怎会酸成这样?” 陆则接过来咬了一口,面容也是一瞬间的扭曲。卫晏见状忍不住拍了拍他:“都说了酸了,你还非得尝尝?” “总得尝尝让侯爷惦念着的是什么味道。”陆则说。 卫晏沉默了一会,道:“幼时贫苦,偶然走在街上看见别的小孩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开心,就以为是什么绝顶佳肴,馋的紧。后来有个孩童的糖葫芦不甚掉在地上,我捡来吃,只觉无比甜美,生生惦记了这么多年。如今再一入口,却与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陆则动作一顿,却又咬了一颗进嘴里,这一回面色不变,只道:“如今尚未到山楂成熟的时节,吃起来自然涩口,回头有时间咱们一同去城外采些山楂,回去自己做,想来也是甘美无比。” 他说着,将糖葫芦横在卫晏面前,道:“山楂虽是酸的,外面那层糖衣却是甜的,总算能入口。” 卫晏看了他一眼,张口轻轻咬了一口外层凝结的冰糖,并无酸涩,只留一丝丝的甜意。 陆则扬了扬眉:“比起侯爷记忆中的那串糖葫芦如何?” 卫晏看了他一眼,含糊道:“差不多。” 甜味虽是差了些,但时过境迁,此刻的境遇比以往要好上许多,倒是能弥补上那欠缺。 他虽未明言,陆则却是笑,卫晏又看了他一眼,咬了口糖衣含在嘴里由它化着,垂眸浅笑不语。 …… 到了家门前,管家早已在外头候着,见着马车停下来连忙迎了上去:“主君,侯爷。” 卫晏看了他一眼,问:“怎么?” 管家跟在二人身后,道:“宫中的徐太医来了,说是奉皇上之命,来为侯爷调养身子的。” 卫晏脚步一顿,皱眉道:“我身子好好的,有什么好调养的?” 管家支支吾吾的,婉言劝道:“太医都来了,等了有一会了,侯爷不妨去看看……” 卫晏大步往前:“无病无灾的,看什么太医,没病也得看出病来。” 管家迈着步子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劝道:“左右也不耽误什么事,不说旁的,便是诊个平安脉也是好的,正巧主君也在,也能让太医为主君瞧瞧!” 卫晏脚步一顿,回眸看他。管家讪讪的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旁的陆则身上,继续劝道:“……即便没事,也能放心一些,不费什么功夫的,主君说可是?” 陆则在一旁,看着卫晏紧皱的眉头,眸光顿了顿,却笑道:“管家说的也是,正巧我前些日子也觉得身子不爽利,让太医看看倒也无妨。” 卫晏沉默许久,啧了一声,瞥了管家一眼,道:“人在哪?还不带路?” 管家连忙小步上前,引着二人往主院前厅方向走去。 进入前厅之后,便见里面坐着以为须发半白的老人,听见动静连忙起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侯爷。” 卫晏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陆则也随之落座。 卫晏抬眸看着:“徐太医请坐吧。” 徐太医施施然坐下,目光在陆则身上停顿片刻,捋了捋胡子,又行了一礼:“想来这位便是探花郎了,老朽有礼了。” 陆则笑着:“太医不必客气,快请坐。” 徐太医也不推拒,一眼坐下,正欲说什么,卫晏却道:“我家主君身子似乎不太好,太医不妨先为他看看。” 徐太医一顿,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而看向陆则,笑眯眯道:“陆大人且把手伸出来。” 陆则看了卫晏一眼,听话地把手放到了脉诊上。徐太医抬手轻放,闭眼沉思,片刻后,他收回手捋了捋胡子,慢慢道:“陆大人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这些年读书劳心劳神,底子略有些虚。不过也无甚大碍,我开几副汤药,陆大人喝了便好。平日里也要注意多走动走动,不可久坐不坐,于身子无益。” 他说完,提起笔唰唰地纸上写下了一大串的药材,吹干之后递给陆则:“大人切让人按照上面来抓药便是,喝上一段时间,便能好上许多。” 陆则接过:“有劳徐太医了。” 徐太医颔首轻笑,目光又落到卫晏身上:“侯爷,此行陛下特意叮嘱了老臣,说是定要尽心为侯爷看诊,回宫后还要向陛下禀告。” 卫晏有些不耐烦道:“该看的也看那么多次了,何需如此麻烦。” 徐太医耐着性子笑道:“陛下也是担忧侯爷。且距离上一次看诊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自是得再行诊脉,才能得知侯爷如今身体状况。” 卫晏吐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看着陆则道:“我这边估计得一会,你不妨先把药方给下人,让他们先去抓药,晚间也能喝上。” 陆则动作一顿,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了他一眼后也没说什么,依言出去,只对徐太医说:“接下来就麻烦徐太医了。” 徐太医微微低头:“大人客气。” 陆则转身出了门,外面管家正在候着。陆则把药方递给他,见他细心收好,问道:“侯爷身子如何?可是有什么毛病?” “呃……”管家支吾了片刻,还是道:“其实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侯爷大抵是有些战场上回来的老毛病的。皇上经常派御医来为侯爷看诊,侯爷一开始还接受,后来次数多了,就不耐烦,每次都得好言好语劝着才肯见人。这次还是多亏了主君,侯爷才能这般配合。” 陆则想了想:“侯爷身子平日可有表现出什么不适?” 管家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即便有,侯爷恐怕也不愿让我们知道。” 陆则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下去吧。” 管家应是,这才下去。 卫晏说他需要一些时间的话也不是假的,陆则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那老太医动作缓慢地走了出来,见了他连忙行了一礼:“陆大人。” 陆则微微颔首:“徐太医不必多礼。” 他上前一步:“此行劳烦徐太医了,天色渐晚,太医路上当心。” 徐太医本以为他等在这儿是要问自己魏北侯的情况,却不料他只字未提这件事,只是让一个小丫头送自己出去,临行还给了赏钱。 徐太医心下微微讶异,面上未表现出来,只道:“多谢侯爷。侯爷的身子多加注意,日后定然无碍。” “太医费心了。”陆则温然笑着,眼看着人慢慢走远,才提步往前厅走去。 卫晏正看着桌案上的那张药方,脸色不太好看。 陆则走过去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比陆则那张药方上起码多了一倍有余。 陆则眼皮子跳了跳,又看着卫晏道:“那么多药啊?” 卫晏脸色臭臭的:“喝了也没见有什么用,还每天都得喝。” 陆则笑着安慰道:“太医开的方子自然是有用的,或多或少,你自己或许不觉得明显,但在人家看来,身体定然是有变化的。” 他在一旁坐下,随口问道:“对了,方才太医都说什么了?你的身子如何?” 卫晏动作一顿:“不还是老样子。” 他低头抿了口茶,嘟囔着:“以前在战场上受了些伤,难免留了些后遗症,也没多严重。只是皇上放心不下,每每都要派御医前来,治了那么久,也还是那么回事。无非就是说什么不可过多劳累,这不行那不行的,无非就是老调重弹。” 陆则笑着道:“侯爷到底是对那太医的话不耐,还是不想喝那么苦的药?” 卫晏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笑话,我会怕?” 陆则歪着头想了想:“也是,侯爷战功卓绝,不过一碗药罢了,自是不在话下。” 卫晏脸色顿了顿,强装道:“自然。” 陆则但笑不语。 用过晚膳后,两人先去花园走动片刻,又去书房看了会书,直到明月高悬,这才准备休息。 沐浴过后,卫晏的头发尚且湿漉漉的,陆则拿起一条干爽的发巾为他擦拭着头发,边道:“还说体有旧伤,就你这般不在意的,湿着头发就睡,怎能怪太医唠叨?” 卫晏的头发受制于人,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嘟囔了两句,说了什么陆则也没听清。 头发干的差不多后,就有侍女敲门送上了汤药。 正好两人两份。 卫晏看了他一眼,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却见陆则仰头饮尽,毫不拖泥带水。卫晏的脸色又僵了僵。 陆则偏过头看他,疑惑道:“侯爷?” “汤药入口正好,再不喝就要凉了。” 卫晏抿了抿唇道:“我喝。” 他说着,端起药碗,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学着陆则的样子一饮而尽。 刚放下药碗,卫晏还没来得及回味嘴里的苦涩,唇边便碰到了一个东西。 卫晏下意识张嘴,便觉甜丝丝的,是蜜饯。 陆则让人把汤碗收拾了出去,见状忍不住道:“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卫晏下意识嚼了两口,闻言眼眸微垂,感受着嘴里的甜意,哼哼了两声:“你知道还作弄我……” 许是小时候吃够了苦的缘故,长大后卫晏是一点苦都不想吃,尤其是这种汤药,更是没什么好感。 陆则笑着说:“哪敢作弄你啊……” 他凑近了些许,低头吻上他的唇,轻吮了吮,甜丝丝的,还带着蜜饯的甜味。 他含糊着声音:“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什么事直接同我说便是,何苦瞒着?” “我们是夫夫,本就是最亲近的人。” 卫晏脖颈抬起,唇瓣微张,整个人身子发软,慢慢躺在了床上。 陆则的吻顺着往下,就在两人衣衫凌乱之际,卫晏忽地抵住他的额头,呼吸略带喘意:“不行。” 陆则抬眸看他,眸中带着欲色,又带着疑惑。 卫晏咽了口口水,道:“之前太医不好同你提,便同我说了,说……说你身子虚,不可再如前几日般夜夜笙歌,不得……” 陆则扬了扬眉,似笑非笑:“什么?” 卫晏一手摁着床往后退了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不得纵欲……” 第 63 章 第二天一早, 陆则醒来的时候,卫晏在床上睡得正熟,罕见地没有被吵醒。 他看了他一眼,替他掖好被子,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洗漱完毕。 正是卯时初刻, 天色刚刚蒙蒙亮,陆则十分遵从太医的吩咐,在府中走了一圈,最后到了练武场。 卫晏虽还未起,但练武场现在却已经热闹了起来。陆则过去一看, 只见一群汉子在这尚显寒凉的初春光着上半身,一半在扎着马步, 一半则在擂台上对打。 陆则看了一眼,抬步往扎马步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为首的还是个熟人,孙副将听见动静本是随意往那边一看, 见到陆则顿时一愣,连忙站起了身:“陆大人……”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笑道:“陆大人怎么来这儿了?” 陆则笑着道:“孙副将不必客气,今日起得早,四处走走,便走到这边了。” 这里都是一群不会说话的大老爷们儿, 闻言也只是干巴巴地应承道:“大人勤勉。” 陆则见他们这副拘谨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话题一转,道:“孙副将及众位将士是每日都会在此晨练?” 孙副将没料到他还知道自己的姓,闻言顿了顿,随即道:“是。大家在西北练惯了, 回来后也歇不下来,除了雨雪,每日不停。” 他想了想,又笑了笑,半试探半忐忑道:“我们这群粗人,平时也没个注意的,可是扰了大人清净?” 此话一出,那边擂台对打也不自觉停了下来,注意力纷纷集中了过来。 他们都是跟着卫晏的,虽然不解军中那么多好男儿,他为何会选择同这么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成婚,但事已至此,陆则就是卫晏的夫君,也是这处宅子的主人,他们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敬重的。他今日这态度,难免不会让他们心里打鼓。 毕竟这处宅子冠的是陆则的名,他要真觉得他们碍事,把他们赶出去也没人能说什么。 陆则不同于以往的文质长袍,只着了一身干练的短打,闻言眉眼含笑,温声安抚道:“孙副将多虑了,练武场离主院的距离在那摆着,走路都得一盏茶的功夫,何谈扰了清净之说?” 孙副将闻言,非但没放下心,反而更加疑虑,实在不明白这位陆大人来此一趟,究竟是想要做何。 陆则也没难为他们,径直笑道:“我来此,只不过是想问问孙副将,我若想参与进每日的晨练,可好?” 孙副将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陆则好脾气地重复了一便:“我是说,孙副将及各位将士每日晨练,若不嫌弃,可能带上我一个?” 孙副将呆愣了许久,他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人,见那人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一脸茫然。 他支吾了许久,才道:“这……陆大人是说……往后要同我们一起晨练?” 陆则笑得温然:“不怕诸位笑话,我前些年一直久坐读书,对身体倒是没怎么上过心。昨日太医来了一趟,才惊觉自己身体的毛病。想着侯爷毕竟是军旅出身,我的身子若是太差,也实在是给侯爷丢脸。”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思议。 一方面是对他坦言承认自己身体,另一方面却是…… 自成婚之后,每日会准时到练武场的卫晏已经连续好几天要么不来要么晚来了。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成婚有娘子的也不在少数,哪里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虽然看着陆则那清瘦文弱的样子,实在不相信他能如自己想象般。若是他再练上一练,侯爷日后—— 惊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孙副将连忙那些心思甩出脑海,笑着道:“大人这话说的,大人若是不嫌弃,尽管来便是,反倒是兄弟们平时说话没个顾忌,别冒犯了大人才好。” 陆则笑道:“各位都是跟着侯爷征战的豪杰,有何嫌弃可言?” 孙副将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对他的感官却是好了不少。 他们看不上读书人,除了他们的确看起来弱不禁风之外,很大的原因还是那群读书人也看不起他们。 眼下陆则态度这么好,他们心中的抵触自然而然也就少了许多。 双方顺利谈拢,开始训练也很顺利。孙副将在军中本就是负责带新兵的,对于新兵训练很有一套,再加上陆则态度温和,让他不必顾及,他也就渐渐放开了手。 他加的难度不小,本以为这位看起来体弱的领导人坚持不了多久,却不想一个时辰下去,他额上浸满了汗珠,却未说过一句放弃。 孙副将看他的目光慢慢正式了起来。 等到晨练结束,他下意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无夸赞:“你小子,可是我这些年带的最好得一个兵——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的花树下面,卫晏正斜斜地倚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孙副将要拍在陆则肩上的手连忙转了个方向,有些尴尬地背在身后:“侯、侯爷,您怎么过来了?” 卫晏睨了他一眼,提步走了过来:“我来这儿是很稀奇的事?” “不不不。”孙副将连忙道,讪讪地擦了把汗道:“您来这儿正常、正常……”他往后退了两步:“那个,那侯爷,要是没什么事,我们这就先走了?” 卫晏瞥了他一眼:“不然呢,还在这儿带着干什么?” 孙副将立刻撒腿要跑,陆则还不忘道了声谢:“今日有劳孙副将了。” “不劳不劳。”孙副将连忙道:“是大人自己有毅力,换谁来效果都一样。” “属下这就先告退了。” 陆则看着人飞速逃跑,不由看着卫晏笑道:“看你把人家吓的。” 卫晏扬了扬眉:“我说什么了?” 他说着,抬起胳膊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怎么忽然想到要来这儿了?” 醒来后听侍女说陆则在练武场,卫晏还不明白他去那里做什么。隔着老远看着他和那些人打成一团,心里也是不免讶异的。 他自己的手下自己知道,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今日这般模样,显然是真的认同了陆则。 陆则微微低下了头方便他的动作,闻言看了他一眼,悠悠笑道:“没办法啊,太医都说了我身子虚,平日需得多走动走动。”陆则笑眯眯的:“不然,总不能真的禁欲下去吧?” 卫晏动作一顿,狠狠剜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脸道:“你满脑子也就只有这些事!” 陆则丝毫不气,含糊不清地说道:“或者……夫郎更喜欢昨夜那种方式?”陆则顿了顿,拉长声音道:“我倒也不介意……” 太医说不能纵欲,昨夜陆则可是遵循的极好…… “陆则!”卫晏瞪大了眼羞恼出声,一手捂住他的唇,咬牙道:“青天白日的,你说这些话,要不要脸?” 陆则挑了挑眉:“我要不要脸,方才夫郎不是摸了。” 卫晏自知一贯说不过他,转身就走。 陆则连忙追上去,讨饶道:“我的错我的错,是我言行无状,夫郎万万莫要生气……” 他油嘴滑舌,卫晏本欲冷下心肠,却还是被他哄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回到院子后,见他想黏过来,连忙挥了挥手,装作嫌弃道:“离我远些,满身的汗臭味儿。” 卫晏以往在军营,都是大男人,多邋遢恶毒味道没闻过,此刻说这些,无非是气还没消,挖苦他呢。 陆则嗅了嗅身上,也佯装失落道:“的确不甚雅观,不成,日后可不能再让夫郎看见我这般模样,否则形象全无,夫郎又看上旁的光风霁月的公子该如何是好?” 卫晏要气笑了:“陆则!” 两人有打有闹,一顿早膳就这么过去,在院门口话别后,卫晏看着陆则离去的身影,默默地回到屋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眸色暗了暗。 …… 翰林院的工作一如往常,陆则看了一段前朝的国史,有些不懂的问题就去问身边的老翰林。他长得好,气度文雅,再说有卫晏在身后,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对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陆则也没祈求太多,这样就够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一早,卫晏与他一同用膳,边道:“关于你说的那些事,朝中已经有了决议。”他抬眸看着他道:“今日陛下可能会召见你,你做好准备。” 陆则心下有了数,到了翰林院,果不其然,侍读学士入宫轮值之际,把他也叫了上。 宫门威严深沉,侍读学士走在前,低声道:“到了之后不要多说,不要多问,多听,多看。”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问你什么,尽管答便是。” 陆则:“下官知晓,多谢大人。” 进入太和殿,陆则始终低头,除了余光瞥了一眼外,再无其他动作。 却也能清晰看到殿内不止上方一身明黄衣袍的皇帝,周围还坐着身着各级官袍的人,想来皆是朝中大臣。 行过礼之后,侍读学士在前侃侃而谈,陆则只立在他身后,并不言语。 他目光微转,落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影子上,正巧对上那人看来的目光。 陆则嘴角动了动。 卫晏神色一顿,目露警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陆则正欲收回目光,上首皇帝沉沉的声音忽然传来:“西秦虎视眈眈,实乃朕心头之患。此番来贡,恐也别有居心。陆卿,你可有话要说?” 陆则回神敛心,上前一步恭声道:“回陛下,臣以为西秦狼子野心已久,轻易不能改。然其身处西北,环境恶劣,我方大军……” 殿内静默无声,只余陆则的高声而谈,侍读学士侧立一旁,知晓今日的重点不在他,而在眼前这个年轻人。 陆则阐述完自己的观点,退后一步,恭声道:“臣愚见,若有不妥,望陛下恕罪。” 上首的皇帝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却是看向一旁的诸位大臣,问道:“各位爱卿觉得呢?” 此事早已经过了朝中重臣的商讨,近日不过一个流程罢了,朝臣自是没有意见,纷纷应好。 “善。”皇帝神色威严,回眸看着陆则,一锤定音道:“既如此,那便任你为鸿胪寺丞,待西秦使臣来京,协助鸿胪寺,完成接待事宜,陆卿,你可有异?” 鸿胪寺丞,从六品上,比他如今的翰林编修还要高上一些,陆则自是没异议。他拱手而立,一字一顿道:“臣遵旨!” 此事既已定,陆则等人便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诸位大臣纷纷告退,唯有卫晏被皇帝留了下来。 等人都消失在殿外,皇帝才朝他扔了个纸团,笑骂道:“还看,人都没影了!” 此时的皇帝,不同于方才的沉稳威仪,还带了几分年轻人独有的意气与促狭。 卫晏偏头躲过,回过头道:“皇上既知道,还留臣在这里作甚?” 皇帝简直要笑了:“卫临安啊卫临安,朕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自那陆则进来,你目光可有落在别人身上分毫?” 卫晏一脸淡定:“那是臣的夫君,臣不看他,还能看谁?” “你真是够了!”皇帝摇了摇头,轻哂道:“早知你喜欢这样的,当初朕何苦费尽心思,同皇后两个人熬着夜替你筛选京中男儿,还没一个你能看得上的?” “谁能想到,你成婚之后竟成了这般模样。” 卫晏神色不变,只淡淡道:“皇上若不是时刻刻把皇后娘娘挂在嘴边,这话您说来还能有几分可信。” 皇帝顿时笑骂了一句:“罢了,罢了。以往总觉得这陆则是个虚有其表的,现下看来,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皇帝调整了下姿势,不再复之前的威仪重重,反而带了几分不羁:“你眼光倒是不错,替朕发现了这么个人才。” 卫晏微微欠身,虚假的恭维道:“也有陛下一份功劳,还要多谢陛下赐婚呢。” 他说:“陛下若无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看了眼外面,道:“天色尚早,你这般着急忙慌做什么?” 卫晏悠闲道:“翰林院就要下衙,臣闲人一个,无所事事,自然是赶紧回去陪夫君用晚膳了。” 每日忙到没时间陪皇后用晚膳的皇帝随手就是一个茶杯丢了过去,气恼道:“你给朕滚一边去。” 卫晏躬身:“臣这就滚。”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捏着鼻子,又好气又好笑。 第 64 章 西秦来使入京在即, 鸿胪寺上下忙碌。陆则再也不复在翰林院的清闲日子,每日早早便要过去,晚上回来也很晚。 只是尽管如此,每日的晨练他也没有断过。孙副将等人见此, 对他的认可又加深了许多。 鸿胪寺上下知道他的身份, 自是不敢有所欺瞒, 长官对他也是客气,工作虽忙碌了许多,但也还算顺心。 半月后,西秦使者抵京,鸿胪寺上下同南平郡王一道出城门迎接。 萧凌瑞骑着高头骏马, 见陆则在马上稳稳当当的模样,眉梢轻扬, 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我还以为就你这身子,骑个马是难为你了,现下看来, 你倒还有几分本事。” 陆则略略一笑:“承蒙王爷夸赞,都是侯爷教得好。” 孤家寡人萧凌瑞一噎,翻了个白眼,顿时无话可说。 陆则闲闲地看向城外,倒是也没撒谎。 这段时日两人谨遵太医教诲,修身养性, 每日晨起便一同去晨练。一次休沐卫晏问他会不会骑马,陆则自然是会的,但是原身家境贫寒,能考上进士已是倾家荡产的结果,又哪来的余钱去买马?便说了不会。 卫晏又问他想不想骑马, 陆则自然点头。两人便去侯府牵了匹马,共乘一骑。卫晏耐心教导,陆则却仗着不会占了不少便宜,到最后卫晏羞愤欲加,明白了他打的算盘,自是气恼。 陆则哄了好一会才哄回来。 除却南平郡王和鸿胪寺一行人,身后还站着一列军队,在城门口站着,威严肃穆,来往的百姓都不觉屏气凝神,不敢高声。 又等了许久,萧凌瑞有些不耐烦:“西秦的人是在学乌龟爬嘛?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到?” 鸿胪寺卿耐着性子道:“王爷莫急,许是路上耽搁了,想来也快了。” 萧凌瑞扯了扯马缰,听着马儿烦躁地动了动,道:“最好是。” 话音落下没过片刻,就听远处沙烟滚滚,随后便是一阵混杂的马蹄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这动静,来者何人,已然明显。 萧凌瑞哼了一声:“果然还是得催催。” 鸿胪寺卿没再关注他,而是同身边的人交代了一番,示意各方做好准备。 马蹄轰鸣,由远及近,沙尘滚滚也甚是喧嚣,到城门前也没丝毫缓下来的样子。 萧凌瑞眉头紧皱,心下不愉。 远处的情况清晰可见,只见为首的几头高头大马膘肥体壮,踏地有声,以迅雷之势轰鸣而来,直至城门前,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萧凌瑞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陆则的目光落在了那为首的青年身上。 只见那人身材魁梧,一张脸上布满了浓密的胡子,眼神阴鸷,看起来就不好招惹。 马儿飞速便驶到门前,只听吁的一声,马儿前蹄高高抬起,重重落地。 大周这边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这一时间,后面的人也陆续追了上来,为首的青年男子高昂着头,倨傲地看了一圈,颔首道:“在下西秦五王子耶律齐,率西秦使臣来此,诸位便是前来迎接的?” 大周这边一时没出声。 按理来说,战败之国前来,不说态度恭谨,最起码也该下马问好,这耶律齐却高居马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委实嚣张了些。 鸿胪寺卿上前一步:“正是。” 耶律齐笑了笑:“怎么没见卫晏?” 鸿胪寺卿眼眸微敛,沉静道:“魏北侯身居高位,诸事缠身,无法前来。且接待外使一事,是我鸿胪寺的责任,也无需魏北侯出面。” 耶律齐脸色沉了沉,哼道:“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鸿胪寺卿尚未说话,便听一旁的萧凌瑞冷声道:“那五王子觉得,本王可够资格来迎接你?” 耶律齐面色一变,看向萧凌瑞,眸色闪烁。 沙场无言,将士亲临大多身着铠甲,耶律齐不认识这张脸,却记得这个声音。他扯了扯唇,阴阴笑着:“能得南平郡王亲迎,自是没什么不够格的。” 他扫视一圈,又道:“我听说卫晏已经成婚?他不在,他的夫君可在此?” 他这话一出,萧凌瑞眉头微皱,陆则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控着马上前一步,朗声道:“正是在下,不知五王子有何贵干?” 耶律齐上下打量他一眼,目露讥讽:“就你?” “比我草原上刚下的羊崽子还嫩,卫晏能看上你?” 陆则拱手道:“千真万确之事,自然不敢欺瞒五王子。王子若不信,问问诸位便是。” 耶律齐冷哼一声:“本还敬那卫晏是个雄鹰一般的人物,却没料到他竟然是个哥儿,还找了你这么个人。” 陆则眸色微沉。 耶律齐扯着缰绳转了转,目光落在陆则脸上,轻蔑道:“怎么,你不服?那你可愿同我策马比试一番,你若赢了,方才的话,本王子便当没说。” 陆则面上笑意不变:“京城之内,禁止策马疾行。五王子此言,恕在下不能奉陪。” 耶律齐眸子眯了眯:“那本王子若执意要策马进去呢?” 陆则面色沉静:“凡是有例外,若有危急情况,倒也不必遵循这些规矩。只是不知五王子策马进城,是急着入朝拜见我大周皇帝,亦或是西秦出了什么事……” 他顿了顿,笑意温然:“西秦既已降周,便是双方友好,贵国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大周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萧凌瑞在一旁,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耶律齐却是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同我说这种话?” 陆则道:“在下不才,忝为鸿胪寺丞,代表大周前来接待五王子。就如五王子来贡,代表西秦一般。”他看了耶律齐一眼:“京城禁策马狂奔,是我大周的规矩,五王子却要打破这规矩,究竟是王子本人的意思,还是……西秦的意思?” 耶律齐面色微变,他身边跟着的一位中年男人此刻终于发话:“大人莫怪,王子性情直率,并无恶意,还请大人不要多想。” 陆则微微一笑:“呼延大人言重。本官也觉得西秦远道而来,自然是有诚心的。”他看着耶律齐,友善道:“王子若是不愿骑马,我们还准备了马车或是轿子,全凭王子喜好。” 耶律齐脸色难看,却迫于身边的人不敢再说什么,只道:“不必,本王子骑马便好。” “还不带路?” 陆则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鸿胪寺卿微微颔首,一行人这才转身回程。 耶律齐脸色始终难看,看向陆则的目光恨不得吃了他,连带着身下的马儿都略显急躁。 陆则看了那匹马一眼,没多说什么,却没想到在经过一个客栈的时候,那匹马忽地前蹄一软,猛然跌地不起,耶律齐一时不备,险些摔下马,整个人都紧紧扑在了马背上,姿态狼狈。 他本就在气头上,此刻更是点燃了怒火,脸色扭曲正欲说什么,萧凌瑞先幸灾乐祸地开口了:“王子殿下,实不相瞒,我老早就看你这马性情不好,实在暴躁。长久骑行,难免遭殃。” 他高居马上,看着耶律齐啧啧道:“瞧瞧王子现在,这匹马着实可恨。” 耶律齐本想说分明是有人拿东西打到了他的马蹄上,他的马才会忽然失控,但他环视一周却没找到线索,只能咬牙忍气吞声道:“不劳王爷费心,这匹马跟了我许久,鲜少出差错,却不知为何,今日出了这等事。” 他恨恨地看着萧凌瑞,分明是把账记在了他的头上。萧凌瑞毫不在意,摇头晃脑道:“许是异国他乡,水土不服。”萧凌瑞笑眯眯地道:“无妨,多养两天就好了。” “实在不行,本王府中也有几匹良驹,送与王子一匹,也无大碍。” 马儿已经站直了身子,耶律齐眼中几欲冒火,一字一句道:“就不劳烦王爷了。” 一行人再次启程,萧凌瑞面上笑意深深,显然很是愉悦。陆则看了他一眼,又若有若无地将目光落在了道路一旁的酒楼上,见二楼窗户处隐约露出的半张侧脸,眸中笑意渐深。 外国使臣入京,鸿胪寺专门有地方安置,名为典客馆。 到了地方之后,耶律齐看着朴素的大门,眉头紧皱:“你们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就是这种地方?” 鸿胪寺卿面色不变:“回王子的话,鸿胪寺下设典客馆,专为招待外国使臣。” 耶律齐道:“就这么个破地方,你在寒碜谁呢?” 鸿胪寺卿道:“王子言重了。大周素来一视同仁,周围友邦不论哪国使臣,皆是在此处下榻。” 耶律齐脸色难看,到了大周之后基本上没一件顺心事,他一抽马鞭,道:“本王子不住。” 鸿胪寺卿笑意依旧:“王子随意。王子若是愿意住在客栈,我们也无异议,只是客栈鱼龙混杂,恐于王子人身安危无益。” 耶律齐神色微动。 陆则在一旁笑着补充道:“或者王子若是花费银钱另置一处宅院安置,我们也并不反对。” 耶律齐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置便置,这破地方,本王子是待不下去。” 陆则笑眯眯的,转头对身旁的鸿胪寺卿开口道:“大人,下官以为,此行回去面见圣上,须得同陛下提一提催催西秦战争赔款之事。五王子如此手笔,想来西秦也不缺银两,之前所谓国库空虚的话,也只是推托之词。” 耶律齐动作一顿,听着陆则悠悠道:“如此,也不知西秦王是作何想,莫不是……故意拖欠赔偿?” 身边的大臣扯了扯耶律齐的衣角,目露警告。耶律齐紧咬牙关,回身道:“不走了!” “本王子忽然觉得待在这里也不错,就在此处安置吧!” 他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陆则还在一旁颔首赞同道:“对于各方来客,大周都是尽了心的,想来不会负王子所望。” 耶律齐阴沉地瞪了他一眼,策着马走了进去。 等将人都安置好,陆则一行人面面相觑,才算松了一口气。 鸿胪寺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此次多亏了有陆大人。” 陆则连忙拱手:“大人言重。” · 虽是将人安置好了,但晚间皇宫设宴款待来使,他们一行人自是要去,也是不能松懈。 陆则回鸿胪寺又处理了些事务,到了晚间,便和鸿胪寺卿一同前去赴宴。 宴席设在保和殿外,此时皇帝未到,热闹非凡。陆则环视一圈,卫晏也尚且没来。 他也不急,随着鸿胪寺卿在自己位置上坐好,稍等片刻,皇帝到来,皇后略落后半步,身后另跟着卫晏和萧凌瑞两个人。 群臣跪拜过后,宴会继续,只是氛围拘谨了不少,还有些目光时不时落在殿外,看那西秦来使何时能到。 索性那耶律齐虽然嚣张,但还没到堂而皇之迟到的地步。不过片刻,一群身形壮硕的异域男子走入殿内,向皇帝行过礼后,才落座席间。 其间那耶律齐目光扫过殿内,先是落到了陆则身上,眉头狠狠地皱了皱。又看着列坐武将前列的卫晏,眸光微沉。 皇帝一声令下,舞女鱼贯而入,身姿袅娜,伴着丝竹合鸣,轻盈起舞,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宴席就此开始。 最初气氛尚且轻快,西秦来使那边都有专人伺候,皇帝身居高位,声音威严:“五王子远道而来,觉着可还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尽管开口。” 在皇帝面前,耶律齐还是稍稍收敛了一些,他起身回道:“回陛下的话,一切皆好。景好,人好,尤其是美人,更是深得小王之意。” 皇帝眸光微暗,笑着道:“哦?这么说,王子是有心仪之人了?” 耶律齐一躬身,道:“不瞒皇帝陛下,小王此行前来,除却朝贡,另有一要事。” 皇帝一手似有若无地敲着桌子,顺着他的话道:“何事?” 耶律齐抬头看去:“西秦与大周征战已久,彼此之间难免伤了和气。父王欲同大周重修旧好,特命小王来向皇帝陛下提出联姻之事。” “哦?”皇帝面色深沉莫测:“那王子是看中了谁呢?” 耶律齐目光落到卫晏身上:“小王心仪卫晏已久,愿皇帝陛下成全。”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皇帝却是神色不变,声色沉沉道:“五王子可能不止,魏北侯早有婚配,如何能再行联姻之举?” 耶律齐:“早有婚配又如何?大周不是有和离之说吗?再者,在我西秦,只有强者才配拥有美人。” 他把目光落在卫晏身上,一字一句道:“小王愿同陆大人决斗,若小王赢了,还望皇帝陛下同意小王的请求。”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到陆则身上。陆则却是神色自若,自斟自饮了一口,才慢慢抬起目光,看着耶律齐,笑道:“在我大周,唯有未经教化的野蛮人才会强抢人夫,都说西秦作风豪放,本官算是见识了。” 此话一出,殿内传来低低的哄笑,耶律齐脸色瞬间难看。 陆则往卫晏的方向看去,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道:“再者,在我大周有这么一句话,佳人配才子,美人配英雄。”他笑道:“魏北侯乃我大周战神,战功赫赫,名声在外,其夫君自然也得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在下不才,承蒙圣上看中,忝列今科探花之位,自认也算得上有几分才学。而五王子……” 他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容温雅:“听闻阁下曾在战场上险些被魏北侯枭首,可见是于武艺上是无甚造诣。那么敢问王子……有何长处?”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目光纷纷落到了耶律齐的身上。 耶律齐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一只手就能打趴下,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放肆!” 只听“啪”的一声,杯盏落地,耶律齐一惊,回头看去,就见皇帝脸色沉沉,不悦道:“陆卿是我大周官员,代表的是我大周,五王子这话,是看不起我大周不成?” 卫晏也按住了腰间佩剑,冷声道:“西秦如此作态,本侯未看出求和的诚意在哪。若是西秦无意求和,想要再战,本侯也奉陪到底!” 耶律齐悚然一惊,怎么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身旁的呼延律见状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道:“皇帝陛下误会,我等万万没有此意。五王子只是钦佩魏北侯,口无遮拦了些罢了,还请皇帝陛下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耶律齐也连忙道:“小王只是不想魏北侯嫁了这么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而已,心直口快惯了,绝无冒犯皇帝陛下之意!” 大殿一时冷寂,皇帝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就连跳舞的舞女也跪伏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陆则忽然起身,拱手道:“陛下。” 皇帝目光轻移,就听陆则道:“陛下,既然五王子如此作想,臣也不介意同五王子比试一番。” 皇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目光扫过卫晏,却见他也是一阵错愕,心下不免讶然,问道:“爱卿此话当真?” 陆则神色坚定,道:“当真。以免五王子觉得我大周的读书人都是缩头乌龟,污了我大周的脸面。”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既如此,朕允了。” 卫晏收到陆则安抚的目光,心下虽然知道他有分寸,却也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大殿之内窃窃私语之声不绝,就连耶律齐都没料到他会同意,面上顿时浮现一抹残忍的笑:“陆大人大气,只是比试间伤人难免,陆大人若是受了伤,可莫要怪小王。” 陆则颔首:“自然。” 卫晏垂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耶律齐一时爽快大笑:“既如此,我也不欺负陆大人。陆大人且随意找件武器,莫要说我欺负一介文人。” 陆则闻言也没拒绝,目光微转,落到卫晏身上:“侯爷,佩剑可能一用?” 卫晏唇瓣微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扬手一扔,陆则便牢牢抓住。 舞女已经识趣退下,两人行至大殿中间,耶律齐冲他伸出了手,面上满是自信满满的得意洋洋:“陆大人,你先请。” 陆则看了他一眼,也没客气,提剑挥了过去。 这场比试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耶律齐虽武艺不甚精通,但也是自幼习武,底子放在那,再加上陆则看起来文弱,不像是有武术功底的样子,耶律齐本以为他是必胜的。 可当那锋利的剑尖指向他的喉咙时,对上陆则黑沉的眸子,耶律齐仿若一瞬间回到了当初在战场上,从卫晏手里死里逃生的时候。 冷汗不自觉浮到了后背。 陆则这一手极快,快到别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便收回了剑,伴随着“铿”的一声,剑身入鞘,他拱手道:“五王子,承让了。” 卫晏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看着陆则的目光满是笑意。 耶律齐良久才反应过来,眸带惊慌:“你、你——” 陆则顺势将他扶了起来,道:“我大周读书人精通君子六艺,本官不才,于剑道不算精通,不过侥幸而已。” 耶律齐脸色越发难看,皇帝也刚才陆则那一手中回过神来,见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沉声道:“朕视魏北侯如亲弟,其夫君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件事,五王子莫要再提。”他顿了顿,又道:“我大周宗室青年才俊甚多,如果西秦当真有联姻之意,送来几位公主,朕也欢迎。” 耶律齐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站起身道:“小王领命。皇帝陛下的话,小王回去后也会禀与父王。” 皇帝一挥手,舞乐继续,殿内又热闹了起来,人人面上带笑,只西秦这一行人,面上不怎么好看。 此后直至宴会结束也未在有什么风波,等到西秦使臣离席,殿内才慢慢散去。卫晏又跟着皇帝去了御书房,临行前给他打了个手势让陆则等着他一起,陆则自然无有不应。 各家的马车都停在皇宫大门之外,此时时间已晚,各位大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唯有陆则的马车尚在那停着。 陆则在马车里坐着,忽地听到车夫唤了一句侯爷,连忙就要拉开车帘,卫晏正好此时上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相对而笑。 卫晏语带促狭:“这回不担心我见了那五王子会变心了?” 陆则顿了顿,道:“保不准就有人喜欢那种类型的。” 卫晏坐在他身侧,闻言睨了他一眼:“那定然不会是我。” 车夫已经驱着马儿慢慢往前走,此时天色尽黑,周遭也无别的声响。 二人贴在一起,卫晏听他说了今日之事,忍不住问他:“你是何时学的那些招式?怎地我都不知道?” 外行看热闹,卫晏却是看得出来陆则的确没有习武功底,之所以能赢了那耶律齐,一是用了些技巧,二是耶律齐本身轻了敌。 陆则捏着他的手笑道:“我每日早早起来去晨练,莫非一点效果都没有?” 卫晏看他:“你就是在练这个?在耶律齐还没来之前?” 陆则道:“不是说那耶律齐有联姻的打算?”他一根一根地捏着他的指头,道:“若是消息当真,那他难免会找我麻烦。别的我都不怕,唯有武艺我是落了下乘的。我想了想,同孙副将商量了下,定了一套招式,能借着技巧快速取人性命,却只能用于出其不意的前提下。” 他看着卫晏:“你之前不是说那耶律受尽宠爱,一向高傲自负,再加上他之前在战场上险些被你擒获,想来本身能力也有限,我才想着一试。” 此话自然是假的,陆则经历过诸多世界,本身实力便是不俗。即便这具身体能力有限,对付一个耶律齐也是绰绰有余了。 卫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偷偷摸摸做了这些事,怎地也不同我说?” 陆则理直气壮道:“当初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先同你说了,倒显得我怕了那耶律齐。” 卫晏忍不住笑,往他身边凑了凑:“你若同我说,我还能同你对练呢。” “对练?”陆则扬眉道,一手毫无征兆地扣上了他的腰,把人带到了自己怀里,咬了咬他的耳朵,含笑开口道:“侯爷是说这种?” 卫晏一时不备,还真被他得手,心下不免诧异道:“你这段的时间的训练倒是颇有成效。” 陆则扣着他的腰紧了紧,咬了咬他的下巴,桃花眼朦胧暧昧,他压低了声音,别有所指道:“成效可不止在这一方面,侯爷可要试试?” 卫晏低头看着他,片刻后,咬上了他的唇。 当天晚上,卧房一片混乱,四更天的时候,还叫了一趟水。 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早已习惯。 第 65 章 昨夜闹得实在荒唐了些, 翌日一早,不仅卫晏没醒,就连陆则也睡到了天色大亮。 好在西秦使臣已然抵京,他们要忙的事便没那么多, 稍晚点去鸿胪寺也无甚大碍。 用过早膳后, 陆则抵达鸿胪寺, 问身边的下属道:“西秦那边如何?” 下属轻笑了一下,道:“许是昨日受够了教训,他们倒是老实,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只是……那五王子昨日从宫中出来后便去了京中最大的青楼,夜宿其中, 至今未归。” 陆则顿了顿,道:“无妨, 他们要去便去,只要不惹是生非,还能拘着他们不成。” “也没想拘着。”下属嘟囔了一句:“可那五王子也太过夸张了些……据说昨天晚上把楼里稍有姿色的姑娘都叫了过去, 惹得旁的客人都心生不满了……” 陆则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替他们操心。” 下属嘿嘿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个个粗鲁无礼,楼里的姑娘去伺候他们,实在是委屈。” 陆则道:“忙你的事去吧。” · 西秦使臣来此,朝中自然还有别的招待活动。只是昨日刚在宫中设过宴,又念其长途跋涉辛劳, 便空了两天的时间,留着他们好好享受大周的风土人情。 如此这般,鸿胪寺的众人也清闲了下来。又值休沐,陆则前些日子在宫宴上的行为到底是传了出去,原本对其很是看不上眼的诸多学子们也不由改变了态度, 心下对他越发好奇。 正直春日,京郊芳林山上桃花盛开,诸多文人设宴于此,便有科举同榜给陆则下帖相邀。同时收到帖子的,还有严为敬和姜凭轻二人。 陆则对这种文人宴会没什么兴致,但是对踏春倒是颇有兴致。正巧卫晏也无事,索性便应了邀约。 卫晏道:“西秦来使尚在京中,届时我给你派一个侍卫,以防万一。” 陆则看着他,很是疑惑道:“你不同我一起吗?” 卫晏更是奇怪:“你们同榜聚会,我去作甚?” 陆则道:“芳林山景色审美,你若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作甚?” 卫晏道:“不是还有那么多同榜吗?” 陆则嗤了一声:“我有夫郎,作何要在这良辰美景同他们一群男人一同赏花?” 他拉着卫晏的手:“你若不愿去我便回了帖子,左右也没什么意思。” 卫晏顿了顿,戳了戳他的脸:“那你那些同榜中,也没人带妻子夫郎前来的吧?” “他们带不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带的。”陆则笑着看他:“侯爷可愿应我这个邀约?” 陆则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晏岂还能拒绝?当即无奈地笑着同意了,心下对这一趟却也是有期待的。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过后,带上管家备好的一些东西,两人坐在马车里,缓缓出了城门。 芳林山距离京城不算远,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山体不算高,不到百米的高度,其势平缓,其上桃林遍布,即便是站在山脚下,也能一睹桃花翩然而落的风采。 近来天晴,上山的路久经踩踏已然平坦宽阔,任一辆马车通过毫无问题。等到了山顶,地势平坦,远处更甚能看到些许亭台建筑,甚至有些人家的庄子也都建在此处。 车夫在一处合适的地方停下,陆则走下马车,环顾四周,后面是桃林,前方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人群攒动,热闹至极。 正是设宴之处。 陆则看了那边一眼,问卫晏道:“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卫晏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兴致缺缺道:“不了。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等你便是。” 卫晏知道自己在那些文人雅士中的名声,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离经叛道的代名词。卫晏一贯是懒得同他们一般见识,若是去了,届时万一发生了什么口角,他不高兴,别人也不高兴。 再者,他对这些谈些诗词歌赋的诗会也根本没兴趣。 陆则也没强迫,闻言便道:“那我去那边打个招呼,一会便来。” 卫晏应好,看着陆则的身影慢慢远去,才转身同车夫一起,将马车上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还支起了火堆。 管家准备了不少糕点吃食,完全够他们午间享用的了。 …… 另一边,陆则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亭台是临水而建,旁边一条小溪,顺着山体缓慢流淌,清澈干净,隐约可见溪底的游鱼。 那些人皆作文人装扮,有的坐在亭台之中,有的则在溪流旁边,气氛热烈,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陆则听了两耳朵,只听见什么山啊水啊桃啊之类,似是在行飞花令。 先注意到他的还是熟人严为敬,他挥了挥手,眼前一亮:“陆兄!” 招呼一出,众人纷纷侧目。陆则映上那么多道目光,倒也好不怯场,拱了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同他回了一礼,态度略显恭谨。 毕竟若论官职,陆则还是要比他们高上一些的。 双方互相见过礼,其中一名文人笑道:“陆兄可是来迟了,让我们好等。” 陆则抬步上前,闻言笑道:“是我的错。隔着老远就觉得这里文气不凡,匆忙赶来,想来是错过了热闹。” 一人笑道:“没错过没错过。我等正在行飞花令,规则是从山、水、花中任选两字。陆兄既来了,不妨一试?” 陆则在严为敬旁边落座,闻言看了眼四周,自然而然便吟诵出口道:“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众人拍手叫好,又有人紧跟了一句“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周围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陆则寻着间隙问严为敬:“怎地未见姜兄来?” 严为敬忍俊不禁:“说是国公夫人在为姜兄相看姑娘,一时脱不开身,这才没能来。” 陆则也忍不住笑了:“姜兄这是想清楚了?” 严为敬摇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自己同国公夫人提的,但我瞧他现在的样子,只怕是有些后悔了。” 两人在那窃窃私语,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陆兄怎地只同严兄一人说话,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不成?” 陆则面色一顿,回眸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绿色长袍的文人,手摇折扇,面上带着笑,却未达眼底。 陆则眸色暗了暗,拱手笑道:“兄台这是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念及姜兄未来,同严兄问上一问罢了。” “原是如此。”那书生了然点头,似是玩笑般的开口:“我还道像是此等高门之事,寻常人难以知晓,陆兄却是不一样呢。” 陆则神色不变:“兄台此言何解?” “毕竟有魏北侯在……”那人话尚未说完,就蓦然住声,随即摆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没什么,陆兄只当我玩笑便是。” 第 66 章 周围一时寂静。 陆则看着他片刻, 却笑了:“我观兄台的意思,却不似在开玩笑。” 绿袍公子笑了笑,道:“有魏北侯在,大人又同在翰林院为官, 得到消息的渠道会多一些。”他顿了顿, 又有些意味不明道:“毕竟也不是谁都那么幸运, 能从会试几十名的成绩一举中得探花之位,直入翰林的。” 陆则端着茶盏晃了晃,道:“也是。”他抬眸看去,慢悠悠地道:“探花除却文采过人,还需仪表尤美, 如兄台这般,想要这探花之位也是枉然。” 绿袍公子怒而起身:“陆则,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则淡淡看着他,笑得轻慢:“开个玩笑罢了,兄台何必这般作态?” 绿袍公子呼吸急促, 厉声喝道:“陆则,你莫要以为你身后有魏北侯撑腰便能如此嚣张!色衰爱弛,以色侍人者,终是得不了长久!” 周围一片死寂。严为敬眉头紧皱,正欲说什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说什么呢?” 众人皆回眸看去, 只见一月白长袍的公子提步行来,五官倒是深邃分明,只眉尾的那一处伤疤平白给人添了几分凌厉不好招惹之意。 旁人不认识他,严为敬却是见过他来接陆则下值的,连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下官见过侯爷。” 众人心中一惊, 也纷纷起身,见礼的声音一时熙熙攘攘,唯那绿袍公子脸色微白。 陆则神色微软,提步迎了过去,温声问道:“怎么来了?” 卫晏看着他:“等了许久都未见你来,便过来找找。” 他目光扫视那群人,声音微冷:“方才在说什么?什么得不了长久?” 众人皆不说话,那绿袍公子额上冷汗直冒,不觉咽了咽口水。 他敢当面和陆则对峙,却不代表他敢招惹这位声名顶顶的魏北侯。 卫晏没得到答案,神色微臣:“是要让本侯再问一遍?” 一群人静默不语,唯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了那绿袍公子的身上。 那人咽了口口水,咬紧牙关,上前一步道:“回侯爷,是下官所说。” 他只希望他没能听到他们所有的话。 卫晏目光轻飘飘落到他身上,眸色冷沉,慢慢道:“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绿袍公子呼吸一窒:“下官——” 卫晏未等他说话,便道:“你叫什么?” 那人嗡嗡道:“下官……李文修。” 卫晏:“在何处任职?” 他结结巴巴道:“户、户部轮值。” “户部?”卫晏睨了他一眼:“倒是个好去处。” 李文修心还没放下来,就听卫晏道:“只可惜如你这般,想来在户部,也待不长久。” 李文修脸色骤变,正欲说什么,卫晏已经没心思听她言语,牵着陆则的手转身就要走:“等了你许久,就为这些人耽误了时间?” “早同你说了,若有人敢在你面前说些什么话,无需在意,同我说便是,何苦你现在同他们费口舌?” 陆则面上带笑:“本也并未在意,好在你及时赶了过来。” 李文修闻言脸色更是难看,被免官的恐惧已经战胜了对卫晏的惧意,匆忙两步就要上前:“侯爷!你不能这样!” 卫晏脚步一顿,回眸看去,李文修脸色难看,壮着胆子道:“我并犯错,侯爷不能无缘无故就说出这种话。” “犯错?”卫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蔑道:“户部能人众多,你无需犯错,毫无建树就是最大的错处。” 进士一甲三人可直接入翰林。二甲三甲却需经过朝考再行确定去往何处。这李文修虽侥幸入了户部,但若作不出什么实绩来,到最后也是下放到地方当知县的命运。 李文修握紧拳头,脑子一热,话不听使唤地就脱口而出:“若说毫无建树,侯爷不是当之无愧吗?” 陆则目光扫了过去,眸子沉沉。 众人也是一片惊讶。 李文修话说出去便后悔了,但事已既此,也不能收回。他只能针锋相对道:“据闻昨日西秦来使曾言欲与侯爷联姻,结两国之好,侯爷若当真一心为民,又怎能耽溺于儿女私情?何不同意?边疆亦能安稳少些战事,百姓和将士也能少受些苦楚。”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陆则神色蓦地冷了下来,说道:“鼠目寸光,井底之蛙。我知晓人有参差,却也未想到,进士之中,竟还有如此蠢货!” “先不说魏北侯战功赫赫,统御全军守卫边疆,他若去联姻,边疆百姓交给谁?你这么个废物吗?就说此事是皇上所定,亦是皇上所允,你在此言这些,究竟是对本官不满,还是对皇上不满?” 李文修脸色煞白,陆则又道:“李大人既如此关心边关百姓,不若我现在便去请示皇上,将你送与那西秦公主。传闻那西秦公主极爱男色,尤其是文质彬彬的文人。皆是联姻,我大周送一位进士过去,一来显得重视,二来也能和了那公主的喜好。” 李文修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陆则,你莫要在此轻言侮辱人!” “侮辱?为国为民之事,在李大人口中怎么成了侮辱了?”陆则冷声道,看着他的目光冰冷:“坐井观天之辈,难窥天之浩瀚。李大人日后还是莫要再随意说话,徒惹旁人笑话。” 周围皆是鸦雀无声,李文修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偏偏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陆则牵着卫晏的手,回头收敛了满身锋芒,温声道:“我们走吧。” 卫晏目光随意扫过,显然是没将那人放在心上,转身正要离去,却忽闻不远的桃林处传来一阵掌声:“精彩,当真是精彩。” 陆则脚步一顿,回眸望去,就见桃枝翕动间,耶律齐缓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边鼓掌边道:“陆大人伶牙俐齿,小王算是见识到了。” 陆则面色不变,只道:“都说西秦男儿豪爽率直,光明正大,莫不成是偷听旁人说话的光明正大?” 耶律齐耸了耸肩膀:“陆大人这话属实冤枉。小王不过偶然路过此处,正巧听到了这些话,并未遮掩,何来偷听之说。” 难得休沐,陆则不愿同他多说什么,闻言只道:“既如此,便同五王子道个歉。还望五王子玩的开心。” 耶律齐没料到他是这般反应,道:“小王初来乍到,对此处不甚了解。陆大人难道不该引着小王四处走走?” 陆则看了他一眼:“五王子可能不知道,今日是大周官员休沐之日。” 耶律齐挑了挑眉,陆则道:“今日之内,不理公事。五王子有何要求,且等明日吧。” 耶律齐脸色扭曲了一瞬,又强行回复了镇定。他把目光落到了卫晏身上,道:“毕竟相识一场,二位当真如此无情?” 陆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轻声笑道:“我还以为,于五王子而言,是最好不相识呢。” 耶律齐眸子一凌,又恢复了平静道:“陆大人也说了,公是公,今日小王来此游玩,也只是私人出行。” 陆则同卫晏对视一眼,只道:“既如此,五王子请便吧。” 话音刚落,二人相携离去,耶律齐也跟在两人身后,唯留一群文人,面面相觑。 严为敬不欲多带,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一行人一路到了马车停放之处,耶律齐看了眼四周,啧了一声道:“小王还说进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畜生,到时候也是一顿饱食。却未想到,若偌大的林子,竟连一只兔子都没有。” 陆则在铺满了点心的绸布前席地而坐,闻言道:“芳林山本为赏景,自然是要保障好来者的安危。五王子若是想要打猎,同皇帝陛下提一嘴,自然会有人安排。” 耶律齐坐在二人对面,到也不客气抓过了一把点心吃,扬了扬眉道:“大周果然繁华,还有此等专供游玩之处。”他看了眼后面的桃林,又看了眼手中的点心:“就连这点心亦是精巧别致,在我西秦,可没有那么好的糖能用做这等甜美的点心。” 陆则只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道:“王子若是喜欢便多吃一些。” 耶律齐一把将那绿豆糕塞进嘴里,看着陆则道:“陆大人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应该无需我说的那么明白才是。” 陆则饮了口茶,慢慢道:“恕在下愚钝,难解王子话中之意。” 耶律齐笑了一声:“陆大人若是愚钝,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他抬眸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人,道:“西秦与大周交战数年,对双方都造成了极大的危害,难道两位就不想彻底结束这种情况?” 陆则只道:“这是朝中大人们需要操心的事,在下不过一小小的六品官,王子实在是找错人了。” 耶律齐没管他说什么,只径自道:“我那老子年纪也实在是大了,这些年在那群臣下的教唆下已经开始动摇,要立我那位好哥哥为世子。如今更是想出联姻这种可笑的手段,简直是愈发昏庸。” 他凑上前些许,看着二人的神色,压低声音道:“我也不同二位说虚的,若是二位肯助我一臂之力……我登上王位的那一刻,便是大周和西秦百年和平开始的一刻。” 卫晏神色微动,他垂下眼眸道:“漂亮话谁都可以说,若是西秦大王子在这儿,说出的话只怕也不差。” 此话便是有戏,耶律齐坐直了身体笑了笑,道:“话说的漂亮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小王此番前来,自然是有诚意的。” 他说着,张开一只手,道:“五百匹骏马,侯爷觉着,这个诚意可够?” …… 耶律齐并未死缠烂打,话留下之后就起身离开,整个人进退有度,同昨日的莽撞无脑截然不同。 卫晏和陆则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踏青,在回程的马车上就此商议道:“耶律齐是急了。” 陆则道:“西秦王后身后有着强大的实力,西秦王就算再宠耶律齐,也不得不考虑那些臣下的意见。只怕此行的使臣中亦有那位大王子的人,不然他也至于只带了两个仆从。” 卫晏垂眸片刻,道:“他要急,便让他急。” 事情同他们一开始的设想虽然不一样,但结果却要比他们设想的更好一些。 如今占据主动权的是他们,有求于人的,是耶律齐。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有了更大的操作空间,他们能从中获取的益处,也能更多。 “只是这五王子,倒也是个聪明的,若他当真掌控了西秦,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卫晏不免忧虑道。 陆则只道:“即便是聪明,那也聪明的有限。” “再说了,朝中那么多人,要拿个怎样的章程,自有那么多人费心呢。”他揉了揉卫晏的脑袋,把人抱在怀里:“现在还剩半天,夫郎还是想想,该怎么陪我过吧。” 卫晏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昨晚折腾了那么久……还不够吗?” 陆则只道:“对你,我怎么会够?” …… 这件事禀告给皇帝之后,朝中诸臣的意见同陆则他们一致,拖。 拖得越久,耶律齐越受不了,他们能谈下来的好处也就越多。 也是因此,耶律齐每每明里暗里试探起此事,却总是被糊弄过去。他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面越发焦躁,内心也陷入了不自信当中。 事情的转机在耶律齐遇刺之后。 当天夜里,在耶律齐最常去的青楼,卫晏和陆则应邀前来,就看到他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满脸焦躁的模样。 耶律齐连忙上前,用完好的左手握住陆则的肩膀:“我之前的提议,陆大人究竟是作何想?”他指了指自己受了重伤的右臂,急躁道:“今日的刺杀你们也都看到了,耶律隼就是想让我死在大周,好嫁祸给你们,他就能堂而皇之的再次发兵!” “若是任由他继位,西秦和大周之间定将永无宁日。但我不一样,我能承诺,只要我在位一日,大周和西秦之间就绝不会有战事!” “我的诚意已经摆在那了,你们若觉得不够,咱们完全可以再商议!” 陆则和卫晏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眸中皆带着几分笑意。 鱼儿上钩了。 …… 接下来的事自有朝中各位大臣操心,陆则如今的地位,还远远够不上这等朝廷要事。 他只知道那几日耶律齐脸色慢慢好转,直到西秦使团离开京城,他的神色已然轻松。 可见谈判结果不错。 西秦使团离开,鸿胪寺也就瞬间清闲了下来。 导致陆则虽身兼两职,但每日晚出早归,还没卫晏忙。 是日阳光正好,陆则躺在榻上靠在窗边悠闲地翻看着书籍,777见状忍不住在他脑海里说话:【宿主,你这样真的好吗?】 陆则扬扬眉:【怎么不好了?】 777说:【就……任务目标在外面忙,你却在这儿这么清闲……】 【而且宿主,我感觉你没前两个世界那么勤奋了……】 明明前两个世界宿主一开始就急着赚钱开公司,但这个世界宿主都来这么久了,却每日悠悠闲闲,除却西秦使团来的那段时间,好像从来没做什么正经事。 陆则把书放在面前,慢悠悠道:【傻七啊,我以前奋斗是不得不奋斗,现在我夫郎有钱有权有地位,我还奋斗什么?】 777支吾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可宿主,你这算是在……吃软饭吧?】 陆则含笑应声:【777真聪明。】 777一时默然:【你还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 陆则嗯了声,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怎么,有规定不能吃软饭吗?】 777憋了口气:【没有。】 它默默蹲在陆则意识海墙角,道:【宿主开心就好。】 第 67 章 春日阳光和煦, 陆则悠闲地在在榻上躺着,但笑不语。 旁边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则不必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 果然, 搭在脸上的书本倏然被拿起, 陆则睁开眼一看, 正对上卫晏精致中略带锋芒的脸。 “忙完了?”他笑着问道。 卫晏点了点头,随手翻开手上的书:“你又在看什么乱七八……” 话还没说完,看着那上面一页页的图纸注解,卫晏不由挑了挑眉:“治水经要?”他垂眸看着陆则:“怎么忽然想看这种东西了?” 陆则握着他的手,半直起身子, 把人带到自己身上,道:“不是说淮南一带水患突发?我想着看看的前人治水经要, 有何可用之处也能借鉴学习。” 卫晏坐在他腿上,闻言一扬眉,略有惊讶道:“你想去治水?” 陆则嗯了一声, 抱住他的腰道:“你也说了我不是能安稳坐下来修史的性子,总不能在翰林院白白浪费三年。又逢此时水患突发,去那边看看,也比一直待在京城里好。” 卫晏认真看着他道:“你这次接待西秦来使有功,皇上定然会赐下赏赐。礼部尚书对你颇为看中,兵部尚书那边见你在大殿上的那一手, 也是心心念念,想将你要到兵部。你若当真想去治水,便是舍弃这两者而选了工部了。” 工部也不是不好,只是比起礼部和兵部,到底是差了那么一点。 陆则笑道:“那就只能多谢两位大人的厚爱了。” 卫晏抿了抿唇, 忽地道:“以你的聪慧,从翰林院老老实实做起,日后入阁拜相,也不无可能。” 陆则摸着他的长发笑:“可我却于那条官途无意,左右有夫郎在,也无人敢欺我,何不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卫晏看着他沉默片刻,慢慢靠入他的怀里,闷声道:“我会同陛下说。” 卫晏不蠢,又怎会不明白陆则是在考虑什么? 他是魏北侯,战功卓绝,手掌西北大军,在武将中已然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而身为他的夫君,陆则若是再表现得锋芒毕露,入阁拜相,届时一文一武,相当于他们一家手握了大半朝堂。就算他们无异心,皇帝又岂能安心? 尽管卫晏有从龙之功,跟皇帝关系匪浅,但人心是经不得考验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源头才是最妥帖的。 他喃喃道:“你无需这般委屈自己。” 陆则揽住他的腰,靠在他的颈间,道:“这是我兴之所至,又怎能算委屈?” 陆则经历了上百个世界,各种身份都尝试过。位高权重者如丞相,摄政王,甚至于皇帝他也做过两次,对于权利早已没什么欲.望,相反,尝试各种不同的生活,也算是另一种兴趣。 他在他颈间蹭了蹭,轻笑道:“只望夫郎日后莫要嫌弃我没出息便是了。” 卫晏拍了拍他的脑袋,嗔道:“又说胡话。” …… 未过两日,皇帝便宣陆则进宫,赐下了一堆赏赐的同时,也问他可有意继续留在礼部? 当时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皆在,面对二者的盛情,陆则却婉言拒绝,只道愿同工部诸位同僚一同前往淮南治水。 虽说卫晏事前有同皇帝提过,但真的听闻陆则这般说皇帝还是免不了惊讶。他确定了陆则的想法,挑了挑眉,看着身边的太监道:“朕没记错的话,工部都水司似乎还缺个员外郎?” 那太监笑着应是:“回陛下,正是。” 皇帝转头看向陆则:“此行既是爱卿自己要求,便朕便允了。也望爱卿能做出点成绩来给朕看看,否则,这员外郎的职位,只怕朕就要收回去了。” 陆则当即恭声应是:“臣,叩谢陛下圣恩。” …… 淮南水患危急,自是不能再耽搁。卫晏本想同他一起去,却未想临时有要事,只能任由陆则一人前往。 而这一分别,少说便是半个月。 卫晏脸色不太好看,陆则轻声哄道:“京城离淮南也不算远,我们尽早把水患治了尽早回来可好?” 卫晏闷声道:“不必。” 淮南水患他也有所耳闻,只听闻水流之大近年罕见。死在那场大水里的百姓亦是不少。此行不说穷凶极险,也需得时刻注意,卫晏怎好再催促他什么? 他敛了敛心神,道:“你莫要着急,自己安危最重要。大不了我办完事后找你便是。” 陆则这才应好。 临行前夜,卫晏替他收拾好行囊,依依不舍地同他亲近缠绵,无比的主动。 事后,卫晏靠在陆则身上,一手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沉默片刻,忽地道:“说不准你回来之后,这里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上次御医来看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说不准这一个月里…… 陆则一顿,垂眸看着他带着一层浅浅腹肌的小腹,眸光闪烁,却是低下头亲了亲,笑道:“那我是不是得更加努力了?” 卫晏惊呼一声,又被扯了过去。 陆则这些时日坚持不断地锻炼,身体比之以往也好好上了许多。最起码再做这档子事,第二天醒来卫晏是能明显感觉到腰酸腿痛的。 “你莫要,嗯……你轻点,万一有了……” “孩子……” 红烛帐暖,春宵一夜。 …… 翌日一早,卫晏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揉了揉腰,往一旁看去,床边早已没了另一个人的温度。传来侍女一问:“主君什么时候走的?” 侍女答:“卯时初刻便起了,用过早膳便出门了。” 卫晏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他起身穿好衣裳走到桌边,本是想喝些茶水,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上面杯盏压着的一封信。 卫晏动作一顿,拿起一看,面上笑容慢慢浮现。 只见信上写着: 阿晏,见信如晤。 起身的时辰尚早,便没想吵醒你。让厨房熬了些粥,醒来记得吃一些。此行淮南,路途不算遥远,我尽量早些赶回,你在京中,万勿担忧。 此后每日一封书信,望夫郎切莫嫌烦。 夫,陆则。 卫晏面上的笑意越来越盛。他拇指摩挲着开头的阿晏两个小字,又落到最后的落款上,轻笑着嘟囔了一句:“怎地这般粘人……” 话是这么说,但看他那脸上的笑容,心中作何想已是分明。 时间过得很快。 这段时日卫晏加紧处理手头上的事,每日回去就能收到一封驿站送来的书信,看着陆则在信中说着今日的所作所为,也能一点点捋清他干的事、淮南那边的近况。其中不乏凶险之处,陆则总是三言两语带过,但卫晏看了,却不免心惊,想见到他的情绪越发迫切。 终于是将京城的事宜处理妥当。根据陆则传来的信中所写,淮南那边结束还需一些时日,卫晏便准备过去寻他。马匹干粮都已经准备好了,却不想管家忽然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候、侯爷!” 卫晏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哎呀!”管家一拍大腿,急道:“侯爷!老夫人来了,还带着一位表小姐!” 卫晏一时疑惑:“什么老夫人?” “就是、就是陆家老夫人啊!”管家一脸焦急:“马车现在都已经到外面了,指着名儿让您去接她呢!” 卫晏瞪大眼睛,来不及惊讶,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边道:“陆家老夫人来了便是主子,人既来了,你不赶紧好好招待,这般作态又是为何?” 管家急得跟什么似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哎呀侯爷!您见了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管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若是一般情况自然不会如此。 主要是……那位陆家老夫人,看起来实在是来者不善呐! 陆府大门外,侍女小厮在两旁候着,余光看着门外那驾简朴到只勉强能遮风避雨的马车,皆是不敢出声。 直到卫晏匆匆赶来,冲着马车行了一礼:“不知老夫人前来,未能远迎,还望老夫人见谅。”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无人回应。卫晏面上疑惑,看向一旁的管家,见其苦笑地点了点头,才又将目光挪了回去,又试探性唤了一声:“老夫人?” “没规矩。”这回马车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长辈还未说话,谁准你开口了?” 卫晏眉头微皱,心下对于陆则家人前来的紧张期待也浇灭了三分。只是如今未见其人,陆则也不在府中,他也并未反驳,只道:“老夫人教训的是。” “早知老夫人要来,为老夫人准备的院落已然收拾妥当。烦请老夫人下车,移步住处。” “哼。”马车里声音再次响起,床帘拉开了一角,卫晏抬眸望去,却是见一衣着鲜亮的少女先跳了出来。 那女子五官秀气,鹅黄色的长裙,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卫晏一愣,事先并未听陆则提过他有妹妹,正疑惑间,便听那姑娘唤道:“姑母。” 卫晏神色一顿。 只见那少女抬起手臂,车帘再次掀起,一身着朴素、约莫四十来岁的夫人下了马车。抬眼望来,身上带有多年劳作的痕迹,五官较之京城同年贵妇要苍老许多,一双眸子昏沉,面相怎么看怎么刻薄。 卫晏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就听她道:“你便是我儿新娶的夫郎,卫晏?” 卫晏垂眸道:“正是。” 陆母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身上那一身短打上衣和额上鲜明的疤痕,轻哼了一声,面露嫌弃道:“一个哥儿,怎可如此装扮?粗俗无礼,哪有个哥儿的样?” 卫晏手指紧了紧。 自他成为魏北侯后,以往那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就自动在他面前消失。尤其是哥儿这件事,他知道有很多人不满,但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他也就懒得计较。 这是第一个。 时至此刻,卫晏已经完全意识到陆家之人和陆则不一样,之前的期待已经全然熄灭。 只是再怎么样,她也是陆则的母亲,卫晏不可能做什么,只深吸了一口气,想先把人应付过去:“老夫人说的是,我回去便换了这身衣裳。老夫人路途奔波,还是先进府歇歇吧,我让下人去准备些吃食。” 陆母斜睨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儿子的府邸,还用得着你来安排?” 这话一出,不说卫晏,就连管家也都憋着一口气,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生生按下去。 陆母没再搭理他,而是十分自然抬眸打量了陆府的门第,啧啧称赞道:“不愧是我儿,在京城都能有这么大的一处宅子。” 那少女站在陆母身侧,闻言也是柔声附和道:“表哥自幼便是聪慧的,云儿便知他未来一定会有出息的。这不,刚中了进士,不就立刻把姑母接过来了?” 陆母这话听得熨帖,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一贯是孝顺的。如今到了京城,也该是你的好日子到了。” 卫晏站在一旁,听着姑侄二人的话,眉头越皱越紧,终是忍不住问道:“敢问老夫人,这位姑娘是……” 陆母瞥了他一眼,握着许云的手道:“这是我兄长的女儿,也是自幼同则儿一同长大的。” 卫晏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跳。 陆母高抬下颚,道:“你既然问了,那我也就同你说了,云儿日后会同你一起伺候则儿,你们两个提前认识认识,也能好好相处。” 许云略低下头,满脸娇羞。卫晏却只觉得荒谬:“什么?” 陆母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云儿是我早早就看中的儿媳妇儿,她同则儿青梅竹马,彼此情投意合。如今虽说让你占了则儿夫郎的位置,但云儿心地善良,甘愿为妾。就等则儿回来,便让她进门了。” “你们二人,日后要好好相处。” 第 68 章 陆则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策马疾行,进了城后,天色已经将近黑沉。 陆府门外,管家焦急地在四周踱步, 时不时往远处望一眼, 等看到骑着马奔来的身影后连忙迎了过来, 近乎哭嚎地喊出了声:“主君——” 陆则翻身下马,姿态利落干脆。他把缰绳往管家手里一丢,就要往府中走去,边问道:“侯爷可在府中?” 管家连忙把缰绳丢给一旁的小厮,小跑着跟了上去, 皱着一张老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主君, 侯爷、侯爷他回侯府了!” 陆则脚步一顿,回头惊疑道:“回侯府了?” 管家点了点头道:“老夫人到了之后,侯爷一直精心伺候, 只是昨儿个宫中御医来了一趟,照旧给侯爷诊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医走了之后,侯爷当即便回了侯府。” 陆则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试探开口道:“主君?” 陆则回过神后,夺过一旁小厮手里的缰绳,再次翻身马上,只交代了一句:“我去寻他。” 管家匆匆迈着小步跟了上去,扬声喊道:“那老夫人那边——” 陆则缰绳一抖, 马儿当即奔了出去,声音也慢慢远去:“暂且不必告诉她我回来了。” 魏北侯府同陆府离得不远,陆则片刻便到了侯府门外。与陆府不同,魏北侯府外守着的皆是身形魁梧的将士,一个个面容肃穆,听到动静后回眸看去,见到陆则却不免有些惊讶。 他们迟疑片刻,还是抱拳行礼:“陆大人。” 陆则下了马,提步上前,问道:“侯爷可在府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道:“在。” 陆则闻言,看了他们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问道:“我可能进去?” “这……”两人面面相觑,皆有些迟疑。 若是寻常时刻自然并无不可,只是现在…… 想起昨天侯爷回来时的模样,再加上近来那些隐隐约约的传闻,侍卫们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 “恐怕得……通传一下侯爷……”一人小心翼翼道。 陆则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越发忐忑陆母是把卫晏气成了什么样,他揉了揉揉额角,道:“那我便在这儿等着。” 那侍卫明显松了一口气,正欲转身过去,却见卫晏的贴身小厮春台走了过来,皱眉问道:“做什么呢?” 侍卫原原本本将事情交代清楚,春台看了眼门外的陆则,斥道:“胡闹,陆大人来了,何需通传?” 他又说了他两句,这才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则,片刻后开口道:“大人且随我来吧。” 陆则将马交给一旁的侍卫,跟着他走了进去。 侯府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来。他问春台:“侯爷如今情况如何?” 春台目不斜视地走在前方,心中虽然知道不该怪他,但说的话却忍不住夹针带刺:“回了侯府,自然一切皆好。” 陆则抿唇,并未再说什么。 春台把人送到主院之外,回眸看着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主君请吧。” 陆则冲他颔了颔首,提步进去,穿过院落,走到卧房门口,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门响,卫晏坐在中间的椅子上,闻言抬眸看他,眸色复杂,神色却平静无波:“来了?” 陆则深呼了一口气,慢慢上前,语气微沉:“抱歉,回来晚了。” “我一时未料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抵京,未做好安排,让你受委屈了。” 卫晏听着他的话,看了他半晌,却是忽地笑了笑:“什么委不委屈的,反正不管她什么时候来,总归是要有这么一遭的。” 陆则张嘴欲说什么:“阿晏,我——” 陆则回回送来的家书里面都写着阿晏亲启,卫晏便一直心心念念想等他回来,听他亲口喊出这个称呼,但当此刻真亲耳听到了,卫晏却心情复杂,没等他说完话便打断道:“管家把事情经过都同你说了?” 陆则顿了顿,默默点头。 自然也是知道,陆母所说的什么纳妾之事。 卫晏偏着头看着他,两个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很近,却又莫名有种相距甚远的错觉。他看了他良久,才道:“陆则,新婚当夜我便同你说过吧,我给过你机会,若是日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哥儿寻上门来,我定不饶你。你可还记得?” 陆则点头,卫晏轻声笑着:“那现在,这所谓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表妹又是什么意思?” 陆则上前一步,同他解释道:“许云是我舅家表妹,母亲对其甚是喜爱,自幼便喜欢接她到家中小住。之前母亲也的确提过让她嫁与我为妻的想法,但我对她除却兄妹之谊,再无其他,也同母亲说过此事。却未想到,此行来京,她会把许云也带上。” 卫晏点了点头:“除却兄妹之谊,再无其他。” 他琢磨了一会,忽地笑了,轻声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陆则见了那熟悉的瓶身,神色微变。 卫晏笑得近乎嘲弄,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带着不自觉的湿润,一字一句道:“避子药。” 他胸膛起伏剧烈,想勉力控制,但眼眶还是忍不住地泛红:“陆则,你说你对你那表妹无意,我信。那对我呢?” “你说的那些话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陆母初至京城,便说要给陆则纳妾。卫晏只觉得荒谬,却又不相信陆则会有这么一个心心念念的表妹,便想着左右也不过两天,等他回来,再做决断。 可陆母却显然对卫晏这个儿婿有诸多不满,当天晚上便让他第二天早上去请安,卫晏起了大早去了,却被告知陆母还在歇着,生生在院里等了半个多时辰。 起了之后,更是说自己没喝过他敬的婆婆茶,借着敬茶的名头又让他跪着,刁难了他好一番。早膳的时候更是让他站着伺候,让他吃她们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卫晏虽幼时便父母双亡,但一向争强好胜,便是受了委屈也能想发设法还回去。尤其是这些年越发位高权重,更是没人敢这么明里暗里地刁难他。他被这般磋磨,看那老太婆自然是不顺眼,但又碍于他是陆则的母亲,想着陆则再过几日便要回来,届时一应都能有说法,也不愿同她计较什么。便借口上值,在外待了一天,等晚间回来,却又被陆母说在外抛头露面,不守夫德林林总总诸多话语。 卫晏本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当时险些同她吵起来,想着再同那老太婆待在一处难免控制不住脾气,索性便让侍女收拾了些东西,准备陆则回来之前他就回侯府去住。 却不料侍女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在床榻的被褥下面找到了一个小瓶,里面放了些小药丸。卫晏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却下意识收了起来。 正巧到了一月的期限,宫中的徐太医再次来为他诊脉。卫晏之前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这一次却异常好说话地让人进来了。在徐太医诊完脉后,将那小药瓶递给了他,问他其中是何物。 徐太医在鼻尖轻嗅了许久,皱着眉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侯爷如今的身子虽不适宜有孕,但也不能用这种避除有孕的药,这种药虽起了一时的作用,但对侯爷的身子也是极重的负担。” 卫晏只觉脑海中一声轰鸣,满脑空白,只怔怔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感觉喉间有些干涩,艰难道:“什么避除有孕的药?” 徐太医显然很是诧异:“这不是侯爷所用的药?” 他又闻了闻,道:“这里面的确是含有浣花草、紫茄花、耳矾等常见的避孕药物……还有一些旁的草药,恕老臣闻不出来……这竟不是侯爷用的吗?” 卫晏舔了舔干涩的唇,久久怔然无言,他只听到自己似乎问了一句:“这药……若是男子用……会如何?” 徐太医似乎惊讶了一瞬,道:“倒是未听说过能让男子避除有孕的药,只是这方药若是用在男子身上……似乎也并无不可……” 卫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太医送走的,只知道在春台问他还要不要回侯府的时候,呆呆地跟着他走了。 老夫人来后,无论她说什么话卫晏都不在意,他信陆则,所以会对老夫人多加容忍,愿意等着听他的亲口解释。可太医的一句避除有孕的药却将他内心所有的信任全部击溃,让他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简直就是个笑话! 心口撕裂的痛还能清晰地感知到,卫晏抬起眸子,声音微哽:“同我在一起,就让你这般恶心?恶心到连子嗣都不愿意要?” 卫晏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哪怕是曾经在战场上受得最严重的伤,也没有现在难受。 他紧皱眉头,喃喃说:“陆则,我征询过你的同意,我没有逼过你……” 你又为何这样待我? 陆则心里一阵刺痛,他匆忙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半蹲在他面前,沉声道:“我同你说的每一句话,皆是真心,从未有一丝一毫地骗过你。” 卫晏垂眸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真心?你的真心就是,瞒着我吃避子药?” 陆则只觉得心里仿若被一根根细小的针一下又一下地扎过,他呼吸微微颤着,却是握紧他的双手,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一字一句道:“我曾经略学过医理,对一些草药的特性也有几分了解。” 卫晏看着他,神色不自觉微微动了动。 陆则接着道道:“上次徐太医来给你诊脉,开的那张方子,我看到了。” 卫晏眸光颤了颤。 陆则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抬眸望他:“徐太医可是同你说过,你的身子并不适宜受孕?” 卫晏瞳孔骤缩:“你——” “我没有偷听。”陆则苦笑一声,道:“只是那张方子里的药材,大部分都是滋养温养的,还有一些是调理暗伤的。”他顿了顿,低声开口道:“我看得懂。” 卫晏只觉喉间干涩,片刻后慢慢开口道:“你……都知道?” 陆则抿唇道:“之前孙副将说过,你在战场征战,身体里留了不少暗伤。皇上之所以每月让太医来看诊,可见你身体的情况没那么好。再加上那张药方——多少能猜出来一些。” 表面上安然无虞,内里却是极其脆弱,几年的征战留下来暗伤极多,稍不注意,后患无穷。 如此的身子,如何能去孕育一个子嗣? 卫晏张了张嘴,道:“你既知道……为何不同我说?” 陆则眼睑微敛,声音低落:“当时太医给你看诊,你都要找个由头把我支出去——我以为你不愿让我知晓。” 他说:“只是你的身子放在那里,贸然有孕危害极大,用避子汤更是不可能。我便找人研制出了男子能用的避子药,什么时候你愿意告诉我了——或是你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停。” 卫晏听他的话,又想起太医走之后,他的确乖乖禁欲了一段时间,脑子里多事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是毫无头绪地道:“我、我、我的身子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差,我自己心里有数,太医院的人就是太夸大其词了,我的军中也有一些哥儿在后勤中随着将士们东奔西跑,可有孕之后也个个康健,生出来的孩子也没什么问题……他们就是太紧张了,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可总归是有风险的。”陆则抬眸看着他,神色坚定毫不退缩:“旁的哥儿可有同你那般幼时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旁的哥儿可有同你那般亲上前线,甚至经常连着几天几夜不合眼?旁的哥儿可有同你那般在冰天雪地里一埋伏就是一整天甚至还坠过冰湖?” “生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便是寻常的哥儿女子孕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何况你的身子?”陆则道:“卫晏,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不会有旁人。你可有想过,万一出了什么事,万一,你要我怎么办?你是要我独身一人带着孩子过活,年纪轻轻就当个鳏夫吗?” 他摇了摇头,神色脆弱,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阿晏,你是想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世上吗?” 卫晏对上他的双眸,下意识摇了摇头:“我没有,没有……”他反握住他的手:“我没有那么想过……” 陆则半跪在地面上,直起身子,抱住了他,靠在他耳边喃喃道:“我怎会不喜欢你的孩子?我怎会不想要我们的子嗣?” “可若是没有了你,我真的不能保证,我能不能爱他。” 他温声道:“阿晏,你若是喜欢孩子,便等你身子养好了,再要个孩子可好?” 卫晏紧紧回抱着他,闻言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开口道:“你就不担心……我这身子一辈子都养不好?” “莫要胡说八道。”陆则拉开了身子,抚上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你的身子定然能养好。” “可太医说,我这身子,极难有孕……”卫晏攥住了陆则肩头的衣裳,轻声道:“陆家只余你一人,万一你我二人此生都无子嗣……” “我父亲兄弟众多,实在不行,便从宗亲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陆则撩开他脸上的碎发,抬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你要记得,只有你好好的,才会有孩子。” “阿晏,成婚的时候说了,我们是要一起白头偕老的。” 卫晏靠在他的颈间,闻言眨了眨眼,沉默良久,才慢慢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们会白头偕老的。 第 69 章 卫晏睫毛颤了颤, 靠在他怀里良久,才慢慢退了出来,哑声问道:“你吃的那药……对身体可有害?” 陆则摇了摇头,道:“放心, 我有分寸, 这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看着卫晏, 柔声哄道:“不生气了?” 卫晏停顿片刻,摇了摇头道:“是我不好……” 他说:“我不该瞒着你的,让你担心。” 陆则没说什么是与不是,只道:“那日后不这样了,可好?”他说:“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就如同我一般,你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 也可以尽情开口。” 卫晏闻言,嘴唇轻轻动了动,垂眸看他, 迟疑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你娘那边……” 他抿了抿唇:“她知道你今天回来吗?” 陆则摇了摇头:“管家给我递信的时候,淮南那边水患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只剩下后续收尾。我跟长官告了假,提前回来了。在府门前知道你回了侯府,就连忙赶了过来。” 卫晏低头扣弄着手指,没说话, 但对他这种上心的态度心底是满意的,却也难免有些担忧陆母的态度。 陆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起身坐在一旁,握住卫晏的手,温声道:“我父亲去得早, 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撑起家门把我养大,性子难免强势霸道了些,或许还有些不讲理。” 卫晏内心深以为然,面上却还装模作样地反驳:“也……还好吧。” 陆则忍不住笑,卫晏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 陆则捧着他的侧脸,声音温柔:“这两天受委屈了吧?” 卫晏撇了撇嘴,看向一旁,嘀咕道:“毕竟是你母亲嘛……” 陆则点了点头,应和道:“幼时家贫,母亲为了凑够我的束脩,寻了不少活计去干,也的确是辛苦。如今我考上进士,入朝为官,自是得对她孝敬,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卫晏明白这个理,勉强点了点头:“……应该的。” 陆则看着他,道:“所以同你没什么关系。” 嗯……? 卫晏先是一愣,随即猛然抬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陆则面上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子。” 卫晏拍他:“我怎么傻了?” 陆则缓声道:“那是我的母亲,把我养大,要不要孝敬、怎么孝敬都是我的事。她又不曾对你好过,缘何要要求你对她好?” 他看着他,柔声开口:“所以母亲那边我会去说,你无需担忧些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必受她的气,凡事你自己高兴最重要。”他说着,又笑道:“毕竟在外人看来,我才是吃侯爷软饭的那个,合该我们一家把你供起来。” 卫晏头一回听到这种说辞,有些不自在:“你这话……当真?” 陆则哑然失笑:“我骗你作甚?” 卫晏迟疑道:“那我也不用一大早起来给她请安……也不必在她吃饭的时候站着伺候?” 陆则心头微酸,道:“自然。” 卫晏手指微微动了动:“可……万一若是传到外面,会不会于你名声有碍……” 陆则斩钉截铁道:“不会。”他说:“你无需担心什么,这些事我会去处理,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他说:“成婚之前,你便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成婚之后,我也自是不能让你受委屈。” 卫晏看着他,终是抿着唇轻轻笑了出来,他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我自是信你的。” 陆则又俯身在他额上吻了吻,说着:“我稍后便回去见见母亲,你若不想回去,便在侯府待着,无需顾虑太多。” 卫晏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道:“我随你一起回去吧。” 陆则低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不必了。” 他声音淡淡的:“你在,我怕我不好发挥。” …… 已是春末,白日逐渐热了起来,晚间却骤然降温,还是夜凉如水。 管家没想到陆则出去一趟又回来了,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主君。” 陆则点了点头,大步往颐泰苑走去,边问道:“老夫人在做什么?” 管家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想来是在用膳。” 陆则又问:“这两日,老夫人可有出过门?有过什么吩咐?” 管家略有为难:“出门倒是没有,只是吩咐……” 他小心看了眼陆则的脸色:“老夫人召见了府里大小的管事下人,又命人给表姑娘准备了不少上好的衣裳首饰。还说、还说……” 陆则看着他:“还说什么?” 管家声音渐低:“还说要让奴才准备好婚仪所用的东西,等主君回来,便要让表姑娘进门。”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颐泰苑门口,陆则脚步一顿,冷声道:“简直胡闹。” 管家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则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大步进了院子。 正厅之内,隔着远远的就能看见一桌满满当当的菜式,席间坐了两个人,言笑晏晏,和睦融融,刺眼得紧。 陆则没让下人通传,抬步踏入。陆母虽说到达京城不过几日的工夫,但那浑身已然有了几分官家的架势。她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抬起头便要训斥,却在看到陆则的那一瞬间,顿时喜笑颜开:“则儿!” 她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跟为娘说一声?” 陆母身边的许云闻言也是抬起头,在看清陆则的那一瞬间眸中不觉闪过一抹痴迷,红着脸唤了声表哥。 陆则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又落在了陆母身上,面上不见喜悦,只余冷沉:“母亲是在用膳?” 陆母顿了顿,有些迟疑:“是、是,怎么了则儿?” 陆则冷声道:“母亲倒是能安心用膳,却不知儿子险些官位不保。” “什、什么?”陆母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震惊地握住他两条手臂:“我儿在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官位不保了?你别吓唬为娘!” 许云也是面露担忧,怯生生的上前唤了一句:“表哥……” 陆则目光落在她身上,深吸一口气,眼看是被气得不轻,问陆母道:“母亲此行上京,何故要把表妹带上?” 许云闻言,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眼中盈上了些许水汽,楚楚可怜,却是强咬着下唇不说话。 陆母道:“你这是什么话?云儿是你表妹,莫非你连她都不认了不成?” 陆则道:“若只是表妹,自然无妨,可母亲当真只想让她做表妹吗?那同侯爷说的纳妾之言又是何意?” 陆母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他道:“好,好,我说呢,原是为了那个小贱人来的!” “母亲慎言!”陆则沉声怒道:“魏北侯乃是朝廷命官,母亲出言侮辱,不要命了不成?” 陆母明显被吓了一跳,又壮起胆子吼道:“这是在自己家中,我说两句话还不成了?” 陆则冷笑道:“自己家中?这宅子是侯爷的宅子,这奴仆是皇上赐下的,何来的自己家中?” 陆母一脸震惊:“这、这不是你的宅子吗?这不是皇帝赐给你的宅子吗?” 陆则冷笑道:“所谓的赐给我,不过是皇上为了给我几分薄面对外的说辞罢了!母亲可要看看,这宅子的地契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陆母一时头晕目眩,有些回不过神:“那、那,那卫晏既然嫁给了你,便是陆家人,他的东西,同你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陆则凄然一笑:“所谓的嫁娶,也不过是对外给儿子留张脸罢了。您去外面问问,谁不知道是儿子高攀上了魏北侯?外面等着看儿子笑话的又有多少?” 陆母一时怔怔的,尚未回过神。 陆则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调:“母亲,这里是京城,不同于咱们老家乡宁镇。” “儿子侥幸被魏北侯看中,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依附他而来。母亲这几日的吃穿用度,给表妹制的衣裳首饰——便是不说这些,单是今日这副席面,都得数两银子。儿子如今承侯爷提拔,侥幸成了六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六十两银子,连在京城寻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他叹了一口气,目露愁绪地看着陆母:“侯爷是儿子的上官,儿子的生死荣辱皆在他一念之间,若非侯爷脾性好,只怕就母亲那些话,儿子已经要收拾东西回老家!儿子寒窗苦读十数载,这种结果,是母亲想要看到的吗?” 陆母难以理解:“可……你是他的夫君,他怎么能?” “母亲。”陆则道:“他身负侯爵之位,承蒙皇上看中,莫说是休夫另嫁,便是豢养几个男侍,也无人敢置喙。儿子侥幸有几分容色,才能得侯爷看中。若是惹了侯爷不快,只怕什么时候犯了错都不知道。到时候母亲可愿再回到那小小的乡宁镇中?” 陆母虽刚来京城没多久,却已经习惯这种奢侈的生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叫一声就有丫鬟毕恭毕敬地上前来,她自是不愿意回去的。可若要就这么低头,她也是心中不情愿。 她忍不住道:“按你的说法,咱们就得把他供起来,说不得骂不得?哪有这样的?你、你便不能同他和离了?左右他是那劳什子的侯爷,再找一个还不容易?” 陆则看着她,平淡道:“母亲辛苦把儿子养大,儿子自然该尊重母亲的意愿。只是母亲若当真想让我们和离,那这处宅子就再也住不得,凭儿子的月俸,只能在城边寻一个尚不及老家宅子一半大的小院,也再无丫鬟仆役能供使唤。哦对,还有儿子日常和同僚吃酒宴请花费银钱也总是免不了,日常都得缩衣节食——这样的日子,母亲可能受得了?” 陆母一时支支吾吾不说话。 陆则只低头道:“儿子无能,母亲要怪便怪吧。” 陆母看了他一眼,神色为难,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舍得打骂? 她踟躇了半晌:“那、那若实在不然,便、便就这样下去吧。” “你不是也说,那侯爷对你还算好吗?” 陆则闻言,却是沉沉叹了一声。 陆母慌了:“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陆则看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许云一眼,不说话。 陆母瞬间明白了:“为娘如今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我如今一个人在此难免寂寞,让你表妹陪陪我不成吗?” 许云也连忙哭着道:“表哥,云儿不求伺候表哥身侧,只求能陪在姑母身侧,表哥……” 陆则道:“若是以往自然可以。只是母亲都说出那种话了,只怕侯爷心有芥蒂……” 陆母忍不住道:“那该如何?云儿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许云闻言,脸色都白了些许,扑跪在了陆母身下,哀哀唤道:“姑母……” 陆母脸色也是为难,陆则见状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幼时舅舅对我们家也都有帮衬,如今怎么可能让表妹一人回去?儿子是想,表妹年纪已经到了,倘若舅舅不介意,不妨在此处为她找一门好亲事?也算报答了舅舅舅母这么多年的关照。” 陆母迟疑片刻,低头问道:“云儿,你怎么看?” 许云哀楚地看着陆则:“这么多年,云儿对表哥的心意,难道表哥当真不知吗?” 陆则神色不变:“我只把你视作妹妹,又岂会对你有别的心思?” 他顿了顿,说:“你若不愿,我便求侯爷派几名将士将你送回乡宁。再给你些银两,以作添妆。” 许云脸色白了白,身子瘫软在地,沉默良久,终是出声道:“云儿……愿意。” 她抬起眸子看着陆则,眸中含泪:“只愿能留在京城,能留在姑母身边尽孝……远远地看一眼表哥便好。” “傻孩子……”陆母也是忍不住心软地看着陆则道:“既是如此,你也多观察观察身边有没有合适的适龄男子,又或者……让你那侯爷也多留意留意……” 陆母这话说的有些难,她以为她已经足够让步了,却不料陆则闻言却是一阵为难:“儿子自当尽心,但儿子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此事还得多倚仗侯爷,但……”他摇了摇头:“怕是难。” 陆母眼皮跳了跳:“怎么?此等小事,他还不愿不成?” 陆则看着她:“侯爷如今已然回了侯府,府中守卫森严,便是连我都轻易进不得。” 陆母气急:“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他怎地那么大的气性?” 陆则叹道:“若是不让侯爷消气,只怕……” 他话未说完,陆母却已经想了无数种坏结果,她迟疑道:“那你多去哄哄他,说些好话……” “只怕是不够的。”陆则看着她:“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只怕还需得母亲给他道个歉了。” “什么?”陆母一下就炸了,她指着自己:“我一个做婆婆的,一个长辈,让我去跟他道歉?” 陆则道:“儿子知道是委屈了母亲,但还请母亲念在表妹未来的份上,多做考虑。” 陆母沉着脸不说话,陆则也就在一旁陪着她坐着。 陆母脸色几经变化,终是沉了口气,艰难道:“你、你明日把他带过来……” 陆则眸子中闪过一抹笑意:“是。” “母亲好好休息。” …… 魏北侯府。 卫晏洗漱过后,头一次无比主动地喝过侍女手中的药,躺在床榻上拿着本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想起今日的事,前两日的郁卒已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一种甜意,浸入心底。 他把书放在脸上,忍不住在床上翻了翻,眸中充斥着笑意。 滚了半天,他又忍不住把手放在小腹上,神思有些飘远。 以往他总是执着于想要一个孩子,是因为他自小孤苦,自有记忆起就没有家人,四处流浪。所以才想迫切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家。 但现在…… 有了陆则陪在身边,卫晏对于家的执念似乎淡了不少,却还是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流着他和陆则血脉的孩子。 他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想调理好身子,更想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卫晏神思慢慢远去,直到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厨房可还有膳?” 他顿时一愣,随即下意识蹦下了床,正巧门被打开,陆则的身影正在门外。 卫晏一下子就蹦到了他身上,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你怎么回来了?” 陆则双手把人接住,揉着他的头:“事情处理好了,便回来陪你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一跳:“不穿鞋?” 卫晏嘿嘿笑着,被他抱着放在床上,脚丫子不自觉动了动:“已经是夏天了,又不冷。”他说着,心下又有诸多好奇的,却没问,而是想起他刚才的话,道:“你饿了吗?回去没用膳吗?我让厨房去备些东西?你想吃什么?面好得快一些,吃些面可好?” 他说着,就要再次下床,陆则一把把人拉了回来,抱在怀里道:“春信已经安排下去了,你好好在这里待着。” 卫晏跨坐在他的腿上,眼眸亮晶晶的:“那你可要先吃些什么垫垫肚子,桌上还有些点心……” “不必。”陆则打断他的话,凑上他的唇吻了上去:“这不就有现成的?” 卫晏手指攥着他的衣襟,慢慢地回应,逐渐沉醉在其中。 两人许久未见,自是一番亲热,恨不得扒在对方身上。直到侍女把面送了上来,两人这才分开。 卫晏见着他就忍不住笑,推着他往桌边走:“你赶紧去吃。” 陆则许是真的饿坏了,动作虽不显粗鲁,但一碗面却很快就下了去。卫晏看着不免心疼,道:“怎么那么急着赶回来啊?” 陆则抽空看了他一眼:“我若不赶回来,你岂不是还要再多胡思乱想一天?” 卫晏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晃了晃脚丫子,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陆则看着他笑了一下,卫晏眼神游移,果断地转移话题:“你慢慢吃,不着急,不着急。” 陆则用过晚膳,又洗漱过后,这才躺在床上,将卫晏拥在怀里。 两人仅仅相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轻轻头发亲亲额头,这一刻也已经觉得满足。 卫晏面对着他,一手撩着他的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虽说心里对他回去之后的事有些好奇,却也没有主动问。 还是陆则抓起他不老实的手亲了一口,道:“明天早上跟我回去一趟可好?” 卫晏抬眸看着他,神色疑惑:“怎么了?”直觉告诉他这一趟有惊喜。 陆则低头咬了咬他的鼻尖,声音含笑:“回去之后你就知道了。” 第 70 章 饶是卫晏知道这一趟会有惊喜, 却也没想到在用早膳的时候,陆母非但不复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反而一副露出了一抹勉强称得上是温和的笑,给他夹着菜道:“你、你尝尝, 厨子这道菜烧得不错。” 卫晏看了眼碗里的鲜笋, 若不是陆则在这里, 知道她不会做蠢事,他都要怀疑这道菜里是不是有毒了。 见卫晏迟迟没动筷,陆母咬了咬牙,又对上儿子催促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终是一字一句道:“之前的事……是为娘乱说的。你与则儿成婚不过数月,哪能那么急着就纳妾啊……你千万别把为娘的话放在心上。” 卫晏眉头一跳, 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侧眸看向一边的陆则,就见他对自己挑了挑眉,又想起来之前他交代自己强硬一点的态度, 眸中不自觉染上些许笑意。面上却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筷子挑了挑碗里的菜,却并未进口。 这态度在陆母眼里就是还不满意,她几欲咬碎一口牙,却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道:“这事是为娘错了,为娘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了。你同则儿夫夫二人, 日后要好好相处,千万别心存芥蒂了。” 陆母话都说到这儿了,卫晏心想也够了,便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转而却提起了不在此处的许云:“那那位表姑娘……” 陆母连忙笑道:“云儿那边我带她来京城, 也是征询了她爹娘的意见,想来京中给她挑一个好夫家的。为娘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只怕这事还得要侯爷多多费心……” 卫晏看了陆则一眼,心下却是了然,他面不改色:“既是表妹的婚事,本侯自当上心。” 陆母脸上的笑意这才浓厚了些许,又道:“我那外甥女自小受了不少苦,她又喜欢读书人,不知侯爷可识得尚未成婚的大人……” 卫晏动作一顿,见陆则微不可查地冲他摇了摇头,便道:“身居高位者大多已有妻室,本侯倒是知道一个丧妻的大人,官居五品,如今四十有余,想寻觅一位继室夫人。表妹若是有意,本侯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陆母迟疑片刻,还是摇头道:“不成不成,四十多也太大了……” 卫晏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几人还算和谐地用过一顿饭。出了门卫晏就忍不住拽住他的袖子,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则偏头看他:“想知道?” 卫晏点头。 陆则拉着他的手往外走,笑着开口道:“我不过是同她说,她现在能享受到的锦衣玉食皆是拜侯爷所赐,若是还想过这样的日子,就老老实实,莫要招惹是非。” 卫晏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你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呢?” “呀。”陆则假模假样地惊呼一声:“被你看出来了?” “好你个陆则!”卫晏面上带笑,扑了上去:“说,你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陆则顺势把他背了起来,笑着开口:“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卫晏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语带威胁道:“你说不说……” “不说。”陆则把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笑着开口道:“你能拿我如何?” “我……”卫晏看了眼四周,惊觉周围不少侍女小厮经过,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却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卫晏顿时脸上一红,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放我下来!” “不放。”陆则道。 卫晏拍了拍他的肩:“下人们都看着呢!” “让他们看便是。”陆则毫不在意:“我背我的夫郎,管他们怎么看。” 卫晏作势扭来扭去,面上却始终带着笑…… …… 工部众人自淮南回京,治水颇有成效,皇帝自然是论功行赏。 朝堂之上,随行的工部郎中出列禀道:“启禀陛下,此番治水颇有成效,要多亏了陆大人及时提出疏通河道、削平山岗、引流入海,否则怕是后患无穷。” 皇帝高居上首,闻言不免惊讶:“哦?如此说来,陆卿倒是功不可没了?朕可得好好嘉赏!” 陆则此行亦在朝上,闻言出列道:“臣不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过是做臣分内之事。” 皇帝笑道:“办事有力,便是有功,当赏!来啊,传朕旨意,赐陆卿银百两,玉如意一双……” 陆则恭声谢恩,皇帝也没忘记治水其他功臣,纷纷都赏赐了一些东西。 散朝之后,陆则谢过此行上官,得到他的鼓励之后,便迎着众臣若有若无地打量目光,等着后面出来的卫晏身边一起走。 毫不顾忌旁人怎么看。 · 时光如梭,转眼便是两个月的光景。 翰林院照旧清闲,而工部那边,自淮南之事完了之后,倒也轻松。而边关无战事,卫晏留在京,也领了个军卫营统领的官。陆则闲暇之余,便央着卫晏带他去军卫营看看。他去了又不看将士们训练,反而往兵器营里面跑。 卫晏原以为他是对这些感兴趣,便也没多想。直到进来陆则每日忙碌,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时常到半夜,卫晏不免心中好奇。 已是夜深人静,夏日炎热,卫晏洗漱过后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他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坐在桌前写写画画的陆则,心下不免有些不愉,为他这段时间的沉迷。 他上前两步,整个人趴在陆则背上,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嘟囔着:“你忙什么呢?” 他说着,边随意往下看了一眼,顿时一怔。 之间那纸面上,赫然是一张弩的结构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字体,卫晏一时之间也看不懂。 陆则反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问道:“还没睡?” 卫晏摇了摇头,目光全然集中到那张纸上:“这是什么?” 他不自觉伸出手去碰,陆则并未阻拦,反而将那张纸更好地呈现在卫晏面前。 卫晏越看越心惊,忍不住抬眸急切地问道:“你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真的能达到目前弩箭一倍以上的射程?” 陆则温然颔首:“若是能造出来,自然是真的?” 卫晏看着那张纸,简直是爱不释手:“这、这简直……” 身为一个军人,没人能比卫晏更明白一个强大的武器所能带来的杀伤力。一个弩.箭看似不算什么,但若能在战场上,便能距数百步之外,神不知鬼不觉地取敌人首级。 他忍不住问道:“这个东西,若是要造出来,你有几分把握?” 陆则道:“八成。” 卫晏瞳孔一缩,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陆则拉着他在自己膝上坐下,指着图纸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慢慢同他道:“我研究过军卫营的那些武器,大致了解目前所存弩箭的射程范围,虽然已经不错,却还是有些缺陷。这段时日我勤加翻阅古籍,又同军卫营的将士以及工部的一些老工匠商讨过后,做出了这张图纸。” “若是能如我所想,那么这张弩箭的射程范围不仅仅是能增加至少一倍,还能……” 卫晏越听越心惊,同时也有中难说的复杂,他看着陆则,轻声道:“怎么忽然想到要研制这些东西?” 陆则笑道:“如今天下虽说相对太平,但战乱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了。你是将军,上战场是在所难免,我不能陪你去,但也想尽可能帮上你一点忙。” 他揉着他的发:“只望这东西能提高一点你的生存概率。” 卫晏看着他良久,才把自己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心里好似被人灌了蜜一般甜丝丝的,却又有些酸涩难言。 陆则吻了吻他的额头,话中带笑:“怎么了?” 卫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瓮声说了一句:“我以后每次肯定都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 他们肯定能白头到老的。 陆则揉着他头发的手顿了顿,眸中一片温柔:“你必须得活着回来。” …… 研制武器的事,自然是要同皇帝禀明。皇帝看着那张图纸,听着预想的效果,也是心中一阵热血。 他看着卫晏良久,终是走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真是找了个宝啊!” 卫晏面上带笑:“那皇上是同意了?” “自然。”皇帝一挥手,眉宇间满是意气:“且让他放手去做,若是真能把这东西研制出来,朕以后专门给他开个军器监!” 卫晏道:“这可是皇上的话,臣记住了。” 皇帝忍不住笑骂道:“滚滚滚,赶紧滚回去,朕也能早点看到东西!” · 有了皇帝的话,工部上下也都听从调令,陆则自然是大胆放心的做。 古代的工艺水平到底不必往后,一丝一毫的差错都能导致错误。陆则便带着一堆人记录研究记录研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过后,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成功研发出第一柄完美的弩箭。 工部众人连忙将其呈至皇宫,皇帝此时正在同大臣议事,接到消息也是欣喜,再顾不上那些事,拉上那些朝臣一道去了宫中的练武场。 陆则和卫晏一起,萧凌瑞也来凑了热闹。皇帝喊来了宫中最好的神射手,让他在数百步之外的地方去射靶子。众人都提着一口气,直见那弩.箭带着难以阻挡的力道射了过去,直直穿过靶心,射到更远的一棵树上的时候,周围皆是一片沉寂。 直到片刻过后,皇帝才大喝一声:“好!” 众臣也都心惊这威力,纷纷叩首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此武器,我大周国力可再上一层矣!” 陆则和卫晏相视一眼,皆是目光含笑。 武器造成,陆则是首功。皇帝要论功行赏,欲给他进官,陆则却婉言推辞,只说自己只喜欢研究那些武器,倘若真的身居高位,反而不知该做些什么。陛下若要赏,便请皇帝多赏些银钱。 皇帝闻言,心中虽说讶异,但细想便也明白,没再强求什么,而是如了他的意,将赏赐全都换成了珍稀的金银珠宝,堆满了侯府的一个库房。 彼时陆则牵着卫晏的手道:“瞧,为夫也是能养家糊口的了。” 卫晏难得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着说:“是,夫君最是厉害。” · 花落花又开,春去春又来,两年时间悄然而逝,翰林院散馆考试也已经结束,皇帝循意愿,将人正式安排到了工部,任他为工部郎中,正五品官职。 实际上这两年陆则屡出成果,小到有利于农田开垦灌溉的农具、中到加快稻谷小麦剥壳的器械,大到各式各样的军器,每一项列出来都足以让他升官,而不是让他一直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着。但陆则说是不要求官名就当真不求,皇帝屡次要给他升官,他却每每拒绝,顶多多讨些赏赐。这一次升至郎中,还是工部正好有人缺了下来,皇帝觉得再不给他升官就说不过去了,硬塞给他的。 这两年的时间里,大周境内总体还算和平,西秦五王子顺利即位,与大周签下了百年互不侵扰的协约。边关互市也逐渐走上正轨,边疆的百姓也终于不必提心吊胆,能慢慢过上好日子。此外,大周之内虽说偶有动荡,例如干旱水患,也都是有惊无险地解决,再加上有个明君,整个国家都是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 但天子耳目不能达四方,纵是明君之下,亦是难逃贪污腐败。 京城三百里之外,颍州一处山匪为患,打劫过往百姓,最后竟然动到了官商的头上,皇帝勃然大怒,命卫晏带兵清缴。 陆则起初并未在意,以为很快就能回来,结果卫晏此去,却查出那些匪人之所以沦为贼寇另有缘故。他几经调查,竟发现当地知州剥削百姓草芥人命,与当地豪强暗地勾结,收受贿赂,致使百姓贫无立锥之地,却又敢怒不敢言。 此次之所以忍无可忍沦为山匪,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大旱,百姓庄稼都枯死。朝廷虽派了赈济粮,但却被那知州贪墨了有半数之多。不仅如此,他还加重税收,层层剥削,百姓实在活不下去,这才不得已落草为寇。 此事一出,皇帝震怒,命卫晏查明真相,再行归来。 前前后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那颍州知州贪墨的证据就已确凿,卫晏身负皇命,当场将那狗官斩于刀下,留下身边的副手处理后事,他先行回京复命。 已经是月上中天,夜色浓厚,陆则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却睡得并不踏实。 直到耳边忽有细小的动静响起,似有人伸出手指想要碰他,陆则攥住他的手一用力,翻身一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卫晏明显惊讶:“你还没睡?” 他面容带着长途跋涉的疲乏,身上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陆则动了动鼻子,声音微沉:“受伤了?” 卫晏摇了摇头:“没,是杀人时不小心沾上的。” 陆则这才放下了心,翻了个身,将人放到自己身上,问:“怎么那么急着赶回来?” 卫晏抿了抿唇,小声道:“想你了。” 陆则看着他,抬起头就想过去亲他,卫晏却捂住他的嘴,一双眼亮亮的,摇头道:“别,身上脏。” 陆则哑声开口:“我不嫌弃。” 卫晏却还是拒绝:“我嫌脏,难闻死了。” 身上沾满了灰尘,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卫晏闻着只觉得难受。 他点了点他的鼻子,说:“等我洗漱完。” 他说着,起身去点了蜡烛。陆则半直起身子,看着他往净房后面走去,眸中温和,拿过床边的一本书慢慢读了起来。 一开始两人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卫晏说着自己在颍州的所作所为,陆则不时附和。直到后面卫晏的声音渐渐消失,陆则喊了他两声,却没回应,这才觉得不对,起身过去,却见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浴桶边上睡着了。 陆则一顿,随即又是无奈,将人从浴桶里捞出来,裹上布巾,放到床上,为他细细擦拭着身上的水痕。 中途卫晏醒了片刻,半睁着眼,困倦出声道:“我怎么睡着了……” 陆则无奈道:“我还想问你呢。这是几日没睡了,何苦这么急着赶回来?” “没。”卫晏钻进他怀里,脸贴在他小腹上,声音模模糊糊的:“我睡了有几个时辰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老是犯困……”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陆则垂眸一看,他已然又陷入了熟睡。 他心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将人安置好,盖好被子,这才拥着他,无比安稳地睡去。 第 71 章 翌日一早, 卫晏进宫向皇帝禀明剿匪之事。进入御书房之后,却见御案旁,年仅三岁的皇长子端坐一旁,小脸严肃, 一举一动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规矩, 远远看去, 倒是与上首的皇帝陛下如出一辙。 卫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皇帝见状搁下笔,忍不住笑道:“如今朝中太平,你也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省得每次进宫都巴巴地盯着朕的佑儿看。” 卫晏收回目光, 道:“孩子又不是想要就能要的,臣倒是不急, 随缘便是。” 他的身子经了一年半的调养,如今也好的差不多。自半年前开始陆则就没再吃药,一开始卫晏还有些紧张, 但随着几个月没有消息,他也放松下来。左右现在有陆则陪着,对于孩子这件事,他也抱着一种随缘的心态。 皇帝笑了笑:“你不急,陆循之也不急?朕记得他是家中独子吧?” 卫晏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没再回话, 只是把颍州一应事宜禀报而出。 皇帝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一旁的皇长子认真听着,时不时歪着脑袋,似乎是尚不理解他们说的话。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眸中含笑, 原本的怒火也熄灭了几分。 事情禀报完毕,卫晏便要告退。皇帝问了句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午膳的点,便让皇长子同卫晏一同离去,先去皇后宫中用膳。 皇长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才同卫晏一同离开御书房。 二人的方向并不一致,卫晏半弯下身子同他告别:“小殿下,臣这便出宫了,殿下路上当心。” 皇长子微微颔首,小脸玉雪白净,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偏偏又端着一股规矩的作态,让人看起来只觉得可爱:“卫大人路上也要当心。” 卫晏神色微软,只想着若是以后他和陆则的孩子,会不会也会如他这般可爱? 回去的路上,他轻抚着小腹,心想什么时候他这里也能有个孩子? …… 回府之后,未过多久,陆则便下职回来了。下人准备了丰富的晚膳,卫晏却只是随便地吃了几筷子,觉得没什么胃口。 夏日炎热,没胃口是常有的事,再加上昨日奔波,卫晏也未曾放在心上。 洗漱过后,两人趴在床榻上,许久未见本应该干柴烈火,卫晏却一直懒洋洋地靠在陆则腿上,两只手摆弄着他的手指,玩着玩着,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慢慢阖上。 陆则一扬眉:“困了?” 卫晏调整了下姿势,闷声哼了两声:“许是昨天还没休息好……” 陆则把书放到一旁,将人安置好,问道:“那明日便不去给母亲请安了?” 这两年陆母独居在陆府,陆则和卫晏大多数时候则是住在侯府中,除却每月十五三十会一同去给她请个安,平常时候便是回去也是陆则一人回去,鲜少带着卫晏。 卫晏摇了摇头,迷迷糊糊道:“不了……” 一个月就那么两次,要是再不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又往上窜了窜,双手环抱住陆则的腰,嗡声道:“我早些睡便好了。” 他说着,话音渐渐落下,这就沉沉睡了过去。 陆则看着他的睡颜,又看了眼自己被他惹出来的火,沉沉叹了一口气。 他倒是舒坦了,可怜陆则还得受着煎熬。 半夜才算入眠。 · 翌日一早,两人便起了,乘着马车一同前往陆府。 陆母照旧备好了早膳等着他们。 陆则看了眼摆满了琳琅满目食物的桌面,并未说什么。 陆母这两年习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穿衣要织金描银的,用膳更是奢侈无比,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每次用膳最少也得有八道菜。 陆则也不想跟她见识,只要她老实不再作妖,好吃好喝地供着罢了,他这些年得的赏赐也不是养不起。 当然,这些陆母是不知道,她还是一直以为自己花的都是卫晏的银子。 二人同陆母见过礼,便一同坐下来用膳。 膳食是一如既往的丰富,各式各样的菜色点心在一起,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卫晏伸手挟了两筷子,却不知为何,丝毫没食欲不说,还隐隐有些反胃。只离他较远的一盘青菜,还勉强能下咽。 陆则注意到他的动作,命人将那盘青菜挪近了一些,卫晏的神色这才稍缓了下来。 一旁的陆母看着,眸光动了动,却是默不作声。 陆则看了她一眼,眸子微敛。 这就有些奇怪了。 以往陆母不知该如何同卫晏相处,大多都是同陆则说话,问问他的近况关心他的身子,倒也像是个慈母。但今日自打进门,老太太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明显是有心事。 陆则问了一句:“母亲可是有话要说?” 陆母的动作动了动,看了看卫晏,又看了看陆则,随即笑了笑,慢慢道:“为娘是想……你们二人成婚也有两年的光景了吧?” 卫晏动作一顿,慢慢抬头看她。陆则道:“是,母亲想说什么?” 陆母垂下眸子,慢慢道:“成婚已有两年,则儿膝下却还未有一儿半女……” 陆则闻言眸中微凉,道:“母亲,儿子还小,并不急于子嗣。” “如何不急?”陆母瞪了他一眼:“你如今都二十五了!你表兄也就比你大两岁,现在都有三子二女了,还有一个哥儿!你是陆家唯一的血脉,传宗接代本就是极要紧之事,如何能不急?” 陆则道:“儿子与侯爷成婚不过两载,时日尚早,如何能急?” 陆母却是哼了一声:“旁的人家莫说成婚两载,就是成婚半年没有好消息,外人也该是闲言碎语不断了。我当初嫁给你爹,第三个月就有了你!” 卫晏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只觉得心中有些憋闷。 她又看了卫晏一眼,似有所指地低声道:“再者,我也打听了,就这京城大户人家,若是谁家正妻正夫进门两年还未有身孕,也早早地就张罗着给夫君纳妾了……则儿是家中独子,百年之后若没个香火,我怎么跟你爹、跟陆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她的声音渐小,卫晏却是听出意思来了,眼眸微沉,道:“老夫人不妨直说,是想要如何?” 陆母一时有些心虚,随后又挺直腰板道:“为娘的意思就是侯爷既然忙于公务,不妨、不妨给则儿纳个妾,好早日为陆家诞下个子嗣。当然,此事无需侯爷忧心,只消让人住在我这儿,绝不会碍了侯爷的眼。以后生下子嗣,侯爷若是有意,便亲自教养,若是无意,让为娘教养也好……” 陆则眉头紧皱,正欲说什么,却听卫晏冷冷一声:“纳妾?” 卫晏深吸一口气,他本就不舒坦,闻言更是心里一阵恶心,火气止不住地往上涌。他将筷子往桌上一扔,目光冷锐:“行啊。母亲尽可试试,看看有谁敢来为妾,来一个我杀一个,左右外面都说我杀孽过多,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的。” 陆母气急:“你!” 她气得胸膛快速起伏,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一个哥儿家……本该大度,为夫君纳妾本就是应当的!如今你进门进门两年,未诞下一儿半女,我不过说两句,你还不服气了不成?” “则儿是我陆家独子,若是你一辈子生不出孩子,莫非是要我陆家绝后?即便你是侯爷也没这样的理啊!” 卫晏平时懒得跟她计较,这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股子火涌了上来,起身踹了桌子一脚,陆母惊呼一声,被吓坏得头上的金银首饰四处乱晃,慌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莫不是还想动手不成?造孽了造孽了,这是想动手打婆婆吗?” “则儿啊,我的儿啊,为娘怎么那么苦的命,呜呜呜……” 卫晏看着她躲在陆则身后惺惺作态,心里的火一股接一股。他扯了扯领口,只觉心里憋闷,冷声道:“纳妾?也不是不行,我这便找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哥儿进门。只不过府中地方小,怕是容不下那么些人。只得辛苦老夫人搬出去,另觅去处了。哦对,还有一应花销,烦请老夫人莫要再动用侯府银钱。毕竟也没听说过,谁家夫君纳妾,还要花夫郎的银钱的。” “管家。”他扬声唤了一句,管家立刻应声:“诶,侯爷。” 卫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日后将主君的月俸禄米单独分出来,一应送到颐泰苑,尽数交予老夫人之手。” “至于旁的,老夫人多花了府上一文钱,本侯拿你是问!” 管家心里一惊,连忙应是。 陆母未料到他会如此决绝,颤颤伸出了手:“不、不可!我是你长辈,你这是不孝,是大不孝!” 卫晏却不等她多说,转身走出了前厅。 陆母只能去看儿子:“则儿,这、这,你快去劝劝他!一年六十两银子,这该怎么过活啊?” 她这两年习惯了奢侈享受,每个月都不止花费六十两银子,光是一件衣裳都能花去大半,这可怎么活? 陆则笑得温和,眸底却是寒凉。他站起了身,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当初在乡宁镇,每年连六两银子都没有,我们不还是活下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儿子现在是工部郎中,五品官职,每年的俸禄要多上一些,有八十两。母亲勤俭持家,还是够用的。” 陆母瞪大了眼睛:“可——” 陆则拍了拍衣袍就要起身离去,只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母亲尚且年轻,这些年保养的也是极好,想来也是平日无事,才会急着抱孙子。倒不妨找些事做,比如读读书绣绣花,也是极好的差遣。” 他说完,大步离开。陆母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已经不受自己管教了。她撇了撇嘴,拍着大腿哭嚎出声:“这叫什么事啊这都是什么事啊!儿子不是儿子媳妇儿不是媳妇儿!我在这个家还算什么?我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陆则听着她的动静,丝毫没放在心上。这两年的光景他也能认清陆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去死?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他瞥了眼身边管家,道:“管好府里的下人,若是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本官拿你是问。” 管家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不迭声地道:“是,是!主君放心,小的定然管好阖府上下!” 他一边说,一边试探道:“那老夫人那边……” 陆则挥了挥手:“按侯爷的意思做。”他顿了顿,又道:“她身边的丫头也换几个聪明伶俐的,日后出门,让人仔细看着,注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对于陆母,陆则也是没了什么耐心,这两年好吃好喝地养着已经是极限了。 管家暗暗心惊,连忙应是。 陆则看了他一眼,大步朝着卫晏的背影追了上去。 · 陆则追出府门的时候,卫晏已经坐在马车上,脸色依旧很难看。 却还是在那等着陆则。 陆则也没料到他会动那么大的火气,却又觉得对付陆母这种人,不动真格的不成。 他坐到他身边,伸手拂了拂他额间的碎发,放缓了声音:“还在生气呢?” 卫晏回头瞪他,声音里也带着一点火气:“怎么?我说不得?你还真想纳妾了?” 陆则一顿,手落到他脸上扯了扯他的脸颊:“胡说。” “她不懂事在那乱说,你也在这儿说这些扎我心窝子?” 卫晏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两年下来,没人比他更清楚陆则对自己的情意,明明功劳诸多,却从不居功不邀功,从不与那些同僚一块去吃酒看戏,有时间便回来陪自己,卫晏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心意。 他揉了揉额角,神色微缓,心里的怒气也慢慢消了下去,抿了抿唇,往他身边凑了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有些气……”卫晏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奇怪,明明早就知道陆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今日本也不必这么闹一场,只是就那一刻,脾气是怎么都控制不住,就那么发出来了。 “旁的无妨,母亲这两年过惯了好日子,也看惯了你的好脾性,也是时候该给她紧紧弦,此次之后,想来她也能老实一段时间。”陆则说:“只是生气伤身,却是不值当的,莫要把那些放在心上。”他柔声哄道:“时辰还早,等回去后要不要去临江楼看看?那边新砌了一个莲池,据说这个时候莲花都开了,景致也是别致。” 卫晏点了点头,这才应了一声。 马车慢慢往回驶着,途径卖糕点的地方,陆则又下了马车,替他买了份莲蓉糕回来,见他脸上重新浮起笑意,这才道:“新出炉的,尝尝?” 卫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味道明明还是熟悉的味道,但卫晏不过是刚嚼了两口,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正巧马车碾过一个石子,车厢微微晃动,他脸色骤变,实在忍不住撑在一旁,“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陆则脸色一凝,连忙扶住了他轻轻拍着后背,神色紧张:“怎么了?可是这糕点不新鲜?” 卫晏缓了缓,才半直起身子,片刻后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是。” 陆则连忙给他递过茶水帕子,卫晏用过,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他说:“就是最近食欲不太好,闻着一些东西总是想吐,许是长途奔波导致的,无妨,我多歇息两天便好了。” 陆则闻言神色却是一顿,恶心,嗜睡…… 他不等卫晏反应过来,抬手抓过了他的手腕把起脉来。 卫晏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还会诊脉不成……”他看陆则的眼神慢慢严肃了起来,笑意也不自觉地收敛,用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温声道:“你放心,我没事,只是……” 他话尚未说话,陆则就猛地抬起头来,神色惊疑复杂,还有些不确定的喜悦和兴奋。 卫晏神色一顿,心里也不自觉发跳,声音有些发哑:“怎、怎么了?” 他轻声问道,陆则却是猛地攥住了让他另一只手,眸光灼烈。 卫晏喉结微微动了动,心脏砰砰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阿晏。”他听到他这么唤他,脸颊在他掌心微微蹭了蹭,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有身孕了。” 卫晏愣了片接,旋即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地道:“什、什么?” 陆则拉着他的手往下,轻轻覆上了他的小腹,声音微哑:“阿晏,我们有孩子了。” 第 72 章 两人都没来得及回去, 临街就找了个医馆。老大夫须发俱白,一手放在卫晏腕间,一手捋着胡子,片刻后收回手, 在卫晏有些紧张地目光下, 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这位夫郎, 你的确是有身孕了,已经两月有余。” 卫晏再次得到肯定的回复,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陆则站在他身后扣住他的肩,还能保持些冷静, 闻言问那大夫道:“我方才替他把脉,觉着他身子有些虚, 胎相似乎不太稳,许是前些日子长途奔波的缘故。大夫觉着问题可大?” 卫晏回过神来,握着他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神色间满是紧张。 老大夫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诧异,旋即摇摇头道:“从脉象看来胎相的确是有些不稳,但令夫郎身子强健,倒也无甚大碍。只是之后却是得仔细着身子,在不可如之前那般放肆走动了。” 卫晏这才松了一口气,陆则又道:“那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老大夫许是见多了这种人家, 闻言笑呵呵的:“除却一些不能用的吃食,其余的不必忌讳太多,令夫郎高兴就是。” 他说着,又给人列了一张单子,是一张保胎药方, 暂时吃上一些时日。又告知了他们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陆则细心接过,付了诊费后这才携着卫晏离去。 回程的马车行驶地格外缓慢,似乎生怕惊着了卫晏腹中的孩子。 等到了卧房门前,门一关上,陆则就再也忍不住地把人举起,抱入怀中。卫晏一时不察,下意识环住他的腰,揽住他的脖颈,低下头就迎来陆则细密缠绵的吻。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眸中笑意越来越深,环着陆则脖颈的手微微用力,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开始迎合这个吻。 不同于以往的干柴烈火,这次的吻不含丝毫□□,只是浅浅的,淡淡的,却又蕴藏着无尽的深情。他含着他的下唇,吮着他的舌尖,动作温柔地要将卫晏整个人都融化掉。 两人不知不觉跌倒在床上,陆则怕挤压他的腹部,翻身将人压在床上,却不敢再他身上施加任何重量。 亲密相接的唇微微分开,卫晏微微睁开眼睛,放在他脖颈处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他往下压了压,又有些不满足般的仰起头,重新覆上了他的唇。 陆则一手撑在床上,捧着他脸的手微微下滑,落到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卫晏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喘着气,眸光水润,静静地看着陆则。 “这里有我们的孩子……” 陆则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饶是之前他们二人也会谈起这个话题,关于他们的孩子如何如何,但陆则却从未有过实感。 他以前在那些世界一贯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对谁都没有过太多的留恋。后来有了林之言,有了许青延,有了卫晏…… 却也从未想过,还会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一个会在七个多月后出生的软软的孩子,再过几年,他(她)会慢慢长大,会喊他爹爹。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在他小腹上轻轻印下一吻。 卫晏身子忍不住弓了弓,看着他片刻,忽地道:“我从前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孩子。” 陆则垂眸看他,很是惊讶:“怎么会这么想?” 卫晏道:“因为每次我提到孩子的时候,你都很平静……”他慢慢地说:“你好像从不期待他(她)的到来。” 陆则默了默:“我之前想象不出来。” 他凑近了他,唇瓣滑过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温存摩挲:“对于别人的孩子,我的确没什么感觉,所以也难以想象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现在,”陆则动作微顿,垂首吻上他的眉心,低声道:“我非常期待他(她)的到来。” …… 卫晏有孕的事瞒不住,他们也不想瞒。皇帝知道后哈哈大笑,当即把一直给负责卫晏身体的徐太医送进了侯府,等什么时候他生产再回来。除此之外,还把当年在皇后娘娘怀皇长子时伺候的老嬷嬷也派了过去,让他好生注意着身子。 这一胎来的不容易,卫晏自然是比谁都重视,每日按照太医和嬷嬷的嘱咐走动锻炼。陆则一开始还担心他孕吐会太严重,再加上暑热,恐怕会更加难熬。 卫晏刚诊出怀孕的时候的确是不太精神,嗜睡恶心,对于吃食也没什么兴趣,有时候只是勉强自己吃两口也能吐出来。陆则不忍心勉强他,每次都随着他的意思来,他的身体最重要。 好在很快夏天就要过去,天气也没那么热了,卫晏的胃口也慢慢好转,每日吃吃喝喝,比之孕前的食量也差不多,只不过比起以前,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能酸掉牙杏子,比如一点都不甜的蜜饯,陆则见他吃的开心,也尝了两口,当即五官皱成了一团,险些把这么多年养成的修养全部丢弃。 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尝试,任卫晏怎么诱骗都没用。 时日渐久,卫晏原本没什么弧度的小腹上也慢慢隆起一个小包,卫晏每日起床穿衣的时候,总要摸摸它,感觉很是奇怪。 幼时吃不饱,瘦弱无比;后来偶然参军,每日训练量也很大,自是从来没有胖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上面覆着一层浅浅的腹肌,如今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反倒是陆则,对他这个肚子似乎情有独钟,就连穿衣都不让下人动手,每每都是自己亲自来。有时候穿着穿着衣服就半蹲下身子,温热的唇就覆到了他的小腹上。 卫晏从前从未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如今却变得异常min感。陆则初次亲吻的时候,他身子便控制不住地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后来每一次,他也得抓着旁边的桌子或是床,才能勉强维持身形。 在床榻间亲热的时候更是如此。 卫晏如今四个月,过了头三个月危险期,大夫也有说过可以适当房事,再加上孕期影响,他似乎格外易动情,陆则稍一碰他便受不住。尤其是每当抬头看着陆则蒙着昏黄烛光、染上细密汗珠的脸,看着他一路往下亲吻着自己的身体,往往还没到地方,只是触及小腹,卫晏便忍不住了。 ……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肚子也渐渐沉重,虽说同卫晏之前的训练难以相比,但腹前缀着沉甸甸的感觉到底不好,再加上冬日天冷,卫晏也不太愿意出门,陆则便劝着哄着,想着法子把人骗出来走走看看。卫晏倒也不是不明白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只是单纯的想享受陆则的好罢了。 明明以前再疼的伤都受过,卫晏也能一声不吭。但偏偏如今身边有了关心的人,便就再也忍受不得一丝一毫的疼痛。 随着一场大雪过后,新年也要来临。前几年的年节都是同陆母一起吃顿饭,今年特殊了些,索性便留在侯府过这个年。至于陆母,之前初初得知卫晏有孕的消息后她是又喜又悔,后悔自己偏偏在那个时候得罪了他,如今有了孩子,卫晏又明显在生她的气,连半月一次的请安都不愿来了。陆母一开始还端着姿态,可后来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也终于是坐不住了,主动去了侯府,带上了自己做的几身小衣裳,全当示好和对孩子的心意。 卫晏早已看穿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对她的示好并未在意。此番过年,陆母得知小两口的打算,便是不满二者在侯府中过年,但也不敢再惹卫晏不快,只提了一句自己也想来。 卫晏自然没拒绝。 新春当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侯府上下也是挂着红灯笼,热闹至极。 用过晚膳过后,陆母先行回去,两人便在园中散步。月色如水,高悬空中,星星在夜幕上点缀着光芒,一闪一闪的。 卫晏抬眸看着,忽然问道:“你可有想好日后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他是没读过什么书,取名的任务只能交到陆则头上。 陆则一手扶着他,一边沉吟片刻,道:“长风如何?” “长风?”卫晏挑了挑眉:“是男孩的名字?” “男孩女孩都能用。”陆则拥着他慢慢往前,道:“男孩也好,女孩也罢,不求他做出多惊人的成就,只愿他(她)能如风般自在潇洒,无拘无束,一生轻快。” “长风,陆长风……”卫晏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微微抬起头,晚风微凉。他眼睛微微亮了起来,道:“是个好名字。” 长风。 …… 过了新年就入了春,天气也一日渐一日地暖和起来。到了二月,京城各家客栈也住满了从外乡赶来的学子,京城越发热闹了起来。 正是三年一次的春闱。 陆则和卫晏坐在临江楼上,看着下面的学子为着一道题抓耳挠腮,卫晏撑在窗边,忍不住笑:“会试又要开始,不知今年的探花,会花落谁家。” 陆则看了他一眼,替他剥着干果,闻言瞥了眼下面,慢悠悠道:“花落谁家,左右同侯爷也无干系。” 卫晏眼睛一转,凑到他面前:“吃味儿了?” 陆则抬眼,把剥好的干果往他嘴里一塞,轻声道:“臣哪儿敢呐。” 卫晏咬着他的手指不撒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眼眸微弯道:“夫君放心,在我心中,无人能及夫君分毫,便是探花,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陆则哼笑了一声,显然不吃他的甜言蜜语。 卫晏又黏了上去,磨磨蹭蹭好半天,忽地轻轻啊了一声。 陆则连忙回眸,手下意识放到了他的腹上:“怎么了,又踢你了?” 卫晏眸中闪过一抹得意,面上却是委屈道:“他最近越来越淘气,踢得可疼了。” 陆则见他那副样子哪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还是难掩心疼,小心地摸了摸他圆滚的腹部,道:“等他(她)出来后我替你教训他(她)。” 卫晏又哼哼了两声,偏头看他:“你舍得打吗?” 陆则低头吻了吻他,无奈道:“你若舍不得,便只有我做那个严父了。” 卫晏笑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折腾我那么久。” 陆则只笑看着他,不说话。 …… 卫晏的预产期在三月底,陆则为了陪他,早早半个月就把公务全部挪到家中来做。有什么事,只让下属上门,自己轻易不会出去。 这一日,照旧用过晚膳后,陆则搀着他一同在外走走,察觉到卫晏眉头微皱,姿态有些奇怪,陆则问他怎么,他也只说没说,崽子又踢了他一脚而已。 陆则觉得没那么简单,见他有意隐瞒,便没多问,只当他是产前有些紧张,便想方设法想让他轻松一些,卫晏果然笑了,状态似乎好了许多。 二人相拥而眠,却不料半夜陆则忽地听到旁边轻微的抽气声,他半坐起身子,一只手往下滑,担忧地问:“怎么了?可是腿抽筋了?” 卫晏却是摇了摇头:“不是。” 陆则也不免有些紧张:“那是肚子疼?发动了?” 卫晏深吸一口气道:“也不是。” 陆则有些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可要传徐太医过来看看?” 他说着,就要下床,卫晏连忙拽住他,红着脸道:“不用!” 窗外月光朦胧,陆则动作一顿,回眸看去,就见卫晏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神色缓了缓,垂首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哄道:“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也是在这里担心,你我夫夫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晏偏过脑袋,似有些不好意思。 陆则见他两条胳膊微微往前拢,似是一种保护前胸的姿态。他心念一动,手慢慢放了上去:“是这里?” 卫晏唔的一声,脸色骤红,羞恼道:“你别碰。” “我是你夫君,有什么不能碰的?”陆则放缓声音,又轻轻动了动:“是……涨得慌?” 卫晏怀孕后,陆则有了解过这边的医学,尤其是哥儿的身体构造及怀孕相关。 哥儿即便孕育生子也不会像女子那般有乳.汁,但因孕期所致,尤其是在临产之前,会有前胸胀痛的情况。 卫晏咬着下唇不说话。 陆则知道他难为情,柔声道:“可问过太医,有没有什么大碍?” 卫晏摇了摇头,嗡声道:“只说是正常情况,忍着便是。” 陆则顿了顿,手微微动了动,凑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看医术上有写,揉rou或许会好一些。”他微微加重力道:“感觉如何?” 卫晏脸色红的能滴血,他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在脸上,胡乱的点了点头。 他眼前一片昏暗,本以为这么着忍一会就好,却没想到忽然被一股温热湿润包裹起来,卫晏身子不可抑制地一抖,陆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应该也能好受一点。” 卫晏抓着被褥,明明是深夜,他却觉得眼前一片白光。 …… 徐太医和宫中那位有经验的嬷嬷都以为卫晏会再二十几发动,那几日全府上下都绷紧了精神,却不想都到了月底,卫晏却还是安安稳稳,丝毫没有发动的意思。 卫晏自己也有些急了,忍不住拍了拍肚子:“怎么那么懒?定好的时间都不出来。” 陆则忍俊不禁,抱着人道:“你身子好,孩子养的也好,说不准是不舍的出来呢。” 话是这么说,陆则也有些担忧,现代社会若是超过预产期太久,也会有风险的。 好在崽子还算懂事,没让陆则担心太久,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吃过午膳后,卫晏发动了。 产房器具都是早已准备好的,陆则急匆匆把人往房间抱,脸色止不住地煞白。 嬷嬷要把人赶出去,让陆则在外面等着,陆则却不愿,将浑身上下清理好,固执地守在卫晏床边。 卫晏还在一阵一阵的疼,也在劝他:“你出去……” “别说话。”陆则哑声道:“乖,别说话,留着点力气。” 他低头,唇瓣在他手上摩挲:“我在旁边陪着你,乖。” 卫晏又看了他一眼,终是别过了脑袋,闭上脑袋,忍着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房间里有人进也有人出,卫晏上过无数次战场,也受过无数次伤,可从未有过那一次比现在还疼。 他随着产婆的引导一下又一下调整着呼吸,一手攥着陆则的手紧紧不放。陆则不住给他擦着汗,在他耳边一句又一句地道:“我在呢,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他将手指塞进他的嘴里:“别咬自己,疼就咬我。” 卫晏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继续发力。 从太阳高悬道夜幕初降,整整三个多时辰,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卫晏猛地脱了力,瘫软在床榻上,满头汗水。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个哥儿!是个哥儿!” 陆则的心也是猛然一松,他没功夫去想产婆贺喜的话,只是拿起帕子擦掉他额上的汗珠,握紧了他的手,颤声道:“阿晏,阿晏,是个哥儿。” 卫晏缓了片刻才慢慢睁开眼睛,他脸色苍白无力,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声音细弱:“你去看看孩子,好不好看。” “嗯嗯我知道。”陆则半点没有动作,随口应了声:“我们的孩子,肯定好看。” 卫晏笑得有些无奈,下一刻,就见陆则微微弯下身,在他额上珍惜地印下一吻,喃喃道:“阿晏,辛苦了。” “还有,我爱你。” 卫晏一顿,嘴角轻轻扯了扯,伴随着在心底默念的我也爱你,眼皮渐渐沉重,陷入沉睡。 第 73 章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的, 皱巴巴的,虽然产婆一直说这是她接生过的最好看的一个孩子,但陆则和卫晏只皱着眉头,看不出他好看在哪里。 好在孩子慢慢长开, 也的确能看出那份精致漂亮。小脸白白嫩嫩的, 一双眼睛圆润黑亮, 眉间一点小小的朱砂痣彰显了哥儿的身份,又给整张脸添了一份玉雪可爱,看起来乖巧漂亮得不得了,同在卫晏腹中时的顽皮样截然不同。 就连满月之后进宫,皇帝皇后见着了也是面上带笑, 不愿意撒手。 陆则从未见过这般可爱的孩子,更别说还是自己的孩子, 每日逗弄着,见他对自己笑得灿烂,心里也慢慢软了下来, 只以为自己是有了个乖巧懂事的贴心小棉袄。却不料,随着他逐渐长大,学会了爬,翻身,走路,才慢慢显露出些许不对劲。 陆则本以为孩子活泼好动挺正常的, 直到他三岁之后,爬墙上树掏鸟窝,追猫逗狗滚泥坑,跟个皮猴子一样,调皮捣蛋无一不行。 他这才意识到, 自己的崽子不是他预想的贴心小棉袄,而是一个妥妥的混世魔王。 尤其是崽子继承了卫晏的习武天赋,对其余的毫无兴趣,偏偏对于习武,每日雷打不动,自觉主动地卯时起床。更是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翻墙爬树都不在话下。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阿祉身体太差了,他身为哥哥,要好好练武才能保护他。 ——阿祉是皇帝嫡次子,只比陆长风小一岁,当年意外早产,身子一向不算太好。奈何人生得好看,性子温和柔软,长风见了他一面就喜欢上他了,从此将人纳入了保护圈。言明自己是哥哥,要好好保护弟弟。 正如此刻,陆则正在安抚被陆长风气得不行的卫晏,小家伙正乖乖站在两人面前听训,昂起个小脑袋,顶着那张玉雪漂亮的脸,端着一副乖巧无比的姿态,保证着绝不再翻墙,却在听到管家来报二皇子来时猛地跳了起来,不顾自己方才的保证,“歘”的一下翻过了凉亭的围栏,远远地喊了一句:“爹爹,阿祉弟弟来啦!我去招待客人啦!” 卫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靠在陆则怀里,远远看着那两个隔着老远就小跑着互相迎上去的孩子,听着陆长风稚嫩的言语:“阿祉你不要跑啊,你身体不好你不能跑的!” 阿祉的声音温柔轻缓:“我不跑了,长风哥哥你也别急,不然又要摔着了……” 卫晏看着,眸间含笑,捏着鼻子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索性还有人能管得住他,随他去吧。” 陆则也远远看着,将卫晏揽在怀中,温声安慰道:“他有想要保护的人也挺好,日后慢慢变得强大,别人也轻易欺负不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一笑。 …… 岁月匆忙流逝,转眼就到了暮年。 陆则这些年止步于工部侍郎,并非是皇帝不给他升官,只是因为他统管军器监,责任重大,不宜暴露在外人面前,这才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待了半生。 在外人看来,当年那位和魏北侯成婚的探花郎如今在朝中也是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大成就。但实际上陆则的地位,也只有那些朝中大臣知晓。 他带领军器监众人研制农器、工器、军器,使百姓耕种更为便利,节省人力;也为工匠提供了更多便利的机器,使市面上流通的器械更为精巧别致;更进一步增强了大周的国力,使大周再不俱邻国侵扰。 陆则之功,在国在民。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其与魏北侯的感情,据说陆大人终生只有一夫郎,从无纳妾。尽管有人说他是畏惧魏北侯,不敢纳妾,但外界的纷纷扰扰,也打扰不到他们。真正识得他们的人,又如何看不出他们二人间数十年不变的情意? 又是一年春,殿试放榜,三鼎甲打马游街,风光无限。 侯府之内,阳光正好。卫晏躺在摇椅上,眯着眼闲闲看着太阳,忽地看向旁边的陆则,笑着说:“听长风说,这一次的探花相貌不俗,可与你年轻时一比。” 陆则哼道:“他还有心思去看那探花?一个萧祉还不够他受的?” 卫晏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是去看看,又能如何?” 陆则睁开眼看他,忽地道:“那若是当年有个比我相貌更出众的人,侯爷可会选他?” 卫晏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幼稚。” 陆则过去闹他:“我就是幼稚,还不快说?” 卫晏偏过头忍着笑,紧抿着唇不愿说,心里却想。 不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唯一选择。 …… 这个世界,卫晏活了七十六岁,临走之前,他握着陆则的手,低声呢喃道:“下辈子,你也要找到我,我们也要在一起……” 陆则心里一颤,反握住他的手,低声承诺道:“我会找到你,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面前的人浮现一抹笑,眼皮慢慢阖上,手骤然无力地松了下去。陆则沉默片刻,额头慢慢贴上他的手。 屋外的陆长风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推门而入,瞬间泪流满面。 …… 【叮!数据整理中……】 【世界结算中……】 【恭喜宿主,小世界17359任务圆满完成,任务评价S级,任务积分……】 系统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则微微晃了下神。 777小心问道:【宿主,您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陆则沉默片刻:【看到爱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到底是不怎么舒服的。】 哪怕知道他们还有下一世、下下世。 但那一瞬间的失去,却是真实的。 他揉了揉额角:【777,我还需要完成几个世界?】 777看了眼几分,道:【宿主,您还差六万四千八百几分,目前预计需要三四个世界吧。】 【好。】陆则点了点头,道:【继续下一个世界吧。】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到他了。 777轻快道:【好的!下个世界是现代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世界载入中……】 【……】 陆则再次睁开眼,就见周围环境昏暗嘈杂,装修却是高档奢华,似乎是在会所的包厢里。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只见周围环坐着不少人。对面的一群人肆意放荡,端着酒杯有说有笑,剩下的则是和他坐在一起,看起来都是些年纪较轻的小男孩,长得都很不错。 脑海中相关信息也已经传输完毕,陆则慢慢消化着,眉头微微动了动。 就在这时,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还有些不满:“来都来了,不知道规矩还是怎么着?头都抬起来看看。” 陆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件花里胡哨衬衫的男人夹着根烟,却并未点燃,而是往一旁的角落里看去,笑得讨好:“司哥,人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我保证都是干净的,没人动过。” 陆则顺着他的声音看去,包厢灯光昏暗,角落里的男子大半身形都隐在浓稠的黑暗中,只有指尖夹着的雪茄露出一点猩红的光芒。他半靠在沙发上,姿态随意,西装外套搭在一边,上身只着一件衬衫,隐隐可见胸肌挺括的弧度。 男人侧了侧脸,露在灯光下的五官锐利出众,他抬起眸子,目光缓缓落到了陆则身上,手中的雪茄动了动,片刻后,招了招手,声音慵懒喑哑道:“过来。” 第 74 章 陆则看着他, 慢慢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男人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悦,又重复了一句:“过来。” 钱通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见状猛冲他使眼色, 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司哥叫你呢, 还不赶紧过去?” 陆则眸子轻转,从钱通一扫而过,又落到了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他慢慢起身,绕过包厢里的茶几,缓步走了过去。 司归宴姿态闲散地倚在沙发背上, 手中的雪茄垂在沙发扶手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男生个头很高,一米八五左右的样子,肩宽腿长, 白色衬衫扎在牛仔裤里,勾勒出一截细韧的腰。黑色碎发清爽,五官不算太过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格外从容温和。 司归宴搭在大腿上的手轻轻点了点,面上不动声色。 陆则走到他的旁边,司归宴随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声音带着慵懒的调调:“坐。” 陆则依言坐下,离得近了,就能更清楚地看到男人五官深邃凌厉,带着点凶相,看起来不太好招惹。 陆则目光下移, 落到他颈侧的小痣上,轻敛眸光掩住笑意。 司归宴看着他那一副乖顺默不作声的样子,轻轻啧了声:“自愿来的?” 陆则点头:“是。” 他把雪茄放到嘴边,深吸了一口,缓缓道:“多大了?” 陆则回道:“二十一。” “二十一……”司归宴缓缓念着这个名字,烟雾缓缓升空,笼罩着的眉眼懒散朦胧,他问:“在上大学?” “是,大三了。” 司归宴继续问:“什么学校?” 陆则说:“首都电影学院。” 司归宴嘴角微弯,又上下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学表演的?” 陆则点了点头,他含糊不清地笑了一声:“形象不错。” 陆则抬头看着他,眉眼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更显得如墨般沉静:“谢谢司先生。” 司归宴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一瞬间痒了痒。他慢慢调整了个坐姿,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搭在膝上,手肘随意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动作间肌肉微微隆起,在白色衬衫下显得格外明显。 整个姿势慵懒随性又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旁边那群小男生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瞟过来。 司归宴却是毫不在意,他直视着陆则的面孔,忽然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陆则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才缓缓出声:“在想……您。” 包厢内灯光昏黄暧昧,远远照来的光线将烟雾上浮的姿态完美展现出来。 “想我?”司归宴慢慢地琢磨着这句话,执着雪茄的手微微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我什么?” “想……这一趟没有白来。”陆则说着,十分自然地推过一旁的烟灰缸,放到司归宴的手下。 司归宴顿了顿,随即指尖轻点,将烟尾的灰烬弹下去。 他目光回到陆则身上,雪茄放到嘴边,缓缓吸了一口,偏头看着他:“来之前,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陆则点头:“知道。” 司归宴轻笑:“怎么,后悔了?” 陆则道:“一开始是有些后悔的。” “一开始……”司归宴慢慢念着那几个字,看着他的目光饶有兴味:“那现在呢?” 陆则抿着唇不说话,他目光落在茶几一旁的酒瓶上,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您要喝酒吗?” 司归宴身体放松的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片刻后慢慢点了点头道:“喝。” 陆则便拿过一旁的开酒工具,将深红的液体倒进醒酒器中,司归宴坐在一旁,看着他娴熟流畅的动作,随口问道:“学过?” 陆则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学业不重,就多少学了一些东西。” “多少学了一些。”司归宴看着那玻璃杯中深红的酒液,慢慢道:“是指哪一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在等待醒酒的过程,陆则静静地望着他:“您是指什么?” 司归宴慢慢坐直身体,执着雪茄的手动了动,对他示意道:“比如……这个呢?” 陆则目光落到那根燃得只剩一半的雪茄上,又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深暗的目光,片刻后,慢慢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那根雪茄。 司归宴眸光微微动了动,却并未制止。 陆则用拇指跟食指捏着,学着司归宴的动作将雪茄递到唇边,目光似是无意地划过他的唇,随即轻敛下来,张口含住。 司归宴手指蜷了蜷,心里啧了一声,这小孩…… 陆则猛地吸了一口,随即便是偏过头猛地咳了起来,司归宴身子下意识往前探了探,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 陆则回过头,咳得面色有些红润,眼尾也泛着些水汽。他喘着气,声音有些哑:“第一次试,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司归宴目光自他红润的眼角划过,问:“怎么个不一样?” “没我想象的那么容易上瘾,也没那么……好上手。”陆则说。 司归宴笑了一声:“这又不是du品,哪能一次就上瘾?” 他接过他手里的半截雪茄,把它继续塞到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又凑到陆则面前,烟雾弥漫间问他:“想学吗?” 陆则摇了摇头:“不了。” 司归宴眯了眯眼:“为什么。” 陆则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吸烟有害健康,对身体不好。” 司归宴静默片刻,忽地笑了一声。 一旁笼着一个小男孩实际上注意力都在这边的钱通心里跳了跳,心想这小子胆子还真是大,敢对司归宴说教。 陆则似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而且我是学表演的,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司归宴点了点头:“行,好。” 他说着,把口中的雪茄拿了出去,按在烟灰缸里,看着烟丝逐渐熄灭,才抬起眸子,懒洋洋地看着陆则:“怎么样?” 陆则沉默片刻,道:“吸烟与否是您的自由。” 司归宴眸子微眯,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陆则又道:“但是我很高兴。” 司归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哼笑了一声,扯过一边的西装外套搭在手弯处,起身就道:“走了。” 钱通在一边看傻了眼,以为是陆则惹了他不高兴,正要追上去说什么,却见那小子也一把背起了自己带来的书包,先他一步地跟了出去。 钱通愣了愣,这才艹了一声,也慌忙地追了上去。 等到了会所门口,两人却都在门口站着并无动作,钱通心下感动,以为司哥是在等自己,结果到了门前一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看起来还不小。 一时半会恐怕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钱通嘶了一声,提议道:“司哥,这楼上就有酒店,要不今晚将就一下,在这儿歇歇?” 司归宴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陆则却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的背包,拿出了一把伞:“我带了有伞。” 司归宴偏头看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他一手插在兜里,眉梢微扬,陆则解释道:“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以防万一。” 他眼睑微垂,看着司归宴,轻声开口:“司先生要走吗?” 司归宴眼皮子动了动,随后慢慢道:“走,怎么不走。” 陆则闻言,将伞撑开,下了一阶台阶,回过头看司归宴。 司归宴提步往前,钻进了他的伞下,随意地冲后面的钱通挥了挥手,大步朝外面走去。 雨势不大不小,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脚下踩过的水坑也溅起细微的水花。 伞不算大,两人离得很近,单薄的衬衫下彼此身上的热度都清晰可感。 司归宴偏头看他,身边的男生鼻梁高挺,侧脸的轮廓十分优越,就连那下颚线也收得正正好,与脖颈的衔接处连成了一条流畅的线条。 司归宴收回目光,勾着钥匙的手微微动了动。 走动间很快就到了车旁,司归宴打开车门上去,陆则便往后退了退,持着伞,静静地站在雨幕中。 司归宴降下车窗,他垂下眸子,慢慢解开了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的半截小臂上肌肉线条流畅。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抬眸道:“你是要自己回去,还是要我送你回去?” 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语,其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陆则看了他一眼,打着伞往前走,司归宴眉头微皱,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却见人在车前绕了一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陆则收拢雨伞,回头看他,神色温和从容:“那就麻烦司先生了。” 车内昏黄的灯光在开着,自上打下来,将人都笼罩在那一层昏黄的迷醉中。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溅到,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湿痕,有意无意地将男生的身材勾勒得越发清楚,只那副眉眼依旧清爽干净。 司归宴目光在他身上多转了几圈,这才启动钥匙,发动了车子。 第 75 章 外面的天色一片昏沉, 街边的霓虹灯在雨幕的掩映下也显得有些朦胧迷离,车子飞速驶过,雨点落在车上的声音噼里啪啦,隔着窗户听着, 有些沉闷。 车前的雨刮器开着, 一下又一下, 前一瞬刚清晰了视野,下一刻连绵不断的雨又落了下来,如此循环往复。 雨下得清冷,街上也没什么人,车里两人并排而坐, 却无人说话,格外沉默。只陆则一双眼睛时不时地落在司归宴身上。 司归宴等他说什么, 却一直没等来,那目光清清淡淡,落在他身上却撩起了一身火。 红灯在雨夜下也显得有些疏离, 司归宴把车子停下,偏过头看他:“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陆则对上他的视线,眉眼微动:“司先生很优秀,忍不住。” “优秀?”司归宴挑了挑眉,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方向盘:“你是指哪方面?” 陆则闻言还真上下看了他一眼,从黑色西裤包裹着的修长挺拔的大腿, 到白色衬衫遮掩下的精壮腰身,再到他眉眼浓密,五官深邃的面孔,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野性的性感。 陆则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道:“各个方面。” 红灯还有十秒, 司归宴轻促地笑了声,目光悠悠地落到他脸上,声音低沉:“喜欢吗?” 陆则偏过视线,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句:“喜欢。” 司归宴哼笑了一声,正逢红灯变绿,他一踩油门车子便冲了出去,只留下击打雨滴的声音,司归宴轻飘飘道:“嘴那么甜,谈过多少男朋友?” 陆则却说:“没谈过男朋友。”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不喜欢男人?” 陆则摇了摇头:“不是。” 他说:“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司归宴笑着重复道:“你模样生得也不差,没人追过你?” “有。”陆则说:“但我没同意。” 司归宴哦了一声:“学表演的,洁身自好。” 陆则顿了顿:“这是一方面。”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另一方面呢?” 陆则垂着眸子:“没碰上合心意的。” 司归宴闻言,又轻笑了一声:“什么样是合你心意的?” 陆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敛下眼眸,说:“不知道。” 司归宴自然是注意到他的动作,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心想这小孩还真是会勾人。 “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他拉长了声音,目光直视前方的雨幕:“喜不喜欢男人,总该知道吧。嗯?” 陆则沉默了一会,说:“以前不知道,现在应该是知道的。” 他这话说的含糊,司归宴却是不依不饶:“应该是什么意思?”他看着他,语调慵懒:“是行,还是不行?” 陆则看着他,眸中平静不含杂念,半晌没说话。司归宴刚嘀咕了一声小孩不会那么纯情吧,这些话都听不得,就听他道:“行不行的……司先生要不要试试?” 司归宴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险些没控稳方向。他心里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面上却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睨了他一眼道:“试什么?”他单手打着方向盘,语气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小孩,你知道怎么做吗?” 陆则没回答,而是抬眸看着他,神色平静道:“司先生懂得多的话,不妨教教我?” 司归宴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时哑口无言。他单身三十二年,哪来的懂得多? 可他到底比陆则年长十来岁,又不愿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没有过,只能嘴硬道:“行啊。” 他看着前方,问:“就比如说……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总该知道吧?” 陆则看着他,反问他道:“司先生呢?” 司归宴回过头,扬了扬眉:“我要说我是上面那个呢?” 他看着男孩的神色,就见陆则闻言微微错愕,轻轻嘶了一声,似乎有些为难。 又是一个红灯,司归宴将车停了下来,眸中含笑的看着他。本以为他会懂事地说自己是下面那个,却不想陆则沉默片刻,却是道:“那我估计得多跑跑健身房。” 司归宴一时之间没理解,问:“什么?” 陆则眸光黑润,在车内灯光的作用下其中的笑意却是掩藏不住。他说:“不然司先生身材这么好……以后要是争起来,我打不过您可怎么办?” 司归宴想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之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算是看清了这小孩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巧。他顺着他的话说:“行啊,去吧,别到时候打不过我,在床上哭。” 车子再次启动,这一次离学校门口只剩不到两公里的路程。 陆则轻笑了一声:“和司先生开玩笑的。” 他垂下眼睫,灯光映照下的阴影洒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乖巧:“自然是司先生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我还能真的和司先生打起来不成?” 车子降低了速度,慢慢在校门口的道路旁停下。司归宴觑了他一眼,轻哼道:“好话歹话倒是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他扯了扯衬衣的领口,眉头微微皱了皱。刚才的话不过是逗弄,但说都说出去了,以后还真的不好圆过来。 司归宴是个纯0,对于当1没什么兴趣。 陆则在一旁看着他,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适时给了他台阶下:“那不然司先生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让让我?” 司归宴下意识嗤了一声:“你当这是什么,说让就让的?” 话刚说完,他就想拍自己的嘴。陆则眸中笑意越深,听他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含混道:“看你表现吧。” 陆则没再逗他,嘴角轻勾道:“那我努力做到让司先生高兴。” 司归宴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不用一口一个您的,也不用叫我司先生。”本来就比他大,这么叫来更显得大了。 “那要叫什么?”陆则问道:“司哥?” 司归宴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他道:“我叫司归宴,你随意怎么叫都行。” 陆则偏了偏头,笑意轻柔:“那……宴哥。” 司归宴眉头舒展,这才应了一声,又问:“你呢,叫什么。” “陆则。” 司归宴看了眼外面:“雨泽的泽?” 陆则说:“准则的则。”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名字不错。” “谢谢宴哥。” 车内沉寂了片刻,外面也是一片昏暗。司归宴靠在座椅上,一手敲打着方向盘,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道:“既然上了我的车,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陆则点了点头。 司归宴道:“司氏下面有一家娱乐公司,在你们圈内还挺出名的。跟了我,别的不说,资源方面能为你提供最好的待遇。” 他想了想周围其他总裁公子哥儿包人的标准,又道:“至于其他的,每个月五十万零花钱,车房奢侈品之类的可以提,看你表现,总之不会亏待你。” 他看着陆则:“要是没问题的话,周六带上你的体检报告在这儿等我,具体细则可以再谈。” 陆则笑了笑,眉眼温和:“宴哥大方,我没别的问题,只有一点。” 司归宴眉头轻挑:“你说。” 陆则笑道:“宴哥不用先验验货吗?” “什么?”司归宴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则一手解开安全带,身子往前凑了凑,眼眸微垂,视线落到他的唇上,又缓缓抬起,对上他的眸子,含笑重复了一遍:“宴哥不想先验验货吗?” 司归宴呼吸微窒,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喉咙不自觉地有些干,他说:“比如呢?” “比如……”陆则拉长了声音,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眸光水润,神色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缱绻。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彼此的皮肤都能察觉到对方呼吸带来的热度。司归宴喉结不由动了动,心里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却见陆则忽地往后退了开来,面上温然含笑:“我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哪里会知道?反倒是宴哥比我经验丰富得多,合该宴哥教教我才是。” 第 76 章 司归宴搭在方向盘上的五指蓦地收拢, 对着陆则含笑的眸子,心中蓦地有些气又有些恼,还有些说所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以及期待落空的失望。他眸子微眯,配上那锋利的五官, 看上去有些不好招惹的凶悍。 陆则却浑然不觉, 自顾地扯过自己的包, 右手微动,车门就已经打开,他顺势下了车,打开伞的瞬间眉眼也弯了起来:“宿舍马上就要锁门了,我先走了, 宴哥,周六见。” 他说着, 冲司归宴挥了挥手,笑意温然地转身离去。 司归宴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坐在座位上,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片刻后才抬手捂了捂脸,低低地笑骂了一句:“小混蛋。” 雨势稍微小了点,在黑夜的路灯下显得雾雨蒙蒙,豪车后灯闪烁了两下,调转了方向, 往回驶去。 …… 宿舍十一点半关门,陆则正好卡着点钻了进去,引来宿管大爷一阵念叨。 回到寝室后,室友都已经到齐,齐聚在床铺上面打着游戏, 一人听到动静回头望了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干嘛呢陆则,回来那么晚?” 原主跟他们关系不远不近,陆则便也就随意回了一句:“外面有点事。” 那人也不多打听,闻言只道:“成,那你赶紧洗澡去吧,再晚点就没热水了……哎哎哎,别杀我啊艹……” 寝室热水十二点停,陆则也没多犹豫,收拾好衣服进了浴室。 热水朦胧间,冲散了外面雨水带来的潮湿阴凉气息,陆则闭上眼睛任由热水拍打自己的脸,开始梳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非常俗套的一个包养的故事。 原主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影学院的学生,家境普通,没什么资本,唯一出众的只有那一张脸。也就是凭着那一张脸,他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靠着一段校园青春视频爆火出圈,被一家影视公司看中,签了艺人约,成功进入娱乐圈。 他本以为这是他明星之路的开启,却没想到这个圈子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公司是广撒网模式,像他这样的长得好看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他混在其中,也算不上多么显眼。再加上公司本身能力有限,算不上什么业内知名公司,也接不到什么好资源。对于原主只是草草培训过一段时间,头一年还试探性地给了几个资源,见都像打水花一样没掀起什么波澜,上层对他也就越发不上心。这两年更是连影视资源都没了,多是参加一些线下活动,连上荧幕的资格都没有。 原主是个有野心的,见公司靠不住,就靠自己的能力四处奔走,再加上其本身就处于影视学院中,对于一些试镜的消息也比外人要敏锐,便时常活跃于大大小小剧组的试镜现场。他的演技不错,可奈何要人气没人气要背景没背景,不受资方的喜爱,除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鲜少会有剧组愿意要他。 原主倒也不嫌弃,小角色便是小角色,他有相貌有演技,一点点累计总归有出头的那一日。而事实证明他的坚持也没错,在一次拍摄中他所饰演的一个小乞丐得到了导演的认可,把他推荐给了另一位导演,饰演剧中的男三。原主当即喜不自胜,高高兴兴准备去试镜,过了初试复试,眼看着角色就要到手,却不料这个消息被公司知道后,他被迫“生病”,角色被同经纪人手下的俞尧抢了去。 那俞尧比他进公司还要晚,相貌比不过他演技比不过他,唯独比他强的,是他的家世。 原主想要反抗,但碍于无权无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俞尧顶替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进组拍摄。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背景什么都不是。 他长得好,公司里外惦记他的人其实也不少,但是原主一直都没有过那种想法。直到这次,他才忽然了悟,不再抗拒,主动搭上了那些人的线,进了远上云间会所。正巧这个时候钱通在给司归宴物色合适的人选,原主也在其中之列,被司归宴一眼挑中,两人签订合约,成了包养关系。 司归宴并不小气,知道他是演员,各种资源也给的十分大方。加上原主本身各个方面都不差,不到五年,就被捧上了影帝的位置。 如果只是这样,两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自然是最好。但原主实际上根本不喜欢男人,表面上对司归宴乖巧听话甜言蜜语,但实际上每一次的亲密都让他觉得恶心。 他一忍便忍了五年,直到五年后,影帝加冠,粉丝追捧,整个人也变得有些飘飘然,在暗地里偷偷谈了一个圈外女友,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司归宴是什么身份?是京圈赫赫有名的大佬,娱乐圈只不过是他名下众多的产业之一罢了。他有问题,司归宴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对司归宴而言,要想结束直接结束就是,他也不缺原主一个,更不至于死缠烂打。可偏偏原主在关系存续期间找了别人,就是在明晃晃打他的脸。 司归宴并未纠缠,而是冷静分手,随后果决地断了他的资源,全网封杀。 原主自认为在娱乐圈有了地位,便不会再轻易受资本挟持。却不知道司归宴要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原主这几年仗着身后有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此刻没了金主,以往的对家也纷纷落井下石,众多黑历史都被扒了出来,形象尽毁。 就那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原主明白了什么叫从天堂跌到地狱。他去祈求司归宴,却连他的人都见不到。微博下脱粉回踩的人无数,私信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骂他。原本谈好的代言合作也纷纷远去,他好像成了娱乐圈里的一颗毒瘤,走到哪都是受尽别人恶意的目光。 原主高高在上久了,最终受不了这种差距,在一个雨夜,开车撞上了司归宴的车,和他同归于尽了。 陆则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改变这种结局。 他关上淋浴头的水,腰间围着个浴巾,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在洗漱台前脚步一顿,往镜子里一看,里面的人五官虽不算出众,但凑在一起别有韵味,眉眼浅淡从容,什么角色都可以尝试,戏路倒是不受长相限制。 目光往下,是紧致结实的六块腹肌,原主显然很注意自己的身材管理,平时也有勤加锻炼,体能方面也不算差。 陆则还算满足,最起码比上个世界那具身体最开始的时候强多了。 他理了下思绪,想好明天要做的事,就爬到上铺,安心闭上了眼。 777在脑海中小声提醒他:【宿主,你好像没找任务对象要联系方式。】 陆则睁开眼看了一瞬虚空,声音含笑:【不着急。】 太主动就没意思了。 777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 翌日一早,陆则早起之后先去操场上跑了一圈,回来后又冲了个澡,收拾收拾东西打了个车去医院。 正是工作日,医院刚刚开门,人不算多。尽管如此,陆则还是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等到检查完毕的时候,已经快到吃中午饭的点。 陆则拿着单据正要往外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陆则拿出来一看,是原主的经纪人,孙哥。 他扬了扬眉,直接挂了。 没过一会,电话又打了过来,陆则悠悠然等了一会,才卡着最后挂断的时间,接了起来。 “陆则!”男人的声音明显带着怒火:“你胆子大了,都敢挂我电话了?” 陆则漫不经心道:“哦,刚刚不小心按错了。” 孙哥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强压着怒火,放缓了语气道:“陆则,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再怎么样,你也是公司的艺人,和高层闹得不愉快没什么好处。俞尧上面有人,和你不一样,你就是再气,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样,我这边现在有个剧本,也是个电视剧男三,你服服软,和高层说两句好话,这个本子就能给你,就当是公司给你的补偿。” 陆则笑了笑:“你是说俞尧挑剩下的那部偶像剧男三?” 孙哥轻咳了一声,道:“这话说的,那好歹也是个男三,你就当是俞尧跟你换的,谁都不亏不是。” 陆则轻笑了一声,一个是知名导演的剧组,一个是成本不到一千万的小网剧,不亏? 他说:“是,我明白,孙哥一直念着我呢。” 孙哥这才有些满意,道:“哎,你要一直这么懂事就好了。你现在在哪?打个车过来看看剧本,咱们也能早点把这事定下。” “打不了。”陆则慢悠悠地说道:“阑尾炎,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呢。” 他慢悠悠地在街道上晃着,声音有些发苦:“我知道孙哥一直对我好,要不是孙哥,当初我也进不了这圈子……这样,我手术还差点钱,孙哥借我点钱行吗?也不多,就一万。” 不等那边回答,陆则又道:“孙哥放心,等我手术完了之后,回去就签合同进组,等男三的片酬一到,立刻就把钱还给你。” “你、你,这、这……”那边瞬间就不说话了。 陆则又问:“男三的片酬,一万还是有的吧,孙哥?” 孙哥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梗着脖子道:“当然……不过、不过我这边手头也比较紧,一万实在拿不出来,你去找别人借借,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临挂之前,还听他道:“那么好的机会你把握不住,可别怪公司不厚道了!” 陆则嗤笑一声,随手手机塞进兜里。正要继续往前走,一辆黑色的豪车慢慢行至身前停了下来,摇下的车窗内露出的那张脸熟悉无比,目光一点一点地落到他的腹部,似笑非笑道:“阑尾炎?” 第 77 章 陆则一愣, 旋即眸间浮现一抹笑意,道:“跟人开玩笑的,我身体好着呢。宴哥怎么在这儿?” “跟人谈完合作,出来吃饭的。”司归宴看了他一眼, 又道:“吃饭了没?” 陆则摇摇头:“还没。” 司归宴道:“上来。” 陆则并未拒绝,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才发现里面除了司机, 副驾驶上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戴着眼镜的男子。 司归宴靠在椅背上,示意司机继续前行,回眸看他道:“你不在学校,在这儿干什么?” 陆则看他,笑意温然:“去医院做体检, 现在结果出来了,宴哥要看看吗?” 他说着, 就要去开身上背着的包,司归宴垂在膝上的手微动,轻咳了一声, 道:“不着急。” 他想了想,又问:“刚刚是怎么回事,什么男三借钱的?” 陆则轻描淡写道:“跟我经纪人说呢,唬他的。” “经纪人?”司归宴皱眉:“你签公司了?” 陆则顿了顿,道:“大一的时候不懂事,稀里糊涂就签了一家公司。” 司归宴轻笑了一声:“看出来了。”他闲闲地看着他, 双腿交叠,眸带戏谑:“怎么,和公司关系不好?” 陆则沉默了一会,司归宴有些不高兴:“不能说?” “不是。”陆则摇了摇头,笑道:“我是怕我说了, 宴哥会觉得我在告状。” 司归宴一顿,转而轻哂:“让你说就说,想这些做什么?” 他想了想:“公司有人欺负你?” 陆则摇了摇头又点头:“也不算。” 他轻飘飘道:“前段时间争取到了一个资源,试镜通过就要签约了,结果被公司里的人抢了。” 司归宴眉头紧皱:“什么叫抢了?” 陆则无奈笑道:“就是我被迫病了一段时间,错过了剧组的机会,他顶了上去,这么简单。” 司归宴神色不虞:“你就这么让人家欺负?” “不然呢,”陆则倒是平静,笑容丝毫不见什么阴霾:“人家有钱有背景,我孤家寡人的,卖身契还捏在人家手里,不服软怎么办。” 原主一开始不懂事,一签就签了十年的长约,和卖身契也没什么区别了。 司归宴觑了他一眼:“出息。” 陆则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 司归宴手指无规律地敲打着膝盖,目光看着窗外,没再多问什么,陆则也就识趣地闭嘴。 车子很快就到了餐厅外面,陈助理订了一间包厢,把一份文件样的东西交给司归宴便和司机一起离开。 餐厅装饰清雅别致,服务员招待耐心细致,两人走到包厢,门一合上,就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余一室寂静。 司归宴用热毛巾缓缓擦过手,动作从容优雅,目光落到陆则身上,还没发话,陆则便从书包里把检查报告拿了出来。 司归宴随意翻了两页,看向最后的结果,抬眸问他道:“想好了?” 他西装外套进门就褪了下去,身上的衬衫将良好的身材彰显无疑,袖口解开,露出半截线条流畅有力的小臂,微微后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道:“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之后若是想反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则摇摇头笑道:“我做事从不会轻易后悔。” 司归宴轻笑了声,道:“行。”他说着,把面前的那份文件递给陆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则看了一眼,上面并不是写着什么包养协议,而是双方相处协议。 翻开一看,里面陈列了一系列的事项,大致内容就是关系存续期间,陆则不得同外人发生恋爱关系,且需得履行身为情人的义务,满足司归宴作为甲方的生理及各项需求。而相应的,司归宴也会为陆则提供在娱乐圈所需要的各种资源,除此之外,还有每月定额的五十万元,且在关系结束后,会送陆则一套价值不低于一千万的房产和一台不低于一百万的车。 在两人关系存续期间,司归宴送与陆则的一应资产,全部视为赠与。 而协约期限,是五年。 司归宴道:“要是还有什么要求想提的,都好商量。” 陆则笑着抬起头:“宴哥大方,我没什么问题。” 他说着,也没再多问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支笔,爽快的在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司归宴见状一挑眉:“都吃过一次亏了,也不长点教训?万一我在合同里动什么手脚,你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陆则道:“宴哥财大气粗,我有什么是值得宴哥惦记的?” 他把笔帽盖上,眸中带笑:“再说了,能得宴哥看中,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司归宴哼笑了一声:“你倒是会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也只是对宴哥,”陆则道:“还是说宴哥不喜欢?” 司归宴在他唇上一扫而过,道:“也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多少次的话,在这儿拿来骗我?” “天地良心。”陆则叫冤,眸中笑意融融:“这种话我只对宴哥一个人说过,再没有旁人,宴哥可不能随便往我头上扣帽子。” 司归宴不轻不淡地觑了他一眼:“倒是还委屈你了。” 陆则笑意更深:“毕竟不比宴哥经验丰富,肯定得多学一点。”他说着,手肘搁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宴哥别嫌我笨,我昨晚有在加紧学习的。” 司归宴动作一顿,心头微动,看了他一眼:“学了什么?” “当然是该学的东西。”陆则抿唇微笑,声音压低:“宴哥要试试吗?” 司归宴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在这儿?” “这儿怎么了?”两人坐在一起,陆则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刻意放低,眼眸弯弯的,颇有些勾人的弧度:“这儿又没人。” 司归宴没想到这小混蛋胆子这么大,一时之间也的确是有些接受不了。他皱着眉头,轻喝了句:“别胡闹,都有监控。” “就是有监控,也不碍着别人的事啊。”陆则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眸光顿了顿,随即笑了:“宴哥脸怎么红了?” 司归宴瞪了他一眼,这小混蛋还好意思说? 他转过头道:“你以后好歹也是要当明星的,大庭广众的,说话注意点。” 陆则眼睛微眯,瞬间笑了:“宴哥想什么呢?” 司归宴回头瞪他,陆则却蓦地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吻了一口,笑得狡猾:“我是在说这个,宴哥想到哪里去了?” 青年俊朗的面容兀地放大,又很快退了了下去。司归宴被唇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弄得一怔,又听着陆则的话,不止是耳根红了,连脖子都有些红了。 “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青年面上的笑微微敛了下去,神情似乎有些忐忑:“宴哥不喜欢吗?” 司归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含糊地说了一句:“不是。” 陆则偏了偏脑袋:“不是的意思……就是是了?” 司归宴一时没说话,有意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陆则眸中略过一抹笑意,十分贴心地道:“或者宴哥不喜欢这种突然的……那我以后事先征询你的同意,好不好?” 司归宴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闻言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正巧这个时候服务员敲门上菜,包厢内的热度这才散去了些许。 司归宴面上一贯的平静:“吃饭。” 陆则笑盈盈地应好。 司归宴原本还担心他再说什么话,但好在吃饭的时候陆则还算老实。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奇异的失望。 刚才那个吻……说实话,其实并没有品过味儿来。 司归宴想。 又觉得这是他包下来的人,只要别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亲亲抱抱的不也挺正常,倒是他反应有些激动了。 平静无波地吃完一顿饭,临走之前司归宴抱着西装外套起身,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了一句:“技术还有待加强。” 陆则正要走,闻言眸子微眯,抬手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笑,却又莫名的有些危险:“宴哥说什么?” 司归宴略一挑眉:“学的效果不明显,以后——唔!” 他话还没说完,陆则就先他一步把他抵在包厢墙壁上,抬步cha入他的腿间,一手扣在他的脑后,半低着头吻了上去。 司归宴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睫不自觉地动了动。陆则含住他的唇,一点点舔舐吮吸,将每一寸领土都侵蚀便后,又撬开了他的牙关,进一步地攻城略地。 舌与舌的触碰,变得敏锐而又火热,司归宴感觉口腔里的空气在被人贪婪地掠夺着,一点一滴,不留丝毫余地。他呼吸慢慢粗重,一只手也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后颈被人攥住,脖颈被迫抬起的弧度优美而又脆弱,喉结滚动间,能听到清晰的水声作响。 司归宴已经顾不上害不害臊,只觉得肺部的空气都被人吸食殆尽,自己就像是一条在空中游着的鱼,享受着极致的kuai感的同时,也存在着干涸致死的风险。 不知过了多久,陆则才慢慢抬起头,低头看着他的眸光深邃幽暗,司归宴呼吸忍不住一窒。 陆则咬了咬他的唇,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处,声音低哑带笑:“宴哥说的对,我经验不丰富,技术有待提高,还请宴哥多多担待。” 司归宴眼尾泛红,明明腿已经有些软的站不住,闻言却还是装出了一幅没事人的样子,用带着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嗯,再接再厉。” 陆则攥着他腰的手猛地一紧。 第 78 章 等出了餐厅的时候, 司归宴面上一如往常的平静自然,但耳根却是红了一大片。 助理和司机一早就在外面等着,见着来人打了声招呼:“司总,陆先生。” 两人一齐坐进了车内, 司归宴吩咐了一句:“回公司。” 小陈从后视镜里看了陆则一眼, 没有多问什么, 干脆应好。 陆则坐在一旁,看着司归宴靠坐在椅背上,眸子轻阖,似是在闭目小憩,眸中笑意深厚。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不多, 很快就到了司氏大楼下。小陈正要下车,司归宴却睁眼眸子, 看向身边的陆则:“你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 陆则笑意加深:“宴哥这么问是要给我出气?” “不然?”司归宴嗤了一声:“传出去我的人被人欺负成这样,丢的是谁的脸?” “乐众传媒。”陆则报了个名字,笑眯眯地道:“谢谢宴哥。” 司归宴看着他, 一时手痒敲了敲他的脑门,轻哼了声:“出息。” 陆则握住他的手,眉眼弯弯,倒是毫不介意:“宴哥不嫌弃就好。” 司归宴微微用了用力,却没挣出来。他瞪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只是看着前面交代道:“小陈,等会你带着他去星艺传媒一趟,给他挑个好点的经纪人,林盛明那边我会通知。” 小陈推了推眼镜,应了声好。 陆则看着司归宴, 眉头微皱,问道:“宴哥不去?” “我忙呢,让小陈陪你去一趟,有什么要求直接跟经纪人提。”他晃了晃被他握住的手,说了一句:“听话。” 陆则倒也没勉强,听话地放开了手,只道:“那就不打扰宴哥工作了。” 司归宴看着他在车里乖乖坐着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不忍心,想了想,冲他勾了勾手。 陆则似有疑惑,往他身边去了去,就见司归宴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捏住,随即一个吻就覆了上去,转瞬即逝。 司归宴面色平淡,似乎这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脖颈处的红霞却很明显,他道:“乖,晚上回去,在家里等我。” 陆则一怔,眉眼处瞬间就盈上了一层笑意,十分乖巧道:“宴哥去忙工作吧,不用担心我。” 司归宴又揉了把他的脑袋,交代好小陈把人照顾好,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面上仍旧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总裁模样。 陆则靠坐在窗边,眸中笑意越来越深厚。 777在他脑海中不由得感叹:【宿主,你的软饭是吃得越来越熟练了。】 遥想当初,第一第二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宿主是多么勤奋的人,而现在已然变了个模样。 陆则声音慵懒含笑:【你懂什么,吃软饭老婆的软饭算什么软饭?】 陆则自己并不是解决不了那些麻烦,只是自己解决和别人帮你解决,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经历了过百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从前也并不在意,只是如今却有人把他了放在心上,事事为他着想,两相对比,陆则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无比美妙。 爱情本就是相互的,他能全然地付出自己的爱,也能同样坦然地享受这种爱。 司归宴的身影逐渐消失,助理小陈适时开口:“那陆先生,我们这就去星艺传媒了?” 陆则点了点头:“走吧。” 车子再次启动,半个多小时后,停在了星艺传媒大楼外。 星艺老总早就接到了司归宴的通知,一早就让自己的秘书下来接人。小陈陪同在陆则身边,到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星艺总裁已经在休息室里等着了,旁边还有一个打扮精致干练的女性,在陆则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陈助理率先打招呼:“林总。” 林盛明笑呵呵的:“陈助理,可真是好久不见。”他目光又转到陆则身上:“这位便是陆先生了吧?” 陆则也笑着打了声招呼:“什么陆先生,林总叫我陆则就好了。” “那可不成,司总可是吩咐我了要好好照顾陆先生的。”林盛明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两位,先请坐吧。” 两人依言落座,秘书适时上了杯茶。林总看着身边的女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向薇,曾带出过数名影帝影后。陆先生如果有意往影视方面发展的话,向薇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她这段时间也是刚休假回来,手底下正好没人,本来就是要挑个新人带的,倒是正好碰上了陆先生,可见也是有缘。两位不妨先聊一聊?” 陆则温然颔首:“麻烦林总了。” 林盛明端着茶,笑眯眯地抿了一口。 向薇一身职业西装,妆容精致,看起来气场干练又强大。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则一番,面上微缓,带着些笑意道:“陆先生的外表很出色,在娱乐圈中也是少见的。” 陆则道:“侥幸生了副好相貌,向女士过奖了。” 向薇扬了扬眉,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道:“恕我直言,想问一下陆先生,您踏足娱乐圈,是出于一时的兴趣,还是有长远的目标规划?” 陆则道:“我学的就是表演专业,有机会的话,自然还是希望能在这个行业深耕下去。” 向薇一怔,面上笑意稍微浓厚了一点:“这样的话自然是最好,只是娱乐圈不比其他,忙起来天南地北地飞也是常态,陆先生确定能接受这一点?” 这话明面上是在问他,实际上是在确认司归宴的态度。 毕竟是大老板指定的人,如果后面因为两人离得远闹了什么矛盾,也是很麻烦的,倒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陆则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闻言轻笑道:“向女士放心,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还是能保证的。” 向薇满意,站起身来主动对他伸出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希望我么会加下来能合作愉快了。” 陆则回握了上去:“以后还请向姐多多关照了。” 向薇挑了挑眉,长得好,会来事,背后还有大老板当靠山,还是科班出来的,这样的人要是再火不了,向薇这个金牌经纪人也不用干了。 “多多关照。” 两人达成一致,向薇也知道他那边公司的事,只说让他不用担心,剩下的他们会处理,又道:“今天时间匆忙,东西没来得及准备。明天你要是有时间咱们再见一面,把艺人合约签了,星艺这边能给你最好的待遇。我也整理整理手上的资源,看看最近开机的项目有哪些,挑一些好的出来,你先去试试。” 陆则道:“有劳向姐了。” 向薇看了他一眼:“只要你以后能火,这些辛苦都不算什么。” 双方讨论完毕,见暂且没什么事,陈助理就带着陆则先行离开。司机一直在地下车场等着,等到两人上了车,陈助理说了一句:“去悦湖苑。” 他说完,看着后座的陆则道:“司总交代了要将您送到悦湖苑,让您晚上等他回去。” 陆则点了点头,道:“有劳。” 悦湖苑是京都一处高档别墅区,里面绿植覆盖率高,环境清幽宜人。车子缓缓驶入,慢慢停在一处别墅院前。陈助理将他的指纹输入了进去,迎着他入内,道:“司总说您暂时先住在这里,家里每隔两天都会有保洁来打扫,一日三餐也有人负责。陆先生可以进去选一间房,生活用品一应都有,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及时和我联系。” 陆则四处看了一眼,别墅内装修简单却暗含奢华,只是有些清冷,没什么生活气息。他问道:“司总平时也会来这里休息吗?” 陈助理顿了顿,实话道:“司总平时大多会去公司附近的一处房产住,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 陆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看着陈助理:“那他今天晚上什么时候会回来,方便告知一下吗?” “这……”陈助理有些犹豫:“司总平时下班没个准点,一般是工作处理完了就下班,有时候还经常歇在公司……要不您问问他?” 陆则顿了顿,想起自己现在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面上笑意又深了深,道:“好,我知道了,麻烦了。” 陈助理道:“不麻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我就行。” 陆则接过名片,点了点头。目视着他上了车子和司机一同离去,他这才关上大门,转身进了别墅。 别墅上下分三层,二楼大多是卧室和书房,三楼则是各功能厅。陆则并未多看,而是看了眼厨房,进如厨房打开冰箱门看了看东西。可能是司归宴事先交代过的缘故,冰箱里面满满当当,各种菜色都是新鲜的。 陆则兴致勃勃,索性撸起袖子做起了饭。 …… 司归宴等忙完之后揉了揉额角,往外看了一眼,才惊觉夜幕黑沉。 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司归宴忙起来就不顾时间,有时候工作到凌晨也是常态。只是今天和平常不一样。 他手上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纸张,在白净的纸面上留下一点点黑色的痕迹。 今天家里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司归宴原本设想是能准点下班,但是因为一个项目临时出了点事,忙起来就没顾得上时间。 这个点儿…… 司归宴想了想,抓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到家之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司归宴将车停稳,看着别墅大厅亮着的灯,心下一瞬间有些莫名的感觉。 推开大门一看,青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客厅前面的电视机毫无意义地响着。 陆则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眸光瞬间亮了起来,趿上拖鞋迎了上去:“宴哥回来了?” 司归宴走进屋内,轻轻嗯了一声,片刻后又解释道:“公司临时有点事,回来的晚了点。” 陆则笑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宴哥今天不回来了呢。” 司归宴走到客厅,环视一周,惊讶地发现一旁的餐桌上有一桌子菜,似乎还没动过。 他回头看着陆则:“你还没吃饭?” 陆则闻言笑道:“本以为宴哥晚上会回来,就做了两个人的菜。” 司归宴顿了顿,心下莫名有些虚:“你自己吃就是,哪还还等到现在?” 陆则把菜挨个放进微波炉,道:“本来想等九点,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先吃的。现在……”他看了眼时间,抬头笑道:“时间正好。” 司归宴低头一看,八点五十七。他顿了顿,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就在那傻等,也不知道发个消息问问我?” 陆则正拿出碗筷想要盛饭,闻言道:“我还没宴哥联系方式呢。” 司归宴一怔,也是恍然意识到这回事,道:“不知道你不会问小陈?” 陆则回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还以为是宴哥不想给我联系方式,哪儿敢主动去要啊?” “胡说,”司归宴轻嗤了一句,用刚洗过还带着些湿意的手揉了揉他乌黑的发顶:“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则眉眼含笑:“不都是在想宴哥吗?” “油嘴滑舌。”司归宴轻哂了一句,帮他把饭端到餐厅,又亲手把自己的联系方式输入到他手机里、加上好友,才把手机扔给他:“这下满意了?” “满意满意。”陆则笑着道:“宴哥尝尝菜?” 司归宴看着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忽然想到自己忙得也忘记跟阿姨说要来做饭,那这一桌子的菜…… “你做的?”他不免惊异。 陆则笑意盈盈:“宴哥尝尝对不对口味?” 司归宴夹了一筷子菜,眉梢微扬:“味道不错。” 陆则笑:“宴哥喜欢就多吃一点。” 离开了公司,司归宴就显得懒散了许多。他抬眸闲闲地看着他,轻笑道:“手艺这么娴熟,平时没少练吧?” 陆则却是摇了摇头:“我可是很少做饭的,除了我爸妈,宴哥是第一个吃到我做的饭的人。” 司归宴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的荣幸了?” 陆则单手撑着下巴道:“宴哥多吃一点,就是给我最大的脸面。” 司归宴哼笑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用动作诠释对这桌菜的满意。 一顿饭吃完,陆则起身把碗筷收拾了起来,司归宴见他一个人在厨房忙着,靠在门边道:“东西放那,留着等明天阿姨来了再收拾就是。” 陆则把东西放到水池里,也没打算真动手,他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闻言回头问道:“明天周六,阿姨上班嘛?” 司归宴道:“上班。” 水流缓慢而又细致地冲刷着十指,陆则垂下眼睑,又问道:“那宴哥呢?” “我明天——”司归宴声音一顿,似是意识到什么。 水龙头的声音已经关上,厨房例外一片安静。他抬眸看去,陆则站起了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漆黑的眸子带着浅淡的笑意。 司归宴似乎意识到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不上。” 第 79 章 空气里的氛围说不出的粘稠。 陆则眸子黑沉如墨, 却又反射着吊灯的光,有种直视人心明亮。 司归宴眼睑轻轻颤了颤,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一方面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他看到陆则眸中的笑意。 司归宴薄唇微抿, 为自己的反应不满。 陆则提步上前, 垂眸俯视着斜倚在门上司归宴, 见他眸光深处暗藏的警惕,心下不由无奈失笑,抬起手,用略带湿润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宴哥不先去洗个澡吗?” 司归宴怔了怔, 对上青年含笑的目光,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所适从地点了点头:“去,这就去。” 陆则偏着头,看着他稍显凌乱的步伐, 眸中笑意温软。 进了浴室,淋浴头的水泼到头上的那一瞬间司归宴才清醒了过来,他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一手扶着墙,一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丢人。 自己好歹也三十来岁了, 在陆则面前的形象也是经验丰富稳重有余,怎么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牵着鼻子走? 热水冲刷在脸上,反而洗去了心里的尴尬,司归宴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情绪后, 披着一件浴袍往外走去,却不料推开门,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床畔的陆则。只见他低头翻着手机,正在看什么。 司归宴一怔:“你怎么在这?” 陆则抬眸望去,不远处的人身量高大,一身浴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前大片小麦色皮肤,隐隐可见胸肌挺括鼓起的弧度。 陆则眸色深了深,面上神情不变,道:“陈助理说让我随意挑一间屋子住。”他靠在床头,目光慢慢地从司归宴还带着水珠的短发和那张凌厉深邃的面孔上滑过,轻声问道:“不可以住在这吗?” 司归宴看着他,青年穿着一身休闲蓝色的睡衣,长袖长裤,纯棉的质感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的温和从容,却又多了一份慵懒撩拨的意味儿。 司归宴神色意味不明,只道:“这是我的卧室。” 陆则点了点头,却还是那句话:“所以不可以住吗?” 司归宴抿了抿唇,目光和他对视片刻,偏开过去,只道:“你想住就住。”他顿了顿,又说:“别墅那么多空房间,住哪里不好,非得和别人挤在一起。” 陆则笑吟吟的:“那不一样。”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哪里不一样。 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总觉得这句话问出来,会变得更危险。 司归宴不问,却不代表陆则愿意放过他,他慢悠悠地道:“再说了,宴哥是别人吗?” 司归宴坐在床边,正欲拿过平板处理工作,闻言动作一顿,只低低说了句:“别闹。” 陆则轻笑,十分懂得适可而止。他看着司归宴敛下去看着平板的眉眼,嘴角往上勾了勾,从床上站了起来。 司归宴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抬头看去,神色间有些不自觉的谨慎。 陆则心中不免失笑,问道:“有擦头的毛巾吗?” 司归宴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又有些懊恼,他重新低下头,指了指浴室,道:“里面一个白色的毛巾,是干的。” 陆则闻言便朝里面走了进去,司归宴捏着平板的手指紧了紧,又重新放松。 他本以为陆则是要自己擦头发,便也没在意,强行要求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直到脚步声响,青年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是说不工作吗?” 司归宴抬眸,陆则正站在他身侧,一手撩过他的头发,手指上瞬间沾上了湿意。他扬了扬眉:“头发还是湿的,就打算这样工作?” 司归宴顿了顿,下意识摸了一把头发,道:“一会它自己就干了。” 陆则轻笑:“顺手擦两下的事,还放着它在这滴水?”他垂下眸子:“我给你擦擦,嗯?”他征询开口。 司归宴看了眼他手上雪白的毛巾,没想到他是为自己拿的。他顿了顿,用毫不在意的语气道:“你要擦就擦。”只是握着笔的手却忍不住紧了紧。 他听到陆则轻笑了一声,紧接着柔软的毛巾就覆到了头上。碎发被毛巾压了下去,隐约地遮挡了视线。司归宴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平板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不清。 他并未言语,感受着陆则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的头发,毛巾棉柔的触感和皮肤相贴,隐约能透过它感受到那张大手灼热的温度。 司归宴脖颈不免有些僵。 陆则似乎有所察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略往下滑,捏住了他的脖颈。 司归宴心里猛地一跳,身体也控制不住抖了一下,回头斥道:“乱动什么?” 陆则眨了眨眼,很是无辜:“我就是看宴哥身体太僵硬了,想给你揉揉。” 他说:“宴哥是不是平时工作太忙了?脖子太硬了,该好好放松放松。” 司归宴心有余悸,闻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 他重新低下头,声音含糊:“擦头发就好好擦你的头发,别乱碰。” 陆则看着他微微泛起了红意的脖颈,眸中笑意闪过,很温顺地应了声好。 头上的动作继续,他这副样子,倒是让司归宴有些不忍,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会按摩?” 陆则道:“学过一点。”他说着,覆在他头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停在了一处地方:“比如这里,是百会穴,主治头痛、失眠等,具有升阳益气的功效[1]。” 他声音轻缓,不疾不徐,手上的动作不轻不重,司归宴还真感觉头脑好似清醒了些。 陆则手指轻移,在百会穴四周点了点,道:“这些地方,是神聪穴,在百会穴前后左右旁各开一寸,统称为四神聪,具有镇静安神,醒脑开窍的功效[2]。” 陆则手指轻点四周,司归宴只觉他手指游走过的地方头皮发麻,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不由紧了紧。 陆则却好似全然不知,手指顺着他的后脑往下滑去,落在了脖颈与肩膀相交的正中央的地方。 “这里是大椎,主治呕吐,咳嗽,对肩背痛也有些作用。再往两边,”陆则说:“是肩井,主治肩周炎,颈椎病之类的,像宴哥你脖颈僵硬,就可以多按按这个穴位。” 陆则声音娓娓道来,司归宴却浑身紧绷,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宴哥?”直到陆则再次出声,他才回过神来,从嗓子里应了一声:“嗯?” 陆则轻笑:“宴哥别紧张,我技术还不错。”他说着,拇指在肩井的两穴慢慢揉按着,边问:“时间还早,宴哥要不要试试?就当放松放松。” 司归宴想说不用,但感觉这个时候说了这话就是输了人又输了阵。他咬着牙道:“随你。” 陆则道:“那宴哥就先趴在床上吧。” 司归宴抬眸看着他,眸子微眯,见他神色自然,不见狎昵,这才收拾好心情,有些不自在地趴在了床上。 脑袋偏过一旁,司归宴声音有点闷:“快点。” 陆则却道:“这种事情可急不来。” 司归宴没再说话。 春天三月的时节,天气不算冷,因此司归宴身上的浴袍只是薄薄一层。 陆则大掌温热,顺着肩颈往下滑,能透过浴袍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司归宴侧脸摩挲着被褥纯棉的被面,有些不自在。 陆则却好像心无旁骛,手指顺着脊柱往下滑,慢慢落到了背部胸椎第二节与第三节之间,他说:“这是风门,宴哥平时久坐辛苦,按摩这个地方可以有效缓解背部疼痛。” 司归宴闷闷的应了一声,感受着他的手在背部肌肉上四处游晃着,脑子告诉自己要放松,但身体总是不自觉地紧绷。 他也不是没按过摩,却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卧室灯光明亮,自上而下洒在深色的大床上,真丝的浴袍垂坠感极好,将趴在床上那人背部流畅的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隐隐可透过那单薄的睡袍看到那浅浅一层的背部肌肉。 陆则目光一顿,手上动作便是一晃,司归宴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却以为他是故意而为,并未出声。 陆则回过神,定睛一看,眸中笑意尽显。 “这里……”他按了按他第二腰椎旁边的地方,声音带着些笑意:“是肾俞穴。” 司归宴眉头有些不解地皱了皱,果然便听陆则道:“主治肾虚和……阳.痿。” 司归宴一怔,随即猛地翻身把他掼到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神色危险:“再说一遍?” 陆则猝不及防地在床垫上晃了晃,眨了眨眼,看着司归宴愠怒的神色,浅言笑道:“宴哥紧张什么?我是说这个穴位主治功效,又没说宴哥。” “我紧张?”司归宴哼笑一声,膝盖微微抬起抵了上去,察觉到他的动静,又回想起方才的种种,哪里还不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你要是不紧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陆则脸色微微变了变,闷哼了一声,抬眸看着面前的人,见他面带嘲讽,耳根却是浮现了一层红意,先是一怔,随后便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无辜道:“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了……”他说着,目光从他身上往下移:“宴哥没有嘛?” 司归宴咬牙,一手抬起他的下颚:“往哪儿看呢?” “小流氓?” 陆则眨巴眨巴眼,眸中的笑意却是掩藏不住:“宴哥都说我是小流氓了,那自然是往流氓该看的地方看去了。” 司归宴险些气笑了,捏着他下颚的手上移到他的脸颊,往里一捏,嘴巴便鼓了起来:“你还挺骄傲?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那么厚?” 陆则嘴被迫撅了起来,说话吐字不清:“或许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吧。”他含糊开口:“宴哥后悔了吗?” 司归宴嗤笑:“后悔什么?” 陆则道:“招惹我这么个小流氓。” 司归宴定定看着他,松开手道:“我要说我后悔了呢?” 陆则道:“你要是后悔了,我就再也不招你了。你要是不后悔……” 他抬眸看着他,眸色认真。司归宴心里微跳,下意识出口问道:“怎么?” 陆则道:“宴哥,我能亲你一下吗?” 司归宴手上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眸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陆则。 陆则道:“之前说好了,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亲你。” 司归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 陆则眼眸微弯:“宴哥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司归宴眸光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于是陆则便懂了。 他抬起下颚,嘴唇凑上了他的唇。 ....... ....... 屋顶的灯光一晃一晃,司归宴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陆则低头吻了吻他,声音微哑:“没准备东西。” 司归宴问:“什么东西?” 陆则在他耳边咬了一个字。 司归宴闻言一顿,随即慢慢偏过了头,闭上了眼:“床头柜里有。” 陆则一怔,伸出长臂打开床头柜,就见里面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却是开启的状态。把东西倒出来一数,少了两个。 陆则眸子眯起,声音有些冷沉:“宴哥好兴致。” 司归宴偏头一看,也意识过来他是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什么,又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便哑着嗓子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还弄不弄?” 陆则是不相信他有别人的,总归自己用也好拿着玩也罢,但心情总是不太美妙。他低头咬住了他的耳朵,道:“弄,怎么不弄。” 他拿出一个塞到他手里:“只是我不知道怎么用,宴哥既然经验丰富的话,那宴哥自己来吧。” 司归宴回头难以置信地瞪他。 陆则吻着他颈间的红痣,轻轻动了动:“嗯?” 司归宴脸色涨红,咬着牙接过了东西…… ....... ....... ....... 翌日一早,司归宴在生物钟的时间醒来,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腰酸背痛,就是年轻气盛练打拳的时候都没那么严重。 陆则察觉到他的动静,将人往怀里抱了抱,无意识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声音低哑:“时间还早,再睡一会。” 司归宴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起他昨晚是怎么一句句在耳边问自己表现得怎么样,和之前那些比起来如何的,想到最后自己狼狈的样,一肚子的火也发不出来,只能背过身体。 陆则睁开眼,也知道昨晚有些过火,大掌按上他的后腰,轻轻揉按着,温声道:“还难受?我给你揉揉?” 司归宴挣扎着,一巴掌拍下他的手,声音有些沙哑:“边儿去。” 陆则好脾气地又覆了上去,边哄道:“是我不对,你想怎么着都成,我给你揉揉能舒服一点。” 司归宴把被子蒙到头上,懒得搭理他。陆则却敏锐地看见他耳垂有些红意。 他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手上力道不变,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司归宴闷声道:“不吃。” “多少得吃一点,不然等会儿会饿。”陆则道:“我昨天看家里还有几个皮蛋,给你煮点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司归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陆则又道:“再包点小笼包,煎个鸡蛋好不好?” 司归宴总算说话了:“你把我当坐月子的女人伺候呢?” 陆则给他揉腰的动作一顿,手慢慢滑到他的小腹处,沉思一会道:“你别说……这里可能还真有咱们的孩子了呢。” 司归宴一把把枕头朝他扔了过去,又气又恼道:“去你的。” 他一脚把他蹬了下去,自己牵扯了一下也疼得脸色扭曲,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声音闷闷的:“做你的饭去吧。” 陆则跪坐在地上,把枕头捡起来,目光含笑地看着裹成蚕蛹的人,耐心地应了声好。 ...... 时间还早,陆则洗漱完毕后,先把粥熬上,又包了几个小笼包。 等待的时间里,他又把昨天弄得一团糟的床单被褥塞到洗衣机里清洗。等都弄得差不多了之后,这才推开卧室门。 床上的被褥从离开到现在没有变化,司归宴呼吸平稳,看起来又陷入了梦乡。陆则也没忍心吵醒他,拿过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地半跪着爬到了床上。偏头看了他一眼,眉间满是柔软的笑意。 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天气,阳光正好。 陆则在电脑上处理着自己的基金股票,吃老婆的软饭是个情趣,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没有,否则让外人看来,只余笑话。 太阳一点点升高,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叮咚弹出了一条消息。陆则下意识拿过来按了静音,司归宴却还是被这动静闹醒了,眼睫轻轻颤了颤,整个人无意识地往陆则身边凑:“谁啊?” 陆则一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低头看了一眼:“向姐。” 司归宴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找你有事?” 陆则道:“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她那边整理出了一些剧本,让我去公司看看。” “那么麻烦做什么?”司归宴有些困倦,声音含糊不清:“你直接让她过来就是。” 陆则顿了顿,也不愿和他分开,便应了声好。 回了消息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又看着司归宴道:“还睡不睡?起来吃点饭好不好?” 司归宴翻了个身,懒得动弹。 陆则道:“我把饭端进来,你多少吃一点?” 司归宴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残废。” 陆则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闻言笑道:“那就起来。” 第 80 章 司归宴身子略微一动弹便觉浑身一阵酸痛, 他眉头紧皱,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陆则动作顿了顿,半跪在床上担忧的看着他:“还疼?” 他说着,伸出手就想扒他的衣服, 司归宴瞪大了眼睛, 瞬间往后退了退, 一副难以置信的警惕模样:“做什么?” 陆则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肿。”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检查过了,但陆则还是不放心。 司归宴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丢人,便道:“不用, 没事。”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则笑,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了遍, 慢慢道:“你身上还有哪儿是我没看过的?” 司归宴扫了他一眼,轻啐道:“流氓。” “流氓就流氓吧。”陆则拉着他的手:“反正宴哥就喜欢流氓。” 司归宴顺势起身,闻言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怎么能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陆则道:“宴哥现在不就见识到了?” 二人又插科打诨了片刻, 司归宴进了洗手间,才发现洗漱台上牙膏已经被挤好。他顿了顿,嘴角不由往上翘了翘。 洗漱完了之后,司归宴沿着楼梯下去,就见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热腾腾的皮蛋粥, 暄软蓬松的小笼包,还有两碟清淡的小菜,配上两个水煮蛋,简简单单而又格外家常。 司归宴顿了顿,陆则已经察觉到动静抬眸看去, 就见他一身深灰色的休闲家居服,气质较之西装革履时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温和,未打发胶的头发松散地垂在额前,整个人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性。 陆则站直了身体,在他下到一楼前先一步站在了楼梯口,定定地看着他。司归宴眉梢轻挑,有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迟疑道:“怎么?” 陆则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说:“就是想亲亲你。” 司归宴一顿,陆则抬眸看着他,轻轻笑道:“可以吗,宴哥?” 司归宴站在楼梯上,比他高出了半个头,闻言眸光微动,眼神偏向一旁,低声嘟囔道:“要亲就亲,在这儿费什么话?” 陆则笑道:“之前不是说,亲你之前要征询你的意见吗?” 司归宴笑了:“你这会倒是听话了?昨天晚上让你停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脸上便是一阵发红,抬手抹了把脸,噤言不语。 陆则笑道:“宴哥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是想听话的,但自控力放在那,实在做不到。”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你总归有无数的理。” 陆则笑着不说话,只是仰起头垫着脚尖亲了他一下。司归宴身子微微僵了僵,又不自觉地俯下了身子,好方便他的动作。 陆则一手扣在他的脑后缓缓摩挲着,舌尖熟练地撬开他的唇齿,逐渐深入。 司归宴被他弄得尚且min感着,这一个吻下来双腿便不自觉地有些软,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叩着楼梯扶手,才勉强没倒下。 直到一吻毕,陆则慢慢和他拉开了距离,眉眼中撑着笑意,又低头贴了贴他的唇,道:“香的。” 司归宴有些不好意思,道:“和你用的一样的牙膏,什么香不香的。” “宴哥的就是不一样。”陆则拉着他的手往餐桌旁走,把他按在凳子上面,司归宴落座之后才发现椅子上垫了个柔软的垫子。他顿了顿,并未多言,神色却是柔和了不少。 陆则给他盛了碗粥:“尝尝我的手艺。” 司归宴垂眸一看,碗里的粥熬得粘稠,米粒已经煮开了花,点点的皮蛋和瘦肉末混在一起,香味扑鼻。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对上陆则期待的目光,听他道:“怎么样?” 司归宴矜持道:“尚可。” 说着尚可,碗里的粥却很快见了底。陆则也没打趣他,又给他添了一碗,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推到他面前:“尝尝包子。” 司归宴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尝尝,皮薄肉嫩还多汁,不得不承认,陆则做饭方面的确是有一手的。 陆则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自己填了几口,问道:“宴哥今天有工作吗?” 司归宴摇了摇头:“怎么?” “没什么。”陆则眉眼笑意浓厚:“就是问问。” 他说:“宴哥中午想吃什么,等会去超市逛逛,一次性买回来。” 司归宴放下筷子,拿张纸巾擦了擦嘴,道:“不用。” 他看着陆则:“家里有专门做饭的阿姨,你不用做这些。” 陆则动作一顿:“宴哥不喜欢吃我做的饭吗?” 司归宴看着他道:“我是找了个情人,又不是找了个做饭阿姨,不用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陆则唇角的笑意微微淡了淡,转瞬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道:“那好吧。” 两人继续吃饭,司归宴却觉得陆则情绪不高,他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问道:“你在生气?” 陆则笑道:“没有啊。” “我只是在想等会应该做什么,毕竟宴哥难得在这儿,总不好浪费时间。” 司归宴道:“别墅里面有家庭影院,还有健身房娱乐室,总不会没事干。” 陆则凑近了他:“那宴哥会去吗?” 司归宴看着他,陆则笑盈盈的:“宴哥肌肉那么好看,平时肯定也经常健身吧?” 司归宴抬了抬下巴:“还好。” 陆则笑:“那等会咱们一起?” 司归宴一看他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淡淡道:“不行。” 陆则面露疑惑,司归宴嗤道:“你自己昨天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他到现在还是腰酸背疼的。 陆则一顿,随即哑然失笑。吃完饭后索性什么都没干,就凑在他身边给他揉揉腰按按肩。司归宴说是不工作,闲暇时候还是拿过平板打开文件,看着他凑在自己身边,嘴边也浮现了一抹笑意。 十点多一点的时候,别墅大门铃声响起。 陆则过去一看,是向薇。 他连忙过去把门打开,向薇看了眼宽敞的院子,看着陆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跟着他走进,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 陆则帮她把门打开,闻言摇了摇头:“不是,还有司先生。” 向薇正欲抬脚跨进大门,闻言动作一顿,回眸看着他,眉头拧了起来:“司先生也在?” 陆则点了点头。 向薇轻叹了一声,也没再多问什么,提步走了进去。 司归宴坐在沙发上,一身随性的家居服,听到动静抬眸看了过来,微微颔首。向薇就算是在星艺老板面前也不怕什么,但对这位幕后大boss是真的有些忌惮,就连动作间也有些拘谨。 陆则问道:“向姐要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到底是金牌经纪人,向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一杯冰美式,谢谢。” 陆则进了厨房,出来之后手里拿着两个杯子,一杯冰美式放在向薇面前,一杯温水放到了司归宴面前。 司归宴抬眸看了他一眼,陆则正在和向薇说着什么,仿佛这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他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开水,正正好的温度。 向薇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推到陆则面前,道:“陈导陈怀岷下半年有个新电影要开机,是一部谍战片,男主的人设挺出彩的,你到时候可以去争取争取。但是现在距离开机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你也不能就这么闲着,我这段时间筛选了圈里最近开机的项目,挑了两个出来。其中一个是仙侠剧男三,大ip改编,投资额近两亿,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上半年投资额最大的部片子。导演也是业内知名导演,出来的效果应该不错。现在男女主和男二都已经定下来了,就还差一个男三的角色,也就是女主的师尊。” 向薇看着他道:“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多,但是在原著里却是无数读者的白月光,剧组那边对这个角色也很重视,扮相什么的差不了。我是想你这张脸在这放着,先吸引粉丝也没坏处。”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向薇不确定陆则的演技如何,这个角色是相对而言没那么考验演技的,只要陆则别太拉胯,只靠那一张脸,最终呈现的效果就差不了。 陆则看着剧本,原著是一部大女主文,讲女主满门被灭,身负血海深仇,侥幸逃脱一劫后被玉衡仙尊救下,成了他的亲传弟子。不同于大多仙侠剧中清冷疏离的仙尊形象,玉衡仙尊性格温和,悲天悯人。尤其是知道女主的经历后,更是对其疼爱有加,亦师亦兄般陪在女主身边,将她从灭族之痛中拉了出来,是女主心中仅存的善念。 到后来,女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师尊生出了一种超脱师徒的感情,可还没等她表明心意,玉衡仙尊就为了护她而死,女主彻底黑化,将师尊放到了心底最深处的位置。以至于后来和男主的虐恋情深,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放不下师尊。 这个角色之所以能成为众多读者心中的白月光,就是因为对比于男主男二的阴谋算计,师尊对女主毫无保留的付出,不图任何回报。他对女主的感情也并非是男女之情,而只是简简单单的,纯粹的师徒之情。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成为读者心中的遗憾。 陆则快速过了一遍剧本,道:“我没问题。” 向薇道:“你先别急,这个角色什么方面都好,就是仙侠剧打戏比较多,吊威亚也是再所难免。你先看看另一个本子,角色也不错。” 向薇把剧本推给他,道:“这个本子是付思行编剧的原创剧本,我看中的角色,是一个贪官。” 陆则看了眼剧本,发现这个角色比起刚才的那个师尊,要更有挑战性一些。剧本主要讲的是小县令褚清河因为破了一个无头悬案,得到了京城的赏识,被破格调任至大理寺。他觉得自此自己的官途一片光明,却不知道在进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陷入了泥潭。 向薇看中的是剧中一个大贪官的角色,欺男霸女为富不仁,为百姓所唾弃。主角刚进京城的时候,就被这个人来了个下马威。此后的多个案子也都有他参与的痕迹,却每每在主角团要抓到他马脚的时候被他逃脱。这个角色看起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但是后期却有反转,结局真相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很有意思。 陆则看完,把剧本收了起来,向薇见状问道:“怎么样?” 她说:“其实最近的项目里也不是没有主角的,只是那些剧本不太行,投资也排不上号,还不如先从配角开始,慢慢积累经验。毕竟你以后的主角剧本,肯定不会少的。” “向姐的意思我明白。”陆则问:“仙侠剧那个项目什么时候开机?” 向薇道:“也就这几天,仙尊的戏份不算多,场景也大多集中在两三个地方,顺利的话十来天就能拍完。剧组那边预估这个月底能结束仙尊的戏份。” 现在是三月六号,时间还早。 陆则又点了点另一个剧本:“这个呢?” 向薇道:“这个预计是在四月中,但那是这个剧本你的戏份会比较多,再加上场景零散,估计得一个多月才能拍完。” 陆则点了点头:“那也差不多是在六月杀青。” 向薇道:“是。”她顿了顿:“陈导的新戏七月中开机,时间上其实是完全来得及的。我是想你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把那两个戏全接了,之后无缝进陈导的组,也算是积累经验。” 陆则还没开口,一旁听着的司归宴就道:“时间太赶。” 向薇看了他一眼,司归宴把平板放到一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好的剧本就接,没好的就歇着,他不用和别人一样忙得连轴转,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是……”向薇迟疑了片刻,道:“可是司总,这两个剧本都还挺不错,时间上也来得及,陆则现在在娱乐圈还是新人,多点曝光对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 “曝光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代言广告,综艺节目,司氏集团下面很多产品资源,都可以为他服务。”司归宴道:“没必要执着于拍戏。” 向薇一时无言,也不敢和这位大老板较劲。她正要妥协,目光落到陆则身上,却见他看着司归宴的目光含笑,回眸对着她道:“我知道了向姐,我再考虑考虑,你晚点再给你答复,麻烦你跑这么一趟了。” 向薇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有些相信他能说服司总,闻言也不多待,起身道:“司总,那我就不打扰了。陆则,你确定好了之后给我说一声,我去帮你接洽。” 陆则把人送到门口,才趿着拖鞋慢慢往回走,坐在司归宴身边的沙发上,靠在他身边。 司归宴睨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 陆则眼巴巴地看着他,没说话。 司归宴神色冷了下来:“陆则,我能接受你拍戏,但不可能容忍你无期限地连轴转。按你的意思,过几天就进组,之后一个剧组结束接下一个组,基本上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剧组了。而这大半年的时间,我恐怕连你的人影都见不到几面。不仅如此,我还得给你花钱——陆则,你要明白,我是个商人,不是做慈善的。” 陆则双手撑着脑袋看着他,笑得眼眸弯弯的:“我明白的,宴哥是舍不得我。” 司归宴声音一哽,片刻后道:“我是花了钱的,结果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享受不到应有的服务,你觉得合适吗?” 陆则笑道:“宴哥,我看了拍摄计划,那两部剧都会在首都的影视城拍摄,距离家里不远。我的戏份也不多,每次收工之后完全可以回来住,就相当于在外面上班了。” 司归宴眉心紧锁:“你是执意要接那几部剧了,就那么喜欢演戏?” 陆则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他道:“我对演戏倒是没什么执念,只不过的确是想快点红。” 司归宴心情有些烦躁:“红了之后呢?”摆脱他? 陆则却是笑了,他趴到司归宴肩上,轻声道:“红了之后……这样外人说起来的时候,也不会说司先生眼光差,包养一个在娱乐圈无名无姓的小明星了。” 司归宴一顿,心头的怒火一瞬间好像就熄灭了下来,他偏头看着陆则,见他笑着说:“宴哥那么优秀,我也不能真的混吃等死,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金丝雀吧?说出去不是给宴哥丢人?” 司归宴眼睑微微颤了颤,感受着耳边灼热的温度,沉默了许久,才站了起身道:“随便你。” 他起身往二楼走去,边道:“你愿意接就接吧,别到时候累坏了受不了到我面前哭。” 陆则看着他的背影,眸中笑意深厚,他慢悠悠跟了上去,拉长声音道:“宴哥想看我哭啊?也不是不行,除非……” 第 81 章 向薇很快就将两部作品接洽下来, 带着陆则过去和导演编剧见见面,合同谈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则收到剧本后,就一直待在家里研究剧本。因为仙侠剧追求仙姿飘逸, 对演员的体重要求很高, 陆则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吃减脂餐, 每天雷打不动地往健身房里钻两个小时。 司归宴觉得他已经很瘦了,再减下去就要没二两肉了,要真成了剧组要求的纸片人形象,只怕外面风一大点就能被吹跑。而陆则听闻此言,则是亲力亲为地告诉他, 自己还有没有二两肉,还能不能把他抱起来。 那两天, 健身房里里外外各个器材上面都沾染了他们的痕迹,司归宴一边抗拒一边又忍不住沉浸其中,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这般荒唐。 只是对于这间健身房, 短时间内他恐怕是没眼再看了。 白日里司归宴一般都会去公司工作,等他回来之后,两人便窝在沙发上,司归宴处理工作或者看书,陆则就靠在他身边看着剧本。等两人双双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 就又是亲密的缠绵。 司归宴虽说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但以前对这方面实在没多久多大的yu望,也提不起找人的心思。这一次若不是身边人看不下去他一个人单着那么多年,钱通自作主张给他找了些人,司归宴还不知道自己能单多久。 但现在证明……这种事的确挺让人上瘾的。 周末, 司归宴难得在家休息。健身房门打开,他抬眸看去,就见陆则一身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湿,牢牢地贴在身上,能隐隐透过单薄的布料看到那轮廓分明的腹肌,彰显这段时间健身的良好成效,精悍又不夸张。再配上那张汗湿的凌乱发丝,带着十足的色.欲气息。 司归宴看了两眼,淡淡地移开目光,把视线重新放到书上,只是手上却迟迟没翻页。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及近,直到一个吻落到颈侧,司归宴缩了缩脖子,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别闹……一身汗,臭死了。” 司归宴怕痒,尤其是颈侧更是敏感,偏偏陆则却对他脖颈间的那枚小痣情有独钟,回回亲热都要厮磨好久,便是不亲热,偶尔也会像今天这般凑上来要个吻。司归宴一开始还会不备,到后来就已经习惯,甚至每次他从健身房出来,他面上不显,可手头上做着的事总是继续不下去,直到他亲了自己一口之后,才好像算是结束一件事,能把全副心神放在手头的事上。 陆则双手撑在沙发后,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看了一眼:“还在看书呢?” 司归宴道:“显而易见的事。” 陆则下巴微抬,嘴唇蹭了蹭他的耳垂,道:“书有我好看吗?” 司归宴偏了偏脑袋,想要躲过:“书中自有颜如玉,要多好看的没有?” 陆则幽幽地叹了一声:“明天我就要进组了,宴哥不多看我两眼,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司归宴瞥了他一眼道:“也就半个月。” “半个月不见啊,”陆则眸中含着笑:“宴哥不会想我吗?” 司归宴轻哼了一声:“没你的这三十多年我也过来了,半个月见不到人,我也死不了。” 陆则哼唧了两声,似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宴哥好狠的心。” 司归宴淡淡地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道:“你现在要是反悔退出还来得及?” 陆则笑:“那向姐怕不是要打死我。” 司归宴道:“你怕她?” “不怕,我怕你。”陆则叹道:“还没开始就想放弃,我怕宴哥会嫌弃我。” 司归宴一时无声,最后只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洗澡去。” 陆则从身后抱着他:“一起去。” 司归宴道:“我已经洗过了。” 陆则揽着他的腰将人一把抱起,笑着往卧室走去,边道:“那就再洗一遍。” 又是半宿的荒唐。陆则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明天就要离开,所提提前把接下来的空缺一次性补给司归宴,到了最后他哑着嗓子骂混蛋,却被控制着不允许。陆则还在他耳边说:“宴哥再忍忍,多了对身体不好。” 直接闹到了半夜。 第二天早上司归宴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他眯了眯眼,熟悉的腰酸背痛,但是身体清爽,陆则已经给他清理过了。 他撑着腰坐起身子,旁边已经没有人睡过的温度,他皱了皱眉,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宴哥,我先走了。我没让阿姨来打扰,楼下厨房里有熬好的粥,你先吃一点,醒了给我发个消息。我过两天就回去。 留言是一个则字。 司归宴嘴角扯了扯,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觉得这小混蛋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可看到床头保温杯里放好的温水,又想到之前每天早上他都会赖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腰不撒手,再看着现在空荡荡的床面,抬手揉了揉额角,却又忍不住想起之前陆则跟他说然他工作疲惫了就按按太阳穴,有助于缓解疲劳。 他动作顿了顿,到底是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消息框,发了条消息: 【醒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司归宴几乎要怀疑他还是不是一直在手机前面等着。 【吃饭了没?】 司归宴慢慢地打着字:【还没。】 陆则的消息很快:【还难受吗?楼下锅里有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记得下去吃点。】 司归宴自动忽略上面一句话,只说:【知道了。】 他又问:【你不忙?】 陆则:【这几天都在拍山上的戏,正坐车过去呢。】 首都有个专门的影视城,这次拍摄不会跑的太远,但一些室外的景,还是得出去。 司归宴淡淡的嗯了一声,陆则看着消息,忽然问了一句:【宴哥想我了吗?】 司归宴神色一顿,一时没说话。陆则就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我想宴哥了。】 司归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却是回道:【你才走几个小时?平时在公司也没听你想我。】 【这不一样。】陆则回道:【那时候我知道宴哥晚上会回来。】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司归宴看着对话框,醒来之后一直不太愉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慢慢敲了几个字:【好好拍你的戏吧。】 …… 另一边,车子在山路上颠簸摇晃,陆则看着手机,面上笑意深厚。 助理小何坐在前面,见状提醒道:“陆哥,马上就要到了。” 陆则看了眼前面,道:“知道了。” 他又给司归宴回了条消息,这才收起手机。 他到的时候男女主都已经到了,正在拍定妆照。陆则虽然是个新人,但背后有星艺传媒撑着,剧组的人也不敢小觑,副导演亲自出来迎接。 双方寒暄过后,就将陆则引到化妆间,先让化妆师试妆,随后就要拍男三的定妆照。 山上的条件不太好,虽然分给了陆则一间单独化妆间,但空间狭小,有些杂乱。陆则倒是不嫌弃,再怎么着也总比共用一间化妆室要好。 化妆师惊叹了一下他皮肤底子好,手上动作不停,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把整幅妆容完成。 她不禁感叹:“陆老师底子真好,没什么需要遮瑕的地方,浅涂一层粉底就可以了,上妆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陆则看着镜子里温润悲悯的玉衡仙尊,笑着道:“还是张姐手艺好。” 被人恭维哪能不高兴?何况还是这么帅的演员。张姐今天工作提前完成,心里也高兴,帮陆则把发套带上,再将定妆的衣服递给他,等人从帘子后面出来,饶是心里有数他的扮相不会差,也不由目露惊艳,道:“你不用别的什么,只要往那边一站,就是活脱脱的玉衡仙尊本尊。这定妆照要是发出去,原著粉估计都得疯。” 剧组准备的衣服是一身月白纹竹长袍,十分符合原著中玉衡仙尊的性格。陆则那张脸本就出众,再加上他身材高挑,这一身衣服将他的身形完好的展露出来,他浅浅一笑,眉眼轻敛间温润和缓,自带悲天悯人的风骨。 张姐简直要看直了眼,助理在一旁也是不住惊叹:“陆哥,你这一身简直太好看了。” 陆则闻言眉梢轻挑,道:“你帮我拍个照。” 小何一顿,随即就意识到什么,嘿嘿一笑,听话地拍了张照片。 …… 司氏集团,例行会议上,位于上首的大老板面色沉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下首的众位也是默默闭嘴,不不敢发出声响。 直到一声手机铃响,正在发言的人声音一顿,下面的人屏住呼吸不知是什么人胆子那么大,在大老板的会上手机都不静音。 一群人面面相觑,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去,就见司归宴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什么,眉眼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 【小混蛋:动态实时更新,请老板注意查收。】 司归宴眉眼处盈上笑意,手指轻点,回了个:【已阅。】 第 82 章 助理在外面催促, 陆则收起手机,打开化妆间的门,导演副导演都在外面,听见动静回眸一看, 神色中都是有些惊艳。 导演拍手笑道:“好!这个造型不错!保持现在的状态, 先把定妆照拍了!” 陆则冲导演微微一笑, 转身朝摄影棚走去。 导演在他身后感叹:“原来还以为是个花瓶……现在看来,花瓶就花瓶吧,有这个扮相就成功一半了。” 副导演在他身边道:“之前也没听过这么个人,导演,你是在哪挖的人啊?” “哪儿是我挖的啊。”导演挤了挤眼睛:“是星艺那边送过来的, 向薇手下的艺人。” “向薇?”副导演一惊,又往陆则那边看了眼:“这位经纪人亲自带的人, 怪不得呢。” 导演摇了摇头,却没多说话。 导演在这个圈子里待得久,见得多, 陆则身后,可不仅仅是向薇那么简单。 …… 定妆照拍好,剧组也马上就要开机。那么多设备员工,多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导演自然是不愿意浪费时间。 这部剧是部大女主剧,男主要到偏后期才会出现, 而陆则所扮演的玉衡仙尊的戏,则是放到了最前面拍摄。 今天的第一场,是女主被人追杀,慌忙逃窜的戏。而紧跟着的第二场,就是就是他和女主的对手戏, 并且是要吊威亚的。 导演不免有些担心,对陆则说道:“你之前接触过威亚吗?不恐高吧?” 陆则摇了摇头,看了眼已经准备就绪的威亚,道:“之前没接触过,也不恐高,我可以先试一遍吗?” 导演点了点头,别说试一遍,他已经做好了这个镜头磨个一上午的准备了。 工作人员认真帮他绑好威亚,陆则一副新奇头一次见的样子,被高高吊了起来。导演一直在关注着他的状态,见他在空中摇摇晃晃,一副维持不了平衡的模样,虽说心里在早有准备,此时也不免有些失望。正想让他好好熟练熟练,却见陆则似乎慢慢找准了着力点,姿态逐渐轻松了起来。 导演心中惊讶,再次凝神看去,陆则已经和工作人员商量好,在布好景的树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白衣翩然,脚尖轻点地面,身子顺势一转,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正是剧本中为玉衡仙尊出场设计的画面。 虽说陆则的动作仍有些生疏,落地的动作也有些仓促,但远远看去已经有模有样了。 导演不由惊喜道:“你真是第一次接触威亚?” 陆则含笑点头,似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有接触过一些空中游戏项目,和威亚还是不太一样。” 导演摆了摆手:“你第一次尝试,已经很不错了。你再试试,等机位架好就可以开拍了。” 陆则又试了两次,动作一次比一次流畅丝滑,回身挥袖的动作也带着一股仙姿缥缈的意味儿。 导演越看越满意,等工作人员将机位架好,这一场就正式开拍。 【山间环境静谧,少有来人。 少女神色仓皇,拼命往前跑,时不时回头往后看去,追杀之人紧跟其后。 她眼眶通红,紧咬下唇,抬手抹了把眼泪,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却不料脚下虬长的树根交错盘桓,她一时不备被狠狠地绊倒在地,原本娇养着的白嫩脸颊瞬间划出一道红痕,丝丝血迹涌现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及近,少女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顾不上疼痛,慌忙就要继续往前跑。 身后尖锐的物体划过风声,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一把锋利的匕首擦着自己的头发插进了树中,半缕青丝自空中缓缓飘落。 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少女看着那群黑衣蒙面之人,面露绝望。 眼见着就要命丧于此,少女紧紧闭上了双目,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风声传来,紧接着那群黑衣人身形一僵,瘫倒在地。 少女惊诧地睁开双眼,就见空气飘然涌动,一白衣男子踏风而来,动作轻盈落地间,白衣翩然。 她抬眸望去,面前的人转过身来,面容俊美不似凡人,神色平静温和,开口问道:“你可有碍?” 少女讷讷开口:“你是神仙吗?”】 “咔!”场记板清脆的声音一响,片场的氛围瞬间活了过来。陆则把女主角拉了起来,回眸看去,导演正看着监视器,面露满意:“OK!这一条不错,姜颖情绪掌控得很好,陆则动作衔接也很流畅!咱们再补拍几个特写,这一条就算过了!” 陆则历经上百个世界,本就有在娱乐圈工作的经验,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上手极快。 导演原本打算磨一上午的,却没想到意外的顺利,早早就把拍摄任务完成,索性提前休息,吃午饭。 剧组盒饭都是一个样子,再美味的东西又塞在保温箱里送过来也失去了口感,陆则倒是不挑,吃得正好。 他一边吃着一边拿过自己的手机,自从上午聊天结束之后司归宴就没有再发信息。他索性拍了一张盒饭的照片,发了过去,问道: 【宴哥吃了吗?】 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回复的很快: 【在吃什么?】 陆则:【剧组的盒饭。】 司归宴一个视频打了过来,陆则挑了挑眉,点击接通。 屏幕上呈现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他道:“你就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了?”陆则扒了扒盒饭,声音含笑道:“有菜有肉的,不是挺好?” 司归宴还是不满:“菜都蔫了,肉看起来也很油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订的盒饭,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你巴巴跑去剧组就为了吃这些东西?” 陆则笑道:“填饱肚子的东西罢了,哪就那么多讲究了?” 他看着司归宴身后熟悉的办公室的环境,问道:“还说我呢,宴哥现在在哪?吃饭了吗?” 司归宴一顿,摇了摇头。陆则穿着戏服,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最起码我三餐正常,反而是宴哥忙起来就不顾时间,连饭都不按时吃。” 司归宴道:“还没说你两句,你又说起我来了。” “我哪里是说?”陆则冤枉道:“我是在关心宴哥的身体。” 他说:“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上次咱们去吃的那家餐厅有外送服务,你让林助理帮你点个餐,吃完好好休息休息。”他顿了顿:“身上还难受吗?” “陆则!”司归宴脸色有些红:“你在外面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陆则一脸委屈:“这还不够注意吗?” 司归宴别开了脸,道:“别废话了,赶紧吃你的饭吧。” 陆则笑:“好,那不打扰宴哥了。”他顿了顿,又道:“宴哥等会吃饭的时候也给我发张照片,让我看看宴哥在吃什么好吃的。” 司归宴嗤了一声:“出息。” 他说:“你要想吃什么,晚上回来让阿姨给你做就是了,跟我虐待你似的。” 陆则顿了顿,拉长声音道:“今天晚上估计是不行了。” 司归宴动作一停,回眸看他道:“不回来了?” 陆则点了点头,很是无奈:“晚上有一场夜戏,估计是回不去了。” 司归宴薄唇微微抿了抿,片刻后道:“随你的便,本来我今晚也没打算过去。” 司归宴不是每天都在别墅那边的,有时候工作忙了,也就就近到公寓那边住了,不会回别墅。 陆则眸中笑意闪过:“那宴哥好好休息,等我有时间再回去。” 司归宴面上不显:“你还是好好拍你的戏吧。” 他低头继续处理工作,陆则笑着和他说了再见,等通话挂断,他才回头问助理:“今天晚上的戏拍到几点?” 助理看了眼时间,道:“晚上十点。” 陆则点了点头:“知道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后就又开始了拍摄。 这一次是换了个地方,事先建好的仙门洞府,拍玉衡仙尊将女主带回宗门,女主恳求他收自己为弟子的戏份。 女主年纪轻轻但演技在线,陆则也是经验丰富,两人对戏,都没有拖后腿的,下午的两场戏十分顺利就过去了,除却一些细节需要特写,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导演也是惊喜,这一天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 下午收工,陆则照旧把盒饭拍了过去,司归宴许是在忙,没有及时回复。陆则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盒饭。 晚上有一场重要的夜戏,内容比较多,情绪递进关系也比较复杂。女主足足废了三条才入了戏,后面虽然顺利了起来,但各个机位各个角度又足足演了五遍,这一场戏才算结束。 今天的任务就到这里,演员和工作人员陆续收工之后,陆则和导演打了声招呼,换下了戏服,就坐上公司安排的保姆车。 剧组在这里统一订了酒店,但陆则却不打算住。 助理有些迟疑地道:“陆哥,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吗?” 陆则看了眼时间:“还好,不算晚。” 他看着助理:“你不用跟我回去了,在这里歇着就好,明天早上我自己过来。” 助理又劝了两句,见劝不动,只能无奈放弃。 车子慢慢驶出,朝着市区内前进。 …… 司归宴今天工作忙,和两批人谈了合作,晚上又有个酒局应酬,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再加上昨天被折腾了半宿身体本就难受得慌,又忙了一天,他也没什么精神,洗漱过后就准备上床休息。 临睡前拿过手机,才看到陆则晚上发的信息,他下意识想回,可想了想又莫名地没兴致,最终把手机扔到一旁,把被子拉到头上沉沉睡去。 夜色凉如水,别墅区相互之间隔得远,一贯清净,外面也没什么动静。 司归宴睡得昏昏沉沉间,忽地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动静,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细小难闻,床榻边上似乎微微往下塌下去了一点,随后一阵细微的动作,身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很是熟悉。 腰间似乎有一只手,慢慢将自己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司归宴眼皮轻颤,意识不甚清晰地喊了句:“陆则……” “嗯,我在。”耳边低柔的声音慢慢响起,他感觉有人在自己背上动作轻柔地拍了拍,随后温声道:“乖,睡吧。” 司归宴想睁开眼看看他,可到底抵不过脑海深处的困倦,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不过现在他似乎知道身边有了人,面上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了下来。 一夜好梦。 第 83 章 翌日一早, 天色刚刚蒙蒙亮,陆则轻手轻脚地起床,刻意放轻动作不愿吵醒司归宴,可司归宴似有所觉, 睫毛轻颤间, 迷迷糊糊睁开眼, 就着窗帘里透出的隐约的光,看着床前身材修长的男人,眼睛困倦地眨了眨,昏沉的脑子慢慢转动,有些迟疑的开口:“……陆则?” 陆则扣扣子的动作一顿, 他回过身,伸手打开床头的灯, 提膝半跪在床上,凑了过去,低低开口:“吵醒你了?” 灯光昏黄温馨, 司归宴意识还有些昏沉,他又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他一手撑在身后想要坐起来,声音微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隐约有点印象昨晚似乎有人把他抱在怀里睡了一夜,但司归宴以为那是自己在做梦,谁能想到一觉醒来竟然真的看到了陆则。 “昨天晚上回来的。”陆则避重就轻道, 抬手轻柔地把他在了床上,俯下身子撩了撩他面上的碎发,低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 司归宴看着他,声音里还有些刚醒的含糊:“你昨天晚上不是有戏吗?” 陆则道:“提前拍完, 提前收工,就回来了。” 司归宴道:“我睡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半夜昏昏沉沉的,你几点回来的。” 陆则笑着,捏着他的耳垂,没出声。 司归宴看着他,眉头轻皱道:“昨天拍了一天的戏还不累?大晚上赶回来做什么?” 陆则笑着道:“不是宴哥想我了吗?我这才回来。” 司归宴撇了撇嘴:“谁想你了?” 陆则笑:“好,那是我想你了。” 司归宴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陆则攥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下了一个吻,司归宴心里一软,一手揽住他的脖颈,下巴微微抬起,迎合着他的动作。 这个吻只是单纯的亲近,不含丝毫□□色彩。 陆则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温润的笑意,隐约可见情意深厚。 司归宴心下颤了颤,目光不自觉移开,道:“起那么早,你还要回剧组?” 陆则道:“八点还有我的戏,得早点赶回去。” 玉衡仙尊的戏大多都是在山上,因此陆则的戏每天都排得很满。 司归宴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片刻后缓缓松开,道:“那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不用大晚上这么着急赶回来了,来来回回休息也休息不好,就不怕状态太差被导演骂?” “我表现得好着呢,导演哪里会骂我?”陆则轻声笑着:“再说了,见了宴哥,状态怎么会不好?” 司归宴一顿,眉眼处不觉带上笑意:“油嘴滑舌。” 陆则低头,又吻了吻他的唇,司归宴姿态顺从,道:“等会我让老刘送你,你在车上还能歇会。” “不用了。”陆则笑道:“大早上的,再等他来得什么时候了。” 他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他拍了拍司归宴的脑袋,迎来他的怒视,不由笑了笑:“才五点多,你先睡吧,等到了之后给你发消息。” 司归宴犹豫了一会,这才放人离开,在他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道:“回去后累了就好好休息,剧组那边让向薇帮你协调。” 陆则回头看着他道:“早点拍完早点回来,我状态还好,宴哥放心。” 司归宴低低应了一声,见着人影走出房门,还体贴地把房门关上。 卧室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屋外的天光越来越亮,屋里昏黄的床头灯也照亮了一片地方。 司归宴看着门前看了半晌,才默默地往被窝里缩了缩,睁着眼睛,却睡不着。 …… 陆则的戏份拍得很顺利,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装模作样地犯一些新人都会犯的镜头走位之类的错误,但在得到导演的纠正之后,就会飞速地改掉毛病,一个错误绝不犯第二遍。惹得导演在旁边连连夸赞,声称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玉衡仙尊的戏份在剧中不算多,经过几天的拍摄,山上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后面剧组又挪了两个地方,直到半个月的时间,才把玉衡仙尊的戏份全部拍完。 等到杀青的时候,陆则在女主声嘶力竭的哭喊中倒在血泊中,看着她的目光一如初见时的温和。 女主浑身是伤,连滚带爬地抱着玉衡仙尊,手都在颤抖:“师尊,师尊,你不能有事,阿梧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出事了,要阿梧怎么办?” “师尊……” 她哭得泣不成声,泪水混着脸上的脏污一起滑落,滴在玉衡仙尊白净的长袍上,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擦去,却只能越弄越脏,眼睁睁地看着它毁了师尊的衣袍。 玉衡仙尊面色苍白,寡淡的唇上沾染了刺眼的血色,他虚弱地笑着:“阿梧,答应师尊,好好活下去……” “师尊——” “咔!”导演的声音在镜头外响起,陆则睁开眼,半坐起身子,旁边的女主还没出情绪,泪水哗哗地流,浑身都在颤。 周围的工作人员连忙凑了上来,陆则无奈递给她一张纸:“别哭了颖姐,我好好的呢,这不就活过来了?” 姜颖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脸上又带着泪,开口道:“你真是……” 见她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陆则这才站了起来,顺带着把人拉了起来。导演笑眯眯地凑了过来,面上满是笑意:“不错不错,姜颖这场情绪爆发地很好,陆则人物濒死状态也很真实。恭喜你,今天正式杀青了!” 他说着,递出了一个红包。这是剧组的传统,陆则抬手接过,笑道:“这段时间多谢周导的照顾,没嫌弃我是个新人,屡屡犯错。” 周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这话就谦虚了。我从业这么多年,也合作过那么多演员,你是我见过最有悟性的一个!” 他认真地看着他:“好好努力,假以时日,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陆则主动跟他握手:“周导谬赞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周导今日的教导,我铭记于心。” 周导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哈哈笑道:“那我可记着你这话了。” 陆则的戏份拍完,今天上午的任务就此结束。因为拍摄任务重,副导演就订了个小蛋糕,权当庆祝陆则杀青。向薇一早知道他的戏份安排,也是一大早赶了过来,订了一餐车的外卖饮料,感谢这些日子剧组众人的照顾。 陆则长得好看,性格温和,剧组众人本就对他感官不错,向薇这一举动更是拉了一通好感。 闹了一中午,下午还要正常拍戏。陆则和导演演员和工作人员告别后,就坐上保姆车离开了片场。 向薇问他:“是要去哪?先回去休息休息?” 陆则看着手机,道:“向姐把我在司氏集团门口放下来吧。” 向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道:“行,那你注意休息。这段时间没什么工作,但是再过半个月你就要进组了,记得把剧本好好看看。” 陆则道:“放心吧向姐,我心里有数。” 车子很快驶到司氏集团大楼下面,陆则现在在娱乐圈名不见经传,也不用担心狗仔什么的,大大方方就下了车,走进司氏大楼里面。 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陆则正欲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陆先生。” 陆则回头看去,林助理一身职业西装,戴着眼镜,快步朝他走来:“抱歉,陆先生久等了。” 陆则道:“林助理客气,我也刚到。” 林助理微微一笑,看着前台小姐道:“这位是总裁的客人,我来接他。” 那小姐姐明显一愣,随即连忙道:“抱歉,您请。” 林助理把人引向总裁专梯,边推了推眼镜道:“陆先生,总裁现在正在跟人谈一个项目,可能需要您在外面稍等一会。” 陆则道:“没关系,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不会,陆先生放心。”电梯门开,林助理领着他往里面走着,边道:“这一整层都是总裁办公室还有待客室,一般员工不会涉足。” 他把他领到一个休息区,对不远处的办公室示意道:“那是待客室,总裁就在里面,麻烦陆先生稍等片刻。这里也有茶水点心,陆先生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尽管和我说。” 陆则对他道:“不麻烦林助理,我在这里等一会,你去忙自己的工作就好。” 林助理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陆则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动作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随意摆弄着。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待客室的门才有些动静,陆则抬眸看去,就见门扇被打开,一身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带笑意地同身后的司归宴说着什么。 陆则并未出声,只是目光含笑的看着他,那人先注意到陆则,笑出声道:“本来还想邀请司总一起吃顿饭的,现在看来司总还有别的客人,我就不多做叨扰了。” 司归宴先前碍于角度并未注意到那边,闻言抬眸一看,看到陆则后,面上惊讶一闪而过,旋即眉眼瞬间柔了下来。 他对着合作伙伴道:“方总的诚意我都看在眼里,也希望之后合作愉快。小林——”他唤着一旁工作的林助理,道:“替我送送方总。” 林助理快步上前:“方总这边跟我来。” 等到人都离开,司归宴这才上前两步在陆则面前站定,面对客人的冷淡消失无影,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色:“你什么时候来的?戏拍完了?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则揽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扣,边道:“拍完了,杀青了。刚刚到,林助理下来接我的,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个惊喜。” 他说着,抬头吻上了他的唇,一边放软了声音,含糊不清地道:“宴哥,我好想你。” 第 84 章 这段时间赶着杀青, 陆则的戏份很多,每天从早上到晚上,两人除了视频,也是许久都没见面, 自然也没什么亲密接触的机会。 也是因此, 这个吻就显得格外缠绵深入了起来。 司归宴还有些理智, 一手放在他的肩上推拒着道:“别……这是在外面……” 陆则咬着他的唇,道:“林助理和我说了,这一层除了你们俩,没别人。” 而现在林助理出去送客去了,这一会儿整个顶层就只有他们二人。 司归宴仰起脖子, 咬着下唇克制着声音道:“会有人上来……别在这儿,去办公室……” 陆则也不愿他们亲热的时候被别人看到, 闻言揽着他腰的手下滑,托住了他尾椎往下的地方,将人牢牢挂在自己身上, 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司归宴下意识双腿环住能支撑的地方,可他到底比他要大上十来岁,脸皮在那摆着,哪里好意思保持这样的姿势?他咬牙低声道:“陆则,你放我下来。” 陆则道:“宴哥放心,林助理还没回来, 没人能看到。” 司归宴耳根红了一片:“我不是说这个……你放我下来。”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被这么抱着……跟小孩似的? 陆则被他磨得动作一顿,随即声音低沉道:“宴哥还是别动了,不然我不确定还能不能走到办公室?” 司归宴察觉到什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无法,只低低啐了一声:“流氓。”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屋内明明又柔软舒适的沙发,陆则却坏心眼地坐到了办公椅上,直对着办公桌,紧扣着他的腰。 他问:“宴哥平时就是在这儿办公的?” 司归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陆则,你别闹。” 司归宴今日招待客人,穿得比平常要正式许多,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双排扣的设计将腰线完美地呈现出来,牢牢包裹着浑身上下精悍的肌肉。袖口一颗猫眼绿的袖口更是整身装扮增光不少,陆则低下头,用牙齿咬着,声音委屈又含糊:“宴哥,我想你了……”司归宴扣在他脑后的手微微用力,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 办公室外。 林助理送完了客人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楼层,又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办公室,迟疑了片刻,还是没选择过去,老老实实回到自己工位工作。 过了片刻,电梯门开的声音响起,他回头一看,是项目组的人过来汇报工作。 “林助理。”那人经过林助理身边,礼貌问好:“司总现在在忙吗,有个项目要给他过目?” “周经理。”林助理抚了抚眼镜:“我这边建议您如果不急的话……”他看了眼手上的表,暗自揣摩了下时间,友善道:“还是等明天再来吧。” 周经理有些惊讶:“为什么?恒泰的方总不是已经走了吗?司总还有别的客人吗?” 林助理笑得有礼:“这一点恕我不方便回答您,只是我友情建议,这个时候去找司总可能不是太合适。” 周经理看了眼办公室,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林助理的话,对他笑道:“我这边也不是特别急,既然如此我就等明天再来吧,有劳林助理了。” 林助理站起身:“周经理客气,周经理慢走。” 等到人进入电梯,林助理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上继续工作,一边想陆先生来了……或许他今天能准时下班了? …… 屋内的两人全然不知人美心善的林助理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司归宴一直不敢放肆,偏偏那小混蛋还一直在他耳边问公司隔音怎么样?要是有人上来会不会听到什么?尽管司归宴知道这栋大楼当初建造时都是选用上好的材料,这种时候闻言也不免有些紧张,捂着唇红着眼一声不敢吭。 到最后,司归宴怒瞪着他,偏偏眼尾含着泪,怎么看怎么另有一番风情。陆则没人住又上去亲了亲,听他哑着嗓子训道:“陆则!” 陆则果断认错:“我错了宴哥。” 他把人往怀里抱了抱:“但我那么长时间没见你,实在是忍不住。” 司归宴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松开!” 陆则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司归宴一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动作间还有些僵硬,他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头看了眼身上,陆则识趣开口道:“没弄到你衣服上……”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宴哥生气了?” 司归宴看着他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气笑了:“我要是再被你这么折腾下去,能早死几年。” 陆则脸色一变,沉声道:“宴哥别开这样的玩笑。” 司归宴整理衣服的手一顿,斜斜看着他:“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比你大十来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总之不能乱说。”陆则沉着脸道,站起身来帮他理着衣服:“以后别乱说这种话。” 司归宴抬眸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沉默片刻,最终抬手揉了揉他的脸,轻声笑了句:“小孩。” 陆则撇开了脸:“我不喜欢听。” 司归宴无奈笑道:“行行行,你不喜欢听,那我以后不说了。”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软软的,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司归宴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年岁有什么问题,现在却在想,到底是比他大了十来岁…… 司归宴把周围收拾好,就继续处理工作,陆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玩一边看着他道:“宴哥什么时候能结束工作?” 司归宴道:“快了。”他顿了顿,看着他忽然道:“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陆则一怔,随即笑了出来:“宴哥这话是要约我?” 司归宴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处理工作,一边随意道:“今天晚上我有个朋友过生日,邀请我过去参加宴会。你要是没事,可以和我一起去。” 陆则面上笑意加深:“好啊,我刚杀青,能有什么事?” 他想了想,道:“宴哥的朋友的话,需不需要我做什么准备?” 他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刚从剧组回来,随性休闲,不太像驶去参加晚宴的样子。 司归宴看了眼时间道:“他的宴会八点开始。等会我处理完工作,带你去个人定制工作室找件衣服,来得及。” 陆则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笑眯眯道:“好啊。” …… 下午四点半,工作提前处理完,司归宴带着陆则出了办公室,经过林助理工位前时敲了敲他的桌子:“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提前走了。” 林助理站起了身,面上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好,实则心下总是松了口气。 大老板总算是做人了。 他看了陆则一眼,陆先生以后可以常来。 下到地下车场,因为是私人行程,陆则并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开车去。还没到下班晚高峰,路上还算通畅。 司归宴在一家高级定制工作室门口停了下来,来取自己一早定好的衣服,又让设计师帮忙给陆则找一件合适的。 陆则身材摆在那,是天生的衣架子,设计师就给他找了一件银灰色的西装,上带暗纹,低调又不失奢华。 司归宴在外面等着,听到他从试衣间走出来后,抬眸看去,有一瞬间不免被惊艳住了。 青年看上去温和稳重,但许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还在上学的缘故,衣着打扮随性自然,平时在他面前也难免带着些青涩。但今日这一身银灰色西装上身,将他整个人的身形完美地衬托出来,肩宽腰窄,同色系的西裤包裹住修长笔直的双腿,整个人就多了一种温和内敛的成熟气质。 设计师在一旁称赞道:“陆先生身材比例很好,这套西装平常很少有人能穿出韵味来的,但在陆先生身上却是浑然天成。陆先生以后可以多多尝试尝试这种风格,很适合您的。” 陆则却没关注设计师,只是看着司归宴,温声问道:“好看吗?” 设计师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在一旁但笑不语。 司归宴顿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哑:“嗯,不错。”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孩的存在,其实已经有了些许成年人的锋芒。 陆则笑:“我也觉得好。”他上前两步,拉着司归宴衣角上下打量了一下:“和宴哥身上的衣服很配。” 司归宴身上是一件传统的黑色西装,简约大气,按理来说应该是黑白西装更为相配的,但司归宴听到他这话,看着镜子里的两人,也是缓缓点了点头:“你满意的话就订这件了。” 陆则自然没什么意见,两人又整理了个简单的发型,这才驱车赶往宴会现场。 正是下班高峰期,两人在路上堵堵停停,到了七点半,才抵达了宴会现场。 车子交给门童停泊,宴会的主人听到司归宴来了,连忙出来迎接:“司哥!” 他大步走了过来,面上笑意满满:“就等着你呢,我还怕你不来了呢。” 司归宴道:“提前说好的,怎么会不来。” 周文谨连忙侧过身:“快快快赶紧进来。” 他目光落到陆则的身上,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一顿,看着司归宴道:“司哥,这不是小林吧?不介绍介绍?” 陆则站在原处好整以暇,司归宴闻言一顿,片刻后道:“这是陆则。” 他没有过多介绍,周文谨却想到了圈子里最近的流言,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看着陆则的笑容慢慢好奇热情了起来:“快快快,快进来,客人马上就到齐了,宴会就要开始了。” 司归宴看了陆则一眼,提步走了进去。陆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周文谨笑了笑,跟了上去。 周文谨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称奇。 第 85 章 宴会设在周家自家的庄园一楼, 空间宽敞装饰华丽。一楼大厅里来来往往衣香鬓影,又因都是年轻人,气氛又较之平常的商业晚宴热闹些许。 周文谨让他们自便,他身为今天的主人公,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司归宴他们旁边, 还得去招待别的来宾。 宴会大厅里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笑语地说着什么,偶有目光落到司归宴二人身上,又很快划过, 看起来似并未上心。 但一个两个还好,次数多了, 那些显得不经意的人就经意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是不是和司归宴有关,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打招呼。 毕竟也不是谁都是周文谨, 和司家家世相当,还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的。 圈子内部也分三六九等,司归宴就是那种处于顶层,让他们只能仰视的人物。 只是…… 他们目光落到陆则身上,就不由起了些许兴味。 司归宴能力出众这是自然的,但私生活却相对而言极为干净, 鲜少听到他和谁谁的暧昧绯闻。从前这种晚宴,他身边跟着的一向都是助理小林,现在却换了个新人。 看那相貌穿着,也不像是下属之类的存在。再加上最近圈内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法—— 这就让人感兴趣了。 司归宴身居高位,早已习惯这种目光。陆则在他身边, 也是不卑不亢,却是看着司归宴,调笑开口道:“宴哥比我想的还要受欢迎些。” 司归宴目光一顿,落到他身上,见他衣装得体,眉眼含笑,颇有些温润风流的模样,又环视了一圈,心道受欢迎的指不定是谁呢。 他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语带警告道:“老实点。” 陆则委屈道:“我一直跟在宴哥身边,哪里不老实了?” 司归宴想说你浑身上下看起来都不老实,顿了顿,到底是没将话说出口。只感觉着周围似有若无的目光,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青年到底有多扎眼。 司归宴道:“等会没事就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坐着。”语罢,他又觉得把人拘着不太好,又道:“罢了,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吧,别乱跑就行。” 陆则眸中笑意深深,对他这前后矛盾的话没有说什么,只乖巧地应了声好。 宴会马上开始,周文谨身为主人公,没多说什么惹人嫌的话,简单说了两句,就让大家好吃好喝,好好玩。 场内悠扬带着活力的音乐也响了起来,周文谨一圈圈地敬酒敬下去,俊朗的面容上堆满了笑,谈到什么开心的事时也会哈哈大笑,陆则在一旁看着,道:“周先生人缘很好。” 司归宴看了一眼,道:“他玩得开,脾气也还好,各种圈子的朋友都认识一点。” 陆则闻言,却是笑了笑:“那还是宴哥比较好。” 司归宴偏头看他,陆则道:“若是宴哥和他一样,难以想象现在会有多少人围过来。” 司归宴眸子微眯:“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脾气不好?” “没有啊?”陆则一脸无辜:“宴哥自己说的,可不能把帽子扣到我头上。” 司归宴冷哼了一声,心道真是个小混蛋。 他脾气要是不好,还轮得到他每天…… “干嘛呢干嘛呢?”周文谨慵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回头一看,就见他已经端着一杯酒敬到了这里。 他晃着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杯壁晃荡,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转,笑得意味不明道:“还没来就听见你们在那说我,说什么坏话呢?” 陆则看了司归宴一眼,笑意温然:“是坏话吗?宴哥?” 周文谨眉梢轻挑,目光落到司归宴身上来了些兴致。 司归宴神色不变,道:“夸你人缘好呢。” 周文谨笑:“我看司哥这样子不像是在夸我。” 司归宴嘴角轻轻勾了勾,没说话。周文谨也不再打趣,目光回到陆则身上,问道:“玩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直接问招待就好。顶楼的花园还有烧烤party,陆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陆则笑道:“周先生叫我陆则就好,玩得很开心,周先生费心了。” 周文谨闻言笑道:“成,陆则,那你也别叫我什么周先生了,我应该比你大一些,叫我周哥就行了。” 陆则听了这话,却是转头看向了司归宴。 周文谨一扬眉,看着司归宴的目光带着笑,拉长声音道:“司哥觉得可以吗?” 司归宴抚了抚袖口,抬眸看着陆则,神色平静:“看我做什么?你想怎么叫怎么叫,还得跟我请示?” 他倒也没那么□□霸道。 陆则捏了捏他的手,眉眼微弯地看着周文谨,叫了一声:“周哥。” 周文谨看着两人兴味儿盎然,但也知道分寸,没有过多打趣,只道:“成,那能不能把你的宴哥借给我一会,你先自己玩着?” 司归宴眉头微蹙,语带警告:“周文谨。” 陆则却是笑了:“周哥说笑了,宴哥想去哪就去哪,自然也是不用给我请示的。” 司归宴一噎,回头瞪了他一眼,陆则好整以暇,笑意盈盈。 周文谨看着两人的互动看得想笑,他抬手握拳掩了掩唇,认真道:“司哥,之前那个项目的事,我还有点问题想请教你。” 司归宴回过头,淡淡道:“二楼聊。” 他说完,又回头戳了戳陆则的脑袋:“你给我老实点。” 陆则笑眯眯道:“宴哥放心,我绝对乖乖的。” 司归宴和周文谨走后,陆则明显地察觉到周围看他的目光热烈了许多。他也不动声色,慢悠悠地拿着一块点心品尝了起来。 直到看着有人按捺不住,走上前来,陆则垂眸掩饰住笑意。 …… 和周文谨聊完,已经是半个多小时过去。 二楼做了中空的设计,周围是休息室,站在走道旁的围栏边上,可以看到下面的景象。 司归宴打开房门,顺势往下扫了一眼,却没看到陆则的身影。 他眉头微皱,再次细细看去,仍旧是不见那一袭银灰色西装的身影。 “怎么了?”周文谨走上前来,看着下面,问道:“找不到人了?” 司归宴点了点头。 周文谨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出声道:“嗨,我这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还能被人吃了不成?再说他多大个人了,出去走走不挺正常。” 司归宴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依次下楼,却见一招待生守在楼梯口处,见到他们二人迎了上来:“周少,司先生。” 他看着司归宴,道:“刚刚有一位姓陆的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去顶楼的花园了,如果您要找他的话,可以去那边。” 司归宴闻言,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点。周文谨却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那人顿了顿,摇了摇头道:“除了陆先生,还有乔少爷,孙小姐,刘少爷……” “——他们一起上去的。” 周文谨眼皮子跳了跳,他说的这些人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爱玩的,陆则怎么和他们混到一块去了? 回眸看着司归宴,果然见他脸色不太好。他连忙道:“行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又对司归宴道:“这毕竟是我的地方,他们应该也不敢做什么,三楼那边也有人看着,你别担心。” 司归宴脸色不太好看。 他不担心,那小子平时在他面前嬉皮笑脸的,吃不到一点亏,在这里想来也不会任人欺负。 可…… 想到之前他还被公司抢了资源,一副不敢反抗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司归宴揉了揉太阳穴,提步和周文谨一起往顶楼走去。 …… 顶楼花园为了今天的宴会,特意空了出来,上面摆上了烧烤架和台球桌麻将桌等各式各样的东西,为来宾提供充足的玩乐空间。 司归宴和周文谨上了顶楼,四处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了人群最多的地方。 只见花园最中央的台球旁,男子银灰色的西装上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两襟懒散地下垂着。他腰身下塌,一手拿着球杆,一手抚在桌面上,神色认真沉凝,眼眸微眯,手上微微一动,就听球杆与球相击的清脆声响,最后一颗黄球滚动,平稳落袋。 一旁围观的人顿时鼓掌叫好,乔明远吹了声口哨,叫道:“陆哥牛逼!” 周文谨扬了扬眉:“呦,他还会玩斯诺克啊。” 司归宴皱了皱眉,对此完全不知。 他看着那群素来不着调的少爷小姐将陆则围作一团,还有人端着烧烤过来送到他面前,人人面上挂着热情的笑,一句句地问他:“陆则,你怎么什么都会?”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最后那个球真是绝了!我刚刚都没反应过来!” “陆则,你还会什么?以后有时间一起出来玩?” 甚至还有人起哄般的开口道:“陆则,你以后要是不想跟司归宴了,来跟我也成啊!” “……” 气氛热闹嘈杂,司归宴远远地看着他如众星拱月一般,神色温雅,举止从容,不见丝毫局促。 周文谨轻轻啧了一声,道:“这些家伙们可是一向眼高于顶,陆则能让他们这么推崇,可是难得。” “你这小情人儿挺有意思啊。”他回头看了眼司归宴,却见他脸色不是特别好,又往那边看了眼,心下大致了然,笑着道:“你这人在哪儿找的?平时待一起应该也挺有趣的吧?跟我说说,我也去找一个?”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心情莫名不太畅快:“问钱通。” “钱通那家伙眼光忽高忽低,不能信。”周文谨看着他,笑着道:“或者你什么时候玩够了给我玩玩?” 司归宴脸色一沉:“你?” 周文谨似未察觉,笑着道:“我怎么了?我虽然比不上你,但好歹也是有钱有地位,包个小明星还不成了?” 司归宴唇角绷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谁都行,我不管你,但是别打他的注意。” 周文谨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我懂,我懂。开玩笑的,你的人嘛,别人动不得。” 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你包了他多久?等合约到期,他去找别人或者别人找他,你可就管不着了吧?” 司归宴想到那种可能,眉头紧皱,又看着那边备受众人追捧的陆则,心下莫名烦躁。 “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有数。” 周文谨啧啧了两声,有数,我看最没数的人就是你。 身边人叽叽喳喳让他再打一局,陆则面上笑意不变,眸光微转,在看到顶楼入口处的人后,笑意却骤然加深了许多。 司归宴对上他明亮的眸子,心下的烦躁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他见他对四周歉意地笑笑,随后放下球杆快步走来,眸中满满的都是他。 陆则在他面前停下来:“宴哥来了?” 司归宴抬眸看着他,轻轻应了一声,又看着后面的人群,回眸看他道:“还玩吗?” 陆则道:“宴哥忙完了吗?” 司归宴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你要是还想玩,就去玩吧。” 陆则却摇了摇头道:“不了,咱们回去吧,宴哥今天忙了一天了。” 司归宴神色微缓,陆则站在他身边,对周文谨道:“忘了跟周哥说一句生日快乐了。” 周文谨摆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你玩得开心就好。” 司归宴微微颔首,一只手下意识握住陆则的手,道:“走吧。” 周围的人见着人影消失,面面相觑了一会,神色有惊有奇,对这游戏却是顿时就没了兴趣。 乔明远凑到周文谨身边,暗戳戳地问道:“周哥,你跟司哥关系好,你之前见过陆则吗?” 周文谨看和他:“怎么?你又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啊?”乔明远道:“我不就是好奇嘛,司哥难得身边有个人,看样子也不像是玩玩,不会是来真的吧?” 周文谨笑了:“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你还想上手不成?” “害,难能啊。”乔明远道:“我就是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以后能聚一起玩玩。” 周文谨哼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劝你,还是少打他的主意吧。” 他转身往外走,乔明远心下好奇,连忙跟了上去:“为什么啊哥?你跟我说说呗……” …… 路上,灯光昏黄,车子行驶的速度不快不慢。 陆则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向身边的人:“宴哥心情不好?” “没。”司归宴道,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怎么和乔明远他们凑到一起了?” 陆则道:“在楼下等你的时候他们对我好像挺好奇的,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玩。我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再加上也想去顶楼透透气,就过去了。” 司归宴嗯了一声,又道:“玩得挺开心的?” “还好。”陆则说:“他们都挺有意思的,也都玩儿得开。” 司归宴沉默了一会,目视前方道:“之前没听说过你还会玩斯诺克。” 陆则笑了:“这不是没机会吗?” 车灯昏黄,自上而下照在司归宴深邃的面庞上,映照的他整张脸明暗不定。他道:“还会什么?” “乱七八糟的,都会一点。”陆则想了想:“比如高尔夫,曲棍球之类的,大多有些了解。还有一些棋牌游戏,也都会玩一点。” 司归宴想了想,忽然道:“上次你给我开的酒,我还没喝。” 这说的自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陆则给他开的那瓶酒。 陆则一顿,旋即笑道:“宴哥想喝的话,回去我再给你开。” 司归宴扯了扯唇角,说了一声好。但陆则看来,他的情绪依旧不高。 车子继续往前驶着,黑暗的夜里,城市快速路周边没有建筑,只有路灯照耀着前方。 手机滴滴声响,陆则低头看去,司归宴随口问了一声:“怎么了?” 陆则道:“刘少问我过两天有没有时间,可以一起去郊外玩玩,钓鱼农家乐什么的。” 司归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道:“你同意了?” 陆则摇摇头:“还没。” 司归宴手微微松了下来,嗯了一声,片刻后又似乎在解释道:“他们平常大多无所事事,凑在一起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少和他们凑在一起。” 陆则闻言,却是偏头看着司归宴,问道:“宴哥不喜欢他们?” 司归宴默了默,道:“没有。” 他说:“你平时忙得半个月不见人影?还有时间出去玩?”他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真想玩,我带你去,别和他们玩一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司归宴本身虽然不碰,但毕竟也在这个圈子里,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传闻,谁家的又干了什么污糟事,平常听一耳朵就过去了,却不能让陆则沾染。 陆则闻言却是笑了,他看着司归宴道:“宴哥这是吃醋了?” 司归宴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我吃醋?”他轻笑一声:“我用得着吃醋?” 他说:“我只是提醒你,你是我的人,按照合约内容,你的一切都归属于我。” 陆则闻言却是神色一顿,嘴角的笑意淡了淡,他慢慢道:“合约……” 陆则看着他,轻声问道:“宴哥不高兴,只是因为合约吗?” 司归宴对上他清透黝黑的眸子,不知为何心里一颤。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道:“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陆则沉默片刻,忽地笑了笑:“那宴哥说我是你的人……” 他低声道:“是指情人吗?” 司归宴顿了顿,道:“是。” 陆则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他眼睑轻垂,片刻后缓缓笑了,他抬起眸子看着司归宴,慢慢道:“宴哥说得对,宴哥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恪守身为情人的本分,不会做让宴哥不高兴的事。” 车内的氛围一时有些奇怪。 司归宴敏锐地察觉到陆则的态度有些不对,但他想了想,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在关系存续期间,乙方不得同外人发生恋爱关系,且需得履行身为情人的义务,满足甲方的生理及各项需求——这是合约规定的内容,也是两人共同商议的结果,陆则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 司归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有些不明白陆则是真的不高兴,还是他的错觉。 …… 但之后的种种事迹,都让司归宴明白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陆则休假在家的几天时间里,两人之间的相处看似没什么不对,但司归宴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不复平日里的轻松自在,反而多了几分刻意与生硬。 实际上陆则对他的态度和以往也没什么差别,但司归宴总觉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比如他不会再做饭——尽管这是他之前要求的。他也不会再状似不听话地和他闹、和他开玩笑。甚至就是在床上,也不复以往的混账,司归宴让他停就停,唯留他卡在半道上,让人恼火,又好似是真的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但司归宴却总觉得不舒坦,可他又不明白为什么。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陆则进组。 第二天早上醒来,床上已经空荡荡的没了人。床头没有了那人一贯的纸条,而是手机上多了一条冷冰冰的信息,说明他要去拍戏。 司归宴坐在床上许久,都不明白陆则到底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似乎一切都是从宴会那天晚上开始的。 当天晚上,司归宴约了周文谨一起喝酒,周文谨一进包厢门就啧啧称奇:“司哥啊司哥,可真是难得啊,您老人家能主动约我。” 他一屁股坐在司归宴旁边,道:“你自己说说,这一个多月哪一次约你你不是说有事的?怎么着?美人在怀,这是终于想起我来了?”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别废话。” 他端起一杯酒,一口闷了进去,周文谨看得惊讶,连忙坐直了身体:“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借酒消愁起来了?” 司归宴把酒杯放下,回头看着他,周文谨忙道:“司哥你别吓我,有什么事你就说,公司出事了?不至于呀……” 司归宴道:“别乱想。” 他靠坐在沙发上,手指轻点膝盖,在周文谨有些着急的目光下,犹豫半晌才道:“你说……有人忽然生气,是因为什么?” “谁?谁跟你生气?”周文谨一时诧异,他看着司归宴,下意识道:“不会你那个小情人儿吧?” 司归宴没说话,周文谨就当他默认了。他顿时来了兴致,往他身边凑了凑:“不是哥,他还敢跟你生气呢?” 司归宴疑惑地看着他,周文谨道:“就咱们圈子里,被包养的人哪个不是把自己金主当祖宗一样供着啊?谁那么大胆子和金主生气啊?” 司归宴皱眉:“是吗?” “当然了。”周文谨道:“被包养,图钱图地位图资源,总归是有所图的,生气图什么?图惹金主不高兴?还是图自己得到的东西够多了?” 司归宴沉思片刻,道:“他倒也不是……很明显地在生气。” 周文谨道:“怎么说?” 司归宴把他们最近发生的种种大致概括了一下,周文谨顿时笑了:“哥啊,这还不叫生气?” “是,他是没明摆着给你脸色,这不是在暗戳戳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吗?”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有些烦闷道:“我知道。” 他就是不知道陆则为什么生气。 周文谨见他那副样子,也慢慢正经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啊?我上次生日会的时候你们不还挺正常的吗?出什么事了?” 司归宴默了片刻,叹道:“我也不清楚。” 周文谨道:“那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总知道吧?” 司归宴看了周文谨一眼,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他说了一遍,周文谨脸色慢慢变了变,最后听他说完,才狠狠地锤了下沙发,道:“艹,这小子狼子野心啊!” 司归宴看着他:“怎么说?” 周文谨一拍桌子,细细跟他分析道:“你想想他说的什么话,是不是因为合约?还问你他是不是你情人?这什么意思,这不就是想上位吗?!” 司归宴一愣:“上位?” 周文谨义愤填膺道:“是啊!他就是不满足于情人的身份,想要个名分,这才拐弯抹角地跟你说这话!” 司归宴怔愣许久,才慢慢道:“名分……什么名分?” 周文谨道:“近一点来说,是你男朋友的身份。更远一点来说,是你未来伴侣,你另一半的身份——哦对了,国内还不允许同性结婚,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得到你的承认,那在外人面前,他就是你的人,和情人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揉了揉脑袋:“啧,我还没看出来,那小子图的还不小。不过也正常,就司哥你这样的身份,有谁会不动心……” 周文谨后面说的什么司归宴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是在脑海中默默重复着男朋友,伴侣这两个词,心下的思绪一瞬之间清晰了起来。 那天晚上陆则的话,他的反应他的态度,以及自己隐隐约约意识到的不对劲——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解释。 男朋友? 司归宴想了想这个词,似乎也不觉得排斥。至于未来的伴侣—— 想了想后半辈子如果一直能有这么个人陪着——似乎也不错? 如果是这样……那他上次做了什么? 周文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哥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像他们这种人都没有心的,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无非就是看在你能给他提供资源什么的,哥你千万不能让他如意……哥?司哥?” 他看着司归宴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心下一有种不好的预感:“哥?你不会真上 心了吧?”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不行?” “不是。”周文谨挠了挠头发:“也不是不行,就是你没想过万一他目的不纯呢?” 司归宴顿了顿,缓缓道:“不纯就不纯了,图我钱就图我钱了,我乐意让他图。” 周文谨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归宴站起身来,神色间也豁然开朗了许多,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多亏了你,你玩着,我先回去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唯留周文谨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 让你乱说。 · 司归宴喝了酒,不能开车,就找了个代驾过来。回去的路上,他看着窗外昏暗的景象,想起两人以往相处的种种,又想起陆则的话,而自己当时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酒意上头,脑子不由一抽一抽的疼。 对于周文谨所说的陆则对他别有图谋,他是不信的。明明相处也没多久,他却清楚那小混蛋的性格。 如果仅仅是包养的关系,他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那种真情实意,司归宴自认自己不会看走眼。 但要说他喜欢自己……司归宴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比他大了十来岁,性格也不比他热忱坦然,反而颇为无趣…… 他揉了揉额角,心想罢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之现在他是他的人,跑不了的。 还有几年的时间,他就不信他还抓不住他。 时间已经不算早,司归宴给林助理发了个信息,确定他还没睡后,让他把自己明后两天的行程调整一下,又买了张飞往陆则所在城市的机票。 街边的路灯明亮一片,橙黄的光晕悬在半空中,洒在地上,照亮了前方的路。 第 86 章 翌日上午, 《小知县》剧组。 “卡卡卡卡!”导演暴躁的声音不住响起,大嗓门吼得整个片场的人脑子都是嗡嗡的:“宋星然!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演的是男的,不代表你喜欢男的!” “我给你个镜子你自己照照你那花痴样!把你那眼神给老子收收!我让你演害羞不好意思,不是让你直接傻在那儿的!” 工作人员纷纷掩唇低笑, 镜头正中央的年轻男孩满脸通红, 不住躬身道歉:“对不起导演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他支支吾吾开口,又看了眼身边一身红袍笑得恣意风流的男人,抬手捂着脸,有些崩溃道:“陆哥太好看了,我实在忍不住!” 这话一出, 不止周围的员工,就连导演也忍不住憋出了一抹笑, 他很快又恢复了严肃,拿着个大喇叭道:“你又不是在这儿拍情.色片,有什么忍不住的?明儿我把你俩安排到一间屋子里, 你夜里不用睡觉了,就从头到尾,一直盯着他看,什么时候看够了什么时候再拍行不行?” 男主角脸色红得发烫,吭哧吭哧好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则在一旁也是双眸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紧张, 我也跟你一样就是个普通人,平常多对着镜子看看,你长得也不比我差。” 陆则在这部剧里饰演的是一个反派奸臣,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深受天子信赖。剧中的他容颜殊美, 举止风流,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魂,坊中不少传闻都说他是以色侍君,魅惑君上,对其格外不齿。 他们正在拍的就是男主进京之后,第一次和反派江忱玉对上的场景。剧中的男主出身贫寒,进士及第后也只是被下放到地方当一个小县官,未经朝堂波澜诡谲,因此心性纯净,在第一次见到江忱玉真颜的时候不可抑制的惊艳了一瞬。 而江忱玉早就知道这个被破例提进京中破案的小知县,本以为不过是个注定要在朝中多方势力角逐下牺牲的炮灰,恰逢心情不错,便和他多说了两句话。见他面红耳赤却始终眸光纯净,不由起了些逗弄之心。男主年纪轻轻,尚未婚配,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一时支支吾吾,半晌脑子空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场戏本来没什么难度,导演也没想到会卡在这儿,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宋星然忍不住撇了撇嘴:“那不一样。” 陆则本就生得极为出色,再加上化妆师的调整,使他的整个形象更贴近江忱玉,远远观之尚好。宋星然离得他近,是最能清楚地体会到他每每漫不经心的笑里所掩藏的风流与无情,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戏中,仿佛面前的真的是江忱玉。 不好意思的同时,也不免惊叹于陆则的演技。 导演把喇叭扔在一旁,道:“行了,上午就到这儿,先休息。宋星然——”他回头指着男主角,眯着眼道:“这个中午的时间,你抓紧把你的状态给我调整好,要是下午再这样,我直接把你打包扔陆则房里!” 他威胁道:“到时候我带着副导演制片在旁边看着你一遍一遍的给我对戏,什么时候对好了,什么时候结束。” 宋星然一时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导演——” 导演摆了摆手:“你有时间来找我,还不如赶紧和陆则熟悉熟悉。” 眼见着人走出了片场,宋星然垮着一张脸,有些不太好意思去看陆则。 陆则忍不住笑道:“别那么夸张,你这样弄得我压力也大了起来。”他说:“剧组盒饭已经准备好了,先吃点东西,等会咱们再对对戏。” 宋星然这才说好。 另一边,导演匆忙收到制片说的消息,说是司氏集团的司总突然来了,让他过去一起招待。 导演心里直犯嘀咕,司氏虽然在这部剧里有投资,但对于司氏集团这么个庞然大物恐怕也只是毛毛雨的存在。这部剧虽然投资不少,但对司氏来说也只算是小打小闹,今天这是刮了哪门子的风,司氏来人就算了,还是大老板亲自来。 来之前还没说一声。 不过…… 他忽然又想到这段时间圈子里的传言,关于这部剧反派陆则背后有人的事…… 导演摇了摇头,心想不管怎么样,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快速走到片场另一边,就见制片在对一个人笑得讨好,定睛一看,来人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面容深邃,周身气质沉稳厚重,抬眸看过来,导演心里一跳,连忙上前一步笑着伸出手:“司总,不知道您大驾光临,事先也没做什么准备,要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见谅。” 司归宴跟他握了握手,闻言道:“是我来得匆忙,没有事先打招呼,导演不嫌我打扰拍摄就好。” 导演脸上的笑加深了一点:“司总这话说的,您要来看自然随时就来了。只是时间不巧,上午的戏差不多结束了,演员正在休息呢,您要是想看拍戏的状态,恐怕得等等了。” “没关系。”司归宴道:“我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导演不必拘束,剧组平常如何,现在照旧便是。” 导演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带司总在片场逛逛?正巧上一场戏搭的景还没拆,司总可以亲眼看看咱们剧组在场景设置方面还有什么不足。” 司归宴道:“导演客气,这方面你们才是行家,我一个外行人,看看就行了。” 这样的投资方无疑是最让人满足的,导演面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和制片一左一右领着司归宴在片场里逛了逛,在他心不在焉,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脑子里忽然灵关一闪,试探道:“这个时候演员们都在休息,司总要不要过去看看,和演员说说话,也好了解了解我们的拍摄情况。” 司归宴眸光微动,轻轻颔首:“也好。” 正是休息时间,片场一片吵闹。收拾器材的更换服饰的来来回回的人也不少,制片没想到这边会这么乱,不由暗自瞪了导演一眼。 导演却是毫不在意,领着司归宴往另一边走去。那边相对比较安静,众演员有的在休息时休息,有的还在外面对下午要拍的戏,或者是简单的聊天,趁这段时间磨合加深些了解,在拍戏的时候也能更有默契。 司归宴脚步微顿。 他看着外面树下,红衣男子懒散地坐在躺椅上,眉眼含笑。而他面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眼亮晶晶地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陆哥陆哥的叫着,看他的视线满是崇拜。 导演见他不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宋星然在陆则身边满脸殷勤,就差摇个尾巴的样子,又感觉着司归宴周身瞬间冷沉下来的气势,心里一顿,暗骂了一句: 宋星然这混小子! 第 87 章 “咳咳!”导演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目光狠狠地剜了宋星然一眼,惹得他一时茫然,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事惹导演不高兴了。 导演转瞬就挂上了笑颜,对周围的演员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是司氏集团的司总, 也是这部剧的投资商, 过来看看咱们的拍摄情况。” 众演员闻言,心下的思绪变了变,纷纷上前或是平常或是殷勤地打了招呼。司归宴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一旁的陆则身上。 导演脑子转的很快,见状连忙道:“这位是小宋, 剧里的男主角。这位是陆则,饰演剧里的大反派, 今天主要就是他们两个的戏。” 陆则神色不变,一贯的温润从容,冲他浅浅笑了一下, 道:“司总。” 客气有余,又显疏离。 仿佛他们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司归宴目光慢慢移开,缓缓地应了一声,只垂在身侧的手掐入了掌心。 导演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却聪明的没说什么,只是道:“司总, 下午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司总是在这里看看还是我安排酒店,您先回去歇歇?” 司归宴抬眸看着导演,问道:“他们要拍到什么时候。” 问的是他们,导演哪能不知道他真的想问谁, 忙道:“男主今天晚上那个还有夜戏,陆则这一场拍完,顺利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回去。” 司归宴微微颔首嗯了一声,道:“导演不用顾忌我,忙你的吧,我在这边四处看看,等会自己回去就行。” 导演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陆则,不明白这位大老板是在玩儿什么花样,也不敢多置喙,当即便笑呵呵地应了声好。 休息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的那场戏继续。陆则和宋星然沉浸在戏中,司归宴在一旁站着,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一身红衣,笑得风流肆意,而对面的小男孩则脸色红润,一脸羞窘的模样,没等这场戏结束,就转身离开。 中途休息时刻,陆则往旁边看了一眼,没看到司归宴的身影,便默默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剧本。 777在脑海中问他:【宿主,任务目标好像生气了,你不去哄哄吗?】 【不着急。】陆则说:【给他留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 777似懂非懂。 · 许是中午互相熟悉了的缘故,宋星然这一次倒是没卡戏,一气呵成,十分顺畅。后续又补了两三个镜头,等这一场终于结束,才过了一个多小时。 导演大声道:“好!这一场结束!道具组准备下一场!” 陆则看了眼时间,和导演说先回去晚上没他的戏便先回去休息了,导演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故作贴心地道:“明天上午也没你的戏,好好休息休息,不着急。” 陆则也不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笑了笑,又卸了妆换了衣服过后,这才坐着保姆车回了酒店。 剧组订的是单人单间,陆则拿过房卡,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觉得不对。 隐隐约约的烟味顺着缝隙,钻入鼻尖。 陆则一时有些恍惚。 推开门一看,黄昏的太阳光顺着窗户洒了进来,司归宴正坐在酒店中央的沙发上,手中的雪茄亮着点点猩红的光,颀长的身形一半在夕阳的光晕下,一半笼罩在沉寂的昏暗中。屋里寂静无声,仿佛能听到烟草燃烧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陆则上前一步,走进屋内,房卡一插,房间瞬间便亮了起来。司归宴回眸,看着他的神色不定。 陆则却恍然未觉,面上的笑一如平常在他面前的温然无害,他道:“宴哥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司归宴抖了抖手上的烟灰,眼皮子微微动了动,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哑:“提前告诉你了,也看不到你在剧组和别人相谈甚欢了吧?” 陆则眉头皱了皱,上前两步:“宴哥说什么?” 司归宴将雪茄递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抬眸看着他,问道:“你喜欢那样的?” 陆则一怔:“宴哥在说谁?” 司归宴扯了扯唇:“就你们剧组那个男主角,叫什么来着?年轻,长得好看,性格也挺活泼的。” 陆则站在离他一人之隔的地方,眼睑轻垂,看着他不语。 司归宴一腿翘了起来,姿态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懒懒的看着他:“挺喜欢他的吧?年纪相仿,又有共同话题,的确是难得。” 陆则看了他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喜欢。”他说:“我和他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今天刚刚熟悉,勉强称得上是朋友。” “不喜欢?”司归宴笑了:“不喜欢你在他面前那么高兴?” 陆则沉默良久,才定定地看着他道:“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这对宴哥来说很重要吗?” 司归宴捏着雪茄的手一紧,看着他片刻,忽地笑了:“陆则,你是我的人。合约条款上的桩桩件件,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不用。”陆则道:“我记得一清二楚。” 他睫毛微垂:“我也说过,我会恪守我身为情人的责任。也请宴哥相信我的职业道德。” “今天是我和宋星然第一场戏,也算是头一回正式打交道,宴哥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在场的剧组工作人员。” 陆则神色沉静,条理分明,司归宴看着他,心里的怒火不知为何慢慢地消了大半。 他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自己明明是过来追人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宴哥是什么意思呢?”陆则睫毛轻垂,道:“宴哥千里迢迢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跟我强调合约的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宴哥可以放心,在合约到期之前,我不会跟任何人有任何暧昧的关系。” 司归宴闻言指尖一颤,下意识问道:“那合约到期之后呢?” 陆则抬眸看着他,平静道:“合约到期之后那就是之后的事,以后的事,又有谁说的清呢?” 司归宴抿了抿唇,良久没说话。 手中的雪茄慢慢燃着,很快就燃到了前端。 司归宴似是平复了心情,慢慢开口道:“比如你之后,对于事业有什么打算?会站在什么样的高度上,以及……有没有想过以后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你总该有规划吧?” 陆则神色一顿,静静地看着看着司归宴,不答反问道:“宴哥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问题了?” 司归宴顿了顿,道:“你不是说不喜欢那个男主角吗?就当我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则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大概是……个子高一点的,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吧。” 司归宴心里一颤,面上却强装镇定,道:“具体一点的呢?” 陆则却是笑了笑,道:“具体的——我怕我说了宴哥会不高兴。” 司归宴似是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狂跳如雷:“你说,我不会不高兴。” 陆则眼睫微微动了动,看着他道:“那宴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归宴往后靠了靠,仰头看着他,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你问。” 陆则道:“宴哥大老远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司归宴手指微微一动,看着他不说话。 陆则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复,垂下眸子,嘴角轻轻扯了扯,正要说什么,司归宴却道:“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陆则:“什么东西?” 司归宴拿过一旁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沓文件,放在桌面上,而后缓缓往陆则的方向推了推。 陆则低头一看,神色诧异,这正是他们当初签订的那份合约。 他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司归宴:“宴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司归宴把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抬手拿过那一沓文件,而后,从中间的部分,一撕两半。 他说:“从现在开始,这份合约正式作废。” 陆则瞳孔一缩,嗓子有些干涩,他道:“宴哥是不要我了吗?” 司归宴认真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 他道:“我只是想,或许我们之间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 陆则舔了舔唇:“什么方式?” 司归宴什么样的场合没经历过,多大的合同没谈过,却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陆则道:“在这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陆则睫毛颤了颤:“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司归宴道:“没生我的气,进组到现在一个电话都不打?小朋友,骗人不是这么骗的。” “不能说?” 陆则唇瓣紧抿,迎着司归宴的目光,半天后才慢慢道:“宴哥刚刚为什么生气,我就是为什么生气。” 司归宴心里狠狠一动,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开口道:“你上次不是问我是不是吃醋了吗?” 陆则眼睛眨了眨。 司归宴道:“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乔明远看你的目光,不喜欢他们那副殷勤的模样。包括今天,我也不喜欢那个人围在你身边转来转去——” 他承认了:“是,我就是在吃醋。” 陆则怔怔地眨了眨眼,片刻后才低声道:“宴哥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司归宴面不改色心不跳:“上次是上次,谁说之前发生的事就不能后悔了?” 他身子微微向前,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你就看在……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的份上,又是第一次碰到喜欢的人,没经验。” 他抬眸看着他:“我嘴硬,我的错,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则眉眼中难掩惊讶,但细细看去,又似乎有些许欣喜之色藏于眼底。他抿着唇,神色有些犹疑地问道:“宴哥这话,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司归宴呼吸微微顿了顿,喉结动了动,道:“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陆则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却是道:“具体一点的话……我喜欢比我大十一岁的人。” 第 88 章 司归宴心中狠狠一颤, 汹涌的情潮再也克制不住,攥着陆则的手一用力,整个人便跌坐在他的怀中。 “陆则……”司归宴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眸中充斥着幽暗深邃的情愫。陆则一手撑在他的胸前, 姿态乖觉, 唇瓣轻抿,黑亮的眸子闪烁着浅淡的期待与欣喜,满满的都是他。 司归宴喟叹一声,又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情意,又是暗嘲自己还没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得果断。 他一手捧上陆则的侧脸, 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声音低沉悠远:“我喜欢你。” 陆则放在他胸前的手紧了紧, 慢慢攥住了他的衣襟。 司归宴往后退了退,放在他侧脸上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几近赤诚的表明自己的心意:“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没经验,你也可以当我嘴硬,不愿意承认。”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地斟酌道:“不是情人,我没把你当作过情人, 我喜欢你,从始至终。” 他声音又低又柔:“我就是担心你被别人骗走……毕竟我比你大十一岁,那些人又比我年轻那么多,跟你也更有共同话题……”他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现在还不明显, 但再过十年,我四十多,你却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陆则垂眸看着他,慢慢道:“四十多的时候,宴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司归宴一只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在了陆则的腰上,闻言摇了摇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会。” 司归宴一般很少会去想什么天长地久,更不会相信那些海誓山盟,但是对于陆则,他却有能一直走下去的信心。 陆则说:“那宴哥是不相信我?” 司归宴抬眸看他,陆则两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腰身半塌,视线和他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他说:“司归宴,我的心意,和你是一样的。” 司归宴唇瓣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什么,陆则却已经率先一步吻上了他。 这个吻亲昵温柔,不含丝毫旖旎,至真至纯。司归宴扣着他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听到他说:“从小到大,追我的人不知凡几,但我也没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他磨蹭着他的唇,喃喃道:“宴哥,你对我多点信心,也对你自己多点信心。” “乔明远也好,宋星然也罢,我的宴哥那么出色,别人怎么能比得上你?” 他往后退了些许,唇瓣与他的唇之间不过半指之隔,他说:“你没必要吃醋,我自始至终,就只是你一个人的。” 司归宴心念一动,将人紧紧地拥在怀中。他哑声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陆则跪坐在沙发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眸中笑意浅浅。 司归宴偏头在他耳根处吻了吻,低声呢喃道:“协议已经撕毁,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认真谈恋爱,好不好?” 陆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眉宇轻挑,问:“宴哥不后悔了?”他说:“我不会再给宴哥后悔的机会。” 司归宴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话该我来说。” 他看着他,眸中笑意慢慢,含笑说了一句:“男朋友。” 陆则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唇,也说了句:“男朋友。” 室内的氛围慢慢温和缱绻,两人都在享受这一刻的情意。陆则靠在他身上,鼻尖轻轻动了动,道:“宴哥刚刚又在抽烟。” 司归宴一时语塞,好脾气地道:“刚才情绪不太好,怕吓到你,就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因为他记得,之前陆则有说过不喜欢闻到烟味。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碰了。” 陆则摇了摇头,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道:“很性感。” 司归宴扬了扬眉,陆则凑到他唇前,伸出舌尖舔了一口,似乎在品尝上面残余的雪茄的味道。他眼睫轻动,慢慢抬起眸子,眸光幽暗难言,低低地开口道:“宴哥抽烟的样子……很性感。” 空气中的氛围瞬间就变了,司归宴的呼吸重了重。 他哑声问了句:“喜欢?” 陆则的唇和他离得极尽,近到说话间唇瓣能摩挲到他的唇,似有若无地,勾人的紧,偏偏又不深入。 他说:“偶尔可以抽一点……”他一只手慢慢摸上了他的手,手指摩挲着他之前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声音低沉缓缓带着笑,附在他耳边道:“我刚刚进门,看到宴哥手里夹着烟,差点就……” 他在他耳边慢慢说了两个字,司归宴耳根爆红,猛地坐直了身子,又羞又怒地瞪着他:“陆则!” 陆则一脸无辜:“宴哥那么好看,我控制不住不是常情吗?”心爱的人在那,要是能坐怀不乱,那才不正常。 司归宴呼吸微微紊乱,一时既为自己能影响陆则的情yu而高兴,又有些受不了他这么露骨的话。 他红着脸训斥道:“这种话少说。” 陆则眨了眨眼,慢慢了然:“好,我不说。” 司归宴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这么听话,就见陆则又往他身上贴了贴,两人之间已无缝隙,姿态亲密。他听到他拉长声音说了一句:“宴哥,我好想你啊。” 司归宴心下一软,也无暇再去纠结那些,伸手捏了捏他后颈,道:“那么想我,进组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小没良心的。” 陆则哼笑两声:“宴哥自己做了什么事,还好意思说我?” 司归宴想到自己之前不开窍的回答,顿时无话可说,只道:“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陆则笑眯眯的:“那宴哥打算怎么补偿我?” 司归宴挑了挑眉,问:“你想要什么?车子还是房子?或者是……” 陆则摇了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都不要。” 他说完,拉着司归宴猛地一个翻身,将人按坐在自己身上,一手叩住他的后颈,仰起脖子,咬着他的耳垂,哑声道:“我想要…宴哥在上面…自己动好不好?” 司归宴呼吸一窒,攥着他衣领的手慢慢紧了紧…… …… …… 司归宴受家境教育的影响,以往不近男色,后来和陆则在一起后在这方面虽然放肆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趋于传统的,平常听陆则在床上说两句荤话就耳红心跳得不得了,更别说…… 陆则也没勉强,只是那么笑着看着他。司归宴咬了咬牙,到底是慢慢尝试了起来…… …… 第二天上午如导演所说,陆则没有戏。等他醒来的时候看了眼窗外,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身边的人还在沉沉睡着,上半身露出来的紧实的肌肉上满是ai昧的红痕,英挺的面容上因为跳动的阳光微微蹙起,有些不耐。 陆则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露出一条缝的床帘拉上,司归宴翻了个身,果然睡得安稳了许多。 陆则眸光含笑,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又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外卖也差不多到了。 他蹲到床边,抬手轻轻戳了下司归宴,唤了声:“宴哥?” 司归宴睫毛颤了颤,但并未睁开眼。陆则眸中含笑,继续道:“起来,先吃点东西。” 司归宴把被子往头顶一盖,不想起。陆则小心翼翼地掀起一个角,温声哄道:“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你不饿吗?” 司归宴声音困顿,带着浓厚的鼻音:“你还好意思说?” 昨天他们从天没黑就开始做,一直做到夜幕沉沉,陆则便随便点了些外卖,结果吃着吃着他又不知道怎么兽性大发,又来了一次。到最后司归宴已经浑浑噩噩,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饿不饿? “我的错。”陆则道:“我点了蟹黄汤包,还有海鲜粥,起来吃点再睡?我今天上午没戏,一直陪着你。” 司归宴却是摇了摇头,慢慢坐直了身子道:“不了,我下午的飞机回去。” 陆则给他揉腰的手一顿,抬眸看着他,司归宴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公司一堆事儿呢,你当我整天无所事事的?” 司氏在商界是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但同样每天需要他这个总裁过目处理的文件也是数不胜数,能抽出一天时间陪陆则已经是助理费心协调的结果了,那还能继续待下去? “没。”陆则回了一句,情绪明显不高,他收拾好情绪,又问:“下午几点的飞机?” 司归宴懒声道:“两点,回去后还有个会,晚上还有一个酒局。” 陆则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十点,差不多吃完饭再简单收拾收拾就得出发,留给他们两个没多少时间了。 陆则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道:“最近我戏份重,等再过几天戏份少一点,我回去找你。” 司归宴懒散地看着他,笑道:“舍不得?” 陆则道:“我应该舍得吗?” 司归宴呵了一声:“你敢。” 陆则笑着把他拉起来:“我不敢。”又从行李箱里挑了几件衣服给他,道:“先去洗漱吃饭吧,有什么要收拾的我给你收拾。” 司归宴拽着他的手往回拉:“没什么要收拾的。”他站起身来,道:“好好吃你的饭。” 陆则这才笑着坐在桌子前,把餐点一样样拿出来摆好,等司归宴出来,这才一起吃饭。 两人边吃边聊,司归宴问道:“这部戏还得拍多长时间?” 陆则算了算:“我的戏份大概还得一个多月吧。” 司归宴点了点头:“下一部戏是电影男主?什么时候开机?” 陆则:“向姐说那部剧最近已经在筹备开机了,这部戏结束之后不久,大概就得进组。” 司归宴嗯了声,问道:“这次是男主,戏份更多?” “多是多了。”陆则笑道:“不过电影周期短一些,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杀青。” 司归宴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神色,又问:“之后还有工作吗?” 陆则道:“没了。” 他说:“今年三部剧,明年就会陆续上映,够了。今年年底可能得跑几趟路演,其余时间都没什么事。” 司归宴问:“不需要上综艺?” 陆则笑了:“没必要。” 陆则对于大红大紫没什么兴趣,曝光太多反而会影响日常生活。之后每年拍一两部戏,时不时在镜头前面露露脸,差不多就够了。 “剩下的时间我想多陪陪你,你忙,要是我也忙,一年下来估计也见不到几面。” 司归宴神色微软,道:“剧本贵精不贵多,不着急。”他顿了顿,又说:“你平常要是没事,也可以多学点东西,金融投资什么的,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陆则眼眸微弯:“司总教我啊?要收费吗?” 司归宴道:“永久免费。” 第 89 章 中午十二点, 陆则把司归宴送到机场,才回到剧组。 拍摄的时间很紧凑,陆则身为剧中的反派,和主角的对手戏也很多, 尤其是到后期, 几乎每天都有他的戏。 期间司归宴又来过两次, 只不过都不兴师动众,只是默默待在陆则酒店的房间中,和他亲近缠绵一会儿,又匆匆飞回去。 对此林助理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陆则, 心里也是更加重视了几分。 陆则也趁着没什么戏的时候和剧组请过两天的假,特意飞回去和司归宴呆了两天, 哪怕不做什么事,只是陪着他在公司里工作,对彼此来说也是满足的。 陆则的演技摆在那, 大多数镜头几乎都是一条过,和他搭戏的演员也很容易就被他带到戏里,拍摄进度也推得很快。 到最后杀青的时候,竟然比之前预料的提前了好几天。导演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对于他们来说,少拍一天就是少一天的钱, 能提前结束自然是最好。 杀青的事陆则没有瞒着司归宴,提前就和他说了。等到第二天,下了飞机之后,就见航站大楼前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男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衬衣倚在车旁, 姿态闲散,隐约可见衬衫下发达的肌肉。 他眸子半垂,片刻后似是意识到什么,抬眸望去,见到来人,神色瞬间软了下来。 陆则也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勾着男人的脖颈就亲了口。 司归宴耳根一红,推了推他:“大庭广众的,有人看着呢。” “让他们看。”陆则道。 四周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不知有多少人目光落在他男朋友身上,陆则哪儿受得了? 司归宴打开后备箱:“你也不怕被人拍到?” 陆则把先把行李箱放到后面,才道:“我现在糊的不能再糊,有谁会关注我?”他顿了顿:“再说了,被拍就被拍了。” 他们正正经经谈恋爱,还怕别人说什么不成? 司归宴面上不显,心下却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陆则问道:“外面那么热,怎么不在车里等着?” 司归宴道:“想早点看到你。”他问:“不高兴了?”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陆则笑着打开副驾驶的门,却惊讶发现座位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红色玫瑰。 他挑了挑眉,看着司归宴的目光有些诧异。 司归宴轻咳了一声,道:“不喜欢吗?” 陆则眉眼慢慢盈上笑意,弯腰把玫瑰抱在怀里才坐了进去,道:“喜欢。”他把那捧玫瑰凑在鼻尖嗅了嗅:“香的。” 司归宴笑:“总不能是臭的。”他清了清嗓子,发动车子往前驶去,边道:“之前没送过你花,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在咱们别墅前面的院子里种一片玫瑰田,每天早上起来就送你一支。” 陆则想了想那个场面,还挺期待:“好啊。” 车子继续往别墅方向驶去,司归宴问:“这次能休息半个月?” 陆则道:“差不多。” 司归宴道:“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玩的东西?我陪你去?” 陆则笑道:“宴哥工作不忙吗?” 司归宴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忙,可就算再忙,一两天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陆则想了想:“现在天气这么热,出去玩也不好受,等之后天气凉快点吧,到时候咱们出去走走看看。” 司归宴点了点头:“那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呆着?什么都不做?” 陆则惊讶,侧身看着他:“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司归宴慢慢反应过来,回眸瞪了他一眼:“你要点脸吧!” 陆则笑:“要脸哪能追到媳妇儿?” 司归宴:“谁是你媳妇儿?” 陆则定定地看着他,笑意越深:“对啊,谁啊?” 司归宴深吸一口气:“陆则,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陆则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对啊,有男朋友宠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司归宴脸色紧绷,想维持身为年长者的威严,可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轻声哼笑了出来:“你就仗着我宠你吧。” 陆则坐在一旁,看着他,神色间笑意满满,一手还不老实地又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手臂上明显的肌肉。 司归宴原本不想管他,可到后面实在是受不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训了声:“老实点。” 陆则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小臂,“哦”了声。 司归宴简直无奈,道:“回去之后你想怎么摸怎么摸。” 陆则这才笑得狡黠:“这可是宴哥说得。” 司归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他双手扶在方向盘上,余光看着一边的青年,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没谈过恋爱,年轻人怎么谈恋爱的我也不太清楚,要是有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你尽管提出来,能改的我都改。” 陆则示意了下手中的那束花,扬了扬眉:“这还叫不会谈恋爱?” “一束花就满足了?”司归宴笑:“你怎么那么好满足?” 陆则把脸埋在玫瑰里,闻言眼睫轻抬,道:“那也得看是谁送的花。” 司归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孩。” · 陈导的戏七月中开机,陆则还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陆则有时间没时间都会陪在司归宴身旁,他在家里书房工作的时候,陆则就抱着剧本在他旁边;他去公司的时候,陆则就会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看剧本。偶尔对视着对视着就忍不住接个吻,按司归宴的话来说,他的存在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对此陆则只说,那还是他心不定,司归宴闻言又好气又好笑。 这段时间两人同进同出,公司上下也有不少人猜测,好奇陆则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也没听说过他们大老板喜欢男人啊?对此司归宴还提过需不需要安排下去不让公司的人对外乱说,毕竟现在还没什么,但等之后那几部剧上映,陆则名气渐渐大起来,总归是个不好的影响。 向薇也是这个意思,隐晦地提了两嘴,陆则却无所谓,只说不用过多干涉,随意就好。 向薇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陆则,现在国内对于同性恋的形势虽然放开了许多,但同样还有很多人不能接受。你要想清楚,这件事以后要爆出来了,对你的星途没什么好处。” 陆则电话开的外放,司归宴就坐在一旁办公,闻言抬眸看着他,只见陆则笑了笑,道:“我知道向姐。” 他靠坐在沙发上,拿了个草莓随手塞到司归宴嘴里,用一种很轻松随意的语气道:“但我总不可能瞒一辈子。” 电话那边的向薇一时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司归宴嚼着草莓的动作也是一顿。 陆则继续道:“捕风捉影就捕风捉影,他们想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想怎么想,从头开始就放出这种‘黑料’,也能筛选出来一部分粉丝,总比以后上升期爆出来好吧?” 向薇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她才叹了一声道:“你倒是看得开。” 陆则笑道:“我的路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走得要顺多了,就不贪心去奢求太多了。” 向薇沉默了许久,才道:“行,听你的。” “但那时如果有太过分的传言猜测我也会即使制止的,你那边也注意点分寸,别真被人爆出来了。” 陆则应了声好,这次啊把电话挂断。回眸一看,司归宴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则往他身边凑了凑:“让宴哥受委屈了。” 司归宴怔了怔:“我有什么委屈受的?” 陆则把玩着他的手指,道:“如果不是碍于我职业限制,宴哥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男朋友在一起,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的。” 司归宴神色柔和:“是我选的你,即便是委屈,也是我自找的。”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哪里来的委屈?” 他已经做足了态度,司归宴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了下去,一次周末空闲在家,两人难得没在工作,相偎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 司归宴看了眼身边的青年,想了想还是道:“尽管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可也知道一般热恋期的恋人不会像咱们这样吧?跟老夫老妻似的。” 最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司归宴是早已习惯这日复一日的流程,但难免有些担心陆则年轻,有些不能接受这种枯燥的日子。 陆则偏头看他,却是不赞同道:“怎么就是老夫老妻了?人家都是七年之痒,咱们这才七天,宴哥就要嫌我了?” 司归宴叹了口气:“怎么会,我是担心你嫌我无趣。”他想了想:“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一般不都是会出去约会什么的吗?出门看电影什么的,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 陆则没回答,反而撑着下巴,问道:“宴哥想去吗?” 司归宴想了想,看着他的神色,还是摇了摇头:“电影的话咱们家里就有放映室,何必去那种人多的地方,独享空间不是更好?” 陆则看着他,似笑非笑了片刻,慢慢道:“宴哥不会真以为,小情侣去电影院那种地方就只是去看电影的吧?” 司归宴不解道:“不然呢?还能干什么?” “那能干的事可多了。”陆则眉眼含笑,慢条斯理道:“比如在黑暗中牵手啊,背着人群接吻啊,甚至”他凑到他耳边:“……再干点什么刺激的事,也不是没有。” 司归宴一脸错愕,牵手接吻他还能理解,可是再进一步的…… “那不是公共场合吗。” 陆则道:“是啊。” “所以电影院是不成了,但是咱们家自己的电影室,还是可以试试的。” 他站起身,垂眸看着司归宴,声音带着些许诱惑:“宴哥要不要去试试?” 第 90 章 司归宴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但到底拗不过陆则甜言蜜语的哄骗,再加上他本身也有些好奇,半推半就地选择试试—— 最后险些逝世。 别墅里一开始虽然留了个影音室出来,但司归宴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 所以并没有费心装修。还是陆则来了之后, 考虑到他的职业特性, 才把影音室重新装修了一下。 堪比电影院的屏幕视觉效果,昏暗的灯光设计,宽敞舒适的沙发—— 种种一切天时地利人和,构成了一个绝佳的场地。 灯光关上,巨型屏幕亮起, 电影院的氛围瞬间就来了。 两人相依偎在一个宽敞的沙发里,旁边的盘子里备了点小食和特意开的一瓶红酒, 随着背景音乐缓缓响起,电影也开始了序幕。 陆则选的是一部同志文艺片,前几年刚刚在国际上获过大奖的那种。而众所周知, 这种类型的片子,大多都与情.色相连紧密,这部片子,自然也不例外。 影片最开始是细细密密的雨,不激烈,带着缠绵悱恻的意味儿。车子的灯光穿过雨幕, 朦胧迷离,停在一家pub门口,带起阵阵湿润的气息。 摄像机随着主角的视角推门而入,里面光线昏暗璀璨,映照在一张张脸上, 明明从未相识,但在此处,每个人的欲.望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一间同性pub。 主角轻车熟路地坐在吧台前,张口报出一串酒名,调酒师动作绚丽张扬,手臂上的肌肉也随之凸起,主角双手捧着下巴,风流又不下流地吹了声口哨,调酒师随之抛给他一个媚眼。 镜头舒缓轻柔,带着娓娓道来的意味儿,将剧情缓缓呈现在观众面前。 来到同性pub,自然是为了猎艳,期间有不少人向主角示好,主角姿态绅士,尽管是拒绝,也从不会让人难堪。 他在混乱的酒吧中游晃,穿过一个又一个对他感兴趣的人,最终将目光落到了目标身上。 司归宴端着一杯酒,和陆则贴在一起,看着剧情慢慢推进,风流浪荡的主角靠着一句句甜言蜜语拿下小少爷的心,牵手拥抱接吻,导演很会拿捏灯光构图,画面拍摄得不显丝毫低俗无趣,反而有种暧.昧情.动的氛围感,很能勾起屏幕前观众的反应。 甚至到关键的戏份,也不似寻常影片的暴露突兀。镜头中音乐和缓,画面清冷中带着些许柔和的滤镜,夏日窗前的单薄轻纱随风涌动,若有若无地遮挡在摄像机前,只留下出租屋床上那朦胧模糊的影子和低沉急促的呼吸。 导演拍水,拍鱼,拍凌乱的衣服,拍晃动的床脚,拍露在被子外绷直的脚背,拍紧紧攥着被单的修长五指,拍浸湿床单的一滴泪珠…… 镜头中没有一处在明着表现性,却又没有一处不在阐明着性。 司归宴晃着红酒杯的动作微微停了下来。 他年轻好奇时不是没看过这种片子,甚至更大尺度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大多兴致缺缺,鲜少会有什么真正的反应。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 眼中看到的是一幅画面,心里呈现的却是另一种情境。 他想起了他和陆则的某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窗户没关严实,露出一小条缝,外面清风阵阵,掀起窗帘,裹挟着大床上的两人。 他们同电影的主人公一样,彼此疯狂地在一起,在这种事情中,司归宴总是难以控制,到了最后,每每都是狼狈不堪。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抬起手中的酒杯,将杯中鲜红的酒液一口喝了下去。 酒的度数不算高,充其量是个调情的作用,但在此时此刻,此等分量,却也难免让胃部有些灼热的感觉。 司归宴感知到右手手背上附上了一个温热的大掌,在平时并不明显,但在此刻,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放映室内一片黑暗,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 司归宴呼吸略微重了重。 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慢慢凑了过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开口:“宴哥是……了?” 司归宴身子一僵,不作声。然后,他感觉他的手—— 司归宴眼睛瞪大,陆则在他耳边放缓了语气,声音带着恶劣的提醒:“嘘,宴哥小声点……周围可都是人呢。”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人,但此时此刻,司归宴却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在电影院里,昏暗的环境中聚集着满满的人群,专心致志地看着大屏幕。他们只是电影院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但在某种时刻,或许也会格外吸引别人的注意。 一种……类似于偷q的感觉。尤其是陆则实在恶劣,一句又一句地低声说着什么,好几次司归宴声音都忍不住破碎出去。 “电影院里,环境简陋,宴哥将就着点……” 然后,接下来,就和屏幕上呈现的电影一样。 拍鱼,拍水,拍绷直的脚踝,拍浸湿的沙发套。 …… 司归宴总是在一次次过后后悔自己的荒唐,却又总是对陆则提出的想法感到心动,然后第二天再重复后悔这一流程。 如此循环往复。 电影结束,放映室内也是灯光大亮,司归宴仰头躺在沙发上,看着明亮的灯具,脑海中还有些空白。 磨人……太磨人了。 这种活动以后不能再玩了,任陆则再怎么说,都不能再玩了。 陆则笑得纵容,只说好好好,只是之后的事……那自然是之后再说了。 · 假期所剩无几,眼看着陈导的戏开机在即,陆则也是日复一日地筹备剧本,司归宴上次被他吓到了,最近怎么哄都不愿意再来,甚至还威胁他说去住客房。 陆则自然没法,在家里过了好一段修身养性的日子。 又是一个休息日,两人照旧窝在沙发上,一个工作一个看剧本。 ——说到沙发,自上次之后,司归宴是对沙发有了阴影,要不是把别墅里的沙发全换了不太好看,怎么着他都不会再留着。 只是尽管这样,刚开始那几天他也是对沙发敬谢不敏,宁可坐在冰冷的办公椅上,也不肯再来客厅,最后还是陆则哄了好久,他才能勉强看一眼外面的沙发。 沙发尚且如此,那传说中的电影院……估计这辈子也不太会迎来司先生的光顾了。 可喜可贺。 休息在家的这几天偶尔陆则会下厨,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阿姨来做饭,连带着把一些日用菜品也都准备齐全。 一些零食酒水,水果蔬菜在冰箱里也是不缺的。 陆则洗了一盘草莓,盘坐在沙发上他吃一个,喂给司归宴一个,看剧本看得正入神,忽听大门传来一阵门铃,他先是一愣,和司归宴对视一眼,见他也是一阵疑惑,就知道来人应该不是林助理。 看了眼手机,向薇提前也没给他发过消息要来。 他站起身,穿上拖鞋率先去开门,司归宴也抬眸望去。 大门敞开一条缝,外面一四十来岁,身着红色长裙,妆容精致的夫人戴着个墨镜提包而立,见到开门的是陆则后,眉梢微微扬了扬,把墨镜往上推了推,道:“你好,你是陆则吧?” 陆则见了来人,心下隐隐约约有些猜测,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您好,您是……” 貌美夫人微微一笑,冲他伸出了手:“我是司归宴的母亲。” 陆则还未说话,司归宴已经匆匆赶上前,抬手揽住了陆则的肩膀,半步挡在他的面前,看着夫人的脸色有些惊讶: “妈,你怎么过来了?” 第 91 章 司夫人今年五十六岁, 但保养精致,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听着儿子的话,她哼了一声,控制自己维持着形象没翻了个白眼, 道:“就允许你几次三番把人带到公司里, 不允许我来你这儿看看了?” “没……”司归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只道:“您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出去接您。” “没必要。”司夫人把包扔他怀里,道:“你这地方我又不是没来过,还能找不着路不成?要你来接什么?” 司归宴一时无言,司夫人已经不想搭理他, 转过头去看陆则,立刻变成了温柔热情的笑:“你就是陆则吧?早就听说过你了, 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玩,没来得及见你,现在一看, 果然长得好。” 陆则有些惊讶于司夫人的态度,面上却是笑意一贯的温和,回答的妥帖挑不出错处,道:“夫人谬赞了,事先不知道夫人回来,否则也该是我先去拜访您才对。” 陆则姿态落落大方, 再加上他本就相貌出色,司夫人看了很是满意,暗暗点了点头。 司归宴在一旁看着,连忙道:“妈,别在外面站着了, 天热,您赶紧进来吧。” 司夫人完全不理自己的儿子,只看着陆则笑道:“是了是了,赶紧进屋,别在外面热坏了!” 陆则侧了侧身子,引着司夫人往屋里去,带着她在沙发旁坐下,将茶几上洗好的草莓往她面前推了推,就要起身:“也没做什么准备,您先吃点,我去给您倒杯水?” “不急不急。”司夫人连忙按住他的手,笑呵呵地道:“你好好坐着,咱们聊聊天。” 陆则犹豫了一会,还是在她旁边落座,笑着道:“夫人您说。” 司归宴坐在沙发对面,看着他母亲笑意盈盈的摆了摆手,道:“哎,叫什么夫人啊,叫我阿姨就好。” 陆则顺从地唤了一声阿姨,司夫人笑意更甚,问道:“今年多大了?” 陆则所:“二十一。” “二十一啊,”司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转而又看着陆则道:“怎么跟阿宴认识的啊?” 陆则顿了顿,司归宴适时开口:“钱通介绍的,感觉不错,就交往了试试。” 司夫人立马回瞪他:“没问你,闭嘴。” 司归宴撇了撇嘴,给了陆则一个安抚的眼神,陆则笑了笑,温声道:“偶然一次机会和宴哥结识,慢慢就有了交集,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好,好。”司夫人笑呵呵的:“在一起多久了?” 陆则笑:“差不多快四个月了。” 司夫人眉头皱了皱:“那么长时间也没听司归宴和我说一声?”她看着儿子:“你能耐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和家里说?” 司归宴无奈:“前段时间闹了点小矛盾,再说你和我爸都在国外,我想说也找不着人啊。” “那你要是说一声,我和你爸这不就回来了吗?”司夫人道,陆则闻言连忙打圆场:“阿姨您别怪宴哥,主要还是我最近忙,也就这几天才有休息的时间。” 面对陆则,司夫人神色马上变得不一样了,温言道:“这样啊,还没问呢,小则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啊?” 这就小则了。 陆则道:“目前是一名演员,拍了又两部作品,还没上映呢。” “演员啊。”司夫人明显有些惊讶,又掩唇笑道:“演员好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得好好发挥发挥优势才不浪费。” 陆则笑道:“阿姨也是风姿出众,刚见您的时候我都没把您往宴哥长辈方面想,看您神色间和宴哥有点像,还以为您是他姐姐呢。” 司夫人面上笑意更加快活:“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她又看了司归宴一眼,哼了一声:“司归宴要是有你一半嘴甜,我也不用担心他一直找不到对象。” 司夫人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说起来,你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吧?” 陆则一时有些讶异,轻“嗯?”了一声,司夫人笑道:“主要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别人都春心萌动的时候他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别人家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当爹了,他还一直单着。”司夫人看着他:“我就在想,他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你不得不答应他之类的,毕竟我记得司氏集团下面也有娱乐公司……” 陆则闻言,一时哭笑不得。司归宴脸都黑了,没好气地道:“妈,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司夫人看着他,撩了撩头发,姿态优雅:“你要是让我省点心,我也不至于怀疑你。” 陆则道:“阿姨您放心,我和宴哥是正正经经在一起的,是真心喜欢彼此,没有什么强迫环节。” 司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说:“我儿子我自己清楚,性格别扭,他以后要是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陆则看了一脸无奈的司归宴一眼,笑眯眯的:“那好,有阿姨这句话,我可就不怕了。” 司归宴半靠在沙发上:“你怎么不说这小混蛋欺负我呢?” 司夫人瞪他:“乱说什么呢?谁是小混蛋?我看你才是个小混蛋!” 年过而立,仍被亲妈骂小混蛋的司先生:…… 司夫人仍不满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司归宴一眼,又道:“瞧瞧你,一点都不贴心,人家小则又是给我递水果又是要给我倒水,你什么都不知道做。” 只是担心他们两人相处的司归宴已经无话可说,他看了陆则一眼,感觉两人现在相处还不错,便站了起来:“成成成太后娘娘,我的错,您想喝什么?琼枝甘露还是九天露水?” 司夫人拍了他一下,司归宴笑着进了厨房。 别墅客厅很大,同时也就意味着和厨房离得较远。 司夫人看着司归宴的身影走进厨房,这才回眸看着陆则,先前好说话的温柔和善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而打量的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淡淡的开口道:“说吧,多少钱能离开我儿子?” 陆则:“?” 他一时之间没有从司夫人的转变中回过神,片刻后慢慢眯起眼睛,看了司夫人片刻,随后身子往沙发上靠去,姿态慵懒随意,丝毫没有方才的温和谦逊,道:“那就要看在司夫人眼里,您儿子值多少钱了。” 司夫人一顿,艳丽的眸子微微弯起,慢慢来了兴致。她昂起下巴,态度倨傲地道:“我儿子的身价,是你随便一个数能开出来的?” “我跟你说实话,我们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司氏未来也都是他的,他要找的当家主母,也自然不能是个像你这样不能对他事业带来丝毫助益的人。”司夫人声音冷淡,说着:“你要是知情识趣,就该趁早放弃,我还能给你点补偿。要是一直死乞白赖不肯松手,那到最后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则笑,气势丝毫不让:“还没到那个地步,司夫人怎么知道结局是一场空呢?” 司夫人冷笑了一声:“司归宴给你承诺了什么?还是说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能够进我司家的大门?我知道,阿晏手笔大方,恐怕车子房子也许给你不少吧?你要是乖乖离开,除了他本要给你的,我还能额外给你一份,不会亏待了你;你要是不识趣,那什么都别想得到。” “司夫人这话说的,再厚的补偿,还能有司氏的分量重?”陆则道:“我这人年轻,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且夫人想来是误会了一件事,我和司先生是真心相爱,不是钱财能撼动的。这件事您不用再说,我是不会向您妥协的。” 司夫人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是打定决定了?” 陆则淡淡一笑:“司夫人尽可以试试,能不能拆散我们?” 司归宴端着两杯茶从厨房里走出来,就听到两人这么一段对话。他心里咯噔一声,虽说预想母亲一向开明,自己也事先出过柜,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才是,但此刻闻言心中难免担忧,正欲走过去给陆则解围,就听司夫人语气忽地一转,道:“哎呀哎呀,不对不对,你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司归宴一愣,怔怔地抬眸望过去,就见陆则恢复了乖巧的坐姿,笑意温然地听着司夫人在那说着: “你这个时候应该示弱,因为你看,喏,我儿子出来了,你得在他面前示弱,他才会心疼你,才会对我这个母亲不满,到时候矛盾冲突一来,诶,剧情的高潮点就来了!”司夫人一拍手,神情激动。陆则边听边不住点头:“阿姨说的是,我刚才没注意到宴哥那边的动静,这句话说得的确不太妥当——不如咱们再来一遍,重新试试?” 司夫人一脸兴奋:“行行行,那咱们再重来一遍!你不知道,平时在家的时候他们父子俩都说我是个戏精,都不愿意陪我玩。” “这出戏我都在心里默默排了好久了,我那些好姐妹们都已经实战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我一直在等着什么时候阿晏找对象!快快快,阿晏,你赶紧回厨房,咱们再重来一遍!” 司归宴端着两杯茶站在厨房门口,听着这话眼睛闭了闭,再次睁开已经是全然无奈。他偏头看一旁的陆则,陆则也冲他耸了耸肩膀,司归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提步上前,已经没了脾气:“妈,说了这么多字儿您不累吗?先喝点水歇歇吧。” 第 92 章 司夫人肉眼可见的玩得非常高兴, 并且还有些不想走的趋势。 司归宴实在是被他们心血来潮的一出戏给整怕了,吃饭的时候两人也不老实,好好一顿饭吃着吃着又变成了大型戏精现场,司夫人端着个恶婆婆的架势, 和陆则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媳妇儿”斗智斗勇, 可谓是十分尽兴。 司归宴从前从来不觉得陆则的职业有什么问题, 现在是真的忍不住怀疑若是以后他和母亲见面都是这种情况,那还得了? 司女士对陆则显然是十分满意,已经到了把自己亲生儿子抛到脑后的地步。吃过晚饭两人又聊了一会,若不是顾忌着司父自己一个人在家,司夫人只怕还能再待一会。 即便是离开, 她也握着陆则的手不住地叮嘱道:“什么时候你的剧上映跟妈妈说一声,妈妈带着姐妹们去给你捧场!” ——是的, 短短的半天的时间,称呼已经从司夫人变成阿姨再变成妈妈了。司归宴一边无可奈何,一边感叹于自家母亲行动力之强、之迅速。 陆则笑容无懈可击, 司夫人又道:“对了,等你有时间和阿晏一起回家来看看,妈妈的手艺可好了,到时候亲手给你做好吃的!” 陆则温声应好,直到看着司夫人坐上车离开,两人这才停下脚步。 陆则转过头, 见司归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见家长的是我,你紧张什么?” 司归宴揽着他的肩:“这都要比我见家长更考验人了。” 陆则睨他:“阿姨喜欢我,这不是好事?” “好事,好事。”司归宴叹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们以后少见点面吧。”、 司归宴实在是受不了这折腾了—— “或者去折腾我爸也成, 他绝对不会说什么。” 司老先生在家一向是以夫人为准则,对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对陆则这个“儿媳”,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陆则闻言忍不住笑了声:“司老先生若是知道你的话,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司归宴道:“大概会大赞我孝顺吧。” 毕竟他可是贴心地为他和母亲提供了相处机会。 大孝子。 · 轻松的时间到底是短暂的,七月中,陈导的电影开机,陆则身为男主,这一次是得从头到尾全程跟组。虽说电影拍摄周期较短一些,大概月余就能搞定,但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即便是短暂的分开都是不舍,又何谈长时间的分离?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影片拍摄前期大多都是棚内戏份,即便是外面的棚外戏份,剧组找的地方也离京城不远。第二天上午没戏的前提下,陆则偶尔还是能回去的。 这部片子是一部民国谍战片,陆则饰演的主角从前期金尊玉贵招猫逗狗的富家少爷到后面历经磨难几经生死最终毅然穿上军装保家卫国的军人,是一个有着完整人物弧光且招人喜欢的角色,再加上陈怀岷的大导功底,演员班子也都是演技派,这部片子质量如何自然也有保障。 前期的棚内戏份拍摄的十分顺利,司归宴最近忙的厉害,没时间常来看他,大多都是陆则趁着第二天上午没戏的时候自己回去,两个人简简单单吃一顿饭,聊几句日常,只要在一起都是满足的。 到了后期,棚内戏份拍摄完毕,转战到外景拍摄的时候,司归宴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终于能挤出更多的时间去探班。 而等他到了之后,就看到剧组在拍一场大型的战争群戏。沙地上人头密集,硝烟四起,爆破的灰尘洒向四周,演员个个灰头土脸。 陆则一身沾满了血迹灰尘的军装,仰躺在肮脏的地上,一张俊俏的脸蛋上布满黑灰,看不出原本的面容,只留下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天,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的痕迹。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块布,上面沾满了血,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一个小兵留下的最后遗言。因为他不会写字,所以主角代他写的。 在写下这一行字的时候,主角还说不吉利,却不想下一瞬,就成了现实。 片场四处无声,直到导演喊咔,周围的氛围才算活了过来。 陆则坐直身体,低垂着头片刻后才出了戏。他抬起眸子,隔着老远一眼就看到了一旁鹤立鸡群的司归宴,眼眸顿时弯了起来,尽管在那漆黑的脸上不甚鲜明。 他先去导演那边看了眼刚才那个镜头,得知没问题后才到了司归宴面前,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司归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浑身上下的脏污,道:“刚刚。” 其实不是刚刚,司归宴看到了他在泥地里摸爬打滚的全过程,难免心疼。 陆则忍不住失笑:“你这是什么眼神?” 司归宴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沾了自己一手灰,道:“这个时候倒不嫌脏了?” 陆则道:“拍戏嘛,在所难免的。” 司归宴又问:“我听小刘说,你还受了伤?” 陆则满脸无奈:“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他看着司归宴,安抚道:“像这种战争群戏,混乱情况下受点伤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放心,没什么大碍的,都已经处理过了。” 司归宴哼哼了两声,双手插兜,明显还是有些不爽。却又没有再说什么,只问道:“待会还有戏吗?” 陆则摇了摇头:“没了。等我卸个妆,回去陪你。” 司归宴点头应好。 等回了酒店,司归宴还是把他扒了看看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的都是些淤青,的确不严重,但看着也的确让人心烦。 司归宴帮他涂了药,本来没想做什么,可到底受不住他的撩拨,半推半就地从了,还道:“你的伤……” 陆则咬着他的耳朵:“放心,不影响……” …… 八月底,《烽火》正式杀青,陆则忙碌的日子也终于到了头。 司归宴迫不及待地把人领回家中,司夫人见了他之后也是满脸心疼,直言瘦了瘦了,特意把老宅的阿姨送了过来,好好给陆则补补。 对于长辈的好意,陆则自然无从拒绝,坦然接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则也没什么片约,每日就是窝在家里或者公司陪着司归宴,一闲就是一个月。 一直到中秋节回司家见了司父司母后,向薇终于看不下去了,强硬地塞给陆则一堆的综艺片约,想让他去露露脸,积攒些名气。陆则随意翻看了一些,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对她道:“向姐,我只想演戏,综艺什么的就算了。” 向薇皱眉不解:“现在你不想去我还能理解,但是等你火了之后难道也不想去?综艺最是赚钱,你甘心放弃这块大饼?” 陆则摇了摇头:“有得必有失,我不在乎那些。” 向薇沉默了一会,还想继续劝,可到最后到底还是道:“算了,你不想去就不想去,和粉丝保持点距离也好。我多帮你留意一些剧本吧,你专心在这方面发展吧。” 陆则笑眯眯的:“麻烦向姐了。” 向薇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没野心的艺人。” 她看了眼旁边的司归宴一眼,明显想说什么,但想起他们连家长都见了,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 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走出司家别墅。 司归宴才抬起头看着陆则道:“不喜欢综艺?” 陆则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喜不喜欢,只是还是那句话,有失必有得。拍戏就已经占据了很多时间,要是再加上综艺这些细碎的通告,以后日程恐怕要越塞越满。到时候我是和你谈恋爱,还是和娱乐圈谈恋爱?” 司归宴哼笑了一声:“你倒是清醒。” “我当然清醒了。”陆则靠在他身边,笑道:“毕竟司先生才是我的金主嘛,我首要讨好的对象当然是司先生了。” “嗯,好好表现。”司归宴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故作姿态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后面还有很多想要竞争上位的人,要是你不行,我就要换别人了。” 陆则眯着眼睛,上前咬着他的唇,说了句:“你敢。” 第 93 章 陆则最近虽然没片约, 但不代表他真的闲着没事干。向薇给他找了好几个年后开机的电影电视剧,有主角也有配角,陆则看了看,只挑了两个出来。 一个电影和一个电视剧。 向薇挑了挑眉:“还有一部电视剧的主角, 你不看看?” 一年两部剧, 的确有点少了。 陆则摇了摇头:“剧情不是太新颖, 没必要。” 向薇随手翻了两眼:“的确是这么说,但当下市场流行这种。” 陆则笑:“现在这样,等他拍完播出来就不好说了。”他看着向薇:“向姐,以后这种电视剧的片约,除非是本子特别好的, 否则就不用拿给我看了。” 向薇挑了挑眉:“怎么,你这是想专注在大屏幕上发展?” 陆则笑了笑:“倒也不是这个原因。主要是电视剧制作周期太长, 如果担任主演的话少说有三四个月都得在组里,电影稍微好一点。” 向薇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这么恋爱脑呢?” “有吗?”陆则问道:“恋爱脑不好吗?” “先是不上综艺,又是不接太长的电视剧。好的电影剧本不是随时都能看到的, 要是没有满意的,你就闲着不成?”向薇道。 “那又怎么了?”陆则笑。 向薇说:“别人有机会都是拼命赚钱,你倒是不急。” 陆则只轻描淡写道:“也不缺那么些钱。” 向薇只以为他是在指司归宴那边,心下虽然担心他们难能长久,但也知道这话自己不好说。 殊不知,陆则是真的不缺钱。 · 《烽火》赶在春节档, 年前的一段时间陆则忙得脚不沾地,身为主演,就算他自己不想去一些综艺节目,但电影宣传的路演采访总是免不了的。 前面的两部电视剧都还在制作阶段,虽然公布演员的时候为陆则带来了一波流量, 但他真正意义上的作品却还是这一部电影。 第一部作品就担任大导的电影主演,外界对其不可能不好奇。路演采访上记者们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问题层出不穷,其中也不免刻意挖坑的,陈导有时候都不免担心陆则没经历过这种事会不会应付不了,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应付得相当好,回答圆滑又不失诚恳,愣是让记者什么爆点都没找着。 例行采访结束,第一场路演定在京城,除却一些影评媒体人和观众外,司归宴也赫然坐在前列。 陆则下场时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司归宴手指微微动了动,只觉得勾人的紧。 巨幕亮起,电影就此开始。 · 陈导虽然不是个特别喜欢跑路演的导演,但必要的宣传也是少不了,一些一线大城市总得去一趟。 三天的时间跑了五个城市,剧组人员都难免疲惫,而与此同时,众多影评人的文章也在网上流传。 陈导本就是个知名大导,这部片子里虽说没有什么流量明星参演,但光是陈导的名号,就已经足够。 观众们本来还对一个没有作品的新人担任主演的事有些不放心,但看到网上流出的片花和影评人们交口称赞态度,也慢慢起了些好奇心。 大年初一,影片正式在院线上映。首日票房不高不低,对得起陈导大导的身份。但在接下来的几日里,网上口碑不断发酵,票房迎来了一个井喷。上映第三天,票房破十亿,迅速跃上春节档电影冠军! 网上对于陆则的讨论,也终于热烈了起来。 对此剧组人员当然是无比激动,而陆则只是发了个恭喜票房破十亿的微博,就很淡定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和司归宴一前一后端着菜走出厨房。 过年时间难得有时间,陆则便带着司归宴回了陆家。陆父陆母虽然早就被陆则打过预防针,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但知道毕竟是知道,真的面对,又是一回事。 尤其这还是儿子的顶头上司,更是不敢放肆。 司归宴原本还担心他们会不会不同意,毕竟自己比陆则大了那么多。上门当天拎着大包小包,外表沉稳可靠,实则前一天晚上失眠到大半夜。 而陆父陆母看着高高大大的司归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方相对而坐,各自尴尬,直到陆则说了一声饿了,陆母这才诶了一声,逃也似的和陆父一起进厨房里忙活。陆则坐到司归宴身边,拍了拍他紧绷的大腿,笑着说:“这么紧张啊?” 司归宴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陆则靠在他身上,笑意盈盈:“别担心啊,我爸妈都很好说话的,不会吃人的。” “别跟我开玩笑。”司归宴捏了捏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你说刚刚叔叔阿姨在想什么?” 陆则拉长声音道:“大概是在想……”他凑到他面前,眸中含着笑意:“这真是我儿媳妇儿?我儿子哪来那么好的福气呀?” 司归宴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用脑袋磕了磕他的脑门,嘟囔道:“谁是你媳妇儿。” 陆则非常能屈能伸:“是,我是你媳妇儿。” “所以媳妇儿,不紧张了,嗯?”陆则耐心安抚他:“去看看爸妈在做什么?” 司归宴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和陆则一起进入厨房,看着他和陆母插科打诨,自己则是站到了陆父的旁边,和他一起择起了菜。 陆父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开始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譬如他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到后面慢慢地竟也能说上话。陆母在一边看着,见两人之间满满融洽的氛围,又忍不住瞪了陆则一眼。 中午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陆父陆母也都放下了拘谨,热情而又周到地给他夹着菜,问着他的相关情况。司归宴毕竟也是经过那么多场合的,逐渐放松下来,表现得有条不紊,沉稳可靠,深得陆母欢心。 两人在陆家住了几天,期间不乏有亲戚上门拜年,陆母对外只说是陆则的朋友,过年来玩。毕竟两方父母是父母,碍于陆则的职业,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司归宴倒也不觉得委屈,实际上,在陆则提出带他回家过年的时候,惊讶大于欣喜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是被这个小混蛋吃得死死的了。 过完年回去后,司归宴接着忙,而陆则新接的一部电影也即将开机,最近在忙着背台词。 对于即将的分离,司归宴早已习惯,对他来说这和之前两次也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自春节档的《烽火》播出之后,陆则的人气已经达到了一个高潮。 观众都是看脸的,陆则饰演的主角前期拈花惹草,风流而不下流,一双眼眸看谁都像在含着情愫,观众怎么不喜?到了后期,那身军装穿上,整个人不复之前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骄贵之气,将那修长笔直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眉眼俊美凌厉,更是引得无数观众舔屏,嗷嗷喊着老公。 如今陆则的微博,已经陆陆续续涨粉五百多万,堪称这次春节档最大的赢家。 而在春节之后,工人返工学生上学,电影票房增长慢了下来,可截止到正月底,《烽火》也斩获了近三十六亿的票房。对于一部没有太多流量明星,且题材特殊的谍战片来说,已经是极为优秀的成绩。 这才刚刚一个月,接下来流量虽然不复春节时期,但慢慢积攒,预计能破四十亿票房! 陈导笑得合不拢嘴,而作为主演的陆则,更是借机一炮而红。 三月中,《烽火》即将下线的时候,陆则出演的第一部电视剧也宣布定档三月二十九号,一段预告的流出,更是将陆则的人气往上推了一大截。 预告中除却男女主和其他配角的戏份,关于陆则的,只有一个镜头。 暮天烟雨潇潇,女主倒在地上,满身血污。雨水自上狠狠砸下,打在眼中,她眨了眨眼,目光空洞,脸色苍白。 远方隐隐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仇家又追了上来,艰难地偏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一白衣男子持着伞慢慢走来,他眉眼清隽,带着悲悯的温和,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笑。 阿梧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句:“师尊……” 白衣男子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冲她伸出了手。 天地间雨烟蔼蔼,却未沾染到他分毫,遗世独立,飘然欲仙。 他轻柔开口:“阿梧,回家了。” 阿梧嘴角慢慢扯起一抹笑,她无知觉地抬起手,下意识去碰他的手,喃喃唤道:“师尊,阿梧回来了……” 预告一出,不止是陆则的粉丝和原著粉,就连路人也纷纷嚎叫: 【我艹我艹我艹!这个画面!这个氛围!美绝了!电视剧都给我按照这个标准卷!起!来!】 【呜呜呜这个小哥哥是谁,太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prprprpr我要爬墙了!】 【我真的,啊啊啊陆则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纨绔少爷,坚毅军人,悲悯仙尊,妈妈我粉了个神仙,awsl!】 【呜呜就只有我哭死了吗?我真的我一看到这个场景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每次重刷我都要跳过这一段,简直比师尊死的那一幕还让人难受。阿梧快死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师尊,她满心以为抓住了师尊,其实不过是一个念想,一个回忆,一个虚无。我真的爆哭啊啊啊!】 【姐妹我懂你,那时候要给作者大大寄刀片的不要太多,说实话一开始我还有些怀疑这个新人演员能不能演好我的玉衡仙尊,我现在不担心了真的不担心了,就是心疼我女儿呜呜呜阿梧,导演你好狠的心啊……】 网络上热度沸腾,连带着尚未下线的《烽火》也多了一波热度,最后非但圆满完成了四十亿的目标,还借着这一波热度冲到了四十三亿,可谓是大丰收。 任网上风云不断,陆则也毫不在乎。剧正式上映的时候,陆则已经进了组,就连网上的微博转发也都是向薇负责。除却一些必须的宣传工作,陆则贯彻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很少在综艺露脸。 这部剧播了两个多月,期间一直位列同期收视第一,给陆则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容置疑的,带着他的微博粉丝直冲一千五百万大关,但与此而来的,也是一些黑子,酸言酸语地说些什么一开始就能演陈导的电影,后面还有这种资源,可见后面是有人。戏路相仿的一些流量明星也察觉到陆则的威胁,买通稿的买通稿,网上一时间对他的评价好坏掺杂。 陆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司归宴就勃然大怒,和星艺总裁通过电话后,星艺公关部出手,该告的告该封的封,一时之间营销号人人自危,圈内人心里震惊,却也在另一种层面上说明,陆则背后真的是有人。 而且还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网上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陆则继续演戏,电影杀青后就待在司归宴的办公室,每日闲暇时间亲亲抱抱,好像是要将那段时间的分开全部补回来。 而与此同时,《小知县》也在暑假期间上映,陆则和前面两部剧截然不同的扮相很是吸引了一波新粉丝,在娱乐圈的地位也越发稳固。 经过这几部剧,如果光按作品的口碑和收视率来算,陆则已经够的上一线艺人,粉丝也都期待着他能多上节目多多出席活动,好更多的看到偶像的生图,但除了每次电影或电视剧官宣,平日里陆则从不参加综艺,顶多在一些广告中看到他的身影,自拍什么的更是不可能。许多时候粉丝都觉得他们粉的不是个年轻演员,而是个老干部。 很是无奈。 年底的金象电影节上,陆则凭靠着《烽火》中的角色,入围了最佳男主和最佳新人,最后成功斩获了最佳新人奖。陆则已然满足,司归宴却还在嘀咕:“无非就是看你进圈时间不长,你的表演一点都不必那个人差。” 陆则只能安慰他:“人家那是老戏骨,获得这个奖实至名归,你这么说对我的滤镜可就太厚了。” 司归宴哼道:“得亏是个老戏骨。” 要是什么和他年纪相仿的人拿了这个奖,司归宴就要怀疑这个电影节有没有内幕了。 陆则一手握着他的手,笑着不说话。 天色已经黑沉,外面路灯飞速闪过,最终奔向光明的重点。 就如陆则的事业,这几年他固定每年两部戏,有时候是电影,有时候是电视剧,全看剧本好坏。而至于拍戏之余,陆则大多时候都会呆在家里,陪在司归宴身边。偶尔会挑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去国外某个地方走一走,转一转,尝试一下各种食物,玩一下各种新奇的东西。 两人明明在一起还没几年,但在外人眼中已经有一种老夫老妻的相处感,但有些时候,却又比刚刚热恋的人还要甜上几分。 向薇这几年看着他们走下来,早已习惯,原本的担忧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心想他们两个若还能散,只怕她是真的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陆则拿到了金象奖的最佳男主角,从此奠定了他在娱乐圈的顶尖地位。 而也就是在这一年,有记者拍到了他和司归宴在车边接吻的视频。 网络上瞬间沸腾。 如今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虽说开放了不少,但毕竟不是主流,在某些人眼中依旧是伤风败俗的东西,陆则这一张照片流出来,可谓是让整个娱乐圈地震。 尤其是在司归宴的身份被人扒出来之后,网上更是陷入了一阵热潮。 尽管仅仅只有三年的时间,但陆则参演的每部剧无一例外的都爆了,本人也是低调有实力,在外面早已是实力派的代名词,尽管有人众说纷纭他背后有金主之类的,但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没人放在心里过。 直到现在。 因为陆则出镜较少,所以关于他的每一张照片粉丝都重温过无数遍,可以说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他们也能认出来这是谁。 更别说视频还是清晰的。 而另一方是谁?司氏集团掌权人,尽管粉丝对金融企业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这么个庞然大物意味着什么。 一时之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已经不知道了。 唯有一些黑子在网上叫嚣,称陆则身为偶像却搞同性恋,对粉丝有不好的引导作用,粉丝们虽然情绪复杂,但也看不得自己偶像被他们辱骂,和黑子们对撕了起来。 路人则在一旁看热闹,直称这怕是今年最大的瓜,又香又甜。 网络上的焦点大多集中在陆则同性恋,陆则有金主这两件事上,直到有人翻到一张图,不无震惊的开口: 【爱吃瓜的猹:事先说明我只是闲着无聊去搜了下,毕竟不是有金主会慷慨地送小情人一些小公司的股票吗?只是emmm,是我不懂了,娱乐圈现在包养都玩得这么大的吗?】 只见博主甩出的那张图上,赫然是一长串陆则的名字,而在名字后面,则是各家公司和持股比例。 若只是一些小公司,自然无伤大雅,可以说是陆则自己投资的也可以说是司归宴塞给他的。 但是—— 【说个笑话,司归宴买了方鸿集团的2%的股份送给了陆则。】 【说个笑话,司归宴买了万森集团1%的股份送给了陆则。】 【说个笑话,司归宴……】 方鸿集团,万森集团,以及后面诸多的名字,都是各行各业的龙头大哥,或是老牌企业,或是新晋新锐,不说比司氏集团强,但在各自行业,也都是举重若轻的地位。 这张表一出来,微博瞬间就炸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在玩什么呢?】 对此,司归宴也想知道。 陆则刚结束了一部戏,正在家里休息,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司归宴举着手机,眉宇间似笑非笑:“不和我解释一下?” 陆则随意看了眼,偏了偏头,很是无辜:“嗯?” 司归宴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 陆则盘腿坐在沙发上,眉眼轻松:“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有搞一些投资吗?” 的确是说过,偶尔在书房,在公司办公室,司归宴在忙工作,陆则手上又暂时没剧本,就会从他的书架里翻两本书看,大多都是和金融相关的东西。问他,他也说过自己有兴趣投资一些东西。 司归宴见他有兴趣学,自然高兴,更别说这还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时常也会手把手教他,甚至让他们解锁了一个新的地方…… 只是司归宴怎么都没想到,陆则所谓的学习,所谓的投资,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揉着额角,心里不知作何感受,只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宴哥就当我天赋异禀吧,”陆则笑着说:“再说了,这些不都是宴哥教的吗?” 司归宴沉默片刻,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宴哥手掌司氏集团,还能看上我这些东西不成?”陆则放下手里的书,往他身边凑了凑,笑意温然:“再说了,我要是说了,宴哥不会多想?” 司归宴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陆则眯了眯眼,凑近了他:“嗯?有没有多想?” 司归宴偏过头,一把推过了他的脑袋,嘟囔道:“我有什么好多想的?” 虽然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司归宴的确有些心情复杂。一直以来,司归宴虽不认为两人的地位不对等,但因为年纪和身份的缘故,也难免将陆则视为更需要照顾的一方,甚至隐隐以之为喜——最起码他还有能留住陆则的地方。 但如今形势骤然转变,司归宴要说心里不复杂,是不可能的。一方面是骄傲,他看上的人如此优秀,另一方面也隐隐有些不安——他这么优秀,未来如果要离开,他还有什么留住他的理由? “还说没多想?”陆则叹了口气,把他的脸掰了过来,认真解释道:“我做这些,一方面是不想让你多想,二来也是想向别人证明,我不是你养着的金丝雀,离了你就没有一点抵抗风雨的能力。”他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慢慢道:“我只是想告诉外人,我能和你并肩,我有能力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想让他们对我们在一起的原因说三道四的。” 司归宴眼睫动了动,抬眸看着他,陆则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又笑道:“看你现在的样子,宴哥,对我多点信心好不好?” 司归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陆则又道:“当然,没有也没关系,我这边有一个解决办法。” 司归宴疑惑看他,陆则往后退了退,从沙发缝隙中掏出了一个盒子,双手打开,随后递到司归宴面前。 他眼眸含笑,微微偏着头,笑意盈盈地问道:“结婚吗?司先生?” 司归宴神色怔怔,垂眸看着黑色盒子里那枚简约大方的戒指,一时之间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杂念都消失无踪。 他慢慢抬起视线,对上陆则饱含情意的目光,嘴角轻轻动了动。 “小混蛋。”他低低说道,随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该是我先的。” 他身为年长的一方,求婚这件事,该是他来的。 “可是已经被我抢先了。”陆则笑着说:“宴哥要拒绝吗?” 怎么会拒绝?怎么舍得拒绝? 司归宴伸出手,任由陆则将那枚戒指慢慢推到他的中指,直到到了根部,戒指十分适宜地卡在那里,两人才慢慢抬起头,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司归宴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混蛋。” 小……先生。 · 网上风潮一波接一波,尤其是陆则的身份爆出来之后,网友的纷争更是陷入了高潮。 按照常理来说,以星艺对陆则的维护态度,这种时候早该下场,毕竟这件事要是洗也不是没有洗白的余地。皆是拍摄角度问题啊或者是朋友之间开玩笑啊,可偏偏事情发生到现在为止,星艺没有发过一条公告,就有不少黑子幸灾乐祸。 【肯定是司归宴不要他了呗,身为司氏旗下的公司,星艺哪还敢说什么?】 【我就说了,像是那种豪门,肯定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还真能和个男人多长久?】 黑子们在网上自我高.潮,却不想第二天上午,陆则晒出了一张照片。 图片上面是两只手交握,中指上面带着同一款戒指。而在双手之下,则是一份国外的结婚证。 配文是:我的。 并艾特了司归宴的账号。 网友们纷纷赶去司归宴微博查看,就见那条微博上也是一条一样的内容,配图两人双手交握,配文:我的。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我也疯了!真的,没见过这么勇的!】 【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结婚证上面的登记时间是H国时间上午八点四十,也就是国内时间十一点二十!他们发微博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一!也就是说,他们拿到这个结婚证的那一刻!就发微博了!】 【我磕!死!了!我宣布这就是我年度最甜cp!呜呜呜怎么能这么好磕……】 网上的热潮暂且不提,刚刚领到新鲜结婚证各两人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不顾来来往往可能认识他们的人,相拥着亲吻。 果然还是光明正大的滋味最好。 · 陆则公开出柜甚至结婚事件纵容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导致他掉了不少粉丝,但却有更多的粉丝借此机会粉上了他,一时之间地位非但没有动摇,反而更加稳固。 尽管有不少黑子说同性恋的偶像有带坏粉丝的嫌疑,但国内对这方面的风气也已经放开,陆则也没有刻意营销过他和先生的感情,再加上他们夫夫两个人的身份,便是有人举报,也没人管。 十几年的时间里,陆则保持每年一两部戏的频率,仍旧是不上综艺鲜少接受采访,但其却仍处于娱乐圈的神坛之上,每部作品都值得反复观看。 直到司归宴五十岁那年,陆则宣布息影。国内外各种奖项他已经拿了个遍,各种各样的角色也已经演了个遍,陆则自认没有什么遗憾,余生更多的时间想要放在陪伴爱人身上。 消息出来的瞬间,无数或年轻或中年的粉丝痛哭流涕,挽留他不要退圈,哪怕两年、三年出一部作品也好,但陆则却觉得已经足够了。他召开了娱乐圈生涯中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粉丝会,在舞台中央和舞台下的他们席地而坐,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单纯的聊理想,聊人生,聊过去和现在,感激他们的支持,也希望他们能有更好的未来。 那一天很多粉丝多哭了,再也没有反对他退圈的,只是默默流泪,心想以前很少营业的偶像再一退圈,恐怕就真的要销声匿迹了。 却不料,陆则退圈后的第一件事,是带着司归宴一起去环游世界,把他们这些年走过的,没有走过的地方通通走了一遍。在旅游的过程中,陆则时不时会拍些照片上传到微博,有些是风景照,有些是人物照,但不管那一次,只要有他出现的照片,就必然有司归宴的身影。 网友们心里总算有了些慰藉,纷纷表示神仙爱情,本以为时不时能看到些照片,了解偶像的动态就不错了,直到某一次,陆则的微博提示他开了直播,粉丝们纷纷在评论区问他是不是被盗了号,却还是将信将疑地点进了直播间,迎面对上的就是陆则几十年不变的俊脸: “hello,大家好啊。”镜头里的陆则笑得灿烂,屏幕显示沉寂一会,随即就疯狂滚动了起来,陆则看了一眼,笑道:“现在国内是十一点多吧?大概是吃午饭的时间?” 他将手机镜头翻转,说道:“正好,感觉这边的景色挺漂亮的,给你们看点下饭的东西。” 弹幕纷纷表示他的脸就是最好的下饭神器,陆则没在乎,只站在群山之巅,俯拍着世间万物。 苍茫的白云,连绵的山峰,以及山峰下面远旷而悠远的景象,像是身处神界,俯瞰人间。 宁静而又格外神圣。 弹幕上纷纷失语了一瞬,内心都被震撼到了,陆则转了一圈,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又将镜头对准了自己,挥了挥手道:“好了,跟你们分享完了,继续吃饭吧。” 于是,猝不及防地,粉丝都还来得及说什么,直播就这么关了。 在直播关闭之前,只隐隐约约看到一旁身形高大的司归宴,目光含笑的看着陆则。 这一幕,被粉丝们记了很久。 · 网上如何沸腾陆则不管,只是偶尔拍拍照,开开直播,牵着司归宴的手,和他一起,走遍这人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世,司归宴每日多加锻炼,活到了八十七岁。在走之前,他看着陆则,目光中是经年不变的爱意,也充斥着浓浓的不舍。他说:“你好好活着,给我好好活着,我不想那么快就见到你。” 陆则握着他的手,闻言笑道:“宴哥这话也太强人所难了。”他低头吻了吻他的手,喃喃道:“宴哥别难为我了,没有你,我怎么好好活下去……” 司归宴看着他,眼神复杂,到最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像是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陆则动作一顿,眼眸低垂,却是笑了笑:“宴哥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他低声道:“宴哥别急,我这就来找你了。” 777担忧地说:【宿主……】 陆则额头贴在他的手臂上,道:【准备下一个世界吧。】 777:【是,宿主。】 · 陆则觉得有些疲惫,不是执行任务的疲惫,而是每次面临爱人身死的疲惫。 哪怕明知道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但真的面临那一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受。 还是得尽快完成任务。 几乎未在系统空间停留,以最开的速度进入了新世界后,陆则睁开眼,就看到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奏折,他抬眼往远处看去,就见是一片奢华明黄的装饰,呈现古代宫殿的式样。低头看去,坐的椅子上纹着五爪金龙,自己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陆则闭了闭眼,理了理脑海中的记忆,就听到外面太监禀报声响:“陛下,燕督公求见。” 陆则倏地睁开眼眸,目光望向门外,声音沉沉:“宣。” 第 94 章 燕督公, 燕陵秋。 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关于他的记忆纷纷涌现了出来。 陆则闭了闭眼,默默整理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原主虽是皇子,但母家不显, 只是个低位嫔妃所出, 母妃不受皇帝宠爱, 连带着他这个儿子在先帝众多皇子之间也是不受重视。原主出身不显,性格温和,功课学识也是平平无奇,在众多皇子中就像是个透明人,所以哪怕是先帝年暮, 众皇子夺嫡最激烈的时候,这把火也没烧到他的身上去。 但原主却不像他表面那般与世无争, 他有野心,也知道以他的身世,锋芒毕露的下场, 随便哪一个兄弟都能轻意弄死他。所以他刻意藏拙,礼乐射御书数各方面都表现的平平无奇,塑造了一个爱读书,志在山水的形象,成功骗过了众多兄弟。暗地里却在收拢着众多势力,一步一步壮大自己, 最终在众多皇子因夺嫡死伤无数,两败俱伤的情况下,一举夺得了皇位,坐上了帝王的宝座。 而在这过程中,除却原主自己的心机手段, 最离不开的,就是那燕督公燕陵秋。 小太监传唤声响,御书房大门打开,陆则抬眼望去,就见一深色皂靴踏入宫门,绯红衣袍无风而动,那人步伐平稳,数步之间,就站到了大厅当中。 陆则抬眸看去,来人身形纤细,肤色白皙,微微垂眼间,右眼下方的一点小痣若隐若现。陆则心下微动,便见他微微躬身,声音略显阴柔:“臣参见皇上。” 陆则收敛心神,声音温和道:“此处并无外人,陵秋不必多礼。” 燕陵秋慢慢站直了身体,眸光依旧是注视着地面,姿态低顺道:“承蒙圣上厚爱,但礼不可废,若为旁人所见,总是免不了说三道四的。” 他声音细长平缓,似乎只是陈述事实,陆则闻言却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御笔,偏头看着他:“陵秋这是同朕生气了?” 燕陵秋一顿,抬眸看上帝位一眼,又躬身一礼:“陛下言重,臣万万不敢。” 陆则轻笑了一声,慢慢道:“陵秋平日都是站在朕的身边伺候笔墨,若不是心有怨言,怎会离朕如此之远?” 燕陵秋沉默片刻,提步上前,立在他身侧,手中持着墨条,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搅动:“陛下这话是折煞臣了。臣身份卑贱,能远远伺候已是陛下开恩,又岂敢近身御前?至于怨言,更是不敢。” 陆则终于能近距离看他,面前的人肤色白皙细腻,眉眼精致如玉,尤其是眼底那一粒小小的泪痣,更是给整个人添了几分阴柔,却又不显娇弱。陆则目光在他的泪痣上停顿片刻,慢慢问道:“是不敢,还是没有?” 燕陵秋研磨的手一顿,随后缓声道:“陛下厚爱,臣深受之,对陛下更是万死不辞,又岂会心有埋怨?” “你若能这般想,自然是最好。”陆则收回目光,提起笔墨,在奏折空白的地方写下两个字:“章先林那事,确是委屈了你。” 原主登基之后,在燕陵秋的帮助下才能迅速整合朝堂。若非是他,就原主这么一个出身不显的皇子,又怎么在众多世家大族的虎视眈眈下毫无后顾之忧地坐稳这皇帝宝座?可燕陵秋为他明里暗里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等原主地位稳固之后,却只迎来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原主在稳固自己帝位之后,便在半年前以司礼监和京卫营事务繁忙为由,免去了燕陵秋每日前来御书房伺候笔墨,相当于是斩断了他接触政务的渠道。而在数日前,左都御史章先林弹劾燕陵秋礼仪不修,贪污受贿御下不严等多项罪名,这些弹劾以往常有,原主却都未当回事,但这一次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训斥了燕陵秋,并罚其俸禄,夺其与三法司录囚之权。此番虽是小惩戒,并未伤及到燕陵秋根本,但在群臣看来,却已然是皇帝态度的表现。 燕陵秋眼睫一动,随后动作自然地继续研着墨,道:“陛下言重,能为陛下办事已是臣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又有何委屈可言?” 陆则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你惯是如此,素来忍让。” 燕陵秋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便垂首不语,眉眼轻敛。 这半年来皇帝的态度燕陵秋自然也是看在眼中,虽说难过于时过境迁,当今圣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和的少年,却也知帝王无情,已是多有防备。 皇帝为了避免他干涉政务,已经许久未宣他进御书房,更不用说这种贴身伺候笔墨。燕陵秋本还在想他到底要做什么,却听他说了这番话,心下愈发疑惑。 他沉吟片刻,斟酌开口道:“章大人身为左都御史,弹劾本是分内之事,此番也是臣御下不严,才会出此等祸事,陛下能饶臣一命,已是圣恩眷顾,又岂能厚颜说委屈二字。” 陆则道:“委屈便是委屈,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你是朕的人,朕怎么也不会白白让你受了这个罪。” 他索性不再多言,放下朱笔,回身看着燕陵秋,道:“可知朕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燕陵秋摇了摇头:“臣不知。”总归不会是仅仅为了和他说那些话。 陆则从那一堆奏折里随意抽了一本出来,推至燕陵秋面前:“看看。” 燕陵秋一时讶然,看着他道:“陛下?” “让你看便看。”陆则缓缓道。 燕陵秋眨了眨眼,心中重重思绪闪过,在想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垂下眸子飞快地将那一本奏折看了一遍。 “这……”他有些迟疑地出声。 陆则解释道:“会试在即,朕登基不过不过三载,这是头一回科举取士,礼部自然是要做到尽善尽美。” 燕陵秋看着主考官后面的章先林三字,抿了抿唇,道:“章大人是永定七年的状元,如今为御史台左都御史,由他任主考官,想来这届科举定能顺利举行,陛下可放心矣。” 陆则轻哼了一声,道:“那朕说,朕若是放心不下呢?” 燕陵秋心下一顿,心中诸多念头闪过,却未敢多言。 陆则执起御笔,将章先林那三个字圈了起来,缓缓道:“他若老老实实,朕自然是信他。可他若心怀不轨,科举取士如此大事,朕岂能安心?陵秋,你可明白?” 燕陵秋还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若是不放心,又为何要把这个诸多文人争抢的任务交给他?简直自相矛盾。 他低头道:“臣愚昧。” 陆则轻轻笑了笑,道:“献帝时期,党政纷乱,耗费了前后三位皇帝才将各派党羽彻底铲除。没想到,朕登基不过三年,苗头竟又开始了。” 燕陵秋心下一惊:“陛下是说——” 陆则抬眸看着他:“章先林出身江西,朝中亦有不少大人和他同属一地。据朕所知,这几位大人近来在朝上……那是口风一致的很呐。便是这会试主考官一位,也都是一致推举章先林。” 献帝时期的党争之祸燕陵秋自然是有所耳闻,却未想到这种趋势竟又要重演,而这种事,身为京察司提督的他却是全然不知,还需皇帝亲口指出来。 他立刻跪地:“是臣失职,陛下恕罪!” 陆则垂眸看着他:“他们顶多是借着同乡的名义来往密切些许,并未做任何打草惊蛇之事,无凭无据的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不怪你,起来吧。” 燕陵秋默默站起了身,心理隐隐有了个猜测,道:“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是为了……” 陆则看着他,叹道:“此次会试主考官他们联名举荐,怕也是打得想让江西学子多多上榜的主意。”他神色微凝,沉声开口:“若是事关舞弊,于这届学子而言可谓是影响甚大,朕不得不重视。” 燕陵秋看着他,陆则神色认真:“朝中诸人朕皆不信,能信的唯有你一人。是以此番朕召你入宫,是想让你协同章先林负责此次会试,明提掌院之责,暗中探查此事。你可愿?” 燕陵秋闻言,心下狠狠一颤,理智让他怀疑皇帝此举或有别的图谋,但又着实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只低头应了声是:“为陛下办事,本就是臣的职责。” 陆则神色微缓,叹了一声道:“如今朝中形势复杂,朕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也唯有陵秋你一人了。” 燕陵秋手指微微动了动,片刻后才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幸。” 陆则又道:“之前罚你的俸禄,剥你的三法司录囚之权,也多是做给他们看的,待此番事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朕定不会委屈了你去。” 燕陵秋心中思忖良多,这半年来陆则警惕的态度让他已经有些不太信这些话,却也难免有些动摇。他道:“陛下用心良苦,臣明白。” 陆则欣慰道:“你明白就好。” 燕陵秋看了陆则一眼,沉思片刻道:“陛下若是再无他事,那臣便先告退,准备相应事宜?” “不急。”陆则轻声笑道,他站了起身,回头看着他道:“听福顺说这几日御花园的花开了不少,朕一直没来得及去看。正巧陵秋今日在,便随朕一道去看看如何?” 燕陵秋虽然心中疑惑于陆则突然的邀约,却还是躬身应承了下来:“已是仲春,想来御花园的花开得极好,能得陛下相邀,臣自然却之不恭。” 第 95 章 已是一月末旬, 气候渐渐回暖,御花园的花也开得差不多。梅花尚未谢,桃花杏花也吐露了花蕊,悄悄与之争春斗艳。整个御花园艳丽多彩, 看起来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陆则笑了一声:“福顺一直说御花园花开得好, 如今来看, 倒的确是开得热闹。” 大太监福顺恭顺地走在陆则侧后方,闻言连忙笑道:“陛下这话,奴才哪敢骗陛下啊?若不是亲眼所见,又岂能对陛下说这些?” 原主登基前尚未及冠,因此也并未成婚, 登基后更是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宫中便未进妃嫔。少数的一些女眷也都是先帝时期的太妃, 如今也是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的宫殿,无事自然不会轻易外出。 也是因此,御花园周边倒是清静得很, 少见行人。 陆则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么说,可见你平日是没少来这儿了。” 福顺立刻苦着张脸道:“陛下这话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也是看着陛下为国事烦忧,才想着劝陛下多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也好。这才让人多关注关注御花园的情况,眼见着这些花都开了, 才想着让陛下出来看看。” 陆则哼笑了一声:“这么说,朕合该夸你忠心才是。陵秋,”他偏头看着燕陵秋,道:“你说当不当赏?” 燕陵秋双手交叠于身前,身子半躬, 笑容浅淡道:“伺候陛下,本该尽心竭力,分内之事,又何需赏赐之说?” 福顺连忙应是:“督公大人说的是,能伺候陛下,为陛下分忧,就已经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又岂敢讨赏?” “这话却是不对,忠心之人,自该有赏,予以嘉勉。否则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陆则笑盈盈地看着燕陵秋:“陵秋你说,是不是?” 福顺一时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说话。燕陵秋眼睑轻垂,片刻后默默应了声是:“陛下圣明。” 陆则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边道:“美景虽好,却无人气,这偌大的御花园就显得格外清静,也让人提不起兴致。” 燕陵秋落于他身后半步,闻言道:“陛下孝心可嘉,坚持为先帝守孝三年,宫中难免空虚。待陛下孝期结束,娶后纳妃,皇宫之内,想来也会热闹许多。” 大雍规定父丧母丧需守孝三年,期间不可食荤,不可娶妻纳妾,不可行房事。但为免朝中不稳,国家不宁,天子可以日易月,本来只需服满二十七日的孝期即可,但原主登基之初,地位不稳,未免后宫受人掣肘,也为了彰显孝心,便坚持守三年的孝,三年之内,不纳后妃,不近女色。 如今三年的期限还剩月余,只怕到时,群臣的目光都会盯在那空悬的后位上,届时又是一阵风波。 陆则闻言脚步却是一顿,他回眸看着燕陵秋,神色间笑意不甚明显:“陵秋很期待朕纳后?” 燕陵秋沉默了片刻,道:“陛下年岁已至,诸位大人想来也是不希望后位空悬。陛下若迟迟无子嗣,国本未立,只怕也会引得朝廷猜疑。” 陆则哼笑了一声,却是道:“那你觉着,朕该寻一个什么样的皇后?” 燕陵秋默了默,道:“皇后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臣不敢妄议。” “无妨。”陆则笑意温和:“此处并无外人,你就随意说说,朕不会放在心上。” 燕陵秋思忖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皇后娘娘……自是该端庄大方,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度,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的。” “分忧解难……”陆则慢慢琢磨那几个字,忽地看着他笑了笑:“陵秋说得没错,却是得能为朕分忧解难才行。” “除此之外,还需得容貌出众,色若春晓,让人见之不忘……最好,还是同朕一同长大的,也能知根知底,陵秋说可是?”他说着,目光却是一直落在燕陵秋身上,并未离开。 燕陵秋垂首并不察,只是莫名觉得有些怪异,想了想又没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闻言只道:“是。”他又问:“陛下可要臣探查一番京中贵女?也好看看符合陛下标准的有哪些。” “不必着急。”陆则负手在身后,面上有些愉悦:“朕心中已有了数。” 燕陵秋脚步微顿,随后又跟了上去。唯余福顺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惊涛骇浪,一时不敢相信。 陆则围着御花园走,边道:“皇宫主子不多,这花放在这儿也是鲜少有人观赏,倒是浪费了。”他问一旁的燕陵秋:“司礼监人倒是多,不若朕派人移两株花到司礼监,陵秋平日看了,也能赏心悦目。” 燕陵秋道:“那臣便先谢过陛下了。” 陆则又问:“这时节花开得倒是多,只是大多都是杏花桃花,难免俗气了些。” 他说着,停下脚步,燕陵秋跟着停在原地,却见陆则凑上前来,伸出手探向了他的耳边。 燕陵秋身子微僵,尚未反应过来情况,手掌温热的触感已经贴着耳边擦过,留下一道不属于自身的温度。燕陵秋睫毛微颤,呼吸微窒,便听耳边“啪”的一声脆响,他似是惊了般身子一颤,就见陆则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而那只大手上,赫然捏着一束花枝,上面点缀着两枚鲜艳的花朵。 陆则似未察觉到他的异样,抬眸微微一笑道:“朕四处看了看,还是觉得唯有这西府海棠独特了些,正巧,也与陵秋今日的衣裳相衬。” 燕陵秋闻言下意识垂眸看了眼,就见自己身上一袭红色绣金边的飞鱼服,与皇帝手中那艳丽的西府海棠可不是格外相衬。 他喉咙无意识地动了动,慢慢道:“陛下谬赞。” 陆则将那枝西府海棠递到燕陵秋面前,眉眼含笑道:“陵秋可喜欢这花?” 燕陵秋顿了顿,还是双手接过:“陛下所赐,自是喜欢的。” 陆则道:“若是喜欢,回头朕就让人移到司礼监去,也省得在御花园中埋没了它。” 燕陵秋一手捏着那花,垂眸看着,西府海棠开得艳丽,花瓣层层叠叠舒展开来,露出嫩黄娇弱的花蕊,美丽,却实在脆弱。 他手指微微拢了拢,实在不明白皇帝此举到底是何意,却还是道:“多谢陛下。” 陆则看着花,又看着人,燕陵秋本就容颜糜艳,此刻手中拿着一束花,更衬得他色若春晓,若非眉眼阴郁冷沉,只怕还不知道有多惹眼。 只是警惕心太过了些,想让他敞开心扉,想来是不容易。 陆则见好就收,继续往前走着,笑道:“前边看着杨柳依依,景致不错,陵秋陪朕走走吧。” 御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二人绕了一圈,陆则看了眼渐渐西沉的太阳,这才回眸看他道:“时辰已经不早了,陵秋明日还需去礼部一趟,便先回去歇息吧。” 燕陵秋闻言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离开。 陆则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远去的纤细背影,眉眼笑意温然。直到福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侧眸看去,就听他小心翼翼地笑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可要传晚膳?” 陆则转身往回走去,道:“传。” 他问道:“方才朕说得那棵西府海棠,立刻派人移栽到司礼监去,放在燕提督办公窗前。” 福顺擦了擦汗,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安排下去。” “对了,今日晚膳都有些什么?”陆则又问。 福顺想了想,报了几道菜名出来:“皇上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奴才这就让御膳房去做。” “不必。”陆则道:“方才说的那些,一样给燕提督送一份去吧。” 福顺一愣,片刻后才应了声好。 只是想着方才自家陛下的话,看着燕督公离去的眼神…… 他摇了摇脑袋,示意自己不要多想,不能多想。 · 司礼监内,来来往往的太监纷纷退至一旁行礼恭声唤着督公,目光却在他手上那朵花上打转,不明白向来对花卉无感的督公,今日怎地带了这么一枝花回来。 燕陵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散开,又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眉目一沉:“忙你们的去,聚在这儿做什么?”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临走之前燕陵秋还能听到有人低声说着什么督公今日手上拿了束花,可是哪个小宫女送来示爱的,这胆子也太大了? 燕陵秋脚步微顿,心想什么小宫女,这是当今天子亲自折的花。 行至房内,燕陵秋看着手上那一枝红艳的海棠,一时不知该作何处理。 花落枝头就意味着活不长,燕陵秋本不必费心,随意扔在一处地方自己便死了,可他想了想,还是在屋里翻出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赏赐得到的花瓶,从茶壶中灌了些水进去,将那花枝插进了花瓶当中。 静静地看了一会,燕陵秋又不耐地啧了一声,手指轻轻拨动,将它换了个姿态。 怎么那么丑。 第 96 章 翌日一早, 皇帝旨意初下,礼部众人脸色跟吃了屎一般难看。 礼部众人大多自诩清流,哪怕燕陵秋手掌重权,他们对他又惧又怕, 可内心里属实是看不上他的。 一个太监, 一个阉狗, 古时宦官干政者,哪一个有好下场的? 何不看那前任司礼监大太监萧奉年,文帝时期何等荣耀,可到了昭帝时期,不还是落了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这燕陵秋接了萧奉年的位置, 眼看着风光无两,权势滔天, 待到有照一日惹了皇帝的厌弃,不过就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但不管他们作何想,如今的燕陵秋凌驾于他们之上是事实, 他们要多多讨好他,也是事实。 礼部众人中,唯有章先林脸色最难看。 之前那件事,他本以为皇帝对燕陵秋起了厌弃之心,才会顺着他的弹劾小对其惩大诫。心中本还得意于经了此事,他日后就能在皇帝面前得脸了, 谁能料到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皇帝竟来了这么一遭。 饶是章先林平日修身养气的功夫到家,此刻神色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好看。 面前的人一身黑色飞鱼服,身形纤细,眉眼狭长, 堪比花月的面容略带阴柔之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圣旨已到,章大人还不快叩谢圣恩?” 章先林咬着牙,却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若是由得他在皇上面前谗言几句,只怕不好。 他躬身下跪,朝着皇宫的方向叩谢皇恩。 燕陵秋理了理袖子,皮笑肉不笑道:“这就好,否则本督看章大人这脸色,还以为章大人是对圣上的安排不满呢。” 满意?他如何能满意?派一个阉人来统管天下文人的会试,还赐了个所谓的掌院之职,陛下莫不是疯了! 章先林扯了扯唇角,僵硬道:“督公这话说得,陛下圣明,所行自有道理,臣又岂敢不满?” 燕陵秋将圣旨卷好,轻飘飘地拍到他怀里,漫不经心道:“既如此,章大人就带路吧,也给本督好好介绍介绍这会试流程。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章大人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章先林一手紧紧捏着圣旨,咬牙切齿道:“燕督公说的是,督公这边请。” 章先林平日里本就厌恶这些阉人,如今却不得不任由他们骑到自己头上,装出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心里更是恨不得呕出一口老血。 偏偏燕陵秋又实在可气,仗着身负皇命,嚣张至极,一言一语显然未把礼部众人放在眼里。 他拍了拍蒙尘的桌子,一手掩鼻,眉宇微蹙,眸光淡淡地看向章先林:“户部每年给礼部拨那么多款项,莫不是都由各位大人中饱私囊了?学子会试,何等重要之事,礼部提供的,就是这种场所。” 章先林皮笑肉不笑:“督公有所不知,贡院环境惯来如此。毕竟三年启用一次,便是勤加修葺,三年过后也是这般模样,属实没必要劳民伤财。再者,此等环境也能磨砺学子心性,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若是连这些都受不住,日后如何能为我大雍建功立业?” “哦?”燕陵秋挑了挑眉:“既是这般说,想来章大人身居陋室,朴素无华了,否则身处安逸,难免腐蚀心智,如何能为我大雍效力?” “改日本督可得去章大人府上看看,好好观摩,看看天下人的表率是什么样的,也好让本督见识见识。” 章先林嘴角的笑意一僵,他眸子微沉:“督公当真是开玩笑了,督公提掌京察司,合当谨言慎行,才不负陛下厚望。” 燕陵秋看着他:“正是提掌京察司,才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准……就查出些什么来了呢?” 围在一旁的人纷纷噤声不语,也是真的相信燕陵秋有这个胆子。 京察司专为皇帝办事,各种隐情密报,官员之间来往的证据,大多都逃不过他们的眼。圣上登基不到三载,却已有不知多少的官员因京察司而流放下狱。他们就像是皇帝专门培养出来的无孔不入的探子,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又不敢随意言语,说不准哪句话,就入了圣上的耳中。 之前燕陵秋险些失势,他们对其忌惮才敢稍稍松懈,可如今风水轮流,又转到了这般田地,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尤其是之前得罪过燕陵秋的章先林。他能想到以燕陵秋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却也真没想到他竟能嚣张至此。 面上的笑容僵硬,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章先林还是得笑着转移话题:“礼部贡院还有其他地方,督公可要继续去看看?” 燕陵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走吧。” …… 一应流程了解清楚之后,已经将近午时,在礼部众官员几乎送瘟神的目光下离开,燕陵秋心里冷笑,刚走出礼部大门,就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黑色的,低调毫不惹人注意。 唯一比较特殊的,是那马车外候着的人。 福顺一脸笑眯眯的,见了来人连忙下来,小步迎了上来:“哎呦督公大人,您可算出来了!” 燕陵秋脚步一顿,看着他神色似有疑惑,开口道:“福顺公公……?” 他看着那辆黑色低调的马车,透过那微微掀起的帘子,似乎隐约可见里面人的半截下颚。他眼皮子跳了跳,迟疑道:“里面是……” 福顺笑呵呵的:“督公既然出来了,就赶紧上车吧。主子可在车里等了许久了。” 燕陵秋心下一跳,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马车侧边的帘子缓缓撩起,露出一张俊美熟悉的面庞:“还愣着作甚?不赶紧上来?” 燕陵秋眨了眨眼,飞速平复好情绪,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行礼,上前一步跨上马车,撩开帘子,就见陆则一身黑色常服,眉眼俊雅温润,面上含笑的看着他。 燕陵秋有些拘谨地坐了进去,拱手行了一礼:“陛下。” 陆则微微颔首,道:“出门在外,不必这般多礼。” 燕陵秋还是有些拘谨,他身子微微挺直,道:“陛下怎会在此处?” 陆则看了他一眼,目光扫向车帘外面:“朕听闻京城的天下楼声名在外,来京赴考的学子大多会在此处宴会。正巧今日宫中无事,索性便来看看。想到陵秋今日在礼部当值,便顺路等你一起了。” 燕陵秋心里动了动,道:“天下楼在文人学子中的确颇有名声,如今天下学子齐聚京都,陛下提前去看看这届学子的水平也好。” “正是如此。”陆则笑了笑,目光又落到他身上,上下看了一眼,却是道:“陵秋今日怎地未穿那身红衣了?” 燕陵秋一愣,随后道:“提前不知今日会见陛下,想着陛下喜欢,便该好好保存,未免脏污,是以才未穿。” 陆则闻言忍不住笑,眉眼温润地开口道:“不过一件衣裳罢了,脏了便脏了,回去后朕命尚衣局多给你做几件,一日一换也是使得的。” 他说着,又顿了顿,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忽地改了口风道:“不过没穿也好,今日朕是微服出宫,陵秋一身红衣,在外太过惹眼了些。” 燕陵秋低眉垂眼,闻言只笑:“陛下说的是。” 马车轻快平稳,不忙不乱,片刻后就驶到了天下楼门前。 陆则先下了车,燕陵秋紧跟其后,抬眼望去,就见楼分三层,通体高大,远远望去的确不凡。 周围来来往往,大多都是些文人装扮的书生。提步进内,店小二正要招呼,福顺率先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说了些什么,那小二顿时了然,引着二人上了二楼。 许是最近会试将近的缘故,一楼已经将将座无虚席,陆则四处看去,就见一众学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群情激昂,高谈阔论些什么。 可见少年意气。 陆则轻笑了声:“倒是热闹。” 燕陵秋目光扫去,含眉笑道:“都是大雍未来栋梁,陛下可放心矣。” 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前面的小二听不到,陆则却还是脚步一顿,回眸看着他笑道:“出门在外,陵秋这称呼似有不妥。” 燕陵秋先是一怔,随即请罪:“是臣……属下的错。” 陆则双手负于身后,倒是未见恼怒,只环视了一圈,听着那些学子断断续续的声响,道:“此处都是文人学子,大多以兄弟相称。都说入乡随俗,咱们入了这天下楼,也该遵循他们的规矩才是。” 燕陵秋似有疑惑,陆则望着他笑道:“陵秋也唤我一声兄长便是。” 燕陵秋一惊,忙道:“主子不可!” 陆则抬脚跨上台阶,边道:“有何不可?” 燕陵秋张了张嘴:“主子身份尊贵,臣……属下出身卑贱,这不合规矩。” 陆则道:“若说不合规矩,那朕微服私访,不也是不合规矩?” 燕陵秋一时不说话。 一旁领路的福顺闻言脑子一转,连忙笑道:“主子,这的确不合适。” 陆则觑了他一眼,福顺笑眯眯的:“要真论起来,燕督……大人年岁比陛下长些,哪能唤您兄长啊?” 陆则一顿,旋即瞪了他一眼:“就你机灵。” 福顺嘿嘿笑着,陆则沉思片刻,又慢慢看向燕陵秋,缓缓道:“福顺说得也有理,你年岁比我长些,唤我兄长确实不合适。那不如……” “公子!”燕陵秋似是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忙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雅间到了。” 陆则应了一声,转头看去,恰好掩饰住他眉间的笑。 第 97 章 福顺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们进入雅间不过一会,就有小二端着茶水点心上来,又未说一言,悄然退下。 天下楼采取中空设计, 楼体环绕四周, 雅间临窗之处可看一楼景象, 外面众人的言语也能听得大差不差,却又不至于喧闹,很受王公贵人的喜爱。 陆则落座之后,抬眸看着燕陵秋,都:“不必在那站着, 坐吧。” 燕陵秋犹豫了一瞬:“这不合规矩。” 陆则闻言笑道:“若说不合规矩,方才在马车上陵秋与朕同乘, 不已然是不合规矩了?”他道:“也不差这一次了。” 燕陵秋顿了顿,这才依言落座,却还是难免拘谨。 陆则并未在意, 只是目光看向窗外,听着那些文人学子的话,喝着茶水,津津有味。 燕陵秋迟疑了片刻,还是学着了陆则的样子,端起茶盏慢慢抿了一口。 天下楼虽然名声斐然, 但平常时候却也不会有这般多的人。如今无非是会试将近,南来北往的学子都聚在此处,才会格外热闹。 楼下的学子似乎大多相识,也不拘泥于一处地方,时而四处走动, 谈论些什么东西,各个双眼泛光,可见收获不小。 还有些人起了兴致,在这天下楼内作起了诗,以手边的酒为题,众人纷纷起了兴致,到最后也不局限于他们那一小堆人,楼下大多数学子都参与了进去。 一首接一首诗词涌现出来,有精彩绝伦让人高声叫好的,亦有平平无奇生硬无比的,直到一青衫学子双手负于身后,神色平常从容地将一首诗娓娓道来,楼下安静了一瞬,随后叫好声比之方才更要喧嚣了几分。 陆则坐在二楼,也是忍不住笑道:“好一句‘腹中书万卷,身外酒干杯’,当真是少年意气。” 燕陵秋坐在一旁,指尖轻持一盏茶,也是低低笑着:“倒是自信,想来学识也是出众。” 楼下的氛围显然因这一首诗陷入了高潮,都是前来会试的学子,对此感受自是更加深刻。一学子忍不住抚掌叹服:“梁兄此等水平,看来此次会试,榜首可期矣!” 那青衣书生似是不好意思,拱手笑道:“季兄过誉,此次会试齐聚天下学子,某平平无奇,岂敢妄言榜首之位?” “梁兄委实过谦,梁兄学识出众,我等自愧弗如!” 众学子纷纷恭维出声,心悦诚服,楼下氛围眼看一片安好,忽地有人嗤笑了一声,语带不屑道:“不过是于诗词一道颇精,又岂能证明学识出众?季兄这话,却有捧杀嫌疑了。” 那人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众人听到。众学子静默一瞬,纷纷循声望去,就见一蓝衫学子轻哼一声,神色不屑。 那季姓学子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又气又急地出言反驳道:“赵兄这话是何意?梁兄的才学我等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赵兄这话,不啻于杀人诛心!” 蓝衫学子毫不在意地笑道:“季兄何必如此激动?某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谁说精于诗词一道者便一定擅于四书五经?自古以来流传脍炙人口的诗词,也未听说多少作者是一甲出身?某也是为了梁兄考虑,若是会试成绩不佳,季兄今日之言,岂不是打人脸面?” 季姓学子一时红了,急急忙忙解释道:“我、我,我并无此意!赵兄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也罢,全随季兄说吧,某是问心无愧的。” 蓝衫男子轻哼一声,手中折扇“唰”的一下打开,自顾自的摇了起来。 旁边亦有方才附和的学子,闻言脸色也是不佳:“依赵兄所言,梁兄文采不足以进一甲,那想来赵兄学识很是出众了,才会有如此言论。不知赵兄出身何处,有何成绩,也好让我等观摩学习。” 那蓝衫学子回头望他,下巴高昂,语气不无骄傲道:“不才,某为江西解元,称不上学识出众,但对此次会试榜首之位,也是颇有信心。” 此话一出,一旁的学子脸色纷纷变了变,楼上的陆则动作一顿,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杯壁,低低道:“江西省……” 他倏地笑了笑:“章先林之心,当真是毫无隐藏啊。” 燕陵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声音低沉细柔道:“科考乃是国之大事,若无章先林示意,这学子怎敢如此胆大妄为?陛下,可要臣派人将这学子捉了,押回京察司,细细审问?” 陆则目光落在外面,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着急。” “捉贼捉赃,事已至此,就看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来吧。” 最后,数罪并举,也好一网打尽。 燕陵秋眸光动了动,低低应了声好。 楼下气氛僵硬了片刻,最终还是有人做了和事佬,文会继续进行下去。楼上陆则也收回了目光,看着对面的燕陵秋,将手边的点心往他那边移了移:“这道点心也是不错,陵秋不妨也尝尝,都也不必可着那一盘点心吃。” 燕陵秋动作一顿,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将面前那盘点心用了大半。他神色变了变,似是有些难言的不自在:“臣……” 陆则没等他说话,轻笑一声道:“出门在外,无需顾及那么多。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点都点了,陵秋多吃些,也好得过浪费。” 他笑盈盈的,又说:“之前倒是不知道陵秋喜欢这种糕点。” 燕陵秋手中半块糕点僵了片刻,而后还是送进口中,他道:“幼时家贫,未尝过这些好东西,让陛下见笑了。” 陆则默了默,道:“无妨。” 他轻描淡写地道:“日后若是还想吃什么,且吩咐御膳房便是,无需忍着。” 燕陵秋一愣,看着面前似是随意出口、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帝王,心下一瞬间闪过一抹迟疑,只觉得现在自己是越发不明白这位天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低眉顺延道:“多谢陛下恩赏。”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茶水微烫,还能看到杯口上方热汽升腾,遮住了对方的眉眼,姿态却是一贯的卑顺,对自己的话好像并没有任何意见,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陆则轻轻啧了一声,头一次觉得这任务也有不好的地方。 · 楼下恢复了方才的轻快,陆则二人用完了午膳,也要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小二敲门而入,将一包裹严实的东西呈了上来:“贵人,这是您要的芙蓉糕和玉酥糕。” 燕陵秋一愣,下意识回头看陆则:“陛……公子?” 陆则笑道:“方才见你挺喜欢吃的,便让店家多准备了一份,且拿着吧。” 燕陵秋怔怔地伸手接过。点心刚刚出炉,哪怕隔着油纸包,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热度。 灼着掌心。 燕陵秋一时心绪复杂,手里捧着那包点心,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则上前两步,偏头看他,眉间含笑:“还不走,愣着作甚?” 燕陵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这才紧随其后,提步离开。 马车一直在外面候着,二人依次而上,燕陵秋将油纸包抱在怀里,忍不住问道:“陛下此行,是欲前往何处?” 陆则撩起窗帘衣角,看着外面春日春景,笑道:“如今春日渐暖,听闻外间游船景色甚好,难得出来一遭,自然得去看看。” 燕陵秋似是没想到陆则的目的如此简单,他静默片刻,应和道:“春时风光正好,陛下也该多出来走走,未免案牍劳形。” “陵秋所言甚是。”陆则看着他温言笑道,语气颇带促狭:“只是陵秋事务繁忙,可会觉得随朕外出闲玩,耽误了你的时间?” “有幸陪在陛下身边,谈何耽误?”燕陵秋道:“官员皆有休沐,臣素来忙碌,从未歇息片刻,今日便当是休沐了,也能好好看看京都景色。” 陆则笑了:“那陵秋可得好好欣赏,方能不负春时。” ·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城郊酒肆前。二人纷纷下马车,就见河道两岸柳树发出了嫩芽,枝条柔韧纤细,随风轻舞,周边还有些野花吐露花蕊,春意盎然。而在河流之间,则有画舫游船,隐约可见行人站在船头,吟诗作赋,兴致良好。 福顺早已安排好了画舫,二人走到岸边,陆则先行上船,船身轻晃,他身形稳定,并无狼狈。燕陵秋见此也就无甚谨慎,抬步跨上,船体却瞬间摇晃,在水面上轻飘不定,有些找不到着力点。 燕陵秋心里一惊,身子晃了晃,手在空中找不到支撑处,眼看着就要闹狼狈,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掌。 燕陵秋借势稳住了身子,心下却是颇为惊讶,抬眸望去,陆则正握着他的手,眸间笑意无奈:“当心,陵秋怎地这般不小心?” 燕陵秋顿了顿,感受着手上那温热的触感,一时有些不自在。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并未挣脱,只道:“多谢陛下,臣失仪了。” 陆则哑然一笑:“都说了在宫外不必这般多礼,陵秋还是拘谨了。” 燕陵秋抿了抿唇,并未多言。 手上不属于自己的触感无比鲜明,燕陵秋从未被人这般近身触碰过,因此有些不适应。陆则却好似不觉,牵着他的手便不放了,拉着他往船舱内部走去,还不忘调侃道:“陵秋这次可得走稳当些,莫要再摔了。” 大掌的温度不比他高多少,感觉却极为鲜明。陆则走动地很稳,行走间也未见摇晃,牵着他的动作带着稳重之态。燕陵秋本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摔了,但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心都不自觉地定了定。 直到两人走到船舱之内,顺势在案桌旁坐下,陆则松开了他的手,燕陵秋顿了顿,这才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 跪坐在案桌一旁,燕陵秋借着案桌的遮挡双手交叠放在下面,一手无意识地覆在了方才被握住的地方。 第 98 章 船舱两侧开了扇窗户, 远远望去,能见河道两岸绿柳如茵,一片生机鲜活姿态。 福顺乖觉地在船舱外候着,舱内只余两人, 桌案上摆了一桌围棋, 并两三壶好酒。 燕陵秋往壶边看了两眼, 似是好奇。陆则见状解释道:“如此良辰美景,不配些酒水有些可惜了。” 他看着那白玉颈瓶,轻言笑道:“这是京都内最出名的一家酒肆酿造的千金酿,据闻口感甘冽醇厚,很是美味。朕一直心心念念着, 奈何如今尚在孝期,碰不得这些东西。” 燕陵秋看了眼瓶身, 道:“陛下对先帝孝心可嘉,想来先帝若是知晓,亦是十分欣慰。” 陆则笑了, 又道:“本只是想看看过过眼瘾,但朕看到了,反而越发馋得慌。”他目光落到燕陵秋身上,忽地道:“陵秋可会饮酒?这千金酿放在这儿也是白白浪费,不若陵秋饮了,告知朕味道可好?” “这……”燕陵秋有些迟疑, 道:“臣以前并未用过酒水,不知酒量如何,若是酒后失态冒犯了陛下……” “无妨。”陆则笑得温和:“陵秋平日里素来稳中有礼,便是醉后,想来也不会同旁人那般荒唐。再者, 还有福顺在呢,卿能如何冒犯朕?” 燕陵秋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耐不过好奇,持起酒壶倒了一杯,微抿一口。 宫中太监规矩颇多,为了能更好地伺候主子以免失误,酒水一类是从来不会有的。尽管有些太监喜好这一口,会偷偷去买,燕陵秋从前也看过不少人醉后的荒唐模样,自己却是从未试过。 于他而言,醉后毫无知觉任人宰割的状态委实太过危险,也太不受控制。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浑然晕乎的状态里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万一惹祸上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燕陵秋是从最底层往上爬上来的,深切地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当年先帝不满于萧奉年权势过大,便把他扶持起来用以抗衡,在这段时间内,他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说一个字做一件事都得斟酌许久,不能被别人拿捏住把柄。 在这种环境下,他又怎么会喝酒这种会误事的东西。 但是现在是出门在外……又是皇帝亲口所言,喝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陆则笑看着他:“味道如何?” 燕陵秋想了想:“入口……清冽回甘,酒香醇厚,确是不凡。” 陆则坐在桌案另一旁,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装着棋子的棋罐,闻言笑道:“陵秋可得好好品尝,也算是把朕的那一份喝了。” 燕陵秋本是打算浅尝辄止,稍有不适就停止饮用。但这酒水清冽甘甜,味道虽醇厚单入口并无太多酒意,喝了几口也并无什么感觉,他慢慢就放松了警惕。 正巧这个时候陆则拿起一杯黑色的棋子问他可会下棋?燕陵秋从前为了给自己赢得更多的机会,琴棋书画不说精通,多少也懂一些,便点头应是。 随后,便是陆则执黑子,燕陵秋执白子,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起来。 陆则历经诸多世界,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不说一绝,也是胜过常人许多。但他提议下棋并不是为了压制燕陵秋或是证明自己技艺高超,无非是想为两人找些事做,多些相处的时间,便依着燕陵秋的水平,二人有来有往,氛围倒颇为平和。 燕陵秋看着棋案上的形势,皱着眉苦思冥想,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棋盘上,全然没在乎其他,杯盏里的酒水更是一口接一口,没过一会,那一小杯千金酿就全然下肚。 他把棋子落在棋盘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摸茶盏,凑到唇边,却什么都没喝到,这才惊觉已经被自己用完了。 平心而论,那千金酿确实不错,燕陵秋也并未觉得有什么醉意,便想执起酒壶,再倒一杯,陆则却是适时按住他的手,对上他茫然的目光,无奈笑道:“这千金酿虽美味,后劲却大,陵秋还是少饮些为妙。” 让人喝酒,只是让他放松些,不要那么拘谨,而不是真的想让人喝醉的。 燕陵秋闻言却是皱了皱眉,慢慢道:“可……陛下方才还说让我多喝一点……” 陆则一顿,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就见他眸光清亮,似与平常一般,肤色白皙,眼尾的朱砂痣也是异常鲜明。 陆则有些不确定,试探道:“你头一次饮酒,为免不知分寸醉了去,还是少喝些罢。” 燕陵秋眨了眨眼,十分清醒地道:“陛下放心,臣没醉。” 陆则见状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人的状态已经不对了,不禁哑然失笑。又看了眼他手边的那个杯盏,心中一时无奈。 虽是第一次饮酒,但就那么一丁点的量……竟也能醉? 这酒量到底是差到什么程度? 可醉酒的人你是同他们讲不清道理的,陆则抬眸望去,面前的人虽动作乖觉,并未上手来抢,但平日里总是低垂的眸子此时却是直直地看着他,眼巴巴的,丝毫没有一贯的拘谨。 陆则心下不由软了软:“真的想喝?” 燕陵秋点了点头:“好喝。”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我没醉,能喝。” 他还是坚持自己没醉。 陆则心下越发无奈,到底是觉得他这副姿态难得一见,也想纵着他一会,就又给他倒了半盏,道:“就只能喝这些了。” 燕陵秋看了一眼,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可能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格外珍惜:“多谢陛下。” 只不过这次,他要小心许多,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捧着杯盏,一口一口小口抿着,极为不舍的样子。 陆则看得又心疼又无奈,索性转移他的注意力,拿起一枚黑子敲了敲棋盘,见他望了过来,问道:“可还要继续下棋?” 燕陵秋嘴上说着没醉,实际上思考已经有些缓慢,他顿了顿,才慢慢道:“要。” 他另一只手拿起白子,低声道:“我要……赢……” 陆则看了他一眼,执着黑子的手一顿,落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么想赢?” 燕陵秋紧随其后,点了点头道:“得赢。” 陆则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赢,想也知道,在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若是不能一直赢,但凡输了一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先司礼监大太监萧奉年权势太大,却又嚣张不知收敛,先帝对其不满已久,便提拔了燕陵秋与之抗衡。这对燕陵秋来说是一个机会,却也是极大的危险。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只等他稍有失误,就有无数人等着把他拉下马。 这样环境下出来的人,怎能不谨慎? 陆则笑道:“那朕可不会让你。” 燕陵秋皱了皱眉:“无需陛下让,臣能赢。” 于是陆则便看着他一手执着酒盏,一手捏着棋子,眉头紧皱,常常思索许久,才能将棋子落到一处满意的位置。 许是酒劲慢慢上来,他白皙的脸颊微红,眼尾也泛上了一层朦胧的水色,衬得那一点殷红的小痣越发惊心动魄。 陆则指尖一动,棋子便落在了棋盘上。燕陵秋去算去想,可酒劲到底蚕食了他的理智,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过了半晌,才慢慢将棋子放到了一处。 陆则一边观察着他的状态,一边动作悠然,不着痕迹地防水。 到了最后,燕陵秋已经是将那半盏酒都忘在了脑后,随意地将它搁在一边,一手撑着下颚,面上的绯意越深,目光紧紧凝在那棋盘上,落下了他觉得很好的一处地方。 一盘棋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时辰,直到陆则见他神色困顿的模样,便也不再坚持,不着痕迹地露了些马脚,燕陵秋眼前顿时一亮,连忙抓住机会,几番下来,便是欣喜抬头:“臣赢了。” 陆则状似遗憾地叹道:“陵秋棋艺高超,朕自愧弗如。” 燕陵秋眼眸微弯,显然很是自得,却还记得谦虚几句:“臣……是运气好,陛下才是棋艺精湛……” 陆则一时无奈,见他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样子,道:“若是困了,便先歇一会吧。” “歇?”燕陵秋声音含糊:“在哪歇?” “就在这儿。”陆则没碰他,只是道:“在这便可。” 燕陵秋眼睛缓缓闭上,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成……这不是宫里。” 陆则耐心道:“等你醒来,就在宫里了。” “等我醒来……”燕陵秋声音渐渐变低,陆则垂眸一看,就见人已经趴在了桌案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则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不设防,不谦卑,自然寻常的姿态。 陆则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摸他眼角那一点泪痣,熟料不过刚刚碰上,燕陵秋就不耐烦地抬手挥了挥,换了个姿态,将那半边脸埋在手臂间。 陆则一顿,随后忍不住轻轻笑了出声。 真是…… 陆则吩咐了一句让船靠岸,便起身走到燕陵秋身旁,俯身将他打横抱起。燕陵秋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舒服,嘟囔了两句就要挣扎。陆则只低声说了句:“别闹。” 他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道:“回宫歇息了。” 燕陵秋又微微动了动,觉得比方才那个姿态要舒服许多,这才放松了下来,陷入沉睡。 船已靠岸,陆则抱着人走出船舱,福顺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大就要惊呼出声:“陛下——” 陆则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不言,心中依旧是惊涛骇浪,却不敢再耽误,连忙安排好上岸,备好马车。 他随在陆则身旁,快步走着,小心翼翼开口着:“陛下,交给奴才吧。” 陆则没说话,只道:“安排人回去备好醒酒汤。” 福顺心中惊骇已难以形容,立马应是。 马车内收拾得很是舒适妥帖,陆则把人放在软垫铺就的车厢内,让人脑袋靠在自己腿上,待安置妥当,这才令福顺启程。 马车些微颠簸,倒是未影响到燕陵秋,他睡得依旧安然。陆则垂眸看着他,手指轻环着他的头发,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脸颊,燕陵秋一开始还有些不满,到后面似乎是习惯,再不挣扎。 陆则眸中带笑。 马车在乾清宫前停下,陆则抱着燕陵秋出来的这幅画面尽管许多人心中惊异,但也不敢将心思浮于表面。陆则将人抱到乾清宫偏殿,命福顺安排好婢女太监,便端过一旁的醒酒汤,亲自喂他喝了下去。 未免他初次饮酒次日不适,还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没副作用的醒酒药。 半哄半灌,总算让人把药吃了下去。陆则将他放在床榻上,怕他穿着外衣入睡不舒坦,便想将他外衣褪去,却不料方才还算听话的燕陵秋却忽然挣扎了起来,一手按在腰带上,口中呓语:“不……不碰……” 陆则动作一顿,抬眸望去燕陵秋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眉头紧皱,不住地说着别动。 他心下微凝,柔声解释道:“穿着外衣睡不舒坦,朕不碰你,只是帮你把外衣脱了。” 燕陵秋挣扎着摇头,一手死死按在腰间,似乎有醒来的痕迹:“不要……不要碰……不碰……” 陆则目光落到他的腰间,慢慢意识到什么,心口一酸,也不忍再勉强,将锦被拉上,盖住他的身体,柔声哄道:“好,不碰,朕不碰。” 陆则深吸一口气,理了理他鬓边散乱的发丝:“朕不碰,你好好歇息。” 燕陵秋眉头皱了又松,最后慢慢感觉到环境安全了下来,才慢慢放松了神情,沉沉睡了过去。 陆则就坐在他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的心疼与烦躁,不为外人所知。 第 99 章 翌日一早。 燕陵秋脑袋昏昏沉沉, 眼皮沉重,耳畔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外面微不可查的走路声,他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入眼的就是一片鲜亮的明黄色彩, 外面阳光璀璨, 顺着窗户缝隙穿了进来,空气中似有金光在跳动。 他慢慢眨了眨眼,随后似是猛然意识到什么,倏地坐直了身体,脑海中关于昨日的记忆不住浮现。 出宫......去天下楼......游船...... 然后呢?皇上似乎让他喝酒? 燕陵秋揉了揉额角, 慢慢回忆,只记得自己一边喝酒, 一边在和陛下下棋,余下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不清,浑浑噩噩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纱。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 却只在脑海中捕捉到几个模模糊糊的片段,他强调自己没醉,还向陛下讨酒;他下棋赢了陛下,最后似乎直接在船舱内睡了过去? 怎么回来的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依稀记得好像是有人在抱着他——抱着他?! 燕陵秋脸色一阵变化,昨日出宫明面上只有他和皇帝福顺三人, 但是暗地里也有许多暗卫跟随。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把他抱回了皇宫。 如果是后者......那是谁抱他回来的? 燕陵秋不愿去想最不可能的那个人,但是记忆中却浮现了他躺在床榻上,一人柔声哄他喝醒酒药的画面。 那声音格外熟悉。 燕陵秋僵在床榻上许久,才慢慢伸手捂住了脸,哀叹出声。 这都是什么事...... 燕陵秋一向心怀警惕, 本以为不过那么小小一盏酒,不会出什么事,谁能想到他却直接醉得意识不清。 还闹出了这么多荒唐事......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还是昨日的衣裳,没有被换,只是睡了一晚,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是环视四周,燕陵秋看着这和司礼监截然不同的环境,眉头不由隐隐皱了起来。 若他昨晚是和陛下一起回来的,这里又不是司礼监,那他现在是在......? 门外似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低声问了一句:“督公?您醒了吗?” 燕陵秋回过神来,看了眼外面,嗯了一声。 门外婢女推门而入,她眼眸微垂,不敢直视床榻前的人,只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道:“陛下吩咐过了让奴婢好好伺候督公。御膳房已备好了早膳,衣物也已准备妥当,督公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燕陵秋看着随她鱼贯而入的一群宫女,手中各个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呈着洗漱用具和衣衫腰带,神色顿了顿,随即道:“不必。” 他又问:“陛下吩咐?这里是......” 婢女回道:“乾清宫偏殿,陛下如今在上早朝。” 燕陵秋揉了揉脑袋,低叹一声:“本督睡了多久?” 婢女算了算:“想来有六个时辰了。” 燕陵秋张了张口:“昨日......” “嗯?”婢女一脸疑惑。 “......罢了。”燕陵秋本想问昨日是谁将他抱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又顿了顿,到底是没问出来,只道:“本督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婢女屈身行了一礼:“那奴婢便传早膳了,督公洗漱完后,便能用了。” 燕陵秋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下去。 托盘一应放在桌面上,燕陵秋坐在床榻旁,回想起昨晚到今日发生的事,还是一片混乱。 怎么就...... 且不说昨日到底是不是陛下将他抱回来的,只说他一个宦官,歇在乾清宫偏殿...... 燕陵秋垂在锦被上的手紧了紧,眉宇微拧。 半年前皇帝对他的疏远警惕,以及如今的亲近毫不设防。 这中间变化的太快,燕陵秋实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身上是有什么东西,能让皇帝如此相待。 ......或许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燕陵秋脑海中某个想法一闪而过,却没往那方面细想。 罢了......多思无益。 他站起了身,看着托盘上那一身衣裳,是一套崭新的红色飞鱼服,和他之前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陛下似乎格外喜欢他穿红色。 燕陵秋想。 殿内此时并无他人,燕陵秋低下头,一手放在腰带上,缓缓将外袍褪了下去。 这件衣裳睡了一夜,穿着的确不舒坦,有新的,燕陵秋自然不会不换。 只是...... 皇帝心思一向缜密,都替他备好早膳准备好新衣,又怎么会想不到换衣服这件事? 除非......是他不愿换。 燕陵秋醒来看到衣服没被动,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疑惑,皇帝到底......看没看到?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宫中的太监大多如此,看见又如何,没看见又如何?总不会像他这般,郁结于心,时刻防备。 洗漱完毕之后,宫女已经在正厅将早膳备好。燕陵秋提步过去,刚刚坐下,尚未来得及动筷,就听外面脚步声渐近,随后便是宫女太监行礼的动静。 “奴婢(奴才)见过陛下。” 燕陵秋心中一惊,匆忙起身望去,就见陆则一身明黄朝服,跨过殿前的台阶,大步走来。 燕陵秋连忙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陵秋不必多礼。”陆则神情一如往常的温和,他目光在燕陵秋身上扫过,又落到桌面上那还没动过的早膳上,道:“还未用早膳?” 燕陵秋听他没提起昨日的事,暗暗松了一口气,回道:“尚未用。” 他听陆则笑了一声,道:“正好,朕也还未用,陵秋若是不嫌弃,朕便留在这儿,陪陵秋一块吃了?” 燕陵秋心里一顿,面上却道:“能同陛下一同用膳是臣的福气。”他侧了侧身子:“陛下请。” 陆则依言落在,姿态从容,还不忘对他道:“陵秋不必多礼,自便即可。” 燕陵秋便坐在了帝王一侧,姿态恭顺。 陆则平常不在这边用膳,也是下了朝临时起意过来的。福顺来不及安排宫人伺候,又看陆则和燕陵秋在一起的模样,想了想,十分知情识趣地站在门外,看着外面的风景。 周围虽没人,燕陵秋却还是不敢放肆,全程低垂着眸子,沉默片刻后道:“昨日臣醉酒失态,不知可有冒犯到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陆则眉间笑意轻缓,道:“陵秋醉酒之后同平日一般知礼,谈何冒犯之说?” 燕陵秋闻言虽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但陆则既已说了不在意。他就自然不会再提起这种荒唐事。只道:“多谢陛下海涵。” “不过若真说起来,陵秋醉酒之后还真有一处和平时不一样。”陆则浅笑开口,燕陵秋筷子一顿,抬眸看他,心下拼命回想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 直到一双玉箸凑了过来,陆则给他夹了一个水晶包到碗里,语带调侃:“昨陵秋丘可不似今日这般拘谨。”他动作自然从容:“你昨日喝了酒,今日还是少吃些那些难以克化的为好。这包子是素馅的,易于消化,你尝尝。” 燕陵秋方才一直顾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此刻见状不由愣了楞,垂眸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包子皮里包裹着的嫩绿的色泽,眨了眨眼,这才应了声好:“多谢陛下。” 他在想昨日自己没有那么拘谨是什么意思?是做了什么? 陆则见他那副模样,不由道:“朕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陵秋倒也不必这般时刻绷着。”陆则神情淡淡,道:“朕记得当初被兄弟推入御花园水池中,天寒地冻,兄弟们皆在嘲笑,还是陵秋将朕救起来的,事后还抱着朕取暖,怎么如今这般生疏?” 燕陵秋筷子一顿,片刻后慢慢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是至尊之位,天下之主,身份尊贵,合该注意规矩体统。” “规矩体统?”陆则轻笑了一声:“古时王者皆自称寡人,如今看来当真没错,因着所谓的规矩体统,便连从前一心相交之人也要远离,可不是孤家寡人?” 燕陵秋唇角微微绷直,沉默片刻,才声音微哑道:“臣并非此意。” “罢了。”陆则静默了一瞬,忽地叹了一声,旋即又看着他笑道:“旁的无需多言,只要陵秋的心不变便好。” 一顿早膳用得气氛诡异,燕陵秋不知该如何继续面对陆则,借着礼部事务繁忙离开,陆则并未为难,轻快应允,只让他注意身子,若有什么不适不要勉强。 燕陵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只是临走之前却忍不住想他的那句话。 只要陵秋的心没变。 那陛下的心呢? 燕陵秋想起自己之前被宫中其他小太监欺欺辱,是当时年幼的陛下赶来救了他一命;又想起当年陛下在众皇子的玩闹下被迫落水,他们两人在一起抱着取暖。 直到现在。突兀的冷待与蓦然的亲近。 陛下的心......又可曾变了? · 燕陵秋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只专心把精力投注到即将开始的会试上。 大雍会试定于二月初九、十二、十五,连着九日。礼部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才终于顺利度过了这一场考试。 于学子而言,考完试他们就能暂时放松一段时间,暂且休养生息以待放榜。可对考官来说,任务才刚刚开始。 燕陵秋身为陛下亲提掌院,除却考前考中要负责,就连考后阅卷,也得全程负责。从会试准备到阅卷结束,他忙了足足有半个月,这段时间陆则没召见,他也就没顾得上进宫拜见。 直到今日午时,阅卷工作大致完成,只剩下前几名尚未定下来,燕陵秋终于能偷得半日清闲,出了待了几日考房门,看着外面盛开的阳光,眸子微微眯了眯,觉得有些刺眼。 一旁的小太监恭声道:“督公,膳房已将午膳备好,可要先用午膳?” 燕陵秋这几日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也是再正常不过,如今工作一大只完成,离陛下规定的放榜日还差几日,时间也不紧张,燕陵秋便去膳堂用了一顿膳。 结果同预想中的相差甚大。 前几日繁忙,凡是能入口就行,燕陵秋也没过多品尝,如今细嚼慢咽,却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 ——同之前与陛下吃的那几顿饭差的多了。 想到饭就忍不住想到陛下,又想到这几日都没见陛下,燕陵秋用饭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的是...... 全然被陛下占据了心神。 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想的,平日忙的时候不说,只是夜间休息时,睡之前,总是忍不住想到陛下,想到他劝自己喝酒,想到他和自己下棋,想到他平和温柔的笑。 想赶紧完成礼部的任务向他交差,又不想那么早看到他。 燕陵秋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理喻。 索性就不想,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 阅卷工作就剩最后的榜前几位的排序以及会元的确定,快的话今日就能定下来,慢的话还得再扯几天皮。里面的阅卷老师都是正正经经进士出身的,你一句我一句真争起来燕陵秋听的脑子都疼。 烦。 还有章先林,还得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最近,更是最关键的时候。 燕陵秋脑子不停的转着,直到外面喧哗吵闹声响,他眉头微皱,似有不满,随意扯过一边的小太监问道:“诸位大人都在阅卷,何事如此喧哗?” 那小太监一脸紧张:“督公有所不知,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燕陵秋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怎么会来?这个时候来又是要做什么? 心下虽然疑惑,燕陵秋还是快步上前迎接圣驾,等到了正院的时候,在房里阅卷的几位考官早已出来迎接,而他们正中央的,赫然是一身墨色常服的陆则,正面带笑意地和主考官章先林说着话。 燕陵秋脚步一顿,随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陆则回眸看了他一眼,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只说了一句:“燕卿不必多礼。” 燕......卿? 燕陵秋保持着身子半躬的姿态,抬眸望去,就见陆则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落到了章先林身上,继续交谈。 燕陵秋慢慢直起身子,立于一旁,不再多言。 章先林笑呵呵的:“不知陛下圣架到,老臣未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陆则笑道:“章卿是为朕、为大雍挑选人才,劳苦功高,又何来怪罪一说?这是朕即位以来第一次科举,心中难免重视,便来看看。章卿不必在意朕,阅卷更是重要。” 章先林捋着胡须道:“陛下来的正巧,阅卷之事已大致完成,只剩下榜首之位尚未定夺。陛下既来了,不若看看诸学子的答卷,看看谁堪当着会元一位?” 章先林眸光闪烁,目露试探,陆则确实笑而拒绝:“宫中事务繁忙,朕只是过来看看,榜首之位,诸位大人文采斐然,又入朝为官多年,想来也是经验丰富,定能挑出最优秀的人才,朕放心。” 章先林脸上笑意越发深厚:“有陛下此言,臣必为陛下肝脑涂地,择出最优秀的人才!” 君臣二人又惺惺相惜了片刻,陆则又赐下了些赏赐,这才离开。而从始至终,都未与燕陵秋说上什么话。 阅卷的几位考官看向燕陵秋的目光已经带了些打量试探,燕陵秋浑不在意,恭送圣架离去,就要转身回去。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唤声:“督公且稍等!” 燕陵秋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就见福顺腆着笑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提了个油纸包。 “陛下知道督公喜食天下楼的糕点,路过的时候特意买的,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他笑眯眯地将糕点递给燕陵秋:“陛下还说,许久未见,督公清瘦了许多。事务虽繁忙,督公也得注意身子,万不可过于劳累。过些时日阅卷结束,可不想再看到督公瘦下去了。”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神色有惊有讶,方才的忖度与打量却是都收了下去。 燕陵秋慢慢伸手接过糕点,神色坦然不变:“替本督谢过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倒是还劳烦陛下担忧。” 福顺笑呵呵地道:“督公一心为陛下,陛下也自然是挂念督公。”他一甩拂尘,目光从几位阅卷官身上滑过,道:“既如此,那各位大人,奴才这便告辞,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章先林眸色渐深,面上笑意不变:“应该的,公公慢走。” 等人走了之后,章先林这才收回目光,看着燕陵秋,半是艳羡半是阴阳地开口:“陛下对燕大人如此看中,当真是让我等心生艳羡啊。” 燕陵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诸位大人若一心为陛下办事,陛下也自然不会亏待诸位,又何必艳羡本督?” 话一说完,不等那些人倏地变了的脸色,燕陵秋提着糕点,转身离去。 一人愤愤开口:“他这是什么意思?说我等并非一心为陛下?” 另一人也道:“一个阉人,也敢如此嚣张!” 章先林眯着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眸中阴鸷闪过,片刻后又缓缓笑道:“诸位不必气恼,也不看看古往今来,有多少阉人有好下场。” “且让他等着吧。” 第 100 章 又过了两日, 诸阅卷官忙至太阳落山,终于将会试名次定下。燕陵秋看着那榜首学子籍贯处的江西二字,眸子眯了眯,却并未说什么, 只看了眼四周, 道:“这些时日辛苦各位大人了, 本督这便进宫回禀陛下,各位大人可先歇下,修养片刻。” 这段时间众人虽互看不顺眼,但相处起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燕陵秋说是监督也只是监督,对他们所作所为从未指手画脚。众考官虽说心中疑惑他的存在到底是为了干嘛的, 但没人乱指点到底是一件好事,对燕陵秋的态度也好了那么一点。 一人拱手道:“如此, 便有劳督公了。” 燕陵秋牵了匹马,策马而去。到宫门前,天色已经渐黑, 燕陵秋翻身下马,赶在宫门下钥前进了去。 宫中不得策马,燕陵秋便步行而去。夜色沉沉,凉月如水,抬头可见群星闪烁,路上少有行人。 走了约莫有两刻钟的功夫, 终于到了乾清宫殿外。小太监见了他先是一惊,随后忙去通传。燕陵秋便站在乾清宫正殿外,本是等着皇帝传唤,但又莫名不知见了皇帝该作何反应,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踟躇。 片刻后, 脚步声渐近,燕陵秋本以为是小太监通知他入殿,抬眸望去,却见福顺急匆匆走了过来,面上又惊又喜,忙道:“督公怎地这个时候来了?也没让人事先通传一声。” 燕陵秋捏着手里的折子,心里也觉得自己奇怪,会试之事虽说是急,但也没急到这个地步,让他赶着夜色入宫,可他偏偏就来了。 他正色道:“会试名次已出,陛下挂念此事,本督便想赶紧汇报,好让陛下放心。” 福顺哎呦了一声:“督公辛苦,且随奴才来吧。” 燕陵秋道:“陛下不在殿中?” 福顺笑道:“陛下在寝殿呢,尚未歇息,督公来得正是时候。” 在寝殿…… 燕陵秋顿了顿,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寝殿门前。 透过门页望去,殿内烛火一闪一闪的跳动,室内光线明亮。福顺在外恭声唤了一声:“陛下,燕督公求见。” 燕陵秋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慵懒的语调:“进。” 福顺替他打开殿门,最后站在一侧,笑着看着他。 燕陵秋手捏着折子,抬步走入,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门页随之关上。 他顿了顿,身形微躬,恭声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陆则拉长的闲散声音:“陵秋不必多礼。” 燕陵秋这才站直身子,顺势抬眸望去,却在看清前方的那一瞬间,眸子顿时一缩。 只见宽敞的空殿内,些微热气在空中萦绕,而在大殿中间,陆则只着一条亵裤,身披一件丝质外衣,松松散散,领口大敞,胸前白皙紧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他本就五官俊美,如今衣衫半敞,发丝湿润搭在肩上,又在这朦胧水汽的环境下,更添了些不可言说的氛围。 燕陵秋就像被灼到了一般,匆忙移开视线,他目视脚下地面,呼吸急促了一瞬,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陆则在远处看着,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却也知他面皮薄,没再逗弄他,抬手将衣服拢好,腰带系紧,装作没看到他的姿态,慢慢走到桌案旁,倒了盏茶,问道:“陵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燕陵秋喉结微微动了动,仍是不敢直视帝王,只双手将所携的折子呈了上去,定了定心神,回道:“诸位大人已将会试名次确认完毕,臣特意进宫,呈与陛下一观。” 陆则将茶盏放下,眉头微皱:“天色已晚,何需如此着急?” 燕陵秋道:“臣念及陛下对此次会试颇为重视,是以斗胆入宫,扰了陛下清净。” 陆则无奈,抬步上前道:“朕是着急,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左右不过这两日的事,何需你大晚上匆匆赶来?” 燕陵秋闻言,下意识想问若是不急,上次又为何前去礼部?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始终没问出来。 陆则已走到他面前,抬手接过折子,随意扫了两眼,见着前十中五位江西籍贯的学子后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章先林胆子倒是大。” 燕陵秋垂首道:“京察司一直在暗中查探,已掌握住章先林所为的证据。陛下是要就此揭发还是……” “不着急。”陆则将折子扔到中间的桌案上,抬步走向床榻旁:“由着他去。” “事情不闹大,怎么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燕陵秋随之跟在他身后:“那些学子?” 陆则坐在床榻边上,回眸看他,闻言解释道:“章先林一党在朝中盘桓多年,若是顺利将他除了去,朝中乃至地方都会有许多空缺,这批学子正好可以补上。” 燕陵秋知道陆则心系百姓,自然不会任由那些学子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闻言也是放下了心。 他道:“那名次便依此而定,等到张榜之后,学子或许会有不满,臣也会顺着追查下去” 陆则看着他,眉眼俊美,神色温然:“陵秋辛苦。” 燕陵秋眸光慢慢移到一旁,不敢看他:“为陛下办事,是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殿内一时寂静,燕陵秋的任务完成,本可以就此告辞。可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门外福顺声音响起:“陛下。” 陆则抬眸看去:“进。” 福顺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条干的布巾,看着陆则尚且在滴水的发梢,不赞同地道:“夜间风凉,陛下刚刚沐浴完毕,怎能放任湿发不管?若是湿气如入体,有损龙体,可该如何是好?” 陆则啧了一声,有些不耐:“朕心里有分寸。” 福顺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身体与国休戚相关,怎能如此轻视?陛下若不愿让宫女伺候,那奴才来可好?” 陆则皱眉:“福顺,你最近是越发啰嗦了。” 福顺苦着一张脸:“奴才在陛下身边伺候,自然得以陛下身子为重,否则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朝廷诸位大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奴才淹死。” 陆则哼笑一声:“放心,有朕在,淹不死你的。” 福顺无奈,只能把求助的目光递到燕陵秋身上。燕陵秋顿了顿,也是劝道:“陛下,福顺说的是,陛下龙体贵重,再加之会试放榜,殿试将近,倘若是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他话未说完,但陆则却明白他的意思,神色间已有了些许迟疑。福顺见状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是啊陛下,您也得想想天下学子百姓啊!君父若是出了岔子,只怕那些学子百姓也是心中担忧!”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福顺就大着胆子上前来,笑得讨好地开口:“陛下若是嫌弃奴才,不如让督公替您擦拭湿发?奴才就不讨这个嫌了!” 燕陵秋一愣,怎么都没想到任务怎么就落到他头上来了。福顺却已经将布巾塞给了他,冲着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快去啊,陛下态度都已经松动了。 燕陵秋双手捧着布巾半晌未动,福顺实在看不下去,在后面悄悄推了推他。 燕陵秋身形一动,回头看了他一眼,福顺连忙赔笑道:“劳烦督公好好伺候陛下,奴才这就下去了,这就下去了。” 他说着,给陆则行了一个礼,就飞速闪到了门外,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殿内又只剩下两个人,陆则坐在一旁,也不看他,翻着一本书,神色自然。燕陵秋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手里的布巾,心下低叹一声,到底是上前两步:“陛下,臣为您拭发。” 陆则皱了皱眉,似乎还是有些不情愿,道:“这都是下人做的活计,哪需要你动手?福顺最近是越发胆大了,不必管他,把东西放那便是。” 燕陵秋心想福顺已经跑得没影,把任务交给了他,他既然没来得及拒绝,便得好好做,闻言道:“左右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会便好了。” 他站在陆则身侧,眉眼低顺,征询出声:“陛下?” 陆则似是无奈,片刻后才叹了一声:“随你吧。” 燕陵秋拿起布巾,覆在他头上,动作有些生疏地揉着。 垂眸看着,陆则正懒洋洋地翻着书,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燕陵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动作间也放松了不少。 他虽是太监,之前也没机会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如今是第一次,对象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难免小心了些。好在陆则并未在意,他动作才能慢慢熟稔。 殿内气氛乍一看静谧安然,实际上陆则却不似表面上这般轻松。身后的人似是生怕弄疼了他,动作轻柔,五指隔着布巾在头上动着,有些轻微的痒意。 陆则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僵直,却是强忍着不露出丝毫异样,生怕吓着了对方。 五指在发间摩挲,湿漉漉的发慢慢干爽,一丝一缕搭在肩上。帝王本就姿仪出众,旁人难及,如今燕陵秋一垂眸就能看到他俊逸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那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轮廓弧线。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屏息凝神,没敢多看。 头发上已没有水渍滴落,燕陵秋觉得任务完成,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收起布巾,动作间无意识地划过陆则的耳畔,他自己只是顿了顿,并未在意,陆则却是回过头来,一手攥住了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燕陵秋一愣,垂眸看去,就见陆则眉头紧皱。他不习惯被人触碰,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陆则却握住了他的手不放,神色不满道:“在殿里待了这么久,手怎么还这么冷?” 燕陵秋眨了眨眼,唇角微抿,道:“夜间寒凉,臣策马而来,如此也是正常,一会便好了。” 陆则却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滑,摸着他的衣衫袖子,抬眸看着他道:“衣衫穿得这般单薄,怎么能不冷?来之前也不知道加件衣裳?还策马而来,你若是路上着了风寒,后续的事朕交给谁来负责?” 燕陵秋一时无言,感受着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心脏一时跳得有些快。他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中毫不似作伪的关切。 他心下微动,看着帝王的神色,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动,慢慢开口道:“陛下不是喜欢看臣穿这件衣裳吗?”他睫毛轻颤,语气带着不经意的试探:“臣也没多想,就这么来了。” 他今日穿的,仍旧是那套红色飞鱼服,鲜艳的红色衬得他面冠如玉,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那低顺的眉眼,更是含糊暧昧。 陆则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一紧,定定地看着他,燕陵秋抿了抿唇,只觉喉间有些干涩,想要移开目光,却又不知在坚持什么,强撑着没有逃离。 “陛下?”他轻轻问。 陆则眼睑微敛,静默许久,才慢慢松开他的手,道:“衣裳再好看,也得人健康穿着才好。” 燕陵秋微不可查地舔了舔唇,道:“臣记得了。” “日后不可再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朕可不想为你传太医。”陆则站了起来,看了眼窗外,道:“时辰不早了,且先回去吧。” 燕陵秋手指微微动了动,低低应了声是。 陆则又唤了福顺,福顺推门而入,目光悄悄地在两人身上打量,见他们二人的姿态,心下有些疑惑,就听陆则道:“给督公备一件大氅,派人送他回去。” 福顺顿时抬起了头,神色间难掩惊讶:“陛下……” 陆则看了他一眼,福顺顿时把话咽了下去,回复了一贯笑呵呵的姿态:“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他折身走了出去,脸色的笑瞬间变成了困惑,实在不明白自家陛下到底是在做什么。 离开之后没一会,福顺又回来,手中除了拿着一件墨色大氅,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和灯笼。 他恭顺地把大氅递了过去,又把盒子接了过来,笑道:“陛下知道督公来了,方才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的糕点。” 又是糕点。 似乎知道自己喜欢吃糕点后,每次见面陆则都会送他糕点。 燕陵秋回眸看了陆则一眼,就见他神色依旧温和平淡,却是蓦地抬手替他理好了大氅衣领,道:“天色已晚,你最近也劳累清减了不少,早些回去歇着吧。” 温热的手掌微微触碰到微凉的脸颊,燕陵秋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是真的不明白这位帝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臣告退。”他躬身行礼,转身和那个小太监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帝王,见他神色温然,面含笑意,不知为何,心下狠狠颤了颤。 “陛下!”等到人影终于消失,福顺实在忍不住了,急切道:“这么好的时机,您怎么……” 他顿了顿,似乎又觉得自己失了规矩,又道:“您别怪奴才多嘴,只是您这样,燕督公何时才能知道您的心意啊?” 陆则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朕还没急呢,你倒是先急起来了。” 福顺道:“奴才这不是看陛下为督公做了那么多,还未能得偿所愿,一时忍不住嘛!” “好事多磨。”陆则转身朝殿内走去,姿态悠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对于浑身都是刺的小刺猬而言,只能一点点慢慢软化他的尖刺,才能哄得他张开柔软的肚皮,任人抚摸。 陆则不急。 左右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第 101 章 会试名次已由皇上所定, 翌日又有礼部查漏补缺,确定无误后便在礼部贡院外张榜,榜单还未贴好,学子已纷纷涌了过来。 “别急别急, 我还没找到我呢……常、常、常咏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第、第一百七十三名!我中了!哈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一人状若癫狂, 引得人群的氛围越发灼热, 众学子纷纷拥挤,拼命抬头去找自己的名次。 “隋元化、隋元化……没有,怎么会没有?我不信!我不信……” “谢斌白!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中了,八十三名!我中了!” “父亲,母亲!儿子没辜负您的期望, 儿子中了!儿子中了哈哈哈哈哈!” 榜前一片混乱,守在一旁的侍卫见状眉头轻蹙, 却还是尽职尽责维持着秩序。 被人群拥挤着的季姓学子携着梁姓学子站在榜前,看着那为首的“赵成吉”三字,眉头死死皱在一起, 喃喃道:“赵成吉?此次会元竟真是他?” 他看向身旁的友人,又看着榜上第三十七的位次,梁君阜,不禁担忧出声:“梁兄……” 梁君阜双手附在身后,神色淡淡:“无妨,名次既然在此, 想来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季同知忍不住道:“可梁兄文采出众,乡试亦是山东榜首,会试出来后也觉作答不错,名次怎会沦落至此?” 梁君阜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季同知接着道:“更何况……” 他看了眼榜单,压低了声音:“前十中竟然足足有五位江西学子,这……”他神色忧虑:“未免也太……” 他话未说完,梁君阜却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不由眉头微皱,神色惊疑:“季兄的意思是……” 季同知点了点头,梁君阜神色严肃:“季兄,会试之事事关重大,这些话,可不能随意说啊。” 季同知拉着他走到一旁的角落:“我明白梁兄的意思,只是这般成绩,属实是太过荒唐了些。梁兄有所不知,我有一好友,不说文采出众,却也是乡试第六,从贡院出来外也觉十拿九稳,但此次竟然榜上无名!” 他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方才看了眼榜单,略略数了数,发现此次录取攻击二百三十六人,而其中江西学子,就占了足足五十九人!” 梁君阜倒吸一口冷气:“当真如此之多?” 季同知点了点头:“我此番怀疑并非没有根据,江西并非文教盛行之地,以往最多会试录取最多也就十来二十人,如今却足足占了四成之数,未免有些恐怖了。” 梁君阜脸色微凝,看着杏榜前洋洋得意的赵成吉及其周围的江西学子,眉头紧紧皱了皱。 礼部外一片混乱,有人兴奋于自己考上,也有人悲痛于十年寒窗,如今却落了榜,更有人一脸难以相信,自己的名次怎么会差成这般。 唯有赵成吉等人得意的神色,格外刺眼。 · 会试杏榜已出,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大事。礼部诸官员虽说刚忙完阅卷事宜,却也闲不下来。再过半月就是殿试,一应规矩仪制,都该他们负责。 朝会之上,群臣纷纷恭贺帝王喜得人才,帝王大喜,对会试主考官章先林及礼部诸人予以嘉奖,却不料旨意刚下,尚未下达,殿外忽有侍卫求见。 陆则让人传唤侍卫入内,神色平静威严:“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章先林站在文官队列,见了那侍卫,心下不知为何倏地一跳。他目光在前列的燕陵秋身上一扫而过,心想只是自己的错觉,无需多虑。 侍卫站立堂前,朗声回禀:“回陛下,礼部贡院外,有学子在闹,言此次科举不公,疑有舞弊之嫌!” 此话一落,朝廷瞬间炸开了锅:“舞弊?怎么会舞弊?” “只是有学子在闹,是非真相并不确定,说不准是落榜学子心有不甘,可以煽风点火呢?” 章先林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面上强装镇定。 陆则眸子微眯:“舞弊?科举是为朝中大事,他们此言,可有证据?” 大殿上下慢慢冷静了下来,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侍卫身上。侍卫不卑不亢,道:“回陛下,事关重大,臣斗胆先将那群学子押至大狱,经过审讯,那群学子言之凿凿,称此次会试上榜者,江西学子独占四成,这在以往从未有过。而又偏偏,本次主考官章大人是为江西人士,他们怀疑,恐有泄题包庇之嫌。” “哦?”帝王声音冷沉,目光落到章先林身上:“此事,章卿怎么看?” 章先林心中再如何慌乱,面上还是一片冷静,他道:“回陛下,臣身负皇恩,领命受为主考官,万万不敢行包庇泄题之事。阅卷是为糊名制,臣并不知答卷者为何人。在被任命为考官之后,臣更是一直住在贡院之中,从未离去,又谈何泄题之说?” 另一考官站了出来,躬身附议:“陛下,臣可作证。会试前半月,微臣等人一直在贡院,从未见章大人出来过。” 另有人也站了出来:“章大人自被任命为主考官后并无联系外界的渠道,除非他在陛下下旨之前就得知自己能为此次主考官,否则又怎么能说泄题呢?” 百官声音嘈杂,陆则坐于上首,冷眼以看。 章先林暗暗给两位同僚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下心,心道那些学子即便怀疑,但没证据,又能如何? 他上前跪地,声音悲切道:“陛下,臣对比下忠心耿耿,万不敢做这等荒唐事,还请陛下明鉴啊!” 一众考官纷纷出列,齐声道:“还请陛下明鉴!” 君王琉冕垂在眼前,陆则看着殿前跪着的那人,眸色微冷。 大殿之上一时寂静,直到一声哼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前列的燕陵秋慢慢转过身子,眸光阴冷,声音阴柔地开口:“是吗?可本督怎么记得,当初章大人任为主考官,是诸位大人举荐的?” 他目光扫过朝上几人:“刘大人,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那刘大人和李大人对视一眼,额角冷汗直冒:“这……” 李大人定了定神:“是我等举荐的,又能如何?章大人身居高位,又是状元出身,文才兼备,我等叹服,举荐也是出自常理,有何问题?” 燕陵秋一手轻捻朝服袖袍,闻言轻轻笑了笑,好似毒舌吐信,让人心中发寒。 他慢吞吞道:“若是旁人,自无不可,可怎么就那么巧,两位大人皆是籍贯江西呢?” 刘大人心里倏地一跳,强言道:“出自江西又如何?我等敬佩章大人,莫非还要看籍贯不成?若依督公所言,以后籍贯相同者再也不得亲近了,合该视若仇敌?” “刘大人此言夸张了。”燕陵秋下巴轻抬,闲闲睨着他:“本督不过是好奇,怎地前脚几位大人才和章大人聚完,后脚,就进宫举荐起了人?” “刘大人若当真仰慕章大人,合该保有分寸,多多避嫌才是。如此,岂不是陷章大人于不义?” 刘大人一时拙舌,不知出何言以对,索性对着上方叩首痛哭:“陛下,臣冤枉啊陛下!督公此言实在诛心,臣万万不敢为此事啊陛下!” 燕陵秋回身拱手,声音平静:“陛下,此番会试榜单蹊跷,章大人形迹可疑,恐有结党营私之嫌,臣请彻查!” 此话一出,朝廷吓然。 章先林回头瞪他,厉声道:“燕陵秋,你莫要血口喷人!即便是本官之前弹劾过你,也由不得你如此污蔑。”他看着上首,情真意切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信旁人的谗言。老臣一心为陛下,兢兢业业,如何敢做这等事?燕大人早已对老臣有所不满,此番定然是是公报私仇,还请陛下明鉴啊!” 朝中上下嘈闹刺耳,陆则眉头紧锁,一拍桌子,沉声喝道:“够了!” 章先林顿时声音一哑,再不敢言。 陆则目光落到那侍卫身上,问道:“仅仅依据籍贯便怀疑科举舞弊,未免太过荒唐!那群学子可还有什么证据?” 那侍卫见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忙道:“回陛下,那群学子还言,在会试之前,江西学子便格外嚣张,尤其是那榜首赵成吉,似乎对会元之位志在必得,言语般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他们便留了个心眼。此番杏榜挂出,他们心生疑窦,便设宴邀请诸位学子,其间言语多有试探,从一人口中得出‘学识再高又有何用?背后无人,不亦是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言语直指……”他看了章先林一眼:“章大人。” 章先林顿时跳了起来:“简直一派胡言!信口雌黄!本官——” “章先林!”他话还未说完,上首皇帝便震怒,他脸色沉沉:“朕看放肆的是你!朕在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章先林心里一颤,连忙叩拜:“臣失仪,望陛下恕罪!” 陆则没回他,只是继续看着那侍卫,侍卫又道:“因诸位学子身份特殊,臣不敢擅自用刑审问,便来请示皇上。” 章先林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隔着老远,只见皇帝脸色不好,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听殿外再次有小太监通传:“启禀皇上,京察司副指挥使求见。” 章先林脸色一变,心下登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陆则脸色淡淡:“传。” 来人一身飞鱼服,大步向前,躬身行礼:“微臣参加皇上。” 陆则道:“查到了什么,说。” 来人道:“微臣暗中搜查了章、刘、李等诸位大人的府邸,发现了他们暗中来往的信件,上述有举荐章大人为主考官的内容。又从那些江西学子身上着手,发现其中大多在入京时拜见过章大人。臣斗胆抓了一人审问,得知一月前章大人何其谈话时,的确曾提过会试题目相关的内容。” 他说着,将搜查到的几封信件呈交上去,福顺下去接过,呈至御案,陆则扫了一眼,脸色冷沉如水。 朝廷之上一片死寂,章先林跪在地上,只觉眼前发白。 “好,甚好。”陆则咬牙开口,挥手将那信件往下一挥,雪白的信纸飘飘扬扬落到大殿四方,甚至有一张落到了章先林面前。 他看着那上面的内容,只觉头脑一片发晕。 陆则道:“事已至此,章先林,你还想怎么狡辩?” 章先林浑身颤抖,不敢多言。 陆则恼道:“朕信你,才将会试此等大事交予你手,可你呢?!你就是这般回应朕的信任?” 朝廷上下皆不敢出声,一室之内大殿内静得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陛下。”章先林颤声开口:“臣一时糊涂,却从未有不轨之心。此事乃臣一人所为,还请陛下……恕罪。” 陆则冷眼看着他,下令道:“京察司提督何在?” 燕陵秋立刻上前一步:“臣在。” “此时交予你负责,务必替朕将此事查个干干净净!”他扫了眼下方群臣,姿态威仪厚重,语带警告:“党争之祸影响甚大,如今离献帝时期不过过去三十年,朝廷稳定,朕决不许此事再在朕的治下发生!若有违者,当斩不误!” 众臣心里咯噔一声,都知道帝王这次是真动气了,忙恭声回道:“臣等谨记。” 章先林并李、刘两位大人已经被侍卫带了下去,恐怕这次是难逃一劫。朝中有人冷眼旁观,心中悲叹;还有与此事相关者,胆战心惊,头脑空白,只想自己之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朝中沉寂片刻,才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陛下,此番会试涉及舞弊,成绩怕是做不得数。众学子那边……陛下觉得该如何是好?” 陆则沉吟片刻:“此番涉事江西学子,去其功名,此生不得参加科举。至于其他学子……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才好?” 一人出列道:“此番涉事大多是江西学子,臣觉得,不如排除涉事者,重新划定名次?” “不可!”一人急急忙忙出声:“冯大人如何确定考前知晓题目的只有那些江西学子?万一有学子与其他学子相交甚好,透露口风,又该如何是好?” 冯大人皱眉道:“这种事自是该谨慎小心,又怎会随意泄露?” 那人道:“所以冯大人也不能确认?” 冯大人一时哑口无言。 又有人道:“臣觉得王大人所思有理,任何情况都不能排除,所以臣建议,不如此次会试重考。” 又有一人反对:“周大人可知一次会试对学子的影响多大?有许多学子出了贡院便一倒不起?更何况那些学子专心应考,却要面临重考命运,何其不公?” 周大人回头看他:“那魏大人且还有什么良策?” 魏大人一时不说话。 殿内又陷入了沉寂,燕陵秋此时说话了:“重考虽然熬人,但如今朝中多数职位空缺,格外需求人手。所以臣以为,不若增加此次录取名额,一来给诸位学子一个交代,二来学子入朝后,多家培训,也能快速接受那些空职,一举两得。” 至于那些空缺怎么来的…… 将那些同章先林有染的人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不就空出来了? 陆则神色微缓:“燕卿此言,倒是合适。”他看了一眼下方:“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朝臣对视一眼,纷纷开口道:“臣等觉得可行。” “善。”帝王道:“既如此,燕卿仍司掌院之职,协同礼部尽快拟出个章程来,莫要让学子久侯。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一群人面面相觑,提议本身倒是没问题,只是燕陵秋协同一事…… 百官捏着鼻子,尽管心里再不情愿一个阉人碰科举之事,但也没人敢在此刻触皇帝的霉头,只能纷纷应好。 陆则一挥衣袖:“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皇帝身影离开,诸臣也慢慢松懈下来,看着燕陵秋的目光多是打量。燕陵秋理了理袖子,也不在意,他在朝中向来是孤臣,只效忠于皇帝一人,旁人的言论,对他无甚影响。 礼部尚书笑呵呵地走来,对他道:“接下来,还希望能与督公共事愉快。” 燕陵秋一颔首:“自然。” 众人慢慢离开朝会正殿,燕陵秋也随着人流,落于后方。就在他想要大步离去的时候,却是忽地心有所感。他不自觉地回头望去,果然见福顺拎着一个小盒子小跑过来,见他转头顿时眉开眼笑:“燕督公。” 燕陵秋停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木盒上,心下已经隐隐明白那是什么了。 福顺将东西递了过来,笑眯眯地道:“陛下担心督公没好好用膳,专门吩咐御膳房给督公备的点心。” 燕陵秋顿了顿,抬手接过,他看着那木盒半晌,才默然道:“替本督谢过陛下。” 福顺笑呵呵的:“不必过多言谢,督公明白皇上的心意便好。” 心……意? 燕陵秋手指摩挲着那雕花的提手,心下一时复杂。 福顺也不再多言:“督公收到东西,那奴才便先回去了。对了,陛下还有一句话让奴才转告给督公。” 燕陵秋抬眸看他,福顺道:“万望督公注意身体,陛下不想下次再见到您的时候,见您又瘦了一大圈。” 燕陵秋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瘦,但皇帝却总觉得他瘦了。 他沉默片刻,才道:“替本督回告陛下……” “陵秋心中明白,必不让陛下担心。” 等到福顺身影慢慢消失,燕陵秋低头看着木盒,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两碟他最爱的糕点。 芙蓉糕和玉酥糕。 燕陵秋难以说明自己是什么心情。 此前有再多怀疑也好,甚至在想陛下明面上对他安抚,背地里是不是还在提防,想借此次会试将他也拉下去。 可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想象中的事情全然未发生,只这两碟糕点。 燕陵秋拿起一块尝了尝,甜的。 第 102 章 科举舞弊之事昭告天下, 自是引起一片哗然。章先林罪证确凿,已押至大狱由三司会审。而众多学子则是议论纷纷,许多落榜或是成绩不理想的学子自然把这当成另一个机会,尤其是得知陛下开恩, 此次录取人数增多之后, 更是严阵以待。而之前发挥良好的学子则是埋怨纷纷, 唯恐再来一次,自己没有如今的成绩。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别人怀疑自己也是舞弊涉事者,只能在心里嘀咕。 十日之后,学子再次进场, 经了九天的考试,最终从礼部贡院出来之后, 看见外面的太阳,总算松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阅卷官也陷入了繁忙的阅卷工作中, 只想尽快给陛下一个答复。 三月二十,杏榜公布,梁君阜和季同知站在榜前,看着自己第一、第三地道成绩,纷纷相视一笑,之前的坚持, 总算有了结果。 通常情况下会试之后的殿试大多是在三月十五,但此次情况特殊,有所延误,就定在了四月初五。学子好好休养生息,也还有一些时间以供备考。 四月初五, 三百余名学子齐聚太和殿,帝王高居上首,姿仪威重,学子纷纷屏气凝神,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殿试考一日,日暮交卷。陆则在帝位上座,面前摆着一应奏折,在批阅奏着的间隙时不时往下看一眼,有的学子神情镇定自若,下笔如有神,有的学子则抓耳挠腮,紧张紧促,个人心性,可见一斑。 燕陵秋则立在他身旁,替他研磨沏茶,福顺的活全被他抢了去,当事人却还一点不恼,站在另一侧笑呵呵地看着二人,心想燕大人可总算开了些窍。 待到太阳落山,学子作答时间结束,考官收卷。殿试时间紧,三百多份卷子需要阅卷官在一日之内确定名次,另择十份卷子,呈与陛下一观,确定下一甲三人。再一日,榜单公布,诸学子金殿传胪,十数年的寒窗苦读,也算有了结果。 京都大街上,一甲三人打马游街,端的是风光无两。街道两旁年轻的小姑娘也是含羞带怯,将自己所携香包、花瓣纷纷扔了过去。新科进士走过大街,已是满身芬芳,香气扑鼻。 陆则站在临街二楼,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道:“京城倒是许久未曾这般热闹了。” 章先林一事牵扯出不少人,光是抄家都不知抄了多少,京中百姓也有感朝中凝重的气息,做事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如今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倒是难得的热闹。 燕陵秋立于他身侧,闻言道:“陛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会越来越好的。” 陆则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说的没错,朕还得努力才是。” 他双手负于身后,偏头看他:“走吧,琼林宴就要开始了,朕也想去看看我大雍的人才。” 燕陵秋随之而动。 从会试重考到现在,他接连忙了有一个月,期间大多是待在贡院,鲜少会出去,更不必说是陪在帝王身侧。他本以为这段时间的忙碌可以让他弄清自己的心思,也能让帝王冷静冷静,却不料每每隔三差五,皇帝都会派人前来贡院松懈赏赐点心,在外人看来只是陛下关心会试,并无多想。只有燕陵秋拎着看着福顺提来的食盒,看着里面的御膳补品,不知该如何言说。 督公明白皇上的心意便好。 皇帝的……心意? 燕陵秋不愿多想,可又不得不多想。 如今一月时间已过,他再次回到帝王身边,却不知该如何自处,好在帝王行事一贯温和,倒是未令他有所不适。 琼林宴,虽是惯例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国宴,但并不是每一次皇帝都会亲至的,偶尔派一位亲信重臣前来,已是给足了面子。 但这届学子显然很幸运,碰上了新帝登基第一次科举,又出了舞弊之事,因此皇帝格外重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陆则到的时候,学子百官已到得差不多,帝王御驾前来,众人纷纷叩首,陆则高位上坐,面上带笑,抬手示意道:“诸位不必多礼。今日琼林宴,乃是庆贺我大雍又得人才,各位自可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众人叩谢皇恩,列席而坐。为表皇帝看中,宴上所用饭食酒水皆是按照国宴水准而做,一连串的宫人陆陆续续奉上菜肴,中间亦有舞姬雅乐,丝竹悠悠,气氛怡然。 诸位学子头一次同皇帝距离如此之近,一开始难免拘谨,可到后面便慢慢放松心神,与同坐的学子谈文论赋,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宴会逐渐走上流程,皇帝为新科进士赐下袍、靴,勉励学子为民办事,为国尽忠,当个好官。 诸学子得赏,自是心中亢奋,新科探花郎兴起而作一首诗,先是言及十年寒窗,最终进士及第,打马游街,春风得意;又转而赞扬皇帝丰功伟绩,治下海晏河清,令我等有才可报家国。 皇帝闻言,自是大喜,又赐下了些赏赐。燕陵秋立在他身旁,目光朝那探花郎看去,就见对方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一身红衣斐然,衫袂飘飘,远远望去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倒是不负探花之名,燕陵秋慢慢收回目光。 有了探花郎珠玉在前,众学子也纷纷鼓起勇气,更加积极主动地展现自己,说不准就能入了圣上的眼,未来的官途,也能更加顺畅。 既是宴饮,便少不了喝酒。燕陵秋一直记挂皇帝孝期未出,见他端起酒盏凑近唇边,不由轻声提醒:“陛下。” 陆则回眸看他,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不由轻笑出声:“陵秋莫不是忘了,一月已过,朕已出孝期。” 燕陵秋一怔,旋即道:“是臣忘了时日。”他忙了一个月,恍惚以为如今还是上次他们一起在游船上饮酒的时候,陆则不能喝,便全让他喝了。 陆则看着他道:“这酒的味道不错,陵秋可要用一些?” 燕陵秋低眉浅笑:“臣酒量不好,便不在这大庭广众下献丑了。” 陆则便没再强求他。 宴会继续。 这届进士半数以上都是年轻人,相对而言更能放得开。宴会场面慢慢热闹,学子们陆陆续续起身作诗献词,表达喜悦赞颂帝王功绩。 这个世界男子簪花风潮流行,在琼林宴上,天子赐花亦是一项流程,也是一种荣耀。酒过五盏,便宴会暂歇,由皇帝赐花,众进士皆得簪花,俯身拜谢圣恩。 如今是春日正盛的时候,百花齐放,礼部挑了不少花朵,待呈至帝王面前时,本是象征性地给他看一眼,却不料帝王的目光在盛花的盘中一顿,随即手指微动,挑了一株艳丽的海棠出来。 呈花宫人先是一顿,随后又慢慢退去,将那花朵分与各位进士。 陆则看着他们叩谢皇恩,搭在桌案上的手微动,秾艳的海棠花衬得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隐隐可见其上青色的筋脉。 燕陵秋目光落在他手上,又在那海棠花上一顿,唇瓣微抿,并未做声。 琼林宴持续时间之久,帝王每日繁忙,能露一面已是对新科进士极大的恩宠,自然不可能久待。 圣驾离开,进士们虽心生遗憾,但此时亦有不少大臣在此,便又很快恢复了热闹。 琼林宴在皇家园林琼林苑特定划了一片区域举办,待远离人群后,周遭慢慢清静下来。陆则往前走着,手中把弄着的海棠依旧明艳,福顺和燕陵秋紧跟其后,却不料陆则脚步忽然一顿,直接停了下来。 此处四周无人,安然清净,微风拂过,一旁的池中水波微晃。 陆则回过身来,陵秋抬眸看他,神色疑惑:“陛下?” 陆则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却是往前伸出了手,指尖的海棠色泽浓稠。燕陵秋只见他手指落于自己耳畔,温热的手指轻轻蹭过耳朵,发间似有什么东西缓缓插.入,随后,慢慢生根。 燕陵秋身子微微僵硬,等着他动作完成,看着他收回手,指尖的海棠已不见了踪影。 他心下似有所感,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了耳畔的地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陆则轻轻笑出了声,眉眼微弯,恍惚间能看到柔暖的情意,能将人溺在里面。 燕陵秋心下一颤,便见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耳畔的某个地方,随后,手指慢慢往下滑,似有若无地落在了他眼尾那一处小痣上。 燕陵秋呼吸微窒。 “陵秋今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帝王眉眼懒散缱绻,语调轻柔缓和:“甚是好看。” “啪”的一声,燕陵秋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屏障,缓缓地生根,发芽。 他唇瓣动了动,良久过后,才声音微哑道:“陛下……您喝多了。” “……是吗?”陆则偏了偏头,神色若有所思,看着他,却又带着笑:“陵秋说喝多了……那便是喝多了吧。” 第 103 章 回到车上后,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燕陵秋经了方才的事,本想坐在车外,福顺却笑呵呵地开口道:“陛下饮了酒, 恐需人照顾, 还望督公多多费心。” 燕陵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僵着身子坐了进去,好在陆则饮了酒,似乎稍有不适,上了马车就阖眼小憩,燕陵秋这才能稍稍松一口气。 马车驶得不快, 但也难免细微的摇晃,陆则似乎酒劲上头, 脑袋靠在车厢壁上,眉头轻蹙,有些不适。 燕陵秋在一旁看了半晌, 终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陛下……” 陆则睁眼看了他一眼,懒散地哼了一声,全当应答,只眼眸朦胧,似有醉意。 燕陵秋顿了顿,道:“陛下可要喝些茶水, 解解酒?” 陆则沉默了一会,才慢吞吞道:“不必……”他说:“朕只是有些乏,歇一会便好了。” 想起上次自己醉酒陆则衣不解带的照顾,沉默了一会,燕陵秋终于往他那边凑了凑, 低声道:“陛下,臣给您揉揉吧。” 陆则睁开眼睛看他,燕陵秋神色不变,垂在膝上的手却有些收紧。 陆则看了他半晌,道:“不用。” 燕陵秋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到肩膀处一沉,偏头一看,陆则脑袋已经靠到了他的肩上:“朕靠一会就好。” 对方头顶细碎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他的脖颈,又痒又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燕陵秋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可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慢慢平稳后,他顿了顿,到底是不忍心,肩膀微微动了动,给他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马车继续往前驶着,途径小片颠簸,燕陵秋下意识揽住他的肩膀,等反应过来后,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许久未收回来。 他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耳根后面却有些不明显的红。 直到驶进皇宫内殿,马车停下,燕陵秋才算松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肩上的人,正有些发愁该怎么把他弄下马车,就听陆则声音嗡嗡的:“到了?” 燕陵秋一愣:“到了。”他顿了顿,又问:“陛下没睡?” 陆则坐直了身子,神色困顿:“迷迷糊糊好似睡着了,车子停下便又醒了。” 肩膀处的重量忽然消失,连带着残存下来的热度也即刻消散,随后的轻盈与凉意却让燕陵秋有些不适应,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他把心思收敛,上前扶着陆则,边往外走去,边道:“陛下当心。” 陆则虽是有些醉了,但好在不哭不闹,走路也还算顺当。下了马车后,福顺借口要去给陆则准备醒酒汤,麻烦燕陵秋把他送回寝宫,燕陵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无可奈何。 好在有宫人在前方引路,还算顺当的地把陆则送回寝殿。 “陛下当心。”将人安置在床上后,燕陵秋轻舒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躺在龙床上一脸倦色的帝王,他踟躇了片刻,出于某种心理,还是没把他的外袍褪下,只轻手轻脚将锦被替他盖上,想着福顺回来后,应当会注意这些。 他在床榻旁站直了身体,垂眸又看着陆则紧锁的眉心,手指不由轻轻颤了颤,却到底未有什么行动,只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他转过身去,正欲提步离开,手腕处却蓦地一紧。燕陵秋心下一惊,回头一看,手腕处的力道一重,整个人就被拽倒在了床榻上。 下一瞬,腰间一紧,一只大手揽在了腰间,紧紧箍住。 “陛下!”燕陵秋惊呼出声,一贯沉静的眸子瞬间瞪大,呼吸急促。 陆则似乎醉得不省人事,又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声音低低道:“别怕。”他声音含糊,近乎微不可查:“朕只是想抱抱你……” 燕陵秋侧躺在床榻上,身后是帝王温热的身躯,胸前是砰砰跳动的心脏,清晰可闻。 他眨了眨眼,只觉唇瓣有些干涩:“陛下……” 陆则双眸轻阖,似是醉得不轻,又似是全然清醒,他揽着怀中的腰肢,喃喃道:“朕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细微低沉,直直地穿透耳膜,直入心脏。 燕陵秋心下一窒,之前的怀疑、试探,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答案。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低哑:“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陆则拉长声音“嗯?”了一声,燕陵秋身子微微僵硬,在这一刻,所有的自欺欺人都消散而去,不想再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只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说:“陛下……为什么要对臣这么好?” 身后一时陷入沉静,燕陵秋等了片刻,久到以为陆则已经沉沉睡去,嘴角不由自嘲地扯了扯,就听身后带着喟叹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对你好,陵秋当真不知道吗?” 燕陵秋眨了眨眼,目视虚空,一时没有回答。 知道吗?或许是知道的,也或许是不知道的。他自幼入宫,在最底层摸爬打滚,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什么场合没见过?他自认能看透别人的心,能看清楚他们想要玩的把戏,可唯独陆则,尽管看清了,却也摸不透。 他到底是不甘心,不甘心于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低声道:“陛下所为,是在防备臣吗?” 就如半年前那般,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手段? 陆则沉默片刻,忽地低低笑道:“防备?你以为我是在防备你?” 燕陵秋紧抿着唇不说话,就听陆则喃喃道:“什么防备?又是在防备你……还是在防备朕自己?” 他说:“不过是情难自禁罢了……” 燕陵秋心头蓦地一股酸酸涩涩,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听他说:“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只是朕从前不知道这些,不明白,所以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如今……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燕陵秋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陆则态度的转变,从前与现在的鲜明对比,他仿佛能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发现自己心意时是如何的纠结,又是如何一步步的明白,看清自己,走到现在这个局势。 之前所有的种种,好像都有了解释。 只是…… 他扯了扯唇角,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若是他是个正常人,若是—— 一个帝王,一个太监,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燕陵秋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陛下醉了。” 身后的人闻言轻轻笑了笑:“是醉了……”他承认了,燕陵秋却一时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 腰上的手被松开,燕陵秋还没来得及失落,紧接着肩头上就覆上了一股力道,强迫着他转过了身。 燕陵秋有些僵硬,也有些乖顺,并未反抗他的力道。 两人面对着面,燕陵秋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陆则眸中含笑:“朕是醉了,不然陵秋怎么会在朕的床榻上?” 燕陵秋喉结微微一动,心下好像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地难受。 陆则伸出手,燕陵秋没有躲开,看着他的手指慢慢点到了自己眼角的那枚小痣上,听他说:“陵秋这一点痣真好看。” 燕陵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则却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问道:“讨厌朕这般对你吗” 燕陵秋目光轻轻移走,喉咙有些发干。 他没有回答,而是道:“陛下,先歇会儿吧。” 陆则问:“陵秋陪着朕吗?” 燕陵秋下意识想脱口而出,到最后还是克制了住。他没有承诺,只是道:“陛下,睡吧。” 陆则揽着他的腰,心满意足地阖上眼。 燕陵秋目光看向一旁,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将视线落到他脸上。 帝王面容生得英挺俊朗,燕陵秋早已知道,却是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他。那双狭长的眸平日里总是充斥着帝王的威仪,唯独在他面前,是一贯的温和。 燕陵秋手指轻轻动了动,他慢慢抬起手臂,想学着他的样子点点他的眼角。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面旁时,忽然顿在了半空中。 片刻后,燕陵秋缓缓收回了手。 罢了…… 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又何必贪心? 如此以后,只会越求越多。 燕陵秋敛下眉眼,在确定陆则陷入沉睡的时候,他抬起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陆则一开始还有些抵触,但在燕陵秋把他的手放回床榻上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被褥,而后,慢慢收拢。 燕陵秋看着他手中的被褥,沉默片刻,拉起锦被,替他盖上。 轻手轻脚地出了寝殿门,福顺正在殿门外候着,看着他后明显惊讶,表情都来不及收回。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并未追究,只是道:“陛下歇下了,劳烦福顺公公着人替陛下换身衣裳,擦洗一番。本督这便告辞了。” 福顺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忍不住一跺脚,哎呀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恼自家陛下没抓住机会还是怎么着。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就见自家陛下正靠坐在床榻上,哪里有一点睡着的样子? “陛下!”他忍不住拉长声音唤了一句,陆则觑了他一眼,揉了揉额角,没说话。 …… 新科进士入朝,朝中多了些新鲜血脉,明面上不显,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 章先林及其党羽的事算是彻底过了去,朝中诸事运转顺畅,气氛也不似之前那般紧绷。 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文武百官开始关心后位。 上次琼林宴上,陆则饮酒一事都被大臣看在眼中,再一算,可不是已经过了三年,出了孝期? 当今圣上已经二十有二,寻常人家男子早已成婚,有的连孩子都能跑能跳了。而当今圣上莫说子嗣,后宫都是空无一人,全然沦为了摆设。 之前是皇帝坚持为先帝守孝,朝臣念在他一片孝心,自是无法反对,如今既已出了孝期,那立后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因此,近来半月,文武百官频频上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嗣至关重要,愿陛下尽快立后,同时大选秀女,充盈后宫。 前几日陆则还将这些奏折都打了回去,说着容后再议。可如今百官在朝会上却纷纷议起此事,陆则拖一日,他们便催一日,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陆则被他们吵得烦,索性把奏折一扔,去校场射箭去了,同行的还有一些侍卫,并翰林侍讲周青远,也是此次科举探花郎。 章先林在朝中经营数十年,人脉遍布之广令人心惊,就连翰林院中也有不少其党羽。如今出了此事,自然是被一一削去,如若不然,周青远这么一个初入翰林的新人,不熬个两三年,怎么可能得到天子讲官的机会? 翰林侍讲掌为皇帝进读书史,讲解经义,以备顾问应对[1],但陆则今日被他们闹得烦,不想再听人在耳边唠叨,直接把人带到了校练场,又让人备好了弓箭与箭镞,弯弓搭箭,百米之外,正中靶心。 那周青远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见状立刻叫好,一首诗脱口而出:“林暗草惊风, 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 没在石棱中[2]。陛下箭术高超,当真令人佩服!” 陆则放下弓箭,回身望他,闻言忍不住轻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他弯弓拉弦,又是一箭射了出去,边道:“作诗作得好,就是不知,这射之一道如何?” 君子六艺,其中就包括射之一项。 周青远到底是年轻人,见陆则好说话,也不由骄傲出声:“同陛下自是比不得,但在臣周围人中,也算得上一个神射手了!” “哦?”陆则兴致勃勃,将弓箭朝他扔了过去:“如此,便来试试。” 周青远一把抓住,跳上了擂台,边拱手对他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则立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就见周青远姿态娴熟地拉弓射箭,眸子微眯,手指一松,“咻”的一声,箭镞破空而出,直直插入靶心正中央。 他收箭而立,眉眼意气:“陛下,臣献丑了!” 陆则哈哈一笑:“朕看爱卿是谦虚了才对。爱卿这箭术,入翰林委实是屈才了,合该征战沙场,必能取敌首级于百里之外。” 周青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过誉了,微臣雕虫小技,在大将军眼中只怕是不值一提。” 二人又比试了几场,周青远不似那些官场老油条,没有刻意相让,几局过后,双方竟是打了个平手。 燕陵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人这一幕。 年轻的探花郎容貌俊朗,眉眼恣意;而帝王则是神态轻松,眸中含笑。 燕陵秋脚步一顿,远远望着台上相谈甚欢的两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凝涩。 第 104 章 直到一旁的福顺惊讶出声:“陛下, 督公来了!” 陆则这才回头一看,见着来人眉宇间又柔软了几分,笑道:“陵秋来得正好。” 燕陵秋抬眸看他,见他对自己伸出手, 道:“正好朕在于周侍讲比试射箭, 如今战况胶着, 打成了个平手,只剩最后一箭,陵秋来了,正好助朕一臂之力。” 燕陵秋看着那只大手,目光又落到他身上, 唇瓣微抿,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陛下, 臣于射之一道上并不精通。” “无妨,朕教你。”陆则笑道:“不过玩乐一番罢了,输赢无需放在心上, 再说了,朕也不是输不起。” 他说:“来。” 燕陵秋看着一旁持箭而立的青年,又落在面前的大掌上,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握了上去:“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则拉着他一用力,燕陵秋顺势上了擂台。回眸看着一旁姿容出众的探花郎, 周青远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燕大人。” 燕陵秋微微颔首:“周大人不必多礼。” 陆则行至他身边,看着周青远道:“这最后一箭,便由周卿先来吧。” 周青远一拱手,笑容爽朗:“那臣可就不客气了。” 他侧身而立,弯弓搭箭, 弦如满月,瞄准片刻,指尖微动,箭镞破空而出,直直插入了靶子正中心。 又是一个十环。 “爱卿好箭法。”陆则赞道:“得亏大将军未在此处,不然看到爱卿这百步穿杨的箭术,怕是要直接去翰林院抢人了。” 周青远爽朗一笑:“陛下谬赞,若能征战沙场,为国建功,想来也是一件美事。” 燕陵秋在一旁看着,嘴角轻抿,姿态有些严阵以待。陆则在他身旁,见状轻笑:“紧张了?” 燕陵秋抬眸看了他一眼,面上笑容不浅不淡:“陛下都夸了周大人箭术高超,臣于此道平平无奇,紧张不是在所难免?” 他语调平静缓和,不见丝毫敌意,周青远却不知为何,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陆则却是道:“安心,有朕在呢,怎么会让你输?” 燕陵秋看着他,陆则将手中的弓箭塞到他手里,站到了他背后。 “陛下?”后背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燕陵秋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低声唤了句。陆则在他耳边道:“专心。” 燕陵秋这才勉强收敛心神,他抬起手中的弓箭,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上面去。 “别紧张。”陆则捏了捏他的手臂:“放松。” 燕陵秋身子僵了僵,想要放松,却怎么都放松不了。 好在陆则并未强求,只是一手落在他的右肩上,往后掰了掰,道:“侧身站着,左肩对准靶子,身体微微向前倾。” 燕陵秋喉结微微动了动,目视前方,调整好姿态。 一旁的周青远见了,忍不住扬了扬眉,总觉得有些不对。 “很好。”陆则在他耳边低声道,又攥住他的手,调整他手指和弓弦的位置:“左臂微微下沉,往前推,再配合右肩往后拉的力道,把弓拉开。” 燕陵秋按照他的话拉开弓,呼吸微微窒了窒。 陆则一手握着他的左手,一手捏着他持箭的右手,问:“对准靶心了吗?” 燕陵秋只觉得浑身都被包裹在他的怀里,周身全是他的气息,不由僵硬地点了点头。陆则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边,在燕陵秋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耳根红了一片。 陆则垂眸看了一眼,眸中笑意闪过,显然心情很好。 他说:“别紧张。” 燕陵秋舔了舔唇,陆则道:“右肩继续使力,确定瞄准了之后,松开手指。” 燕陵秋深吸一口气,摒除周遭并心中的杂念,眸光认真,看着远处那一点殷红的靶心,手指一松,箭镞“咻”的一声,破空而出! 与此同时,燕陵秋的心也紧紧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听到一声沉闷的“噗”声,定睛看去,箭镞已经扎在了靶子上。 十环。 燕陵秋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陆则轻轻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陵秋真棒。” 燕陵秋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匆匆回过了头。 陆则看着他那红润的耳垂,眸中笑意深厚。 碍着还有旁人在此,陆则松开了手,看着一旁的周青远道:“看来今日是分不出胜负了。” 周青远拱手道:“陛下文治武功无一不精,有此君主,实乃我大雍之福,微臣佩服。” 陆则笑道:“爱卿不愧是读书人,这张嘴,也是让许多人难以企及。” 周青远马屁被揭,倒是毫不窘迫,反而坦然自若道:“微臣所言,句句从心,同读书人又有何关系?” 陆则哼笑一声,目光回到燕陵秋身上,温声问道:“可还想再试试?朕教你。” 方才是多亏了陆则,才能射出十环的好成绩,燕陵秋本身水平却是没到的。 燕陵秋有些迟疑,箭镞由射出到中靶的感觉的确很让人兴奋,但想起刚才二人的亲密接触,燕陵秋又有些难以适从。 他不说话,陆则只当他答应,回头看着周青远道:“时辰已经不早,爱卿且先回去吧,待日后有机会,再做比试。” 周青远是个心思剔透的,方才帝王手把手教燕陵秋射箭就隐约察出不对了,如今陆则明晃晃赶人的态度,更是让他忍不住往一个方向想。 面上不动声色,周青远十分知情识趣,拱手告退:“微臣告退。” 等人离开之后,陆则才看着燕陵秋:“再试试?” 燕陵秋犹豫着点了点头,陆则立在他身后,动作慢条斯理的纠正着他的动作:“方才教你的要领,可都还记着?” 周围没了人,燕陵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不由再次高高吊起,他说:“大致记得。” 陆则垂眸看了眼他的动作,却并未再动手动脚,只是道:“身子不要紧绷着,之后容易酸痛。” 燕陵秋应了一声是,却还是未见放松。陆则把他虚虚拥在怀里,抬手帮他调整姿势,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陵秋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 燕陵秋似是想到了什么,捏着箭镞的手蓦地一紧。 陆则目光在他泛白的指尖上划过,听他慢慢说:“陛下怎知臣是有事来找陛下?” 陆则沉默了一会,慢慢笑道:“不然呢?” “陵秋最近不是在躲着朕吗?” 燕陵秋心里蓦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识想回头看陆则,却又硬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知道。 燕陵秋脑海里只剩下这种想法。 他记得那日发生的一切。 燕陵秋脑子乱哄哄的,想到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又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刻意的躲避。 陆则握着他的手,往后拉开弓弦,慢慢出声:“不说吗?嗯?” “臣……”燕陵秋张了张嘴,想起自己的来意,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则握着他手的动作微紧,将弦拉开到极致,在他耳边低低道:“松手。” 燕陵秋下意识松手,箭镞飞射出去,下一刻,落在了靶子上。 八环。 他神色有些恍惚。 “偏了。”陆则淡淡地陈述:“陵秋退步了。” 燕陵秋看着那还在晃动箭镞羽端,神色怔然。 他慢慢放下弓箭,陆则见状道:“不再试试了?” 燕陵秋却兀地开口:“陛下……”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燕陵秋却喉间干涩,半晌过后才道:“朝中诸位大人……来找臣。” “……让臣劝陛下,早日立后。” 陆则静默了一瞬,才应了一声:“嗯。” “他们倒是机灵,想到去找你了。” 燕陵秋捏着弓箭的手紧了紧。 就连外人都知道他在帝王面前有多受宠,才会在这种事上,找他来劝说。 陆则轻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儿:“也是可笑,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方才在看到你的时候,朕还是忍不住想,你是不是考虑好了,来给朕一个答复的。” 燕陵秋心里蓦地一点点地疼了起来,像细密的针,一下一下地扎着。 陆则抬起他握着弓箭的手,瞄准靶心,声音平缓:“所以呢?陵秋既然来了,是想怎么劝朕?” 燕陵秋睫毛颤了颤,右手被他牵着握住了箭镞尾端,搭弓上弦,由他带着,瞄准靶子。 他虚虚地看着远方,整个人都由他带着动作,拉弓,瞄准。 手臂肌肉紧紧绷着,正如此刻的心情,经不起丁点颤动。 燕陵秋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唇瓣崩成了一条直线,感受着身后的温热,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曾说……陛下心仪之人,是能为陛下分忧解难的,还需得相貌出众,最好是同陛下一同长大,知根知底的……” 陆则垂眸看着他,见他小幅度地舔了舔唇,问道:“陛下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人选?” 陆则说:“朕若说是呢?” 燕陵秋呼吸微微一窒,艰涩开口:“那陛下可曾想过……那人出身卑贱,五经不识六艺不通,陛下贵为天子,合该找个出身名门的贵女,而非…… ” “而非什么?”他话尚未说完,陆则便打断了他,他目视前方,神色淡淡:“出身卑贱又如何?□□皇帝亦是草芥出身,不还是打下了这天下?至于五经六艺,又有谁说一定要会?他不想学,便不学,他若想学,朕便教他。” 话音刚落,燕陵秋被紧紧握着的右手便是一松,手中的箭镞穿破空中的重重阻碍,义无反顾地射进了靶子正中心的位置。 陆则放下他的手,声音平静道:“朕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便不会轻易开口许诺什么。” 燕陵秋看着那雪白的箭羽,神色怔怔。 “朕是皇帝,所求无非是一知心人,他若对朕有意,旁的那些,又有何妨?”陆则收起弓箭,垂眸看着他:“朝中大臣也好,后位皇嗣也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他不需要考虑这些,他需要想的,只是愿与不愿,给朕一个答复便好。” 燕陵秋颤颤抬起眸子,对上他的视线,能感知到他毫不掩藏的认真与执拗。 陆则又问他:“所以,陵秋想好了吗?” 燕陵秋唇瓣动了动,慢慢摇了摇头:“臣不知……” 他未经过情爱,也从未想过情爱,不明白自己对陆则的这一份心意,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那般。 陆则见状,却是笑了,他神色渐渐柔和,道:“没关系,那朕换个问法。”他言罢,一手轻轻挑起他的下颚,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了一吻,又往后推开,垂眸问他:“朕这般对你,可讨厌?” 额间温热湿润的触感仿佛犹然可感,燕陵秋未料到他这般动作,眼睛慢慢睁大,怔愣地看着他。 陆则一扬眉:“不说话?” 他压低了声音:“是不喜欢还是不好意思?” 燕陵秋嘴唇动了动,好半天后,才道:“不讨厌……” 陆则眸中染上笑意,手上故技重施,这一次却是吻在了他的脸颊:“这样呢?” 燕陵秋对上他温柔的注视,莫名觉得唇瓣有些干涩。 他摇了摇头。 陆则耐心十足,继续往下,贴上了他的唇角。 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分开。 燕陵秋可清晰到感知到他的鼻息喷在自己面颊上。 陆则眼睫低敛,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未有抗拒的姿态,捧着他脸颊的拇指慢慢滑动,落到了他的唇上。 燕陵秋心跳得忽然很快,眼睛都不受控制地眨了眨。 陆则落在他唇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满足地看着他柔软的唇瓣微微变化,眸色渐深。 他对上燕陵秋的眸子,轻声问道:“知道朕要做什么吗?” 燕陵秋呼吸慢慢急促。 陆则说:“不反对的话,朕就当你也是对朕有意的。” 他凑近了他,鼻息微微沉重:“嗯?” 燕陵秋此时心跳如雷,理智告诉他应该往后退,可感情上却无法拒绝。 他在想他刚才的话,想这些时日以来的对方的所作所为,想他们认识以来的种种种种。 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句:“陛下是何时……” 陆则似有所觉,看着他慢慢道:“大半年前。” 他说:“朕在梦里,总是梦到一个人。” “梦到一次,两次。” 他扶着他鬓角的碎发,低声喃喃:“从那以后,就再也忘不掉。” 燕陵秋闻言心里一颤,看了他良久,看他的眉眼,看他的鼻梁,看他的唇。 好像有什么枷锁在悄悄散去,燕陵秋猛地抬头,好似抛却了一切,孤注一掷地吻上了他的唇。 罢了,罢了…… 不管以后如何,最起码这片刻的欢愉总归是真实的。 毕竟……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第 105 章 两唇相贴, 彼此刻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柔软,燕陵秋眼睑轻阖,睫毛微颤,屏着一口气, 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身子慢慢往后退了退, 正要离开, 腰间却箍上了一只大手,按着他往前倾。 燕陵秋瞪大了眼睛,轻唔了声,身子和他紧紧相贴,整个人好像都被他攥进怀里。 他脑袋往后稍动, 陆则眸光微动,却并未阻止。 他看着陆则的沉色的眸子, 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一下。 腰间的大手越发收紧,陆则面上却仍旧平静,只那微哑的嗓音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说:“什么意思?” 燕陵秋咬紧下唇, 心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声音略微干涩,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道:“……陛下心中所想,亦是臣心中所念。” 扣在腰间的五指好像要掐进他的腰里,迫使他靠得更近, 燕陵秋轻吸一口气,眼睫轻轻颤了颤,慢慢道:“臣对陛下……有不轨之心。” 他见陆则的眸色浓得能滴出墨来,莫名察觉到有些危险,身子无意识地想往后退, 却被腰间的手阻住了行动。 陆则目光幽深,声音轻柔飘忽:“怎么个不轨法?” 燕陵秋唇瓣微抿,眼神不自觉地落向一旁,耳根上面泛起了红意。 “陛下……”他讷讷开口,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大胆地一点一点向上,握住了他的手。 他慢慢抬眸,眼眸微润,似在求饶地又唤了一遍:“陛下。” 下一瞬,手指被人紧紧握住,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插进了插进了他的掌心,撬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腰间的手滑到后脑,直至微微用力,下一瞬,陆则便低下头来,吻住了他的唇。 不同于方才自己的轻描淡写,这个吻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汹涌情潮,燕陵秋瞪大了眼眸,感觉着自己牙关被不容反驳地撬开,唇齿间紧紧相依,舌尖的轻微触碰便让人浑身发软。 扣在后脑的手微微收紧,燕陵秋感觉自己被毫不犹豫地攻略城池,口腔中每一寸领土都被人侵占,空气也变得极为稀薄。 燕陵秋平时性.欲淡薄,从未想过,仅仅是亲吻就能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眼眶潮红,对这种陌生的感觉又陌生又惧怕,慌忙之中感觉不受自己控制,声音断断续续地有些颤抖:“陛、陛下……” 他一只手抚在他胸口,有些无力地推拒着,眼尾泛红:“别、别……”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有些刺激,又有些心慌,更多的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事的羞涩与窘迫。 “这是外面……” 陆则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便慢慢温柔了起来,扣在他脑后的大手松了松,带着春风化雨的柔和轻轻抚摸着,似在安慰。唇上的吻也轻柔了许多,一点一点的轻啄着,也让燕陵秋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他攥着他衣襟微微紧了紧,陆则垂眸看着他,又怜爱地在他额上印下了一吻。 他低低开口道:“陵秋,朕心悦你。” 燕陵秋心下一软,像是浸泡在温泉水里,慢慢膨胀,软化。 他靠在他胸前,耳根浸透了红润的色泽,小声开口:“臣亦如是。” 陆则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燕陵秋往后缩了缩,有些不自在地道:“陛下,这是在外面……” 虽说宫中规矩森严,鲜少会有人来此,但万一被人撞上,看到了这一幕又该如何是好? 他自己是不在乎什么名声,左右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帝王不一样。 燕陵秋不希望他身上有任何污点。 “没人敢看。”陆则说,却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垂眸替他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发,道:“今日可还有事?” 燕陵秋顿了顿,摇了摇头。陆则摸着他的手:“去乾清宫?”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陆则低低笑道:“不做什么,就是想多看看你。” “一起用午膳?” 燕陵秋脸颊微红,这才点了点头。 · 回到乾清宫后,福顺已经提早让御膳房准备好了午膳,看着两人坐在一起,笑呵呵的,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陆则又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嘴角连忙扯平,一本正经地垂首而立。 陆则哼笑了一声,道:“得了,这儿不用你伺候,出去吧。” “诶,是是。”福顺这才又笑了:“奴才这就去准备。” 准备什么,却没说。 殿内一时没了人,燕陵秋这才有些放松,陆则看着他,给他夹了一道菜乳鸽肉,道:“多吃些,你太瘦了。”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嚼了两口,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则忍不住笑:“朕脸上有花不成?” 燕陵秋摇了摇头,他又挟了一箸菜,慢慢吞下去,才道:“陛下喜欢胖一点的?” 燕陵秋有些苦恼,他自幼便瘦。幼时是吃不饱,也吃不上好东西;长大后慢慢身居高位,每日也算是锦衣玉食,但仍旧是吃不胖。 陆则若是喜欢胖的…… 陆则一愣,旋即哑然失笑:“想什么呢?” 他点了点他脑门,语气无奈宠溺:“朕是觉得你太瘦了,腰上没二两肉,细得朕一只手就能握住,长此以往,对身子不好。” 他说:“朕喜欢的是你,无论胖瘦,都只是你罢了。” 燕陵秋没说话,耳根却悄悄地红了。好半天后,他才默默反驳:“臣不瘦的,臣只是吃不胖。” “无妨。”陆则又给他舀了一碗鸡汤,慢条斯理道:“日后朕每日看着你吃,多吃一些,总能慢慢胖起来的。” 燕陵秋看着碗里的汤,迟疑了片刻,还是给他挟了一道菜,对上陆则的目光,轻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也该多注意身体。” 陆则眉眼柔和:“有陵秋这句话,日后朕定会注意身体,长命百岁。” 燕陵秋抿唇轻笑,没有说什么陛下万岁的话,只是拿起调羹,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鸡汤喝了干净。 用过膳之后,两人也未远去,只在乾清宫内四处转了转,全当消食。陆则牵着他的手,燕陵秋本还担心被宫中宫女太监看到,想要挣脱,陆则却道:“无需在意他们。” 燕陵秋以为福顺会处理,又想着是在乾清宫内,旁人想来也不敢随意嚼舌根,就把心里的担忧放了下去,随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在青石板上。 如今已是四月中,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两人便沿着树荫下面走,边说着: “各地的春耕已经全部结束,惟愿今年风调雨顺,百姓能有个好收成。” “陛下一心为民,想来也会打动上天。” “李进忠前些日子上书,说蛮族那边又有些不老实,须得警惕防范,到时候若是打起来,粮饷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蛮族一直虎视眈眈,先帝时期被打怕了,时隔这么久,又换了位新王,生出异心也是难免。” “朕晓得,只是南方多瘴气,怕是也不好对付。” “臣到时候派人去征集南方的大夫,若是能破解瘴气者,重重有赏。提前准备好,总归是有法子的。” 陆则看着他笑道:“陵秋知朕心也,甚好。” “陕西地区去岁大旱,今年不知如何,需得让陕西巡抚多加注意,万不可再出现永宣三年,河南大旱,皇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事了。” “陛下可派心腹前往陕西,协助巡抚办事。一来监督,二来也是如有不对,可早做打算。” “善。陕西地处特殊,灾情频繁,需得长远考虑。前朝修有大运河,北至涿郡,南及余杭,只不过经年累月,部分河道难免有堵塞的情况。朕欲疏通河道,此外再多修一条线路,南水北调,缓解北地旱灾频发的状况。” 燕陵秋皱眉:“只怕工程量大,劳民伤财。” 陆则低头看了他一眼,道:“又并非一年一日之功,徐徐图之,多做长久安排,方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燕陵秋眉头微松:“陛下心系百姓,是大雍之福。” 陆则牵着他的手微微晃着:“朕也是有私心的。” 燕陵秋疑惑地看着他,陆则却没说,只看了眼天色,道:“中午日头正盛,可要午憩片刻?” 燕陵秋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才默默道:“那臣先告退……” 陆则握着他的手一紧,不放人。燕陵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就在这儿睡。”陆则说。 燕陵秋抬眸看着他,有些迟疑。 陆则再接再厉:“不做什么,就是抱着你睡一会。”他低声道:“朕都半个月没见着你了。” 燕陵秋闻言,想起这半个月自己刻意的躲着他,心下顿时就软了,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直到进了寝殿,燕陵秋身子还是有些僵硬的,等磨蹭着着躺到床上的时候,看着陆则脱去外衫的动作,沉默地往床榻里面缩了缩。 陆则躺下,一手把他捞了过来,燕陵秋身子越发紧绷,陆则却只是一手放在他的背后,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柔声道:“别紧张,朕不做什么。” 他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燕陵秋心下微缓,感受着他轻柔的吻,听着他低低的声音: “睡吧。” 两人姿态亲密,燕陵秋半缩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体温的热度,侧耳便能轻易听到他胸膛的心跳,砰砰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听着他沉稳有规律的心跳,眼皮不禁慢慢沉重,片刻后就渐渐阖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陆则感受着他逐渐沉稳的呼吸声,垂眸一看,眉间笑意温然,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才随着他一起进入梦乡。 · 燕陵秋没想到自己会睡那么久,醒来之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抬眼望向窗外,外面的阳光已经没那么刺眼。 身边也已经没有了人。 燕陵秋在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他抬眸看去,就见陆则从一边的桌案旁起身,放下手中书卷,提步走到床榻旁,温声问他:“睡好了?” 燕陵秋顿了顿,坐起了身子,下意识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裳,道:“臣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一个多时辰。”陆则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亲了亲他的额头,问道:“可要起来?” 燕陵秋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面对这样的温存,一时有些怔怔。 这才想起今天上午的事不是做梦,而是他们真的心意相通,还彼此相拥而眠了。 “傻看着朕做什么?”陆则不由好笑,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幼时没人会做,长大后没人敢做。燕陵秋看了他半晌,忽地凑上前,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很快缩回了床上。 陆则顿了一下,垂眸看着他,见他裹着锦被一脸羞赧警惕的模样,不由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刚刚理好的发瞬间又乱了起来。 他笑盈盈的:“想亲?” 燕陵秋看着他没说话,陆则点了点自己的唇:“对着这儿亲。” 燕陵秋一下红了脸,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陆则往前凑了凑:“陵秋若是不亲的话,那朕亲了?” 燕陵秋眼见着他慢慢靠近,抬手挡住了嘴唇,只露出一双眼睛,说:“我渴了。” 陆则但笑无言,眉眼柔和,往后坐了坐,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过来。 燕陵秋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还真亲手伺候他,一时有些惶惶,端着茶盏有些看着他。 “快喝。”陆则说:“想着你可能要醒了,朕吩咐御膳房准备了,现下也该差不多好了。” 燕陵秋这才抿了一口,然后一点点慢慢喝完。 陆则拿过茶杯,没叫宫女,先把茶杯放在一旁,又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出来。 “让尚衣局新制的衣裳,试试合不合身。” 燕陵秋垂眸看去,是一件单薄的春衫,整体呈淡青色,触感柔软顺滑。他看着陆则:“陛下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则道:“先前琼林宴的时候看那些学子多穿青衣,当时就觉得适合你,便让尚衣局准备了一套,前些日子刚送来。” 燕陵秋抚摸着布料,一时无言。 陆则笑着说:“穿上朕看看?” 燕陵秋这才下了床榻,迎着陆则的目光,哪怕明知没什么,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眨了眨眼没说话,陆则也就支着下巴装作不懂。 两人僵持了片刻,还是燕陵秋先挪开了视线,装作不在意地摆弄着衣服,想着也无妨,里面又不是没穿。 燕陵秋站了起来,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将他修长高挑的身形显露无疑。陆则斜倚在床榻边,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从肩上慢慢往下滑,到腰,到臀,再到亵裤包裹下的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 陆则目光灼灼,燕陵秋就是像忽视都忽视不了,他顿了顿,实在有些受不了,转头看向他:“陛下……” 陆则歪着头,一脸无辜:“嗯?” 燕陵秋微抿着唇,看了他片刻索性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速度,把外衫往自己身上一套,急急忙忙传好了。 却不料陆则眸色越发深沉起来。 燕陵秋一贯黑衣或红衣,都是偏向浓重的颜色,鲜少会着这种浅淡的青衣。他本就眉眼稠艳,平日里的红衣更是衬得气势逼人,难以直视。但此刻一身青衫,像是雨后青竹,凌厉的气质柔化了几分,也掩盖住了几分眉眼的浓稠压迫感,多了几分俊逸。 尤其是腰带一束,整个人修长挺拔,更是显得腰细腿长。 燕陵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大着胆子问:“陛下觉得怎么样?” 陆则坐靠在床架上,眸中色彩越发深沉,没回答,反而冲他伸出了手:“来。” 燕陵秋顿了顿,却还是走上前。 陆则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拉,燕陵秋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坐在了他的膝上,双手下意识撑在了他的肩上。 这个姿势燕陵秋要比他高上一些,陆则抬着头,轻声问道:“刚才唤朕,是要说什么?” 燕陵秋垂眸看着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眸中的欲色。他微微抿了抿唇,目光慢慢落到他的唇上,眼睫轻轻颤了颤,又落到他的眼眸,对上他的目光,忽地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 他说:“想问陛下……臣穿这一身怎么样?” 第 106 章 大殿里空无一人, 因此彼此亲密的声音格外明显 陆则一手扣在他的腰上,慢慢往上滑,落到他的脑后,手指骨节微微拱起, 隐约可见青色筋脉。 燕陵秋跪坐在他腿上, 一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眼睫轻颤,唇舌轻启,动作生疏地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一点点的探出she尖,轻点着他的唇齿。 陆则十分配合, 却又十分坏心眼地一手撑在床榻上,身子慢慢往前倾, 诱得燕陵秋也无意识地追了上来,他又不似陆则有支撑,整个人都扑倒在他怀里。 唇齿相依间, 燕陵秋能清晰感知到那种入骨的感觉,身体也浮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变化,他呼吸渐渐急促,感觉到陆则的退却,下意识跟了上去,直到一个重心不稳, 他整个人随着陆则跌倒在床榻上。 有些惊愕地垂眸看去,陆则端的是眉眼含笑,丝毫看不出那股暗戳戳的坏意。 这个姿势相当于是两人之间再没任何阻隔,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身体筋脉的跳动。燕陵秋呼吸窒了窒,有些不自在, 一手撑在他耳旁想要起身,陆则扣在他脑后的手却用力一按,燕陵秋唔了一声,整个人又落了下去。(脖子以上) 陆则一手捧住他的脸,半昂起头噙住他了的唇,毫不犹豫的开疆扩土。 燕陵秋身子先是一僵,随后又慢慢软化了下来,试探着将自己的重量交托到他身上,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四月春风已暖,透过半敞开的窗户钻了进来,吹落了床边的帷幔,只余那两道亲密无间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这一吻结束后,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燕陵秋眸中沁出了水雾,朦胧一片,殷红的唇瓣更是不自觉地开了一条缝,小口小口地喘着气。陆则眸色深沉,抚在他面旁的食指慢慢移动,落在他半开的唇上,随后看了他一眼,探了进去。(脖子以上) 燕陵秋瞪大眼睛,下意识抿住嘴唇,却…… 床边的帷幔遮住了两人的身形,只隐隐听到过了片刻,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甜的……” 帷幔倏地被人掀开,燕陵秋脸色爆红,他快步走到殿前,想要开门离去,又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陆则也慢悠悠跟了上来,扯着他的袖子:“生气了?” 燕陵秋扭过头,又回来瞪了他一眼,头一次不顾什么君臣之别,恼道:“陛下怎可……如此?” 陆则挑了挑眉,一手顺着他的袖子往下滑,声音皆是无奈:“朕也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就……”他看着燕陵秋红透的脸颊:“谁让陵秋太过可口,朕全然忍不住。” 燕陵秋又羞又恼,索性转过身子不看他。陆则慢吞吞绕到他面前,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温柔哄着:“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这般姿态,燕陵秋就是有再多的气也消了。更别说他也不是气更多的是的不好意思。此时陆则已经给了台阶,他看了他一眼,抿唇道:“那日后陛下……不可再这般了。” 陆则看着他,却没说话。 燕陵秋眉头紧皱,心下又惊有疑:“陛下?” 陆则眸光轻动,看向门外,道:“这个时辰也不热了,出去走走?” 燕陵秋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转移话题,当即不知是该笑该是该如何:“陛下!” “陵秋,宝贝。”陆则无奈叹道:“我心悦你,所行所举皆是情难自已,又如何能同你保证什么?再说了,”他抚着他鬓角,眸光温柔:“两情相悦之人有这种举动再正常不过。”他顿了顿,幽幽开口:“你得慢慢习惯。” 燕陵秋听着他低低念出来的宝贝二字,虽说未听他人提过这种称呼,但就表面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又羞又臊,还有一种被他珍视的喜悦。又听着他坦明心迹的话,心下更是甜成了一块糖,正在想自己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的时候,又听他最后的话,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飞快收敛了笑意,强忍着严肃看他。 “总之陛下怎么说都是有理的。”他道。 陆则好脾气地跟他道歉:“是朕的错,没考虑到陵秋脸皮薄,下次若是再要如此,定然会事先通知唔——” 燕陵秋一把捂上了他的嘴,唤了句:“陛下!” 陆则眸中含笑,非但没恼,还在他手心处亲了一下。燕陵秋顿时收回了手。 陆则这才拉过他,好声好气地道歉:“陵秋若是当真不喜,朕以后便不这般了,莫气了,可好?” 燕陵秋唇瓣动了动,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什么话来。只是转过脑袋,不再吭声。 陆则牵着他的手:“现在天色正好,出去走走?” 燕陵秋这才应好。 两人便去御花园走了走。 陆则后宫并无妃嫔,前朝太妃也都深居简出,因此御花园服务的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主子,平日里鲜少会有人来。燕陵秋便放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晃着。 行至亭台水榭,还有人一早备好了茶水点心。点心是御膳房新鲜出炉的,燕陵秋没忍住多吃了两块,陆则便在一旁笑着看他。燕陵秋盯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忽地心念一动,将剩下的半块塞到他唇边。 陆则眉梢一扬,启唇咬了一口,评价道:“味道不错。” 燕陵秋眉眼微软,又把剩下的糕点吃了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是在用行动告诉他—— 没有不喜欢。对于他的亲近,没有不喜欢。 两人在御花园逛完,陆则又处理了一会的折子,燕陵秋本想离开,陆则却让他在这待着。燕陵秋有心避嫌,只随便找了本话本看着,时不时翻几页,又将目光落在陆则身上片刻,再继续翻看着。 太阳渐渐西沉,晚膳陆则十分自然地留燕陵秋在这儿用,燕陵秋本有些迟疑,但想想一顿饭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吃过晚膳,两人在宫内四处走走消消食,燕陵秋本想借这个机会告辞,陆则却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了一枚树叶,十分自然地开口道:“晚上就留在这儿吧。” 燕陵秋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良久后,他才慢慢道:“陛下……” “这不合规矩。” 乾清宫便是后妃都不能留宿,他在这里午憩,还能说陛下体恤臣子,但晚间再留在这儿,就不太合规矩了。 陆则诧异的看着他:“不合规矩的事,朕做得还少吗?” 燕陵秋想了想,一时无言。 陆则揉了揉他的脑袋:“宫内无人敢胡乱嚼舌根,福顺会处理。不必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嗯?” 再者宫中并无后妃,那些朝臣也没那个胆子敢打探皇帝后宫的事,所以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燕陵秋有些犹豫,片刻后,才低低应了声好。 他想应该就是同午时那般,两人相拥而眠,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主要的是,两人刚刚心意相通,他也不舍得这个时候离开他。 就那么……放纵一次…… · 福顺知道燕陵秋要留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几乎掩藏不住,不住地道:“奴才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他笑的跟朵花似的灿烂,燕陵秋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不明白这位大太监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则看了他一眼,道:“不必理会他。” 陆则是明白了,对于他和燕陵秋之间的事,福顺是比谁都乐见其成。而陆则见他干活还算顺手,也就没有换的打算。 还能忍受。 陆则又看了一会奏折,等到了时间,就分别去沐浴更衣。陆则先到了寝宫,在床榻旁等了好一会,门边动静才响起。他抬眸看去,就见燕陵秋一身单薄的中衣,有些不自在地走了进来。 福顺领着他去沐浴,燕陵秋并未多想,只是中间过程实在有些繁琐,他也以为是乾清宫的规矩。直到他看着一旁备好的中衣,这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那中衣不同于以往的白色,而是一袭淡青色泽,质地柔顺光滑,很是少见。燕陵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可要真说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巧那时福顺在外面问需不需要宫人进来伺候,燕陵秋回绝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件衣裳穿了上去。 殿内烛光萦绕,火苗跳动间,室内的氛围也慢慢浓稠了起来。 陆则抬眸看过去,燕陵秋发梢未干,长发披肩,淡青的中衣色泽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眉宇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逼人,多了几分柔缓清隽。那中衣垂坠感极佳,将燕陵秋的身形彰显的清清楚楚。最主要的是那青衣材质单薄,衣衫下的肌肤似露非露,若说有毛病,也的确有;若说没毛病,也确实是说不上来什么。 燕陵秋见他的神情,不由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道:“陛下也觉得这衣服不妥?” 陆则深吸一口气,问道:“这衣裳是谁给你的?” “浴房,福顺一早就备好的。”燕陵秋见他那模样,越发觉得不自在,不由转身道:“臣去换一身吧。” 陆则拉住他的手,道:“不必了。” 陆则心中大概明白,对于福顺的自作主张,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说:“既然已经穿了,就不必费事了。” 燕陵秋迟疑地看着他,陆则拍了拍床榻:“时辰不早了,且先歇息吧。” 燕陵秋不免有些紧张:“臣……” 陆则疑惑地看着他,燕陵秋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这才慢慢上了床榻。 殿内烛火未熄,燕陵秋有些僵硬地躺在陆则身侧,眼睛看着上方,不敢往他那边瞟。 这和午时小憩是不一样的。 燕陵秋能敏感察觉出来氛围的变化。 殿内很寂静,寂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身体摩挲被褥的细微声响。 他听到陆则往这边凑了凑,随后就是一只大手揽过了他的腰,见他整个人往对方怀里带。 燕陵秋面对着他的胸膛,不说话。 陆则的唇亲昵地在他额上碰了碰,又慢慢往下滑,落到他的眼眸,脸颊,到他的唇。 他的动作很温和,不似那种夹带□□的急迫,燕陵秋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着他的吻。(脖子以上) 殿内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燕陵秋眉头微蹙,有些难耐,手臂胡乱动作间,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坚硬物体。他抬眼一看,是一个碧色的小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罐纯白莹润的膏脂。 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作何用的已经不做他想。 燕陵秋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他下意识按住陆则的手,声音有些急促慌张:“陛下,别……” 陆则动作一顿,抬眸见他的脸色,呼吸窒了窒,目光又落到他手边那个玉盒上,种种念头闪过,却是抬手轻抚他的面颊,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朕不碰你。” 陆则大约能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一下一下在他唇上啄吻,声音越发柔和:“你没准备好,朕不会碰你,放心。”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玉盒定然是福顺准备的,陆则心中暗恼他的自作主张,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和。 燕陵秋握着玉盒的手一紧,又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垂下眸子道:“陛下,臣……”他有些难以启齿。 陆则却没逼他,只是道:“没事,朕知道,没关系。”他低低道:“是朕孟浪了,陵秋莫怪。” 他将他衣衫整理好,将人整个纳入自己怀中,一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低低道:“没关系的。” 他大致明白他的心结,但在这种事上,也没办法强逼他,只能用耐心,一点一点让他放下芥蒂。 “睡吧。” 燕陵秋埋在他的怀里,能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他眼眸并未阖上,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沉默许久,终于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一手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 夜间寂静,时有知了拉长的叫声。许是下午睡得久了的缘故,也许是心里有事,燕陵秋久久未眠。 ....... 之后的几日两人之间的相处同今日别无二致,燕陵秋有事时便回司礼监处理事务,偶有京察司的事,也许出宫处理,余下的时间,就是被陆则霸占。哪怕他们不做什么,只是在处理政务之余看一眼燕陵秋,陆则也已满足。彼此之间的亲热也都是点到为止,夜间虽仍会同眠,但也大多止于亲亲抱抱。 一切都十分的自然,仿佛那晚的事从没发生过。 ——或许唯一的不一样,就是陆则身边伺候的大太监福顺忽然被训斥了一番,罚了两月月银,还被扔去净事房刷了半个月的马桶吧。 司礼监内。 燕陵秋本是心中忐忑,他们二人既已心意相通,就终究逃不过那一步,可……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将黑色飞鱼服穿上。 如此丑陋,怎能见人? 下属在外面问,燕陵秋整理好衣裳,大步走出了房门。 这段时间他在陆则面前大多是穿他准备的衣衫,不囿于青衣,陆则似乎想把所有好看的衣裳都往他身上套,燕陵秋自然也由着他,每日都随着他的意思来。 只是一旦回了司礼监,他便会换回往日的穿着,重新变回外人眼中凌厉狠辣的督公。 此番是要出宫前往京察司,燕陵秋面无表情:“那山匪头目,可审出来了?” 下属神色有些为难:“这……那人的嘴实在是硬了些,而且似乎有把柄在别人手里拿捏着,咬死了不开口,所以……” 燕陵秋冷睨了他一眼:“废物。” “是是,属下无能。”那人擦了擦汗,喏喏回道。 一路到了京察司,燕陵秋冷声道:“人呢?” 一人连忙迎了上来:“还在地牢呢。” 燕陵秋转身进了地牢,属下连忙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阴暗的地牢里,男人被吊在屋檐上,喘息声细微地恍若没有,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没有一处不渗着血,让人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燕陵秋把手中的鞭子往旁边一扔,上面的倒刺上还沾着血肉。他似乎是嫌脏,拿过一张手帕擦过手上的血渍,冷眼看着他们:“都记下了?” 属下连忙点头:“是,督公,都记下了!” 燕陵秋声音冷厉:“余下的事,再办不妥,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那人心下一凝,忙道:“督公放心,属下必将此事办得漂亮!” 燕陵秋转身离开。 回了司礼监,想着陆则或许还在等他用午膳,他本想换个衣裳就赶紧过去,但鼻尖轻动间,嗅到身上若有若无地血腥味儿,他顿了顿,还是让人备水,沐浴过后又换上了晨时的浅蓝长袍,这才往乾清宫赶去。 福顺刷了半个月的马桶终于被唤了回来,此刻面对燕陵秋还是小心翼翼的,没阻拦也没通传,就让他那么进了乾清宫。 陆则正在处理奏折,燕陵秋又看了眼自己身上,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提步上前。 陆则听到动静,头也没抬,一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膝伤一拉。燕陵秋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已经自若了许多,坐在他的腿上,目光在他面前的走着上扫过,眸中寒光一闪。 又是一个请立皇后的。 一日日都是闲着没事干,只知道盯着皇帝的后宫,还是得让他们把心思放到一旁…… 下面还有…… 第 107 章 殿内荒唐了许久, 陆则才哑声唤了道水。 福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水盆端进去,又垂首退了出来,期间不敢乱看,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燕陵秋早就坐到一旁扯过一本书看着, 面上状似专注在书本上, 实际上手指还有些无意识地酸痛, 明明已经用帕子擦拭过,但那种潮湿灼热的触感仿佛仍未消散。 想到他们刚刚在这做了些什么,手上沾了些什么东西,燕陵秋虽不是那种清贵的文人,却也觉得实在有些玷污了手里的书。 水声哗啦的动静在殿内作响, 燕陵秋耳朵微微动了动,半侧过身子, 背对着他而坐,只露出一双红透了的耳根。 陆则用帕子擦着手,知晓他不好意思, 也并未在这个时候逗弄他,只是吩咐福顺备好糕点,又施施然坐回了帝王的御座上。 燕陵秋随意瞥了一眼,只觉得以后简直无法再直视那代表着帝王威严的龙椅。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脸,只觉得脸上热得发烧。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动作一顿,仿佛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还没洗…… 陆则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的动静,见状眉间闪过一抹笑意。又不能被他察觉,随性抓过一本奏折,御笔轻抬, 有一下没一下地批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楹洒落在地面上,衬得殿内一片温馨。燕陵秋本就不爱看书,慢慢地就觉眼皮有些睁不开,不知什么时候书本落在膝头,脑袋偏向软塌一旁,呼吸渐渐平稳。 陆则远远见此,放下手中的御笔奏折,起身朝他走去,然后揽着他的膝下,一把将人抱起。 动作间似乎惊动了燕陵秋,他眼睫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眼,在看清陆则的面容后困倦的眨了眨眼,又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则将人放到寝殿床榻上,眉眼温和柔软到不可思议。 …… 翌日一早,朝会之上,群臣照旧将关注点落在了后位上。这已是这半个月来的常态,要么是帝王要么是他们,总有一方需要妥协。 但陆则没有妥协的想法,而那些朝臣,自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后位空悬。 说不准,一个运道来了,那上面坐着的就是自家女儿呢? 再往远一点畅想,若是自家女儿肚子能争气一点,待陛下百年后,那位子上坐着的,说不准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呢? 谁能拒绝的了这样的诱惑? 关鸿益率先出列,他身为礼部尚书,于后位一事上,本就颇有发言的余地。皇嗣是国之大事,古今中外洋洋洒洒他能列出一大堆的理由,所说的中心思想无非只有一个,就是劝帝王立后。 有他出头,朝中众多大臣也纷纷出列,陈述国之无后的弊端,又言陛下孝期已过,年有廿二,但膝下却未有一儿半女,长此以往,恐于社稷不稳,民心难安。 陆则在上首听得笑了出来,慢悠悠道:“方卿此话却是让朕不明白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朕登基三载,不说文治武功有多出色,但也是未出过什么差错。怎么在众卿口中,朕像是时日不多,非得有个太子在位,才能镇得住这天下江山,黎民百姓?” 方大人心中一凌,连忙下跪:“臣万万不敢如此作想!” 他急切解释道:“陛下甫才及冠,身康体健,是要活到万万岁的!微臣绝无此意,还望陛下明鉴啊!” 陆则轻轻笑了:“方卿所言倒是奇怪,既然说朕要活到万万岁,怎么一个个的还那么急着想让朕立后?届时,朕的子嗣也不过百余年的寿命,怎么,诸位是想让朕承受丧子之痛?”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竟然哑然无声。 谁不知道万万岁不过是对帝王的敬称,古往今来哪个帝王有此长寿的?不说万岁,便是百岁,历史上也从未听过! 关鸿益拱手上前:“陛下,臣等催促陛下立后,并非是为其他,只是陛下独身一人,身边也没有个贴心人伺候,臣等实在不放心。后宫中有了女眷,有人照顾,陛下可也时常排忧解难。” “哦?照顾朕?替朕排忧解难?”陆则笑着道,身子往前凑了凑:“敢问各位大人家中都是如何教养女儿的?莫不是当成仆婢般使唤?” 方大人尴尬地笑了笑:“陛下玩笑了,臣等的女儿,自然是尽心教养,不说熟读经书,也是知书达理,性情淑婉的。” 陆则神色微缓:“朕看方卿这般模样,想来在家中也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吧?” 方大人自谦一下:“臣的骨肉,臣自然是疼爱的。” 陆则道:“如此来说,想来家中也有不少下人伺候?” 方大人顿了顿,谨慎答道:“家中小女惯喜清净,性情简朴,不喜奢侈。身边也唯有两个自幼陪她长大的丫鬟罢了。” “哦。”陆则点了点头,话锋蓦地一转:“娇生惯养、从小被伺候长大的,诸位大人凭什么觉得她们能照顾好朕?宫中的下人又是作何用的?轮得到她们来照顾朕?”他环视下面,语气淡淡:“更枉谈排忧解难……朕若需她们替朕排忧解难,养着你们又是做什么的?” 朝中上下一阵,皆是不出声。燕陵秋位列官员前列,微微斜了跪在地上的方大人和关鸿益一眼,眸色冷寒。 “陛下,臣……”关鸿益擦了擦汗,正欲说什么,燕陵秋却率先一步出列:“陛下,臣有本要奏。” 陆则看着他,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声音依旧冷硬:“准奏。” 燕陵秋转过身,眸子高高在上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关鸿益,看着这个整日在朝中上蹿下跳叫嚣着立后的人,眸中是在看一个死物般的冰冷。 关鸿益心中蓦然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陵秋转身回禀:“臣要弹劾礼部尚书关鸿益不约亲族,放纵关家族人为祸乡里,占据民田,强抢民女。甚至勾结土匪,烧杀掳掠,谋财害命。致使当地民心惶惶,百姓夜不能寐!” 关鸿益瞪大了双眼,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无耻小儿,休得信口雌黄!”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神色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他眸子微眯:“关大人,你在指着谁说话呢?” 关鸿益手指微微发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面前这位狠辣的手段。他忙的转身,浑身都在颤抖:“陛下,陛下臣万万没有做这等事,臣一心为陛下,万不可被小人如此欺辱啊!” 陆则脸色沉沉:“闭嘴。” 关鸿益一时哑然无声,陆则看着燕陵秋:“燕卿既然这般说,可有证据?” 燕陵秋一拱手,神色平静:“回陛下的话,那群山匪头目臣已经抓了,且已审问完毕,现下正在殿外候着,陛下若要见,可命人传唤。” 他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关鸿益,关鸿益心中一突,听着帝王冷淡的道:“传。” 殿外便有两名身着飞鱼服的侍卫押着一囚衣男子大步而来,只见那人虽衣衫干净,但脸色苍白,离得近大臣还能隐隐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一行人在大殿中央停下,两名侍卫将人往地上一放,那人瞬间就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尤其是在看到燕陵秋的时候,更是惧怕得浑身发抖。 燕陵秋居高临下:“还不快将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同陛下说一遍?” 朝中大臣都屏住了呼吸,一旁的关鸿益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快说!” 那人看着他,却是忽地满目痛恨,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就是你!” 关鸿益眼皮子一跳。 “你四年前归家,我曾远远的见过你一面!知县亲迎,马车不绝,好大的威风!”那人眸中冒着火,若不是伤势极重,只怕要恨不得爬过去生吃他的血肉:“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关家怎敢如此嚣张,我又岂会沦落到落草为寇?” “我的家人到现在还被关家控制!” “呸!狗官,你怎么不赶紧去死?” 关鸿益脸色一白,身形一晃,迎着朝堂上下的目光和帝王冷凝的视线,几乎就要站不住。 他颤抖着伸出手:“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 朝会散去,那匪首被重新押入大牢,关鸿益也被下入大狱。圣上震怒,遣京察司去处理关家一事,只待结果出来,若是如那匪首所说,便一并问责。 朝中上下大气不敢出,看着帝王和燕陵秋一唱一和的样子,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警告,是帝王让他们不要再多管闲事。 他已经非常不满了,在用这种方式杀鸡儆猴。让他们不要把目光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上。 众臣只觉寒毛尽竖,尤其是曾上书劝陛下立后的人,更是中衫都被浸湿了。 他们只知道身为天子鹰犬的燕陵秋行事狠辣,至于天子本人,因着这三年来也鲜少大动干戈,他们也就忘了,能用得了那么凶残的狼犬的人,又怎会心慈手软? 之前是帝王不欲同他们一般见识,可如今…… 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这位帝王,是要伸出利爪来了。 此事一过,短时间内,是无人敢触陛下的霉头,再提立后之事。 · 乾清宫内,陆则看着燕陵秋走近的身影,似笑非笑道:“最近便是在忙这件事?” 燕陵秋脚步一顿,微微偏过视线,有些不自在道:“他们满门心思都放在陛下的后宫上,臣想给他们找点事,就不会再有人提了。” 他看着陆则的神色,难辨喜怒,不由抿了抿唇,垂眸道:“陛下若是不喜,臣以后不会再做了。” 陆则看了他半晌,才轻声说了句:“傻子。” 燕陵秋抬眸看着他,陆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此事何需你动手?” 江左一带山匪为祸,陆则也是知道的。在燕陵秋主动申请调查此事的时候,便将此事交给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借力打力,目标根本是在关鸿益身上。 也是在此次立后事件中跳得最厉害的一位。 陆则知道他对那些嚷嚷着立后的大臣早有不满,也没想到他手段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燕陵秋抿着唇,小心翼翼的看他:“陛下不觉得臣太过心狠手辣?” “怎么会?”陆则笑吟吟的:“朕脾气好,陵秋心狠手辣点才好呢,否则岂不是放任朕被那群老头子欺负?” 燕陵秋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就不由浮现了些许笑意。他眉眼微弯:“陛下就会打趣臣。” 就如燕陵秋不相信陆则真的会束手无策一般,陆则对这些人自然也不会继续放任,但同样,也不妨碍他享受着爱人所为他做的一切。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情趣。 第 108 章 燕陵秋来了这么一手, 朝中上下终于安稳了许多,大臣们虽心有疑惑帝王为何如此排斥立后,但到底是没人敢再提此事。 陆则和燕陵秋也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每日无事便黏在一起, 关系越发亲密, 形影不离。不止是福顺, 乾清宫诸多的宫女太监也隐约察觉到他们的关系,但却都讳莫如深,关于这二位的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 眼看着两人似乎相处和谐,但唯有燕陵秋知道,他心下的担忧与不安。 陆则和他亲近, 从未有过什么避讳,偶尔情动生了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 燕陵秋每每察觉到后都是身子僵硬,陆则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从未逼过他, 只道同他在一起又不仅仅是想要他的身子,顶多让他用手帮帮自己。 燕陵秋倒是并不排斥,只是忍不住想,如今还好,但若是长此以往,陆则会不会迟早厌烦了他? 他一个残缺的人, 却连最基本的鱼水之欢都不能给他…… 燕陵秋有时候也不是没想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展现给陆则看。可一来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他不知道陆则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一切皆好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嫌恶厌弃…… 燕陵秋接受不了。这段时间浓情的日子将他养得越发贪心,让他难以想像如今看着他满眼情爱陆则露出一丁点厌恶的目光。 他只能把忐忑压在心里, 高高悬起,等到不知什么时候,那根弦就那么断了。 而他将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那根弦断之前的时光里。 · 时间已是四月末,转眼就到了五月。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按照往年旧例,帝王都会前往避暑山庄,随同后宫妃嫔和文武百官。 只不过陆则后宫无人,便允那些朝臣带上家眷,一并前往。 一应准备做好已经是五月上旬,圣架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往避暑山庄而去。 因着随从众多,还要考虑到帝王及各位大人出行的舒适度,马车便晃晃悠悠,行程速度也自然降了下来。按照往常的惯例,需得在路上走上个七八天方能到达行宫。 皇帝御驾上,燕陵秋也列坐其内。大臣们虽多看了两眼,但也并未多想,只当帝王对其格外宠信,给他的殊荣罢了。倒也有少数人心中泛酸,不明白一个太监,怎能就得陛下如此看重?心思各异,自是不必多提。 天气虽热,但在马车内,两边通风,倒还算凉爽。陆则间燕陵秋时不时抬起车帘往外望,眉间新奇,不由得眸中含笑,问道:“可想出去看看?” 燕陵秋顿了顿,倒是摇了摇头:“外间太阳晒着,倒是不好。从马车里看也是一样的。” 陆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一群百姓顶着大太阳在田地间忙活,虽挥汗如雨,但面上的笑容也是极为动人,想来是在期待着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 陆则笑道:“陵秋若是喜欢,日后若是闲暇,朕带你走遍大雍各地,遍览山水风情,如何?” 燕陵秋虽不确定他们的以后能有多长,但如今对着这份承诺,也是心念微动,眉眼柔软,道:“陛下这话,臣可记下了。” 陆则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朕答应你的,自然不会忘。” 燕陵秋眉间含笑,不论以后如何,最起码现在的日子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了。 也足够他回忆一辈子。 马车晃晃悠悠了好几日,陆则终于待不下去,要了匹马,和燕陵秋一起纵马狂奔,速度顿时提上来不少。 原本定于八天后才能到的路程,第七日上午便到了。 众人长途奔波,已是劳累,陆则没有多说什么,让下人安排诸位大臣去休息,自己也和燕陵秋一道,进了寝殿。 避暑山庄地势较高,周边紧邻河湖,气候湿润,受高温酷暑影响较小,甫一入内,便觉一阵心旷神怡。 福顺一早就安排好了人过来提前准备,他们到的时候,寝殿的汤池也已经备好了水,众人一路风尘仆仆,便是在驿站,条件也算不上好,也没有过多的机会来清理自身,此刻到了行宫,可不得好好沐浴一番? 燕陵秋的寝殿在另一边,尽管福顺心里有数那边大概率会是空着,但给外人看的样子总得做好。 陆则正欲沐浴更衣,燕陵秋正要退下,陆则却蓦地回眸看他,问道:“殿内汤池够大,陵秋可要同朕一起?” 燕陵秋一愣,陆则拉着他的手,适时解释道:“朕不碰你,也不看你,只是单纯的沐浴,可好?” 燕陵秋有些迟疑,陆则拉着他的手不作声,只是眉眼温和,不带丝毫催促。 燕陵秋犹豫半晌,还是慢慢点了点头:“好……” 只是一起沐浴……也看不到什么的…… 陆则眉眼划过一抹笑意,拉着他进了汤池殿内。 知晓他不好意思,陆则便让他先下水,自己则是背过身子站在一旁。 燕陵秋看着他的背影两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下,唇瓣微微抿了抿,还是轻呼一口气,抬起手指解开了腰带。 外袍慢慢褪下,中衣也丢到一旁,直到亵裤之后,燕陵秋在腰间系带上犹豫了许久,看了眼汤池,又看了眼陆则的背影,到底还是眼睫轻颤,解开了系带。 期间陆则一直一动不动,只是听着衣物摩挲的声响,又听到他沉闷的脚步声,随即就是水波涌动的声音,又慢慢归于平静。 燕陵秋说:“陛下,臣好了。” 陆则这才转头望去,就见燕陵秋靠坐在汤池边缘,温热的水淹没了他整个上半身,只留下一双白皙的肩头露在外面。墨色的长发也散了下来,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浮在水里,黑与白的对比格外明显。 他明显有些紧张,唇瓣微微抿起,眼睫轻轻颤着,一双黑润的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他,汤池蒸腾间的热气朦胧了他的面孔,只留下眼角那一处小痣格外清晰,却又更添了一份青涩。 陆则一直没有动作,就那么看着他。燕陵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抬眸看他,半是催促半是疑惑道:“陛下?” 陆则轻轻笑了声,道:“没事。” 他说着,毫不避讳地在他的注视下解开了腰带,随意地脱下了外袍往地上一扔。燕陵秋似是没想到他这般举动,脸色一红,眸光下意识就要往一旁偏去,但片刻后又收了回来,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则脚步抬动间,衣衫尽数落地,皙白结实的胸膛就那么干干脆脆地露了出来,块状分明的紧实肌肉清晰可见,人鱼线隐入白色亵裤,燕陵秋目光下意识往下滑,等意识到什么,又匆忙移开了视线,耳根子红了一片。 陆则却好像心情很好,不紧不慢将束发的玉冠摘下扔到一旁,如墨的发丝垂在脑后,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燕陵秋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今却随意地放在了亵裤的系带上,动作慢条斯理,不见丝毫着急,反倒是他被撩得不上不下,有些难受。 倒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还亲手……过,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些过于…… 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唇,想跟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却最终没好意思抬眼看过去。 陆则眉间笑意浓厚,见他不好意思也没再逗弄,三步并两步走到汤池边,身子一点点被浸泡在内。 燕陵秋听到水声的动静,才抬起眸子看着他。 两人离得不远,大概两三个人的距离,伸出手臂,勉强能碰到对方。 以前虽有亲密的举止,但也大多是衣衫俱全,鲜少有这般隔着一层水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情况。燕陵秋到底有些放不开,眼睑低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用手撩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身上。 陆则也不做声,只是就那么看着他,燕陵秋等了片刻,见他还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抬头,有些羞恼道:“陛下作甚一直看着臣?” 陆则理直气壮:“此间除你我之外再无旁人,朕不看你,又该看何人?” 燕陵秋一时无言以对,唇瓣开阖半天,终是道:“方才陛下还说乏了,臣又不能吃不能喝,陛下看臣,还能解乏不成?” 陆则想了想,却是笑道:“倒也不能这般说。” 燕陵秋看着他,陆则笑盈盈的:“陵秋难道没听说过……秀色可餐?” 燕陵秋一顿,旋即意识到什么,瞪了他一眼,整个人又往下缩了缩,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陆则忍俊不禁:“莫要再躲了,”他无奈:“万一待会呛着水,不成了朕的罪过?” 燕陵秋同他拌嘴向来赢不了,闻言只是看向另一边不说话,加快了自己沐浴的动作。 陆则在一旁看了他片刻,忽地道:“陵秋。” 燕陵秋抬眸看他,陆则道:“朕为你濯发可好?” 燕陵秋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陆则往他这边凑近了些许,一手拾起他如墨的长发,手指在其间轻轻滑动,慢慢道:“陵秋这一头乌发甚是好看。”他看着他:“陵秋既不喜旁人伺候,朕来伺候你可好?” 燕陵秋眼睑颤了颤:“陛下贵为天子,万金之躯,怎能——” “贵为天子,万金之躯,同时也是你的夫婿。”陆则语气平淡,再次撩起了他的发:“身为你的夫婿,为你濯个发又有什么不可的?” 燕陵秋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他该说即便是夫婿,也少有男子愿意为妻子濯发的。可注意力却只集中到他轻飘飘的“夫婿”二字上,一时头脑昏昏然。 他是他的……夫婿。 燕陵秋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确非常心动,哪怕明知对方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也掩盖不住心潮的汹涌。 于这世道而言,阴阳相合才是人间正道,两个男子在一起,是有违伦常的。 他从未想过他能他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陆则身边,实际上哪怕是如今这种日子,他也是万分珍惜,从未想过去奢求更多。 陆则清清淡淡的一句夫婿,却已是碰到了他从未奢望过的边界。 他低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只慢慢道:“能让陛下濯发,也是臣之幸。” 陆则站起身,水声哗啦,四溅在汤池中,水面正好在他的腰上。 他又往燕陵秋身边凑了凑,抬手撩起他顺长的发,以手作梳顺着他的发根慢慢往下梳拢,动作轻缓柔慢。 燕陵秋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发间轻轻滑动,温热的指腹摩挲过发根,带来丝丝的痒意直达心脏,他呼吸不由窒了窒。 陆则将宫人准备好的木槿叶水浇到他发上,慢慢揉搓,又用一旁的瓢舀过干净的清水,浇在他的发根,水流顺势往下滑,流淌过他光洁的肩背,慢慢与周遭的水流融和在一起。 他见燕陵秋一直未说话,声音放缓,语气温柔地问:“在想什么?” 墨发铺在白净的后背上,燕陵秋抬眸仰看着他,这个姿势显得他很乖顺,柔嫩的脖颈弧度漂亮,眉眼浸润着些许红润的湿意,眼眸弥漫着水雾,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则心下微顿:“怎么了?”他问。 燕陵秋对上他关怀的目光,却是忽地伸出胳膊,缠上了他的脖颈。 陆则心下微诧,半弯下腰,眉眼微弯,抬手扶上的他侧脸,笑道:“怎么这般主动?” 燕陵秋闻言,心下更是不是滋味儿。他拉着陆则的脖颈往下按,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陆则一顿,随即慢慢坐在了汤池边上,一手滑入水中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享受着他难得的主动。 汤池面上水波微动,时不时轻轻晃荡,发出点点细碎的声响。燕陵秋脖颈微抬,感受着他的动作,眼角泛出一点湿意。 水波阻挡,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清晰感知到。燕陵秋身子微微战栗,一瞬间在想就这样吧,反正什么也看不见,不管陆则是什么态度,他都认了。 环着他脖颈的手微微收紧,燕陵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颤音:“陛下……”他腰部往他那边贴了贴,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陆则动作顿了顿,拉开些距离看着他。燕陵秋却不愿意承受他的目光,脸庞埋在他的脖颈间,咬着下唇又唤了一声:“陛下。” 他没有明说,但动作已是非常明显。 陆则轻轻安抚着他,声音低沉:“想好了?” 燕陵秋喉结动了动,点了点头。 陆则猛地站起了身,一手掐在他的腰上,将人大横抱起。 燕陵秋脸色霎时间就白了,声音中充满着惊慌:“陛下!” 陆则垂眸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通红的眸子和不住颤抖的唇,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扯过一旁的衣裳盖在他身上。 燕陵秋下意识将那处地方更深地藏了起来,陆则见状沉沉地叹了一声。 燕陵秋只觉得心里一凉,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陆则将人抱到一旁的床榻上,还贴心的将被子给他盖上,随后压在他身上,一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一边道:“陵秋,朕想要你。” 燕陵秋只觉喉间干涩。 陆则却道:“但是要在床榻上,要在朕能好好看着你的地方,而不是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稀里糊涂的开始。” 陆则以前没少和他在水里玩,但那只是情趣,绝对不能成为掩盖自己伤疤的手段。 他低低叹了一声,吻住他的唇:“朕说过,朕不仅仅是想要你的身子,朕要的是你这个人。会有反应,是因为朕心悦你,控制不住,并不是说一定要如何。” “陵秋,朕说过等你准备好,朕不急,你也不必着急。” 燕陵秋攥在腰间被子上的手紧了又紧,脸色仍是方才惊惧过后的苍白。陆则心下一软,到底是心疼,又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先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他起身似乎就要离开,燕陵秋却蓦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把他重新拽了下来:“陛下!” 陆则垂眸看他,燕陵秋唇瓣颤了颤,良久之后,才哑声道:“很丑。” 或许也不是多么丑,只是他自己难以接受,才将其视作一种污点,一种耻辱,不敢呈现在陆则面前。 陆则看着他,声音温和:“不丑。”他一手缓缓摸索着他耳边的发,耐心十足:“朕的陵秋那么好看,怎么会丑呢?” “朕喜欢你,是你的全部。”他缓缓说着:“陵秋,别想太多,别担心太多,好不好?” 燕陵秋感受着他的安抚,感受着他的温柔,呼吸都微微停滞了片刻。他攥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五指紧紧绷着,青筋都凸显了起来。 陆则不催他,不问他,只是那么陪着他。 燕陵秋手指紧紧掐入掌心,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无力地松开。 他脑袋微微偏过,目光落到一旁,近乎献祭一般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扯到一旁,连带着陆则匆忙之间给他披上的衣裳。 殿外天色明亮,阳光大好。殿内也是一片通透,所有的一切清晰可见。 燕陵秋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将自己的一切原原本本呈现到他面前。 陆则久久没有说话,空气中似乎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动静。 燕陵秋看着床榻内部,嘴角轻轻扯了扯,不知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他抬起手臂盖上眼睛,不愿狼狈的一面再次露出,可蓦然传来的温热触感却让他身子猛地一僵,近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丑。”陆则又重复了一遍,他摘下他的手臂,不容他躲避地对上他的视线:“朕的陵秋是最好的。” 燕陵秋眼眶瞬间红了。 第 109 章 殿内的温度渐渐升高, 燕陵秋一手抓着被褥,看着虚空,神情空白,好像一条干涸的游鱼, 在无水的半空漂浮。 陆则动作温柔, 一点一点顺着往下吻, 耐心安抚他心下一切的恐慌与焦虑,大手扣上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陵秋……”他喃喃唤着,燕陵秋咬紧下唇,腰腹紧绷成一条完美的弧线, 眼尾充斥着莹润的水光。 他破碎出声:“陛下——” “我在。”陆则沉沉开口,空着的一只手却肆意撩拨, 没有丝毫停顿。燕陵秋咬紧下唇,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神色间满是迷乱。陆则手指挤进他的唇间, 声音低哑:“别咬。” 燕陵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紧紧攥起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月牙形状,陆则一手插在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揉搓着,极尽耐心的安抚。 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燕陵秋察觉到什么, 身子一紧,随后又慢慢放松,他本是已做好了准备,却不想关键时刻,陆则忽地起身, 呼吸粗重,眸色幽暗地看了他半晌,竟是要起身离去。燕陵秋神情错愕,下意识用双腿勾住他的腰: “陛下——?” 陆则身形不稳,险些又倒了下来,他一手撑在燕陵秋脸颊边,滚烫的呼吸砸在他面上。他低下头咬了咬他的唇,声音喑哑又带着一股难言的、让人面红耳赤的意味儿,说:“没准备东西,你会疼。” 陆则并没有放轻力道,好似在发泄着什么,燕陵秋只感觉唇瓣上一阵刺痛,但并没有出血。他水润的眸光轻颤,看了他半晌,喉结微微滚动,揽住他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往下压了压,整个人埋在他的肩头上,用细弱蚊蝇的声音是做和:“……有。” 陆则略显诧异,燕陵秋脸色通红,咬着牙说:“福顺那里……应该有。” 他偏过视线,红着脸不敢再看他。陆则静静看了他半晌,蓦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沉闷的脚步声格外明显,燕陵秋听着他走了一个来回,随后床榻微微下陷,带着轻微的动静,温热的躯体又贴了上来。 燕陵秋呼吸微微窒了窒,听着他打开罐子的声音,随后似有nian腻的声响,他咬着下唇,牙齿轻轻发颤。 “陵秋。”陆则唤着他,眼底yu色浓厚深沉,他亲了亲他的眼皮,声音低哑:“不后悔?” 燕陵秋眼睫沾染了湿意,他颤颤地看着他,抬手揽上他的脖颈,以唇吻了上去,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殿外暖风静吹,福顺持着拂尘站在殿门旁,看着外面的树眼睛一眨不眨,规规矩矩地当一个聋子瞎子。 …… “陛下……” “别唤我陛下。”陆则吻着他湿润的眸:“唤我名字……” 燕陵秋脖颈扬起,声音破碎,无助地唤了一声:“阿则……” …… …… 燕陵秋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尽黑,他正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时,就听一旁脚步声渐近,紧接着就是熟悉的低沉声音:“醒了?” 燕陵秋回眸看着来人,就见他只着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袍,胸膛全在外面露着,其上可见一道道鲜红的抓痕。 燕陵秋意识到那是什么,耳根慢慢红了个透,下意识将自己往被褥里藏了藏。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是未着寸缕,身子不由僵了僵。 “还躲?”陆则单腿盘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一只手理了理他散乱的发:“方才朕什么没看过?现在躲,是不是晚了?” 殿内烛火已经点上,给面前人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朦胧的柔和,端的是君子如玉,俊逸非凡。燕陵秋却忍不住回想起来他呼吸急促,眸中浸着汹涌的yu色,滚烫的汗水一点又一点滴在自己身上的画面。更能想起他动作是如何的有力,任他百般求饶,也丝毫不曾心软。胸膛上那一道道痕迹就是他们疯狂过的最鲜明的证据。 燕陵秋又把被褥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想掩饰住他通红的面颊。陆则低低一笑,压低了身子,勾住被角往下拉了拉,没再逗弄他,只是低低开口问道:“可还难受?” 燕陵秋感受了一下,默默摇了摇头。 陆则对他一向有着十足的耐心,哪怕是在那方面上,也是事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虽说后期实在是难以忍受,却也并不是因为疼痛。尤其是之后他还帮自己清理过。 ……燕陵秋从前看过书,隐约知晓在这种事上,下位者大多很难会有kuai感,尤其是初次的情况下,但是…… 他看了陆则一眼。 又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那么多花招。 燕陵秋自认动作细微,但在陆则的目光下其实很是明显。他心下暗笑,知晓他脸皮薄,只道:“可饿了?朕吩咐御膳房提前备了粥点,可要用一些?” 他们中午到的,荒唐了一下午,又睡到现在,除了早上基本上是滴水未进,又怎会不饿? 燕陵秋点了点头,撑着身子就想坐起来,可牵扯到什么地方,眉头瞬间死死拧在一起,险些没支撑住倒了下去。 陆则一手扶着他,在他腰后垫了个软枕,见他坐好之后将被褥拉到胸前,不由轻轻一笑,拿过一旁的单衣披在了他的身上,道:“你身子不舒坦就不必起来了,待会晚膳送来,在床榻上吃便好。” 燕陵秋红着脸把上衣穿上,闻言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用。”话音刚落,感觉到自己嗓音的沙哑,他便是一顿,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红了耳根。 陆则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一只手慢慢落到他的腰后轻轻按了按,眉梢轻扬:“不难受了?” 燕陵秋“唔”了一声,脸色一变。陆则手上的动作一顿,用掌心慢慢给他揉着,边看着他道:“在朕面前,还逞什么强?” 燕陵秋感受着他大掌的温度,闷闷地哼哼了两声,刚经过qing事尚且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声音有些依赖又有些黏糊:“陛下……” 陆则一扬眉:“唤朕什么?” 燕陵秋顿了顿,片刻后才慢慢道:“阿则。” 陆则这才满意,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动作亲昵温柔,又不含丝毫情.欲。燕陵秋心下软软的,像被浸在了温水中一样。 他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将整个人都埋在他的肩窝处。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姿势,像一只幼猫,将全副的身心都交托了出去。 陆则扣着他腰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抱到自己身上,让人面对面朝着自己。他抬手托起他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从眉眼到鼻尖,从脸颊到唇侧,没有一点规律,却无不是耐心十足,他低低道:“不怕了,嗯?” 燕陵秋攥着他衣襟的手微微紧了紧,心下最大的顾虑被消除,且收获了这般近乎完美的结局,燕陵秋已经十分满足,别无他求。此刻他只想和他黏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阿则……”他又唤了一声,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想这么唤。 帝王的名讳就这么被他唤出,若为旁人听见,只怕要惊恐万分。 陆则低低应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按着腰,边道:“日后有什么事要同朕说,不能自己憋在心里,嗯?” 燕陵秋静默了片刻,乖顺地应了一声好。 陆则知晓他的性子不是一时半会能转变过来的,沉默了片刻,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发,心道无妨,左右有他在呢,不会再让他受委屈的。 福顺在门外传唤一声,晚膳到了,陆则将床帘帷幔拉下,让人送了进来,等人离开后,才将燕陵秋往旁边一放,端起熬得浓稠软烂的粥,慢慢舀起一勺递到燕陵秋唇边,边道:“小火慢熬出来的粥,尝尝。” 燕陵秋怔怔看了他片刻,才蓦地笑了笑,脑袋凑了上去,小口小口喝着。 很香。 比他以前喝过的所有粥都要香。 他黑润的眸子带着微亮的光泽,陆则看了良久,才道:“还有一碟糯米珍珠丸子,吃一点?” 陆则不管说什么燕陵秋都说好,就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将那碗粥喝了个干净,在陆则问他还要不要再来一碗的时候却摇了摇头:“饱了。” 现在时辰不早,吃太多也的确不好克化,陆则没再勉强,让宫人把东西收拾妥当,又坐在了燕陵秋身边,温声问道:“是想继续歇着,还是玩儿一会?” 燕陵秋摇了摇头,懒洋洋地靠在床头,道:“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现在的确没有丝毫困意。陆则便从一旁拿过几本书来:“可要看会儿书?” 燕陵秋随意翻了两页看了看,是他很感兴趣的话本,挺有意思的,便抬头看他:“陛下呢?” 陆则揉着他的发:“朕在这儿陪着你,批一会折子。” 他们一路行来,路上多有不便,也堆积了一些折子还没有处理。 燕陵秋应了声好,见他拿来一堆折子,同他一般靠在床边,犹豫了一会,磨蹭着往他那边凑了凑,直到身体与他接触,这才满足。 陆则看了他一眼,燕陵秋也看着他。陆则忍不住发笑,索性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往这边带了带,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燕陵秋一顿,便也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话本。陆则便拿着朱笔批着奏折,时不时停顿一会,便会回头在他额头上碰一碰,又继续翻看着奏折。燕陵秋也不专心,目光一会落在话本上,一会又悄悄落在他脸上。他自认动作小心,来回数次,直到陆则目光转了回来,眸光无奈,开口道:“想看便看,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燕陵秋顿了顿,随即嘟囔着开口道:“什么偷偷摸摸的,没有……”他把话本往脸上一盖,脑袋扭过去:“不看了不看了。” 陆则只笑。燕陵秋停了一会也没见他有动作,有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正好被陆则抓住时机,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燕陵秋先是一怔,随即眉眼弯弯,拿着话本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鼻子。 陆则把人一捞,让人躺在自己腿上,道:“想看就看。” 他拿过一本奏折,神情漫不经心,很是自然地开口说着:“整个人都是你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燕陵秋一愣,随即抿着唇笑了出来。 不管未来如何,最起码现在,是真的。 第 110 章 行宫的日子过得轻松快活。 因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朝臣们也都老老实实,不敢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平日里没什么大事,京察司也就闲了下来。燕陵秋除了司礼监的事,每日更多的时间都是陪在陆则身边, 陆则也毫不避讳, 哪怕什么都不做, 只是奏折都得让人在旁边陪着,燕陵秋倒也乐在其中。 唯独福顺为着避嫌,在御前伺候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有的小太监心内焦急,婉言劝他长期下去只怕陛下就要忘了他了, 福顺倒是乐呵呵的,说着不着急不着急。 陛下和燕督公能有如今, 他所发挥的功劳陛下也都看在眼里呢,有何可担心的? 福顺心里美滋滋,觉得他真是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 到了六月初,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宫中各处也用上了冰。索性陆则的宫殿两边环水,后面更是一片竹林,倒也清凉。 因着陕西去岁大旱,未免今年再有这种情况, 当地官员隐瞒实情,帝王便派了京察司前去,一是预防,二也是监督。燕陵秋最近便在忙此事,早出晚归, 不说陆则,他自己也想早日处理完,早早地陪着他。 今日终于把一应事宜交代下去,燕陵秋匆匆赶回凌波殿。因着路途远近的缘故,他特意从殿后的竹林绕了过来,谁知便在竹林之外,看见一蓝裙女子四处徘徊,时而张望,行踪可疑。 燕陵秋眸子一凌,沉声问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那女子心下一惊,连忙回头,步摇轻晃,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庞。她看到燕陵秋似乎很是惊讶,还有些掩藏极好的失落。 女子屈身行了一礼:“见过督公大人,小女乃吕德庸之女,本是外出玩乐,却不甚与家中婢女走散,不知不觉到了此处。” “户部侍郎吕德庸?”燕陵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见她衣着亮丽,妆容精致,打扮的极好。说是不甚与婢女走散,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慌乱紧张。他道:“当真是不甚走散?” 那女子咬了咬下唇:“是。” 燕陵秋又问:“在何处走散的?” 女子道:“回大人的话,在水心榭那边。” “水心榭。”燕陵秋默默重复了一遍,看着她的目光冷沉无比。那女子到底是官宦贵女,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般?尤其是她本另有所图,自是更加紧张,捏着帕子的手都不由紧了紧。 燕陵秋看着他,想起近来天热,皇帝处理政事间隙时常会出来走动走动,或者在湖边凉亭,或是在竹林散步。 此女在竹林外晃悠,所打的什么注意一向便知。 他还道那些人总算老实了一些,却没想到背地里还是在暗戳戳的使手段。 眸色越发冷沉,燕陵秋也知道为难一个女人没意思,若非是他那爹的指使,她又怎敢来这里跟皇帝偶遇? “来人。”燕陵秋沉声吩咐,身边跟着的下属立刻上前:“督公。” 燕陵秋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神色阴冷:“派人将这位吕姑娘送回去,顺便问吕大人,本督将他的女儿完好无损地送了回去,他又该如何回报本督?” 属下拱手应了声是,大步走到吕姑娘面前,面目严肃:“吕姑娘,跟在下走吧。” 吕姑娘目的未达成,心有不甘。但她虽长在闺中,却也听说过这位燕督公的狠辣手段,这个时候也不好过多挣扎,生怕暴露,只好乖乖离开。 临走前她行了一礼,勉强笑道:“多谢督公大人。” 言罢,她目光还从竹林上一扫而过,眼底的失落被燕陵秋捕捉地极好。 等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燕陵秋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琢磨着吕德庸的名字,眸底幽暗。 他不至于跟一个女人计较,可吕德庸…… 收拾好情绪之后,燕陵秋这才提步穿过竹林,带走到殿外,福顺在外头候着,见状顿时笑眯了眼:“燕大人回来了。” 燕陵秋看了他一眼,福顺甩了甩拂尘,笑眯眯地道:“燕大人快进去吧,陛下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燕陵秋冲他微微颔首,推门进了大殿之中。陆则一早就听到了动静,抬眸看来,神色温润:“回来了?” 燕陵秋看着他含笑的俊朗面孔,又想到他素来温和的脾性,心中乱糟糟地想着他这般模样,得是有多招姑娘喜欢。这一次运气好,被他提前解决了,之后呢?他还能时时刻刻防着不成? 陆则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佳,面色正了正:“怎么了?可是京察司那边出了什么事?” 燕陵秋摇了摇头,私心里不想将那件事告诉他,直到:“外面天热,心中烦闷,回来便好了。” 陆则轻轻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福顺命人准备了一壶凉茶,朕喝着滋味儿不错,过来尝尝。” 燕陵秋依言走了过去,端起茶盏尝了一口,的确入口清凉,将心中的躁意也慢慢抚平。陆则抬手拂了拂他的眉心,说道:“晚间让他们准备些清凉解暑的饭食。今日事情处理的如何,可有什么问题?” 燕陵秋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闻言笑着说:“陛下安排就好。京察司的事差不多处理完,明日便不必再去。还有一些司礼监的事,让他们送来便好。” 见他不愿说,陆则也不勉强,只捏了捏他的耳垂,道:“好。” 他说:“今日一天未见着你,在这儿陪朕坐坐。” 燕陵秋闻言便乖顺的靠在他身旁。陆则在批阅着奏折,他随意扫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陆则注意到他的动作,道:“想看就看,无需避讳。” 燕陵秋本也没什么兴趣,想了想,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桌案上,本是随意一扫,却意外地看到旁边一道圣旨。 “这是……”他略有疑惑,陆则将圣旨展平,道:“今日礼部上书,说朕这些年一直在守孝,寿辰也是简单过去。如今既出了孝期,便想将此次万寿节大办,朕便允了。想来也是许久未见封地的各位皇叔皇兄,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召他们入京,一块聚一聚。” 燕陵秋见那圣旨,不仅是召各封地王爷入京,还让他们携带家眷,基本上是拖家带口了。他想莫不是最近这些王爷不太老实,皇帝才想借着这个机会宣他们入京,好敲打敲打他们? 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陆则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倒也并非如此。没有那么复杂,朕只是单纯地想见见皇室各宗族子弟,日后也好心中有数。” 燕陵秋想了想也是,陛下登基前只是宫中名不见惊传的一位皇子,与封地各位王爷也没什么交集,也不甚了解。长此以往,恐于社稷不利。 他也并未多想,只道:“陛下安排甚好。” 两人便那么靠在一起,陆则执着朱笔批着奏折,燕陵秋也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本书,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圣上寿辰,他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又被他否决。燕陵秋一时眉头紧皱,陷入了难题。 就在这时,陆则忽然唤他:“陵秋?” 燕陵秋回过神来,看着他道:“陛下?” 陆则拿笔杆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失笑道:“想什么呢?” 燕陵秋支支吾吾哼了声,每没说话,只是道:“陛下方才说什么?” 陆则道:“朕问你喜不喜欢孩子。” 燕陵秋闻言一顿,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刚才外面那心怀不轨的吕氏女,又想起之前朝臣催他立后时所说的那些关于皇嗣的话,不明白陆则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扯了扯,心里有点乱,违心道:“自是喜欢的。” 陆则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喜欢什么年龄段的孩子?” “什么?”燕陵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对上陆则的目光,愣了好久,才慢慢道:“约莫是……五六岁的那种吧。” “懂些事了,不会随便哭闹,乖巧一些的吧。” 陆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燕陵秋却看着他,忍了许久,还是道:“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陆则眉眼含笑:“就是方才拟旨的时候,忽然想到近些年多有宗亲上书请立世子,想着他们子嗣也丰盈,此次进京,孩童诸多,怕是会格外热闹。” 燕陵秋闻言,心下稍定,但想起朝臣虎视眈眈的后位以及念念不休的皇嗣,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正在思绪烦躁间,燕陵秋身子忽地腾空而起,他心下一惊,瞪大了眼,就见陆则已经站起了身,将他整个面对面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一般,往一旁走去。 他下意识手脚并用环住了他的身子,惊呼出声:“陛下?!” 陆则脚步一顿,垂眸看了眼他一眼,声音淡淡:“方才陵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看都不看朕一眼。” 燕陵秋往后看了一眼方向,脸色一红,软声道:“陛下,臣是在想……陕西之事,有些担忧他们能不能处理好……” “嗯。”陆则淡淡应了一声:“那现在,可想好了?” 燕陵秋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下有些紧张,也有些羞赧:“想、想好了。陛下,陛下,阿则……”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扔到了床榻上。燕陵秋想往一边躲,脚踝却被人攥住,整个人被拉了回来。陆则随之覆了上来,一手撑在他耳边,一手落在他腰上,垂眸看着他:“那现在,可能想想朕了?” 燕陵秋喉结上下滚动。 混乱的腰带被抛在地面上,伴随着落下的帷幔,轻轻晃荡。 窗外落日熔金,光芒璀璨。 第 111 章 帝王生辰是在七月十六, 距今还有月余的时间,礼部等各官署大肆操办,与此同时,各封地的王爷也在赶来的路上, 行宫内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宫内宫外都在忙碌, 但身为当事人, 需要陆则过目的事其实也没有多少。他每日倒也轻松自在,有公务便忙着公务,没公务就和燕陵秋四处在行宫内走走,全当培养感情。 唯有燕陵秋一直在苦思冥想生辰上要送他什么物件才好。寻常的礼物都过了一遍,却怎么都觉得不合适。也问了京察司有家室的下属, 得到的答案无非也就是那么些,或是仅限于女子所用, 没什么参考的余地。 时间转瞬即逝,月余的时间也足够众王爷抵达,大多都是休整过后才来拜见皇帝。陆则听他们回禀着近些年封地各处的民生, 笑意温和,好似当真只是同他们随意聊过,并无其他打算。各藩王来的路上亦是心有疑虑,到了之后见他这般态度,也没能放下心,拼命回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让帝王忽地召了他们入京,若说仅仅是参加一个寿辰,他们是不信的。 百思不得其解。 陆则全当不知他们心中的忐忑,只是看着他们的表现,目光落在随他们而来的子嗣上面。 此次前来的藩王年龄不一, 有与陆则同辈的兄弟堂兄弟的,也有比他年长的叔伯,甚至还有几位长寿的叔公,因着他们身子不便长途奔波,便派了自家儿孙前来。 来人众多,年岁差异颇大,带来的后辈子嗣自然也是有大有小。 大的有已经及冠,比陆则还要年长几岁;小的有还在王妃怀中,出生尚没几个月。 陆则似是兴致大起,每每召见藩王都会将注意放几分到他们孩子身上,随意考校一些问题,不论回答得好与不好,皆是有赏。 仿佛只是看皇家人丁兴旺,心中开怀罢了,让诸藩王心下更加疑惑。 但也有一些聪敏的,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自家带来的几个孩子,先到若真如他所想一般,那可真是天大的机缘了。 唯有燕陵秋,看着陆则那么真心实意地喜欢那些孩子,唇瓣越抿越紧,在外人面前不显,心下却早已紧紧攥在了一起。 又想起自己准备的礼物,扯唇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到时会不会沦为一个笑话。 万寿节前夜,陆则拥着燕陵秋准备歇息,因着明日事务繁多,他难得的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准备单纯睡觉。燕陵秋却睁着眼睛看着黑沉的虚空,沉静许久,才慢慢转过身子,由背对的姿势面对面看着他。 黑暗中的对方五官模糊不清,燕陵秋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由眉眼到鼻梁,最后落到他的唇瓣上,停顿片刻,抬头吻了上去。 陆则略有惊讶,扣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陵秋?” 燕陵秋没说话,只是更深地吻了过去,一双手也渐渐不老实,顺着他中衣的领口滑了进去。 陆则放在他腰后的手轻轻摩挲,声音隐约带着笑:“想要?” 燕陵秋在黑暗中看着他,拉长了声音唤了一句:“阿则……” 陆则嗯了一声,燕陵秋翻到他的身上,牵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身后:“要我……阿则……” ……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陆则本想着明日繁忙,不好太折腾他,一次之后就要结束,抱着他去清洗的时候却又被他缠了上来,双腿攀上他的腰,在他耳边软黏入骨地唤着:“阿则,阿则……” 这一次到底是折腾到了深夜,眼看着人沉沉睡过去,陆则抚着他的发,将人揽进怀里,心下想着什么没人知道。 翌日,万寿节宴上,左边列坐文武百官,右边是藩王宗亲。天色稍晚,大殿之内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帝王姗姗来迟,燕陵秋一身红袍紧随其后。 对于圣上对宦官的宠爱,大臣们早已心知肚明,也不敢多置喙什么,生怕关鸿益的悲剧再在自己身上上演一遍。 百官宗亲齐齐叩首,陆则坐于上位,燕陵秋站在其身后,瞧起来竟是姿态亲密,同寻常的帝后一般无二。 众人目光飘向上方,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又听免礼之声,纷纷起身落座,宴席正式开始。 殿内歌舞丝竹纷纷作响,当今圣上是个宽和的,百官也没那么多顾及,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陆则一扫下方,目光落在右侧的宗亲席位上,朗声开口:“朕践祚三载有余,有众卿忠心耿耿,费心朝事;亦有各位宗亲督管四方,劳苦功高。使得我大雍国运昌隆,百姓和乐。恰逢此次寿宴,邀诸位藩王入京,也是想一同体会我大雍这盛世之景。朕在此,敬诸位一杯。” 百官宗亲纷纷起身,受宠若惊:“有蒙陛下厚爱,得以为国尽忠,臣等必当尽心竭力,以现我大雍,盛世华景。” “现我大雍,盛世华景。” 帝王朗声大笑:“善!” “来人啊,奏乐!” 丝竹再次响起,管弦悠扬,宫人们鱼贯而入,给诸位朝臣众卿添酒夹菜。 殿内氛围再次热闹了起来,百官和朝臣纷纷向皇帝献上寿礼,或有奇珍异宝,或有名家字画,更有心者,是从御下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家中一点一点讨要出来的零碎布料,拼缝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寿字。 “惟愿陛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愿陛下日月昌明,愿我大雍万象清明!” 大殿之内气氛格外热烈,先是文武朝臣献上贺礼,祝上贺词;又是诸位藩王献上奇珍,以博帝王一笑。更有心思玲珑剔透的,携上自己未满三岁的幼子,他说一句孩子跟着说一句,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和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大殿之内,依次响起。 见他们如此,后面的宗亲有学有样,想着皇帝对他们的孩子似乎很是喜爱的模样,到了最后,大殿之上赫然成了孩子们表现的场所。有的甚至王爷王妃都不出面,由年长的世子郡主领着下面的弟妹献上贺礼。 陆则在上面看着各家公子或憨态可掬、或沉着冷静的表现,眉眼含笑,声色温润地赐下奖励,唯留方才未想到此法看得眼红。 这不仅仅是奖励,而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说不准就入了皇帝的眼,自家孩子就不会仅仅困顿于那么一片封地了呢? 殿下各种热闹,陆则看着一旁的燕陵秋,轻言问道:“陵秋可觉得这些孩子甚是可爱?” 燕陵秋看着下方那一个个打扮精致的孩子,想到他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塞,勉强笑了笑,道:“陛下喜爱,自然是可爱的。” 陆则看着他,声音温然:“朕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这些公子中,可有你喜爱的?” 燕陵秋抬眸看他,陆则轻轻一笑:“若是你喜欢,咱们把他抱进宫里养着如何?” 燕陵秋本没多想,下意识就要开口,可随后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眸子慢慢瞪大:“陛下——?” 当今陛下没有后妃没有子嗣,却忽然从宗亲那边抱一个孩子进宫抚养—— 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则却只是看着下方或是活泼或是内敛的孩子,慢悠悠地端起酒杯喝了一盏。唯留燕陵秋心潮涌动,有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想要证实,却又不敢在这个场合多言。 月上中天,宴会终于散去,等到陆则携着燕陵秋慢悠悠回到凌波殿,憋了许久的燕陵秋终于忍不下去了: “陛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则回眸看着他,眉眼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温和带有暖意,他偏了偏头:“什么话?” 燕陵秋喉结微微滚动,一边在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一遍又觉得陆则做事向来稳妥,若是无缘无故,又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种种情绪交织,燕陵秋心里一片混乱,觉得不敢相信,又有种隐隐的期待。 他声音有些干涩,抬眸看着他:“陛下……阿则……” 陆则看了他许久,终是低低叹了一声,抬手拂过他耳边的碎发,声音低沉轻缓:“陵秋觉得呢?” 燕陵秋唇瓣开阖,声音有些艰难:“陛下是想……从那些孩子中……” 陆则静静看着他:“不然呢?不早些选定继承人,待朕百年之后,这大雍又该交给谁?” “可、陛下,”他顿了顿,哪怕心中不情愿,却也还是说了出来:“陛下也可有自己的子嗣,为何要从宗亲里面……” 陆则闻言却是笑了笑:“人皆是有私心,若是朕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会将最好的一切留给他。可……”他垂眸看了眼燕陵秋的腹部:“陵秋不能给朕个孩子,朕也没有让男子有孕的能力,既是此生注定无后,何不早些从宗亲里选些聪明伶俐的慢慢培养?” 燕陵秋看着他,怔愣许久。心下酸酸涨涨的,只看着面前温和的男人,嘴唇微颤,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曾诚惶诚恐地想过他们如今这般甜蜜的日子还能有多久,等新后上位、皇子诞生,他又该如何自处。可如今的情况却在告诉他,这些日子的纠结难言,痛苦煎熬,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作茧自缚,对方早已将未来的一切考虑清楚且付出了行动。 他没想过立后,他甚至没想过有自己的孩子。 自古帝王多薄情,自陆则上位之后所做出的种种也让燕陵秋以为自己看得分明,可如今的一切一切,谁又能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陆则神色一顿,抬手没过他的眼角,声音惊异:“哭了?” 燕陵秋回了回神,才惊觉自己眸光酸涩,似有水气在氤氲。他眨了眨眼,絮满的水珠瞬间滑落下来,顺着脸庞滚落,砸落到地面。 陆则有些慌了,不是他说,这么多个世界这么久的岁月,除却在床上的时候……他鲜少会见他哭。 这让陆则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难言的心疼。 “好了好了,”他抹去对方面颊上的泪珠,动作放得极轻,像是生怕弄疼了他,边促狭开口:“瞧你哭得,跟个猫儿似的。” 燕陵秋本是无声啜泣,闻言一顿,却是忽地抽噎了起来,胸膛一颤一颤,陆则心里一跳,本是想逗逗他,却没想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燕陵秋哑着嗓子开口:“亲我。” 陆则一顿,垂眸看他,就见他眼眶红润,说了一句:“亲我。” 陆则心下一软,一手慢慢落到他的腰后,俯身在他唇上细致地一吻。 燕陵秋双手攀着他的肩头,极为热情的回应,像是想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积攒的情意。 殿内氛围慢慢灼热,床上帷幔也落了下来,随风轻荡。一件件衣裳堆叠在地面上,层层叠叠逶迤盛开,伴随着夏日清风与晃动的烛光,并那模糊朦胧的交缠身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燕陵秋无比主动,他头颅高高扬起,露出脆弱纤长的脖颈,眼角噙着泪珠,唇间不住有破碎的声响溢出。他不复以往的矜持与内敛,将自己的一切都毫不掩藏地展现出来,将一整颗心都赤.裸.裸地摊给他看。 烛光燃烧的声响噼里啪啦,却掩盖不住他们情动的声响。陆则动作间忽然在枕褥地下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什,拿出一看,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他看着燕陵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燕陵秋唇瓣微启,小口小口的喘着气:“陛下的……生辰礼。” 陆则打开一看,是一枚细长的红玉簪子,其上雕刻出了叶子细密的纹理,层层叠叠。 红叶传情。 陆则垂眸看着他,燕陵秋浑身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却还是颤着手接过那一枚簪子,慢慢给他插.进发间。 世间的奇珍异宝也好,古玩字画也罢,都是对方唾手可得的,燕陵秋想了许久,还是寻了一快通体剔透的红玉,亲手雕了那一片片红叶。 他本是将他的一腔情思寄与其中,从未奢望过未来之事,可如今,却已然得偿所愿。 账内烛光昏暗,燕陵秋看着那枚红叶簪子,痴痴地唤了一声:“陛下……” 陆则看着他烛光下朦胧的眉眼,却是笑了:“还唤朕陛下?” 燕陵秋眸光微动,陆则道:“古人常以红叶为媒,陵秋赠朕红叶,再唤陛下,怕不是生疏了些。” 燕陵秋喉间干涩,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攀着他肩膀的手臂紧了紧,对上他的目光,喉结轻轻动了动: “夫君……” 他唤着。 今日十六,外间明月高悬,夜风清凉,吹动湖面,水波交融荡漾。 福顺抬头仰望,看着那圆润暖黄的月光,抬手堵住了耳朵,摇了摇头。 咦~~~ 第 112 章 翌日早朝, 与以往不同的是除却文武百官,各地藩王亦在其间。 朝臣心中疑惑,直到帝王到来,众臣叩首, 便听他淡淡说了一句平身, 随后道:“朕长居宫内, 近来颇感宫中清冷,倒是颇为寂寞。” 众臣心下一喜,忍不住想帝王这个意思,莫不是有立后选秀的打算? 还未等他们说什么,就听帝王继续道:“昨日寿辰, 见诸位藩王家中子嗣聪颖,朕心甚慰。” 在列宗亲眉头一蹙, 怎么又提到他们了? 陆则琉冕下的眸子环视一周,再次开口:“是以,朕有意在宫内复设尚书房, 留各王世子、公子于京学习,由朕亲自教导。” 此话一出,朝臣惊骇,有一老臣连忙出列:“陛下,太.祖皇帝留有组训,藩王无召不得入京, 陛下若要留诸位公子,怕是于理不合啊!” 陆则目光轻轻扫去:“他们如今只是孩童,并非藩王,又有何不得入京之说。便是等到日后年岁渐长,再回去继承王位也不迟。” 诸王心中一片讶然, 他们稳定下心神,更多的是思考皇帝此举到底是为何意? 他们自认老老实实,不曾有不臣之心,皇帝缘何要将他们子嗣留在京中,莫不是心存忌惮,要将他们的孩子充当质子? 朝廷上下乱哄哄的,陆则只等他们吵完,继续道:“太.祖遗训,自有道理可言。但我陆氏子孙,皆是天资聪颖,人中龙凤,若是一辈子困顿封地,庸碌无为,实在可惜,有损先祖威名。不如进京入学,日后长成,也好回封地以其所学,为我大雍效力。” 众臣还欲再劝,陆则只是高居上首听着他们的话,最后道:“此事朕意已决,各位卿家若无事要奏,便先退下吧。” 百官闻言,目中忧虑。诸王也是心怀忐忑,心想莫不是当真要将孩子留在京城? 如此想着,早朝散去,百官渐渐远去,诸王正欲离开,却被一旁的小太监所拦住:“各位王爷,陛下有事相商,还请各位王爷随奴才到凌波殿走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都有数怕是为了公子留京一事来的,便纷纷提步,跟了上去。 没人知道他们在凌波殿里谈了什么,只知道诸王出来后神色又是恍惚又是惊喜,到了第二日,圣上再提此事,诸王竟是纷纷同意将子嗣留在京都,仰赖陛下教导。 如此一来,众臣即是不同意,也别无他法。 这毕竟是皇家的事,圣上又心意已决,他们又能如何? 凌波殿内,燕陵秋一手拿着剥好了壳的荔枝放到陆则唇边,一边问:“陛下就这么确定他们会同意?” 陆则张口含住,闻言笑道:“朕又没有逼他们,愿不愿意将孩子留下来,全随他们意愿。再者,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不是傻子,他们若不同意,便只能困囿在封地一辈子;若是同意了,就有可能去冲一冲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毕竟,帝王言语中隐隐约约暗示的此生不会有子嗣也做不得假,身为皇帝,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们不用多想皇帝到底是有隐疾还是不近女色,只知道,圣上无嗣,那便是他们的机缘了。 又怎能不激动? 唯有一些王爷忍不住哀叹,可惜皇上只要三岁至十岁的孩童,他们的孩子要么小了,要么大了,实在可惜,可惜! 可细细一想,却也不难理解,若是长成的孩童,性情已然定型,长远以来,怕是无益。 帝王避暑,要在行宫待至十月,而诸位藩王,也在这里留至十月。在这期间,陆则时常会让人将诸位公子聚在一起,或是出题考校他们,或是单纯看他们玩乐耍闹。孩子们不知是为何,只知道每次来之前父王母妃都会叮嘱他们好好表现。再加上年龄尚小,长居封地,不明白帝王这个词所蕴含着什么,倒是没那么拘谨。又因陆则本身温和,面对孩童也是颇有耐心,他又总能那处许多新鲜的玩意儿,致使那些孩童都挺喜欢他,每每听到要同皇伯父一同玩耍,都是兴奋不已。 时至十月初,按例要返程回宫。与此同时,陆则也拟定了一份二十一人的名单,这二十一人,便是他这些时日观察,决定要留在京中的孩童。 有些人心中欢喜,有些人因落选难免失落,却也没人能改变的了皇帝的决定。 于是,藩王各自回封地,陆则就带着这二十一名孩童,回了京城。 原本空空荡荡的后宫,因着这些公子的到来,也顿时热闹了不少。 陆则每日除了政务,也多了一件事,便是和燕陵秋一起去尚书房看那些孩童学习成果。他所教导他们的不仅限于四书五经,还有数学天文,甚至是一些基础的化学生物知识,凡是民生所用,皆在教导范围之内。 陆则想要的不仅仅是从这些孩子里面择一位优秀的太子,而是想将他们培养成全方面的人才,哪怕未来专攻一处,也该知晓其他方面的知识。 有些孩子在家中早已启蒙,此时学到了新的知识也是无比新奇,最开始虽有不适,但慢慢也就习惯,对于形形色色的知识更是充满了兴趣。 等到他们渐渐长成,陆则给他们安排的课程里更是毫不避讳地多了政治博弈、帝王心术,陆则对于这些孩子向来是一视同仁,该教的都教,至于到最后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那就看他们的能耐了。 这些年来,大雍在陆则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他北定回纥,南平百越,使大雍疆域日益扩大,边疆再无战事侵扰。在民事上,更是大力提拔工匠地位,发明出更多利于耕种的农具,又命人培育出更多产的梁种,百姓再不受饥寒之苦。 大雍发展欣欣向荣,当真是应了万寿节上那句国运昌隆。 于国于民,陆则都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可偏偏后宫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空缺。文武百官多次请立皇后,却次次被拒。时日一长,他们也忍不住怀疑莫不是陛下身体有隐疾,才多年不近女色?再加上他早早就将宗亲之子留在京都,更是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他们这种猜测。 只是如此一来,众臣看那些公子的目光就慢慢变了。 若真如他们所想,这些公子便与皇子无甚区别了,日后的太子,怕也是要从这些当中挑出来。 有此认知,朝中的风向也慢慢转变,尤其是在诸公子逐渐长成,尚书房逐渐分成了几个派系的情况下。 从龙之功,向来是最动人心。 燕陵秋不免担忧:“陛下就不担心他们互相争斗,损伤惨重?” 陆则已年过而立,一举一动间更多的成熟稳重与帝王威仪,唯有在燕陵秋面前,才会显示出温和从容来。他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道:“朕教了他们这么多年,给他们灌输了那么多观念,不求他们手足情深,却也决不会允许他们自相残杀,伤及人命。” 帝王之位是何等的诱惑,陆则允许他们靠自己的本事争,但同时在这么多年的教导里,也早已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们,不许闹出人命。 要争,就光明正大地争,陆则乐见其成。 岁月悄然流逝,又过了数载,公子们将至弱冠,也都在朝中各处领了实职。将多年所□□用于实践,而与此同时,朝中众臣也将目光放到为首那三人身上。 太子的押注,也就此开始。 对于朝臣的押注战队,陆则并不放在心上。他掌权十数年,如今已经四十余岁,大雍在他手中日益强盛,臣子们的小打小闹,他也不放在心上。 诸公子也深刻明白,皇帝对他们一视同仁,并无丝毫偏爱,他们可以争,可以抢,却不能触碰到他的底线。 他们能做的,就是拿出自己的实力来,在帝王面前来证实自己。 陆则把控全局,百官战队押注,朝中风潮涌动,诸公子为得圣眷纷纷作出实事,政绩让文武百官为之心惊。又得知这是皇帝教导的成果,心中更是震撼。 陆则也趁此机会推出新式学堂,将传统的五经六艺与民事、工事、商事更好的结合在一起,培养更多的专业化人才。与此同时,也改革科举,增设更多科目,考校得更为全面。 ——从一开始,陆则就打算将那些公子作为成功教学的范例,进而推出新式学堂,改革科举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又五年,诸公子之间的争斗越发严峻,三人在朝中呈三足鼎立之势,互有长短,彼此攻讦,却又十分默契地没有用什么隐私手段,显然是将陆则多年的教导谨记于心。 各方势力不免焦急,想着如何打破这三足鼎立之势。直至皇帝震怒,将三足之一的南阳王世子训斥一番,重打二十大板,又将其赶回南阳王封地,朝中上下哗然一片。 无人知晓这南阳王世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惹得一向宽和的陛下动此大怒,唯有那些公子们心有余悸,十分清楚南阳王世子落此下场,只因他自认出身不凡学识出众,为人素来嚣张跋扈,不把下人放在眼中。 而这次,他得罪的是圣上亲信,司礼监提督燕陵秋。 只那一句“阉人”,被圣上听闻,直接逐回南阳,此生不得回京。 诸公子心中大震,饶是这些年帝王出现之处必有督公作陪,他们也明白那燕督公在他心中的地位,却也没料到,不过那么一句话,就让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心下对燕陵秋,也是更加高看了几分,对其尊敬,比之帝王,也不差什么了。 乾清宫内,燕陵秋看着他道:“陛下何故动此大怒?臣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些年来,阉人这个词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从前或许还会在意,但自从与陆则表明心意后,他也就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了。 阉人也好全人也罢,总之陛下喜欢的是他。 陆则将人按在自己腿上,抚着他的发道:“你放没放在心上不要紧,但朕却不能让他爬到你的头上来。” 嚣张有时候也不是坏事,身为帝王,有能耐有脾气才能压得住群臣。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嚣张可以表现在燕陵秋身上。 二十一个孩子,走了他,还剩二十个,陆则不怕找不出一个好继承人。 但绝不能允许燕陵秋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委屈。 此事一出,诸公子无不小心谨慎,朝中上下对此事却另有想法。想到这么多年来那燕陵秋深受帝王信重,每日贴身伺候,想到他相貌不俗,再想到帝王多年来不近女色,有种荒唐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却没人敢说。 如今的朝堂,皇帝大权在握,他们便是心有疑虑,又能说什么? 只唯一些老臣心中叹息,暗道荒唐啊荒唐。 …… 南阳王世子一事出,算是彻底打破了朝中三方平衡的局势,余下两方争斗越发激烈,到最后,颍川王嫡次子慢慢占据了优势,朝中大数都倒向了他。 眼看着大势已定,朝中局势渐趋稳定,帝王在四十五岁万寿节上,当众下旨立颍川王嫡次子为太子,居东宫。 饶是群臣早有猜测,听到这个消息,看着上位旁边的燕陵秋,也是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 太子既定,陆则便将其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教他知晓党派争斗,制衡之术;让他前往北方,学习用兵打仗,领略战争残酷;让他下及乡县,知百姓所需,急百姓所急。 将他教导成了一个合格的好帝王。 然后,五年之后,陆则五十岁这年,宣布退位于太子。 朝臣震惊,太子震惊,就连燕陵秋,事先也不知道他会做此决定,神色惊异。 陆则只下步高台,拍了拍满脸茫然的新帝王的肩膀,道:“朕欲云游四海,此后,大雍便在你的治下,望你能牢记朕的教导,不负这大雍盛世。” 陆则于他虽并非父亲,但这数十年的相处,他早已将其视作父亲。此刻不免泪流满面,下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语带哽咽:“臣……遵旨。” 这是他最后一次称臣,自此,这位新任帝王,便会在陆则的基础上,再续这辉煌盛世。 月余之后,新帝践祚,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也缓缓驶出城外。 燕陵秋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陛下为何如此匆忙退位?” 陆则声音含笑:“朕不是同你说过,待日后有机会,便带你走遍大雍各地,遍览山水风情?” “朕如今也年过五旬,若再拖下去,只怕就真的要走不动了,还如何履行对你的承诺?” “陛下……” “唤我名字。” “此后便无人知晓你我二人的身份,我们便以寻常的夫妻相称,可好?” 马车摇摇晃晃,车内的人似乎笑了一声,随后轻轻唤了一句,遥遥间传到了天边: “阿则。” 正文完 陆则在这个世界活到了六十四岁。 燕陵秋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幼时的经历, 到底是影响了寿元。即便陆则多给他调养身体,也还是六十多岁就撒手人寰。 临终之前,他们结束游山玩水,回到了京城。彼时大雍盛世繁华, 百姓和乐, 一片欣荣之景, 陆则看着街上笑容满面的百姓,慢慢放下了车帘。 太上皇归京,本是大事,但陆则谁都没见,只是告诫皇帝, 待他百年之后,将他和燕陵秋葬于同一处陵墓。 这原本不合规矩, 但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看着陆则那张平静的脸,到底不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恭声应了声是。 陆则看着面前从一个稚嫩的孩子长成如今这般威仪的帝王,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你做的不错。” 帝王登基多载,早已喜怒不形于色,闻言却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声皇伯父。 陆则挥手将他们赶出去,几十年如一日地和燕陵秋相拥在一起, 听着宫外知了拉长的叫声,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话,慢慢闭上了眼。 第二日,宫中就迎来了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帝王心中悲痛,却还是主持好了大局, 力排众议,将这位曾经功绩足以彪炳史册的太上皇和曾经权倾朝野的督公共葬皇陵。 …… 【嘀——数据整理中……】 【嘀嘀,恭喜宿主,小世界17984任务圆满完成,任务评价S级,主线任务累计获得积分一万五千分。】 【另,鉴于宿主为政期间,兴修水利,改革科举,大力发展农业、工业、商业,内安百姓,外定四方……功绩斐然,名垂青史。额外奖励三万五千八百积分。】 【宿主宿主!】777从未听过额外奖励积分能超过主线任务的,此刻显然很是兴奋,机械感的团子在系统空间里一蹦一跳:【宿主!你的任务提前完成了!】 陆则淡淡地嗯了一声,此刻他更急切的是赶紧回到主神空间,去找他经历了五个世界的爱人。 777显然知道他的心理,勉强恢复了平静,问道:【请问宿主,是否回到主神空间?】 陆则道:【是。】 …… 银白色科技感满满的房间内,中央长椭圆形的任务舱嘀嘀作响,紧接着,舱体正上方的盖子缓缓收缩,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陆则猛地睁开眼,急切地翻身出了任务舱,房间的门也在这个时候打开。 一身着实验大褂的研究人员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眼中央面板上的数据,又对他微微颔首,面上不苟言笑道:“16037号任务者,恭喜完成任务回来。” 陆则对他点了点头,正在想要如何找到他的爱人,就见研究人员推了推眼镜,道:“蔺组长正在外面等着,请问您要见吗?” 陆则动作一顿:“蔺言?” 见对方点头,陆则连忙起身往外走去,推开房门一看,就见走廊过道内,一身着简单衬衫休闲裤身形修长的男子背对着他而立。听见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的五官清隽漂亮,又带着几分冷淡的锋芒,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只那眼角一点小痣给整个人减了几分锐利,却又更显精致。 他目光落在陆则身上,面上浮现了一抹笑,道:“好久不见,陆则。” 对方声音清润,不疾不徐。陆则脚步一顿,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蔺言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孔,心下不禁有些忐忑,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陆则看了他半晌,才轻笑了一声开口道:“蔺组长好生无情,方才在任务世界还那般亲密,眼下就是好久不见了?” 蔺言见他神色看不出喜怒,心下也有些打鼓,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慢慢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则看着他:“为什么对不起?” 蔺言呼吸微微窒了窒,唇瓣抿了抿,漂亮的脸上带着些忐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 “就自作主张,给我送了个爱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则打断。蔺言听着他的用词,脸颊忍不住一红,可看着他的神情,却还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他睫毛轻轻颤了颤,抬眸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出自私心改了你的任务,你要是生气——” 陆则听着他的话,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把人拉近自己怀里,无奈地说了一句:“傻子。” 蔺言埋在他的胸前,眼睛眨了眨,片刻后才抬眸看着他,有些小心地问道:“你不生气了?” 陆则低头碰了碰他的脑袋,声音温柔:“生气,气你不早点和我说,气你给自己选身体也不知道选好一点的,平白让人心疼。” 蔺言听了这话,心下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都是系统匹配到什么世界,我跟着你去的……” “要不然说你是傻子?”陆则牵着他的手,带着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问:“777说主神空间唯有审判组和修复组才有权限进入不同的世界,你是哪个?” 蔺言十分乖巧地跟着他走,边道:“审判组。” 陆则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审判组组长……看不出来,我家言言那么厉害啊。” 不管在哪个世界,定情之后爱人在他面前都是一贯的温软好脾气,再对比审判组的任务内容,差异实在有些悬殊。 蔺言很明显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任务是任务……你是你。” 陆则听着这话,看了他的眸色微微深了深。手上动作不停,将门拉开后,带着蔺言一道进入,随后反身,将人压在了门上。 蔺言猝然被夹在门和他的怀抱之中,怔怔地抬眸看着他,眨了眨眼。 陆则半弯下腰,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慢慢开口道:“那么,现在咱们来算算账吧。” 蔺言心砰砰直跳:“算什么……账?” 陆则声音压低,眸中带着笑,一字一句道:“比如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思的,嗯?蔺组长?” 蔺言脸色微微红了红,目光瞥向四周,不好意思看他。 陆则挑了挑眉:“不能说?” 蔺言摇头:“不是。” 他看了他一眼,有些羞赧道:“就是……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 陆则听他说。 蔺言组织了下语言:“你也知道审判组的任务,是处理那些犯了错的任务者和系统。我和你第一次遇见的世界,就是在追缉一个任务者,也是你那个世界打脸的对象。” 陆则想了想,稍微有点印象。 他又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但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间认识了你,经过相处,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想着日后回到主神空间,或许能跟你认识认识。” 一般的任务世界是不允许第二个任务者的存在的,但当时陆则的打脸对象却操纵系统,强行打破了这个规矩。蔺言紧跟着去了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存在的任务者自然是清楚的。 陆则嗯了一声,理智地分析道:“所以你那时候对我只是有好感,称不上喜欢。” 蔺言红着脸点了点头。 陆则笑了一声,垂眸着看他:“那接下来我做了什么事,才让蔺组长心甘情愿地追了我十几个世界?” 蔺言脸色越发的红,眼睫轻垂,小声地道:“你给我买了个蛋糕。” 陆则一顿。 蔺言追杀的对象狡猾成性,面对着蔺言和陆则两方的针对,眼看着局势不妙,索性自损八百,强行脱离了这个世界。但他运气显然不好,第二个世界,仍旧和陆则撞到了一起。 蔺言说:“当时纯属是巧合,我费劲定位到他的世界,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你的任务世界。” 当时那个世界是一个现代商战世界,主角仗着重生的优势一路天凉王破,在商场上无往不利。陆则的身体就是那个世界里再小不过的一个配角,因为自家公司没和主角合作,被他逼得破产,最后跳楼而亡。 而蔺言在那个世界,则是主角那惊才绝艳、却不幸出了车祸、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同父异母大哥。 为了不打草惊蛇,蔺言维持那具身体本身的性格,性格阴沉冷郁。主角一贯同这位兄长不合,每次见了他都是幸灾乐祸,阴阳怪气,语出讽刺。甚至在有一次出门在外,把这位大哥连人带轮椅扔在了大街上,自己开着豪车潇洒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陆则正好就在不远处。 陆则不是什么大好人,可面对曾经认识的人,也不会吝啬于一点帮助。 他提步上前,蔺言看着他明显十分惊讶,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更没有打算在这个世界与他相认。 陆则也知道这位大少爷的性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人做到底,推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当时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商铺不少。蔺言尽管再强大,这具身体也是肉体凡胎,连续一上午没吃饭,也难免有点饿。他不过是随意看了眼旁边的蛋糕店,陆则就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了一句:“想吃?” 蔺言当时看着他没说话,陆则就把他放在路边,随后推开蛋糕店的门,不多久,就拎着一块小蛋糕出来了。 他把小蛋糕塞到他怀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推着他往前走,直到把他送回家。 只有蔺言,看着怀里的小蛋糕看了良久。 陆则听了,看着怀里的人,心情复杂:“一个小蛋糕,就把你骗到手了?” 蔺言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明白,或许是早有好感,也或许是当时心境影响,他才能将接过那个蛋糕的瞬间记了良久。 但唯一不用怀疑的是,他的确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惦记这个人了。 蔺言微微偏开目光,闷闷道:“你想笑就笑吧。” 陆则一顿,片刻后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是该笑。” 蔺言忍不住回头看着他,陆则垂首,在他额上印下了一吻:“笑你笨。” 蔺言被这一吻瞬间安抚下来,又有些不甘心,正要说什么,没听陆则道:“既然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不早点同我讲?” 蔺言一愣,抬眸看着他,抿了抿唇瓮声道:“我怕你不接受……” 所以才会在后面追了他十几个世界却又不敢深入接触;所以才会在利用权限给他转换部门的时候怕他不喜欢被强迫,选择不强制要求谈恋爱的洗白部门。 就连系统,都是给他找了一个刚出厂的、没有经验的新系统,生怕他会被旁的东西所误导。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强迫什么,而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 在别的场合下,他们再一次见面,陆则会不会对他有好感。 陆则心下微酸,忍不住将人拥在怀中:“只要是你,我又怎么会不接受?” 蔺言顿了顿,还是抬手攥住了他的衣襟,下巴放在他的肩头,道:“现在我也已经满足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 他们经历五个世界,相爱五个世界,如今回到主神空间,还能再续前缘,又有何不满足? 蔺言说着,又想起自己做的事,又有些心虚,往后退了退,再次确认道:“你是真的不生气了吧?” 毕竟陆则的脾性他也算了解,最恨别人骗他…… 陆则垂眸看着他:“要我证明一下吗?” 蔺言疑惑:“怎么证明?” 话音刚落,陆则掐着他的腰猛地把人攥了起来,抱在怀中。蔺言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肩膀:“陆则!” 陆则大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顺势带上了门,身形一倒,将人压到了床上。 蔺言喉结动了动,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衣扣,哪怕在任务世界做过无数次,可这一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对上他晦暗的眸子,抬手攀上他的脖颈,仰起头,和他接了个吻。 呼吸慢慢急促,情动越发明显,蔺言湿着发,红着眼,在二人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感受到陆则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蔺、言。” “言言。” 他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地念着他的名字,说: “我爱你。” 蔺言眼眶蓦地红了,手指抓在他的背上,挠出了一道道红痕,头颅高高扬起,眼尾氤氲着水光。 我爱你。 他喘息急促破碎,心里却把这几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历经十几个世界,他终于得偿所愿…… 第 114 章 陆则积分已够, 回来后便到快穿部顺理成章升了组长。 相对与普通任务者,组长的权限更大一些,也不需要高频率地完成任务,更多的是留在主神空间, 处理组内一应事务。 但同样, 他们所接受的任务难度也要比普通任务者更高一些。 蔺言陪着他走完了一应流程,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不如你跟我到审判组去吧。” 陆则回眸看着他,还没说话,一旁打脸部门的部长就瞪大了眼,嚷嚷出声了:“哎哎哎,蔺组长过分了啊, 这不能红线刚牵在一块就过河拆桥把我这媒人扔一边儿去,还想当着我的面挖墙脚, 这不像话吧。” 蔺言看着他:“打脸部门也不缺人才,谢部长若是愿意割爱,日后审判组和打脸部门也能更好地合作。” 谢绥呵呵笑了, 任务者任务失败是有次数限制的,若是失败次过高,就只能在主神空间从事其他工作,而不能继续执行任务。即便是任务成功,也得考虑任务的质量,数百个高质量世界才能培养出来的一个组长, 那是说让就能让的? 陆则除却刚开始任务的时候有几个世界因为生熟得到了B的评价,剩下的百来个世界都是A级或S级评价,至于失败的次数更是没有。这人是谢绥早就盯上的,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他笑眯眯地说:“打脸部门人多,任务也多, 割爱是不能割爱的了,不过打脸部门组长的位置正好还空一个,就是不知道蔺组长愿不愿意屈就了。” 蔺言神色动了动,觉得身兼一职倒也并不无可,正想说什么,陆则就无奈开口了:“行了。” 他看着蔺言:“还嫌自己不够忙?”他们在一起这两天,陆则可是见识到了他的工作量,审判部门人虽然少,但是事却不少。 蔺言道:“倒也不是空不出时间。” “有时间你还是多陪陪我吧。”他揉了把他的头,又看着谢绥:“我应该是有假期的?” 谢绥见没把人拐来,无疑有些失望。他耸了耸肩:“随你,你的任务不算多,全看你自己怎么安排喽。” 确认事情无误,两方人就此别过。 陆则没急着去任务世界,先把手上要处理的事熟悉一遍,逐渐上手之后,才慢慢腾出来时间。 蔺言事情不比他少,两人一样的忙。好在主神空间自由度极大,工作不拘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两人倒也能时常聚在一处。平日里到各个部门四处逛逛,陆则逐渐熟悉主神空间构造后,手上的事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去任务世界?”蔺言看着他,有些惊奇。 陆则点了点头,蔺言又问:“打脸部门吗?” 陆则笑道:“宝贝儿,咱们度蜜月,去什么打脸部门?” 蔺言被他说的词弄得脸上一红,忍不住道:“咱们不就是在打脸部门认识的。” 陆则状似沉吟:“那你是想……故地重游?” 蔺言还是摇了摇头:“不要。” 打脸部门是任务性比较强的部门,平时去玩玩也不是不行,但是,度蜜月的话…… “去攻略部门,怎么样?”陆则提议道。 属于组长的福利之一,有权限去往别的部门世界,但同样也是要执行任务的。 蔺言想了想,欣然应好。 到了之后,攻略部门负责人看了眼他们,显然对这种度蜜月的行为见怪不怪了。他推了推眼镜,道:“审判部门有特殊权限,但是寻常世界一般只能拿容纳一个任务者,你们两个想要去的话,得有一个人封掉记忆。” 两人对视一眼,蔺言正要说他,陆则已经开口了:“可以两个人一起封印记忆吗?” “嗯?”负责人挑了挑眉,他又重复了一遍:“两个人一起,你确定?封住记忆的话你们要怎么完成攻略任务?” 蔺言也有些惊讶,陆则看着他,轻笑道:“没信心?” 蔺言顿了顿,摇了摇头,他相信不管有没有记忆,他见到他之后都会爱上他。 这是源于他们灵魂深处的吸引。 负责人啧啧了两声,又正色道:“也不是不行。你们两个人都封印记忆投放世界的话,那应该也不需要系统额外辅助了?” 陆则摇了摇头。 负责人干脆利落地点头:“行,那你们先商量商量谁是攻略者吧。” 蔺言率先说道:“我。” 陆则回头看他,蔺言道:“你追了我五个世界,换我追你试试。” 陆则眉眼微弯,笑了出声:“好。” 负责人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啧啧了两声,道:“现在就可以准备投放世界了。”他又扶了扶眼镜,笑道:“二位可都是难得的没有任务失败记录的任务者,可别在我们攻略部门打破了记录。前些日子修复组的殷组长据说就是马失前蹄,在任务世界吃了个大亏。” 蔺言看了他一眼:“周组长放心。” 两人走进任务房间,并排在任务舱内躺下,闭上眼睛后,系统声音嘀嘀作响: 【嘀嘀,世界载入中……】 【载入成功。】 【……】 九月的天儿,空气如流火,学校道路两旁的树叶一动不动,地上的阴影也是缩成了一团,连绿化丛里的叶子都是蔫哒哒的,热得人喘不过气儿。 虽已是下午放学的时间,但太阳余晖仍在,学生们从空调房里出来不过一会就汗流浃背。 “老天爷,这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这么热?”穿着校服的少年一手拿着小型电风扇,一手在脸庞呼呼地扇着风,看着沉到西边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吐槽着:“我感觉我都要干死了。” 本就经了一天脑力活动的学生们此时更是热得蔫巴巴的,一点出去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身边的男生一直不说话,郝成飞不由偏头去看,拿手肘捣了捣他,苦哈哈道:“陆哥,你不热啊?” 陆则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闻言说了一句闭嘴,他勾过他的脖子,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儿……是不是蔺言那小子?” 郝成飞往那边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嘿,还真是。” “不是,那小子干啥呢?”他揉了揉眼,身子往前凑了凑:“有人表白?” 陆则看着原处双手捏着一封情书的女生,啧了一声:“你不废话吗?” 郝成飞看了眼他的脸色,立刻站在兄弟这边义正言辞地道:“也不知道这小子给咱们学校女生都灌了什么迷魂汤,刚转学过来几天啊,他都收了几封情书了?” 他也不知道自家兄弟是怎么跟这个新来的转校生起冲突的,只是一直看他们对彼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郝成飞自然是帮兄弟,道:“小白脸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哪有陆哥你来的雄壮威武?” 陆则顿时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滚边儿去。”还雄壮威武,听着怎么就那么傻呢? 两人靠在树边上,郝成飞嘿嘿笑了声,继续眯着眼往那边瞅,顿时惊呼道:“诶诶,他拒绝了他拒绝了!” 看着少年把情书推回去,随即冲女生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的架势,郝成飞惊了:“卧槽,那可是学校校花,他这都看不上?眼光得是高成了啥样啊?” 陆则哼了一声,正欲说什么,忽然又是一顿:“你说谁?” “校花周思妍啊。”郝成飞努了努嘴:“老大你没看到啊?” 陆则又眯着眼睛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是一个穿着短裙身姿高挑的女生,也没什么别的特征。 郝成飞还在那絮絮叨叨:“谁不知道老大你对周思妍有意思啊,蔺言这态度不仅仅是在打她的脸,更是在打老大你的脸啊……”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陆则脸色一阵变化,最后回身给了他一拳:“闭嘴吧你。” 郝成飞猝然被揍,一脸委屈:“老大,老大咱们不能放任蔺言那小子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老大你在咱们十七中的面子里子都没了,老大,老大……” 陆则不耐烦地听他唠叨了一路,等到离家不远的岔路口才把人甩开。 陆则家在一个老小区,离学校不远,如今也是黄金区域学区房,里面住的除了十七中的租客,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到晚饭的点,小区里烟火缭绕,各种家常菜的味道香气四溢,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 陆则长得人高马大还帅气,小区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他,笑呵呵地打着招呼:“陆家小子放学啦?” “小则,今天这么早啊。” “我刚经过你家门口,你妈今天好像烧了排骨,那个香哦~” 陆则在学校里是老大,在小区这些老人家眼里就是懂事开朗的好孩子,他一个个地笑着打过招呼,顺着楼梯往自家三楼爬去。 拿出钥匙开门,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香气。是刚才邻居奶奶说得,糖醋排骨。陆则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瞬间愉悦起来,把鞋子一题,换上拖鞋,在厨房外面探头探脑,没见着人,就知道他妈估计是有事出去了。 他回身往自己房间走去,拧动把手打开门,抬眼望去,猝不及防就看到一具修长白皙的身体。 腰身柔韧,脊背单薄,充满了清爽干净的少年感。 陆则动作一顿,里面的人双手高抬,正在换下身上的校服短袖,听到动静连忙把衣服穿了回去,回头看向门口,神色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陆则眉头一挑,看着少年清冷精致的眉眼,懒散地靠在门边,反问道:“大哥,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蔺言眉头一皱。 第 115 章 蔺言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他在这住了几天,发现每次陆则放学回家的时候都挺……热闹的。 他一贯是个咋咋呼呼的性格,回家推开门之后必然要大大咧咧地喊妈。而这里是老房子,隔音效果又不算太好, 蔺言在屋里经常也能听到。所以他今天回来才会换衣服, 想着陆则要是回来肯定会有动静, 他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谁知道今天倒是不吭不嗯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慢条斯理把衣服穿好,陆则看了他一眼,拎着书包往书桌旁走去,边道:“有什么好遮的?都是男的, 你有什么东西我没有不成?” 蔺言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索性大大方方地抬手脱去了校服短袖,露出白皙清瘦的上半身。陆则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转过身一看, 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脱口一句卧槽。 蔺言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动作自然地从一旁的衣柜里找出来一件干净的短袖,边换边道:“那么紧张干什么?我有什么东西你没有的?” 陆则扫了眼他白皙的胸膛和那若隐若现的地方,脸色不自觉得发红, 却还是强撑着嘴硬道:“呵,笑话。我就是没见过那么瘦的人,干巴巴的身上没二两肉。” 蔺言整理衣服的手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陆则气笑了,不经思索地撩起自己的短袖下摆,眉梢一扬,神情骄傲:“开玩笑,老子八块腹肌!” 蔺言看了他一眼,少年腰身劲瘦,其上八块腹肌块块分明,清晰的人鱼线渐渐隐没在校服长裤里,浑身上下充斥着少年蓬勃的朝气。 蔺言慢慢移开视线,抿了抿唇,耳根有些泛红。他还没说话,就听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紧接着就是陆母恼怒的声音:“你是谁老子呢?” 陆则歘的一下把衣服拉了下来,回头看去,陆母正站在门边紧锁着眉头训他:“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张口闭口老子老子,你谁老子啊?” “妈!”陆则拉长声音无奈唤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您进门怎么也没打声招呼?” 陆母瞪着他:“还在门外头就听你在那嚷嚷着老子,现在能耐不小了啊你!” 陆则在学校里和同学插科打诨习惯了,平时难免蹦出一句粗话。要是平常陆母听了也就算了,可偏偏蔺言身世特殊,这种话还真不好随意说。 他正要服软道歉,就听蔺言道:“没事阿姨,陆则和我闹着玩的,我们开玩笑的,您别怪他。” 陆母听他说话,神色才软了下来,连忙道:“哎哎,阿姨知道,阿姨知道。这小子平时不像话,他要是欺负了你,你跟阿姨说,阿姨帮你教训他!” 蔺言冲她笑了笑:“谢谢阿姨。”他本就长得精致好看,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却有些清冷,现在这么一下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更是让陆母心软。 她又看了眼陆则,道:“行了,也别在屋里待太久,排骨和鱼都烧好了,待会再炒个青菜烧个汤就能吃饭了,你俩也赶紧出来吧。” “知道了妈~”陆则拉长声音,把人往外面推:“您赶紧出去吧。” 陆母点了下他的脑袋:“你啊你!” 等人出去,陆则把门反锁上,才算松了口气。 他瞥了一眼一旁整理着东西的蔺言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反而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意思看着他,不讲理道:“你是不是早料到了我妈会这时候回来?” 蔺言看了他一眼,跟看傻子没两样,他忽地说:“谢谢你。” 陆则:? 蔺言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收好,淡淡道:“没想你对我评价还挺高,能掐会算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成仙了?” 陆则被他怼得一时无言,憋着一口气不说话,默默地在哪收拾书桌。 从前就他一个人怎么乱都无所谓,现在多了一个人,怎么也拾掇好看点,他不喜欢对方是一回事,但既然让人住进来了,就也不会在这方面给人难堪。 更何况—— 陆则看着他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收拾的妥妥当当的样子,撇了撇嘴,这人大概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回来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两人把东西收拾好,正好继父尚成志在外面喊吃饭,蔺言正要出去,陆则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他道:“哎,今天周思妍跟你表白了?” 蔺言搭在门把手的动作一顿,回头问他:“谁?” 陆则啧了一声,重复了一遍:“校花,周思妍。” 蔺言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陆则靠坐在书桌上。挑了挑眉:“校花,你不知道?”饶是陆则这么个不怎么关心女同学的性子,也知道这么个总是被郝成飞等男生挂在嘴边的人。 蔺言抬眸看着他,慢悠悠地问道:“每天跟我告白的人多了去了,我上那儿去一一记住人家叫什么?” 陆则撇了撇嘴,蔺言目光在他脸上划过,又道:“怎么,这么关心,你喜欢她?” 陆则神色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呵呵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人生得那么好看,有点眼光的人都会喜欢吧?” 蔺言不轻不淡地“哦”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那你说说她长什么样?” 陆则一愣,想了想,说:“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好像还有头长头发吧?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蔺言眸中笑意一闪而过,道:“下次见着了,帮你转达一下你的心意。”他停顿了一会,又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长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陆则一时羞恼,他才不好意思说他也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样,只道:“你有病啊,谁要你转达了?” 他话刚说完,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久等两个孩子出来吃饭等不来的陆母站在门边,眯着一双眼:“陆则,你说谁有病呢?” 蔺言微微偏过头,掩过唇角的一抹笑意。 陆则捂着脑袋哀嚎:“唉呀妈呀——” 陆母上前一步捏着他耳朵,边吼道:“我看你才是有毛病!叫你吃饭你不出来,在屋里骂人呢?等会是不是还要打一架啊?” “妈妈妈,妈妈——”陆则缩着脖子:“我俩就是闹着玩儿……” 陆母道:“我现在不也跟你闹着玩儿呢?” 陆则一脸欲哭无泪,外面等着的尚成志一脸无奈,走上去劝道:“行了行了秋云,吃饭了吃饭了。” 他看了眼蔺言,见两个孩子相处还算和谐,就知道没什么事儿,道:“俩男孩嘛,打打闹闹多正常,快快快来吃饭,有小则喜欢的糖醋排骨。小言,赶紧来啊!我记得你妈说你喜欢吃红烧鱼是吧?叔叔今儿下班特意买的新鲜的鱼烧的,看看和你妈手艺一样不。” 蔺言看着餐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笑容柔软了许多,他上前一步,落座餐桌旁:“谢谢叔叔,看着就好吃。” “好吃你多吃点。”陆母把陆则往旁边一扔,道:“我看你平时那么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陆则撇了撇嘴,也往旁边一坐,拿起筷子门头扒饭。 陆家没有劝饭的习惯,全看自己能吃多少盛多少。不过蔺言刚来那两天陆母怕他不好意思,给他盛的米饭是用大碗,还冒了尖,想着青春期长身体的孩子嘛。蔺言一开始不好辜负他们的心意,勉强吃了两天,实在撑得受不了,才会在饭前主动去盛饭,陆母这才知道这孩子饭量是不大。 不像她儿子,饭桶一个。 陆母狠狠瞪了陆则一眼,弄得陆则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干了啥。 蔺言是这学期开学前两天来的陆家,他的父亲和陆则的继父尚成志同志是当年军队的战友,也是多年好友。只不过后来退役,尚成志到了地方警察局,蔺言父亲则继续留在部队,最后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不幸重伤,抢救无效身亡。 蔺言母亲处理完丈夫后事,不忍再呆在这伤心地,就带着当时年仅十一岁的蔺言去了外地读书工作,一直到现在高三,因为不能在外地高考的缘故,才转了回来。 两家虽然分隔两地,但蔺母偶尔带着蔺言回来探亲,也会跟尚成志聚一聚,交情都在。尤其是知道他再婚后有个年纪和蔺言差不多的儿子,就拜托他在学校附近找一间房子,想让蔺言最后一年在外面租房子住,自己偶尔工作不忙的时候回来陪陪儿子。 结果尚成志把这事儿和陆则亲妈一说,陆秋云女士听说蔺言学习成绩好,在外面高中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就动了心思。说什么在外面租房子,最后一年了,老尚和孩子父亲生前也是战友,要是不嫌弃就直接在他们家住着得了。他们家虽然是老小区,可老小区也有老小区的好,卧室宽敞,一间卧室都能比某些新开发小区两间都大了,离学校走路也就十分钟的事儿。男孩儿屋里又没什么东西,到时候往陆则屋里再放一张床,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陆母先和陆则商量了一下,一来也是的确心疼孩子自己一个人,自己丈夫战友的孩子,能帮就帮。二来也是到时候住在一起,自家儿子学习上有不懂的还可以问问人家,就算不问,和那么一个学霸在一起耳濡目染也好。陆则当然无所谓,也就同意。 蔺言妈妈本来不好意思,见陆母并非客套,自己又确实不怎么放心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两个妈妈就交了心,慢慢达成了共识。 于是,两个小孩就这么住在了同一屋檐下。 第 116 章 吃完饭后一家人照常出去走走, 小区外面就是个老公园,平时晚上人流量不少。陆家以及已经习惯饭后出来散散步,尚成志和陆秋云女士再婚三年,也成功养成了这个好习惯。至于蔺言在陆母的热情相邀下, 也觉得出去活动活动, 醒醒脑子, 学习起来效率会更高一些。 晚上七点,散步回来,两个孩子先去洗澡,陆母把他们屋里的空调打开,等他们洗完, 房间里也就凉快起来。 陆则屋里是个大书桌,把东西收拾收拾两个人用正好。 镇宁十七中虽说没有早自习晚自习, 但这全得益于每年超高的升学率,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一本率,每年光是top2都有十几个, 基于先辈们打下的基业,十七中的孩子有不上早晚自习的底气。 但前提是他们的成绩不能比前面几届的师兄师姐差,而要维持住这种成绩,学生们表面上轻松光彩,暗地里学到十一二点也是常事。尤其是现在高三,学业更加紧张, 每个人心里也都憋着一股气儿,对很多同学来说睡眠时间不到六个小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家的灯每天十二点半准时熄灭,陆母注重孩子身体健康,他们每学一段时间还会让他们起来走走活动活动,时常还会端一些点心水果来给他们加加餐。 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呢。 陆则学习成绩还行,数物理化成绩都能在年级前列,只有语文英语实在不行。他学习习惯也不太好,一边看着书一边拿着笔在那转来转去,若是以前只有陆则一个人,陆母也不说什么,可现在有了一旁坐得笔直规矩的蔺言作对比,她就怎么看自己儿子怎么不舒坦。 第二次进屋里送水果的时候,眼看着陆则咬着笔头,面前的英语还是那一篇,陆母不由拍了拍他后脑勺:“你能不能用心一点,英语本来就不好,现在还不认真学?” 陆则头后仰在桌子上,苦哈哈地看着她:“唉呀妈,我是没用心,我用脑了呀。你看你看,我头发都快掉完了。” 陆母听他在那贫嘴,忍不住笑了一声,又严肃着脸看他:“刚进来你在看这一篇,现在还在看,就多了两条线,你脑子用到哪儿去了?” 陆则趴在桌子上吭吭唧唧:“看不懂看不懂,我是中国人,看不懂外语。” 陆母毫不客气地吐槽:“中国人也没见你语文成绩有多好。” 陆则顿时无话可说。 陆母又看向一边的蔺言,声音放温柔了许多:“小言,等会写完作业吃点水果,起来走走,一直坐着腰容易不好。” 蔺言放下笔看着她:“谢谢阿姨。”他拿过一块西瓜,尝了一口道:“西瓜很甜,阿姨费心了。” 陆母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好好,甜就多吃一点,你们好好学,阿姨不打扰了。” 她把房门轻手轻脚地带上,陆则看了蔺言一眼,也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拿起牙签插了一块西瓜,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蔺言拿起笔又做了道物理题,回头看他,见他还是那副样子,不由挑了挑眉。 陆则撩起眼皮子看他:“干嘛?” 蔺言一手抽过他面前练习册,看着面前的理解,问他:“哪儿不会?” “嗯?”陆则半撑起脑袋:“怎么,你要教我啊?” 蔺言扫了他一眼:“你学不学?” 陆则看着他冷淡的表情,眉梢挑了挑,道:“学,怎么不学?”他拉着椅子懒洋洋往他那边凑去,蔺言又问了他一遍:“哪儿不会?” 陆则:“哪哪都不会。” 蔺言拿着笔的动作一顿,看着他不说话。 陆则叫嚎:“没骗你,真不会。”他叹了口气:“这些单词我都认识,但放在一起组成句子我就看不懂了。” 蔺言看了他片刻,见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手上的笔一转,道:“那你就是对句子结构不理解。” 他在纸上划了一道,开口道:“这一句,你要先看清楚他的主语是谁,后面紧跟着的……”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语调不急不徐,轻缓好听。偏偏说的话莫名其妙,内容也是格外催眠。 陆则听到英语就想睡,哪怕声音再好听也不例外。他张嘴打了个哈欠,蔺言声音一顿,看了他一眼,继续讲。 陆则拼命想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上,可偏偏眼前目光飘忽,耳边的声音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不进脑子。他眼神无意识地游移,慢慢落到了蔺言颈侧的位置。 蔺言声音停下,他以为他讲完了,便惊奇的开口:“哎蔺言,你这儿有个痣诶!”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点,蔺言身子一僵,猛地往后缩,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拍,凝眉瞪他:“陆则!” 陆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等抬眸去看他,就见他脸色难看,嘴唇紧抿。 他顿了顿,有些讪讪道:“那个……我没想到你那么大反应,我就是……手痒。” 蔺言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色问他:“我刚才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 陆则慌不忙的点头:“听了听了,我听了。” 蔺言手指一点,落到后面的题目上,清俊的眉目沉沉:“那你说,这道题应该选什么?” 陆则看了眼题目,眼前一片发昏:“选……”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蔺言一样,迟疑开口:“C?” 三长一短选最短。 蔺言听了这话,直接把练习册往他那边一推,自己往旁边一挪,不理他了。 陆则本就理亏,见状连忙凑了上去:“我错了我错了,我刚没注意,你别生我气。” 蔺言拿着笔做着题,紧抿着唇不说话。 陆则向来能屈能伸,也知道人家好意给自己讲题,自己这态度实在不应该,便拖着凳子又往他那边挪,一边说:“哥哥,好哥哥,我真错了,我一听到英语就头疼,不是针对你。” 他们第一次见面,陆母边说两个孩子里蔺言大一些,让他喊哥哥。但陆则死要面子,不肯喊,这次倒是听话了。 蔺言紧绷着嘴不理他,陆则又说:“蔺哥哥?言哥哥?我年纪小,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蔺言拿笔的手一顿,想跟他说大人有大量不是这么用的,但到底忍不住没开口。 陆则就凑在他身边,黏黏糊糊的,一口一句哥哥,越来越肉麻。蔺言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回头瞪着他:“你恶不恶心啊?” 陆则声音一顿,蔺言正想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见他沉吟了一会:“不喜欢我叫你哥哥?” 蔺言眼皮子一跳,没说话。 陆则凑上前来,皱着眉头道:“我倒是想叫你老弟,就怕我妈知道了打我。” 蔺言彻底没了脾气,转过头来不看他。 陆则笑着往他身上靠:“好哥哥,再给我讲讲呗,我看到这些单词,是真的脑子疼。” 蔺言本不喜欢别人离他那么近,但对于陆则的动作只是垂眸瞥了他一眼。 陆则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这次我一定用脑子听!” 蔺言忍不住扯了扯唇角:“你别用脑子听,你用心听吧。” 他看了眼他茂密的头发,嗤笑了一声:“别到最后头发掉完了还怪我。” “哪能呢哪能呢……” 窗外月光如水,炎热了整整一天,此刻终于有了些凉意。 …… 翌日一早,陆母正要敲门叫两个孩子起来吃早饭,蔺言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他点了点头打招呼:“阿姨。” 陆母手在半空中一顿,旋即笑道:“醒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一张床干干净净,另一张床上鼓起了一篇,乱得跟猪窝一样,顿时就有些气。 蔺言道:“今天起的有点晚。” 陆母道:“昨天晚上我半夜起来喝水,见你们房间里的灯还在亮着呢,又学习到半夜?” 蔺言道:“昨天有一道题算得久了点,一点之前睡得。” 陆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今天见你们起来的晚,阿姨煎了点饼,打了点豆浆,等会洗洗直接拿着在路上吃吧。” 蔺言说:“谢谢阿姨。” 他先去卫生间洗漱,陆母则是把自己儿子拎了起来,押着他也去洗漱。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吃,到了学校,还差一会就上课了。 陆则个子高,位置在中后排。蔺言是新转来的,位置在他坐前面。 刚进教室的时候,就听见郝成飞在那嚷嚷:“陆哥!陆哥!” 陆则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扔:“怎么了?” 郝成飞冲着蔺言的位置挤眉弄眼:“你看那。” 陆则抬头看去,就见蔺言的桌子上满满当当放了一堆的零食,各式各样。 周围的同学都在议论纷纷,陆则挑了挑眉:“谁啊?胆子那么大?” 郝成飞说:“听来得早的同学说,好像是咱们校花送来的。” 周思妍? 陆则眉头微微一皱,抬眼望过去,正好对上蔺言紧皱着的眉头。 他下意识吹了声口哨,调笑着开口:“呦,蔺哥哥好大的福气啊~” 蔺言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他直接拎起零食袋子,往陆则桌子上一扔。 陆则看着他:“干嘛啊?” 蔺言沉着张脸:“你不是说福气吗?” 他冲着零食示意一番:“这福气给你了。” 陆则呵了一声:“你有病啊,人家校花给你的我收着算什么?” 蔺言垂眸看着他:“你不是喜欢她吗?” 陆则气笑了:“我喜欢她就得她送给别人的东西都捡着啊?” 蔺言说:“不吃你就扔了。” 话音一落,他就转身回了座位。 陆则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他还没生气他在气什么? “扔?我凭什么仍?”陆则道:“那么好的东西,扔垃圾桶里多可惜?来来来,大家伙来分一分,成子,给你的。吴越迁,来来来这盒巧克力给你……” 郝成飞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俩,这个时候倒是毫不客气,拆了一包果干尝了尝味道,又递了一块到陆则唇边:“老大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蔺言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动静,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指甲掐进了掌心。 第 117 章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 第一节是英语,老师把手上来的练习册翻了翻,一脸惊讶地道:“呦,咱们陆哥今儿个是心情好啊?竟然把理解认认真真做了?” 陆则闻言就忍不住看了蔺言一眼, 见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书本, 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到老师身上, 才撇了撇嘴,看着老师道:“老师整日苦口婆心,悉心教导,我身为学生,也自然不能愧对老师的谆谆教诲啊。” 英语老师哼了一声:“得了你, 别在这儿油嘴滑舌的,你要是每天都能这么认真, 我就笑掉大牙了。” 她拍了拍桌子,说了声上课,教室里的氛围也就沉静了下来。 高三开学, 后黑板的倒计时每天都会减少一天,每个学生都感受到了紧迫,学习也比前两年更加用心。 陆则捏着笔在指尖转着,听着上面老师一贯催眠的话,他强忍着没睡着,也不知是不是昨天蔺言给他讲的课起了作用, 今天听起来倒是没那么吃力了。 勉强能听懂在说些什么了。 想到这儿,陆则又忍不住看了蔺言一眼,就见人低垂着头,全然没听老师在上面讲什么,自己在做练习题呢。 得, 人家也的确有那资本。 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虽说如今音乐美术在高中生的课程里不存在,但对于体育课学校还是很重视的。学习再怎么好,也得有个好的身体来做基础。有些同学不想出去运动,想偷偷待在教室里学习,还会被来查堂的班主任赶出去,强制他们出去走走。 这对学生们来说也是难得的能放松的机会。 上一节课下课之后,学生们已经三三两两往操场那边走去。郝成飞照旧跟在陆则身边,边走边好奇地问:“诶陆哥,你跟蔺言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他这么不待见你。” 陆则看了他一眼,说:“他不待见我吗?” 郝成飞点了点头:“不是吗?” 刚才下课看那样子都快要吵起来了。 陆则扯了扯嘴角。 恩怨?要说恩怨也不算什么恩怨。无非就是蔺言初来乍到的那天,陆母商量着招待他们母子俩在商场饭店吃上一顿,结果因为当天下雨,飞机晚点,足足迟了半小时。 陆家一家先到,陆则没耐心等,索性就先自己在商场里面逛逛。 这个年纪的男孩嘛,哪有不喜欢鞋的?陆则顺利成章地进了一家鞋店,看中了他们家新上的一款球鞋。他正要拿下来试试,结果从旁边就伸出了一双手,和他同一时间拿到了那双鞋。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也没在意,同一时间和售货员说拿一双42码的鞋。 结果售货员从仓库匆匆跑回来,十分歉意地说42码的鞋就只剩一双了。 巧了。 合适的只剩一双,偏偏两人都看中了那双鞋,还是同一时间碰到的那双鞋,谁都不愿意让。 双方就那么僵持了起来,去找售货员理论,售货员十分歉意地说是对方先来的店里,又去调了监控,发现是对方手先他半秒碰到了鞋。 这就尴尬了。 陆则不情不愿,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把鞋子换上,就那么走出了店铺,只留售货员在一旁不好意思的道歉,说之后到货了再通知他,陆则却已经没了兴趣。 更巧的是,他蔫巴巴地回了饭店包厢,推开门却正好看到了刚才和他枪鞋的那小子。 陆则当时就呵呵了。 在家长面前,他自然不好表现什么,但碍于“抢鞋”之仇,也确实对他看不太顺眼。 但要说有多大仇多大怨也不至于,顶多是两人互看不上,更深的矛盾也是没有了。 郝成飞没等到他回答,还在那叭叭地说:“不过这小子做事的确够狠!明知道陆哥你对周思妍有意思,还把他不要的东西拿来侮辱你,啧啧啧,狠人啊!” 陆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那是人家羞辱你的,你还吃的那么欢?” 郝成飞正色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不吃难不成就让他扔垃圾桶里?我们是祖国的接班人,浪费这种事绝对不能出现!我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打他的脸,告诉他浪费可耻!Shame on him!” 陆则说:“把你那脑洞收收吧。” 高中课业紧张,校园里面空荡,少有行人。他往前面看了一眼,蔺言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身边也没一个人。 有刚转来的原因,也有他自己本身性格的原因。 惯来清清冷冷的,别人也不敢随意接近他。 哦,现在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生气。 陆则现在都没弄明白他不就调侃一句,怎么就能气成那样? 周思妍倒是有胆子,被拒绝过一次了还不气馁…… 体育课上老师组织他们热身过后就放任他们自由活动,只强调一句不能回教室。学生们一撒欢地散开,各去干自己的事。 这节课除了他们班,还有另一个班也在上体育课,也是高三的。各班级之间多多少少都认识,有些联系,彼此看了看对方,就有人上来问要不要打场篮球赛? 陆则看了眼周围,自班的男生大多都是书呆子,这个时候走得走散的散,不知找了哪些犄角旮旯的地儿去学习。放眼望去,还在操场上的两只手数得过来,其中还有一大半不玩篮球的。 陆则点了点,发现目前只能凑够四个人,怎么着都还差一个人。 目光在操场上游移,他想看看还有什么人能拉进来的,凑个数也成,就看到操场边缘状似在发呆的蔺言。 他顿了顿,还是抬手招呼了声:“蔺言!” 蔺言转过头来看他,陆则喊了一声:“篮球赛,要不要来?” 蔺言神色似乎微微动了动,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声音清清淡淡:“篮球赛?” 陆则点了点头。 蔺言目光在他怀里抱着的球上顿了顿:“我不太会玩。” 陆则原本也没指望他会玩,闻言只道:“没事,凑个人头就好。”他问:“你知道基本规矩吧?” 蔺言点了点头。 陆则顿时眉开眼笑,扒着他的肩膀:“走走走。” 蔺言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两方已经准备妥当,又找了个同学当裁判,哨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 陆则在篮球场上很是活跃,拦截跳跃,行动间可见少年的意气风发。蔺言站在一旁也不怎么动,真就应了那句凑人头的话,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眸色微微深了深。 这让他刚转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当天晚上放学,途径篮球场,看到陆则和校篮球队的人一起比赛的场景。 少年穿着一身宽松的篮球服,身形矫健,抬手跃步间手臂间的流畅的肌肉线条顿显。他起身跳跃,身形舒展间篮球服下摆微微上扬,露出那精悍劲瘦的腰肢,运动间出的汗水覆在那块状分明的肌肉之上,在阳光下反射着莹亮的光泽。 蔺言当时没敢多看,匆匆别开视线。这一次,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蔺言!”陆则忽地唤他,蔺言凝神望去,就见陆则将篮球抛了过来。他抬手接住,不远处的郝成飞在喊:“快,传给我!” 蔺言看了他一眼,却没动作,目光又落到远方的球框上,眼睛微眯,抬手,投篮。 “卧——槽?”郝成飞瞪大了眼睛,先是惊,那么远的距离有些怨他不知分寸。可在看到那篮球稳稳地落入网袋,甚至丝毫没有碰到球框之后,惊讶就变成了震撼。 一个十分漂亮的三分球。 周围也有看热闹的同学,见状瞬间高呼了起来,纷纷喊着牛逼。陆则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十分惊讶,小步跑到他面前,问道:“不是不怎么会玩儿吗?” 蔺言看着他,神色淡淡:“不怎么会玩,只会投篮。” 陆则听了神色复杂,转而抬手揽上了他的肩,嘻嘻笑着:“哥哥牛逼!” 蔺言瞥了他一眼,没出声。只有一旁凑过来的郝成飞听了他的话,一连难以相信。又看着他俩亲近的姿态,一时之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搞错了什么。 比赛继续。 这一次对方有了防备,长了教训,球就没那么容易到蔺言手上。陆则一手假动作,在对手都过去防备蔺言的时候,身形一转,抬手一跃,球又进了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到最后对方索性在他们两边都派了人守着,但这样场面无疑就陷入了被动。 等到了下课铃响,陆则已经领先了他们十几分。对方倒也不气,擦了把脸上的汗,收好篮球道:“下次有机会再打。” 双方互相打过招呼,就各自散开,朝教学楼走去。郝成飞借着尿急先跑了,陆则兴冲冲地凑到蔺言身边,出了汗的精壮身体就想凑到他身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的胳膊讪讪地落了下去。 他只用肩膀怼了怼他的肩:“投篮那么好,练过啊?” 蔺言看了他额头上的汗,默默地收回目光,眉眼沉静:“基本的物理学知识罢了,算好就行。” 陆则摇了摇头:“牛逼。” 人家打球都是用身体,哪有像他那样的,尽是用脑子。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去,蔺言忽然掏出一包手帕纸,递到他面前。 陆则:“嗯?” 蔺言开口道:“擦擦汗。” 陆则顿时喜笑颜开:“哥哥对我那么好啊?” 蔺言又听到他这个称呼,唇瓣微微抿了抿,目视前方:“别废话。” 陆则撇了撇嘴,拿出一张纸巾随意往脸上蹭了蹭,觉得擦得差不多了,就随手把纸捏成了一团,经过一个垃圾桶时随意扔了进去。 蔺言停下来等了他一会,陆则见状眉眼微弯,脚步轻快地追了上去,肩膀撞了撞他:“哎,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楼道里,蔺言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你生我气?” 陆则抬步踏上楼梯,边道:“那不然呢?”他呵呵笑道:“大早上起来就瘫着张脸,我干嘛了惹得你不高兴了?莫名其妙的。” 蔺言闻言轻轻哼了一声,陆则听到了懒得跟他计较,只说:“哎呀没关系,谁让你是我哥哥呢?小人不记大人过,哥哥做事我担着。这次就算了,不过不能再有下次了啊——” 蔺言猛地停了下来,陆则直直撞了上去,身子一个不稳,好歹是抓住了栏杆才没摔下去。 他有些恼:“蔺言你干嘛呢?就算再不满也不至于要我命吧?” 蔺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没说话。 陆则站在他后面,踮着脚探着头往前看,就见走道最上方,一个身穿短裙,身姿高挑,五官端正明丽的女孩站在那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看着蔺言。 陆则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便凑到蔺言耳边小声问他:“这女孩还挺好看的,谁啊?” 耳边的热气让蔺言整个人身子一僵,听清他的话后更是一阵无言。他转过头看去,神情似笑非笑:“谁?” 陆则有些疑惑的看着,就听他语调凉凉道:“不是你女神吗?” 第 118 章 陆则眼睛慢慢瞪大, 先是“嗯?”了一声。随后又恍然大悟,尴尬的笑了几声:“是是是,可不是嘛?哎呀刚刚打球打得两眼昏花,没看清前面的人。”他说着,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一脸虚弱的样子。 蔺言看着他装模作样, 轻轻嗤了一声。 周思妍见两男生在那打闹,全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模样,不由轻轻咬了咬下唇,开口道:“蔺言。” 蔺言回眸,淡淡的看着他。 周思妍鼓起勇气:“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说完, 又看了陆则一眼,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则撇了撇嘴, 一时感觉有些没意思,站直了身体就要先走,蔺言却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陆则惊讶回头, 蔺言神色平静的看着女生:“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女生脸色有些难看:“蔺言,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连和我单独说两句话都不愿意吗?” 蔺言抬手看了眼时间,说:“还有三分钟上课。” 周思妍脸色更加难看,她又看了陆则一眼,深吸一口气, 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蔺言,我是真的喜欢你。昨天的告白是我一时冲动了。你刚转过来,可能对我还不太了解,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试试看?” 她抿了抿唇, 白皙的脸颊微红,道:“我自认我还算挺优秀的,长得好身材好,学习成绩也一直在年级前列,以后……以后也可以和你去同一所大学。” 蔺言看着他:“说完了?” 周思妍心下微顿,蔺言说:“抱歉。” 周思妍神色一僵,还是勉强笑道:“你不理解我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了解,你给我个机会——” 蔺言看着她,神色平静淡漠:“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周思妍眼眸低垂,眼眶看起来有些红:“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怎么能叫白费心思?” “可你的争取已经打扰了我的日常生活。”蔺言说话毫不留情面,一字一句,直戳心脏:“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只是希望不要再来打扰我。” 周思妍低着头,肩膀轻轻颤动。 蔺言毫不怜惜,拉着陆则的手往教室走去,经过她身旁时,还道:“还有,以后不要再送零食了。” 言罢,他拉着陆则快步离开。等到转过拐角,看不见对方的人影,陆则才啧啧了两声,看着他精致清冷的侧脸道:“那么一大美女,你怎么舍得的?” 蔺言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他,半晌后语气莫名地问他:“你就那么喜欢她?” 陆则神色一顿,想着话题怎么转到这儿来了,又对上他黑沉的视线,沉默片刻,挑了挑眉,状似自然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 他懒洋洋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说:“人又高又白,长得也好看,谁不喜欢啊?” 他目光随意看着四周,面上游刃有余,心下却不知为何有些发虚。 蔺言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重复道:“又高又白,还好看。” 他问:“你就喜欢这样的?” 陆则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蔺言点了点头,微微抬眸看着他,语气悠闲清淡:“那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行?” 陆则一时发懵:“什么?” 蔺言道:“又高。” 他看了眼他们的身高。陆则现在一米八三,蔺言稍稍比他低了一点,也有一米八出头。 “又白。” 这一点无需多说什么,昨天回去看见他的身体就是最佳佐证。 “长得还好看。” 蔺言那张脸,任是个瞎子来也不能说不好看。 蔺言慢慢道:“按你的说法,你的要求我都符合,是不是我也行?” 陆则一时无言,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蔺言就那么等着他的回答,陆则沉默了好半晌,才咧嘴笑了笑,道:“这话说得……” 蔺言眼睫微垂,正要往教室里走去,就听他道:“还挺有道理。” 蔺言一愣,抬眸看他,就见陆则笑嘻嘻的,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惊奇的开口:“说真的,你比那周思妍还好看诶。” 蔺言身子僵硬,感受着他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偏偏陆则还在那没心没肺:“长得那么好看,不能便宜别人,好哥哥,来亲一个。” 蔺言下意识偏过头,陆则还说:“别害羞啊,来呀哥哥,亲一下嘛~” 蔺言见他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当真,心下又是无奈又是无措,只说:“你别胡闹。” “我怎么就是胡闹了?”陆则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边懒散道:“都是男的,让我亲一口也不影响什么,我还是初吻呢,哥哥你不吃亏的……” 蔺言耳根红了个透,只抬手挡着他的脸不说话。陆则正想再闹一闹,就听身后传来一阵不可置信的声音:“老大,你们玩那么开啊?” 陆则回过头,就见郝成飞在后面瞪大了眼睛,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俩,一脸难以置信。 他颤抖着伸出手,跟看着负心汉似的看着他:“好啊,好啊,亏我还替你鸣不平,谁知道你早就和人家勾搭到一起去了。” 陆则立马和蔺言分开,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去,在这儿恶心人。” 郝成飞抬手佯装抹着泪水:“瞧瞧瞧瞧,这世风日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陆则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抬脚踹了过去,笑骂道:“你给老子正常一点好不好?” “我正常一点?那老大你也让我亲亲?么么——”他嘟着嘴就要凑上来,陆则皱着眉把他的脸往后一推,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去去去一边去。” 马上就要上课,他们不敢在外面多耽搁,陆则拉着蔺言就往回走。郝成飞那个戏精还在后面扭着身子嗲声说着:“怎么他可以,我就不行了?老爷的心怕不是偏的——” “我的心要不是偏的,那才是有毛病。” 蔺言被陆则一路拉着走到教室,看着两人打打闹闹,一边又是觉得好笑,又有些不自觉的失落。 上课铃响,老师进了教室。蔺言沉了心神,开始学习。 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早上匆匆忙忙,没吃太多顶饿的东西。刚刚有体育课上运动了一场,第四节课刚上课,陆则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了。 好不容易忍到了下课,他戳了戳身旁的郝成飞,有气无力地道:“你还有吃的没,我饿死了。” 郝成飞动作利索地从抽屉里拿了一包面包出来:“给。” 陆则结果看了眼,还是奶油夹心的:“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奶油啊,怎么买这样的了?” 郝成飞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早上咱校花送来的,没吃完嘛。” 周思妍? 陆则闻言动作一顿,正要说什么,手上的面包忽然被人抽走,蔺言站在桌子旁,垂眸看着他:“不准吃。” 陆则挑了挑眉,拉长了声音:“好哥哥,我快饿死了。” 蔺言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不准吃她的。” 陆则虽然也有些别扭,但吃的东西又没罪,不吃白不吃,总不能浪费了。 陆则抬手想要抢过来:“真的,等会还有一节课呢,我不吃点东西撑不下去。” 蔺言看了他一眼,把面包扔给郝成飞,自己什么都没说,走出了教室。 陆则眼睛瞪大:“又生气了?” 郝成飞在一旁看着,啧啧了两声,阴阳怪气道:“老爷,这蔺贵人有些恃宠而骄啊,老爷可不能再惯着他了,没个规矩~” 陆则白了他一眼:“你干脆也别高考了,直接去影视城演戏吧。” 郝成飞嘿嘿笑了两声,又把面包递了过去:“还吃不吃?” 陆则看了眼那格外柔软甜美的面包,喉结动了动,却还是偏过了视线,脑袋埋在胳膊间,闷声道:“不吃了。” 郝成飞惊讶:“真不吃了?你不是还嚷着饿吗?” 陆则撇了撇嘴:“饿死事小,公主生气事大。” 蔺言摆明了不高兴,陆则也不至于因为一个面包再惹他生气。 郝成飞啧啧地摇了摇头,自己拿起一包薯片吃的正香。 “瞧你俩那样,跟谈恋爱似的,还不让你吃别的女生的东西。” 陆则闻言心里一跳,淡淡瞟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呢你。” 郝成飞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欢欢喜喜吃着薯片,还不忘欠揍地往陆则身边晃了晃。 陆则正心烦,心想着赶紧上课赶紧放学吃饭。却不想就在上课前两分钟的时候,蔺言忽然忽然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大袋子,手里还拿着根烤肠。 “给你。”他把袋子放到陆则桌子上,素来干净整洁就连打篮球都没出什么汗的额上浮着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颊微红,唇边还在轻轻喘着。 陆则愣愣地看着他:“你……” 蔺言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烤肠塞给他:“不是饿了吗?” 他说:“赶紧吃吧,别真饿死了,又赖到我身上。” 陆则手里拿着烤肠的签子,垂眸又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薯片饼干饮料一大堆,还有他刚刚想吃却没吃的面包。 学校里有个小超市,离他们教学楼不算近也不算远,来来回回也得十分钟。 蔺言却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回来了,离上课还剩三分钟,可见是匆匆赶回来的。 明明是个爱干净的,此时头上满是汗,也没见他在意。 郝成飞在一边瞪大了眼,看了看陆则,又看了看蔺言,难以想象这是什么神仙同学情,能让人在这大太阳底下去超市买东西。 烤肠是刚出来的,闻着就让人饥肠辘辘。陆则平日里骚话一箩筐,此时却不知为何心跳如鼓,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蔺言又说:“还不快吃,马上就要上课了。” “哦哦哦。”陆则这才回过神,他低头咬了烤肠,感受着那呲油喷香的口感,神思才慢慢回来,他笑着说:“哥哥怎么那么好啊,我爱死你了。” 话是这么说,心下却怎么都不如往常自然。 蔺言早已习惯了他动不动的好哥哥爱不爱的,但此刻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留下一句:“好好吃你的东西吧。”就回了位置。 只留陆则在那小口小口吃着烤肠,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郝成飞在那闻着烤肠味儿,眼巴巴地看着:“哥,好哥哥,给我吃一口呗?” 陆则顿时一阵鸡皮疙瘩起来了:“滚,别叫我哥哥,肉不肉麻啊你?” 郝成飞一脸难以相信,你刚刚不还在那哥哥哥哥的叫得亲热吗?怎么他就不行了? 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道:“蔺言要是早说要去买东西,早知道也让他帮我带个烤肠回来了。” 陆则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着左前方座位上的人,半直起身子戳了戳他。 蔺言回过头来,陆则问他:“你吃了没?” 蔺言看着他手里的烤肠,摇了摇头:“我不饿。” 陆则把烤肠往他那边递了递:“尝尝呗,还挺好吃的。” 蔺言正要拒绝,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看了他一眼,忽而欠身,沿着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小口。 陆则愣在原地。 蔺言收回身子,冷静地说:“好了。” 只有陆则看着他校服领口上面红透的耳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烤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感觉有些不自在。 郝成飞惊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大,你耳朵怎么红了?” 第 119 章 高三的时间过得说慢也慢, 说快也快。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底,今年的中秋和国庆凑在了一起,也正好让学校省了几天放假的时间。 十七中就算成绩再出色,也不可能真的按国家法定假期给学生放满七天的长假, 有那么三天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学校每个月都有一次月考。这次考试是在国庆放假前两天,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 学生们也正式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小长假。 这段时间陆则和蔺言相处自然,关系也渐渐好起来,对于之前抢鞋的恩怨陆则已经全然放下,每天和蔺言黏黏糊糊,一口一个哥哥哥哥的, 让郝成飞见了也是大为感叹。 而晚上回到家后,蔺言就照旧给他补课, 有时候是语文,有时候是英语,陆则尽管嗷嗷着不想学, 却每每也是把蔺言安排下来的任务认真完成。成绩有所进展不说,几次随堂小测上语文和英语老师也都在夸他,倒是让陆则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陆母知道后,更是高兴的不能过,每天晚上变着花样的零食水果,简直要把蔺言当成她第二个亲儿子, 陆则有时候看了都吃醋。 好不容易月考结束,紧接着的三天假期也终于能让学生们喘口气儿。陆则和郝成飞勾肩搭背地走出学校,身边还有同班的一些别的男生。 “终于考完了……我cpu都要烧没了,这次题目怎么那么难啊呜呜呜,刚升高三, 难道不应该出点简单的题,增加点我们的信心吗?” 陆则虽然心里也有点没底,听了他的话还是忍不住道:“就你?再多点信心你怕不是能直接飞上天去。” 郝成飞又哀嚎出声,神色痛苦。 蔺言一直跟在他们身边,面色沉静,闻言也没说话。直到郝成飞问他:“大学霸,你这次考试怎么样?陆哥跟我说你之前在外面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是不是真的啊?” 蔺言还没说话,陆则就搭上了他的肩,骄傲道:“我蔺哥那是什么人啊?这种题目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你等着看,这次月考他要不是年纪第一我名字倒过来写。” 郝成飞嚯了一声,看着蔺言的目光如看神明般敬畏。蔺言满脸无奈:“你胡说什么呢?” 陆则脑袋靠在他肩上,娇声道:“哥哥那么厉害,年级第一不是妥妥的吗?我的一世英名可都放在哥哥身上了,哥哥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郝成飞听他的声音忍不住呕了一声,吐槽道:“老大,你能不能别那么恶心?” 陆则白了他一眼,蔺言忍不住道:“你现在说有什么用,该考的都已经考完了。” 陆则笑道:“没事,我相信哥哥~” 蔺言抿着唇不说话,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却是掩盖不住。 一行人又往学校外走了一会,郝成飞提议道:“难得那么松快,老大,咱们去网吧玩玩呗?” 高三开学到现在他们基本上没去过网吧,现在的确是有点手痒了。 陆则看他:“刚还在说考得不好,现在又要去网吧了?” 郝成飞叹了一口气:“就是知道考得不好,才趁成绩还没出来赶紧玩玩,等成绩出来了就没我好日子过了。” 陆则一阵无言,想了想,问蔺言道:“你要不要去?” 蔺言问:“游戏吗?我没怎么玩过游戏。” 陆则也估计这么个好学生没玩过游戏,当即道:“没事,你想学我教你,不想学玩点别的,在那上网课都成。” 郝成飞也在那劝:“是啊蔺哥,来玩玩呗,等到晚饭的点我们就回去。” 蔺言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一行几个男生就欢快地往学校旁边的网吧奔去。 这个时间点刚放学,网吧里的人不少,他们来的不算早,位置已经没多少了。 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凑在一起的地方,陆则先把一边电脑打开,把蔺言按坐在座位上,自己才坐到旁边的电脑桌旁。 郝成飞已经吆喝起来了,陆则问蔺言玩没玩过那个游戏,蔺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电脑已经开机,郝成飞嚷嚷着让陆则赶紧上线,陆则让他们先玩,自己则拉着椅子凑到了蔺言身边,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这个,就是这个游戏,你把它点开。” “对,然后你先注册一个账号,等会他会有新手教学,你跟着走一遍。” 网吧里环境昏暗,只有电脑屏幕的亮度格外明显。陆则的脸在昏暗中有些模糊不清,蔺言看了他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鼠标慢慢动着,完成新手注册。 页面紧接着跳出了绚丽逼真的游戏世界,紧接着新手教程弹了出来,陆则边摆弄着自己的电脑,边跟他说:“你按照上面的步骤来,怎么操作都有写。” 蔺言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操纵着鼠标和键盘,按照教程的指示,几种攻击连续放出,人物前面那个小怪终于被打死。 陆则又凑了过来,夸道:“对,就是这样。你慢慢升级,能力会慢慢提升,技能也会随之增加。现在先开一局练习赛,自己练练手?” 蔺言说了声好。 游戏匹配加载中,正中央的圆圈转了一会,练习赛正式开始。 蔺言似乎还很生疏,各个动作之间总是衔接不上,技能也跟不上,鼠标和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唇瓣抿成了一条线,但人物血量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陆则在一旁看得心焦,索性直接站在了他身后,半弯下身子,一手握住了他捏着鼠标的手,一手覆上了他放在键盘上的五指。 蔺言身子一僵,下意识回头看去,陆则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在他耳边作响:“哎呀不是这样的,你要离怪远一点,还要看清技能冷却的时间,在技能生效之后发动攻击,注意走位……”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蔺言被他靠着的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左右滑动。 全身好像都被他紧紧包裹住了,留不出一丝的空隙。 蔺言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感觉自己耳根都红透了,隐隐有些烧灼感,心下不觉庆幸这里视线昏暗看不清,否则自己的反应岂不是全然落在对方的眼中? 陆则其实也不太好过。 少年身形清瘦,肩背处略显骨感,却又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柔韧纤细。因为爱干净的缘故,即便是大夏天,身上也没有寻常男生的异味儿,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味儿,像是海中林木,清冷别致。 尽管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洗衣液,但这种味道陆则就没在自己身上闻到过。也不知为何,他动作间有些不自在,感觉握着的手都是软的。 他后知后觉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太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太对,他又说不明白。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勾肩搭背再正常不过,更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没有,可唯独这个时候…… 一个分心间,陆则手上操作没注意,游戏角色正好被小怪击中,血量顿时耗尽,小人倒地不起,游戏屏幕上浮现大大的Defeat字样。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陆则沉默许久,轻咳一声,道:“我刚没怎么注意,咱们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再来一局……意味着他们还要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蔺言倒是没什么意见,低低地哦了一声,再次点开了一局。 陆则只好硬着头皮,舔了舔唇,又操控着他继续开始这一场游戏。 他语气略微有些不自在,一点一点同他讲着游戏的要领,全然不知道自己讲的七零八碎,让郝成飞听了只怕要笑话。但蔺言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他紧靠着自己的身体和那两只手上,脑子昏昏沉沉,年纪第一的大学霸头一次没有用心听老师在说些什么东西。 好在练习赛时间比较短,终于熬到了结束,看着屏幕上的Victory字母,陆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把脸面挣回来了。 他说:“就是这样,你先摸索着玩两局,等会咱们组队,再练练手。” 蔺言轻唔了一声,感觉他要离开,下意识就想回头看他一眼,却不料在偏头的瞬间,唇瓣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两人瞬间怔在了原地。 空气里的氛围一时滞涩了起来。 两人离得很近,原本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但在此时此刻,就连呼吸声也轻微到几乎没有。 更别提网吧周遭各种嘈杂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还是蔺言先出声:“抱歉。” 他声音冷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啊,啊。”陆则呆呆了应了两声,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眼他,就见他眼睑微垂,睫毛轻颤,看不清楚神色。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没、没事。” 不小心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则这么告诉自己。 不就碰到了一下,有些男生玩得开的当众接吻还嘻嘻哈哈的呢,这有什么。 想是这么想,那个短暂到不是亲吻的亲吻却还萦绕在脑海中,那温热柔软的触感,陆则仿佛能在脑海中临摹出他的形状。 他一时没有动作,还是保持着从后面半拥着他的姿势。 蔺言整个人都在他怀里,睫毛轻轻颤抖,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又是个什么态度,心跳也不免有些慌乱。 直到郝成飞一嗓子响起:“老大,好了没?咱们来一局?” 陆则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如蒙大赦般往后退了两步,慌慌忙忙道:“来了来了。” 唯留蔺言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感受着他的远离,眸光低垂,静默不语。 · 一局游戏打得气氛有些古怪,陆则全程没敢看他,哪怕是后面郝成飞把人拉进了队伍,他们一起打游戏,他也没多说两句话。 蔺言也是一贯的沉默,但陆则却注意到他的操作水平明显进步了许多,走位都能适时跟上,攻击也掌握了冷却时间,卡得刚刚好。 他心下有点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两局游戏结束,家长们打电话来催回家,一行人就这么三三两两地散去,陆则和蔺言走在马路上,一路无话。 等到了家里,推门而入,扑鼻而来的就是属于鱼鲜香气,陆则深深闻了一下,陆母从厨房里探出脑袋道:“回来得正好,今天给你们做了剁椒鱼头,刚考完试,补补脑子。” 家的氛围一上来,刚才的那点尴尬不自在也就随着香味消散。陆则把书包放下,巴巴地凑到厨房,看着那色泽红润的剁椒鱼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老妈!” 陆母见他那样就忍不住笑,抬手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嘛?赶紧盛饭端菜,叫小言吃饭了。” 陆则诶了一声,连忙拿起碗筷,走到了客厅厨房,招呼一家人吃饭。 · 用过晚饭后,又是一家人的户外散步时间。因为明天放假,两个孩子也不急着回去做作业,陆母便带着他们沿着小区外面大公园多溜了一圈。 正好是国庆前一天,大多数学生都放了假,公园里的人不少,横冲乱撞的小孩子也到处都是。 尚成志在前面护着陆秋云女士,陆则和蔺言两个人则是在小孩子堆里小心翼翼,四处避让。直到一个穿着旱冰鞋不住往后张望的小孩从不远处飞速滑来,眼看着就要撞到蔺言身上,陆则下意识抬手护在了他身前,揽着他的肩膀往旁边一拽:“小心。” 蔺言被他拽着靠在了他的身上,怔愣间抬眸,陆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飞速放开了他的手。 蔺言神色一顿,并没有说什么。 陆则讪讪挠了挠头道:“这小孩都横冲直撞的,也不看路,你注意一点。” 蔺言眸光动了动,慢慢点了点头:“嗯。” 回了家之后蔺言先去洗澡,陆则坐在卧房里,空调吹着本该凉爽,可他听到动静,回眸看了一眼,就见蔺言已经洗好了出来,脱下身上的浴巾正要换上短袖,露出的上半身肌肤白皙细腻,同他这个人一般,精致无暇。 明明早已习惯的场景,可偏偏这次他的目光像是被灼到了一般,慌乱之间匆匆忙收了回去。 蔺言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偏头看来,神色疑惑。陆则僵硬的转过头,尴尬地呵呵笑道:“你……还挺白的哈。” 蔺言垂眸看着他,五官在灯光的笼罩下显得精致异常,又融化了白日里的清冷,显得平和好接近了许多。 他低低嗯了一声,动作自然地拿过一旁的睡衣短袖穿着,如同往常两人开玩笑一般,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喜欢?” 平常里两人互相打趣的时候也不在少数,陆则甚至说过更露骨的话,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蔺言话一出,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昏暗网吧里那个不算吻的吻,又看着他棉质短袖尚未完全覆盖住的白皙肌肤和胸前那隐隐露出的两点殷红,脸色蹭的一下红了个透,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抓起一旁的浴巾就冲进了浴室: “我先去洗澡了。” 蔺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原地站了片刻,眉眼忍不住悄悄弯了弯,嘴角微微上扬了些弧度。 等到陆则出来,也没说再要学什么习,而是直接钻进被窝就说要睡了。蔺言看了他一眼,也跟他一样上了床。 卧室的灯熄了下去,这一夜却有些辗转反侧。 也不知是不是大脑知道明天不用上学所以格外放肆,陆则睁着眼睛闭着眼睛,翻来覆去许久都没睡着。 他还没由来地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或许是怕吵醒了蔺言,也或许还有别的因素。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还留下一条小缝。陆则顺着那条小缝看着外面的天空,看着那点点繁星,才终于渐渐有了些睡意。 …… 许久没有赖床,陆则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只觉得昏昏沉沉,却又好像陷入了一处难以逃离的梦境,绮丽而梦幻,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等到清晨第一缕太阳顺着窗缝钻进来、照在他眼睛上的时候,他才终于从那诱人沉沦的梦境中离开,倏地一下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双腿微微并了并,却还是不敢相信,颤抖着手拎开被子一开角看了看,脸色瞬间一片青一片红。 宽敞的卧室另一边加了一张床,蔺言脸埋在枕头内,五官精致柔和,睡得正香。 陆则只僵硬着身子听着那边的动静,却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第 120 章 蔺言醒来后, 感觉陆则奇奇怪怪,看都不看他一眼,吃完饭匆匆忙把碗筷一收,放到水池里, 就回了卧室, 说自己写作业去了。 陆母嘟囔了一声这孩子, 蔺言却是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带着些思索。 他把最后一口饭扒完,又把桌子收拾整齐,起身往阳台上一看,目光一顿。 他们一般都会在前天晚上把自己的内衣洗干净, 剩下的外衣等着陆母一起放到洗衣机里面洗。但是今天陆母起的晚了些,外衣还没来得及洗, 正常情况下,阳台晾衣绳上应该是只有他们俩的衣服才对。 但是现在多了一条。 湿漉漉的,似乎还在滴着水。 蔺言眸光微动, 大概明白他今天早上的异常是因为什么了。 他推开卧室门进去一看,陆则有些慌乱地把手机藏了起来,抓起笔一本正经地开始写作业。 也不知道是在查些什么。 蔺言说:“又不是上课,还怕有人进来?” 陆则强装镇定道:“这不是怕被我妈看到说我嘛。” 蔺言拉开椅子在书桌旁坐下,陆则悄悄看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刚刚查的那些内容。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无疑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陆则以往也不是没有那种时候,但梦境中的人大多都是模糊不清的,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符号,梦到也就梦到了, 陆则从未放在心上过。 就像之前郝成飞和那群男生聚在一起,谈论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问陆则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陆则当时没什么兴趣,目光往远处一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女孩,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气质清清淡淡的,虽然看不清脸,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错的。他就指着那个女生说那样的就挺好,郝成飞当时一看,顿时就起哄闹了起来,说果然还是校花才能入他的眼。 也是因此,才会有陆则喜欢周思妍的传闻。 但实际上,陆则连她的脸都没记住,要不然也不会在蔺言面前闹出那种笑话。 但这一次却显然不一样。 这一次的梦境里,有清晰的人,对方还是他日夜朝夕相处的兄弟。 陆则心头不可谓不慌乱。 他急匆匆收拾好“罪证”,吃完饭就一个人缩到卧室里查相关资料,想知道自己做梦梦到自己兄弟的行为,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好在网上的人有这种经历的似乎不少,陆则找了个跟他情况差不多的,下面的回复大多都是在吐槽这算什么,他认识的直男兄弟还有互相亲嘴儿甚至互帮互助的呢,也没见人家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底下回复纷纷杂杂,大多都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青春期的小孩,精力旺盛,日日朝夕相处之下有点冲动再正常不过。还有人切身举了自己的经历,陆则翻了好几页评论,看到大多都是这种回复,一直紧紧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了下来,面对蔺言别扭的心态也逐渐转了过来。 大家都这么说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吧?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少年眉眼精致,又镀上了一层窗外的光晕,显得越发.漂亮,睫毛轻轻颤动间,就好像有蝴蝶跳动,璀璨夺目。 陆则甩了甩脑袋,拼命告诫自己别多想,看一个男人……总想他好看是怎么回事? 别想了别想了,他拿起笔,强行把注意力放到卷子上。 窗外无人走动,只有蝉鸣作响。暖阳掠过树梢,在桌案上刻印上树枝的痕迹,风吹树动,卷子上又有点点光斑跃动,时光正好。 即便是放假,学校留的作业也不在少数,陆则强行暗示自己不要多想,不多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卷子上去了。 蔺言看了他一眼,也埋头于书海之中。 陆母悄悄进来看了两眼,见两个孩子都在认真做作业,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帮他们把挑到合适的温度,又把水果饮料端进来,柔声让他们吃点水果,又关上了门。 得出门给孩子买点好东西补补。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吃得早,上午就容易饿。陆则写着作业就顺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一块哈密瓜塞到嘴里,嚼吧嚼吧两下咽了下去,又继续去拿。 直到盘子空了,他下意识往边上摸了两下,却意外地碰到了另一只手。 陆则抬眸,蔺言也看着他,又看了眼自己被他握着的手,神色不变。 陆则下意识把手收了回来,道:“你吃吧。” 蔺言也没跟他客气,拿起一小块哈密瓜咬了一口,随即又十分自然地剩下的一半放到陆则嘴边:“吃。” 陆则不说有洁癖,但平时也不会跟郝成飞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一样东西。但这一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微凉的湿意凑到唇边,他下意识张开嘴咬了上去。 哈密瓜的清香瞬间萦绕在唇齿间。 蔺言拿一张纸擦了擦手,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又将精力投注到学习中,只留下陆则心神不属地嚼着哈密瓜,耳根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其实……也挺正常的。 不算什么事。 他这么跟自己说,脑子里却还是一片乱哄哄的,想着刚才被他们分吃的哈密瓜,又想到上次蔺言吃了他吃的烤肠。 后知后觉的想到,蔺言……不是有洁癖吗? …… 风过树梢,阳光正好。中午陆母准备了大餐,两个孩子饱餐一顿,又休息了一会,醒来后,陆母已经出去了,可能是去谁家串门了。 陆则也没多想,懒懒散散地从冰箱里抱了半块西瓜出来,蔺言跟在他身后,陆则以为他也要拿西瓜,给他让了个位置,却不料他只是欠着身子,从一边的筷筒里又抽了个勺子出来。 陆则“嗯?”了一声,蔺言说:“我跟你吃一个就好,多了吃不完。” 陆则愣了愣,片刻后慢慢笑道:“你不嫌弃我啊。” 蔺言抬起勺子挖了一块鲜红的西瓜肉,感受着汁水在口中迸发,抬眸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不嫌弃。” 少年眸光清冽深邃,陆则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哦”了一声,片刻后才说:“正好,我也吃不完那么一大半个,咱俩一块吃,刚好。” 蔺言跟在他身后,神色淡淡。 回卧室后,两人继续做作业,西瓜放在两人中间,勺子随意插在西瓜上面,想起来了就随意吃一口。 直到陆则起身拿书,衣角不小心碰了上去,西瓜转了个圈,上面插的并不稳当的勺子晃晃悠悠,“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陆则垂眸去看,是蔺言的勺子。他对上蔺言的视线,刚想说再去给他拿一个,蔺言就说了:“不用。” 他拿着笔,随意在试卷上写上了答案,说:“我也吃不了多少了。” 陆则迟疑地“哦”了一声,把勺子捡起来放到一边。 这本来只是个小插曲,陆则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他完成一道大题,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再次捧起西瓜,舀了一口放到嘴里后,似有所觉的抬眸看去,就见蔺言微微欠身,凑到西瓜旁边,清润的眸子看着他,说:“喂我一口。” 第 121 章 陆则心间狠狠一颤, 拿着勺子的手都是一僵。 蔺言久久没有等到投喂,脑袋微微偏了偏,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疑惑。 陆则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觉得这好像哪里有问题, 又好像没有问题。 他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动作僵硬地把靠中间的那一块果肉挖了下来, 递到蔺言唇边。 蔺言眸光未变,始终看着他,身子微微往前凑了凑,张开嘴,含住了那只勺子。 两人离得有些近, 近到陆则能清晰感知到他呼吸间喷洒出来的气息,连带着他呼吸也忍不住窒了窒。 勺尖被慢慢吐出, 蔺言嚼了两口,说了一句:“甜。” 明明这话本来也没什么意思,陆则也不知道为什么, 耳根倏地红了。 他结结巴巴道:“甜就好,你喜欢吃明天让我妈多买一点。” 蔺言眸光在他耳根上若有若无地扫过,陆则心下一紧,就见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说了句好,又埋首继续写作业。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陆则抱着西瓜在那呆坐了半天, 看着面前还剩一半的鲜红果肉,又看着那根勺子,想吃,却又有点顾忌着什么。 明明互相喂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则让自己不要多想,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 他脑子一片浑浑噩噩,也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了。 尤其是蔺言后面又凑过来,张着嘴要吃的,目光却还落在卷子上,一副无比自然的样子,陆则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太对劲,僵着动作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着。 浑然没有想到他为什么不能自己拿着勺子吃。 …… 国庆假期三天,除了有时候偶尔能出门走走逛逛,其他时间两人都埋头在卧室里学习。 如今高三,别说他们都自觉了许多。就是不自觉,学校发的卷子堆也能把他们堆得自觉。 放假前两天陆则已经把数物化生的作业全都写完,最后一天则在紧急攻克剩下的语文和英语。 虽然最近有蔺言的辅导,但相较于其他成绩来说,陆则在双语方面仍旧是处于瘸腿的状态,一套卷子做下来,勉勉强强也就一百出头,卷面上红色的叉叉无比醒目。 吃过晚饭,连门都没出,两个人窝在卧室里学习。陆则长长的叹了一声,仰头靠在椅子上,一脸无精打采。 蔺言在一旁看着他:“起来,还有一道题没弄明白。” 陆则哀嚎出声:“不学了,我不想学了。” 他拿手捂住眼睛,神色痛苦:“为什么要学英语啊,为什么要学语法啊?我就不信那些外国人也要学语法。” 蔺言说:“外国人要不要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起来,作业就赶不完了。” 陆则哼哼了两声,还是不愿意动,蔺言又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出门外。 陆则懒懒移开手,以为他有事出去一趟,并未在意,再次阖起眸子放空自己。直到脸颊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才猛地睁开眼,嘶了一声道:“什么东西啊?” 抬头看去,就见蔺言正站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个冰棍,赫然便是罪魁祸首。 他垂眸看着陆则,手上的冰棍再次往他脸上碰了碰,见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操刀:“清醒点了没?” 陆则坐直身子,回头眯着眼看他,语气不善:“好你个蔺言,在这儿作弄我是不是?” 蔺言说:“我是帮你清醒清醒。” 陆则闻言,猛地一下抢过他手上的冰棍,然后又猝不及防地朝人扑了过去。 书桌后面正好是陆则的床,床垫柔软,蔺言一时不备摔了上去,整个人还顺着弹力颤了颤。 陆则紧跟着单膝跪在床边,一手撑在他耳边,一手拿着冰棍往他脸上贴了贴,语气危险道:“那我也帮你清醒清醒。” 他的影子自上而下,将蔺言牢牢笼罩在其中。蔺言下意识想挣扎,陆则却整个人压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近到可以清晰感知到对方身体上的温度。蔺言脸色一僵,双手挥动着想要推拒,但陆则比他高了一些,整个人也是人高马大,力气充足,他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得。 闹着闹着陆则就不自觉地跨坐在了他的身上,一手还紧紧钳着他的胳膊放在头顶,蔺言闹不过他,不由有些羞恼:“陆则!” 陆则挑了挑眉,神色似乎有些得意:“还敢不敢了?” 蔺言仰视着他,呼吸急促,脸色也因挣扎的动作变得有些红润,较之以往雪白的肤色,更显夺目了几分。宽松的短袖弄得有些凌乱,领口微微往下敞,胸前大片白皙的胸膛显露无疑。衣服下摆也被陆则蹭得往上滑,露出一截柔韧细嫩的腰肢。 他咬牙:“你放开我!” 陆则却低头看着他眉眼红润带着湿意的情态,神色有些怔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之前的那场梦。 紧紧攥着被单的手,微带汗意的额发,泛红的眼尾,还有潮红的面庞…… 蔺言见他神色恍惚不说话,趁此机会再次挣扎了起来,陆则却清晰感知到shen下那截柔韧的小腹的动作,来来回回地摩挲,和梦中的情形交织在一起…… 陆则脸色一僵,蔺言的动作也是一僵。 他颤颤的抬眸,就对上陆则红透了的脖颈和有些慌乱的眸子,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的手松了松,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 卧室内很是寂静,只能透过窗户听到外面几声沉闷的蝉鸣。 蔺言喉结不由微微动了动,脑袋偏向一旁,目光不敢看他,声音有些沙哑道:“你……要不要去解决一下?” 陆则闻言,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下来,因为过于慌乱,整个人栽倒在床的另一侧。 蔺言又看了他一眼,而上他通红的面孔,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他屈起一条腿坐起身子,抬手理了理凌乱的上衣,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陆则心情一片慌乱,一边觉得这个样子实在不太好看,一边又觉得要这么去解决……那才是真的不太对。 毕竟他是因为他才……起来的,要是去了,算什么了? “我……”良久之后,他才讷讷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蔺言的神色,生怕自己冒犯到了他:“我那什么,我不是有意的……” 简直废话,这事还能是有意的? 陆则神色懊恼,蔺言低低地嗯了一声,陆则又忍不住解释道:“我就是想跟你……玩玩,没别的意思。” 蔺言眼睫轻垂,闻言也道:“我知道,我也就是看你打不起精神,想让你清醒清醒。” 陆则心里松了一口气,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就是,今天学一天了,也是真的对英语提不起来兴趣……歇一会就好了。” 蔺言低着头一时没说话,陆则看着他,又看了眼自己,小心地往床边上挪:“那……要不,我、我先去洗澡了?” 蔺言点了点头,没出声。陆则爬到床下,翻出睡衣,打开门正要出去洗澡,忽然听到他低微的声音: “我就是……想跟你去同一所大学。” 陆则心里猛地一颤,蓦地抬眸看他,就见蔺言低垂着头,半张侧脸对着门外,狭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子,看不清神色。 陆则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眼睛眨了眨,莫名的觉得有些干涩。 沉默了良久,他才默默关上了门。 浴室里,水声哗啦,陆则却一直在想他刚才的那句话。 想和他去同一所大学…… 同一所大学…… 陆则忽然想起来之前周思妍在楼梯间里跟蔺言表白,说的也是以后可以跟他去同一所大学。 所以蔺言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单纯的朋友间,想以后都在一起,还是…… 等他洗好澡穿好衣服,出去走到卧室门前,陆则犹豫了一会,推门而入,就见蔺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正坐在他的座位前面,手上拿着笔在写些什么。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来,说:“我把你剩下的两篇作文打了个草稿,你待会直接抄上去就行了。” 陆则愣愣地点了点头。 蔺言没多看他,收拾好了自己的睡衣,说:“我去洗澡了。” 陆则站在门边,看着他拿着浴巾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他在原地怔了许久,才慢慢走到书桌旁,低头一看。 草稿纸上的英文字体清隽流畅,别具美感,看起来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陆则定神看了眼内容,蔺言说是给他打了个草稿,其实是把这篇作文完整地写了一遍,其中高级词汇高级短语都不少,还都是刚刚蔺言帮他复习过的。 他只要照着抄一遍就好了。 陆则心绪一时有些复杂,又忍不住想起他刚才的话,脑海中万般念头接连浮现,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陆则干脆拿过手机,点开郝成飞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会,还是删删减减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郝成飞秒回: 【你说有个人每天给你补习语文英语,你饿了给你买东西,渴了给你倒水,甚至还想方设法的跟你用一个勺子吃西瓜?】 陆则忍不住回:【不是想发设法,是正好他的勺子掉了。】 郝成飞呵呵了两声,不揭穿他,只说:【他还说他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陆则回了个是。 那边沉默了一会,郝成飞直接发了段语音过来: “不是陆哥,你跟我开玩笑呢吧?这还不明显?这还不够明显?” 他声音提高,陆则把手机往耳朵外面挪了挪,又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房门的位置,把音量调小了点。 他心中隐隐有些想法,问:【明显什么?】 郝成飞在那边啪啪啪打字:【这不就是喜欢你吗?陆哥你别跟我说你这都看不出来?你别跟我说你纯情到这个地步?】 陆则脸色瞬间就红了,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无意识地回了一句:【喜……欢?】 郝成飞说:【是啊,要不是喜欢你,人家闲着没事给你买吃的喝的?有毛病跟你搞暧昧?还说要跟你去同一所大学,人家要不喜欢你,你爱去哪去哪?人家管你做什么?】 陆则眸光微亮,咽了口唾沫道:【不是,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用的是男性“他”,郝成飞也没在意,只以为他是着急吗,输入法自动输入的,只说:【我的好哥哥啊,你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行吗?就你那身材,你那长相,有谁不喜欢你啊?甚至就算看成绩,你语文英语虽然不太好,但其他的科目在年纪里也是名列前茅啊,眼看着未来可期,人家喜欢你有什么问题吗?】 陆则脸红得发烫:【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你都这么问我了,可见对人家也不是没想法的对吧?要不然跟你告白的那么多,想讨好你的姑娘那么多,也没见你动心过?】 陆则被他这句话弄的心里一颤,目光盯着对人家也有想法这句话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对蔺言……吗? 陆则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没理出个思绪,郝成飞就有在那信息轰炸他: 【嘿嘿,陆哥,你跟我说说那人是谁啊?我认不认识啊?】 【我还真挺好奇什么人能把陆哥你拿捏住啊?这手段看上去不错啊。长得漂不漂亮啊?跟周思妍比起来怎么样啊?】 【她是哪个班的?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吗?】 郝成飞噼里啪啦刷了一大通消息,陆则看了一眼,只觉得脑子疼,随意回了一句:【别瞎打听,没你的事。】就把聊天框退了出去。 他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灯,眨了眨眼,也顾不上眼睛被刺激的酸疼,满脑子就只剩下那两个概念。 蔺言喜欢他? 他也喜欢蔺言? 陆则一时忍不住觉得这是开玩笑,郝成飞代入的是他和一个女生,但是蔺言是男生。而男生和男生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是比男女之间要随意许多。 也许蔺言就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就只是看他们玩的不错,想等到大学的时候也能在一起,继续聚继续玩呢? 至于那些事……说不准、说不准就是他习惯照顾人呢?万一人家没别的意思,陆则这么想,岂不是闹笑话了? 毕竟,就蔺言那种那么清清冷冷的性子,要说他喜欢自己,陆则是真的不怎么相信。 越想越复杂,陆则索性坐起了身子,拿过手机,点开之前发了一个帖子的软件,把事情删删减减,又发了个帖子出去。 这个时候正是晚上,人流量挺大,不多时,帖子下面就陆陆续续蹦出来了几条评论,有一条高赞评论被顶到了首页。 【emmm,要是平常吧,其实也挺正常的,毕竟虽说贴心的男生少,也不是没有。但是再配和博主上一条食用,就觉得,怎么说呢,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这条评论下面回复很多,陆则一一看去,内容大多都是: 【姐妹我懂你!就是有种gaygay的感觉是吧!】 【是了,我也觉得不太像普通朋友,博主做梦梦到自己朋友,偏偏那朋友与对他那么好……理智告诉我不能磕,但是我真的忍!不!住!这什么青涩的少年爱情啊呜呜呜……】 【我没道德我就直说了!这俩人绝对不简单,最起码那朋友对他的心思绝对不简单!】 【emmm看博主的描述还是孩子,还是别这么说吧,万一真误导人家性取向真不怎么好。】 【但是博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直啊……】 【真的直男谁会做梦梦到自己好兄弟啊?】 【真的直男谁会那么敏感的察觉到兄弟对自己的态度啊?】 【+1。】 【+1。】 【+1。】 …… 【+10086。】 【但是也不能这么确定,我建议博主还是找机会试探试探你朋友吧,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嗯……难道不是先确定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吗?】 【……有道理。】 【有道理。】 评论一瞬间多了起来,陆则往下滑几乎看不到头,看着那诸多的言论,陆则索性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甩,继续抬头无神的看着吊灯。 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陆则微微偏过头看去,就见蔺言已经穿好了衣服,看见他的姿态明显一愣。 “怎么正对着灯光?不刺眼吗?”他说着,抬手按上灯光开关上,给屋里的灯换了个暖色调,让他没那么刺眼。 他微微上前走了几步,神色自然,好像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低头看了眼他的试卷,问:“还没写?” 陆则看了眼空白的作文部分,张了张嘴正在想要说什么,蔺言道:“不想写就别写了,先休息吧,明天到了学校再补就是。” 陆则愣愣地看着他,蔺言身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手上按着一块干的毛巾擦拭着头发,声音低低地道:“我刚刚想了想,觉得不能太逼你,你本来就不喜欢英语,逼急了出现厌烦心理反而不好,慢慢来就是。” “等会我把剩下的几篇做了,咱们明天早点去学校,你抽十分钟把作业抄了就好,今天先休息吧。” 陆则轻轻啊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蔺言重新坐在书桌旁,动作飞快的扫视着那一篇篇,张了张嘴,实在没忍住问道:“你……真的想跟我考一个学校啊?” 蔺言头也没回:“嗯。” “可是……我的成绩,里最顶尖的那两所大学还有些差距,你……” “所以我不是正在帮你补吗?”蔺言说:“你的其他科目没问题,就是语文英语有短板,这两门如果能各提升二十分上来,国内任何学校基本上都没问题。” 陆则现在双语顶多就是一百出头的成绩,再提升个二十分,也就一百二一百三左右,这种成绩他们班大多数同学都能达到,其实也不算为难他。 可…… 他低着头:“那我要是成绩提不起来呢?” 蔺言果断否认:“不会。” 陆则说:“万一呢。” 蔺言终于回过头看他,对上他的神色,沉默许久:“于理来说,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即便去不了top2,你的成绩去任何一所985也没问题。” 陆则唔了一声,知道他还有话。 果不其然听他说:“但是于情来说,我希望你能复读一年,期间我会好好督促你,确保你成绩能稳定提升。” 陆则沉默了许久,久到蔺言有些忐忑,才停他笑着说:“你那么想跟我一个学校啊?” 蔺言哑声嗯了一声。 陆则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低着头说:“那……我要是跟你在一个城市,就是首都,top2旁边的顶级大学也不少吧?那样也不行吗?” 蔺言说:“太远了。” 陆则笑着看着他:“你干脆说想跟我朝夕相处,一刻也不想分开得了。” 蔺言很是坦诚:“的确有这种想法。” 陆则心里狠狠一颤,片刻后,又状似玩笑般的开口道:“那你以后有女朋友了,总不能还跟我走那么近吧?” 蔺言眸色一暗,没有说话。 陆则又问他:“对了,还没问过你呢。周思妍那么漂亮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才会对别的女生无动于衷?” 蔺言嗯了一声,陆则:“什么?” 蔺言说:“有喜欢的人了。” 第 122 章 蔺言是看着他说的, 说完之后又垂下了头,继续写作业,只留陆则愣在原地,神情有些呆愣。 蔺言片刻后抬头看着他:“怎么了?很惊讶?” “啊?啊。”陆则慢慢回过神, 扯起唇角笑了笑:“没, 就是……平时看你清心寡欲的……” 他低下头,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笔,心里想着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过了许久,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人……是什么样的?” 蔺言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眸子看着他:“你想知道?” 陆则对上他的眸子,良久过后慢慢移开视线, 强装笑着开口:“算了算了,时间也不早了, 我还是赶紧把作业写了吧。” 他故作忙碌地找着笔和试卷,蔺言看了他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晚上陆则心绪很乱, 都没怎么休息好。 他似乎隐隐明白蔺言话中的意思,但是对方没有明说,他也不敢明着问。 问出来了……要怎么办? 陆则心里乱哄哄的,自己都没有个答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上床许久之后才睡着。 另一边的床上,蔺言听着那边刻意放得很小的翻身的动静, 睁着眼看着黑夜,不作声。 陆则心里还在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翌日一早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怪怪的,弄得陆母还以为两个孩子吵架了。 好在没有太多时间给陆则别扭, 开学之后,上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这次陆则其他科目依旧是在年级前列,语文则史无前例的上了一百一,英语也有一百一十五,总分比之以往多了二十来分,年级排名狠狠往上窜了一窜! 惹得班会上班主任夸的最多的就是他,就连蔺言这个年纪第一都没他得到的关注多。 “你的数学和理综成绩一向都很稳定,语文和英语若是能再进步一点,以后去最顶尖的那两所也不是没可能!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好好努力!” 陆则站起来,听着班主任的夸奖,难得有些脸红,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老师欣慰地让他坐下,陆则却看着左前方的那道清瘦的身影,嘴唇轻轻抿了抿。 别人不知道他成绩是怎么提升的,他自己还不清楚吗?要不是蔺言每天抓着他帮他练题,哪能有那么显著的成就? 班会结束之后,成绩也在班里面贴了出来,陆则趁着接水的功夫不经意地走过去看了一眼。他这次语文英语不算瘸腿,总分是在班级第五,年纪十二。而再往上看,那鲜明的班级第一,年纪第一前面赫然是蔺言的名字。 陆则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又想起他昨天说的想去同一所大学的话,心下有些莫名的情绪。 他自己没意识到,但是在上语文和英语课的时候,却明显认真了许多,平日里听着两位老师说话都昏昏欲睡,现在虽然仍旧犯困,却好歹能坚持听下来,而不是在课上做别的作业了。就连老师布置的随堂测试,也能慢慢写下来。 尽管准确率不高,但最起码卷面填满了。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过越矩的行为。每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晚上做完作业后蔺言就会从当天的作业里挑出一些比较典型的题目让他写,写完之后再给他讲。那种暗戳戳的、让陆则觉得有些暧昧的行为也是再也没有过了,让陆则忍不住怀疑蔺言喜欢自己是不是他的错觉。 期间郝成飞还一直在打听他的事,陆则回了他一次两次,见他一直八卦,最后索性懒得搭理他,直接把他消息免打扰了。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中旬,彼时天朗气清,夏日的暑热正式消退,太阳高挂,也没了九月份的憋闷,浑然的秋高气爽,气候适宜。 也是这个时候,学校组织开运动会。 运动会持续三天,每个年纪每个班都要参加,即使是高三,也得抽出时间来积极参与。 美名其曰强身健体。 通知下来之后,体育委员积极号召,可惜班级之内响应平平。他没办法,只能给陆则使眼色,陆则叹了一口气,同往年一般,报了个男子一千五百米的项目,算是打了个头阵。 有他带头,再加上体育委员一遍又一遍地磨,大多数项目总算有了人选,只是还剩一些单独的项目找不着人。体育委员有些头疼,又巴巴地拿着报名表凑到陆则身边,问道:“陆哥,咱们现在四百米还差一个人,你要不问问蔺言,看他愿不愿意去?” 陆则闻言皱眉:“让我问干什么?你自己不会去?” 体委嘿嘿笑了笑:“这不是……看你跟人家关系好吗?你去问问,几率大一点儿嘛。” 陆则往前面看了一眼,有些抵触道:“人家既然没主动报名那就是不想参加,我去问不也是那么个结果?” 体委说:“试试嘛,就试试。” 陆则埋头做着试卷:“要试你自己去试,我不去。” 在一起生活那么久,他多少也能看出来蔺言不喜欢运动,更或者说,是不喜欢运动过后出汗的那种粘腻感。之前天气还热的时候,他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现在天气虽然凉快了一点,但是去外面跑个四百米下来也不可能不出汗。 他私心里不想让蔺言受这罪。 体委张了张嘴,到最后也没好意思再打扰他,磨磨蹭蹭蔺言身边,小心一问,果不其然遭到了拒绝。 他没法子,只好再去找别人。 陆则一直在关注着那边,见他垂头丧气地走了,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运动会定于一星期后,这段时间除了学习,大多报了项目的同学也都会抽时间在外面练一练。陆则报的一千五,也得抓紧时间熟悉熟悉跑道和跑步频率,因此每天晚上放学都会留下来跑几圈,让蔺言自己回家。 蔺言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拿着个手机在那查查看看,闻言倒是也没拒绝。 陆则不知道为何,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不是滋味儿。 运动会很快开始,第一天是各班方队入场,忙了一个上午,下午才开始正式比赛。陆则的一千五百米在第二天下午,今天他倒是没事,在操场上拿着本英语理解在那吭哧吭哧刷题,郝成飞见了都不由惊叹,说陆哥这争分夺秒的刻苦劲,要是让孙老师看到,指不定多欣慰。 孙老师就是他们的英语老师。 陆则没搭理他,他最近英语理解正确率高了很多,现在做起题目来也没有以前那种抗拒感,慢慢倒是得心应手不少。 到了第二天下午,比赛如期举行,陆则站在检录处检录,看着不远的地方,郝成飞和蔺言正站在一旁,给他加油打气。他目光在蔺言身上落了几秒,听到预备哨声,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做好了起跑姿势。 只听一声枪响,参赛的选手如离弦之间一般冲了出去。陆则最开始并不占据优势,只落在中间,速度不快不慢,看起来犹有余力。蔺言在一旁看着,神色稍稍放松了许多。 一圈之后,冲在最前面的人速度慢慢落了下来,陆则却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匀速,不急不慢地跑着,经过蔺言旁边时,他还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到了第三圈,前面冲得最厉害的选手渐渐体力不支,慢慢落于后面。陆则虽然也有些喘,但速度保持的很好,就那么一个一个地超过前方的人,处于领头的位置。 第三圈结束,进入第四圈,过早发力的人已经没了冲刺的力气,反倒是后来者居上,一举超越。 陆则更是跑在第一的位置上,渐渐同第二名拉开一大段距离。第四圈跑到了一半,就还剩最后的三百米,场上的选手无一不开始了加速冲刺,蔺言早已在终点的地方等待,目光紧紧锁在领头的位置上,唇瓣微抿,神色间有些紧张。 虽然是下午,但太阳还是很大,隐隐有些刺眼。 蔺言看着跑到那一头的人加快速度疾冲而来,身上穿着显眼的橙黄色运动背心,远远望去,好像和阳光融在了一起。 他眸子微微眯起,看着那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在周围人的欢呼声中冲向了终点,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 “陆哥牛逼!”郝成飞在一旁吹着口哨欢呼出声,陆则早已没了力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张红。 蔺言手上拿着水,快步迎了上去,却没想到还没到他面前,就见一个女生小跑着走了过去,脸红地看着他,将手里的一瓶运动饮料递了过去:“陆、陆则,给你水,你先喝一点。” 陆则远远地就看到了蔺言,自然也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水,正等着他过来,熟料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他垂眸看去,是一个相貌姣好的女生,正抬头看着他,眸光亮晶晶的,脸色羞红。 他又看向了蔺言那边,就见他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陆则心里顿了一下,冲那女生笑了笑,声音带着运动过后的干哑:“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那女生脸上笑意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则绕过了她,朝着后面走去。 “在那愣着干嘛呢?”他迈着两条酸软无力的腿,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蔺言神色淡淡地看了那女孩一眼,又收回视线,提步上前,将手里的水拧开递给他,道:“我以为需要我回避一下。” 陆则仰头灌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才道:“回避什么回避?水不是给我的啊?” 蔺言看着他,眉眼闪过一抹笑意,说了句:“是。” 长跑过后不能立刻坐下休息,陆则又往场地外面走了几步,喝了几口水,才感觉肺里的干涩感缓和了一点。 操场接下来还有比赛,两人没在那逗留,反而是走向了另一边的小树林里。 学校绿化做的不错,校园另一边还有一片单独的小树林,小树林后面是一片湖,景色优美,陆则高一高二的时候没少来这里乱晃,现在高三时间紧张了,来的次数倒是少了。 中间途经小超市,蔺言过去给他买了根烤肠,陆则也没客气,接过就吃。 小树林不算太大,中间设有不少座位,以供学生休息看书。这个时候运动会,各班基本上不管束学生,偷偷跑到这里来的也不在少数。 陆则边走边跟他介绍,说:“要是运气好,还能在湖边看到天鹅,也不知道是野生的还是谁家家养的。那些天鹅也不怕人,经常有学生喂他们吃的,甚至要是不喂,他们还会扑腾着翅膀从你手里抢东西吃,凶得很,我们都叫他鹅霸。” 蔺言轻笑了一声。 陆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少年眉眼俊秀,此时这么一笑,更是融化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柔和。 陆则见他这样,心里也不由放松了一些,正要说什么,抬眼却看见不远处一对小情侣黏糊在一起,在一棵树后面亲的激烈。 陆则脸色一变,低低骂了一声,拉着蔺言就往树林外面走。 蔺言回头看了一眼,陆则道:“别看。” 他嘟囔着:“也不知道找个没人的地儿,搁这儿也不怕教导主任看见了。” 蔺言问:“这里有很多情侣?” 陆则点头:“离教学楼远,平常也没什么人,就成了小情侣的聚集地。据说每天晚上放学了教导主任手电筒一打,能捉到好几对儿呢。” 蔺言轻笑了声:“挺好。” 陆则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说的挺好是什么意思。 两人说着话间已经走到了湖边,陆则本来就跑了一千五,走这一路也的确有点累了,干脆拉着他在湖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将将西沉,湖面泛着金光,岸边杨柳低垂,此时又没有风,远远望去,倒真应了那句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蔺言看着湖面,一时没有说话。 陆则看着他说:“对了,再过几天是我生日,郝成飞他们的意思是拉一群人聚一聚,你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 蔺言回眸看着他,一时之间没回答。 陆则对上他的视线,眸光清澈中反射着湖面的金光,一时耀眼得紧,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抱歉。”他忽然说。 陆则“嗯?”了一声,一时没明白他在道什么歉。 蔺言半垂下眸子:“你的生日我估计不能参加了。” 陆则眼皮子一跳:“为什么?” 蔺言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陆则已经,脑海中一瞬间就有些不好的想法,他急切的问道:“你要去哪?找你妈?” 蔺言摇了摇头:“不是,是去首都。” 陆则皱眉:“忽然之间去首都干什么?” 蔺言道:“物理竞赛,决赛设在首都。” 陆则愣了好半晌:“哦、哦。竞赛啊?”他顿了顿:“嗨,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还想是不是你妈妈那边出什么事了呢。” 陆则声音渐小,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了一会,又问了一句:“大概要离开多久啊?” 蔺言看着他:“大概六七天的样子。” 陆则慢慢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走?” 蔺言看着他:“明天下午就要出发,和校队一起。” 陆则算了算,明天出发,在那带上六七天……正好完美错过了他的生日。 他顿了顿,随即又拍了拍他的肩,大大咧咧地道:“没事,你竞赛更重要!到时就我给你留一块蛋糕,等你回来了再给你吃!” 他想了想,笑道:“这个时候放在冰箱里应该不会坏。” 蔺言回眸看着他的脸,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光,格外夺目。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片刻后忽然又问:“top2里面,你更喜欢首都大学还是……” 陆则闻言忍不住笑了:“哪有我喜不喜欢的份儿?哪个学校能要我就谢天谢地了。” 蔺言沉默了一会,很是笃定道:“高考成绩出来,肯定是你选他们。” 陆则偏头看着他,笑:“对我那么有信心啊?” 蔺言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陆则倒是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蔺言又问了一遍:“所以呢?有选择的情况下,你更喜欢哪所学校?” 陆则想了想:“首都大学吧,他们的理工科相对要好一点。” 蔺言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之后就再无他话。 两人就那么坐在湖边看风景,看着太阳渐渐西沉,湖面的光影越发璀璨,反射的光让人目眩神迷。 直到郝成飞发了消息过来,催他去领奖,陆则这才反应过来,捶了锤还有些酸痛的腿,垂眸看着身边的人:“走吧?” 蔺言起身,跟他一起走去。 当天晚上回到家,蔺言就和陆母说了要出去一周的事,陆母先是惊讶,接着又满是高兴,急急忙忙要给他收拾衣服鞋子,在蔺言说了不用之后,又领着尚成志通知出去买了一大包零食,让他路上吃好喝好,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过来。 蔺言被他们的关怀弄得心头一阵暖意,面上的清冷也融化了许多,好声好气地答应,这才让他们放心。 陆则就坐在书桌前,看着他把一件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又见他拿出了一双熟悉的鞋,用塑料袋包好塞了进去,不由多看了两眼。 蔺言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眸看了一眼,想到了什么般道:“还记得这双鞋?” 陆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道:“怎么不记得啊,我当时可是难得看中一双鞋,结果就被你抢了过去。” 蔺言似乎轻笑了一声:“我当时也没想到会是你。” 陆则拉长了声音道:“是啊,谁会想到,那个讨厌的家伙就是你啊?” 蔺言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还在记仇呢?” 陆则皱了皱鼻子:“记仇倒是不至于,当时肯定是有点不爽的。”他又说:“不过也的确你先来的嘛,我也认了。” 蔺言看了他片刻,又继续收拾起东西,轻声道:“来的路上下了雨,飞机晚了点。我和妈妈从机场打车过来,因为下雨天有点堵,就在商场前面的红绿灯那里停了下来,结果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那边铺的砖有些松动,一脚踩到了一个水坑,把鞋子都溅湿了。我妈怕你们等急了,就先过去,让我自己去买双鞋换乐。” 陆则睁大了眼:“那么倒霉啊?” 蔺言琢磨了一会,却是道:“是挺倒霉的,但也不能说完全倒霉。” 陆则一顿,有些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蔺言又看着他:“现在还生气吗?” 陆则摆了摆手:“早就不生气了。” “那就好。”蔺言道:“我还怕因为这个不算太美好的初见面,让你一直对我有成见呢。” 陆则顿了顿,晃了晃腿,嘟囔着:“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蔺言轻笑,把行李箱阖上,看着他笑道:“你不是。” 陆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别再临时把什么东西落下了。” “不会。”蔺言站起了身:“该带的都带了,倒是有东西给你。” 他走到书桌旁,从自己的书包里找出了一沓文件,陆则凑上去看了眼:“什么啊?” 待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之后,他一时陷入了沉默,抬眸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蔺言很认真地道:“我这一周不在,没法监督你学习,这是我挑出来的一些语文和英语的题目,很符合你现阶段的水平。我给你列好了时间,每天完成定量的任务,后面有答案解析,不懂的再问我。” 陆则一时无言,好半天后才道:“你不至于吧……” “至于。”蔺言冷静的回答:“你现在处于关键时刻,一点链子都不能掉,我这几天不在,你也不能放松,每天晚上我都会抽查了,你要认真对待。” 陆则哀嚎一声,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神色痛苦。 蔺言敲了敲桌面:“别装死。” 陆则偏过头看着他,又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好哥哥,我做,我听你的我做还不成吗?你也不用每天监督我,我保证我一定按质按量的完成,你好好准备你自己的竞赛吧。” 蔺言眸间划过一抹笑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看着陆则头顶毛绒的碎发,手指微微动了动,忽然说:“等回来后……” “嗯?”陆则抬眸看他,神色疑惑。蔺言却蓦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说的,记得给我留蛋糕。” 陆则道:“记得呢,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窗外黑夜如幕,星光闪烁。天气渐渐入秋,外面的蝉鸣也鲜少能听见,倒是一片安静。 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躺在床上,感受着外面的寂静,却是都没有什么睡意。 第二天一早,蔺言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上课,中午午休过后,学校的大巴就已经停在校外,准备妥当。蔺言拉着行李箱准备出发,陆则双手插在兜里,送他出去。 学生老师们到的不少,大巴马上就要发车。蔺言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后,陆则冲他挥了挥手,道:“拜拜,路上注意安全,专心准备你的竞赛,别太操心我。” 蔺言回头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犹豫了许久,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等我回来。” 陆则皱了皱眉:“干嘛呀,不知道男人的脑袋摸不得吗?” 说是这么说,他也没有避开,任由蔺言的动作,只是嘟囔着:“算了算了,看在你就要走了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这次要是不拿个金奖回来,都对不起我这脑袋的贡献。” 蔺言轻笑了一声:“放心,保证不让你失望。” 陆则撇了撇唇,正好这个时候有人在催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行了,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着你。” 蔺言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上了大巴。 车子很快离开,蔺言坐在窗边,低头注视着他,陆则又冲他挥了挥手。 等到车子渐渐驶出校门,再不见踪影,陆则双手插在兜里,轻轻啧了一声。 好半天后,才回去准备上课。 没有蔺言的日子很是清净,陆则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待在卧室,明明他也不过来家里不到两个月,家里却已经满是他的痕迹。 陆则不欲多想,索性把全部精力都放到学习上,每节课都认真听讲,蔺言留下的那些练习他更是用模拟考试的态度来对待,不管会的不会的,总归是认真思索过才写下的答案。 蔺言在首都那边想来也是十分忙碌,平日里两人都没交流。只有在每天晚上八点过后,他会打个视频过来,监督陆则每日的学习成果,给他分析错题,为他讲不懂的题目。 陆则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只说有不懂的题目他攒着,上课去问老师或者等他回来再一起解决也行。蔺言却说学了一天的物理,给他讲题也是换换脑子,反倒是轻松一点。他这才没有拒绝。 蔺言离开的第五天,正好是周六。 已经是高三,想要双休自然不可能,哪怕是管理相对宽泛的十七中,也只是周六上完课,周日能休息一天。 而陆则今年的生日,正好在周六当天。 因着第二天不用上学,所以郝成飞等人一早就定下来今天晚上玩乐的计划,还没放学就兴奋得不得了。 他们的计划是晚上各回各家,吃过饭在聚在一起出去聚聚。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成年礼,陆母期待已久,陆则也不可能把家人扔在家里。 放学之后几人打过招呼,就在校门口分开。陆则随意地把书包拎在肩上,想着今天妈妈会做什么菜,想着今天晚上要去哪里玩,又想到了蔺言,想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里。还没进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香气,陆则深吸了一口气,把脑海中的念头全部抛掉,喊了一声:“妈!” 他随意地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乐颠颠地凑到了厨房:“妈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陆母穿着围裙,闻言嗔了他一眼:“不是你前段时间说想吃小龙虾吗?你尚叔叔今天特意去市场买了四斤的小龙虾,处理了半天,正在烧呢。” 陆则探头看了一眼,尚成志同志正站在油烟机前,锅里面是满满一大锅的香辣小龙虾,看起来色泽红润诱人,盖子掀开,顿时香气扑鼻。 “谢谢尚叔!” 他欢呼了一声,馋的不得了,眼巴巴凑到他身边问道:“能吃了吗尚叔?” 尚成志呵呵笑着:“还得等一会呢,你先去开电饭锅,里面给你卤了猪蹄,你不是喜欢吃猪蹄吗?” 陆则顿时开心起来,陆母见他那样子就忍不住笑:“行了行了,赶紧去洗洗手,过来吃东西。” 陆则连忙应好,兴致冲冲地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正要进厨房,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谁啊?”他随口问了一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抬手握上门把手,打开门之后本是视线随意一瞥,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怔在了原地。 门外的人一身白色短袖,下套一条干净的牛仔裤,五官精致漂亮,眉眼微微弯起,神色柔和。 他说:“生日快乐,陆则。” 陆则怔在原地好久,眨了眨眼,又忍不住舔了舔唇,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 蔺言偏着脑袋,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你不是、不是在首都吗?”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参加竞赛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蔺言素来冷淡的眉眼此刻无比缓和,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道:“比赛前两天就结束了,分数也都出来了。现在在颁奖,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你的十八岁生日,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第 123 章 陆则脑子里一片混乱, 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人,看着他手里的行李箱,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回来了。 直到厨房里的陆母听到开门后一直没有动静,这才问了一声:“刚刚谁敲门啊?” 她探出身子看了一眼, 见到门口的蔺言后顿时一惊:“哎呦, 小言?” 她也顾不上别的, 拿着锅铲就从厨房走了出来,神色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不是说得六七天吗?怎么也没提前跟阿姨说一声呢?” 蔺言冲她笑了笑,又解释了一遍,说:“那边已经没我什么事了,领奖的事有老师代我领。我就想提前回来, 没跟您说也是上午刚忙完,临时订的机票, 想给陆则一个惊喜。” “哎呀!”陆母嗔了一声:“你这孩子,谈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早知道就让你叔叔去接你了,一个人跑那么大老远的。” 蔺言十分懂事:“今天不是陆则生日嘛, 我想您和叔叔肯定都在忙,我自己打车回来也方便,就不麻烦了。倒是我临时回来,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做到我的饭。” “有有有,肯定有!”陆母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快快快,快进来!从首都赶回来一路上也累了吧?赶紧先把行李放了, 等会吃完饭好好休息休息!” 她说完,又拍了自己儿子一下:“还在那傻愣着干嘛呀?还不赶紧让小言进屋?” “哦哦哦。”陆则慌忙回过了神,抬手拎过他的行李箱,又匆匆忙给他找拖鞋:“先进来吧。” 陆母又交代了他们两句,这才回了厨房。陆则则拎着行李箱回了卧室, 转头看着他,却一时有些讷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是坐在床上,问了一句: “你……竞赛结果怎么样?” 蔺言把行李箱放平在地收拾着,闻言抬眸看着他,道:“没辜负你的期望,金奖第一。” 陆则闻言瞪大了眼睛:“全国金奖第一?” 蔺言点了点头,陆则激动道:“那这样岂不是可以直接保送首都大学了?” 蔺言说了声:“是。” 陆则坐在床上,看着他平静的面孔,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哦”了一声。 “那挺好的。”他无意识地晃了晃腿,说:“这么说你接下来一年就不用学习了吧?” 蔺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要学的。” 陆则:“嗯?” 蔺言打开箱子,把里面细碎的东西扒到一边,露出一个包装妥帖的盒子,他说:“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首都大学吗?” “我不学习,怎么教你?” 陆则眼睫狠狠一颤,忍不住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 “嗯,是我一厢情愿,和你说好了。” 蔺言从行李箱中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随后站起身子,将盒子递到他面前:“生日礼物。” 陆则看着盒子,微微坐直了身体,又看着他,神色不免惊讶。他没想到蔺言匆匆赶回来还没忘了给他准备礼物,他假意推拒道:“哎呀你自己回来就好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啊?” 蔺言挑了挑眉:“不要?” “要要要!”陆则连忙乐呵呵地把盒子抢了过来,打开外面的包装袋,露出盒子本来的样子。 是一个鞋盒。 上面的logo简单大气,是国际知名运动鞋的品牌。 他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蔺言,感觉唇瓣有些干涩,试探开口:“不是吧……?” 蔺言冲他点了点头:“是不是,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则私心里难以相信他会给自己买这个牌子的运动鞋,可又觉得蔺言的性子也不不是没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又看了他一眼,慢慢打开鞋盒,等它露出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瞥了一眼,随即呼吸顿时一窒,猛地一下又重新把盒子盖住! 他惊叫出声:“蔺言你有病吧?!” 蔺言神色一顿:“不喜欢?” “不是。”他猛地站在床上跳了起来:“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这是有没有必要的事!我就一个生日,你送我那么贵的鞋干什么?” 鞋盒里赫然是这个牌子新出的款式,陆则曾经在官网上看过,少说也得三四千! 陆家家境不差,却也没奢侈到能给他花三四千买双鞋的地步。 蔺言不赞同道:“这是你十八岁生日,一辈子就这一次,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屁!”陆则直截了当道:“老子不管几岁的生日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按你这么说我以后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你是不是也得这么送?” 蔺言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陆则深吸一口气,又好声好气地问道:“这鞋那么贵你哪来那么多钱?不会把你妈留给你的钱全砸进去了吧?” 蔺言说:“竞赛有奖金,最迟下个月就会发过来,我手上有钱,你放心。” “有奖金你不知道自己留着花?花那么多钱就为了给我买一双鞋?”陆则难以理解。 蔺言说:“之前抢了你一双鞋,我想补给你。” 陆则见他垂眸的样子,心下不觉软了软,声音也放缓了许多:“不是,我不是怪你。”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上次那双鞋的事我不是说了没放在心上吗?更何况本来就是先到先得,又不是你的错,说什么补不补给我的?” 他站在蔺言面前,认真道:“我知道你想送我生日礼物,但真没必要送这么个贵的。” 蔺言抬眸看着他,眸子一眨不眨:“我知道你没放在心上,你就当我私心作祟,想用这双鞋,洗刷掉我最开始留给你的不好印象。” 他说:“鞋不算贵,但我想给你最好的,价格再高也无所谓。” 陆则听了他的话,心下忍不住跳了跳,却还是别开脑袋,坚持道:“反正我不要,你把它拿去退了吧。” 蔺言抿着唇,也倔了起来:“不退。” 陆则瞪他,蔺言说:“你要是觉得太贵了,那以后我生日再给我礼物就好了,这双鞋是给你的礼物,不会退。”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僵持。 蔺言看了他片刻,语气又放缓了一些,道:“收着吧,我竞赛奖金不少,你不用担心我身上没钱。不管这双鞋价值多少,对我来说只是送给你的礼物罢了,我希望能让你开开心心的。” 他声音略低,眉眼低垂,看起来颇有些可怜,陆则忍不住心头一软。 蔺言抬眸看着他,小心地唤了一句:“阿则。” 陆则被他这一声唤得心尖一颤,几乎有些狼狈地别开眼睛,生怕自己落于下风。 偏偏蔺言放低了姿态,眼睑轻敛,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清冷,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陆则看了他一眼,蔺言顺势上前两步,抬手拽了拽他的衣服下摆,抬头看着他:“试试?” 陆则紧抿着下唇,蔺言语调轻缓,慢慢道:“买都买回来了,不试试不可惜吗?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再去退好不好?” 陆则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蔺言已经把鞋盒打开,拿出两只蓝白相间的鞋子,膝盖微曲,半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我帮你穿?” 陆则哪里好意思,当即往后退了两步:“不用。”他沉默了片刻,还是近乎妥协的开口:“我自己来。” 蔺言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他脱了拖鞋,小心翼翼地踩进新鞋子里,站起来跺了跺脚,对着屋里的镜子转着圈去看。 面上虽然不显,但动作间的欢喜却做不得假。 他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说了声:“好看。” 陆则又在地上蹦了蹦,闻言看了他一眼,知道劝不动他,强行平复好上翘的嘴角,咳了两声,跟他强调道:“礼物我很喜欢。” 蔺言眼眸微亮,就听他又道:“但是以后不能再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蔺言沉吟了一声,抬头看着他,轻轻笑道:“我自己的钱当然是我说了算,还是说……你要管我的银行卡?” 陆则心里一跳,随后有些僵硬地撇了撇嘴道:“我自己都管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去管你?” 蔺言哦了一声,很是自然地说:“没事,那我帮你管也行。” 陆则脸色不争气地红了一点,他清了清嗓子,坐在床上看着他说,穿着新鞋的两只脚不自觉地在那晃,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就是为了我的生日专门回来的啊?” 蔺言说:“不然呢?” 陆则忍不住道:“不就一个生日嘛,早两天晚两天又没什么,你到时候跟着老师一块回来不就好了,犯不着自己这么急匆匆的。” 蔺言只是说:“犯得着。” 陆则看着他,他眉眼低垂:“跟他们一起,还有两天才能见到你。” 他慢慢地说:“我受不了。” 陆则脑海中“轰”的一声,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只觉得自己也要受不了了。 他张了张嘴,勉强笑道:“那么想我啊?” 蔺言看着他,说:“嗯,想你。” 陆则呼吸微微窒了窒,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 卧室内的氛围一时有些莫名,好在这个时候陆母及时喊了句吃饭,陆则这才回过神来,匆匆留了句“吃饭了”就夺门而去。 蔺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眼盈上一层笑。 房门外,陆则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轻轻呼了一口气,神色间有些懊恼,真的是…… 他想起蔺言的话,想起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唇瓣不由轻轻抿了抿。 ……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富,鱼虾肉应有尽有,再加上蔺言竞赛成绩出色,可谓是双喜临门,陆母更是高兴,一股劲儿地让两个孩子多吃点多吃点。 期间陆则只是闷头扒着饭,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蔺言身上,又很快就收了回来。 只是心里在想什么,却没人知道。 吃过晚饭后,陆则和郝成飞他们约好了出去玩,陆母也不阻拦。只是蔺言忽然回来,他看了他许久,还是问了他是想在家休息还是出门一起。 蔺言则是回答在飞机上休息了一会,现在也不怎么困,就跟他一起出门。 郝成飞他们定的是ktv的一间包厢,他们这个年纪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在ktv酣战到天明了。 到达地方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陆则按着他们定好的包厢号找了过去,一推门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 蔺言的神色也是顿了顿,陆则解释道:“郝成飞唱起歌来一直都是这样,偏偏他还没个自知之明,自诩ktv麦霸。” 蔺言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歌声,一脸不忍直视。 推门而入,就见郝成飞拿着个麦克风唱得正欢,见到他们进来立刻欢迎道:“来来来,今天的寿星来了,让我们给他唱首歌!” 操作台旁的人立刻手动切歌,陆则听着那前奏,眼皮子一跳,果不其然,包厢里下一秒就响起了郝成飞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一句歌词四种调,陆则紧紧皱着眉,恨不得把他嘴巴封上。 他扯着声音吼:“知道的以为我是过生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怎么得罪你了?要受到这种伤害?” “什——么?”郝成飞掏了掏耳朵,没听清他的话,目光却落到了一旁的蔺言身上,对着话筒道:“蔺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听陆哥说啊~~~~~” 麦克风声音尖锐,陆则倒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上首把他的话筒抢了下来,对着他的耳边吼:“你给我好好说话!” 郝成飞被吓得坐直了身体,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嫌弃地看着他:“老大,过了今天你就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有个成年人的样子?” 陆则懒得搭理他,自己在另一边的沙发旁坐下,有别的同学扬声问道:“陆哥,唱什么歌?” 陆则随口点了两首歌,等到前奏响起,稀里糊涂地唱了一通,就把话筒扔了。 蔺言在一旁听了,面上忍不住带了些笑意。 陆则有些羞恼:“笑什么笑?” 他虽然在笑话郝成飞,但是他唱歌的水平也没比郝成飞好到哪里去,顶多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蔺言说:“笑你唱得好听。” 他见陆则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道:“真的。” 陆则本身声音条件不错,声线低沉,虽然唱的歌不在调上,但总体来说不算难听。 陆则脸色这才稍稍好了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又闹腾了起来,只见郝成飞和另一个同学一人握着一个话筒在那深情款款地对唱情歌,听起来无比辣耳朵。 陆则深吸了一口气,胳膊捅了捅身边的人:“你要不要去唱一首?” 蔺言看着他:“你想听我唱?” 陆则道:“我要说想你就去唱?” 蔺言点了点头:“你说想我就去唱。” 陆则看了他半晌,终究是好奇心压过了别的因素,凑到他身边:“好哥哥,去唱一首给我听听呗。” 蔺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起身去操作台点了一首歌,拿过话筒,清了清嗓子。 陆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郝成飞并其他同学也安静了下来,一脸期待。 前奏响起,陆则看了眼屏幕,发现蔺言点的是一首很有年代的粤语情歌,他心下一跳,就听一道低缓清冽的声音慢慢响起,随着低沉忧伤的伴奏,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蔺言唱歌技巧也说不上多好,只是声音条件出色,自带情歌那种忧伤的清冷感,旋律也在调上,再配上那一句句自带氛围的粤语歌词,搔得人心痒痒。 陆则下意识看着他,正对上他远远望来的目光,不知是音乐作祟还是怎么光线造成的错觉,他的眸子好似一汪深潭,含着融融的情意,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陆则怔愣了许久,直到一首歌结束,他这才恍然回神。 蔺言已经拒绝了郝成飞几人再唱一首的提议,坐回了陆则身边,问道:“还满意吗?” 陆则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片刻后慢慢笑出了声:“这种水平要是还不满意,那我们就是被人投诉的水平了。” 蔺言同他靠坐在一起,眉眼中仿佛还凝着方才的情愫,让陆则不敢多看。 剩下的一群人在那鬼哭狼嚎,陆则看了半天,也忍不住上前和他们一起闹了一起来,蔺言就坐在灯光交接的昏暗地方,看着他和一群男生打成了一片,身上是他从来都没有的热烈而欢腾。 闹着闹着他们就不满足于单纯唱歌,在这儿的大多都是成年人,索性就叫了一扎啤酒过来。有了啤酒,没有玩的也没什么意思,一群人换了一堆游戏,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说玩拍七。 拍七顾名思义,从一开始数,凡是数到带七的数字或者是七的倍数都要拍手跳过。 他们班是理科班,也是十七中重点班,数学成绩都还不错,平时这种玩法自然是小菜一碟,有时候甚至可以数到大几百上千。但是现在他们或多或少都喝了酒,脑子有些转不动,玩着玩着就出了错。 既然是游戏,对于失败者自然有惩罚,要么是完成他们提出的各式各样的要求,不想接受惩罚措施也没关系,自罚三杯酒就好。 场内气氛热烈,十来个男生你一个我一个,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拉进了不少。就连蔺言都被拉了进去,看着他们拍着桌子,完了一轮又一轮,基本上大多数都输了一遍,完成了一项又一项令人啼笑皆非的惩罚。 陆则和蔺言还有另外两个男生是少有的还没有中招的,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纷纷集中精神想要把他们拉下马。 蔺言也多多少少喝了点酒,此时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些绯意,眸光朦胧,单手支着下颚,随意吐出一串数字,神色懒散。 陆则目光落到他身上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不假思索地报出了693。 周围一片寂静,陆则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顿时一阵懊恼。 郝成飞笑得拍桌子:“输了输了,认赌服输!快快快,快想想要给他什么惩罚!” 一群男生在那欢呼,在那出些馊主意。一人忽地站起来,举着手道:“今天既然是陆哥的成年礼,不如陆哥随便找个人接个吻吧?” 陆则瞪大了眼睛,蔺言神色也是微微一变。 偏偏还有人在那附和:“哈哈哈好主意!反正成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也能做了!我同意!” “在外面随便找个人不太好,不如陆哥直接和下一场输的人亲个嘴儿吧哈哈哈哈!” 陆则想过他们提的要求比较无下限,却没想到能无下限到这个地步,当即拿了个橘子往闹腾最欢的人那里砸了过去,笑骂道:“有你们这样的吗?老子初吻就要在这儿交代出去了?” 那人躲了一下,嘿嘿笑道:“陆哥体会体会去,以后有对象了也不至于闹笑话啊!” “我要体会用得着找你们?” “那不管,反正我们要求就这么定下了,陆哥要是不想履行,直接喝酒吧!” 众人纷纷起哄,陆则下意识看了蔺言一眼,蔺言睫毛轻颤,没有说话。 陆则挥了挥手:“玩玩玩,继续玩。” 场内的氛围瞬间更加热烈,一人眼睛转了转:“诶,这可是咱们陆哥的初吻,未免有人觊觎陆哥,故意认输,不如这次玩到最后,胜出的那个人受罚吧?” “咱陆哥跟多娇花似的,可不能随随便便便宜了别人——我赞同!” “我赞同!” “我赞同!” 陆则受不了了:“别弄得跟拍卖老子初吻似的好吗?” “抗议无效!” “抗议无效!” “抗议无效略略略!” 游戏规则就这么定下,陆则没有丝毫发言权,甚至还不被允许参加。开始之前,他下意识看了蔺言一眼,就见他眉眼低垂,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橘子吃。 “1!” “2!” …… “286!” 蔺言神色冷静地拍了下手。 “288!” …… “408。” …… “844!” …… “1000!” 众人本就喝了不少酒,脑子转的不是那么快,玩到一千之后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郝成飞坚持到最后几个,磕磕绊绊地在1049的时候拍了下手,果断出局。 到最后就只剩下蔺言和另外一个男生,陆陆续续玩到1200多,偏偏蔺言仿佛不需思考,速度越来越快,那个男生最终还是脑子跟不上,在蔺言拍了1287后,半天没反应过来后面个数应该是什么。 失败。 最后胜的人,是蔺言。 周围的男生都在欢呼怂恿:“亲一个,亲亲亲!” “陆哥别害羞啊!亲一个啊!” “芜湖我们陆哥的初吻今天就要交呆在这儿了!” 陆则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有些恍然。蔺言慢慢抬眸,眼尾被酒精浸染了红意,缺少了一贯的清冷,多了几分柔缓的迷醉。 他单手撑着下颚,抬眸懒懒地看着他,眼眸微微弯起,轻轻笑着说:“要亲吗?” 包厢里灯光五光十色,迷离沉醉,周围的男生都在起哄,面前的人眼含春水,带着笑意就那么看着他。 陆则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喉咙不自觉地干涩。 他舔了舔唇。 蔺言手指搭在桌上,面上不显,实际上手心早已浸出了汗。 “亲啊亲啊!” “快上啊陆哥!” 陆则深吸了一口气,蔺言心脏也高高吊起,却见他猛地抓过一旁的啤酒杯,仰头灌了进去。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蔺言脸色的笑容僵了一瞬。 第 124 章 周围的男生顿时失落嘘了一声, 吵吵嚷嚷道: “陆哥不行啊。” “陆哥誓死捍卫自己的初吻呢。” “不过蔺哥这样子,换我我也不敢亲。” “怎么,你还敢嫌弃蔺哥?” “哪能啊?蔺哥看起来就跟个高岭之花似的,别说亲了, 稍微靠近一点我都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 陆则已经把三杯酒喝完了。蔺言眼睑微垂, 看不清神色,却也抓过一旁的酒,闷头灌了下去。 郝成飞连忙道:“哎哎哎,蔺哥你干什么呢?这是陆哥的惩罚,你不用喝!” 蔺言动作一顿, 声音微哑:“是吗?” 他说着,抬眸隔着人群静静地看着陆则, 就见他酒意已经上了头,面颊微红,对上他的目光, 又微微偏过头,喉结似乎上下滚动了一瞬。 蔺言静默不言。 周围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常,继续闹哄哄地玩了起来。这次却对拍七不感兴趣了,换了个纸牌类的游戏。 蔺言跟着玩了两轮,在第三轮结束的时候起身道:“我去上个卫生间。” 其他人也没多想,纷纷说去吧去吧。 等到人影消失在包厢门口, 陆则看着自己面前的牌,也说了一句:“刚刚酒喝多了,我也去一趟卫生间。” 有人嘟囔着怎么去个卫生间还要扎堆去啊?只有郝成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ktv的卫生间在包厢那条走廊拐个弯的尽头,里面的装潢沉闷, 色调偏暗,和整个ktv和谐的融为了一体。 为了避免异味,卫生间里还薰着檀香,烟气袅袅娜娜,蔺言闻着只觉得无比刺鼻。 他站在水龙头前,抬手抹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神色微沉。 卫生间里并没有人,偌大的镜子里就只有他自己。蔺言看着那张沾染了水珠的脸,想起陆则之前的种种反应,一时忍不住怀疑莫不是真的是自己会错了意? 可他的表现,要是说他对自己没意,蔺言也不相信。 水流声哗哗,低头,又捧了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整个人连眉梢带刘海全部湿了个透,哗啦啦地向下滴水。 蔺言深吸一口气,听到卫生间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他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陆则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站起身子,神色平淡:“上厕所?” 陆则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上移到他凌乱潮湿的发上,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蔺言疑惑地看着他。 陆则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嗯?”蔺言说:“什么?” “我为什么不高兴?” 陆则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蔺言面前,张了张嘴道:“刚才的事……” 蔺言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神色平静:“男生们之间的玩笑,我理解。” 他看着陆则,侧了侧身子:“还不去吗?我出去等着你?” 他以为他要上厕所,陆则看了他半晌,却在他经过的瞬间抬手攥住他的手腕。 蔺言回眸看他,陆则唇瓣微抿。 他问:“怎么了?”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异常。 卫生间墙壁用的是灰沉的大理石瓷砖,灯光昏暗,本是商家故意营造出来的氛围,但此时却从高处降落,笼罩在他们身上,惹得对方眉眼微沉,看不清神色。 也有可能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 陆则说:“刚才不是不想亲你。” 蔺言心中一跳,眼睫轻轻撩起,看着他。 陆则舔了舔唇,慢慢地斟字酌句道:“就是觉得……我们之间,第一次亲吻,不应该在这种场合……” 他扯了扯唇:“那么多人看着……” 蔺言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在不住加快。他喉结不明显地动了动,说了声:“嗯。” 他看着他,不允许他躲避,轻声问道:“所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陆则扣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对上他的眸子,呼吸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他说:“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意思?” 给他补课,给他准备礼物,提前回来就为了见他,还说要考同一所大学—— 蔺言喉间微微干涩,说:“你觉得呢?” 陆则眸光微微动了动,看着他沾着水珠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面孔,目光慢慢下滑到他的唇上,忽地问道:“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 蔺言嗯了一声,陆则接着说:“那人我认识吗?” 现在的时机显然很好,宽敞的卫生间里面没有旁人,周围一片安静。 蔺言说:“认识。” 陆则点了点头,又说:“那……他长得怎么样?” 蔺言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凝视许久,说:“很好看。” 陆则说:“性格呢?” 蔺言眸光微微颤了颤:“活泼开朗,有很多朋友,很受别人喜欢。” “他是天生的聚光体。” 陆则似乎轻笑了一下:“对他评价那么高啊?” 蔺言说:“他很好。” 陆则轻轻唔了一声,慢慢说道:“那……他叫什么啊?” 周围没有其他人,两个人的动静很是明显。 蔺言抬眸看着他,密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光晕,昏沉幽暗,随着他的眼睫轻轻颤动跳跃。他看了他半晌,陆则喝了酒,好似受了酒精影响,又好似仍旧清醒,一双平日里粲然含笑的眸子就那么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带着浅浅的光,清冽中又似乎含着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蔺言呼吸微窒,看了他许久,没有说话。 他伸出双臂,攀上了他的肩,微微仰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二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清晰感知到彼此的呼吸颤抖,唇与唇的相贴,似乎只是浅尝辄止,却又好像带着更深入的意味,将两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一瞬间的静止。 陆则神色有些错愕,蔺言睫毛控制不住地轻颤,他慢慢往后退了退,唇间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柔软温热。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却仍旧是坚持看着他,说:“陆则。” 他声音微哑,这个时候再多的自信与游刃有余都无用武之地,他心下紧张,就如同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常人在面对告白是会产生的反应: “他叫陆则。” 空间内灯光昏暗,照在人脸上模糊不清,蔺言看不清他的神色,心脏紧紧提着,就好像在等待审判的犯人一般孤立无援,却又孤注一掷。 他似乎等了许久,久到嗓子都有些干涩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蔺言眸光无意识地颤了颤,见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整个身形便被禁锢在他怀中。 蔺言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肩头上,眨了眨眼,脑子里似乎是受酒精影响,一阵恍恍惚惚。 他感受到那只手扣在了他的腰上,紧紧用着力,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的少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间,让他忍不住缩了缩。 “我也喜欢你。”他说。 在蔺言的感知中,陆则的脖颈似乎有些烫,声音嗡嗡的,却又无比的清晰与果敢。 他说:“我也喜欢你。” 蔺言下巴微微抬起,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虽然灯光昏暗,但到底是此处唯一的光芒,犹如火焰般,引得无数飞蛾前赴后继。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昏沉的脑袋终于慢慢清晰了起来,搭在他胸前的手忍不住慢慢捏紧,攥住了他的衣襟。 他挣扎着往后退了退,腰间的手先是一紧,随后又似尊重他般地松了松。 蔺言看着他,面前少年的耳根以下全部都红了,唯独一双眸子仍旧是清亮的。 蔺言似乎尤然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表明心意了。 他说:“亲我。” 陆则顿了顿,这次不仅是耳根,就连脸颊也红了一大片。 蔺言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紧接着慢慢低下头,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蔺言手指攥成了一团。 对于唇与唇的相贴,陆则似乎已经不满足,一只手放到他的腰上,慢慢扣紧,一只手落在他的脑后,捧着他与自己更加贴近。 蔺言整个身子都不由往他那边靠了靠,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唇上的触感柔软湿润,这个吻不像方才那般浅尝辄止,而是更加缠绵深入。陆则玩弄了一会后就无师自通,启唇含住了他的唇,细细吸shun舔.弄,还时不时用牙轻轻咬一下。他似乎生怕弄疼了蔺言,动作都是又轻又柔,带给蔺言的却是又酥又麻,身子止不住的发软难耐。 蔺言两手攀上了他胸前的衣襟,呼吸慢慢急促,声音有些颤抖:“陆、陆则……” 却不曾想,就这么说话的间隙给了陆则机会,他she尖微微探出,试探了一会,尝试性的想要撬开他的唇齿。 蔺言唔了一声,几乎毫无还手的余地,只将自己的重量全部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将自己口腔内的每一寸领土都被攻略殆尽,后脑的手也慢慢移到了下颚的地方,他钳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高了头,脖颈拉成了一条漂亮的弧线。 寂静的空间内水声作响,蔺言听的面红心跳,整个人也不自觉地沉浸在了这个吻中,直到卫生间外面脚步声渐响,蔺言这才恍然回过神,瞪大了眼睛去推他。陆则动作一顿,似有不舍,牙齿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留下了一道若有若无地痕迹,这才慢慢抬起了头。 他脑袋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急促。蔺言却有些焦急,说:“有人。” 陆则瞥了眼外面,眉眼沉沉,似乎很是不满,却还是听他的话放开了他。 蔺言整理好呼吸,又见陆则已经凌乱,顿了顿,还是上手帮他理了理。陆则就那么垂眸看着他,神色似乎在含笑。 蔺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门外脚步声渐进,两人齐齐望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停在门前,见了他们疑惑道:“陆哥,蔺哥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来者赫然正是他们的同学。 陆则道:“你来干嘛?” 他话音刚落,蔺言脸色就忍不住一红,为他嗓音里的沙哑和难掩的欲.色。 同学也是一愣,不知为何感觉现在的氛围很是奇妙,他顿了顿,挠了挠头说:“郝成飞见你们一直没回来,担心你们,就让我来找找。” 陆则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道:“刚刚喝得有点多,在这儿缓了一会,没事了,马上就回去。” 同学哦了一声,说:“反正我们都是玩嘛,陆哥不舒服就别喝了,别闹的难受回去阿姨还说。” “我知道。”陆则提步往前走,说:“放心,我有分寸。” 一行几人回了包厢,郝成飞问了几句,就没放在心上。场面依旧热闹,他们喝了酒,情绪上头,纷纷在那鬼哭狼嚎。陆则不想跟他们混在一起,索性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蔺言也随之坐在了他们身边。 屏幕上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他们二人坐在灯光交界的地方,借着茶几的遮挡,两只手慢慢扣在了一起。 没人知道。 闹腾过了十二点,郝成飞他们说换场子,玩个通宵,陆则直接挥了挥手,说自己困了,以后有时间再聚。 郝成飞几人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都勉强还都有些理智,知道该回家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人拦了一辆车回去。 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陆则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陆母和尚叔叔已经睡了,屋内一片昏暗。 他也没有开灯,就那么就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小区路灯,摸索着进了卧室。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蔺言关上了门,刚刚转过身,面前就有一道身影压了过来。 蔺言抬眸,就着窗外昏暗的灯光看着面前的人:“干嘛?” 陆则半低下头,鼻尖蹭了蹭他,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我想亲你。” 蔺言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面上却是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洗澡去,一身的酒味儿。” 陆则想了想:“洗完澡就能亲你了?” 蔺言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有些醉了。抬眸对上他黑沉的视线,话音在齿间一转,说道:“看你表现喽。” “啪”的一声,屋内灯光被打开,蔺言忍不住眯了眯眼,陆则已经从他身上退开,拿着睡衣转身去浴室里。 蔺言倚在门边,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十分钟后,浴室大门打开,陆则从浴室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站在他面前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蔺言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随后把人推到一边,不顾陆则眼巴巴的样子,自己转身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后,陆则已经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在刷着,听见动静抬头一看,神色一顿,手机直接扔到了一边。 蔺言轻咳了一声,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手腕处便是一紧,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拽着倒在了床上。 他下意识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身形这才稳住,他感觉到不对,伸手按了按,就觉一阵温热柔软。定神一看,这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趴在了陆则身上。 蔺言呼吸微窒,看着身.下的人,强装冷静道:“干什么?” 陆则双手搂着他的腰,双腿压着他的腿,抬起下巴碰了碰他,委屈巴巴道:“我想亲你。” 蔺言试着动了动,却被他紧紧缠住,全然挣扎不得。 陆则鼻尖在他身上一蹭一蹭,有些黏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不好?” 蔺言垂眸看着他,对上他色彩浓郁的眸,沉默了片刻,刚刚启唇发了个好的音,下一瞬,后颈一紧,灼热到让人窒息的吻就那么浓烈地覆了上来。 没有给他留下丝毫逃离的余地。 第 125 章 蔺言被他扣着腰, 和他紧紧贴在一起。唇齿间更是毫无隐藏的余地,整个人都被他全然掌控。 他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着他的睡衣衣襟,下巴被人攥着,头颅高高昂起, 看着屋顶的白色灯源, 眼中浸着莹润的泪水。 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不自觉的回应,却引来他更加汹涌的掠夺。 一阵意乱情迷。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慢慢分开,蔺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陆则正撑在他身上看着他, 眸光黑润深邃。 他有些食髓知味,揽着他的脖颈想要和他亲近, 陆则喘息却有些急促,神色也有些委屈巴巴。 他说:“难受。” 蔺言一怔,以为他是喝了酒不舒服, 直到他动了动,他后知后觉,脸色蹭的一下红了。 陆则埋头在他脖颈间,一下又一下地磨蹭着,声音喃喃含糊:“哥哥,我难受……”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本就极易被撩拨,更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别说陆则,就连蔺言自己都有些…… 他白皙的脸蛋红了个透,心跳砰砰的,牙齿不由打着颤, 犹豫了许久,还是小声说了一句....... ....... ....... 翌日上午,阳光高高挂起,金色的光芒顺着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在陆则的眼上轻轻跳动,扰人清梦。 他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头脑还有些昏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脑子一时空旷。 直到动作间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先是一顿,垂眸一看,就见蔺言侧躺在他的床上,一张白皙的脸被压出了肉感,神态比之平常的清冷看起来格外乖巧。 最主要的是.......上半身,没穿任何东西。 陆则一时有些懵,猛地坐了起来。 蔺言本来也迷迷糊糊要醒,被他的动静一闹,就慢慢睁开了眼,懵懵懂懂抬眸一看,对上了陆则有些茫然的目光: 他脸色一阵变化,似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在我床上?” 蔺言先是一顿,随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你都忘了?” 陆则一愣,随后空白的脑子像是渐渐复苏了一般将昨晚的一切呈现了出来,他脸色一瞬间就红了。 他昨晚喝得也不算多,顶多是有些醉意,今早上起来也只是受酒精影响,脑子空荡,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蔺言脸色不好,陆则连忙扑了过去,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蔺言见他急切的模样,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一时难以想象若是陆则真的不记得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些都算什么。 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了头。陆则看着他身上点点的红痕,脸色也是越发的红,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凑上去,趴在他旁边,轻声问道:“哥哥,那、那现在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对吧?” 蔺言呼吸一顿,耳根有些红:“不然呢?” 陆则闻言一喜,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他的手,蔺言动作一顿,却并没阻止。 陆则晃了晃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那你看看我嘛。” 蔺言抿了抿唇,扭过头来看着他,清冷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含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情愫,柔软暧.昧,让人心动不已。 陆则心跳加快,忍不住在他额上蹭了蹭,含糊黏.腻地说道:“哥哥.......” 蔺言:“嗯?” 陆则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唤了他一句:“哥哥。” 蔺言手指微微动了动,反握住他的手:“在呢。” 陆则慢慢抬起头,垂眸看着他:“哥哥。” 蔺言眸光一颤,似乎有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由有些紧张。 陆则慢慢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唇瓣,慢慢舔舐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慢慢分开,陆则低头,吻过他眼角的泪珠,蔺言睫毛轻轻一颤,眼尾泛红。 他听着陆则慨然出声:“我好喜欢你啊.......” 蔺言心里也不由化成了一滩水,喃喃开口:“我也喜欢你。” 陆则垂眸看着他,翻了个身,将人搂在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蔺言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陆则按紧他的腰:“别动。” 他察觉到什么,动作一僵,随后讷讷开口:“你不是、怎么.......” 陆则扣着他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埋,声音闷闷的:“那说明我身体好。” 蔺言一时有些烧得慌,想着昨晚他的......一时心有余悸,但也不忍心让他憋着,不由道:“我、我再帮帮你?” 陆则闻言一顿,紧接着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眸子微眯:“我不信,难道只有我?” 蔺言眼皮子一跳,他呼吸一窒,惊呼道:“陆则?!” 陆则靠在他耳边嘘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点,老房子隔音不好,万一让我妈听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 蔺言胸膛飞快起伏,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又对上一旁陆则笑吟吟的目光,抬手抄过一旁的枕头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陆则俯身下去拽着枕头一角耐心哄着:“人之常情嘛......哥哥别害羞啊。” 蔺言心想什么鬼人之常情,你昨天就没那么......” 他闷闷道:“出去。” 陆则挑了挑眉,知道他不好意思,也没有再勉强:“那我出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你自己起来?” 蔺言点了点头,陆则眉眼划过一抹笑意,起身换了衣服,走出门外。 等到门关上,蔺言这才把枕头挪开,他看着虚空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坐起来,等看到床单上面一片狼藉之后,脸色又是一阵通红,起来团吧团吧把床单弄成一团,又想到了什么动作有些局促。 他打开房门,四处望了眼,陆则问:“怎么了?” 蔺言咬着牙,小声道:“叔叔阿姨不在家?” 陆则说:“出去了,厨房里留了饭,让我们趁早吃。” 蔺言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红着脸回房间把床单拿了出来,塞到陆则怀里。 陆则挑了挑眉,蔺言瞪他:“赶紧去把它洗了。” 陆则忍不住笑:“放心,保证收拾地妥妥当当的。” 他侧了侧身子:“你先去洗漱,我来弄。” 蔺言揉了把脸,这才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陆母许是知道两个孩子昨晚喝了酒,今天起得晚,特意在电饭煲里留了小米粥,还有乡下外婆家腌的咸鸭蛋。冰箱还有炒好的菜,等会放微波炉里转一转就好了。 蔺言洗漱好的时候,陆则在阳台把两个人换下来的睡衣还有床单放进了洗衣机,他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 等吃好之后,陆则主动收拾碗筷,蔺言想了想,进了卧室,那其他的书本翻看着。 没过一会,陆则走了进来,从后面抱着他,懒懒地喊:“哥哥。” 蔺言嗯了一声,翻开自己临走之前给他留下的练习册,指着那些错题道:“这些题目都很有典型性,考试中变式的可能性非常大。等会我给你讲一下,你都记着,以后尽量不要犯这种错误......” 陆则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拉长了声音:“哥哥.......” 蔺言回眸看他,陆则可怜巴巴道:“今天是咱们第一天谈恋爱,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吗?” 蔺言问:“什么有意义的事?” 陆则想了想:“比如看电影?约会?寻常情侣会做的事。” 蔺言看了他片刻,唇瓣微抿,没应他的话,反而道:“我这次竞赛成绩不错,排名全国第二,临走之前,已经跟首都大学的人谈好了保送的事,估计过两天正式手续下来就能确定了。” 陆则动作一顿,蔺言说:“看电影约会这种事我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但是这一年,却是决定我们未来最关键的时刻。” 他握住他的手:“陆则,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从来不是开玩笑。” 陆则心中动了动,他说:“我知道。” 陆则也是人,也有倦怠厌倦的时候,尤其是每天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但是蔺言曾经说的那句上同一所大学他从来没有忘过,每当感觉学不进去的时候,想想蔺言的成绩,想想他们的未来,一瞬间又能精神百倍。 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处:“你放心,明年六月高考成绩出来,我肯定跟你在同一所学校。” 蔺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陆则笑了笑,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哥哥多多陪着我,就什么压力都没有了。” 蔺言身子往后靠了靠,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 恋爱前和恋爱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除了两个人偶尔亲亲抱抱。陆则在学厌了的时候会撒着娇让蔺言给他点奖励,背多少单词或是做对多少题可以亲一下,月考进步多少可以互帮互助。寻常时候,他们就跟大多数的高三生一样,没日没夜地学习。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灯才熄灭。甚至有蔺言这个顶级学霸在,陆则每天学习的难度和强度比之寻常人还要更高一点。 甚至为了不影响他的学习,也为了不影响他的身体,蔺言不允许他纵欲,平日里亲亲抱抱不少,但也仅限于亲亲抱抱。实质性的接触被他控制得死死的,除非是靠奖励来换,寻常时候一个星期蔺言都不会给他一次。 是真切的在用行动帮他养好身体。 可怜陆则年纪轻轻正是最容易激动的时候,每天还和喜欢的人同吃同睡,却看得到摸不到,别提多郁闷。 当然,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陆则的成绩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增长。他本来就不笨,数学和理综成绩出色,语文和英语也有基础,如今有了个学神在旁边指点,原本错误的思路被改了过来,想不通的地方也有人解惑。 十一月月考的时候,陆则总分进步了十七分,位列班级第三,年级第九。乐得他当场找蔺言兑现了一场互帮互助。 当然,这种互帮互助,也不仅仅是实现在他身上。 比起自己,陆则更喜欢蔺言在他的手下逐渐不受控制,一惯清冷的脸上染上情yu的样子。 当天晚上,蔺言咬着被角,眼尾潮红,偏偏还不敢出声,生怕引起陆母的注意。 ....... 随着一阵寒流经过,校园树上的落叶也落了个精光,树杈上光秃秃的,看起来十分不好看。 今年过年早,一月中旬就是春节。相应的期末考试时间也提了前,留给他们复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整日在这种高强度的复习模式下,陆则也是人,也难免有疲倦的时候,他把最后一篇理解完成,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蔺言从外面拿了果盘过来,用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递到他唇边,拿起他的试卷一看,点了点头:“可以。” 现在陆则的理解已经能控制在错两道题之内了,其中付出的努力,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则抱着他的腰哀嚎出声:“我好累啊哥哥,我不想学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放啊。” 蔺言摸了摸他的头,心下软了软,道:“就还不到半年了.......等以后上了大学,你想干什么都行。” 陆则脑袋在他怀里层来蹭去,哼唧哼唧地不说话。 蔺言顿了顿,垂眸看着他乌黑的发顶,红润的唇瓣微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轻声道:“你要是这次期末考试能进年级前三,我就......” 陆则抬起头看他,兴致勃勃道:“就怎么样?” 蔺言微微偏过了头,耳根有些红:“我、我给你.......” 最后一个字他没听清,陆则又重复了一遍:“什么?” 蔺言深吸一口气,红着脸道:“我说,我给你........咬。” 陆则先是一顿,随即慢慢瞪大了眼睛。 蔺言不好意思面对他,推着他的脑袋说:“行了,赶紧写你的作业吧,早点写完早点休息。” 陆则却不,他顶着他的手掌,凑到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蔺言有些羞:“我骗你干什么?” 陆则顿时笑了,蔺言不好意思,把他往外面推,恼道:“哎呀你赶紧过去,别逼我反悔。” “不准反悔。”陆则瞬间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眉头一扬,信誓旦旦:“年级前三是吧,你等着。” 十二月来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在陆则这一个月近乎疯狂的复习里,又过了个元旦,期末考试总算到来。 这次考试是严格按照高考标准,分为两天进行。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理综英语。等到所有的考试结束,陆则走出考场,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蔺言面色一顿,看了他一眼:“考得不好?” 陆则摇了摇头:“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英语理解,有两道题我不确定。” 他挠了挠头,神色有些懊恼,蔺言问他哪一题,陆则道:“第三篇第二个选择题,那个人工ai的题目......还有第四篇,最后一道........” 蔺言文:“你选的什么?” 陆则:“A和C。” 蔺言唔了一声,却不说话。陆则看着他:“唔是什么意思啊?” 蔺言说:“你猜?” 他神色难辨,看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陆则撇了撇嘴:“猜不出来。” 蔺言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心下顿了顿,决定还是不让他高兴得太早。 放假之后陆则先和郝成飞疯玩了两天,随后又十分自觉地将时间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之中。假期第五天,期末成绩出来,班主任把排名表发到班级群里。陆则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现在简直比高考出分还要让他紧张。 点开群文档,里面是他们班级的排名,第一名是万年不变的蔺言。陆则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顺着他的名字往下看去,就在第二名的位置上发现了那熟悉的两个字。 陆则。 他心下顿时一松,但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他们班是全年级最好的两个班之一,一般而言年纪排名就是班级排名乘以二,大差不差的样子。班级第二名,在年级有可能是第三,也有可能是第四。 当然要是发挥得不好,第五第六也不是没可能。 见他那么紧张,和他共看一份文档的蔺言也不免把心提了起来。陆则按着页面往右划,呼吸停顿了片刻,先是看见了总分,672。而在总分之后,就是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 陆则目光落到年级排名那一列的时候,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三。 陆则把手机一扔,欢天喜地地扑到了蔺言身上去,扬着眉头得意洋洋道:“第三,你看见没?” 蔺言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又有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羞赧,抿了抿唇道:“看到了。” 陆则把人压在床上,垂眸看着他,忽地低头吻了吻他。蔺言却以为他是现在就想要,偏了偏头,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在这儿.......” 陆则却是抬起了头,垂眸深深地看着他,呼吸微喘,说:“哥,我帮你吧。” 蔺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瞪大了眼。 第 126 章 蔺言神色空白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给陆则的奖励,怎么落到自己身上来了。 陆则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拿着纸巾擦了擦脸,蔺言看了一眼, 抬起胳膊捂住了自己的眼。 又羞又臊, 难以直视。 然后、然后。 被陆则轻言细语地又哄着, 又来了一次。 不过这次,奖励才是真正落实到了陆则身上。 从未有过的体验,但之后陆则再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再来一次。 …… 期末成绩出来后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陆则还没高兴太久, 就又生了新的担忧。 过年期间,蔺言是不是要过去和他母亲一起? 心里纠结了许久, 陆则一直不好问,但情绪到底是有些低落。蔺言察觉到不对,问了他几句, 这才得到原因。 他神色有些奇怪:“你是不是忘了,我老家就是这儿的?” 陆则看着他。 蔺言说:“寻常过年我们也会回来,给亲戚拜年,给父亲烧纸,母亲只是在外面工作,又不是说在外面落户了。” 更何况他现在高三, 更是关键时刻,学校给的寒假假期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蔺妈妈自然不可能再让儿子过来,当然是她回去过年。 陆则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么说的话,那你过年就不用走了?” 蔺言顿了顿, 虽然不忍心浇灭他的幻想,但还是提醒道:“我不会去外地,但是过年那几天肯定也得回老家,还得去我外公外婆家里拜年。” 陆则又萎了下来,片刻后又勉强振作道:“也就那么几天,总比你整个寒假都在外地好吧?” 蔺言嗯了一声,安慰他道:“到时候走亲访友的活动我尽量少去,过完年就回来陪你。” 陆则情绪这才稍微好一点。 因着期末考试成绩出众,陆母高兴得不得了,更是深深知道其中蔺言功不可没,放了假就带着两个孩子一人去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花出去大几千。蔺言推辞着不要,陆则趁着陆母去结账的功夫搂着他的肩膀说:“你老公我现在还没能力赚钱,就委屈你先花婆婆的钱吧,等我以后赚钱了,银行卡一定上交。” 蔺言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往陆母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陆则笑呵呵地凑在他身后,陆母在一旁就听服务员在那感叹:“您家这兄弟俩感情真好,长得又高又帅,您可真有福气。” 陆母回头一看,没否认兄弟俩的话,笑道:“两个都是好孩子。” …… 大年二十九的时候蔺妈妈终于回来,陆母本想说请她吃顿饭,蔺妈妈却歉意地道时间赶,先会蔺言爷爷那里看看,等正式过年的时候再登门拜访。陆母也没为难,于是,蔺妈妈回来的当天,就把蔺言带了回去。 独留陆则一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的身影,蔺言于心不忍,在两家家长面前又不能做什么,只能装作平静地让他好好完成作业,回来后他检查。 陆则只能应好。 因着陆则高三,时间紧迫,陆母和尚同志推了今年大部分的社交活动,除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哪里都没去。 到大年初三,走亲戚的任务就算完成,陆则在家写了两天作业,大年初五的时候,蔺妈妈终于带着蔺言回来,两家人在外面定了个包间,好好吃了顿饭。 在谁做东这方面双方还争执过一段时间,蔺妈妈想要感激陆家对蔺言的照顾,陆母也想感激蔺言对陆则学习的帮助,闹到最后,陆则看不下去了,直接说了一句:“干脆这顿饭咱们两家aa呗。” 陆母顿时回头瞪了他一眼,蔺妈妈也忍不住笑,认真道:“真的,秋云你别和我抢。上次我们回来就是你和尚哥请的客,这次怎么也得轮到我了。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互帮互助,陆则成绩进步明显也是他自己聪明,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了?后半年蔺言还有很多需要你们操心的,先把这个机会让给我,等两个孩子成绩出来,你再请好不好?” 陆母闻言,也不再勉强,却还是道:“蔺言那么懂事,哪有什么需要我们操心的?你在外面也放心,两个孩子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照顾好你自己。” 两家人这才达成共识。 进了包厢后,没一会菜就上齐了。桌上的菜都是合两个孩子口味的,但陆则显然没多少心思吃。 他匆匆忙吃了一会,见两方家长还在说着话,就带着蔺言出去,说是要出门玩玩。陆母也知道他待不住,笑骂了一声就让他们走了。 于是,在两方家长都不知道的饭店角落里,他们拥在一起,深深地接吻。 近几日所有的思念都融化在这个吻中,他们亲密相拥,难舍难分,彼此都恨不得把对方焊在自己怀中。 也是因此,在再次面临分别的时候,才会越发的不舍。 吃过饭后两家人就此别过,蔺妈妈走在路上,看着旁边比自己高了很多的儿子,想起他在家里时每日不断的电话,又想到这次见面两个孩子的亲近,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有些殷红的唇上,神色复杂道:“言言……” 蔺言垂眸:“嗯?” 蔺妈妈张了张嘴:“你和陆家那孩子……关系挺好?” 蔺言看了母亲一眼,应了声是,他说:“他很好,热情开朗,朋友众多,很讨别人的喜欢。” 蔺妈妈看着他温柔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那些别人也包括你吗,可唇瓣开开合合,到最后也没问出口。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冷冷淡淡的,和谁都不亲热的样子,或许有不少人看重他的外表他的成绩和他关系不错,但要说多么知心的朋友是没有的。可就她回来这几天,看着他对陆则的态度,显然不一般。 每次打电话时他脸上带着的笑,是蔺妈妈从来没在自己儿子身上见过的。 但同样,也正是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蔺妈妈才知道蔺言这种态度,有多难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绪百转千回,无比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蔺言似有所察,抬眸望着她:“妈……” 蔺妈妈看着儿子,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扯了扯唇角,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算了。” 蔺言一愣。 蔺妈妈轻轻一笑:“还有半年高考,你们好好努力吧。” 蔺言看着她沉默许久,最后才道:“谢谢妈。” 蔺妈妈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 过完年开学之后,学习氛围更加紧凑。尤其是二月底之后,教室后面的倒计时悄然由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不少同学见了都是一阵恍然,心内的难言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少。 陆则每日沉浸在无休止的学习中,有时候回头看一眼那倒计时,才恍然有种感觉,折磨了他们那么多年的高考总要来了。 就那么几十天,就那么区区几十天,就能决定他们这十几年的学习质量。 要说压力有吗?肯定是有的,没日没夜的学习哪怕陆母再怎么照看两个孩子的饮食,他们还是不可控制地瘦了一大圈,有时候和蔺妈妈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心疼。 陆则也有过压力过大的时候,但比之旁人,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家人的后盾,还有爱人时时刻刻陪在身边。 每每难受的时候,只要想起未来能和蔺言在一个学校,眼下的痛苦就都不算什么了,换来的也是更努力学习与进步。 高三下学期已经是在考试中进步为主,一周一考是再正常不过。平常人或多或少都有成绩起伏的时候,但陆则却每每都能保持住状态,每次考试都要比之前进步一点,名次也稳定在班级前二、年级三四之间,少有下滑的时候。总分也从660一分一分提高到670,再到680。 按照往年的录取分数线,这个成绩已经是稳上首都大学了。 这种稳定让老师表扬,也让很多同学羡慕。 但陆则却丝毫不敢懈怠,第三次模拟考试甚至取得了702的好成绩。尽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卷方为了调动学生的信心,题目简单,但这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鼓励。 百日倒计时很快就有两位数变成一位数,再由9到8、7,几乎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教室后面的倒计时已经成了4。 这也是他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节课,老师难得没有讲课讲题,而是站在讲台上,细细跟他们唠叨高考的一应事宜,让他们不要忘了准考证,近几日不要吃生冷刺激的食物,养成良好的作息,高考的时候提前出门…… 种种种种,都是老师强调过无数次的,却是最后一次听到了。 同学们看着讲台哑然无声,在最后的时候,班主任环视一圈,看着自己朝夕相处三年的学生,期间有过欢乐也有气恼,最后只化为了不舍:“那么,接下来,祝大家高考顺利,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以慰这三年无数的汗水辛劳。” “现在,下课。” 下课铃响,人生的这一阶段也到此结束,同学们愣了许久,才慢慢开始收拾书本考场,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向迄今为止,他们人生最重要的一处转折点。 考前放假三天,陆则和蔺言十分幸运地分到了同一个考点,陆母请了两天假,一大早就亲自送两个孩子过去,临走前还不忘细细叮嘱别把准考证忘了。 到了时间,考点大门打开,陆则和陆母挥了挥手,和蔺言一起,提步进入,唯留陆母看着他们的背影,挪不开眼。 两人在不同考场,分开之前,蔺言看了他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放松心态,好好考试。” 陆则冲他笑了笑,只说:“我等着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考试为期两天,第一天语文数学,陆则自认数学是强项,没什么问题,语文文言文和诗词也不算难。等到了第二天,上午理综自是不用说,只有最后一场英语考完之后陆则匆匆出了考场,握着蔺言的手就急切地问:“英语完形填空最后一个是不是选C?” 蔺言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陆则高兴地直接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蔺言瞪大了眼拍着他让他把自己放下来:“陆则!你放我下来,这都是人!” 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不少,陆则却看着他说:“我能跟你一个学校了。” 蔺言闻言,心下一软,说了声:“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付出的所有努力,我也知道你在为我们的未来而奋斗。 出了学校大门,陆母老早就在翘首以盼,陆则揽着蔺言的肩膀一蹦一跳得出来,眉飞色舞道:“妈!我想去外面吃烤肉!” 家里的伙食虽然不错,但陆母有意控制,生怕他高考前夕吃坏了肚子,大多比较清淡,陆则已经好久没吃过烤肉这种油腻的东西了。 陆母一见儿子这样就知道他发挥的不错,又见蔺言也是神色轻松,便知道这两个孩子是稳了,当即便哎了一声,笑容满面的说:“吃吃吃!火锅烤肉,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高考结束,两人连带着郝成飞和班里的一些同学一起放纵了好几天,头一次体会在家中的同意下夜不归宿,几乎要玩疯了,可在玩乐的间隙,又有种挥之不去的空虚感。 这是这三年的高中生活给他们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 陆则和蔺言在高考结束后就估了分,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就按照严格评分标准来看,蔺言预估是720分,而陆则没意外的话不会低于690。 双方都很满意,陆母更是满意,见他们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索性就出钱赞助两个孩子,让他们去外面旅游,缓缓这三年来的紧绷,去看看山看看水,享受享受生活。蔺妈妈知道后也是十分赞同,又给他们的旅游资金添了一笔不少的钱。 于是,在高考结束第五天,他们就拉上行李箱,开始了他们的旅途。 第一站是一处以山水闻名的城市,但他们去的第一天却并没有去参观任何景点。 对他们来说,还有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就是被他们拖了有将近一年的,最亲密的接触。 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两人感情十分稳定,彼此爱意更加浓厚,又都是成年人,要不是顾及着学习,只怕他们早就要做到最后一步了。 事实上,早在高考结束当晚,他们就忍不住,只是顾忌着在家里,没敢放肆,只是进行了一些边缘的行为。而现在,天时地利,人心相和,正是最完美的时候。 所以在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一天晚上,他们就借着逛夜市的名头,进了一家超市,红着脸从收银货架上拿了两盒东西。 最开始还很生涩,但陆则出色的学习能力很快让他掌握了诀窍...... 他们将自己彻彻底底交给了对方。 正当年轻的少年人刚刚开了荤,难免食髓知味。他们在这个城市停留了五六天,偶尔白天出去走走,晚上厮混在一起,甚至有时候白天都不出门,只想和对方紧紧缠绵在一起。 足足十六天的旅程,他们走了好几处地方,也将彼此的身体探索的清清楚楚。 到了六月二十七号,高考成绩出来。尽管心中早有预估,但在查成绩的当天陆则还是很紧张。 但现实却显然没给他们紧张的机会,班主任突如其来的电话,兴高采烈地说他们俩分别是年级第一和第三,尤其是蔺言,成绩高达729,是全省第一!要不是早就和首都大学签了合约,只怕现在就要被无数高校电话轰炸了。陆则的成绩也是十分不错,697,比他当初预估的还要高上一点,这个成绩,不管放在哪一年,都是妥妥的能进首都大学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的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陆则还是忍不住兴奋,抱着他直跳,蔺言也是眉眼柔和,难得的没有说什么。 他们得到消息之后不久家人也都知道了,陆母简直要高兴疯了,跟家族里每个人都报了喜,还说要办酒,大办! 陆则虽然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但难得自己能让陆秋云女士如此高兴,他也没什么意见。 旅游计划暂时终止,两人收拾行李回家准备报考志愿的事。蔺言早在和首都大学签约的时候就定好了专业,但和蔺妈妈感到高兴并特意为此回来一趟不冲突。 两家人又一起吃顿饭,乐呵呵地商量陆则专业的事,到了最后,蔺妈妈说要带蔺言回老家一趟,陆母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还把母子俩送上了车。 陆则笑盈盈的:“回去好好玩~” 蔺言看了他一眼,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不对劲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刚走没一会,蔺言借口有东西落在包厢,回去了一趟,推门而入,却见里面氛围僵硬,陆则低头站在陆母和尚成志面前,听见动静回头一看,顿时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蔺言见此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上前两步,和陆则站在一起,神色认真道:“阿姨,对不起。” 他握住了陆则的手,抬头看着他们:“我和陆则在一起很久了,是我先喜欢他的,也是我先追他的。” 陆则看着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赞成:“你——” 陆母看着两个孩子紧握在一起的手,神色复杂看了半晌,又看着包厢门口有些愕然的蔺妈妈,沉沉叹了一声。 “妈。”陆则上前一步,俊朗的面上满是坚毅:“我跟蔺言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开玩笑。” 他紧紧回握住蔺言的手,上前一步道:“我们在一起已经有一年......这一年里亏了他我才能坚持下来,我喜欢他,也想和他一辈子过下去。你和尚叔叔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瞒着你。” 陆母沉默地看着他们良久,目光慢慢落到包厢门边的蔺妈妈身上: “茗雅……” 蔺妈妈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秋云,两个孩子的性格你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就随着他们吧。” 陆则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蔺妈妈,又看着蔺言。 蔺言冲他点了点头。 陆则心下微顿,一时不免有些酸涩。 陆母也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你……早就知道了?” 蔺妈妈笑得无奈:“我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格我清楚……” 陆母沉默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了解呢?” 陆则看着她,忍不住期期艾艾地唤道:“妈……” 陆母抬头看着他,缓缓道:“我和你叔叔,早就察觉到不对了。” 陆则一愣。 陆母无奈苦笑:“都是过来人,你们看着彼此的眼神,我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她清楚,一贯大大咧咧的人,可偏偏在蔺言的事情无比注意,会记得他不喜欢吃葱姜,会在每天早上醒来之后给他挤好牙膏,甚至还会亲手给他洗内裤。 天知道陆母看到的时候有多惊讶。 这个年纪她也经历过,自然直到全心全意都是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两个孩子平时自以为掩藏的好,但眉眼间的情态早就将他们曝光。 陆母忧心了很久,觉得怎么能这样,又怎么会这样?可又顾忌着时机敏感,不敢提出这件事,生怕在这最关键的半年里影响了两个孩子。 于是每天就装作不知道,看着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相处小细节,满满都是在乎与深爱的痕迹。 陆母也从一开始的别扭反对转化为复杂,到最后看着两个孩子一起努力,看着他们半夜十二点学得在桌子上趴着睡着,心态也在悄然转变。 她想他们经历了这最苦的一年,以后还有什么人能有这般情意?他想两个孩子都那么优秀,有了对方,以后还有谁能入他们的眼? 这么想着想着,再看着他们在一起时的欢快的模样,不知不觉中也就慢慢释然。 她叹道:“我没想过阻止你们在一起。” 陆则愣愣地看着她。陆母无奈地笑了笑:“最开始我也觉得别扭,觉得不好,可这半年下来……你们之间怎么样我也看得分明,我相信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也相信你们对未来都有自己的安排。” 她闭了闭眼,又看着两个孩子那怔愣的模样,慢慢笑道:“我不会阻止你们,你们也不用再在我面前遮掩。” “未来如何,全看你们自己吧。” 陆则终究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眼眶有些红:“妈……” 蔺妈妈在一旁看着,也是欣慰地笑了。 …… 事后,蔺言拉着他的手:“怎么忽然想到要去出柜了?” 陆则和他走在大街上,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说:“不是忽然,是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我都说了我要跟你过一辈子的,怎么可能一直瞒着我妈?那岂不是对你不负责任?” 街道上夕阳洒落了光芒,也给少年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他:“阿言,我喜欢你,从来不是一句随随便便的话,我是真的有在为我们的未来做准备的。” 蔺言看着少年逆着光的轮廓,怔愣了许久,才慢慢露出一抹笑:“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 因为我和你也是一样的。 我也爱你。 第 127 章 他们在这个世界一直待到九十三岁, 直到最后寿终正寝,感情也是一如既往。 从这个世界脱离后,再次睁开眼就是主神空间极具科技感的任务舱,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相视间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则问:“喜欢我叫你哥哥?” 上个世界, 几乎每次亲密的时候, 只要他一喊哥哥,蔺言就会格外的动情。 蔺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来就比你大……” 陆则仅仅是完成了上百个任务,但他在主神空间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完成的任务更是数不胜数, 年岁本来就比他长上许多。 陆则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道:“可是我还是更喜欢你是许青延的时候喊我哥哥的样子。” 蔺言看着他不说话。 陆则凑近了他, 笑:“下个世界我当哥哥?” 蔺言目光微微游移,嘟囔着:“这又不是审判组,我也没那个权限……” 陆则看着他这幅样子, 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轻笑一声,蔺言耳根忍不住一红。 两人正要再说什么,任务室大门打开,攻略组的工作人员得到消息后赶了过来,先是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看到这次任务数据后眉头一挑,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是难得,两个人都失忆还能打出S级成就。” 陆则和一旁的蔺言对视一眼,皆是心念微动, 神色柔和。 周组长看着他们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也难以想象素来威名在外的审判组组长竟然还有这般模样。他轻咳了两声,道:“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两位接下来是要继续任务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 蔺言查看了一眼自己的消息,确保审判组最近没什么事后,又征询地看着陆则:“继续?” 陆则当然没意见,就说了声好。 于是他们又躺进了任务舱,开始了新的任务世界。 【嘀嘀,世界载入中……】 【载入成功。】 【……】 …… 宽敞舒适的别墅一楼,五六个男性松松散散地坐在两侧的沙发上,各自拿着手机或笔记本电脑看着什么,时不时说两句话,气氛明显有些生疏。 一身时装、相貌精致出众的沈奚泽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了眼门外,说了一句:“最后那个人不知道是谁。” 另一边沙发上一身形高大,五官粗狂俊朗的男人闻言大大咧咧道:“来参加这个节目的都是各行各业小有名气的存在,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律师、画家还有医生,以及咱们的世界冠军,不如想想最后一个人会是什么行业的。” 闻言,一身西装、埋头于电脑、浑身精英做派秦理抬头往旁边看了眼,旁边一身白色衬衫、神色冷淡的方连州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别墅角落的单人沙发上。 角落里光线不明显,宽敞的单人沙发上,一身着灰色卫衣、身材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生懒散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卫衣帽子套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的,男生。 与在座的这么多男人相比,这个看起来明显年纪要小上许多的只能被叫做男生。 可偏偏在目前互相不太熟识的情况下,他又是唯一一个被所有人知道的。 这次节目是半直播的模式,现在是八位嘉宾第一次见面,直播自然也开了。 尽管他们是同性恋综,节目组请来的嘉宾也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在自己圈内大多名声不菲,但到底比不上那些流量明星知名度广,照常理来说直播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热度,但偏偏这次直播,很快就破了百万在线,这一点哪怕是让当红小生来也不过如此了。 在座的诸位和导演组都知道,节目能有这种热度,全都仰赖于角落里一直不做声的那位少年。 也是当下最火的端游、神战游戏全球总决赛冠军队的队长。 世界冠军。 直播间弹幕飞快刷过: 【emmm,说真的,直播开了多久,这哥就在角落里睡了多久。】 【真的,直播刚开始、其他嘉宾还没来的时候这位哥就在这儿了,我当时看到人还激动了一会,结果人家就只是在这儿睡觉,这么多人陆陆续续来都没把他吵醒。】 【其实还是吵醒了的,中途他有睁开眼睛看的。】 【……我真的怀疑,他昨晚没睡觉吗?】 【按照电竞职业选手的作息来说,也不是没可能。】 【但现在全球联赛已经结束了啊,没必要通宵去训练吧?他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去了,困成这个狗样子?】 【也不一定是干偷鸡摸狗的事了,主要这个年纪吧,嗯,大家都知道,还在长身体,多睡一会也没坏事。】 【笑死,陆神粉丝经典话术了。】 【说实在的,我现在都不明白他陆神的称呼到底是因为游戏技术高得来的还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睡觉得来的。】 【前面的怎么能这么侮辱陆神?这还用怀疑吗?当然是因为他跟个睡神一样经常一睡不起啊!】 【前面的……我时常怀疑陆神这近一千多万的粉丝里到底有多少是黑粉。】 【黑粉有多少我不知道,颜粉占据绝大多数倒是真的。】 【呵,一个职业选手,靠脸吸引粉丝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哎,没办法,我老公不仅盛世美颜,连技术都那么牛逼,某种程度上来说,世界冠军也是一个沉重的头衔啊。】 【好羡慕那些没有脸也没有技术的人,就不用承担这份苦恼了,真好。】 【笑死,前两年陆则刚出道的时候有人说他靠脸吃饭就算了,怎么现在人家都拿到世界冠军了还有人在这儿bb?】 弹幕区又吵了起来,那群黑子到底对不上那么多粉丝的炮轰,灰溜溜地走了。弹幕区再次恢复平静,有人哀嚎出声: 【啊啊啊我真的要疯了!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这么多人都是冲他来的?他到底明不明白他这张脸有多重要?他睡就睡了!为什么要把脸挡住!!!】 【把他的脸给我露出来!露出来!】 【建议让节目组把他衣服扒拉开,怼着脸直播。】 【+1。】 【+2。】 【呵呵,他们敢?】 【陆神脾气不好是说着玩的?他队里那些队友都不敢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让节目组去扒拉他,这节目恐怕也是不用录了。】 【话说我真不知道EW经理脑子是进水了还是怎么的了,什么综艺不能接,接了个恋综。恋综就算了,队里谁不能参加,派了个脾气最臭的。】 【众所周知,他脸长得好看。】 【颜值即正义。】 【说实话,我真的好奇他能在恋综里干点什么?追人?就他那狗脾气,一副老天最大我第二的样子,真的有他能看上的人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被人追呢?】 【虽然我是陆神粉丝……但我也想说一句,要是真有人能看上这比东西,我倒立拉屎。】 【前面的姐妹倒也不必这么绝,他毕竟不是还有张脸能看吗?说不准就有人鬼迷心窍了呢?】 【#鬼迷心窍#。】 …… 【都别吵了,最后一个嘉宾来了。】 六位嘉宾大多互不相熟,尽管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私下也鲜少有什么交集。因此在等待最后一位嘉宾的过程中场面稍显冷淡。 直到别墅外行李箱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嘉宾们面面相觑一番,沈奚泽有些好奇地探头望去:“最后一位嘉宾来了?” 众人都抬首看过去,角落里窝在沙发上的陆则半睡半醒间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不得已半眯起了眼睛,虚虚地看了过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外面霞光漫天,院子里的小池塘都蒙上了一层璀璨的金波。来人身形颀长,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夕阳的光晕下,朦朦胧胧看不清人脸,只能能看到一道高挑颀长的剪影,举手抬足间都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陆则微微动了动,又靠在了沙发靠背上,下巴微微抬起,更方便地看着他。 来人把行李箱拖进室内,提步走进来,霞光慢慢消散,清晰的面孔也逐渐露了出来。 只见他五官斯文俊秀,面上明明带着浅淡的笑意,却又莫名的有些不好接近之感。他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周,从陆则身上一扫而过,似有若无地顿了顿,又落在大家身上,开口道:“抱歉,路上遇上一桩车祸,堵了半个小时,让大家久等了。” 众人纷纷说没关系,目光却是忍不住向他瞟去。 无他,气质实在太过出众。 能被挑选过来参加恋综的相貌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有沈奚泽这种明艳张扬的,也有周北枫这种粗狂豪迈的,但来者却和他们截然不同。 他面容也是十分出色,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他那种随性斯文却又举重若轻的气质,在这么多人中格外显眼。 一些人心中不自觉的有了些警惕,本是等着他自我介绍,去不料坐在一旁的秦理忽然站了起来,神色间难掩惊讶:“蔺总?” 蔺言抬眸看去,似有恍然,旋即轻轻一笑:“秦律师。” 听他们二人这般打招呼,众人不免有些好奇,沈奚泽口直心快直接问了出来,秦理道:“之前有个合作,和蔺总打过交道。” 蔺言平淡道:“秦律师业务能力很出色。” 众人闻言,纷纷思索,对金融领域有所关注的心下微动,又听到他的姓,心下更加惊讶,有些难以想象那么一个庞然大物……竟然回来参加这个节目? 不论心下作何想,现在是在直播,众人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沈奚泽一马当先,看着他的眼睛里都在发着光:“你好,我是沈奚泽!” 蔺言轻轻一笑:“你好,我是蔺言。” 对蔺言感兴趣的不在少数,众人纷纷打过招呼,到最后,就只剩角落里的陆则。 蔺言抬眸看去,大家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 之前因为兜帽的缘故,他们都没能看到这位最近热度正盛的世界冠军长什么样,只是从网上知道他有盛世美颜著称,颜粉比寻常的电竞粉还要多上一些。 他们对电竞群不怎么关注,一开始也对这所谓的盛世美颜没有太多概念,直到这一刻清晰的看到那张脸,才知道被无数人称赞的容貌是什么样。 也终于能明白为什么他的坏脾气和脸一样出名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具有攻击力的一种俊美,再加上浑身那种懒懒散散的调调,真的让人一眼看去挪不开视线。 尤其是他年纪还比较小,眉眼厌厌的又不懂收敛,浑身透着一股不太好招惹的气质。 众人心下微顿,蔺言提步上前,神色依旧温和平缓:“你好,蔺言。” 陆则微微抬头看着他,懒洋洋的说了一句:“陆则。” 蔺言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 陆则神色一顿,仔细打量着这个明显身处高位的男人,轻轻一笑:“怎么,你是我粉丝?” 蔺言想了想,还真点了点头,说:“算是吧。” 第 128 章 陆则慢慢坐直了身体, 似乎来了兴致:“什么叫算是?” 周围的人一直在关注着他们这边,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看着他饶有兴味的样子,莫名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沈奚泽连忙笑着打哈哈道:“神战我们多多少少都会玩, 陆神名气那么大, 又是为国争光拿了冠军, 我们都是你的粉丝啊。” 陆则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感兴趣,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一群人互相认识之后,也没什么别的话题, 似乎再次僵硬了起来。好在这次节目组及时出现,执行导演清了清嗓子, 在摄像机后面道:“现在嘉宾都已经到齐,咱们节目可以正式开始了。” 一群人适时鼓掌,导演继续说:“首先欢迎大家来到三七小屋, 进行为期二十一天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俗话说,二十一天就足以让人养成一个习惯,节目组呢也希望大家能在这珍贵的二十一天内,收获心仪的爱情、友情,未来回想起这一段时光,留给大家的能是美好和不留遗憾。” 他看了一圈别墅沙发上各式各样的美男子, 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了一些,道:“现在,《二十一日》正式开始!” 场内的嘉宾十分配合,就连陆则也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懒散地靠在沙发内。 导演说到:“节目已经开始, 那我们现在就进行我们的第一个环节吧!大家可以猜猜是什么内容。” 众人面面相觑,沈奚泽有看恋综的经验,率先问道:“是要猜彼此的职业吗?” 周北枫也说:“来之前看过一些恋综,好像大多数恋综最开始都要介绍一下职业吧。” 导演神秘地笑了笑:“对,也不对。”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导演继续道:“我们节目组请来的嘉宾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名声斐然,大家或多或少肯定都认识一些。” 这倒真是,就比如陆则,那张脸最近在各大社交媒体横行,只要不是一点网络不沾的,基本上都认识他。 再比如秦理,外人肯能不太了解,但只要和法律稍微沾边的行业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律师帮一个跨国大公司完成了一项并购重组案子,并且结果非常出色,在圈内可以说是新秀。 剩下的周北枫也因自己名下的网红餐厅上过几次热搜,林屿近些年来在画坛崭露头角,前些日子一幅画卖了百万高价,裴望青更是知名高校最年轻的教授,在网上也有不少谈论度。 对于嘉宾来说,不说全部都认识,这么多人种或多或少还是认识几个的。 这种情况下再猜职业就没意思了。星光台既然敢做恋综,做同性恋综,还是以半直播的形式做恋综,就肯定不能流于俗套。 沈奚泽说:“哎呀导演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内容就直接说吧!” 导演这才满意一笑,道:“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见面,对彼此都不算特别了解。所以为了加深大家的了解,我们的第一个环节就是,猜属性!” 这话一出,周围沉默了一会,弹幕也一瞬间的停顿,才有人慢慢继续刷起来: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在场的嘉宾里,秦理眉头微微挑了挑,方连州神色有些诧异,周北枫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缩在一旁陆则神色间饶有兴味。 同性恋圈子里是分1和0的,但是来的这么多嘉宾身上也没有区分的标志,他们还以为后期节目组才会揭晓,没想到他们倒是干脆,这么早就把属性提上了日程。 但不得不说,嘉宾们对此还真是颇有兴致。 毕竟属性这种事要说私密也不算多私密,但对他们这种刚认识的人而言想要直白地讨论还是有些困难的,但是又偏偏不能不在乎,毕竟万一撞了号…… 那可就不太美妙了。 眼看着嘉宾被挑起了兴致,导演适时闪退:“接下来大家可以放松,随意询问,当然,猜得对不对或者说人家愿不愿意告诉你就不一定了~” 导演离开,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周北枫一贯是个爽朗的性子,见状不由笑了起来,看了一圈,道:“我觉得这环节挺好,也能让大家更加了解。不然就按座位顺序开始?”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周北枫道:“那我就先来打个头阵吧。”他目光落在对面沙发第一个的位置,笑道:“大名鼎鼎的秦理秦律师,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冲着周围点头示意:“各位好,我是秦理,今年二十九岁,目前在Z市工作,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 他一站起来,弹幕上纷纷都在刷:【好帅好帅!】 【看起来就是个精英做派。】 【秦理,进来律师圈的新秀,尤其擅长融资并购类的案子,挺有名的。】 【我猜他是个1。】 沈奚泽看着他,兴致冲冲,直截了当:“秦律师是1吗?” 秦理点了点头,沈奚泽又有些兴奋,想到了什么,举手去问节目组:“我们这边需要交代一下感情经历吗?” 导演只笑:“这看你们自己哦。” 沈奚泽又将目光落到秦理身上,炯炯有神:“秦律师方便说一下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秦理推了下眼镜:“之前有过两段感情经历,一段是在大学时期,想出了有近三年,后来因为对未来规划不同,达不成一致,和平分手。后面一段是在毕业后,工作中认识的,试着交往过半年,后来发现彼此不合适,最后还是分开了。目前因为比较忙,一直处于单身状态,大概有三年了。” 沈奚泽哇哦了一声,一边的林屿和方连州听着,也有些好奇。 按照座位顺序来,接下来是周北枫,他倒是大大方方:“我是周北枫,今年二十八了,目前在Z市经营一家连锁餐厅,自认做饭手艺还算不错。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 沈奚泽说:“周哥这外表,要不是知道你是餐厅老板,我还以为你是从事健身或者运动方面的工作的呢。” 众人忍不住笑,周北枫说:“到也不算完全不沾边,我个人比较喜欢健身,每周至少有五天都泡在健身房里,勉强也算半个专家,你们要是对健身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问我。” 众人笑着应好,林屿看了他一眼,面上有些好奇,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周哥是1吗?” 周北枫挑了挑眉:“我不像吗?” 林屿红着脸摇了摇头:“不是不像,只是你的职业给了人一种错觉……” 弹幕上在嚎叫:【我懂!我懂!明明是个健硕肌肉男,偏偏还会做饭,只要一想像他围着围裙的样子,啊!这就是男妈妈啊!男妈妈!】 【前面的姐妹稍微收敛一点,吸溜,广大网民正在看着你呢!吸溜!】 众人忍不住笑,陆则也一手撑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看着。 周北枫面容俊朗,肤色偏向小麦,看起来格外爽朗,他说:“我是高中辍学,后面自己出来打拼,最开始因为忙着生计没心思恋爱。前几年生意刚起来的时候,我们店是开在了大学城里,当时有一个男生一周能来我们店里吃两三次,慢慢我们就熟悉了,自然而然就开始了这段感情。但是那个阶段我正忙,可能是没时间陪他,也可能是我文化水平不够,没什么共同话题在一起不到一年就分手了,一直单到现在,大概有两三年了吧。” 沈奚泽说:“学历又不能代表一切,周哥现在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出色了。” 周北枫爽朗一笑:“谢谢安慰,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来这个节目就是想找一个不介意我文化水平、跟我有共同话题的人。” 众人纷纷出言,话题又慢慢转到第三个人身上,是位医生,方连州。 他一身白衬衫,头发指尖打理得精致整洁,看起来很是干净的样子。沈奚泽斗胆猜他是0,他笑了笑,没有否认。在谈起感情经历的时候,他直接摇了摇头:“因为职业的缘故,我对感情方面的要求比较严格,目前并没有碰到什么合心仪的人。”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话题再次轮转到了沈奚泽和林屿的身上,沈奚泽目前自己经营一家咖啡店,生意不错。至于感情方面,则是有过三段感情经历,大多好聚好散,对于择偶标准只有一个,喜欢沉稳一点的、精英一点的,最好不要跟他一样那么跳脱,他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都似有若无地落到了秦理身上,似有所悟。秦理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坐在那推了推眼镜。 林屿则是近来新崛起的画家,画作颇受欢迎。他只有过一段感情经历,但对比前面几人的初恋,却十分不美好。前男友主动去撩的他追的他,结果把人追到手没多久,非但劈腿不说,劈腿对象还是个女孩子。 众人义愤填膺,都觉得那男的不是人,好在林屿已经放下,倒也未曾介怀。 他们两个一个外向一个内敛,在感情方面都是0。 话题继续轮转,只剩下坐在一起的裴望青和蔺言,以及一旁角落里的陆则。 沈奚泽眼睛一转,目光忽然落到了一旁,笑嘻嘻道:“其实比起我们,我对陆神更好奇。” 陆则眼皮子一抬,往那边看了一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好在沈奚泽不在意,格外热情道:“我们这么多人里,大多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林屿小一点,才二十五。陆神的话……我没记错的话,采访里说陆神今年刚成年是吧?怎么就想来参加恋综了?”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蔺言也有些好奇。 陆则闻言,脸色却明显不太好看。 沈奚泽问:“陆神不方便说吗?” 陆则抵了抵腮帮子,显然不愿多说,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就概括了:“公司接的活,队里游戏,我输了。” 林屿坐直了身体,有些惊讶:“游戏?神战吗?陆神还能输?” 陆则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陆则顿了顿,没什么好气道:“抽王八。” 周围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憋笑出声,弹幕上也在疯狂刷: 【抽王八!】 【我知道我知道,River直播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说他们队里游戏难得赢了队长一次,别人都问玩什么游戏,他说抽王八!所以就是这个吗哈哈哈?】 见陆则脸色不好,沈奚泽笑着打趣道:“怪不得,我还说导演怎么会找了个十八岁的人来,这让我们怎么下手?” 闻言陆则却愈发不爽:“我十八,又不是八岁。”他顿了顿,又说:“再说马上就十九了。” 众人忍不住又笑。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担心这位传说脾气不好的大神会不会不好相处,但现在看来也还好,就是正常这个年纪的男生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独了点,但也没有说太过不讲理。 沈奚泽继续问:“那我斗胆猜一下,陆神是1喽?” 陆则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弹幕在刷:【笑死,就他这top癌,能屈居在谁身下?】 【前面的姐妹真相了。】 沈奚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回头有看着仅剩下来的裴望青和蔺言两人,思索片刻道:“节目组找人肯定事先做过准备,我们现在三个1三个0,那要达到平衡的话,二位应该也是一位1一位0了。” 两人都没说话,摆明了让他猜。 沈奚泽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划过,裴望青是大学教授,身上一股子书卷气。而蔺言虽说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周身总是有种身居高位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怠。 他试探道:“裴老师应该是0吧?那蔺总就是1了?” 裴望青轻笑了一声,神色从容温和:“你确定?” 沈奚泽有些警惕:“我应该不会猜错吧?我这方面雷达还挺准的。”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我也觉得裴老师应该是0。” 裴望青又问了一遍:“你们确定?” 沈奚泽嘶了一声,说:“总不能你们两个都是1吧?那节目组这是先准备工作不到位啊!” 他犹豫了片刻,怪叫了一声:“我确定!” 裴望青没说话,只是笑。一旁的蔺言见状才无奈开口:“我是0。” 沈奚泽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陆则也是难掩错愕,下意识开口:“你是0?” 蔺言回头看着他,神色温温和和的,说:“不相信?” 第 129 章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弹幕上也是一阵疯狂。沈奚泽脸色一阵变化,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蔺总真的是0?” 蔺言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淡淡笑着,说:“没意外的话, 应该是。” 沈奚泽了连忙问道:“什么叫应该是?” 蔺言说:“没谈过恋爱, 也不确定。”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 方连州没谈过恋爱可以说是职业因素加上自身性格影响,蔺言没谈过恋爱,就让人有些惊讶了。 沈奚泽一开始本来就对蔺言有些好感,得知他俩撞号之后心态失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玩笑般的开口道:“蔺总今年二十八了吧?一直没谈过恋爱?现在直播这么多观众看着呢,蔺总可不能骗人啊。” 蔺言道:“之前忙着工作, 一直没心思考虑感情的事。” 沈奚泽问:“那蔺总现在就是事业有成,有时间考虑感情上的事了?” 蔺言笑:“也不算。” 众人疑惑,他说:“主要是家里人催得紧, 又正好节目组找上了我。” “哦。”沈奚泽拉长了声音,玩笑开口:“那这么说来,蔺总和陆神还挺配的啊。” 弹幕也在刷:【主打的就是一个应付。】 蔺言目光转向陆则,似是随意开口:“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陆神会不会嫌我。” 话题莫名其妙转到自己头上来,陆则眨了眨眼:“随你的便。” 蔺言掩饰住眸间的笑意。 一旁的秦理闻言眉头确实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他自认为表情细微, 却被直播前的观众敏锐地察觉到:【呦呦呦有情况哦!】 【秦律师不会对蔺总有意思吧?】 【之前不是说过他们之间有过合作吗?只怕那时候就有好感了,只是以为他们撞号了才没有进一步吧?】 【别人不知道,沈奚泽一开始对蔺总应该是有兴趣的,哈哈哈没想到失算了。】 【我也是没想到,圈子里传闻这位蔺总行事手段格外雷厉风行, 外人轻易不敢招惹,本以为是位大佬级的人物,没想到这么随和。】 【随和也只是表面,没看到沈奚泽在他面前连开玩笑都很有分寸吗?】 【这种人物招惹不起也是正常。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裴老师真的是攻吗?我真的看不出来,啊啊啊他看起来就是那种知识分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我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堆的人.妻标签,结果告诉我他是攻?】 【咳咳,前面的姐妹,人.妻攻不也挺带感的吗?】 【前面的姐妹收敛点,你裤衩子绊了我一脚……】 …… 弹幕飞速划过,话题又转到了另一方面:【话说都没人对陆神感兴趣吗?】 【刚刚沈奚泽不也说了,陆神刚成年,比他们大部分都小了差不多十岁吧,这个年龄差属实有些尴尬了。】 【尤其是陆神看起来就不想好相处的样子。】 【年下怎么了?年下不香吗?尤其是陆神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狗脾气,若是真化身成了年下小狼狗有多带劲?】 【呵呵,只能说前面的姐妹想得太多。】 【想太多+1。】 弹幕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别墅内大家也都互相认识了一遍,执行导演也适时来宣布下一个环节。 “时间已经不早,鉴于大家今天是第一次齐聚三七小屋,所以我们在冰箱事先为大家准备了食材,大家今年可以直接准备晚饭。但是从明天开始,各位的一日三餐就要自己动手了哦,包括采购和做饭,大家可以讨论之后决定由谁负责~” 周围的人闻言停顿了一瞬间,陆则眼皮子撩了撩,闲闲扫了一眼导演,没说话。身为餐厅老板的周北枫看了眼四周,率先出口道:“我先问一下,咱们这边大家都有谁会做饭?” 一时沉默。 沈奚泽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我没怎么进过厨房,做饭只限于泡面。” 方连州说:“我一般都吃医院食堂,很少会回家吃饭。但是我可以洗菜摘菜。” 秦理和蔺言都没说话,裴望青道:“我会一点西餐。” 林屿说:“我会做一点饭……” 众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缩了缩脖子,慢慢说出后面一句:“但是我朋友都说味道很奇怪,基本上除了我,连我家狗都不吃……” 八位嘉宾,已经阵亡了六位,至于剩下的一位,更是没人指望他。 周北枫捏了捏鼻子:“得,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玩笑般的语气道:“估计节目组之所以邀请我参加,也是看重我餐厅老板的身份吧。” 众人都忍不住笑,林屿率先上前一步,不好意思道:“我做饭不行,但是打下手还是可以的,有切菜备菜的工作都可以交给我。” 其他人也纷纷起来,秦理说:“掌勺的事恐怕得麻烦周哥,剩下的零碎的伙计我们自己来安排,做饭不行,采购洗菜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尽量把需要的菜都准备好,剩下的就劳烦周哥费心了。” 秦理比周北枫还要大一岁,现在叫他一声哥,明显是尊称。 周北枫倒是毫不介意,豪爽的摆了摆手:“没事儿,反正我在家也就是这种事,只要手艺对你们胃口就好。” 他说着,就起身往厨房走去:“我看看冰箱里面都有什么食材。” 众人连忙跟上,蔺言起身顿了一顿,回头看向角落沙发里的人:“你不去看看?” 陆则抬眸看他,懒洋洋道:“我又不会做饭,到那也是碍手碍脚的。” 蔺言说:“那也可以去看看,哪怕什么都不会,打打下手也好。” 陆则看着他,不说话。蔺言说:“既然参加了这个综艺,也不能临时退出,不如就当做游戏好好玩玩。你们平时训练应该也挺紧张吧,难得有机会,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陆则看了他半晌,忽地幽幽道:“你好像我们教练。” 蔺言:“什么?” 陆则说:“我参加节目之前,他也是这么跟我唠叨的。” 蔺言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僵,片刻后又轻轻笑了笑:“对你这个评价,我应该高兴吗?” 陆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还是别了。” “嗯?” 陆则边慢悠悠地站起了身,边道:“你脾气要比他好多了。”他撇了撇嘴:“老徐就是太暴躁了,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都要掉光了。” 弹幕上几乎笑断了气,纷纷表示: 【徐教练为什么那么暴躁你心里没点数吗?】 【说真的,今年最好听的笑话,老徐脾气太暴躁了。】 【想当年徐教练没退役的时候脾气可是队里数一数二的好,基本上就没人见过他红脸的样子,如今不过带了你短短三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喷火龙你不知道吗?】 【说真的,最开始我看见老徐发脾气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心想他是不是别什么人夺舍了。】 【老徐都能被逼成这样,可见某人气人的功夫有多厉害。】 弹幕上内容纷乱,远在城郊的EW基地里,不放心盯着直播的徐教练闻言也是笑骂了一声:“臭小子。” 蔺言也是忍俊不禁,道:“看来你和你教练感情很好。” 陆则脚步一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蔺言跟随他的脚步:“如果不是感情好,也不会这么开玩笑。” 陆则可有可无的耸了耸肩:“或许吧。” “他们都说我和老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见到了就要吵上两句。” 蔺言:“他们?” 陆则:“我的队友们。” 蔺言笑:“你们队内的氛围很和谐。”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你跟别人的看法倒是不一样。” 蔺言说:“如果真的不好,那才需要藏着掖着,既然能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那就说明没什么龃龉。” 陆则一边往厨房晃去,一边道:“也不能这么说。” 蔺言看着他:“嗯?” 陆则:“最起码他们联合给我下套,坑我来恋综这仇我是记下了。” 蔺言忍不住笑,弹幕上也是一片热闹。 他们一起走到厨房,大家已经把今天要做的菜选好了,正在一起洗菜摘菜。沈奚泽看着他们,招呼道:“蔺总和陆神来啦?冰箱里食材有限,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晚上就煮点米饭,简单炒几个菜,再烧个汤,你们可以吗?” 陆则只要有吃的就行,没资格挑三拣四。蔺言也点了点头,看了眼厨房,周北枫在淘米煮饭,秦理和方连州在忙着摘菜,裴望青和沈奚泽在洗菜,林屿则在他们后面切菜,一道流水线的工程。 他说:“厨房就这么大,每次围着那么多人也不方便,倒不如咱们排个顺序,两两一组,负责采购和做饭前的准备工作吧。” 周北枫点头道:“人多了的确容易手忙脚乱,每天我做饭,再留两个人打下手就好,你们看着分吧。” 林屿说:“我切菜技术还行,我帮周哥备菜吧。” 周北枫下意识道:“不用,有两个人帮忙洗菜摘菜就行了,备菜的我自己可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林屿顿了顿,才说了句哦。沈奚泽看着他们俩,笑嘻嘻了一句:“那我们现在七个人,是有一个人落单了?” 周北枫一愣,又看了林屿一眼,听他说:“那我自己吧,我平时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他话还没说完,周北枫就说:“林屿和我一起吧。” 林屿诧异的看着他,周北枫撸起袖子加入了备菜的队伍:“我们一起吧。” 林屿说:“可是周哥每天都要做饭……” “没事,偶尔出去一趟,也能看看超市里什么菜比较新鲜。”周北枫看着他:“要是实在忙不过来,麻烦你多担待一些。” 林屿连忙摆手:“周哥才是辛苦,我就是出去买个菜,没什么的。” 周北枫嗯了一声,沈奚泽看着他们,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忍着笑意开口看着一旁的秦理:“秦律师,那咱们一组吧!” 他态度积极,毫不羞赧,秦理看着他,神色明显有些诧异,顿了顿,才扶了扶眼镜,说好。 剩下的裴望青看了眼陆则和蔺言两人,目光落在了方连州身上:“那我们就一起了?方医生。” 方连州从水池里转过了头,点了点头应好。 唯余陆则和蔺言面面相觑,听他笑着说:“陆神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凑一块吧。” 陆则扬了扬眉:“先说好,我不会买菜,不保证质量。” 蔺言很干脆地说:“没事,我也不懂。” “到时候买到什么就吃什么吧。” 沈奚泽在一旁听到忍不住笑:“放心,有周哥在,不管什么菜都能给你变成美味佳肴。” 周北枫正在颠勺,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别,千万别给我带这种高帽。” 周围又是一阵欢声。 组好队伍之后又拍好了顺序,因为周北枫比较辛苦,今天就算他们出去采购,明天开始是沈奚泽他们,然后就是方连州和陆则两组。 大家齐心协力,这一顿饭完成的也挺快,直到外面天色尽黑,众人才终于坐在了餐桌上。 桌子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桌子,长方形的两边都能做四个人,正好分成两组。 大家拿碗筷的拿碗筷,上菜的上菜,而后,便是看似简单随意,实则暗藏玄机的座位环节。 沈奚泽大大咧咧,在确定没什么需要帮忙之后直接在第二个位置坐下。随后端着菜出来的方连州看了眼座位,坐在了他对面的第二个位置。裴望青出来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方连州旁边、这一排的第一个位置。林屿出来后,犹豫了一会,还是坐在了沈奚泽旁边。陆则端着饭出来,什么都没在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方连州那一排、最后一个位置。 秦理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三个位置。 陆则和林屿的左边、沈奚泽的右边。 弹幕上格外激动:【哦吼!来了来了!精彩的时候来了!】 【林屿和周北枫之间暗戳戳地小细节大家应该都注意到了,刚才沈奚泽那个姨母笑很明显,秦理看起来也不像是对林屿感兴趣的样子,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坐到林屿旁边。】 【陆神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他们两个又不太熟,再加上陆神和蔺总刚刚绑定在了一起,他应该也不会坐陆神旁边的位置。】 【那就只剩下沈奚泽旁边了!】 【说实话沈奚泽态度还挺明显的,他最开始好像是对蔺总感兴趣,知道撞号后就果断转换了对象。】 【但是秦律师态度还挺冷淡的似乎。】 【来了来了来了!秦律师要怎么选呢?】 秦理端着饭,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目光在陆则和林屿旁边的两个空位上顿了顿,最终提步,走向了沈奚泽旁边。 【哦吼!】 目前为止,座位方面似乎已经尘埃落定。蔺言和周北枫一起最后出来,他在前,周北枫稍稍落后一点。 看着目前的桌面形势,蔺言十分自然地在陆则旁边落座,而周北枫在看到林屿身边位置还在空着时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 【呦呦呦呦呦——】 第 130 章 一顿饭看似毫无波澜, 平静无比,但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观众们却看得分明。 节目组准备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奈何主厨手艺好,家常菜也能做出不一般的味道。 沈奚泽竖着大拇指赞叹:“周哥餐厅能开得那么火真的是有原因的!这味道简直绝了!不知道你家有没有外卖业务, 要是有, 我以后一定天天点。” 周北枫闻言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外卖业务暂时没有, 我怕外卖几经辗转到客户手上味道不一样,反而坏了餐厅的招牌。” 沈奚泽点头:“说的也是。那周哥可要多多努力,争取把餐厅开遍Z市、开遍全国,到时候一出门走两步就是你家的餐厅,以后再也不用纠结每天吃什么了。” 周北枫笑, 举起饮料杯对着他:“承你吉言,也祝你的咖啡店生意兴隆, 分店遍布。” 沈奚泽“啪”的凑上去,笑容热情:“生意兴隆!” 有他们两个在,气氛被带得热络了些, 秦理主动提议:“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凑在一起吃饭,之后还有二十一天的相处,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照,来碰一杯吧。” 大家纷纷响应,陆则虽然脾气不太好, 那是在有人惹了他的前提下,一般情况下他也不至于不讲理,抬起杯子和众人碰了碰,场面瞬间热闹了起来。 吃完饭之后,明天出去采购的两人主动去洗碗, 其余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有些无聊又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陆则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神色有些困顿。蔺言看着他:“困了?” 陆则看着前面的电视:“没,就是有些无聊。” 沈奚泽主动cue流程:“导演,我们接下来还有其他环节吗?” 执行导演笑眯眯的:“有啊。” 众人面面相觑,裴望青说:“您就别卖关子了,大家也都很期待接下来的环节。” 导演轻咳了两声,站了出来道:“各位嘉宾来到我们三七小屋后,有到楼上的卧室区看看嘛?”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沈奚泽摇摇头说:“节目组说行李暂时放在一楼,我们就都没上去看过。” 林屿问:“我们的房间分配也是有要求的吗?” 执行导演笑眯眯的:“没错。” “楼上一共四间套房,每间套房都配有客厅卫生间和两间卧室,恋综为期二十一天,每隔七天节目组会要求换一次房间,鉴于大家今天是刚刚认识,第一次分房各位可以互相商量,节目组没有要求。等到后面,大家要再想和谁住在一起,可就要竞争夺取主动权了哦。” 众人闻言,神色都是一凌,方连州道:“这个组合……是和任何人都可以吗?” 导演点了点头:“是的,任何人都可以哦。” 弹幕基本上要刷爆:【卧槽卧槽卧槽!那么刺激吗?这才第一天就要同居了?】 【节目组真会玩。】 【吸溜,同性恋综果然尺度更大,在寻常的恋综里哪能看到这种场面?】 秦理谨慎问道:“这种竞争是指……” 导演笑眯眯:“包括但不限于体力和脑力活动。” 【体力活动!我可以!俯卧撑,仰卧起坐!腹肌!都给我露!】 众人闻言,更是沉默了几分。陆则悠悠然毫不在意,沈奚泽率先开口道:“哎呀无所谓啦,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反正还有七天呢。导演,我们现在可以上去选房间了吗?” 导演说:“当然可以。” 得到了准许,沈奚泽就一马当先提着行李上了二楼:“那我先去选房间了!” 其余几人沉默片刻,林屿抿了抿唇,小幅度地看了周北枫一眼,也说:“那我也先上去了。” 见他提着行李要走,周北枫连忙跟上:“我帮你吧。” 林屿不自觉地笑了笑,道:“不用了,你行李也挺多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林屿周北枫这一对算是锁了吧。】 【啧啧啧,我看恋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还没开始约会就锁的情况。】 【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俩真的好好磕哦,知性文艺画家受x健硕男妈妈攻,呜呜呜好好磕。】 有他们几个打头阵,其余人也拎上了自己的电脑,蔺言正要上楼,却见秦理走到他身边,问道:“方便和蔺总一起住吗?” 周围的气氛卡顿了一瞬,弹幕也卡顿了一瞬。 【哦吼~】 【看看方连州和裴望青那一脸吃瓜的表情,不就是现场版的咱们吗?】 【说起这俩我倒是反应过来了,话说这俩是默认在一块了吗?我感觉他们之间冷冷淡淡的,没什么火花的样子啊?】 【说不定只是看起来没火花,私下里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嘿嘿嘿。】 【前面的姐妹收收裤衩子,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秦律师主动邀约吗?】 【不知道蔺总会不会同意,要是同意了,咱们陆神怎么办?】 【嘿嘿嘿,你们注意看陆神的表情。】 【嗯?哪有什么表情?他不还是那副样子吗?】 【就是没有表情才不对啊!要是事不关己陆神早就上楼了,他现在还在楼下等着,摆明了就是不对啊!】 蔺言似乎有些诧异,闻言微微顿了顿,才缓和笑道:“抱歉,我之前和人说好了。” 秦理目光从一旁的陆则身上一闪而过,闻言倒也没在纠缠,十分知进退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蔺总了。” 他说完,提着行李上了二楼。方连州和裴望青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紧跟了上去。 一楼一时之间只剩下陆则和蔺言,陆则抬了抬眼皮子,慢悠悠道:“蔺总事先和谁约好了?” 蔺言疑惑道:“不是陆神吗?” 陆则偏着头看他:“哦,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 蔺言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哦,那可能是我忘了。” 他看着陆则,眉眼含笑:“那我现在邀请还来得及吗?” 陆则抬眸看着他半晌,才偏过头哼笑了一声,提着箱子往上走:“你怎么那么无聊?” 蔺言唔了一声:“无聊吗?那我之后多锻炼锻炼,尽量好笑一点。” 陆则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眯着眼看他:“秦理邀请你,你为什么不同意?” 蔺言站在台阶下面,抬眸看着他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是被家里人催的无奈才上节目的。” 但实际上他本上对于谈恋爱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才在秦理表现出明确的意向时选择了拒绝。 陆则似乎挺满意的他的答案的,继续往前走着,边道:“既然咱们的目的一致,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好好相处了,室友。” 蔺言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请多多关照,室友。” 选好了房间之后就没什么事了,直播也在观众恋恋不舍的声音中停掉。 陆则进了自己的卧室,随意打量了一眼,发现角落的书桌上有自己事先要求的高配电脑和键盘,这才满意。 打开电脑试玩了两局,觉得还不错,陆则就慢慢沉浸在了其中。 晚上八点多,正是职业选手扎堆的时候,陆则上线之后就发现队里那几个也在,对方也很快就发现了他。 River:【老大老大老大,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嘿嘿恋综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嘉宾里有没有你喜欢的类型?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陆则皱着眉:【你是复读机成精吗?说一遍我看不见?】 River:【人家这不是在表达对老大的关怀吗?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也是关心老大的终身幸福啊,据说这个节目里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帅哥精英,老大你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啊!以后再有这个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陆则慢慢敲着键盘:【机会那么好,当时怎么没见你来?】 River:【这不是我不喜欢男生吗?所以才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给了老大,老大你感不感动?】 陆则懒得听他唠叨,直接把人屏蔽,又在队伍的群里发了个上号,石头和老蒋他们也都在,顺理成章就开始了游戏。 陆则打起来游戏来就不看时间,在基地的时候还有教练他们盯着,现在自己一个人,想怎么着怎么着,也没人管得着他。 倒是参加这档综艺唯一的好处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那么过去,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深夜本是电竞选手活跃的时间,但最近刚刚结束全球赛事,各大俱乐部都放了一段时间的假,人倒是也没多少。队友那边有教练在看着,不让他们熬到太晚,陆则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去海外赛区,索性准备起来洗个澡休息了。 拎着睡衣进了浴室,琢磨了一会才搞明白这里的淋浴设计。陆则本来不困,但被热水哗啦啦往下浇着,疲倦感也慢慢上来,有了些困意。 他习惯性地只穿了一条睡裤,头上顶着个毛巾,在打开浴室门的那一瞬间,忽地听到了什么声音。 蔺言一身纯黑色的丝质睡衣站在卧室门口,手里端着个水杯,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惊异。 陆则也有些诧异,倒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拿着毛巾擦着头发,问道:“你还没睡?” “嗯……”蔺言目光在他□□的上半身划过,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道:“刚在忙,想出来倒杯水。” 陆则哦了一声。 顾念着套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陆则客厅灯光调的比较昏暗,此刻照在青年莹润如玉的面颊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得有些红意。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录制节目,面前的人和他一样是gay。 他们的属性还不相同。 陆则慢慢察觉到有些别扭,又看着蔺言的脸色,试探问道:“那什么……” 他把擦头发的时候放了下来,咳了一声道:“我平时洗完澡习惯这样,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以后注意一点。” 蔺言唇瓣微不可查地抿了抿,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沉稳温和:“没事。” 室内灯光昏暗,陆则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着他的话,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蔺言端着杯子走到客厅地烧水壶旁,一边接水一边看着他:“喝水吗?” 陆则想说不喝,但又莫名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还是点了点头说:“喝。” 蔺言于是又拿出了个干净的杯子,接了半杯水递给陆则。 陆则说了声谢谢,又没话找话地问:“那么晚你还没睡啊?” 蔺言神色冷静,目光却丝毫没有放到他身上:“公司有点事,忙起来就没注意时间。”他收拾好心绪,抬眸看着他:“你呢?” “我?”陆则喝了口水:“我日常熬夜,一两点睡都是常态。”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打游戏的时候挺安静的,应该不会打扰到你。” “没有。”蔺言说:“但是最近录节目,可能随时都会有事,还是早些睡比较好。” 陆则有些迟疑:“不会吧,不是说这个节目不会影响我们的日常工作吗?” 蔺言微微笑了笑,道:“这两天还好,但再过几天周末,应该不会那么清闲了。” 陆则想了想,还是应了声好。蔺言端着水杯回到自己房间,在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他,神色温润地说了句:“晚安。” 室内灯光昏暗,给青年身上镀了一层柔缓的光晕,陆则眨了眨眼,基地里的男生大多大大咧咧,平时嬉笑打闹,互相认爹更是再正常不过,少有如蔺言这般温润和缓地存在。 陆则顿了顿,也说:“晚安。” 第 131 章 翌日一早, 直播早早开始,守在手机前面的观众等了又等,看着秦理等人一个接一个早早地离开了小屋,赶着去上班, 唯独他们一直想看的那个人始终不见身影。 直到了上午十点多, 有人实在忍不住在弹幕里问:【他到底是没醒, 还是醒了在屋里待着呢?】 【我更倾向于还没醒。】 【职业选手的作息一般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与其指望他们一大早醒来还不如指望他们熬夜到现在呢。】 【这个作息……放我家多少要被我妈削一顿。】 【大学生表示慕了。】 弹幕上划过一轮又一轮的消息,等到他们都没了耐心,开始讨论今天中午吃些什么的时候,那紧闭着的卧室门终于有了细微的动静,观众们抱着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激动看去, 就见卧室门被人从离开拉开,露出陆则气场的身影。他只穿着一套短袖睡衣, 头发凌乱张扬,那张平日里帅的极富攻击性的脸此时睡眼朦胧,神色困顿, 眼睛半睁不睁,靠在卧室门上缓了好久才勉强算是清醒过来。 弹幕上见他这样子不免失望:【我还以为能看到陆神刚刚睡醒时半裸的样子呢。】 【可惜了,穿的严严实实的。】 【我怎么记得River曾经说过陆神有裸睡的习惯,他曾经不小心撞到过一次,怎么我们就没有这眼福呢?】 【呜呜呜陆神别客气啊,我们都是你的家里人, 不用顾忌太多,该露就露,我们不会介意的吸溜……】 弹幕上一片哭嚎,陆则全然不知,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慢慢站直身体,就听旁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醒了?” 他先是一愣,抬眸望去,就见蔺言一身宽松休闲的黑色家居服,正坐在他们套间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似乎在处理什么工作。 陆则缓了好久,才用那刚醒还没清醒的脑子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录节目,现在这个是他的舍友。 “早。”他哑声开口问了声好,又道:“节目组有说什么任务吗?” 蔺言摇了摇头:“没有,白天是大家的工作时间,节目组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陆则点了点头,懒洋洋地应了声好。蔺言见他这模样,又道:“厨房冰箱里面有留下来的早饭,你洗漱完之后可以去吃一点。” 陆则想说自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般早上起来就差不多十点多的样子,洗漱完毕再打两局游戏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实在饿了就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但对方毕竟是一片好心,陆则含糊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就转身去了卫生间。 凉水扑在脸上,他才算真正清醒过来,出了卫生间一看,对方还在打电脑,陆则也没打扰他,自顾自地趿着拖鞋去了楼下,没一会又上来了,手上拿着个在冰箱里翻出来的三明治。 蔺言听见动静抬眸看他:“找到吃的了?” 陆则嘴里还有东西,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问:“楼下好像都没人?” 蔺言笑道:“他们都出去工作了,今天白天应该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陆则哦了一声,又咬了口三明治,闲闲地靠在房门上看他,问道:“你不需要工作吗?” 蔺言都按:“我公司在市中心,来回不方便,索性在家办公,偶尔过去一趟就行,也没什么影响。” 陆则哦了一声,蔺言又问他:“你呢?” 陆则:“嗯?” 蔺言说:“我记得EW基地是在南郊那边吧,离这里开车得两个多小时?” 陆则懒懒地嗯了一声:“是。最近休赛期,各大基地也都在放假,平时训练任务也少,这边有电脑,我就不用过去了,省的在路上耽误时间。” 蔺言笑了一声:“挺好。” 陆则扯了扯唇,两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了别的话题。陆则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忽的听他问:“中午想吃什么?” 陆则回头,一脸疑惑。蔺言把目光从电脑上挪开,道:“这里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也没人做饭,你有想好中午吃什么吗?” 陆则迟疑:“外卖?”平时休假的日子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蔺言温声道:“我刚刚看了一下,这边位置比较偏,又是别墅区,能送进来的外卖可能比较少。” 陆则眉头不由皱了皱,神色有些烦躁。蔺言见状适时提议道:“不过旁边倒是有一家商场,离得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好吃的也不少。你要是愿意,咱们可以一起去那边吃。” 陆则当然没什么问题:“好啊。” 蔺言笑道:“那麻烦你稍等一会,我还剩下一点资料,看完就好。” 陆则神色微缓:“没事,我不着急。” 陆则解决了午餐大事,心情也松快了许多。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黑色的卫衣配上黑色的牛仔裤,将他整个人的长腿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出来之后蔺言看了他两眼,少年五官本就极其出众,是一种带着锋芒的俊美,此刻再配上暗色的衣裤,更显得整个人不好招惹。 陆则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望去,蔺言轻笑着赞了句:“很好看。” 陆则平时不太喜欢别人过多品评他的外貌,此刻许是他表情真诚也不显夸张,倒也是未有不满,反而有些洋洋得意:“那是,我这张脸在整个电竞圈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他说着,又皱了皱眉:“就是总有些傻逼觉得我靠这张脸吸粉,笑死,老子技术摆在那,自己眼瞎装作看不见。” 蔺言应和劝慰:“优秀的人总是避免不了流言蜚语的。” 陆则颇为欣赏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挺会说话。” 蔺言忍不住笑,他在公司素来积威甚重,手下轻易不敢玩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一个少年嘴里听到这种话。 他站起身收拾了电脑,抬眸看着他:“我工作已经完成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没了。”陆则说:“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蔺言把电脑放回卧室,又拿了串车钥匙出来,陆则见状眨了眨眼:“我们自己开车吗?” “对。”蔺言看了眼时间,道:“现在还没到午高峰,路上人应该不会特别多,开车比较快,一会就到了。” 他们录节目的地方是一处别墅区,里面很大,打车只能打到外面,靠自己走出去还得十来分钟。 他边走边说着,车子停在别墅外面,陆则顿了顿,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有的。 坐上车之后,陆则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眼,蔺言边发动车子边问他:“喜欢?” 陆则说:“还好。我对车子没什么了解,我们队的River才是真喜欢车。对各种型号的车子如数家珍。” 蔺言笑,又问:“会开车吗?” 陆则说:“考过驾照,但是一直没碰过车。” 蔺言保持着不快不慢的车速边走边问他:“要不要试试?” “试试?”陆则忍不住笑了一声,看着车内各种装饰,道:“还是算了,你这车要是刮了碰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蔺言笑:“有保险在呢,不用担心。” 陆则好奇的看他:“你不心疼?” 蔺言平静地一打方向盘,道:“车子嘛,代步的工具而已,总不能放在那里落灰。”他趁着红灯的间隙看着他:“要试试吗?” 陆则听他这么说,内心的确有些蠢蠢欲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别吧,路上那么多人,就算不考虑咱们,也得考虑考虑行人。” 蔺言笑:“那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练。” 陆则觉得跟他相处挺自在的,闻言也没拒绝,道:“好啊。” 节目是半直播半录播的形式,他们出来吃饭的时候直播已经结束,现在只有两个摄影师跟着他们,拍他们的日常工作,到时候也是录播的素材。 车子行驶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商场楼下。现在才刚刚十一点多,时间还早,各个店铺都没什么人。 两人在美食这一层逛了一圈,陆则问他:“能吃辣吗?” 蔺言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陆则挑了挑眉,侧身看着他:“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不是。”蔺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在想我要怎么回答才能让你不那么失望。”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家香辣牛蛙店外面。 陆则了然,这就是不能吃辣的意思了。他双手插兜里,眉梢轻挑:“干嘛啊?我是那种逼着你吃辣的人?” “没有。”蔺言一身休闲服,眉眼温润带笑:“就是在想你难得出来一趟,会不会扫了你的兴。” 陆则道:“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蔺言说:“当然不是。” 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站在一家烤肉店门口,蔺言问:“所以烤肉吃吗?” 陆则当然:“吃。” 服务员引着他们二人前往餐位,蔺言到了之后并未直接坐下,而是很自然的帮他把座椅拉开。 陆则看了他一眼,蔺言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他也没多想,以为只是这人本身格外绅士体贴。 不由再次想起自己队伍里面的那群畜生。 而在之后的烤肉过程中,陆则再次明白什么叫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以往他们队里聚餐,一个个跟饿狼一样,你争我夺,稍一不留神烤盘上的菜就没了。但是现在,蔺言动作斯文优雅,袖口微微撩起,露出一截白皙紧实的小臂,有条不紊地烤着肉,并且每次烤好的肉大多数都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陆则见他自己都没吃两口,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来烤,你先吃吧。” 蔺言冲他笑了笑,道:“不用,我早饭吃的比较多,现在不是很饿,你多吃一点。” 陆则见他不似假意推脱,才慢慢放下了心。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牛五花,真诚感叹道:“你还挺会照顾人的,以后你女、男朋友估计有福气了。” 蔺言动作微顿,抬眸看着他,面容在烤肉的烟气中有些模糊不清。他轻笑着,目光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道:“或许吧。” 陆则还没察觉出不对,就见他又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肉,道:“尝尝牛排。” 陆则一瞬间就把所有的不对劲抛到脑后,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 一顿饭吃饱喝足,两人离开的时候,陆则还不忘带了一瓶店里的青柠汁,还给蔺言一瓶:“这东西挺解腻的,你尝尝。” 蔺言正在开车,闻言看了他一眼,道:“你帮我开一下。” 陆则哦了一声,也没多想,把瓶盖拧开就递到了蔺言面前。 蔺言微微探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又十分自然地坐直了身子,说:“味道的确不错。” 全程陆则都没察觉到不对,只有两个坐在后面的摄影师面面相觑,眉头忍不住挑了挑。 哦吼。 第 132 章 中午回去后, 两人就待在自己房间各做各的事。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陆则从窗户外面听到门外有动静,探头出去一看,就见沈奚泽从一辆跑车上面下来, 后面跟着秦理, 两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 似是刚从超市采购回来。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奚泽抬头挥了挥手:“陆神!” 陆则也冲他摆了摆手,想了想,还是起身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出门正好碰到蔺言,陆则解释道:“沈奚泽他们好像回来了。” 蔺言轻笑:“听到动静了。”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沈奚泽和秦理也正好推门而入,两人手上大包小包, 陆则和蔺言上前想要帮他们拎一下。 秦理说:“不用,就这两步路了。” 沈奚泽则是慌忙拒绝:“别别别,你的手可金贵得很, 万一刮了碰了我就是罪人了!” 陆则忍不住嗤笑一声,也没坚持,只是道:“怎么就那么夸张了?” 沈奚泽把买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甩了甩被勒红的手,才道:“哪就夸张了?你这双手捧回了多少冠军,可得好好保养, 这么些小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他说着,边整理袋子里的东西,边好奇地问道:“诶,我听说你们这些靠手吃饭的人都会给手上保险,动辄成百上千万的, 甚至还有上亿的,是真的吗?” 蔺言闻言,目光忍不住落在陆则的手上,他的手指细长,指节修长有力,许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上面的皮肤格外白皙,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蔓延,更带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就见少年倚在桌旁,想了想道:“有吧?听River他们提起过,我没怎么关注。” 沈奚泽把袋子里的零食收拾出来,推到陆则面前:“买了点零食,随便吃。”又问:“说真的,你手那么好看,商业价值也那么高,没有想过给自己也投个保?” 陆则也不客气,接过一包薯片咔咔吃了起来,闻言道:“麻烦。” 他说着,又凑过去看了眼袋子里的食材,问:“今天吃什么菜?” 沈奚泽说:“买了条多宝鱼,清蒸着吃。又买了点牛肉青菜西红柿什么的,本来还想买点小龙虾的,但想着处理起来麻烦,还是之后有时间去外面吃吧。” 三七小屋规定是负责采购的人也要负责把食材提前处理好,陆则便问了一嘴:“需要帮忙吗?” 沈奚泽笑:“不用了大少爷,您就在这儿好好玩您的吧,今天有我和秦理就够了。” 陆则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着电视。 沙发微微往下陷了一瞬,陆则回头,就见蔺言坐在了他身边,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吃什么呢?” 陆则晃了晃袋子:“薯片。” 蔺言似乎有些好奇:“什么味儿的?包装看起来挺新的。” 陆则看了眼包装:“青瓜味儿的,吃起来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蔺言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算了,还得洗手。” 陆则啧了一声,随手拿了一片递到他唇边:“没看出来你还挺爱干净。” 蔺言神色微顿,看着似乎丝毫到没有意识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陆则,心下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别的情绪,微微凑了上去,咬住那片薯片,唇瓣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说:“味道不错。” 陆则的手指却是微微顿了顿,见他神态如常,也只以为是个意外,没再多想,只问:“还要吗?” 蔺言摇了摇头:“不用了,尝尝味道就好。” 陆则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把目光放在电视上,吃得咔咔有味。 只有刚刚走出厨房拿东西的秦理,将这一幕看得分明,眉头不由皱了皱。 沈奚泽他们回来的时候直播就已经开启,观众们看着刚才那一幕,不由陷入了沉默: 【……是我想多了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 【我也觉得……】 【陆神……真的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吗?】 【嗯……或者你可以看看之前他们对内相处的视频?】 …… 【看完了,回来了,是我天真了。】 【所以陆神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兄弟嘛,不方便嘛,喂个零食而已,怎么了?但是……这是恋综啊喂。】 【或许……有没有可能陆神根本就没有一点关于这是恋综节目的意识呢?】 【懂了,纯种直男嘛。】 【笑死,弯的直男。】 【真的就只有我觉得吗……感觉蔺总的态度也不太一般,他和陆神之间好像太亲近了一点。】 【他们两个都不是为了谈恋爱上的节目,互相凑一块玩也没什么不对吧?】 【嗯……前面的是直男没跑了。】 【我也赞同前面的,感觉蔺总就是怎么说呢,有种那种似有若无的钓。】 【……】 沈奚泽和秦理在厨房里收拾,在确定不用帮忙后陆则就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客厅,蔺言和他一起在看电视。 没过一会,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林屿、周北枫、裴望青几人的职业比较自由,时间也能自己安排,只有方连州在医院不好随时离开,卡着下班的点过来,不过好在他工作的医院离这里不远。 周大厨回来之后沈奚泽两人也将菜品准备的差不多,虽说耗时长了些不熟练,但到底用心了,看起来还算细致。 一群人又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在沙发上休憩之际,导演组织玩了两个小游戏,也都是互相增加了解,关于职业关于家庭关于前面的感情。 陆则在一边看的也是兴致勃勃,等到几轮游戏结束,也已经快十点了。 导演组这个时候又出来了: “咳咳,今天其实才是我们正式入驻三七小屋的第一天,大家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相处,对彼此或多或少也有些了解了。”导演环视一圈,看着众人的反映,面上露出一抹笑,接着宣布道:“所以,咱们小屋的新环节,从今天晚上开始,正式上线。” 沈奚泽便览恋综,最先猜到答案:“我知道,是不是心动短信环节!” 众人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导演看了他一眼,鼓掌道:“沈奚泽说得没错,从今天开始,每次约会的前一天晚上十点之后,大家都要给自己的心动对象发一条短信,短信内容不能直接表明自己是谁,当然你可以暗示。发完短信后,如果对方能猜到你是谁,或许会在第二天的约会争夺战中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哦?” 秦理推了推眼镜,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约会?” 沈奚泽符合:“是啊导演,我们都已经入住小屋一天了,关于约会的规则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讲讲了?还有你之前说的更换组合的事,我们应该有知情权吧?” “当然。”导演笑眯眯的,首次将节目组的规则清晰地摆了出来:“节目为期二十一天,这二十一天内,节目组以一周七天为分界线,每周周末是个人约会日,嘉宾可以选定约会对象,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约会。而每周三则是节目组之前就跟各位嘉宾确定好的、需要你们空出来的时间。在这一天里,节目组会进行集体约会,约会地点可能是海边,也可能是山上,总之一切皆有可能。而在周三约会之后,每周四,就是我们的换房日!” 他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继续道:“相当于在为期二十一天的录制中,我们一共会有六次约会和三次换房的机会,每次约会之前各位嘉宾都要发送一份匿名短信,而在之后的约会中,或许你的匿名短信会发挥很大的作用哦~” 众人沉默了一瞬,导演满意地拍了拍手:“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此为止了,大家可以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考虑一下心动短信要怎么发。也想想,明天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要怎么进行!” 导演说完不顾观众的哀嚎就关了直播,只留下众人暗中打量的视线。 陆则对着些一贯不在意,趿着拖鞋就往楼上走去,蔺言也没多待,跟在他后面就上去了。 大家对这两位恋综编外人士已经习惯,也没在意,只秦理的目光在蔺言身上追了片刻,又默默收了回来。 今晚各种风起云涌陆则自然是不知道,他回到房间洗过澡后就坐到了电脑旁打起了游戏。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马上就要到十二点,其他嘉宾的心动短信都发了,唯独陆则还没有一点动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在陆则不是那么有好的目光中小声提醒道:“那个陆神,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你记得把心动短信发一下。” 陆则似乎现在才想起这档子事,眉头皱了皱:“一定要发吗?” 工作人员道:“这是节目组规定,陆神如果没有心动对象的话可以随意发一个,友情向的也可以。” 陆则点了点头:“我明白,形式主义。” 工作人员讪讪笑了笑,陆则摆了摆手:“知道了,这就发。” 工作人员这才放心离开。 把门关上盘腿坐在床上,陆则拿过手机,翻了翻他们建的群。群里平时还算热闹,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一点动静。 每个成员的联系方式一早就被存在了手机里,陆则翻着通讯录,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机忽地弹出了一条短信。 陆则一愣,凝神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明天想吃什么东西?】 哪怕是匿名,陆则看到这个内容也是一瞬间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也是,除了他,那些正正经经想谈恋爱的只怕也不会有人会给他发信息。 陆则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想了想又想,回道:【今天去的那个商场里面我看有家C国菜,明天去尝尝?】 节目组限制每人只能一条短信,陆则没指望能收到回复,把手机扔在一边,正打算再打两局游戏,忽地听到门被敲响的声音。 他短信已经发出去了,节目组的人应该不至于再上门了。陆则心下微动,起身下床打开了门,就见蔺言一身灰色的丝质睡衣,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正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陆则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不由多看了两眼。对方本就五官出众,再配上一副眼镜,更显斯文俊逸。 陆则心下顿了顿,片刻后才开口道:“你近视啊?” 蔺言说:“有一点,平时不影响,不过晚上看书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戴一下。” 陆则哦了一声,斜靠在门边上,看他:“找我什么事?” 他以为他是来跟他说明天出去吃饭的事,却不曾想他只是笑了笑,道:“时间不早了,跟你说句晚安。” 陆则一愣,下意识对上他的目光,就见他眸光清然温润,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身上镀着客厅昏黄的灯,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温和儒雅。 实不相瞒,陆则这十几年来接触到的男性大多都是他们俱乐部那种货色的,像是这种成熟的、稳重的、斯文的、温和的,还真是从未碰见过。 他也更没想到,他大半夜来敲自己的门,只是为了说一句晚安。 陆则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想着人家这么说了,自己不回一句话似乎不太好,于是也道: “晚安?” 蔺言笑,抬手推了推眼镜。他手指纤长,带着种养尊处优的细致优雅,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陆则慢慢地点了点头,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对方卧室门前,才反应过来回到卧室。 关上门后,原本想打游戏的心情也散了不少。 最近本来就是休赛期,训练安排得也不算紧,所以、那就—— 睡了? 陆则上了床,关了灯,闭上眼睛,睡了。 第 133 章 节目组到底是要留些悬念的, 不然所有的精华点都在直播里播出去了,之后的录播效果可能就会差很多。 是以观众一大早起来,看到的就是他们已经吃好了早餐,分好了队伍, 各自朝着自己的约会地点进发。 唯有陆则半阖着眼、一脸困倦地缩在沙发上, 半醒不醒的样子。 陆则平日里最早也是一两点才睡, 昨天乍一下十二点多就上床,半天没睡着不说,睡眠质量都有些大打折扣。 更别说今天一大早就被节目组的人叫起来,脸上肉眼可见的情绪不高。 别墅内照旧只剩下陆则和蔺言两个人,观众们看得有些提心吊胆: 【所以今天的约会项目就是林屿和周北枫、裴望青和沈奚泽、秦理和方连州?】 【说实话, 我真没想到沈奚泽会选裴望青。】 【理解,毕竟秦理的态度摆在那, 看起来对他也没什么意思的感觉,总不能再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周北枫那边眼看着就是和林屿锁了,陆则本身又没意向, 那他能选的除了秦理也就只剩裴望青了。】 【说实话这种温润教授x跳脱美人我还挺磕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他俩没那么感觉。】 【明白,裴老师太清醒了、太理智了,很难把他和恋爱想到一起。】 【所以这两位今天是打算怎么约会呢?不会就一直待在屋里吧?】 【应该不会吧,这毕竟是恋综诶, 就算这两位哥没兴趣,但既然上节目了,肯定也得好好遵守游戏规则吧。】 【可这两位一个是带人气的,一个是带投资的,节目组也不敢为难他们吧……】 【嗯?什么投资?】 【什么投资?】 【就是这个节目最大的投资商就是蔺氏旗下的啊, 蔺氏家大业大,旗下遍布很多产业。】 【所以这是集团老总亲身上阵参加恋综?难以想象。】 【……】 别墅内,陆则歪歪扭扭地靠坐在沙发内,蔺言端了一杯水坐到他身边,温声道:“现在才八点多,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早,你再回去睡一会?” 陆则想了想:“算了,我没睡回笼觉的习惯。再等会吧,直接出去吃午饭。” 蔺言轻笑:“也行,等会早点出去,早点回来,你再午休一下也好。” 陆则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蔺言又看了他一眼,索性直接抱着电脑在客厅桌子上处理工作。 陆则就躺在沙发上看着他,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接个电话,眉眼不复平常的温和,反而带着写久居高位的疏离冷淡。 陆则这个方向只看得到他的侧脸,鼻梁高挺,唇形饱满,下颚轮廓也是异常出色,他目光不由从手机上面挪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蔺言接完一个电话,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的看去,眉梢微挑,陆则笑得慵懒,仿佛只是随口一句:“你还挺好看的。” 蔺言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犹豫了一会:“谢谢?” 陆则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蔺言也笑,他说:“你还是头一个在我面前这么说的人。” 陆则好奇:“你长得好看是事实?没人说过?” 蔺言摇了摇头,准确来说:“他们不敢说。” “为什么?”陆则来了兴致,他想了想:“你在公司积威很深,还是你脾气不好,别人都怕你?” 蔺言摇了摇头,他自认脾气不算差,但是员工们怕他倒是真的。 也不算什么坏事,最起码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蔺言某种程度也落了个轻松。 陆则听他那么说,恍然大悟:“哦,面对老板,不敢放肆,我懂。” 蔺言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懂?” 这位的大名在俱乐部之间也是数一数二,现在长大一点还好,前几年的时候年轻叛逆,据说可没少和教练对着干,就连他们俱乐部的经理也拿他无可奈何。 陆则耸了耸肩:“一样的,我在看到我们队经理的时候也不想多说什么。” 蔺言笑。 两人之间氛围轻快,让一旁跟拍的PD都不免有些讶异。 一个是投资商,金主爸爸,一个是电竞冠军,脾气还是出了名的不好的,节目组原本没指望他们之间相处能有多好,平平淡淡日日常常也成,但他们两个关系看起来不错,还是有让他们惊喜到。 最起码后期有了更多可操作的空间。 蔺言照旧处理工作到十一点,两人便出发前往昨天去的那家商场,吃了陆则念着的那家C国菜,过程还算愉悦,没有踩雷。 吃过午饭之后蔺言念着他没休息好,本来是想直接回去,跟拍PD听着导演的指示一脸为难地开口:“这……蔺总,陆神,你们这组出来的时间不长,后期素材可能不太够……要不你们看看再玩点别的什么?” 陆则和蔺言对视一眼,蔺言先问:“你怎么想?” 陆则还能怎么想?他虽然不耐烦这个工作,但毕竟接了,又看着摄影小哥小心翼翼地样子,也不好为难他,便道:“那就再玩一会呗。”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节目这规则一点都不人性化,万一人家约会的互看不对眼呢?强行在一起岂不是尴尬?” 摄影小哥尴尬地笑了笑,闻言却是看着他,玩笑般的开口:“怎么,跟我在一起你不高兴?” 陆则道:“这倒没有。” 他说:“跟你在一起还挺舒服的。” 舒服。 蔺言默默琢磨着这两个字,又看着他不带丝毫旁的情绪的面容,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如何。他换了个口风:“打算去哪儿玩?” 这是个环形商场,中间有一部分镂空的地方。陆则闻言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楼上,道:“楼上是不是有个电玩城?” 蔺言看着他:“好像是。” 他们坐电梯上来的时候有看到电梯里面各楼层的示意图。 陆则冲他扬了扬眉:“要不要去玩游戏?” 蔺言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当然不会拒绝,轻笑道:“好啊。” 两人达成共识,就欢欢快快地上了楼,在入口的地方兑换了一堆硬币。 蔺言感受着口袋里沉甸甸的硬币,面上似是有些无奈,陆则回头看他道,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没见过那么多钱吧?” 蔺言多少年没在身上揣过这么多现金,闻言不由失笑:“是,太多了,也太有分量了。” 陆则心满意足,拉着他就到了各种游戏机当中,片刻过后,两人一人占据一台机子。蔺言看他玩得开心,也没再多说什么,自己默默在一个捕鱼游戏机前停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机器上面的捉鱼按钮。时不时往陆则那边看看,看着他两只手握着个方向盘在玩赛车游戏,明明是再幼稚无比,却被他玩得格外刺激。 蔺言眸中带笑,回头看着自己,耗费了十五个弹珠也没成功捕到过一条鱼,不由陷入了些许的自我怀疑当中。 陆则换了一圈的游戏,很快注意到了他这边,见他眉头微皱跟个捕鱼的机子较劲,眉梢轻挑,走到他身边:“看你一直在这边?收获很多?” 蔺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花了五块钱。”他把手掌心摊开,有些懊恼:“就剩这些珠子了。” 陆则一看那两个光秃秃的弹珠就忍不住笑了,又在蔺言有些不满的目光中强行忍住,目光扫了眼机子,轻咳了一声:“这种机子玩的就是个手速,我来。” 他说着,从蔺言手里拿出了一颗弹珠,塞到了游戏机里,蔺言闻言神色微动,却仍旧站在游戏机前,并未动作。陆则也没在意,脑袋随意地搁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探向前,覆在了游戏按钮的地方。 这个姿势,陆则整个人都在他的侧后方,身子还往他这边倾,蔺言整个后背都几乎靠在了他的怀中。 蔺言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有些心不在焉,陆则还在他耳边说话:“拍快一点,重一点,第一次不要贪心,先从价值两个弹珠的鱼下手吧。” 他说着,就按下了按钮,捞网顿时朝着目标鱼而去,陆则就飞快地在按钮上拍了一下又一下,不过三秒的时间,上面标有数字2的鱼就猛地弹了一下,进了往兜里。 游戏成功。 游戏机下面发放奖励的地方哗啦啦掉下两颗弹珠。 耳旁的声音得意洋洋:“你看,成功了吧。” 蔺言回头看了一下他,正对上他鲜活的眉眼,满满的少年意气。 他一是有些恍惚,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年龄。 十八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蔺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 陆则对上他的视线,却是扬眉笑道:“还不赶紧去拿奖励?” 蔺言眼睫一敛,笑着应了声好。 弯腰探手,两枚圆润的弹珠就落在了手心里。 陆则问:“还玩吗?” 蔺言眉眼笑意流转,说:“玩。” 于是,还是同样的姿势,陆则似乎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 他野心勃勃地冲了条价值五个弹珠的鱼,最后结果也是十分令人欢喜。 等到蔺言把那五颗弹珠拿到手里的时候,陆则问他:“你要不要自己来试试?” 蔺言偏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怕让鱼跑了。” “没事,我不在这儿呢嘛。”陆则说:“你试试,我帮你看着。” 于是蔺言就试了。 弹珠投进,按钮开始,他不停地拍着鱼,眼见着时间越来越长,鱼还没有上钩,陆则已经着急地往他身上靠去,下巴枕在了他肩膀上,正要动手去帮他,鼻尖却倏地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 不浓,只是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那种。 他动作一顿,鼻尖微动,下意识又嗅了嗅。 蔺言察觉到他的动作,身子一僵,结果就是这么个停顿,渔网断裂,鱼儿跑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没心思去管那些鱼,只是有些僵硬地回过头,状若自然地开口:“怎……么了?” 陆则愣了一会,才哦了一声,说:“没什么。” 他鼻尖又动了动,说:“你身上怎么那么香?” 蔺言闻言一怔,在陆则看不到的地方,耳根不自觉地红了。 第 134 章 蔺言顿了顿:“有……吗?” 陆则又闻了一下, 点了点头:“有。” 少年鼻息毫无保留地喷洒在脖颈上,蔺言一时不免庆幸于电玩城灯光昏暗,陆则对他看得不甚清楚。他喉结不自觉的动了动,脑子都有些转不动。 陆则又问:“你喷香水了吗?” 蔺言说:“没有。” “可能是, ”他舔了舔唇:“洗衣液的香气吧。” 陆则说:“洗衣液?” 蔺言嗯了一声:“我助理每天都会给我送换洗的衣物过来……可能是, 洗衣液或者是熏香的味道吧。” 陆则沉默了一会, 应了声哦。 蔺言装作不在意地问:“怎么了,味道很重吗?” “没有。”陆则说:“不重。” 是那种清淡的、若有若无的感觉,不同于传统香水那种刺鼻的味道,总而言之……陆则并不讨厌。 他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是……没想到, 有些意外。” 蔺言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情,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不喜欢吗?” 陆则:“嗯?” “我不喜欢?”他重复一遍, 说:“我要是不喜欢,你能怎么办?” 蔺言沉默了一会,道:“你要不喜欢, 我以后不让他们用这种洗衣液。” 陆则忽地笑:“我不喜欢你就换……对我这么好啊,哥哥?” 他蓦地一声哥哥叫的蔺言浑身一颤,耳根倏地蹿红了。 哪怕知道他或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基于年纪,或者只是单纯开个玩笑。 他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瞬,强制自己保持冷静,说:“毕竟是要相处半个多月的室友, 总得估计你的感受。” 他听到陆则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听他说:“不用换。” 他说:“还挺好闻的。” 蔺言闻言实在忍不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道:“还玩吗?” “玩啊。”陆则说:“你手里的珠子还没用完呢。” 蔺言心不在焉地把弹珠放在游戏机里,二十来个弹珠, 没过一会就消失无影。 他们一直在电玩城里待到下午两点多,直到摄影小哥说素材差不多够了,这才启程回去。 别墅里空荡荡,他们是第一组回来的嘉宾。出去约会这一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也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两人打过招呼,就各回各的卧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蔺言拿起桌上的一杯冷水一饮而尽,等到情绪平复,又想起这一日来的种种,一时之间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没过两个小时,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方连州他们买了菜,惯例是周北枫主厨,吃过之后,又在导演组的组织下完玩了两个游戏。 经了这一日,众人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不一样。周北枫和林屿之间明显更亲密了几分,沈奚泽和裴望青之间似乎也有了些默契,唯有方连州和秦理,仍旧是一贯的冷漠性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弹幕都在说两个冷情人,还能碰撞出什么火花不成? 他们小屋的规定是第二天采购的人要负责前一天的洗碗,明天正好轮到陆则和蔺言采购,今天的碗筷自然也交到他们身上了。 众人吃过饭后,陆则看着满桌的锅碗瓢盆一时有些犯难,蔺言在他身边轻笑,撸起袖子道:“我来就好,你在旁边看着吧。” “那怎么行。”陆则道,也学着他把袖子捋了起来,伸手就要收拾那一个个的碗筷,蔺言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别,真不用。” 陆则抬眸看他,蔺言说:“你的手是用来打游戏、创造更高价值的,不用干这种事。” 少年以前想来就没碰过这种活计,以后估计也不会碰,那么就在这几天的综艺里,也没必要去尝试以后都不会碰的工作。 陆则闻言一顿,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五指修长白皙,看起来也是不沾阳春水的。他说:“那按你这么说,你的手每天也是打打电脑签签合同的,创造的价值比我只会更高吧?” 蔺言一时无言。 陆则哼笑了一声,端着碗盘就往厨房走,边道:“行了,别默默吃呢工程呢过得了,我还没金贵到这个地步。” 蔺言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阵无奈。 他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跟着走了进去,陆则已经把碗筷放进了水池,水龙头开着,左右看了看,拿起一块抹布,挤了洗洁精就要往盘子上面抹。 “别。”蔺言连忙制止,陆则下意识回头,就见他把万块放在台面上,一边无奈道:“好歹带个围裙。” 陆则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白色卫衣,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围裙在哪呢?” 围裙在冰箱侧面挂着,没等陆则过去,蔺言就上前把它摘了下来,递到了陆则面前。 陆则举了举手,两只手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泡,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蔺言笑,道:“我来。” 围裙是挂头式的,他上前两步,陆则十分配合的低下头,将围裙挂在了脖子上。蔺言又将前胸的围裙展平,拉着两边的系带,十分自然地道:“手,抬起来。” 蔺言身高一米八三,少年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五,两人站在一起,他本就要低上几分,再加上他现在刻意低下了头,呈现给陆则的就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细碎的发搔着面颊,有些发痒,他脑袋忍不住偏了偏,听话的抬起了两边的胳膊。 蔺言便牵着系带,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贴在了他的身上。 陆则脑袋不由往后靠了靠,眨了眨眼。 “别动。”蔺言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往下看,轻声道:“我有点看不见。” 陆则心里停顿了两秒,心想看不见不是正常吗?又想为什么不直接从后面系? 还没想明白,又察觉到他说话时喷洒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心里不由跳了跳,忍不住想起今天他们打游戏的时候,他们好像也是这种姿态? 只不过是他靠在他的肩上。 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换成自己,他才想这举动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脑子里还没得出个答案,就听蔺言说:“好了。” 他闻言下意识低头,却正好撞上蔺言抬头往后退去,唇边不期然地碰到一道柔软的触感。 陆则一愣,蔺言整个人也是怔在了原地。 场面一瞬间有些静止。 良久之后,陆则缓缓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脖颈不受控制地有些红,有些尴尬无措地开口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厨房的灯有些过于明亮了,亮的有些刺人眼。 脸颊温热湿润的触感犹然可感,蔺言控制住自己想要碰触的欲.望,闻言睫毛颤了颤,轻轻啊了一声,说了一句:“没事。” “那个、我……”陆则想要伸手挠挠头,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是黏糊糊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蔺言却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往后退了两步温然笑着:“我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没谈过恋爱。” 陆则眉头轻轻挑了挑,听他说:“那么纯情。” 陆则忍不住笑了:“哥哥。” 他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脖颈上,这里不似电玩城的昏暗,灯光明亮到可以清晰看到对方身上任何细小的变化。 “我要是纯情,你算什么?” 蔺言脸颊禁不住有些发烫,他也不掩饰,直接道:“嗯,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陆则看着他,蔺言大大方方:“这也是我第一次被人亲啊。” 陆则对上他的视线,见他目光沉静,不慌不乱,若不是脸颊上的红意,只怕还真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谁也犯不着嘲笑谁,但陆则就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输了一般。 他哼笑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转过了身去继续洗碗去了。 蔺言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动作生疏地洗刷着碗筷,想要帮忙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最后。陆则看了他一眼:“你去把外面桌子收拾收拾吧。” 蔺言也只能应好,说:“下次轮到我们的时候我来洗碗。” 陆则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洗刷过后,已经差不多八点多,众人又聚在一起玩了一阵,蔺言问了他们明天想吃些什么之后就各自回了卧室。 一夜好眠。 第二天,陆则照旧晚睡晚起,起床的时候,意外地没在小客厅看到蔺言人,他有些意外,趿着拖鞋下了楼,却见蔺言从一间房间里出来,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衣,浑身上下都是汗。 他脚步一顿。 蔺言看着他:“醒了?” 陆则有些惊奇:“你这是在……” “健身。”蔺言拿过一条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抬眼看着他:“别墅里有健身房,偶尔过来练练还是不错的。” 青年本就身形颀长五官俊逸,此时汗水打湿了衣服,松松垮垮地贴在身上,隐约能见他较好的身形。面上夜带了些运动过后的潮红湿润,让人看了,一眼挪不开目光。 蔺言问他:“要不要来试试?” 陆则几乎是下意识摇头:“不要。” 他最讨厌出汗。 蔺言闻言也没勉强,自己回卧室冲了个澡,只留下陆则一个人在一楼客厅,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良久之后才收回目光。 ……还挺好看。 陆则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但因为训练忙碌的原因,他从没谈过恋爱。再加上队友都是一些大大咧咧的性子,自然也就没怎么意识到所谓的分寸与距离感,更不用说觉得一个男人好看。 现在却觉得、蔺言长得是真挺不错的。 当然,也就仅限于这些,更深入的……他现在也没有想过。 中午照旧是两人一起出去觅食,吃过饭后就近找了家超市,两人一起买了东西,想着他们都没做过饭、也没处理过食材,索性就早早地回去了,两人搬了两个小马扎,坐在厨房里一点一点地处理着食材。 他们非常有自知之明,买的都是一些简单易处理的食材,可尽管是这样,又是摘又是洗又是切,各种东西收拾妥当也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周北枫他们回来,看着厨房里还算干净整洁,又看着各种食材,忍不住笑道:“辛苦了。” 陆则叹:“周哥才是辛苦了,要负责我们这么多人的晚餐。” 周北枫撸起袖子洗了洗手,闻言忍不住笑:“也不算辛苦,前期备菜你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就只负责炒,反正自己在家一个人吃也是吃,现在不过多做一点,也不算什么。” 他熟练地把菜分类,开火倒油,对他们说:“行了,这里有我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陆则二人确定他不用帮忙,这才离开厨房,回到客厅坐着。 没过一会,林屿也回来了,二人闻言望去,就见他穿了一件驼色的薄外套,下面搭配一条卡其色的裤子,衬得整个人眉眼温暖。 “蔺总,陆神。”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将手中提着的蛋糕放到两人面前:“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他们最近好像挺火的,我就买了些蛋糕回来,大家尝尝。” 陆则看着那一个个小盒子装的蛋糕,色泽美味,奶油细腻,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接了过来。 林屿说了一声不用客气,顺手拿过一盒蛋糕进了厨房。 陆则一边咬着勺子,一边看着他难掩欢欣雀跃的背影,不由轻轻啧了一声:“真好啊。” 蔺言也尝了口蛋糕,他平常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但这家蛋糕口感清清淡淡的,也不腻,吃着正好。 他闻言偏过视线,就见陆则的神情中隐有羡慕,他动作一顿,轻笑开口道:“怎么,羡慕了?” 陆则看他,耸了耸肩道:“羡慕啊,能遇上喜欢的人多难得啊,还是在这种节目里遇到的。” 陆则自己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有个时时刻刻冲在吃瓜前线的队友,经常听他口中提到这些那些的,久而久之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像是这种恋综,大部分都有剧本,有些让无数观众尖叫的修罗场也是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假到不能再假。陆则来之前特意确定了节目组不会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会强行组cp才进来的。 但尽管如此,参加节目的人抱着什么想法又有谁知道,可能大部分人就是想趁机火一把,找不找得到恋人反而是其次的。像是周北枫和林屿这样的,头一次见面就互相有好感,又在后续的相处关系进一步发展,才是最难得的。 “与其羡慕别人,倒不如自己亲身上阵。”蔺言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节目来都来了,就没想过找个合心意的人?” 陆则暂时还真没这方面的想法,他想了想,道:“暂时没想过这回事吧。” 他继续缩在沙发上:“你别看我现在还好,但是等过段时间忙起来了,各种赛事接踵而至,根本就没什么休息的余地。再加上我是电竞选手,作息和普通人也都不太一样,打起游戏来更是顾不得别的东西,估计没什么人愿意和我谈恋爱吧。” 蔺言深深地看着他,说:“不是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吗?总归会有人愿意的?” 陆则笑:“你是说我的粉丝?这可不成,这不就成睡粉了吗。” 他说:“我这人脾气不怎么好,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原则的,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蔺言只看着他,不说话。陆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他:“哎,我记得你是不是也是我的粉丝啊?” 蔺言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陆则实在好奇:“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你看起来也不现实会打游戏的人。” 蔺言反问:“不打游戏就不能喜欢你了吗?” 陆则被那喜欢两个字弄得耳根有些发烫,忍不住嘟囔着:“倒也不是。” 他说:“只是不喜欢打游戏还能喜欢什么?送不能也和那些小女生一样喜欢我脸吧?” 蔺言笑了一声没说话,陆则正要再追问,厨房里周北枫忽然扬声问他们:“陆则,你们买姜了没有?” 昨天晚会周北枫就说了家里姜不够了,让他们明天回来记得买一点。陆则自然是买了,忙走进厨房帮他去找。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想要说什么也忘了。 只剩蔺言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悠远。 喜欢他什么? 蔺言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表妹的手机里,少年站在光芒璀璨的领奖台上,身披国旗,俊美到锋芒毕露,下颚轻抬,眉眼中是满满的少年意气,令人一眼难忘。 第 135 章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一日既往, 嘉宾里上班的上班工作的工作,只有陆则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有一个蔺言在别墅里陪着他。 好歹不是一个人。 周二晚上,照旧吃好喝好之后, 导演组跳出来宣布明天是集体约会日, 约会地点是郊外的游乐园。 而今天晚上, 则是要按照规定发送心动短信。 交代完之后导演组就退下,只剩下众人面面相觑。沉默过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则和队友语音连线打了几局游戏,等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叮咚一声, 他拿过来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晚安。” 他轻笑一声, 不必多想也知道是谁,手指微动,回了个晚安。 这边的动静十分清晰地传动了语音的那一边, River听到他笑了一声,很是好奇道:“队长你笑什么呢?” 陆则道:“笑怎么了?我还不能笑了?” “我这不是好奇嘛?”River抓心挠肺,实在是刚才队长的笑的太…… 温柔了。 或者换种说法,太宠溺了。 River知道这个词和陆则放在一起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的确是这种感觉。 他追问道:“队长队长,我记得明天周三, 你们是不是要出去集体约会啊?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发心动短信啊?” “队长,节目里有人给你发心动短信没?我们几个闲着没事追了两眼直播,感觉你和那位蔺总关系挺好的哈?” “队长,你的心动短信发给谁了?” “队长……” 陆则听他一连串的队长脑子就疼,连忙打住:“你还有时间看我直播呢?” River顿时哑然无声, 他讪讪道:“下饭,这不是下饭的时候看嘛。” “别在那问东问西的,有时间多打多复盘,你国服排名是不是又掉了?” River不吭声了。 EW基地里,石头短促地笑了一声,River顿时扑过来要打他:“你还笑?” 石头偏头躲过,幸灾乐祸道:“该,让你闲着没事去招惹队长?” River气:“难道你就不好奇?” 一边的Star笑:“好奇啊,这不是有你在嘛,我们想问的话都被你问了,感谢活菩萨。” River闻言又是一阵抓狂,几个人闹了一会,直到陆则说了一句行了,这才停了下来。 翌日一早,陆则被工作人员叫醒,迷迷糊糊起来洗漱,到一楼客厅集合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坐在餐桌旁吃东西。 蔺言看着他,道了声早,陆则声音含糊,也说了声早。 他十分自然地在蔺言身边坐下,看着他把一份咖啡推到自己面前,疑惑地抬眸望去。 蔺言今日穿了一件休闲款的黑色衬衫,前襟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隐隐约约的白皙锁骨,他说:“今天行程可能比较紧,也比较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喝点咖啡,醒醒神。” 陆则平日里不喜欢咖啡那种苦味,此刻低头闻了闻,仍旧是一种避免不了的咖啡苦涩的香气,却又多了意思浓郁的奶香。 蔺言看着他道:“给你放了点牛奶,应该没那么苦了。” 陆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的确不难喝,这才说了声谢谢。 蔺言眉眼微弯,催他快点吃饭,便没再说什么。 一边的沈奚泽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眼睛微眯,似乎在想着什么。而秦理则是握着手中的勺子,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发的那条短信,低下头不说话。 吃过早饭,节目组准备的旅游大巴车也已经停在别墅外面,嘉宾们陆陆续续上了车,司机缓缓开动,导演站在最前面,开始讲解今日的游戏规则。 周三的时候游乐场行人不多,方便节目组录制。今天的约会是两两一组,节目组会给出一哥项目清单,每一个项目价值多少积分,今天的行程结束后,几分最高的小组可以获得节目组在市中心顶楼旋转餐厅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而积分差一点的,晚餐档次则依次降级,积分最低的,晚餐就只有一份路边摊小吃。 备注:必须要两个人一同参与项目,才能得到积分。 可谓差距甚大。 众人闻言,纷纷来了兴致。沈奚泽捣了捣身边裴望青的胳膊,兴致勃勃道:“市中心那家餐厅我听说好久了,但是好难预约,我之前约了半个月都没约上!裴老师,你行不行啊?咱们今天一定要拿第一!” 裴望青推了推眼镜,无奈开口:“我还好,除了过山车,对这些游乐项目都能接受。” 沈奚泽立刻兴奋起来:“导演导演,清单呢清单呢?我们今天就照着这个清单上面来刷。” 导演组将清单分给大家,沈奚泽看着最上面价值十积分的垂直过山车和蹦极等项目,想到了什么,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导演:“导演,像是这种项目,能不能刷两遍?” 导演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但是积分就只算一次哦。” 沈奚泽顿时有些失落,但又很快打起精神,叽叽喳喳地同裴望青一起规划着路线。另一边的林屿看着清单最上面的那些项目,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我恐怕……蹦极之类的不太行。” 周北枫揉了揉他的脑袋,向来粗狂的汉子笑得一脸温柔:“没事,咱们主要玩得开心就好,没必要在意那些细节之类的。” 林屿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那家餐厅尝尝他们的菜色吗?” 周北枫道:“以后时间还长呢,有的是机会。” 林屿这才稍稍安下了心,他道:“那等回去后我就预约那边的餐厅。” 他们去的游乐园位于市郊,除了大多游乐园都有的项目外,还有一般游乐园没有的蹦极高空秋千等项目,甚至还有一条高度极高的玻璃栈道,算是周围几个城市的人们景点了。 陆则看着上后面那一系列的内容,偏头问蔺言:“蔺总呢?” 蔺言轻轻笑了笑,道:“我除了那些太过刺激的,大多都还行。” 陆则看了眼无比兴奋的沈奚泽那边,说:“那咱们定个目标,争个第二?” 蔺言忍不住笑:“陆神不是从来不做第二的吗?” 陆则耸了耸肩:“那也得看什么时候。” 他朝着沈奚泽那边示意了一下:“我觉得第二就满足了,你呢?” 人家是下定了决心要拿第一的,陆则出来也只是玩的,没必要非杠上。 蔺言说:“我觉得可以。” 车子很快就到了游乐场外,一行人下了车,两人一组,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去。 陆则在半路上就规划好了行程,他们也不挑分高的项目,只是从入口的地方绕一圈,经过所有的项目都尝试了一遍。 园区入口的地方大多没那么刺激,但相对应的积分也没那么高。他们玩过几个价值五积分不痛不痒的项目后,就朝着另一边的玻璃栈道走去。 此时正是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游乐场里的人也不算太多,玻璃栈道身为热门项目,人稍微多一点,但也不影响。 两人很快就到了高处,摄影小哥跟在后面,镜头一转,高处的风景顿时尽收其中。 直播间的观众都在惊呼: 【这里好高啊!】 【我看到前面的栈道了,以前还不觉得,这样看着感觉真的好吓人啊。】 【我看到那边蹦极的人了!】 【弹起来那一下太吓人了吧!】 【好刺激!!这地方是在哪里?以后有时间我也要来!】 【姐妹勇!】 许是两人身后跟着摄影师的缘故,来来往往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陆则早已习惯这种目光,浑不在意,正要踏上玻璃栈道,却见自己身旁的蔺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回眸看去,神色疑惑:“怎么了?” 蔺言往下拉看了一眼,很快恢复了自然,道:“没什么,走吧。” 陆则眉头微皱,却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他低头往下看了一眼,Z市是平原城市,郊外地势虽然高一些,但也不算特别高。也因此这里的玻璃栈道的海拔比之其他的网红地点要低上许多,最高处也不过才六七百米。但尽管如此,乍一眼看下去也足够吓人了。 他看着蔺言,问:“你恐高?” 蔺言笑:“有一点,不过问题不大。”他说:“走吧。” 陆则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要是不适应,就算了,后面还有很多项目。” 蔺言笑:“真的还好,只是有一点不适应。”他话音一转:“你要是不放心,扶着我过去吧。” 陆则有些狐疑,再次确认:“咱们只是出来玩的,没必要勉强自己。” 蔺言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则见他神色不似勉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一手拉住他的胳膊,边走边道:“你别看下面,一直往前走就好。” 蔺言感受着手臂处的力量,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应了声好。 玻璃栈道全长五十米,不算太长,陆则拉着他,全程提醒他不要看下面,以一种快走近乎跑的速度往重点处走去。 不过短短十来秒,蔺言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在玻璃栈道另一侧了。 陆则看他:“还好吗?” 蔺言无奈失笑:“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陆则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已经完成了这个项目,就从一边的工作人员那边盖了个戳,陆则看着上面的价值,轻叹了一声:“早知道就直接放弃这个项目了。” 这个项目本来积分就不多,他也是奔着好玩又顺路才来的,如果事先知道蔺言恐高,他根本就不会折腾这一趟。 蔺言说:“后面还有一些项目,咱们多去玩一点,保住第二应该不成问题。” 陆则闻言却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算了。” 蔺言有些惊讶:“怎么了?” 陆则说:“你不是恐高吗?” 蔺言失笑:“也不影响……” 在两人没注意到的地方,陆则的手还在他手臂上握着,只说了一句:“没必要。” “反正还有那么多别的项目呢,没必要死磕那几项。” 蔺言神色微顿,目光落在他的纤长有力的五指上,眉眼微软,道:“那些项目分值都比较高,如果不去的话,我们的积分可能……” “低就低呗。”陆则无所谓地道:“我反正是无所谓吃不吃什么路边摊,就是不知道蔺总吃不吃得惯。” 蔺言闻言轻笑,一贯有些清淡的眸子此时却盈满了柔软,他声音低缓轻和,道:“怎么会吃不惯?” 有他在,又怎么会吃不惯? …… 两人下了玻璃栈道,因为不着急搜集积分,索性就随心所欲了起来,走到哪玩到哪,一分两分的项目也不嫌少。 等到了中午,随便在园区里的一个餐厅吃了点饭,又继续去玩。 海盗船、碰碰车、甚至是小孩玩的旋转咖啡杯他们也都去试过。玩到最后,他们到了园区另一片区域,里面少有游乐设施,反而更多的是一些摆摊的游戏项目。 陆则看中了一个枪打气球的游戏,他兴致勃勃冲了过去,想着自己在游戏里枪法一流,现实生活中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现实很快就教会了他做人。 游戏30块钱20发子弹,百分百命中率可以获得最大的那种半人高的玩偶,百分之九十是中等的玩偶,百分之八十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奖励玩偶。 陆则虽然对玩偶没什么兴趣,但也兴致勃勃以为自己最起码能得到一个最小的吧,结果连续五枪过去了,只侥幸中了一枪,他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等到子弹全部打完,只勉强打破了十个气球,陆则更是不太高兴。到最后还是蔺言看不下去,站在他身后,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看前面。” 陆则下意识听他的话,扣着扳机的食指上覆着他的温热的指腹,听他在耳边说:“开枪。” “啪”的一声,子弹弹射而出,打破了墙面上的气球。 陆则顿时回头惊喜地看着他,蔺言拍了拍他的手:“专心。” 等到剩下的子弹全部打完,几乎都是百发百中,尽管陆则前面有四颗没中,但好歹也算勉勉强强达到了最低要求,十六发子弹,最后得到了一个最小的玩偶。 陆则挑了个恐龙仔,蔺言笑着问他:“高兴了?” 陆则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转了转,忽地摇了摇头,道:“还想要一个。” 蔺言道:“再来一局?” 陆则说了声好,于是接下来,陆则就在他的指导下,一枪接着一枪,等打到第十六枪的时候,又是一个失误。 前面加起来已经有四次失误了,后面的四枪,要是再失误,就打不到最低要求了。 陆则舔了舔唇,蔺言安慰他不用紧张,陆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枪,又一枪。 等到最后一枪的时候,陆则深吸了口气,手指按下扳机,直到看着那仅剩的一个气球破裂的瞬间,他才瞬间放松了下来。 老板说:“十六个球,你们可以挑选一个最小号的玩偶。” 蔺言笑着看他,本想陆则是看中了哪个玩偶,却不料他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下颚轻抬,不无骄傲地说了一句:“去挑一个。” 蔺言一愣:“给我的?” 陆则点了点头,举了举手里的玩偶示意:“你给我赢了一个,我也帮你赢个一个,快去挑。” 蔺言未料到他会这样说,面上难掩惊讶,他目光从那成对的玩偶上面划过,最后落在陆则怀里,眸光微动:“我想要你这个,可以吗?” 陆则扬了扬眉,举着手里的小恐龙:“你要这个?” 蔺言点了点头。 陆则不无疑惑:“你喜欢这个?那边不是还有吗?” 蔺言只笑:“不行吗?” 陆则感觉他奇奇怪怪,索性直接把那个小恐龙塞到他怀里:“行,怎么不行?” 蔺言抓着玩偶,心满意足,又看着陆则继续从那堆玩偶挑着,说了一句:“那个不错。” 陆则抬头望他,又看着他手指的地方,把那个玩偶拎了起来:“这个?” 蔺言点了点头。 陆则看着自己手里的玩偶,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个,不由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 蔺言怀里的玩偶高高兴兴地咧着个嘴,陆则手里拿着的则是嘴角往下耷拉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他说:“没头脑和不高兴?” 蔺言只问:“不好看吗?” 陆则轻笑了一声:“好看。” 他把玩偶往怀里抱着:“怎么不好看?” 蔺言眉眼微弯,跟着他往别的地方走,道:“还要玩什么?” …… 一整天的游玩结束,等时间到了集合的时候,他们预料之外竟然不是积分最低的。 沈奚泽刷了十几个高分项目,毫不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周北枫和林屿也还好,拿了第二。陆则他们一直在摆烂,本来已经做好了去吃路边摊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结果一出来他们侥幸比秦理他们那一组多了两分。 十分意外。 返程时大巴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积分最高的沈奚泽一组已经提前被一辆豪华保姆车接走,余下的一些人坐一辆车,陆陆续续在节目组定好的地方将他们放了下来。 倒数第二不用吃路边摊小吃,是一家小巷子里的面馆,好在节目组没有预算,两人一人点了一碗牛肉面,面面相觑,皆是忍不住想笑。 陆则问他:“蔺总有在这种地方吃过饭吗?” 蔺言摇了摇头:“没有。” 这是头一次的体验,格外新奇,也格外……心动。 第 136 章 众人玩了一天, 虽然精神兴奋,但身体也有些筋疲力尽了,尤其是沈奚泽他们,一整个疯玩的状态更是让他们回到别墅洗洗就睡下了。 陆则也有些累, 但他的生物钟已经习惯晚睡, 因此哪怕再困也是十二点才上床, 辗转了好一会才陷入深眠。 窗外月光如水,透过窗帘给室内镀上了一层莹亮的光泽,被妥当安放的小恐龙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前,瞧着乖巧无比。 · 翌日日上三竿,陆则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阳光照了进来,很是刺眼。 他看了眼时间, 已经差不多上午十点,他慢慢坐起身子,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走出卧室的时候, 惊讶地发现蔺言不在。 他有些惊讶,又想他习惯每天上午去健身房,洗漱完之后便下了楼。蔺言似乎早已经习惯他每天的作息时间,下楼一看,桌上已经又一杯冲好的咖啡,和昨天一样, 浓郁的咖啡香气搭配着淡淡的奶香,喝着并不讨厌。 陆则心情一瞬间就愉悦了起来,端着咖啡往健身房走去,先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听着里面传来的进来声响, 陆则推门看去,神色微微一顿。 只见宽敞的健身房内,除了跑步机上的蔺言之外,还有一道身影,是他没想到的。 他神色微讶,道:“秦律师没去上班?” 只见那躺在卧推器上、穿着方便运动的短袖短裤、露出手臂上流畅肌肉线条的,赫然便是秦理。 秦理坐起身来,哪国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声音略喘,道:“最近一个案子忙得差不多了,就不必每天去事务所那边。” 陆则跟他没什么交集,闻言只是懒洋洋的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目光又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蔺言身上。 他虽然知道蔺言每天有去健身房的习惯,但从没亲眼见过他锻炼时候的样子,此刻看来…… 青年身形匀称纤长但并不瘦弱,此刻在跑步机上运动的姿态也是游刃有余,虽是长袖长裤,但也不难看出四肢的力量感,却又不同于秦理的夸张,更显内敛,和他这个人全然相配。 蔺言察觉到他的视线,回眸看着他手里的咖啡,眉间一抹笑意划过,问他:“醒了?”脸不红气不喘。 陆则嗯了一声,蔺言道:“厨房里给你留了三明治,你自己去微波炉里热热,中中午再出去吃饭。” 陆则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旁在划船器上的秦理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流神色不由动了动,目光又落在陆则的身上,想着蔺言刚刚健身到一半专门给他去泡了杯咖啡,他还以为是他自己喝的…… 神色微沉,秦理忽地开口道:“陆神要来试试吗?” 陆则回眸,疑惑地看着他。 秦理从划船机上下来,道:“来都来了,陆神不想试试这些器材?” 陆则环视一圈,道:“我对这些健身没什么兴趣。”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秦理似乎笑了一笑。陆则凝神望去,就听他到:“也是,陆神毕竟年轻,身体素质摆在那,不比我们,上了年纪,还得靠健身来维持体魄。” 他说着,似有若无地看了陆则一眼。陆则带了两套睡衣过来,长袖的那一套洗了,现在穿的是短袖短裤,白皙的小腿就那么明明晃晃地露了出来,是独属于少年的笔直修长,却看不出多少力量感。 秦理语调自然,似乎没有别的意思,陆则却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 跑步机上的蔺言动作也是微顿,眉头微皱的看了过来。 陆则轻笑了一声:“什么意思啊秦律师?” 秦理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是随便说说,没什么意思。”他目光又扫过他,神色意味不明:“只是我还是觉得,身为男性,还是要有力量感一些为好,尤其是我们这种男性,陆神觉得呢?” 陆则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别墅里外都有摄像头,此刻的导演本是无所事事,以外的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头要贴到监视器上面去了。 这叫什么! 修罗场! 现成的修罗场! “快快快,赶紧把这一场给我记下来!到时候一定要给我剪到正片里!” 蔺言已经停下了跑步的动作,语带警告地说了一句:“秦理。” 秦理神色微顿,旋即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蔺总那么紧张干什么?” 蔺言尚未开口,陆则就说话了:“我们这种男性……秦律师指的是什么?” 秦理一顿,觉得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单纯,便轻笑一声,道:“陆神自然清楚,又何需我说的太明白?” 陆则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慢慢道:“秦律师看起来倒是挺有力量感的。”他说着,目光忽地落向蔺言:“你喜欢他吗?” 蔺言一怔,随即果断摇头。 秦理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好看,陆则又笑:“我记得咱们这是恋综吧?” 蔺言没说话,陆则继续道:“所以节目开始到现在,咱们这么多嘉宾里……有很欣赏秦律师这种的吗?” 蔺言垂眸敛住眉眼的笑,不说话。 秦理脸色越发难看。 陆则却话题一转,笑道:“开个玩笑,秦律师别放在心上。” 秦理笑得十分勉强,目光冷沉:“陆神说的是。”他到底是还有些估计她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起什么冲突,边道:“我还有些工作,便不再这久留了。” 陆则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脸色才垮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道:“我以前得罪过他?” 蔺言道:“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陆则却说:“我又没得罪过他,无缘无故在这儿针对我?” 陆则虽然身处的环境还算单纯,但并不蠢,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善恶,就好比这个秦理,从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不算多么友好,但他也没想过要和所有人交朋友,就一直没放在心上。 蔺言只说:“他自己的问题,你别想太多,左右以后也不会再打交道了。” 陆则听他此言并未多想,却不知蔺言这句话背后的力量有多大。 最起码,以后蔺氏集团的法律事务,是不太可能再和秦理合作了。 陆则又嘟囔了两句,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地看向蔺言:“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蔺言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笑着看他:“怎么会这么想?” 陆则自顾自地分析:“他喜欢你,但你却没有给过他回应,又见你和我走得那么近,所以不舒服,才想着来针对我?” “他有没有对你示好过?” 蔺言看了他一会,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告诉他:“上一次他给我发过一次心动短信。” 陆则:“果然,我就说他没安好心!” 他又看着蔺言:“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他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言忍不住笑了:“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的。” 陆则缓了一会,慢慢道:“说的也是。”他想了想,又说:“该说不说的,他眼光还挺好。” 蔺言笑意浅淡:“不能说眼光好,只能说知道审时度势吧,知道什么是对他最有利的。” 之前蔺氏和秦理有过一次合作,期间蔺言只作为负责人和他见过一次面,甚至都没有说过两句话,合作过后就再无联系,又哪来的、他所谓的“自从上次合作过后对蔺总心神已久”的说法? 蔺言自己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明白看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的。 至于秦理……他只是懒得跟他计较罢了。 两人又聊了一通,陆则回房间换了衣服,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身材越想越不得劲。 他是那种不易胖的身材,哪怕平日里昼夜颠倒运动量也不大也没胖过,他以前觉得也没什么,但是听了秦理的话,又莫名想到以后万一、万一有男朋友了…… 陆则不自觉地带入了蔺言的脸—— 他能把人抱起来c……吗?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陆则不由红了脸,一般在想自己这么想蔺言似乎有些冒犯,一边又忍不住有些纠结。 看着镜子里自己平坦的小腹,陆则轻轻啧了声,拿过手机翻开健身达人队友石头的微信,问了句:【我是不是很弱?】 石头秒回了一个问号。 【队长你在开玩笑嘛?你要是还弱,那世界上就没强人了。】 陆则道:【我不是说游戏。】 他纠结了一会,还是道:【我是说身材。】 那边沉默了很久,陆则忍不住催道:【磨蹭什么呢?】 石头才小心翼翼打了几个字过来:【队长,我要说实话,你不能生气啊。】 陆则:【说。】 【队长,我感觉我一只手能把你拎起来。】 【当然不是针对你,其他几个人也是一样的,我没有任何针对队长的意思……】 陆则闭了闭眼,看着他源源不断发过来的找补的消息,他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队、队长?”那边的声音憨厚中又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你没生气吧?” 陆则深吸一口气,粗着嗓子道:“没气。” 那边听他这状态,顿时不敢说话了。 “那、那要是没事、我先挂了?” “等会。” 陆则平复好心情,咬着牙道:“你平时怎么健身的?” “啊?”石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算了。”陆则又说:“你推个健身教练给我。” “健身……教练?”石头有些迟疑:“队长你要健身吗?” 他有些难以相信,他队长最讨厌出汗过后的感觉,平时能不动是绝对不会动的,对健身更是敬而远之,怎么可能忽然说要健身了? 陆则刚想说话,外面忽然想起了敲门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己回来的时候房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而此时蔺言正站在门外,端着一杯白水往里面看来。 “抱歉,方便进来吗?” 陆则顿了顿,给电话那边说了句:“我现在有事,等会再打给你。”就把电话挂了。 许是刚刚臆想过不太健康的事,陆则此时面对蔺言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声,道:“进吧。” 蔺言提步走进,边道:“抱歉,本来没想偷听,只不过……”他回首示意他的门,陆则自然不会怪罪什么,只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本来也没什么事……”蔺言沉吟了片刻,道:“只是刚经过门口,听说你要找什么健身教练。” 陆则蓦地看他,蔺言笑得无奈:“不是说不用把秦理的话放在心上吗?” 陆则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闻言放开了,只道:“我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刚刚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蔺言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说。陆则接着道:“我身体素质的确不怎么样……练练也好嘛。” 虽然他还年轻,打职业没有几年,但若是身体一直这么废下去,以后各种职业病恐怕也不会少见。 咳咳,肯定不是因为那种原因。 蔺言想了想,道:“明白。” 他温声道:“适当健健身确实对身体有好处,尤其是你这种常年坐着不动的——” “不过现在正在录制综艺,你要找健身教练的话,别的不说,来回恐怕也不太方便。” 陆则看着他,听他轻笑开口:“我自己在健身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你要是不介意,或许可以暂时跟着我练练。” 陆则愣了愣:“可以吗?” 蔺言浅笑:“有什么不行?反正我每天也是要进健身房的。” 陆则想了想,觉得也的确不是不行。只不过…… 他心下总感觉有些别扭。 蔺言又十分贴心地开口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这边也有一些能力不错的健身教练,你可以问问他们。” 人家都为自己考虑到这个地步了,陆则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努力忽略掉心里的那一分不自在,说道:“不用了,暂时先麻烦你教我吧。” 蔺言闻言眉间笑意温然,道:“那就从明天开始了?你是想每天早上还是晚上训练?” 陆则下意识就想说晚上,但又想着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在…… 陆则虽然不至于避讳旁人,但处于一种莫名的心理,他也不想让秦理知道自己的健身。 他想了想:“那还是早上吧。” 蔺言道:“明天早上我叫你?九点可以吗?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去工作了。” 九点对这种网瘾少年来说实在有些早了,陆则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可以吧……” 蔺言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见状无声地笑了一下,道:“那暂时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陆则应了声好。 今天是周四,按照节目组的惯例来说是分房的环节。吃过晚饭后,导演说了一通的开场白,最后才落下话音:“那我们节目组第二次分房就此开始,请大家谨慎选择,这事关你们接下来七天的室友。” 周北枫和林屿自然不用说,他们基本上就是已经锁死的状态。陆则和蔺言这两个编外人员自然也是一切照旧。唯一的变故就出在了其他四人身上。 之前裴望青和方连州一起,沈奚泽和秦理一起。但是秦理明显对沈奚泽没兴趣,沈奚泽自然也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果断放弃,转而和裴望青越走越紧,方连州反倒成了边缘人士。 对于这次分房,沈奚泽自然也是表现积极,但方连州却表示暂时不太想换。 气氛一时焦灼了起来,导演站在摄像机后面表面冷静,内心却在疯狂跳动,不住地今天算是赚了,前有陆则和秦理之间的修罗场,现在又有沈奚泽和方连州两人争夺战,节目卖点瞬间就有了! 到最后选择权落在了裴望青手上,众人都有些莫名的激动,裴望青倒是一贯的温和从容,将选择落在了沈奚泽身上。 方连州倒也没气馁,只看着秦理道:“秦律师,看来接下来一段时咱们要同病相怜了,还请多多关照了。” 秦理也对他说了句多多关照。 事情已经落下帷幕,众人也没有好奇心。纷纷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则和蔺言保持原房间不变,自是不需要再费心收拾什么,倒也落得轻松。 一晚上就那么过去,翌日一早,陆则正睡得昏昏沉沉,房门被人敲响了。 “陆则,起来了。” 陆则拉着被子蒙上了头,不想搭理。 蔺言又敲了敲门:“如果你实在起不来的话,那锻炼时间挪到下午或者是晚上也不是不行。” 陆则睁开了眼,双目无声地看着天花板。 下午要训练,晚上其他人都回来了。 他哀嚎一声,抓了抓头发,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艰难地坐起身,趿着拖鞋,一摇一晃地走到房门口,有气无力地道:“来了。” 第 137 章 陆则走出房门, 蔺言已经端了一杯咖啡在门外,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陆则揉了揉眼睛,蔺言道:“先去洗漱一下,喝点咖啡。” 陆则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摇晃着进了浴室, 唯留蔺言在门外看着他, 神色无奈又好笑。 没过一会,陆则就又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清醒了许多。他接过蔺言手上的咖啡,有一口没一口地抿了口,神色懒散又带着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的不情不愿。 蔺言看了眼他的衣着, 道:“不去换身衣服?” 陆则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睡衣, 挠了挠头道:“是不是要换套运动服啊?” 蔺言顿了顿,道:“运动服当然好,或者你平时穿的宽松一点的休闲服也可以。” 左右是第一次, 又不是专业人士,没必要那么讲究。 陆则闻言,又进去换了身衣服,片刻后出来,蔺言看着他的短袖短裤,目光在他露出来的半截小臂和小腿上停顿了片刻, 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走吧。” 也不知是节目组上了心,还是租借的这栋别墅的主人本来就是个健身人士,健身房里一应器械俱全,常见的都有,也不比寻常的商业健身房少些什么。 进了健身房, 先在跑步机上热了身之后,蔺言带他熟悉着各种器械,给他讲着各种动作要领: 陆则拉着绳索把手,蔺言站在他身后,声音一贯温和:“绳索下拉的时候记住身子不要前倾。” 两人凑得不近不远,陆则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呼吸喷洒到自己耳边的轻柔触感,让他那处的皮肤都有一瞬间的敏感收紧,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蔺言手指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腰上,轻轻拍了拍,道:“腰挺直。” 他动作不轻不重,陆则自认为自己那里也不算敏感区,可不知为什么,手落在腰间的那一瞬,身子就不由有些僵硬。 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陆则顿了顿,脖子都不由有些僵直,听他的话,把腰身挺直了起来。 蔺言目光轻轻落在他的耳后,眸间笑意一闪而过,接着道:“下拉的时候,注意大臂要始终夹紧,连带着背部肌肉,不要放松。” 他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肩胛的地方,看着十分注意分寸,并未僭越,陆则却觉得他那似有若无的小动作挠人的紧,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脑子里更是不自觉地闪过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什么……抱起来,什么…… 陆则握着拉绳的手微微一紧,面红耳赤间懊恼于人家在那尽心教他,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混账东西。 简直…… 陆则深吸了口气,听他继续在自己耳边道:“下拉的时候手臂要伸直,成一条直线,手腕也要稳住。”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手腕,陆则顿了顿,半晌后才闷闷地应了一声,按照他的指导,一上一下地开始运动。 蔺言在一旁看着他,时不时地出声提醒: “腰。” “手腕。” 陆则默默地把腰挺直,也十分自觉地夹紧了肩胛的地方,动作看起来规范无比。 蔺言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眼睑低垂间极好地掩盖住了眸间的笑意。他十分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没有再继续试探些什么,而是道:“你先练一会这个项目,等一会再开始其他器材。” 陆则见他走开,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健身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陆则在这边安静地拉着绳索,在他视线前面,就是蔺言在跑步机上,动作由快到慢,姿态从容,不见丝毫狼狈。 陆则目光不由慢慢地顿在了他身上。 青年不是那种肌肉明显的夸张身材,而是那种修长的、纤秾合度的身形。他今日穿了一件适合运动的稍显宽松的衣服,此时在动作间似有若无地贴在青年纤长的背脊上,勾勒出那线条良好的背部肌肉。 陆则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种不失力量感的清瘦…… 他手上的动作无意识的停了下来。 恰好蔺言回头一看,对上他的视线,眉头轻扬:“累了?” 不过这么一会的功夫,陆则尽管不常运动,体能也没差到这个地步,可偏偏现在面对他的疑问,陆则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慌乱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还好。” 蔺言道:“你是第一次,不用勉强自己,累了就慢一点缓缓。” 陆则含糊地应了声好,再次心不在焉地拉起了绳索。 蔺言向来是习惯在健身房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现在陆则在他身边,自然也是如此。 练完了绳索下拉,接着还有夹胸器和弯举器。陆则以前没怎么锻炼过,运动过长时间实在有些受不了,但偏偏蔺言还是一副举重若轻的姿态,神色自然,只除了额上有些汗珠声音有些喘,看不清太多疲惫之色,陆则也莫名其妙地不愿那么轻而易举就显示出自己不行,硬是撑了下来。 蔺言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直到半大男孩都爱脸面,也没说什么,只是版图出去一趟,给他那个瓶水,又给他准备饿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无比熨帖。 陆则拿着毛巾擦着喊,再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目光远远地看着另一边夹胸器前的蔺言,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又似乎也没说什么不对,只是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想着蔺言为人也太好了点吧。 当天中午锻炼完毕,陆则已经没了一丝力气,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蔺言撵着人去洗洗,等看他穿戴一新,这才开着车一如往常般地出去觅食。 陆则靠坐在副驾驶上懒洋洋的姿态,问道:“今天我们吃什么?”他想了想,问道:“健身的人是不是都要注意一下饮食,多摄入蛋白质少吃脂肪之类的?” 队里的石头经常健身,练了一身漂亮的肌肉,连带着平日饮食也多有注意,除非他们出去聚餐,平时很少会吃那些太过油腻的东西。 蔺言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打着方向盘,道:“不用。那是那些需要减脂增肌的人需要考虑的,你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没必要顾忌那么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微顿一会,又说道:“再说了,即便是增肌也得有足够多的肉去转换成肌肉,你现在体型正好,看着也是不易胖的体质,想要增肌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陆则光吃不胖,不说瘦成竹竿,也是身材匀称修长笔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想要增肌其实比别人还要难一点。 好在陆则对于肌肉并没有太多执念,他本身也不是冲着肌肉去的,只要能强身健体便好。 再说,他也不喜欢肌肉太过发达的,自己现在的身材,他挺满意的。 已经是十一月,前几天还是暖暖和和,比夏天也没差到哪里,最近就兀地降了温,在别墅里还好,运动起来怎么都不怕冷,但在外面,就能清晰感知到冬天快要来了。 蔺言罕见地没有去商场,而是停在了一家居民巷子口,说:“听说这边有家羊肉火锅味道不错,正好最近天冷,去尝尝?” 陆则作为一个混吃混喝没有提供过丝毫建议的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欢欢喜喜地跟着他一起进了店面。 这家店显然有些年头了,店面里面各处都能看出陈旧的感觉,看上去也不如新店干净整洁,但也不算脏。 换一句话说,在这种居民小巷里能开的店,要是没有几分真本事,哪能开那么多年? 今天是周五,工作日的时间,又是中午,店里的人没那么多,却也不算少。陆则本以为蔺言这种大总裁会不太适应这种街头店面,却不想蔺言神态自若地坐在了店里陈旧的木凳上,看上去毫无嫌弃。 他说:“之前的合作过的别家老总说过这家羊肉很出名,一直在推荐,说这家羊肉很嫩,没有膻味。正好最近在附近,天气也冷了下来,就来尝尝,味道不错的话,咱们以后还来。” 陆则听着他自然而然地说着以后,眉眼也不由微微弯起,说着好啊。 店里没有服务员,都是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干,听着他们的话老板娘笑道:“我们家就是以与羊肉闻名,保管让二位吃了满意!” 两人点了菜后,老板娘拿着菜单离开,不过十几分钟,喷香的羊肉火锅就上了上来,热气蒸腾,香气扑鼻。 令人食指大开。 陆则今天上午练了那么长时间,本就饿的不得了,当即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那家老总说的不错,这家羊肉的确颇为鲜美,非但没有一丝属于羊肉的膻味儿,反而格外鲜嫩可口,味道又带着丝丝的辣,不夸张,却格外能开动胃口。 陆则两人吃饱喝足,这次回了去。 他平时本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但许是中午累得很了,回去之后打了会游戏就觉疲倦,往床上一趟,也就那么睡下了。 不止是不是中午吃了羊肉的缘故,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陆则只觉得有些躁得慌,恍惚间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在上午的健身房,陆则拉着绳索把手,蔺言在他身后细心地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两个人靠得极近,近到彼此可以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呼吸与说话间喷洒出来的温度。陆则思绪混乱恍惚,恍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又似乎不知道,只一味的沉浸在这个梦境中。感受着他们彼此之间越来越亲密的姿态,蔺言温和轻缓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两人慢慢就贴在了一起,陆则回过头,看着他唇形较好的红润唇瓣,似是鬼迷心窍,不自觉地吻了上去。 健身房里器材拉动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含糊的水声,两人靠在一起,陆则的手顺着他的背脊往上滑,想着他看到的那匀称挺直的背脊,手掌不由顺着他运动服下摆慢慢探了进去…… 健身房内温度飙升,两人不知何时褪去了衣衫,蔺言眼眶微红,陆则则掐着他的腰把人抱了起来。 然后…… 陆则倏地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心脏飞快地跳动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想起刚刚做的梦,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整个人感觉都要烧死过去。 怎么、怎么—— 倒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梦,只是以往梦中的人从来都是面容模糊不清的,比起某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符号,陆则从来没在意过。 只是这次…… 他拿起被子捂着脸,想要给脸颊降温,却只是越捂越热。 怎么是蔺言? 难不成当真是他太久没……了?还是说今天吃了羊肉? 下身的感觉犹然没散去,陆则拎起被子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羞恼想要放任它自生自灭,可到底身体里燥得慌,梦里的感觉还没退,那处迟迟也消不下去。陆则忍了又忍,还是上了手想要速战速决,却不料未过片刻,门忽然被敲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陆则?” 陆则当即一惊,汗毛都要竖了起来,不知是心虚还是如何,一下子就......随后整个人慌慌忙忙,面红耳赤,生怕他忽然进来:“等、等会!” 敲门的动作一听,陆则顾不上自己,随意抽了张纸擦了擦手,鞋子都顾不上穿,半个人缩到门后,露出小半张脸:“怎、怎么了?” 蔺言头回见他这般模样,不免一愣,旋即又忍不住笑了:“这是在做什么?” 陆则随口诌了个理由,说:“刚起,上面没穿衣服。” 蔺言目光在他耳根尚未消下去的红润上划过,眸间笑意分明,却又未名说什么,只道:“时间不早了,我见你睡了那么久,再睡下去晚上估计要睡不着了。正好沈奚泽他们回来了,买了点东西,要不要下去吃一点?” 陆则现在满脑子混乱,根本就没听清他在讲什么,闻言只是仓促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蔺言又是笑,目光在他脸上慢慢划过:“那我先走了,你也记得早点下来。” 等着人终于离开,陆则才把门关上,低头看了眼自己,抬手拍到自己脸上。 这都什么事儿啊? 收拾好了房间,又磨磨蹭蹭洗了手,别别扭扭下了楼,陆则和回来的众人打招呼,唯独目光不敢多看蔺言一眼。 蔺言早见他神色异常多多少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想他遮遮掩掩不让自己进门,或多或少也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心下略微沉吟,也就不再逗弄他。 省得真的给人弄跑了。 陆则平时没什么太多地有点,说话算话算一个。既然说了要健身,自然会一直坚持下去。接下来的两天同今天一如既往,中午早早起来,先跟着蔺言练那么一个多小时,只是如今陆则心虚,面对蔺言时总是有些不自在,连带着健身时对两人的身体接触也是万分敏感。一次蔺言在他绳索下拉的时候碰了下他的手腕,他就猛地往后蹦了出去,一脸惊恐的样子。 蔺言神色一顿,面上的笑险些险些维持不住:“怎么了?” 陆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夸张了,红着脸摇了摇头,说:“没事,刚在想事,一时没防备,吓了一跳。” 蔺言见他神色间的确没有抗拒,反而略带了些不自在,这才放下了心。应了声好,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日是他们一贯的约会日,陆则最近已经习惯每天早上□□练,一大清早起床,先是练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和蔺言一起出去。 “今天玩什么?” 从前对节目组制定的约会规矩无可奈何,现在陆则却已经习惯,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蔺言边开车边看了他一眼,道:“吃饭。” 陆则疑惑:“就单纯只是吃饭?” 蔺言笑道:“今天吃饭的地方比较远,在市中心那边,来来回回要折腾许久。” 陆则顿了顿,又问:“那家店很有名?” 蔺言又看了他一眼:“挺有名的。” 陆则于是就没再说什么。 蔺言又说:“那边在市中心商厦,旁边还有个公园,里面鸽子很多,吃完可以去散散步。” 今天太阳不大,天气不冷不热,正正好,出去散散步也挺好的。 陆则没有反对。 开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陆则抬头仰望着这座一百多层的商厦,神色难免有些惊讶,不知道蔺言怎么会想到带他来这。 这种惊讶在二人被侍应生领着、坐电梯到达顶层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陆则看着那家熟悉的餐厅招牌,回头惊讶地看着他:“你——” 蔺言道:“之前在游乐园你不是顾虑我才没放开玩吗?正好今天把这顿饭补给你。” 陆则愣了好半晌,才似笑又似无奈的开口:“不是,你干嘛啊?”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就……又不是因为你……” 他含含糊糊也说不明白,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软乎乎的,那股雀跃做不得假。 蔺言笑着拉着他的手:“位置都已经定好了,来了就来尝尝。别人都有的,我也想给你。” 陆则蓦地抬眸看着他,对上他温和的视线,又不知为何,心里不自觉地跳动有些快。 他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目光下滑,任由蔺言拉着他进了餐厅。 这是一家西餐厅,在z市名声不小,又因为每日接待客人有限,是以极其难约。陆则以前也听过,但因为约好都要排到几个月之后了,再加上他本人对西餐也不是那么感兴趣,自然就没来过。 进入餐厅内,环境清幽,占地面积极大,中央还有小提琴手挥弓拉弦,一首首悦耳的曲目就那么流淌而出,萦绕在餐厅内。 店里座席不多,每个座位之间隔得都比较远,形成一个个隐私空间,也正好不被外人打扰。 蔺言定的位置是在店里临窗的位置,视野极佳,垂眸便可看到市中心的繁华,但也未免有些过于高,对于某些人而言,可能不太能接受。 蔺言先帮他把椅子拉出来,道:“本来想晚上和你来的,景色会更好,但是节目组有规定。” 晚上只能待在三七小屋,不能随意出去约会,蔺言没办法,就只能这个时候和他出来。 陆则笑:“哪那么多讲究?别人想约还约不到呢?” 侍应生正好把菜单推了过来,蔺言又递给了他,道:“这家餐厅牛排不错,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 陆则看了,随意又点了两个菜,侍应生这才退下。 两人就这么静默坐着,明明平时不觉什么,这个时候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陆则轻咳了一声,拿起手机想刷什么,但队里那群畜生平日里一个比一个闹腾,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安静。 约会的过程一直在直播,弹幕上众人看着他们的反应也不免有些奇怪: 【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不对?】 【是发生什么了吗?这种氛围,emmm……】 【像是我和我男朋友第一次出来约会的场景。】 【艹,前面的姐妹真相了。】 【不是吧,咱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发生了什么吗?】 【应该没有吧……】 【可这氛围明显不对啊!】 【只有我一直觉得他们很好磕吗?呜呜呜现在我是要磕到真的了吗?】 【……】 弹幕上一片热闹,餐厅里对面相坐的两个人都有些百无聊赖。蔺言仗着他一直在低头耍手机时不时看着他,目光时有打量思索。陆则也是心不在焉,刷着各种社交网站,等到侍应生终于上了菜,这才稍微缓了一口气。 他平日不太常吃西餐,因此刀叉使得不是特别好,动作生疏,费了半天劲峨眉吧牛排切割好。 他正在费心博弈,就听一道细微的滑动声响,余光中一个碟子被推了过来。陆则一愣,抬眸一看,碟子里的牛排被切得整整齐齐,成均匀地块状大小。再看向蔺言,就见他动作慢条斯理地把刀叉放好,把切好的牛排往他这边推了推,又把他面前的那盘牛排拿了过去。 “吃吧。”他说。 陆则愣了愣,看着盘子里切好的牛肉,又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笑:“干嘛啊?那么贴心啊?” 蔺言也看着他笑:“既然都请你出来了,肯定要让你开开心心的。”他边说着,边垂下眸子,执着刀叉的手背上青筋微显,看上去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说:“你只要负责吃就好了,不擅长切我来就是。” 陆则停顿了许久,才慢慢道:“那怎么,我要是一直都不擅长,你还能照顾我一辈子?” 蔺言抬起眸子,清润的目光就那么看着他,道:“也不是不行。” 陆则却好像心下颤了一下,有些仓促地低下了头,拿着叉子叉了一块牛排,心不在焉地咀嚼了起来。 奇怪…… 他含糊地开口道:“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堂堂蔺氏总裁,哪好一直帮我做这种无足轻重的事啊?” 蔺言说:“对你,没什么是无足轻重的。” 陆则又忍不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往嘴里塞着牛排,良久后,状似玩笑般的开口:“那我可记得了。” 蔺言嗯了一声:“记。”他轻描淡写地开口:“最好记一辈子。” …… 这顿饭吃的实在有些心不在焉,导致陆则一开始明明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却也没更多的脑子去思考。 吃完饭临走之前,陆则又顺着窗户往下看了眼,市中心的景致尽在眼中,一切都显得渺小了许多。 陆则脑子有些混乱,没有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和蔺言一起离开。 吃完午饭时候还早,蔺言问他要不要去公园逛逛,陆则倒是没什么兴趣,蔺言沉吟了片刻,便又道:“我公司就在旁边,要不要去公司逛逛?” 陆则有些讶异:“可以吗?” 蔺言笑:“没什么不可以啊。想逛就四处走走逛逛,不想走我那边也有休息室,睡一会也好。”他说着,目光落到身后的摄影小哥身上,道:“可以吗?” 摄影小哥听着麦克风里导演的指示,点了点头说:“可以。” 蔺言的公司也在市中心,单独占了一栋大楼,离这里也不远,两人索性就不开车,直接走过去,全当消食。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蔺氏集团大楼下。助理得到消息赶紧过来接,一行人上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蔺言先带他看了一圈,才道:“带会让林木待你在公司里逛逛,不想玩了就回来找我?” 陆则对这种大公司还挺有兴趣,闻言便应了声好,林助理推了推眼睛,说:“陆先生请跟我来。” 蔺氏集团上上下下几十层,分为十几个部门,员工数万名,大多数人不说认识蔺言,就连他身边的他也住林木都未必认识,因此他们上下逛了一圈,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 只是在参观技术部门的时候,陆则那张脸着实有些初中,让里面喜欢打游戏的人瞧见了,当即就认了出来。 好一通热闹之后,这才终于解脱,林木问他还要不要再去别的地方玩,陆则逛了一圈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也够了,便提出要回去。 到了总裁办公室,蔺言正坐在办公桌前,听见动静抬眼看他:“回来了?”陆则嗯了一声,看他面前的文件,好奇道:“你还有工作?” 蔺言站起了身:“之前积攒的一些工作,都不当紧。” 一旁的林木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实在不好说什么,便退了下去。 蔺言拉着陆则到一旁的沙发上,就见沙发前买你的茶几上对了满满当当的零食饮品。蔺言说:“我估计还得一会工作,你现在这儿玩一会儿?饿了就吃点零食。” 陆则当然没什么意见,蔺言便又坐回了办公椅上,处理完一份文件便抬眸看一眼不远处的人,眉眼中满是柔缓的温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内只剩下文件书页翻动的声响。又一份文件处理完,蔺言抬眸一看,发现陆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缩在沙发内,眼眸轻阖,呼吸平稳,俨然是睡着了。 蔺言先是一怔,随即又不免失笑,起身从休息室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又放轻动作,办弯下腰,双手提着毯子两角,正要给他盖上,陆则却眼睑微颤,悠悠转醒。 他慢慢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蔺言那张清雅俊逸的面庞。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彼此呼吸相交。 陆则迷迷糊糊还有些不清醒,目光顺着他的眼眸往下滑,不自觉地落到了他的唇上。 他眨了眨眼,蔺言能感知到他的喉结好像动了动。他眸色微深,看着身.下的人。 陆则好似还未察觉到什么,眼眸微微转动,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唇上,确实忽的瞎搞起来梦里那种柔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感受一下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猛地意识到什么,动作僵在半空。 颤颤巍巍抬眸,正对上蔺言清润的目光。 “办公室里有点冷,盖个毯子。” 他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陆则小心翼翼的缩回手,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薄毯,愣愣地点了点头。 温热的手指划过面颊,似乎只是不经意。蔺言给他盖好毯子,收回了手,轻轻拍了拍他:“睡吧。” 陆则脑子里一片晕乎混乱,闻言也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当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蔺言在一旁看着,眸中笑意缓缓。 闭上眼睛后陆则就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知道碍于什么,睫毛颤了颤,也没敢睁开眼。 只是听着蔺言落座的动静,脑子里思绪复杂,到最后,竟是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迫近西山。 十一月份,天色黑的很早。陆则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抬眸望去,就见宽敞的落地窗前,蔺言端着杯咖啡笔挺而立,夕阳的金光撒在他身上,整个人只剩下模糊的一抹剪影。 陆则怔愣了许久才半撑起身子,在这个角度隐约可见楼下车水马龙,行人如瀑,格外渺小。 蔺言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来问他:“醒了?” 陆则却脑子里混混沌沌,中午吃饭时的那一抹违和终于上了弦,他下意识开口问道:“你不是恐高吗?” 办公室里蓦地一静,蔺言上前来额脚步一顿。 陆则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许是在工作,他又戴上了眼镜。 这个问题吧……好回答,也不好回答。 全看面前的人是怎么想。 蔺言目光落在他身上,思绪纷杂,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这么久的沉默摆明了心虚,陆则眸子眯了眯,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什么意思啊蔺总?” 蔺言推了推眼镜,似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糟了。” 陆则看着他,蔺言说:“被发现了。” 陆则决计是不喜欢别人骗他,可这一瞬间……他却奇异地没有什么反应,只说说了句:“蔺总不解释下吗?” “我在想,”蔺言顿了一瞬:“怎么……” 陆则接他的话:“狡辩?” 蔺言笑,陆则也忍不住笑:“干嘛啊蔺总?这是要干嘛啊?” 蔺言没回答,反而是问他道:“你觉得呢?” 陆则顿了顿,撇了撇嘴道:“我怎么会知道?” 骗人说自己恐高……这有什么好处吗? 蔺言轻唔了声:“我还以为……表现得挺明显了。” 陆则看着他,窗外的夕阳有些刺眼,他听他说:“陆神,我参加这个节目,是早有所图的。” 第 138 章 办公室内一时静默无声, 只余一室璀璨昏黄的金光遍布四周。 陆则沉默良久,看着面前那逆光而立的青年,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又眨。 片刻过后,他才有些有些声音飘忽地问:“什么意思啊?” 蔺言似是轻笑了一声, 陆则看得不甚明显, 只听他慢慢地开口说:“意思就是, 我在追你,陆神。” 陆则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一瞬,良久过后才有些迟疑地问他:“……你喜欢我?” 蔺言上前走了两步,眉眼轻垂,眸光略带着些无奈, 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低落:“你不喜欢?” 陆则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出这种问题, 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是,”片刻后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 他挠了挠头,似乎很是不解:“你是为了我才参加这个节目的?咱们之前见过?” 蔺言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现实生活中的确是没见过,但是我认识你。” 陆则想了想:“你是我粉丝?” 蔺言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则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啊?” 不是陆则妄自菲薄,实在是蔺言看起来就是不像是那种打游戏的人,也着实不明白他是看上自己什么了。 长得好看……?总不至于这么浅薄? 别的不说,他好歹一个集团总裁, 长得多好看的人没见过,至于为了一个自己巴巴地参加一个综艺节目? 蔺言闻言却是沉吟了许久,才道:“最开始要说有多喜欢,也不定然,但对你有好感却是真的。” 陆则看着他, 听他慢慢开口:“最开始认识你,是在我表妹的手机上。” 那时EW正得了世界冠军,年轻的队长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身披国旗,一手拿着属于冠军的奖杯,站在灯光最为璀璨的地方,整个人却眉开眼笑,俊美的眉眼满是自傲,比闪光灯还要耀眼几分。 那是蔺言第一次注意到他。 “后来就慢慢对你多了几分关注,直到知道你要参加这档节目,就想着碰碰运气。” 若是双方能合得来,那自然最好,毕竟也是个连总,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若是合不来……蔺言也没什么遗憾。 陆则好半晌后才啊了一声,他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玩,只是听着他的话,又抬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脑袋:“那你、你之前做的那些都是在……” 他想到他们之前玩游戏,想到在游乐场蔺言的种种行径,想到他们在一起健身…… 良多事件堆在一起,陆则想了想,用了一个目前比较流行、又格外贴切的词:“是在……钓我?” 蔺言似乎轻笑了一声,竟是十分干脆地承认了:“是。” 陆则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就听他说:“所以陆神怎么想?” 陆则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什么我怎么想?” 蔺言目光微垂,沉静却又内敛情绪:“讨厌我吗?” 陆则抿着唇,一时没说话。 讨厌……自然是不讨厌的,若是讨厌,陆则也不会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哪怕知道或许最开始蔺言便是别有所图,陆则想了想,竟也奇异地不觉得抵触。 很是难得。 他没说话,蔺言却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想法,轻轻笑了一声,又问:“不讨厌的话……那让我钓吗?” 陆则听闻此言,耳根不争气的慢慢红了,他舔了舔唇,轻轻哈了一声:“你要钓就钓喽。” 他高高抬起下巴,端的一副理直气壮:“钓不钓是你的自由,我还能管你不成?反正上不上钩是我的事。” 蔺言分明没得个准话,可瞧他这般模样,眉眼间的笑意却是越发浓厚,他哦了一声,又缓缓开口:“那我换个问法。”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一眨不眨:“让我追吗?陆神?” 陆则感觉自己脸色轰得一下热了起来,哪怕不看也知道,只怕是红得厉害。 他一时不免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反应,跟个什么都没经过的小屁孩似的,一边又不免嘴硬:“我要是不让你追你就不追了?” 蔺言想了想,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陆则险些要气笑了:“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蔺言又上前了几步,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讨厌我的。” 陆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心下却还有些暗恼,总觉得自己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一应举动皆被他猜了个透彻。 蔺言如何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声音轻缓道:“左右你也是喜欢男人的,又不讨厌我,何不给我个机会试试?” 陆则看了他一眼,蔺言接着道:“是我在追你,无需你做什么,若有什么觉得不满意的地方,也完全可以说。” 他道:“陆则,这段关系里,是你在掌握主动权的。” 陆则闻言心下不免一颤,又对上他的目光,良久之后眸光微微飘忽,到底还是松了口,小声嘟囔着:“你要追……就追呗。” 蔺言眸中笑意闪过。 …… 回去的路上陆则有些不好意思,全程看着窗外不说话,蔺言心晓他没表面上那般嚣张骄傲,内里也是第一次经此事,又看着他还有些红意的耳根,并不逼他。 等回了别墅之后,沈奚泽他们已经回来了,看见他们明显很是惊讶:“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陆则脸色微红,随口糊弄了两句,习惯性地缩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一看一看,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了蔺言身上。偶然间两人对视,他又匆忙移开视线,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让蔺言心下越发柔软。 吃过晚饭后,众人又在节目组的组织下玩了两个游戏,这才各回各的房间。蔺言看着陆则的背影,眸光带笑,却并未急切地再去说些什么,全当给他些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时间渐渐流逝,夜上三更,蔺言洗过澡出来后,途径陆则房门前,正欲提步离开,却忽地听到旁边的开门声响,回眸一看,就见陆则打开了房门,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蔺言温言问道。 陆则清咳了一声,脸色似有些红意,头颅却是高高昂起,像是个猫一般,既有骄傲,又感觉稍不顺心他似乎就要挠人。 他目光似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浑不在意地问道:“你想……怎么追我?” 蔺言心底忍不住笑,面上好险没忍住,他抬手掩了掩唇,反问他道:“那你想我怎么追?” 陆则撇了撇嘴:“你不是追人的吗,这不该由你来想?” 蔺言轻笑一声,道:“是,合该由我来想。”他看着陆则:“那你就先好好休息,别着急,明天等我安排?” 陆则摸了摸鼻子:“谁着急了?” 蔺言失笑:“是我着急。” 陆则轻哼了一声,似乎只是想问他这个问题,就要阖上房门,蔺言及时了句:“晚安。” 陆则关门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门外眸光含笑的人,到底还是回了句:“晚安。” 等到门再次关上,陆则靠在门后,却也不知为何,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晚安两字,好似也多了些别的意味。 他皱着眉头往床边走去,难以理解,简直难以理解。 陆则拍了拍脸,面上是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喜色。 …… 翌日一早,蔺言照旧来敲门。陆则已经习惯,不用他说什么,就自觉的洗漱完毕,看着他手里端着的咖啡,眉头一扬,没有如常接过,反倒问他:“你给我泡的?” 蔺言也没否认,只是说:“不喜欢了?以后给你换一种?” 陆则低头闻了一下,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味道,今天的咖啡却格外的甜一些。 “不用了。”他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开口:“还挺好喝的。” 蔺言看着他那副骄傲的小模样,什么话都不说,只笑。 笑到最后陆则忍不住瞪他:“笑什么?” “笑你……”蔺言斟酌了一下言辞,把可爱两个字咽回口中,说:“好看。” 第 139 章 上午是一贯的健身时间, 经过这么些日子陆则本来已经习惯,可偏偏今天实在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时有时无地落在蔺言身上,脑子里在想的全然都是他会怎么追他? 实不相瞒, 这还是陆则第一次被人追, 难免有些好奇和……忐忑。 也因为他心不在焉, 各种器械频频出错,蔺言便上来一遍又一遍的给他纠正错误,到了最后,也是忍不住笑道:“陆神这样……会让我怀疑我的教学能力。” 陆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蔺言只给他调整着器械重量, 眉眼温润:“想看就看,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陆则呵了一声, 偏过头道:“谁看你了?” 他嘴硬道:“我是在想过段时间的比赛。” 相处那么些时日,蔺言对他的性格早已熟悉,闻言倒也没失落, 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是吗?”他轻叹一声:“原来是我多想了。” 若是平常陆则只怕听不出什么,只是如今两人关系说开了,平日里蔺言那些似有若无的动作与话语也都附上了另一层意思,哪里不明白他自我调侃的意味? 瞪了他一眼,陆则自顾自地拉起了绳索,不再吭声。 蔺言只笑, 眉眼万般柔和。 健身完洗漱过后,陆则回到房间本是想随便换一套衣服,可想了又想,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把衣柜翻了个遍, 又莫名其妙地上网查了查,甚至场外求助了River。 他拍了个照过去:【你觉得这一身衣服怎么样?】 River回了他一个问号,又说:【老大你身高腿长长得好,穿什么不都好看吗?】 陆则没理他,又换了一套:【这个呢?】 River更加疑惑:【老大你在干嘛?怎么跟要去约会一样?】 陆则:【别废话,这两套哪个好?】 River说了一第一句第一套,陆则啧了一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全然不顾那边River如何哀嚎,又把第一套衣服重新换上。 等他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好容易出了门,蔺言也正巧从卧室走了出来,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对方身上。 蔺言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倏然含笑道:“好看。” 陆则平日里穿的衣服一贯是休闲宽松那一挂的,也亏得是他人好看,穿起衣服来才不错。但今天这身装扮明显是特意搭配过的,下面一身黑色休闲西裤,衬得他一双长腿修长笔直。上半身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外面只是搭配了同款的西装外套,整个人看起来随性又不失正式。尤其是再配上他那张本就万分出众的脸,更是俊美逼人。 陆则轻咳了一声,不愿承认这是自己费心穿搭的结果,只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也不错。” 蔺言大概明白他心中所想,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走吧。” 陆则照旧上了车,车子朝着别墅外面驶去,陆则尽管心中好奇,也强忍着没问他要去哪里。 还是蔺言主动交代道:“时间不早了,等会先去吃点饭,然后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陆则嘟囔着:“你安排就是了。” 蔺言轻笑:“第一次追人,难免有些生疏。”他顿了顿,又看了陆则一眼:“陆神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请多多关照。” 陆则看着窗外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翘了翘,却是道:“看你表现喽。” 到商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多,今天是周一,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可尽管如此,在上了商场高层,看见那空荡荡恶毒西餐厅的瞬间,陆则还是不免惊讶。 餐厅的侍应生早已在门外等着,见着来人连忙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是蔺先生吗?” 蔺言应了声是,两人便被引着进了餐厅。 偌大的餐厅真的是空无一人,陆则环视一圈,落座之后才道:“干嘛呀这是?” “不就出来吃个饭?至于要包场?” 蔺言将菜单放到一旁,抬眸看着他,神色温和认真:“折算下来应该是咱们第一次约会,我怕做的有什么不好,索性就把这一家全包下来了。” 陆则轻笑了一声:“不至于吧蔺总。” 蔺言只是轻轻笑了笑:“我想给你最好的体验。” 陆则抿了抿唇,顿时不说话了。 蔺言就拿着菜单边看边问他:“可以喝酒吗?这家的葡萄酒据说不错。” 陆则没反对,蔺言又问:“蜗牛吃吗?” 陆则说:“吃。” 蔺言便又点了几个菜,这才将菜单递给了侍应生。 周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不远处那个悠扬地拉着琴的琴手。 陆则颇有些不自在。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一起不知道吃过多少顿饭,像是这种比较正式的西餐也不是没有,可偏偏就是今天,不知是不是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缘故,陆则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低头看手机,随意的翻着,也是心不在焉的姿态。 就在这时,蔺言忽然出声:“抱歉。” 陆则诧异的抬眸看他,蔺言似乎有些挫败,道:“我以为我们第一次约会,郑重一点会比较好,没有想过你可能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陆则啊了一声,慢慢解释道:“也不是不喜欢……”说实话,以前打比赛的时候,多正式的场合他也去过,多高级的餐厅他也吃过,也从来不会拘谨什么,只是这一次……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道:“没有不喜欢。” 他顿了顿,又说:“你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的,就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蔺言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间的确没有反感,这才笑着道:“好。” 两人说话间,侍应生已经将冷盘前菜送了过来,蔺言拿起刀叉慢条斯理的吃着,又道:“毕竟是第一次追人,对你总是难免紧张,陆神别嫌我太笨了就好。” 陆则低头吃着饭,闻言红了一张脸,只道:“吃你的吧,别说话了。” 蔺言宛然轻笑。 菜品渐渐上齐,等牛排上来之后,陆则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用,而是顿了顿,果然没过一会,便见蔺言把自己切好的牛排推了过来,把他这份又重新拿了过去。 陆则不免笑,抬眸看着他:“按照你这种照顾法,只怕我以后就真的连牛排都不会自己切了。” 蔺言说:“你不用会自己切。”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叉,道:“左右有我在呢。” 陆则嘴角的笑又深了深,低头叉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 无比香嫩。 一应菜色全部上齐,两人也算吃饱喝足。出了餐厅,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随意走走逛逛,全当消食般的晃去了顶层的电影院。 见蔺言正在取票,陆则问他:“看什么电影?” 蔺言回眸看他,笑容温和,慢慢吐出三个字:“悬疑恐怖片。” 陆则一顿,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片?” “悬疑恐怖片。”蔺言又重复了一遍,继续看着他:“你怕?” 陆则沉默了一会,呵了一声:“笑话,我会怕?” 他高昂起头,催促着他道:“走走走,赶紧进去,我倒要看看什么恐怖片!” 蔺言看着他的背影,眸中笑意闪过。拿着取好的票,又去买了桶爆米花,极其不符合他形象地双手抱着,走到影厅门口。 陆则看了他一眼,抬手拿了一粒爆米花,入口香甜酥脆,十分不错。 蔺言看他:“好吃吗?” 陆则点了点头,蔺言便说:“我也想吃。” 陆则一顿,眼睛眯了眯:“要吃你吃就是,反正是你买的。” 蔺言见他不上当,也是一阵无奈,索性便不再多言,跟着检票进了影厅。 蔺言选的观影位置不前不后,靠近中间,却是最好的视角。两人依次落座,周围陆陆续续便来了不少人。 陆则见了不免奇怪,一是一个悬疑恐怖片那么受欢迎,莫不是有什么大牌明星?二来也是在想这人那么多,怎么他们前后周围就没一个人,毕竟那么好的视角? 蔺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前后两排的位置我都买了下来,以免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 陆则一顿,回头看他:“蔺总财大气粗。” 蔺言倒也不会不好意思:“过奖过奖。” 陆则哼笑一声,偏回了头。 各种公益广告过后,电影开始。 陆则看了一会,眼见着剧情缓缓展开,感觉却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都市爱情故事。 他眉头微皱,一边在想着怎么恐怖元素不出现,一遍又忍不住把心提了起来,生怕等会万一出现高能场面,他一时失态,在蔺言面前丢了脸面。 可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剧情不断发展,却始终没有杀人或者恐怖的倾向。陆则一手抓着作为中间放着的爆米花桶一口一口的吃着,心下不免有些狐疑,正想说什么,手腕上却忽地覆上了一道柔软微凉的触感,他心里倏地一跳,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手迅速缩了回来,整个人如临大敌地模样,险些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好险着没有发出声音。 一边的蔺言禁不住发愣,忍不住想他不过不小心碰了一下,陆则应当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又见他现在这等姿态,脸色又青又白,似乎还有些难堪不好意思,心下瞬间灵光一闪,问他:“怎么了?” 陆则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简直要臊死,死抿着唇不开口,转过头看着大屏幕,闷声低低道:“没事!” 蔺言虽是极力想忍,可到底没想到他这般可爱,话语间就不由有些笑意溢了出来:“怕?” 陆则狠狠瞪他:“闭嘴!”都这个时候了,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不是什么恐怖片,干干脆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爱情片。 蔺言随口耍弄他一句,他还当真了! 蔺言试探的伸出了手去碰他的手背:“我同你开玩笑的,哪能真看恐怖片啊?” 头一次约会看恐怖片,哪怕蔺言没经验,也做不出这种事啊。 陆则只一巴掌把他手拍了回去,不理他。 蔺言低声在他耳边道:“我错了。” 陆则只看着大屏幕,全然不理他。蔺言又哄了两句,见他一直不搭理,索性就不再闹他,让他安心把这部影片看完。 等到影片放完,两人一起出去,蔺言才小心试探道:“还在生气?” 陆则抿着唇没说话,生气倒也谈不上,只是自己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是丢人,难免惹人笑话。 蔺言见他这般模样,想了想,目光在四周落了一圈,忽地快步走到一个商铺旁,买了个东西过来,递到陆则面前,笑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戏弄你。陆神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神看着面前的东西,是一盒包装好的冰激凌,他呵道,高抬起头:“一盒冰激凌就想收买我?” “一盒当然不行。”蔺言想了想:“两盒呢?” 陆则笑着拍了他一下,忍不住笑道:“你有没有意思啊蔺总?” 蔺言也笑,又看着他说:“不生气了?” 陆则打开冰激凌挖了一勺进嘴里,哼哼着含糊道:“吃人嘴软,哪还能再生气啊?” 说是这么说,只不过出了这事,陆则倒也放松了许多,不再同之前吃饭的时候那般紧绷着了。 两人便启程回去,上车之后,陆则才刚扣好安全带,回过头一看,却见余光一抹艳丽的鲜红。 他先是一愣,定睛瞧去,就见蔺言手捧着一束玫瑰,十分坦然自若地递到他面前。 陆则先是一顿,旋即又忍不住笑,抬眸望着他:“蔺总这是做什么呢?” 蔺言道:“追人嘛,总得有个追人的态度。陆神赏个脸?” 陆则抬手接过,轻轻拨弄了一下,又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明明他们来的时候车里还是干干净净的。 蔺言转动钥匙,发动车子,道:“临走之前交代餐厅侍应生买的,让他们放在车里。” 他问:“喜欢嘛?” 陆则哼哼了一声,道:“好端端的送什么花……”话是这么说,只是抱着花的手却始终不见放松,蔺言看了他一眼,眉眼笑意越浓。 回去之后旁人都还没回来,陆则也就不需顾忌什么,堂而皇之地把花拿回了房间,犹豫了一会,又上网查了查鲜花要怎么侍弄,下了楼翻了个装饰的花瓶出来,接了半瓶水,这才回了房间。 好容易把花都放好,他这才心满意足。直到晚间要睡觉了,陆则就着窗外的月光看着那朦胧模糊的玫瑰,轻轻嘿了一声,在床上翻来翻去,脸上的笑意迟迟下不去。 也对明日的约会更加期待。 良久才入眠。 接下来的几天也同今天一样,蔺言带着他遍寻Z市各种餐厅,又几乎将各种或知名或小众的地方玩了个遍。有蔺言常去的一家射击馆,里面的枪.械手感宛若真实;也有随机在郊外找的一条小溪,两人带着烧烤架和钓具,随钓随吃,倒也有几分野趣。 几日的时间相处下来,蔺言也不再拘束,怎么高兴怎么来。陆则也逐渐适应,每每玩乐会来都是高高兴兴的。尤其是蔺言每次都会变着法的给他送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满天星,种类繁多,每日都是一种惊喜。 也让陆则对于出行格外期待。 一晃就过了几天,又是一个周四,他们本以为今天又是一周一次的换房日,却不料今天一大早,节目组就召齐了大家,说明天节目地点会转移到南方的H市,度过大家最后七天的时光。 这一点节目已经事先和各位嘉宾约定好,彼此也都知道节目后期会换地方,自然都没异议,只是单纯没想到会去H市而已。 想来现在十一月,Z市现在虽然已有凉意,H市却还温暖如夏。一行几人各有忖度,执行导演拍了拍手,说今天全当是给各位放假,如果大家有什么没安排好的工作或者行李什么,可以趁着最后一天好好交代,之后要是想再回来就不太方便了。明天早上九点,大家统一在机场集合。 如此交代,众人自是没什么异议,唯有林屿看着周北枫,神色间似乎颇有些依依不舍。陆则在一旁看着他们黏糊,目光又幽幽落到了蔺言身上。 蔺言低声笑道:“舍不得?” 陆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去了楼上收拾东西。 今天没什么事,就跟放假差不多,陆则这段时间习惯了和蔺言凑在一起,乍然要分开,多少还真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以后想来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陆则慢吞吞地把行李收拾了,坐在床边,有些百无聊赖。 陆则来的时候是节目组的车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也该是节目组去送。 他提着两个行李箱,正要下楼,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蔺言站在门外:“要回去了?” 陆则看着他,点了点头:“不然还留在这儿干嘛?” 蔺言似乎是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帮他提了一个箱子,陆则想说自己可以,蔺言却道:“总归麻烦。”陆则这才妥协。 下了楼后,客厅里已经没了人,陆则环视一圈:“他们都走了?” 蔺言说:“有的还在收拾东西。” 说话间,他并未停下,而是提着陆则的行礼走到外面,顺手把他塞到了自己车的后备箱里。 陆则扬了扬眉:“干嘛啊?” 蔺言看他:“不是要走吗?送你回去。” 陆则靠在车边懒洋洋地笑:“蔺总送我啊?” 蔺言笑看着他:“不然呢?” 陆则:“那么殷勤啊?” 蔺言抬手把后备箱关上,慢悠悠地道:“追人嘛,可不得殷勤一点。” 他说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陆神?” 陆则笑了一下,也没拒绝,躬身进了车里。 没过片刻,蔺言也坐了进来,转动钥匙,发动车子。 陆则晃晃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时不时看着路边的风景,就是不说话。 EW基地在Z市南郊,离这里不近,开车也得一个多小时。两人一路无言,还是蔺言看了他一眼,先开口道:“时间还早,你先睡一会吧。” 陆则却是睡不着。 平日里一直待在一起倒是没什么,如今乍然要分开,想想怎么都觉得不得劲。闻言也只是闷闷地了一声,拉过卫衣的帽子,盖在了脑袋上。 本是假装闭眼,但睡着睡着,车子摇晃,慢慢不知不觉间就真的意识有些模糊,等到在此情形,就感觉车子已经停下来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顺势往窗外望去,就见一栋熟悉的别墅。 真是EW基地所在的地方。 他顿了顿,慢慢做起了身子,蔺言察觉到他的动静:“行了?” 陆则道:“我睡了多久?” 蔺言说:“没多久,就刚到。” 陆则说:“怎么不叫醒我?” 蔺言沉默了片刻,旋即笑得无奈:“马上就要分开了,还不允许我多看看你?” 陆则看了他一眼,唇瓣微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蔺言却是忽地欠过了身,往他这边凑了凑,陆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干嘛?” 蔺言失笑,一手按上了安全带卡扣处:“我能干嘛?” 安全带啪的一声缩了回去,陆则讪讪,撇了撇嘴道:“就这么想我走啊?” 蔺言闻言微顿,深色略有异常。陆则说完话就有些后悔,正向打开车门下去,就听他说:“留得越久越舍不得。” 他深深地看了他良久,抬了抬手,似乎是想碰他,却好像又怕冒犯了他,最后孩子是碰了碰他卫衣的帽子,手指轻轻点了点,道:“赶紧回去吧。” 陆则怔愣地看了他良久,才默默地收回目光,打开车门下了去。 蔺言给他打开后备箱,陆则接过行礼的那一刹,忽地道:“花呢?” 蔺言一怔:“什么?” 陆则一手推着一个箱子,下巴微微扬起:“之前都有花,这一次怎么没有?” 蔺言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这一次忘了,下一次给你带好不好?” 陆则抓着行李箱的时候紧了紧,又说:“话可是你说的,下次见面我要见到花。” 蔺言低低笑了出声,实在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脑袋,声音无比温和宠溺,说了声:“好。” 陆则耳根不自觉地有些发红,犹豫了一会,还是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头上放了放,一边还嘟囔着:“要摸就摸,在那犹犹豫豫的……” 蔺言先是一顿,随即手上的力气到底大了些。陆则目光微移,撇了撇嘴道:“男人的头可不能随随便便摸,这一次是给你面子……” 蔺言便也顺着他的话说:“那谢谢陆神给我面子了。”他顿了顿:“我一定会负责的。” 陆则往后退了两步,道:“谁要你负责?”他低声嘟囔了两句,便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时沉默。到底还是蔺言先说:“回去吧,明天见。” 陆则握着箱子的手又紧了紧,才说:“好。” 他走了两步,又挥了挥手,似有不耐:“走吧走吧。” 蔺言没听他的话,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别墅大门内,这才低头轻轻笑了笑,上车离开。 甫一推门而入,就见几张大脸靠在门边上,炯炯有神。 陆则先是一愣,就见River高抬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对身边的人道:“之前都有花,这一次怎么没有啊?” 那人也十分配合他,挤眉弄眼道:“这一次忘了,下一次给你带好不好?” 众人哈哈一阵大笑出声,陆则眸子微眯,环视一圈,冷笑道:“想死是不是?” “哪能啊队长?”River缩在石头身后,笑嘻嘻地道:“我们不就是关心你嘛~你不是说要回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都几十个秋天没见了,真是想你想得不得了~” “想我?”陆则冷哼一声,环视一圈:“既然想我,那就上号,打一局。” 众人脸色瞬间一垮,纷纷哀嚎:“别啊队长……” “队长你今天刚回来不累吗?赶紧歇歇,好好休息休息……” 众人连忙转移话题,直到别墅客厅一三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过来,伸手抚了抚眼镜,开口道:“行了,别闹了。” 众人回眸看去,连忙打招呼:“教练。” “教练。” 陆则也忘了过去,唤了一声:“教练。” 周教练先是嗯了一声,又皱着眉头看着那一群大小伙子,道:“还聚在这儿干嘛呢?不赶紧去训练,得了冠军就骄傲了?” 众人忙忙说:“没有没有,教练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眼见着人一溜烟没了影,陆则又好气又好笑,抬眸再看周教练,就见他神色微缓,道:“行了,赶紧把行李放好,等会过来一趟。” 陆则懒洋洋地诶了一声,上楼随意将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扔到一边,又转身到了周教练房间门口。 他随手敲了敲门,听着里面的进来,才推门而入。 周教练正坐在一张电脑桌后面,闻言看了过来,神色难得没有严肃,反而带着几分笑意:“最近玩得挺开心?” 陆则没什么坐相地瘫在沙发上,闻言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还好吧。” 周教练笑了一声:“我看不止是还好吧?” 陆则看着他,周教练轻啧了一声,也不再打什么谜语,直接道:“你跟那位蔺总是来真的?” 陆则挑了挑眉:“怎么?” 周鸣揉了揉脑袋:“那位蔺总我也多少有点了解,家大业大的,怎么会突然看上了你?” 陆则不高兴了:“什么叫突然看上了我?看上了我怎么了?” 周鸣有些头疼:“我是想人家一个大公司老总,又比你大那么多……哎,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他话语含糊,陆则却神奇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顿了顿,道:“放心,我有分寸。” 周鸣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有个屁的分寸!”这混小子最是不知天高地厚,闯起祸来简直让人头疼。 陆则有些搞不懂:“那你怎么就光担心我了?别说人家是不是那种人,就说到最后,也未必是我吃亏啊。” 周鸣看着这小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那种大集团老板,你一个就知道打游戏的小孩……万一以后分手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了,这小子又是个死心眼的,受不了怎么办? 陆则顿了顿,又说了:“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冲着我上的这个节目——” “他是冲着你上的节目?”周鸣一时惊讶,坐直了身体问道。陆则摸了摸鼻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周鸣思绪复杂,想了想才道:“怪不得,我就说他那种大老板没事屈尊纡贵上什么恋爱综艺,说不准上节目的钱还没他一天赚得多……” 他沉默了一会,目光复杂地看着陆则:“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入了人家的眼……”那可是他们基地大老板都不敢随意得罪的人物。 陆则哼哼了两声,懒得跟他一般计较。 周鸣脑子转了好几圈,最后才道:“算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他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人家到底比你大那么多,又是从商的,心眼子不知道有多少,你平日给我注意一点,别傻傻地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也注意下……咳咳那个方面的安全。” 陆则闻言,却是摸了摸鼻子道:“还早呢。” 周鸣疑惑:“嗯?” 陆则说:“我俩还没正式在一起。”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似乎有些得意:“他还在追我呢。” “追你?”周鸣匪夷所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瞧你们黏糊那样还以为你们早在一起了呢,结果搞半天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呢!” “什么名不正言不顺?”陆则立马不高兴了:“我们才认识多久,有这么急得吗?” 周鸣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能让人家来追你?” 这小子靠着一张脸平日里不知道有多招蜂引蝶,可偏偏谁也没放在心上,对别人的示好也是无动于衷,表现得多还会觉得烦。如今既然给了人家追求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会是没有意思的样子? 他哼笑一声,看着自家这傻小子,摇了摇头:“还追求,就你这狗脾气,可别把人家给吓跑了。” 陆则不满道:“别说的跟我多蛮不讲理似的成不?” “是,你不是蛮不讲理。”周鸣嗤道:“你是得理不饶人。” 见他还要说什么,他挥了挥手:“得了得了,赶紧出去吧,别在我面前叨叨。” 他说:“你那么长时间没回来了,趁着今天好好训练磨合磨合,等你这个节目结束,新的比赛可差不多要开始了。” 陆则一句话哑在嗓子里,也不想再说什么,索性直接走了出去。只留下周教练一人留在屋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惊奇地啧啧出声。 半个多月没回来,再加上那个一回来那群东西就那么个态度,陆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把他们狠狠虐了一波,直到凌晨两点多,才回了卧室。 躺到床上的时候,还迟迟睡不着。 陆则有些兴奋。 周鸣说的没错,要是没兴趣的人陆则根本不会给他接近的接近,更别说什么追求之类的,只会觉得烦。可蔺言却显然不一样。 陆则是绝对不讨厌他的。 不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言行、举止。 陆则在睡梦中默默地想,谈恋爱啊…… 他想到临走之前和蔺言的相处,嘴角不有慢慢勾起一抹笑。 感觉似乎很不错…… · 因为要赶飞机,陆则一大清早就醒了,哪怕没睡几个小时,也是精神奕奕,甚至有些兴奋。 他匆匆忙赶去机场,却不想等到机场之后,听到工作人员的安排,脸瞬间就黑了。 “蔺言、沈奚泽、林屿和方连州四位嘉宾已经先一步前往我们的海岛,剩下的几位嘉宾到了海岛之后就要根据节目组提供的线索去寻找自己的心动嘉宾。” 执行导演看了一圈脸色不太好看的四人,笑眯眯地道:“那么,我们的旅途现在就要开始喽~” 第 140 章 飞机一路辗转, 之后又换了保姆车,从九点多登机到下午三点多,总算到了节目组定的地方。 这是一处靠海的别墅,外面的装饰是典型的热带海岛风情, 明亮干净的落地窗, 院子里面是一个宽敞清澈的游泳池, 周围有椰子树围绕,看上去便清爽明朗,让兜兜转转半天的嘉宾们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路走进,把行李放在大厅,众人四处看了一眼, 秦理皱眉道:“他们人呢?” 随行而来的执行导演笑眯眯的,说:“都说了要根据线索去寻找, 怎么可能那么轻松?” 周北枫也有些烦躁:“你们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要怎么办就直接说吧。” 导演显然是很满意嘉宾们的这种状态,面上的笑意越深, 拍了拍手道:“目前我们所有的嘉宾都聚集在H市,除了各位之外,其他的四位嘉宾都分散在这座小镇四个不同的地方,接下来各位嘉宾可以自由去这四个地方任意寻找。” 裴望青皱了皱眉:“就只知道四个地方?没有别的线索。” 导演说:“俗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 各位想来也对自己的心动嘉宾有所了解,完全可以根据他们平日里的性格喜好,去判断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说白了,就是碰运气。 一群人都有些不耐烦,导演也不再啰嗦, 干脆利落地把四个地点公布出来。 一个著名的风景区,一个风情步行街,一个商业中心,还有一个海边。 几人皱眉琢磨半晌,周北枫率先开口,执指着步行街道:“我去这里。” 众人看了他一眼,也没跟他争,点过头之后周北枫就离开。 剩下的三个地方也不太好选,唯有一个商业中心,感觉最能跟蔺言挂上号…… 秦理抬头看了陆则一眼,率先选了商业中心。陆则闻言神色一顿,奇异的是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就只剩下两处地方,裴望青看着他:“陆神想去哪个地方?” 陆则沉默许久,抬手指了一处地方,十分笃定的开口:“海边。” · 虽是十一月,H市的温度却还保持在二三十度,穿着短袖都还有些受不了。尽管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没有了正午时的灼热,但依旧闷热。好在今日有风,海边带着潮湿气息的海风吹过,倒也觉一阵凉爽。 太阳高挂在半空中,在海面上反射出一道道璀璨的金光,颇觉刺眼。 陆则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的走着,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 导演说嘉宾就在这一片的海滩上,方圆两公里的范围内。至于穿什么衣服、具体在哪片地方,就要他自己去找了。 他环视一圈,索性是工作日,海边的人也不算太多,但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也是让人看花了眼。 陆则不知道蔺言穿的什么衣服,也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甚至就连他在不在海边,也都还是不确定的。 之所以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个地方,只是因为之前他们约会的时候,蔺言有提过一嘴有时间的时候想去海边玩玩。 就连陆则不知道,对方随口说的一句话,自己竟然会记得那么深。 一路走一路看,陆则发挥自己玩游戏时的绝佳视力,一个人一个人地搜过,时不时还停下来问问周围的人,以求获得一些线索: “小朋友,你有看到一个大哥哥吗?差不多跟我一样高、长得很好看的?” 小朋友摇了摇头,陆则一阵无奈,也只好继续站起身,四处寻找。 方圆两公里的地方,陆则从头走到尾,却始终没能发现熟悉的身影。 他折回去又找了一遍,依旧是一场空。 他有些无奈,看着海面上的太阳已经迫近西山,海水显得越发的晶莹璀璨,站在原地想了又想,按照玩游戏的思路来,节目组不可能让他们一直找不到人。 这个沙滩上又是人来人往,真的按寻常的找法再找一天都未必能找到,所以…… 陆则又看了一圈,目光逐渐锁定到那几件卖东西的小吃车,沉默了许久,提步过去。 沙滩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这样的小吃车,上面卖的吃的喝的应有尽有。陆则刚才目光一直锁定在游客上,倒是没注意这种小吃车。 再者,蔺言身边定然是跟的有节目组的摄影的,若真的在那人群中,有人举着摄影机肯定十分显眼,但陆则来回这一趟却没看到,只能说明是躲在有什么方便掩藏的地方。 周围场景空旷,能躲藏的就只有那些小吃车了。 一个一个搜罗过去,陆则害怕他们会做伪装,每张脸都看得无比认真,但走了几百米,却始终没有发现,反而是在看到了一家卖花的。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让人包了一束花,和蔺言第一次送他的一样,是束玫瑰。 陆则活了近十九年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双手捧着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 他轻咳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拿着玫瑰,继续一家店一家店的看过去。 小吃店、水果店、快餐店,和一家卖椰子的店—— 陆则脚步一顿,目光直直地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出于职业卫生还是别的什么问题,这一路走来,但凡是跟吃食有关的,工作人员大多是统一着装,还带着口罩。 正如这家小吃车上,只露出一双眉眼的男人眸光清润,对上他的目光,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也能听出来声音含笑。 他说:“先生,需要来一个椰子吗?” 陆则眸光不自觉柔软了许多,脸上也不由带上了一抹笑,他说:“不要椰子。” 他顿了顿,眸中笑意越浓:“要你可以吗?” 蔺言看着他片刻,也是忍不住笑了出声。他摘下口罩,说:“我刚刚看见你来来回回经过了两遍。” 陆则一挑眉:“好啊,你看到我了还不叫我?” 蔺言面上无奈:“节目组说了,只能你来找我,不能我主动去找你。” 他说着,脱下了身上统一的着装,打开后门离开小吃车,走到了陆则面前:“本来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呢。” 陆则歪了歪脑袋看着他,问:“那要是我一直没找到你呢?” 蔺言也学着他的样子偏了偏脑袋:“那就要看节目组忍不忍心放我们在这里待一晚上了。” 明明没什么好笑的,可陆则就是忍不住笑了。 蔺言低头,看着他手上的花,抬眸问道:“给我的?” 陆则装傻充愣:“什么?”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玫瑰,拉长了声音:“你说这个啊,这是刚才有人经过送给我的。” 蔺言神色微顿,看着他含笑的目光,道:“那么好啊?” 陆则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啊,我长得帅嘛。” 蔺言也跟着他点了点头,说:“的确。”他叹道:“不过可惜了。” 陆则:“可惜什么?” 蔺言转身,走到小吃车后面,没过一会又拿着一束花出来,状似遗憾道:“本来还说要把这束花送你的,现在看来你恐怕是拿不下了。” 他四处看了一眼,说:“那就只能……送给别人了。” 陆则开口:“不行。” 蔺言看他,陆则说:“送我的东西又要送给别人,不好吧蔺总。” 蔺言说:“你现在不是有了吗?还能拿得下?” 陆则想了想,道:“有个解决方法。” 蔺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陆则道:“这样,我这个给你,你的给我。” 他说着,把手里的花递了过去:“这样不就解决了?” 蔺言垂眸看了一眼,轻轻笑了声:“别人送你的,你给我,不太好吧?” 陆则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够了。” 蔺言看他,陆则耳根似乎有些泛红,小声说着:“就是给你买的。” 蔺言似有惊讶:“给我买的?” 陆则点了点头,蔺言又问:“什么意思啊陆神?” 陆则下巴不自觉微微抬了抬,慢慢道:“嗯……你给我送了那么多,我也总得……礼尚往来吧。” “礼尚往来?”蔺言慢慢念着那四个字,又问:“那要是我不送你了呢?” 陆则笑:“不好吧蔺总,说了要送别人的东西还能收回去啊?” 蔺言:“有什么不行呢?” 陆则看了他良久,才说:“那我求求你。” 蔺言轻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把上次未尽之言说了出口:“你怎么那么可爱。” 陆则似乎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蔺总,说一个男人可爱似乎不太好吧?” 蔺言看他:“不可以说吗?” 陆则对着他的目光良久,最终还是妥协道:“说说说。”他无奈道:“说就说呗。” 两人并肩在沙滩上走着,一人抱着一捧花,偏偏又都是外貌出众的,周围人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看过来。 陆则以往也都习惯这种目光,可偏偏今日,有蔺言在身边,他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已经五点多。 十一月的天,太阳这个时候也降到了海平面之下,只露出半张圆脸,笑嘻嘻的,给天边都染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绯意。 海边的人也少了许多。 两人一直没说话,只是并肩走在沙滩上,晚风带起海浪,一点点地漫上了沙滩,冲上了他们的脚上。 两人凑得很近,近到走动间彼此的胳膊相互碰撞,两只手背偶尔摩挲,轻微的,却又像是羽毛一样,挠在人的心里。 一下又一下。 陆则只装作看海边的风景,耳根却是不争气地红了。 他飞快地看了蔺言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陆则神色一顿,旋即有些僵硬地笑道:“节目组选的地方挺好的啊。” 蔺言嗯了一声,也不说话。 周围只能听到浪潮翻涌的细微声音。 两个人越走越近,手背的触碰越发频繁。 陆则看着海,看着太阳,看着海鸥。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又动,终是忍不住一般,轻轻勾了一下。 碰到了同样温热柔软的触感。 两个人都没看对方。 海鸥飞过,俯身从浅水的浪潮留下的馈赠中叼起了一个小螃蟹。 陆则的手又试探地碰上了他的手。 蔺言没有闪避。 于是,他先是一点点的,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没有感受到抗拒之后,又慢慢顺着他的手指往上滑,食指慢慢扣进他的掌心。 蔺言手掌似乎微微动了动,陆则又看了他一眼,手上慢慢收紧。 随后,将那只手牢牢地扣紧自己掌心中。 毫无缝隙。 第 141 章 回去的路上是蔺言自己开车, 陆则照旧坐在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向窗外。 气氛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 似乎有种、双方心知肚明的默契在。 回去之后林屿和周北枫已经在别墅了,裴望青和方连州和他们前后脚进门, 就还只剩下秦理和沈奚泽两个人。 于是他们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没过一会, 别墅外面有了些动静,是秦理和沈奚泽回来了。 依然沈奚泽面上强装冷静,但他惯来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是太好。 秦理跟在他身后,面上也是一贯的冷淡。 沈奚泽进来之后目光先落在裴望青身上一瞬, 随即又收回了目光,转而笑着道:“都来了?那导演, 我们是不是能进行下一阶段了?” 众人收回打量的目光,纷纷将目光落到对面的执行导演身上。导演适时出声:“恭喜各位成功汇合,接下来的七天六夜, 我们都会在这座小镇上度过。这栋别墅就是我们的根据地,但是因为别墅房间有限,所以只有四间空余的房间,大家需要两两一组,度过接下里的这段时间。” 导演这话一出,周围先是一阵沉寂。周北枫率先开口道:“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要住在一间房里?” 导演笑眯眯的点头:“是的。不过每间房间都有两张床, 也有单独的卫浴,各位完全可以放心。” 林屿闻言,悄悄看了眼周北枫,脸色忍不住红了红。陆则看了眼蔺言,抬手揉了揉耳朵。 导演环视一周, 笑道:“那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各位先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吧。八点的时候记得出来,节目组为大家准备了海鲜烧烤。” 导演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眼,也都磨磨蹭蹭的起身,各自去找自己的房间。 蔺言他们来得早,房间早就分配好了,此时陆则就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卧室很大,能宽敞的放下两张一米五的床,中间是两个床头柜,倒是有种酒店双人间的感觉了。 H市天气热,陆则带的衣服都是轻薄的,准备了一个行李箱就够了。他随意把行李箱扔到一边,问:“我睡哪张床?” 其实有一张床能明显看出睡过的痕迹,但陆则就只是想……说说话。 要不然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 蔺言指着另一张床说:“这个。” 陆则哦了一声,坐在了床边,又问:“导演是说咱们八点集合对吧?” 蔺言说了声是,看着他道:“现在时间还早,行李先拿出来,我帮你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陆则连忙拒绝,把自己箱子放平打开,随意地抓过一堆衣服塞到了旁边的衣柜里,也不带整理。 放进去的瞬间他又想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很邋遢,于是又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蔺言在旁边看得想笑。 陆则七手八脚胡乱收拾的同时,蔺言也没闲着。 他在整理他的花。 准确来说,是他和陆则两个人的花。 房间里不知哪来的一个瓷瓶,蔺言先把两束花都分开放好,又把花枝修剪齐整,一支一支妥善地放到花瓶里。 陆则收拾好东西就凑到他身边,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在看到花束的瞬间挑了挑眉:“好看。” 比他自己随意插的好看多了。 他问:“你学过插花?” 蔺言摇了摇头:“不过闲暇时候学过一些美术鉴赏,对这种审美类的东西也多少有些了解。” 陆则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又看着他捏着娇艳的花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目光落到他白皙修长的十指上,看着他分明的骨节和隐隐露出来的青色筋脉,又想到这双手握在手里的感觉—— 蔺言的动作忽的停了下来,陆则愣了愣,抬眸看去,就见蔺言眸光含笑地看着他:“那么喜欢?” 陆则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强撑着点了点头:“嗯。” 蔺言又问:“想学?” 陆则说:“你教我就学。” 蔺言忍不住笑,反过来问他:“那我要是不想教呢?” 陆则眼眸微眯:“过分了啊。” 蔺言说:“怎么呢?” 陆则目光微闪,无意般地往旁的地方看去,一边嘟囔着:“把人追到手就这么个态度,可见是不上心了,啧啧,渣男啊渣男……” 蔺言捏着花的动作一顿,旋即十分自然地把花插到瓶子里,擦了擦手,便道:“把人……追到手了?” 陆则无辜的看着他:“不是吗?” 蔺言歪着头反问:“是吗?”他眸中带着笑:“追到了吗?” 两人凑的很近,近到陆则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看到他眼眸中清晰倒映着的自己。 他呼吸不由窒了窒,目光从他的眼眸慢慢往下滑,落到他的鼻尖,最后顿在他的唇瓣上。 陆则又掀起眼睫,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陆则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却是忽地往前凑了凑,唇印上了他的唇。 一瞬而过。 蔺言愣住了。 陆则耳根通红,偏面上还是一副冷静泰然的模样:“蔺总觉得呢?” 他说着,就要往后退去,蔺言却蓦地伸出手,扣在了他的腰上,不让他动。 陆则对上他微沉的视线,喉咙不觉上下滚动。 蔺言扣在他腰间的手微微用力,陆则半推半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胸膛紧紧相贴,此时又衣衫单薄,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心脏跳动的动静。 砰砰,砰砰。 陆则扬了扬眉,色厉内荏:“干嘛?” “这话该我来问。”蔺言扣着他腰的手慢慢上滑,覆到了他的脑后:“陆神是在干嘛?” 陆则耳根有些烧红,偏又端的个理直气壮:“我亲我男朋友,有什么不行吗?” 蔺言沉眸看了他许久,忽地笑了,他低低念着那三个字:“男朋友……” 陆则心脏砰砰跳得极为厉害,只觉喉间也有些干涩。 蔺言扣着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低下头来,额头相贴。 他声音带着笑:“再亲一个。” 陆则看着他近在咫尺地面庞,呼吸顿了顿,强撑着道:“你让我亲我就亲?” 蔺言沉默了一瞬,旋即笑道:“没事,你不亲,我亲。” 陆则闻言蓦地瞪大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唇上就覆上一片柔软湿润的触感。 他睫毛狠狠一颤,对上他水般温润柔和的目光,慢慢就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蔺言面上装的淡定,实际上也不过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耳根早就红了一片,偏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只慢慢摩挲着,又想起从前看过的,鬼迷心窍一般,伸出舌尖碰了碰他。 陆则轻唔了一声,几乎瞬间就有学有样,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另一只手紧紧扣在他的脑后,舌尖探出,有模有样地舔过他的唇瓣,又无师自通地撬开了他的唇缝。 蔺言在人前素来都是温和体面的,鲜少有过失态的时候,如今却是脖颈微扬,眼眶微红,整个人都有些脆弱的无助,任由他汲取着自己的每一寸呼吸。 一旁的玫瑰花也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靡.艳的花瓣沾染了水痕,荼蘼妖冶。 不住过了多久,陆则这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开来,蔺言也是眼尾泛红,面红耳赤。 两人目光黏着,陆则看着他这幅面颊红润的模样,心下一动,低头又亲了亲他。 蔺言指尖不由再次攥上了他的衣服,睫毛轻颤着要阖上,却恍然见发现他只是单纯的亲了亲,并未有再深入的举措。 两人都慢慢冷静下来,陆则年纪轻,落在他腰间的手却已经微微用力,将人紧紧扣在了自己怀里。下巴微微扬起,落在他的脑袋上,亲昵地磨蹭。 “男朋友……”他喃喃开口。 蔺言也是忍不住眨了眨眼,无处安放的双手在空中犹豫了片刻,慢慢环住了他的腰,面上却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花还没弄好呢。” 陆则余光瞥过那一束玫瑰,说:“不弄了。” “不行啊。”蔺言慢慢说,“你送我的第一束花呢。” 陆则微微放开他,见他眉间似有笑意,顿了顿,又低头亲了亲他。 蔺言闷声笑出声,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脑袋往后靠了靠。陆则又说:“就一束花,以后再给你买。” 他说:“别弄它了,弄我吧,男朋友。” 蔺言手指紧了又松,对上少年满怀热烈情意的目光,到底是忍不住,又凑了上去。 嗯,玫瑰是香的。 周围的空气也是香的。 两人就这么亲了又亲,直到节目组的人来敲门说烧烤准备好了,他们这才放开彼此。 毕竟是没经验,接吻的时候难免磕磕碰碰,陆则垂眸看着他,就见他唇瓣红润得不像话,艳丽非常。 陆则抬手点了点他的唇瓣:“红了。” 蔺言舔了舔唇,便觉有些刺痛。想来是没破,但少年没个轻重,难免有些红肿。 他说:“拜谁所赐?” 陆则耳根泛红,嗡声开口:“我以后多练练就好。” 多练练…… 蔺言听了这话,也是一阵不好意思,只觉少年就罢了,自己比他年长许多,竟还如此&放纵。 实在不该。 他轻咳一声,道:“走了,外面都在等着呢。” 陆则乖乖地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 海边最不缺的就是海鲜,尤其是刚捕捞出来的,又大又新鲜。节目组就近买了一堆海鲜,在别墅顶楼天台上设了烧烤架,各色食材应有尽有,还特意请了厨师,嘉宾们也可以自己动手。 已经是十一月,H市昼夜温差比较大,白天还是短袖短裤,晚上就得套上个外套。 陆则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来的差不多,烧烤的烟气缭绕,热闹非凡。在病一阵风吹过,更觉神清气爽,尽管是晚上,但天台的灯一开,同白日里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们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陆则乖乖地去拿了烧烤过来,放到蔺言面前。 蔺言看了他一眼,就见少年眉眼浮动着清晰的笑,以及面对自己时、璀璨的光芒。 他心下软了又软,接过他拿来的烧烤,低头吃了起来。 他们这边的氛围到底没能瞒住胖猪,沈奚泽看了一眼,呦呦呦地闹腾了起来,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陆则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面上却还是一贯不好招惹的模样,扬了扬眉:“怎么了?” 沈奚泽嘻嘻笑着:“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最不可能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沈奚泽看着,也不免有些感慨。 众人三三两两地打闹着,他惯来是个爱玩闹的性子,此时也能轻而易举和大家打成一团。一时之间天台上无比热闹。 厨师烧烤烤了一盘又一盘,到最后许是念着机会难得,他们竟然喝起了酒,虽然只是啤酒,但也难掩氛围的热烈。 一群或大或小的男人聚在一起,在这一刻仿佛抛却了节目的种种,只是单纯的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陆则也喝了两瓶酒,酒不醉人,但或许是这种场景实在太难得,吃着烧烤,吹着海风,仰头还能看见Z市看不见的满天繁星,一时也是有些醉了,靠在蔺言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烧烤,还不忘投喂给蔺言。 蔺言无奈失笑,看着他的目光却温柔无比,只留一旁的沈奚泽看着他们,又看着林屿和周北枫,神色间隐隐有些艳羡。 不知过了多久,晚风有些凉了,众人这才闹着回去。陆则和蔺言走在一起,甫一关上房门,陆则便把人压在了门上,垂眸看着他。 卧室的灯没开,只能就着月光洒进的余晖,勉强看清彼此的神色。 “怎么了?”蔺言温声问他。 陆则身上沾了酒意,放在平时他很讨厌,但此时此刻,在这个人身上,他却生不起一丝的厌恶。 他低垂着眸,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低哑:“我想亲你。” 蔺言一怔,旋即笑着,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窗外月光莹亮,繁星璀璨。 · 两人确定了关系,自是不会加以掩藏。同行的嘉宾们都看了出来,更别说是火眼金睛的导演组。 但无奈这是个恋综,节目还没结束,导演只能苦哈哈地找上门来,示意他们在有镜头的时候不要做出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毕竟他们还有个最终告白的环节,在这之前观众磕归他们磕,但要真的一早就确定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陆则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好歹也是在这档节目上认识了蔺言并确定了关系,这点面子还是愿意给的。索性只按照往常的相处模式,至于剩下的亲密举动,全都放在了他们的卧室内。 海边生活的七天六夜,模式同之前的两周截然不同,导演组是铆足了劲,日日都有行程安排,营造出了一种极为紧凑的约会氛围,让嘉宾脸红心跳,也让观众尖叫连连。莫说是陆则他们这种本就心意相同的,便是真的是是陌生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只怕也要好感倍增。 这几日的功夫几乎没一日空闲,或是登高爬山,或是随船海钓,更有一系列诸如摩托艇、飞板的项目刺激人心。 H市白天气温本就暖和,他们来的这几天更是天公作美,一连几日都是大晴天,一个个俊美的男子自海水中腾空而起,单薄的上衣早就被水浸了个湿透,紧紧贴在那结实有力的身躯上,隐隐可见八块腹肌…… 守在直播间前的观众们一个个都在舔屏,唯有陆则脸色难看,在蔺言上岸的瞬间就拿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让直播间观众大呼磕到了的同时,也让沈奚泽他们嘲笑不已。 蔺言挑了挑眉:“不高兴?” 他今日一身白色T恤,布料自然算不得多厚实,此时被水打透,紧紧贴在身上,胸前那若隐若现的两点也是隐约可见。陆则撇了撇嘴,道:“别人也就算了……可还有人对你虎视眈眈呢。”说的自然是秦理。 蔺言闻言不免觉得好笑,但也乐于见到他这副小心眼的模样,便也听话地把外套披在身上。 好在节目组也知道分寸,担心大家身上一直湿着不好,项目玩完之后就组织大家回了去,催促他们赶紧去换衣服。 卧室里只有一间浴室,偏偏两个人身上都湿了,陆则推辞着让蔺言先洗,蔺言拿了换洗的衣服,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却是道:“不然一块。” 陆则抬眸看着他。 这段时间两人自是亲近,牵手拥抱接吻,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恨不得一直黏在一起。但也不知道是陆则年纪尚轻不懂事还是顾忌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便也仅限于亲吻,偶尔有些失态,也从没逾越到下半身去。 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zuohua 全文完 节目组的七天六夜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周四,是这档节目的收官之日,也是嘉宾们正式告白的日子。 一大早,被叫起来的时候陆则还赖在蔺言的床上, 神色困顿。 自从上次互帮互助后, 两人关系突飞猛进, 陆则更是厚着脸皮要和蔺言挤在一起,两张床也被他们并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三米宽的超大床,没事的时候整日整夜凑在一起,好不黏糊。 睡觉的时候更是如此, 陆则跟个八爪鱼似的,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搂到怀里, 还是蔺言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耐心哄着把人叫醒。 陆则一手环住他的脖颈,脑袋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 哼哼唧唧的,显然是没睡好。 蔺言道:“今天最后一天,之后就等能回去了,再坚持一下。” 蔺言好说歹说,陆则这才勉勉强强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蔺言站在床边, 褪下了睡衣,更换今天出去的衣服,陆则迷迷瞪瞪睁开眼,看着他清瘦又不失力量感的背脊,眸色慢慢清明, 半跪在床上,从后面楼住了他,低头在他脖颈处亲了亲。 蔺言有些痒,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赶紧起来吧,外面应该都在等着了。” 陆则又埋在他身后深吸了一口,这才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等两人磨磨蹭蹭出了门,外面的众人果然都已经开始吃饭了。他们两个轻车熟路地找了位置做好,听着导演说:“首先恭喜大家,咱们的《二十一日》已经正式步入尾声,今天过后,本档节目就要正式收官了!” “然后今天作为咱们节目的最后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战,承担着给我们这二十一天的相处画上一个尾声的重任!也关系着各位能不能得到自己心动嘉宾的回应!”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来宣布一下今天的行程。” “今天的任务非常简单,大家照旧是两两一组,在我们这座小镇上,随机选择一处地点,进行你们的最终告白。”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导演似乎知道他们想问什么,笑道:“关于最终告白,节目组不会插手,你们想怎么告白、想在什么地方告白都可以。只要你们记住,这可能会是你们人生中极为难忘的一段经历,也希望大家都能以最为认真而热烈的态度,对待这一场告白。” 若说之前还没有感觉,但导演这话一出,众人才真切的意识到:啊,这个节目是真的要结束了。 陪伴了他们半个多月的节目组,那么多的同伴和工作人员,就要在今天结束了。 导演环视一周,放缓了语调:“那么现在,大家就可以自己约自己的告白对象、选定告白地点了。” 导演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别墅内也有些寂静。最后还是周北枫先站了起来,爽朗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先给大家打个样了。” 众人皆是面上含笑地看过去,林屿脸色有些泛红,明显不好意思。 周北枫半弯下身,伸出手,眸光柔和地看着林屿:“林先生,能邀您出去约会吗?” 饶是相处二十来天,对彼此早已习惯,林屿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脸红。他眉眼微弯,将手递到他的掌心内,轻声道:“是我的荣幸。” 第一组约会对象就这么组成。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蔺言正要起身,一旁的陆则却忽然站了起来,垂眸看着他,伸出手道:“蔺总,外面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蔺言看着他,明显有些惊讶,旋即笑着站起身,将手放了上去:“好啊。” 这个时候正在直播,弹幕里见状一片嗷嗷叫好: 【我是真的没想到!就这个狗!竟然真的能在恋综里找到对象!】 【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我磕的cp竟然成真了!】 弹幕里一片热闹,两人只手牵着手往外走去,丝毫不管别人的视线。 今天的天气的确不错,二十来度的样子,不冷也不热。 别墅就在海边,两人就沿着海平线慢慢走着,蔺言问他:“想去哪?” 陆则往远方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他,道:“那边有个摩天轮。” 蔺言看他,陆则笑:“要不要去坐坐?” 蔺言说:“好啊。” 于是两人就那么漫步到了摩天轮下。 他们在的小镇人流量不算太多,再加上现在是工作日,来往的人更是少,他们顺理成章地就到了摩天轮入口处。 关上舱门,两人面对面而坐,摩天轮慢慢启动,逐渐升空。 摄影小哥没进来,却是放了个随身摄像,倒也便利。 两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慢慢开始谈论了起来,再说剩下的四人里会怎么组队,再说周北枫他们会不会像我们这样敷衍,随意找了个摩天轮就当约会的地点…… 摩天轮一圈下来二十分钟左右,在第十分钟的时候,他们达到了顶峰。 陆则忽然沉默了下来。 蔺言抬眸望去,就见他忽地笑了笑,问道:“蔺总,接吻吗?” 蔺言也跟着笑:“接啊。” 于是陆则就凑了过去,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和蔺言接了个极尽缠绵温柔的吻,也不管手机前的观众怎么嚎叫,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不过过了多久,两人才将将分开,陆则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在往下降,离最高处有了些距离。 他忽然问蔺言:“蔺总听没听说过摩天轮有个传说?” “嗯?”蔺言说:“什么传说。” 陆则想了想,忽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轻咳了一声,强装镇定道:“就是说若是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情侣一辈子都能在一起。” 蔺言眉头微微动了动,陆则说:“是不是很幼稚?” 蔺言也忍不住笑:“是。” 陆则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眉目清润的面容,忽地道:“我爱你。” 蔺言一愣,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蔺言,我爱你。” 既然是告白日,那就正正经经要有个告白。 追求不追求是他们之间的情趣,但该给蔺言告白与承诺,陆则一点都不会少。 蔺言眨了眨眼,许久过后,才慢慢地、慢慢地浮现一抹笑。 他说:“我也爱你。” 远方是渺茫无际的海面,天上是一碧如洗的蓝天。 澄净而又清澈,一如面前的人。 · 节目组最后吃了散伙饭,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节目组早已定好了机票,一行数人上了飞机,到了Z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到了这里节目就已经全部结束,饶是大家再有不舍,也不得不分开。 沈奚泽挥了挥手,道:“以后在我的咖啡店也好,在周哥的餐厅也好,大家一定要多聚聚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以后多多来往啊!” 众人纷纷应好,到了最后,也都是有些不舍得分开,各回各家。 陆则本应该回他们基地的。 但是,这不是,那个,有对象了嘛。 所以在蔺言提出要不要去他家里坐坐地时候,他果断就答应了。 嘿嘿。 蔺言的家是在市中心的一套别墅区内,来之前有专门司机来接,回去后就见屋里灯火通明,进去一看,饭菜都已经准备妥当,放在餐厅的餐桌上,客厅内香气弥漫。 一股……家的感觉。 蔺言先进了屋,给他拿了双拖鞋出来,道:“新的,没人穿过。” 陆则踩进去一试,惊讶地发现大小竟然刚刚好。他看着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蔺言笑:“早在回来之前,就让助理准备了一份。除了拖鞋,还有睡衣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这里都有。” 陆则脚步一顿,笑着开口:“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留下来啊?” “早晚有一天嘛,早做打算。”蔺言回头看他:“还是说陆神今天要走?” 陆则偏了偏脑袋,眼睛转了转:“那……就要看你表现喽。” 蔺言十分上道:“求你。” 陆则噗嗤一笑:“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诚意啊?” 蔺言说:“我是跟你学的。” 陆则当即道:“好吧,诚意还是挺足的。” 蔺言忍不住笑。 两人依次坐到餐桌旁,陆则尝了一口菜,赞道:“味道不错。” 蔺言就说:“喜欢就常来,以后天天让阿姨给你做。” 陆则假装矜持:“这多不好意思啊。” 蔺言说:“男朋友家,不用不好意思。” 陆则很喜欢男朋友这个词,干脆道:“那谢谢男朋友了。” 蔺言看他,陆则冲他笑。 他们好像一直都在笑,但没办法,谁让高兴呢? 饭吃了没一会,蔺言忽然问:“要不要喝点酒?” “喝酒干什么?”陆则问:“要干坏事吗?” 蔺言本只是想增添点氛围,听到这话动作却是一顿。 他抬头看他,陆则脸色有些红。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骚话,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此场合,就他们两个人,又正在热恋期。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蔺言问他:“要做吗?” 陆则清了清嗓子,矜持道:“不好吧?” 蔺言问:“哪里不好?” 陆则心砰砰跳的很慌,他咽了口唾沫,道:“回来的这么匆忙,没准备东西……吧。”他声音渐小。 蔺言说:“可以叫外卖。” 陆则耳廓红了,细细一看,蔺言也不似面上那般冷静,白皙的脖颈上红艳艳的,在这种场合下格外引人遐想。 两个都是正当壮年,血气方刚,之前是因为在录节目,到底不合适,但现在已经回了家…… 那就—— “做呗。” 陆则小声说。 于是,这顿晚饭的后半程吃得颇有些没滋没味儿。 吃完饭之后,两人心不在焉地出去散了会儿步,回来没过一会,外卖员就来了。 一个药房的袋子。 蔺言十分冷静地上前接了过去,陆则往里面瞟了一眼,反而有些烧得慌。 呼! 冷静。 接下来就是洗澡了。 事先说明一下,别墅很大,浴室也不止一个。 但陆则偏要蔺言先去洗,自己在外面等着。 那在蔺言洗澡的过程中他都拿着手机在看些什么,嗯…… 那就不好说了。 正如接下来的夜晚,也是一样的难以明言。 只能听见隐隐约约溢出来的声音:“……你轻点……” “我在找……你别动——” “嘶,你别咬我啊!” 噫~月亮都羞红了耳朵。 · 节目录制结束,两人的交往方式也有了不同。 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同于录制节目时的清闲,回来后他们都要忙于工作。蔺言之前为了参加节目堆了半个月的工作,回来之后自是得加紧处理完。陆则的休假也结束,开始日复一日的训练任务。 如此一来,两个人都忙了起来,平时工作地点又相隔甚远,开车都得近一个小时,再加上电竞选手的职业特性,一时之间,两人要见一面竟都不容易。 平常只能网上聊天,偶尔蔺言有时间了过来找他,或者是陆则赶着周末两天去见他。明明是同地,却弄得跟异地恋似的。 可尽管是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春季赛常规赛马上就要开始,陆则每天忙着打比赛,能空出来的时间更少。 甚至就连他十九岁的生日,蔺言本打算好好给他庆祝,也因为赛程耽搁不得不放弃。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今日难得休息,陆则巴巴地就跑了过来,两人一通约会吃饭,晚上在床上又是一通缠绵。蔺言抱着他,忽地问:“我在这边还有一套空的别墅,你们战队搬过来怎么样?” “嗯?”陆则十分惊讶:“怎么忽然这么说?” “不是忽然。”蔺言道:“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 他看着他说:“你去打比赛的时候就算了,可平常的时候咱们两个也都分处两地,见面也不方便,一个星期也未必能见到一次。如果你搬过来,哪怕忙,但平时过来吃个饭、饭后散个步的时间总是有的。” 他问:“你不想我吗?” 陆则当然是想的,以前自己孤家寡人无所谓,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对象,那成天见不到也抱不着算怎么回事。 只是…… “我们基地在南城已经好多年了,若是贸然搬动……” 蔺言说:“基地之所以在哪里,是因为远离市中心,租金相对要低许多。只要你同意,你们俱乐部老板那边我去说,想来比起市郊,市中心点外卖出去玩也更方便一些,你的队友应该没意见的。” 蔺言想的周到,他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只不过…… 他靠在他怀里嘟囔着:“怎么我觉得我像是个小白脸,一直在靠你养着……”甚至在这段感情里,也都是蔺言付出的要更多一些。 平时去找他,迁就他的职业,耐心安慰他……陆则自认,蔺言真是给足了十分的体贴。 蔺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比你年长那么多,本就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陆则嘀咕道:“那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因为他年长,什么事都要他承担更多的话,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蔺言道:“感情里哪有什么公不公平?我喜欢你,自然是愿意为你付出的。”他顿了顿:“不必多想。” 陆则沉默了许久,才紧紧抱了抱他,道:“你再等我两年。” 陆则如今十九岁,正是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这个时候别说他自己,就是为了战队、为了队友,他也不可能轻易退役。 再等两年、再等两年。 · 有蔺言开口,基地能换个地理位置更好的地方,且价格也不比之前高,老板们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于是EW战队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搬了过来,陆则也终于和他凑到了一起。 甚至为了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陆则一改往日的作息,每日早睡早起,和蔺言一起去晨跑锻炼,偶尔还会送他去公司。晚上回来后两人一起吃饭、散步,日子过得到也快活。 转眼间三年时间过去,这一年陆则二十二岁,在职业选手中已经不算年轻。这三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有两位队友退了下去,又有新生力量补了上来,EW战队的状态也是起起伏伏,头一年因为人员变动较大,无缘全球总决赛前三;第二年慢慢磨合出来之后,摘得了亚军的桂冠;第三年的时候,也是陆则二十二岁这一年,EW战队全员状态良好,陆则率队,再次取得了冠军的荣耀。 光芒璀璨的颁奖台上,青年手持奖杯,一如当年的意气风发。他目光落在观众席,似是看到了什么人,唇角的笑容愈深,最后抬手抛了个飞吻出去,引来观众席一片尖叫。 摄像机适时给到蔺言的位置,见他眉眼温和,眸色纵容,观众的高呼声越发高涨。 当年那档综艺播出之后,电竞圈的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陆神和蔺氏集团总裁走到了一起。这几年来一直有人说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感情一如既往。 颁奖典礼结束,蔺言被引着进入后台,其他的队友都在闹腾,陆则却是一手持奖杯,一手插在兜里,斜靠在门边,面含笑意等着他。 “恭喜。”蔺言说出了第一句话,陆则冲他笑:“手伸出来。” 蔺言本以为他是要把奖杯给自己,却不料他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拿出一枚晶莹璀璨的小东西,单膝跪在地上。 他笑着开口:“结婚吗?蔺先生?” 蔺言看着那枚简约大方的戒指,又将目光地落在陆则脸上,怔愣了许久,才笑着说:“结,陆先生。” 队友的欢呼已经成了背景音乐,陆则慢慢起身,将戒指套入他的指尖,笑道:“戒指戴上了,人就被我套牢了,这辈子都怕跑不掉了。” 蔺言低头看着那枚戒指,眉眼柔和异常。 他想,早就被你套牢了,哪里跑得掉呢? · 总决赛过后,陆则就宣布了退役。不仅仅是因为想陪蔺言,更多的是职业选手或多或少都有些职业病,哪怕这几年蔺言给他找了专业的理疗师随时待命,却也是难以避免。 他入行得早,每日训练时长在那,职业病虽不及旁人严重,但偶尔手腕也会一阵刺痛,目前虽然不是特别影响,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正好现在队里的新生力量也都接了上来,队长人选他也物色了个技术心态都不错的,再多加磨炼,也能撑起EW的旗子。 而陆则自己,则是用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将蔺言那套别墅买了下来,以供基地用途。蔺言原本想直接送给他,陆则好说还说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喜欢归喜欢,但陆则毕竟也是男人,不想只让蔺言一昧的付出。 退役之后他就选择留在EW当教练,又在直播平台签了合同,工作自由不说,空闲时间比之以往也多了许多。偶尔打打游戏直直播,平常没事就跑到蔺言公司,或是单纯陪他,或是带着家里阿姨烧的饭监督他吃饭,毕竟他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自己,之前甚至还闹出过胃病。 有时候实在没事,陆则还会让他教自己投资,这几年下来,他本身天资聪颖,又有个大佬在一旁护航,倒是也赚了不少。 退役第二年,因为都是新成员,难免有些扛不住大旗,这一年的EW可谓输得惨烈,外面粉丝都在骂EW离了陆则就不行了,连带着选手的心态也有些崩。 陆则没说什么,只是用这几年攒的钱,直接把整个EW战队买了下来。 是的,买了下来。 EW新老成员闻言无疑都疯狂了起来,但也是这种举措,给那些新队员一针有力的强心剂! 陆则都对他们这么有信心?他们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再一年,EW成功夺冠,消息传出,振奋不已! 陆则和蔺言站在领奖台旁,看着那群浑身光芒璀璨的少年,皆是不由对视而笑。 陆则问:“我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蔺言问他,低低开口:“你比他们要更优秀。” · 新一代的神已经崛起,而旧的神却没有被人遗忘,这些年陆则时不时地直播,粉丝们一直在关注,偶尔也能在他的镜头中看见蔺言出镜。 最开始还有人说他们两个长久不了,可一年,两年,三年…… 许许多多年过去,看着他们一日甜过一日,黑子们也不得不放弃,感叹着谁都没想到这段看起来不靠谱的感情,竟然能持续那么长时间。 一直到两人白发苍苍,他们的感情还让人津津乐道。 …… 【数据整理中……】 【恭喜宿主,小世界17539任务圆满完成,任务评价S级……】 伴随着系统的嘟嘟音,两人先后睁开眼睛。 熟悉的任务舱,面前也是熟悉的人, 在任务世界过了一世,再次看到彼此年轻时的样子,竟是有些恍如隔世,随即又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任务室的门被推开,周组长走进一看,啧啧感叹:“又是个S级,我说你们两位也别回去了,干脆就留在我们攻略组得了。” 陆则闻言笑道:“我再不回去,只怕我们部长就要亲自过来逮人了。” 联系终端上已有不少消息,都是打脸部部长催促回来的信息,像是生怕他被拐跑了。 周组长闻言摇了摇头,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太现实,只叹了口气:“行吧。两位是要接着完成任务,还是要先休息休息?” 陆则拉着蔺言站起身来:“打脸部那边还有事情,恐怕是没时间了。” 蔺言也道:“多谢周组长招待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 他们任务完成得如此出色,周组长自是欢迎,笑道:“好说好说,那两位慢走。” 双方道别过后,陆则和蔺言并肩离开,周组长看着他们的背影,只听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蔺组长似乎格外喜欢当我哥哥?” “有吗?” “没有吗?那要不我回去问问周组长,看看这两次匹配的世界是不是真的随机的?” “……走都走了,还回去打扰人家干嘛?” “那好说,你叫我声哥哥。” “我年岁比你长……” “年岁又怎么了?叫哥哥又不影响。” “不成……” “无妨,时间且长,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呢……”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小,周组长听了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小情侣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