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奇葩夫妻》 第1章 第1章 八月十五的琼玉村，家家户户都坐在院子中，吃着月饼，赏着高挂天空中的圆月，讲着自家和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 今天大家说的都是同一件事，那个楚莺莺，今天落水被于瀚文给救了！不仅如此，两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抱在一起，被很多人看到了呢！ 琼玉村中的姑娘中，楚莺莺是顶顶有名的。 这名声嘛，一是来源于楚莺莺的美貌，楚莺莺生就一张妩媚脸，大大的丹凤眼，琼鼻玉貌，眉不点而翠，唇不点而红，打小便是个勾魂摄魄的美人。因此村里的小伙子们见到楚莺莺，总是要忍不住多瞧上几眼的，然而大娘们，则是防火防盗防莺莺，生怕自家的儿子被她给勾走了，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楚莺莺对小伙子，是没那个心思的。 村里谁不知道，楚莺莺整日里都忙着跟弟弟妹妹争这抢那的，闹得楚家鸡飞狗跳，足有十年之久了吧，这则是楚莺莺出名的另外一个原因了。 村子里谁家的姐姐不是贤惠又良善，上体恤父母辛劳，帮忙分担家务，下怜爱幼小，带着弟妹。唯有楚莺莺不同，一旦弟弟妹妹有的东西她没有，上可到村委会告状说父亲和继母虐待她，下可坐到村口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说大家都欺负她没妈，弄得楚家两口子是苦不堪言。 “不是我说啊，楚莺莺作为姐姐，就该让着弟弟妹妹嘛，这像什么样子！” “谁说不是呢，自古以来都是大的让着小的，偏偏她不，这楚莺莺的底子就是歪的。” “我家姑娘跟她是同学，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离楚莺莺远点，别跟着学的那么自私，做姐姐的，就要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每家院子里传来的话语各不相同，却都充满了鄙夷和不满，仿佛楚莺莺是什么脏东西，唯恐沾了她会脏了自家人。 除此之外，村民们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那是因为等着看好戏的缘故：天煞孤星于瀚文碰上懒惰自私的楚莺莺，接下来可是有好戏看咯！ 楚莺莺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心和急切，一眼便能看分明。 见她睁开眼睛，楚芊芊挤出两滴泪来，啜泣道：“姐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脑海中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让楚莺莺的太阳穴两侧涌起一股不适，耳边是楚芊芊带着哭腔、絮絮叨叨的话语。 “姐姐，那个于瀚文，可是克死了两任未婚妻的，你可千万不能因为落水跟他抱在一起了，就跟他订亲啊。” 于瀚文？？？ 听到这个名字，楚莺莺本能地停下了接收脑海中的记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楚芊芊看到她呆愣的表情，心中不免得意，她这个姐姐，一如既往地好糊弄。 得意片刻之后，楚芊芊迅速地调整好表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呢，不仅如此，不知是不是于瀚文上过战场的原因，那一身的肃杀之气，可是要吓死人的。” 楚莺莺竖起了耳朵，认真听起来，虽然还没弄清楚情况，但骤然听到自家公司老总的秘辛，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就被楚芊芊的话语牵走了。 她全神贯注的模样让楚芊芊内心的满足感达到顶峰，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若不是已经克死两个未婚妻了，以他的条件，怎么也不可能拖到二十五了还没对象，命可真硬，肯定也不是个会疼人的，村里的姑娘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呢。” 原来香饽饽于总年轻的时候这么不受人待见，楚莺莺不禁觉得好笑，谁能想到让整个公司的女孩们心猿意马、想尽各种办法接近的于总，现在被村里的姑娘们避之不及呢。 不过，要是村里的这些人知道于瀚文后面会达到的成就，只怕他们比公司的女孩们还会更加热切一些。 “所以啊，姐姐你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听爸妈的话，他们总是不会害你，是为了你好的。” 或许是见楚莺莺一直在认真听她说话间，楚芊芊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真实的目的透露出一点苗头。 而听到这句话的楚莺莺也终于回过神来，略带审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装模作样半天的“妹妹”。 楚莺莺并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相反，她原本已经活了三十个年头了。早已从青涩走向成熟，也从职场新人变成了区域经理，身体和脸都和原来一样，周身沉稳的气质和凤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却怎么也挡不住，她轻易地看穿了眼前这个人的目的。 因此楚芊芊迎上她审视的眼神，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恐惧。从前无论楚莺莺怎么个闹法，楚芊芊是半点不放在眼里的，总归是一眼就能看出楚莺莺的想法，给点甜头她就会变消停，然而现在，楚芊芊看不懂她了。 好在楚莺莺很快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异样的光芒，身体也放松下来，语气慵懒地说：“我知道了，好累啊，头也疼。我先睡一觉吧，你们先别吵我，等我休息好了再说。” 她懒懒的样子，倒是跟从前有些像，且楚莺莺难得服软，楚芊芊自以为糊弄住了她，心中高兴，也就没在意她刚才的反常，有些雀跃地走出了楚莺莺的房间。 一出门，就拐向另一边爸妈的房间，她要将姐姐难得温顺一回的好消息告诉爸妈，让他们安心，好顺利地把姐姐嫁出去。 脑海中的记忆继续猛烈地输送着，楚莺莺吃痛地蹙起眉头，闭上眼，双手轻轻地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些疼痛。 当楚莺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一片清明，她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想到她竟然回到了八十年代，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是琼玉村中有名的、懒惰又自私的奇葩。 楚莺莺的母亲十二年前就去世了，她还有个哥哥，早早地去从军了，兄妹两人这些年见面的机会不多。 父亲楚乐邦在妻子去世后很快就跟同村的柳英慧结婚了，两个人三年抱两，楚莺莺因此多了楚芊芊这个妹妹和一个叫楚曜的弟弟。 原身的记忆里多是跟弟弟妹妹争抢东西的画面，争抢完之后，就是父亲的斥责和继母的冷脸。楚莺莺觉得有点奇怪，这人怎么对抢东西如此执着，仿佛被人下了蛊一般。 按照楚莺莺的性格，若是遭遇原身的这种情况，必然是选择暂时蛰伏，积蓄力量，等足够强大之后，从泥潭之中彻底抽身。 事实上，前世的楚莺莺确实是这么做的。她出生在中部地区的城市双职工家庭，家中只有一个姐姐和弟弟，不是重组家庭却有着同样的处境：姐姐是必须让着弟弟，并且为弟弟牺牲的，家中所有资源都属于弟弟。 楚莺莺顺从了十几年，巧妙地跟父母周旋着，得以贷款上了大学。不等楚莺莺大学毕业，大姐被父母嫁给了一个大龄离异带娃的油腻中年男人，借此收取的大额彩礼拿来给弟弟买了房。 为了不重复大姐的命运，楚莺莺大学期间拼命做兼职攒钱，终于在大学毕业后彻底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除了给家里赡养费之外，楚莺莺再也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也许是因为她按时给钱的行为，也没有一个家人主动跟她联系。 楚莺莺就这样，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孤单地行走了十几年，她对于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从未后悔。 她现在来到这里，也不知原来的自己怎么样了，是死了吗？需要多久，才会有人在房子里发现她去世了呢？ 在床上辗转了一下，楚莺莺锁骨的地方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了一下。她从胸前摸出一条银色雕刻着繁复芍药花纹的心形盒子项链，这项链看起来做工就不俗，沿着缝隙打开，里面放着一张黑白的美人照。 照片中的人是原身的母亲叶欣雨，鹅蛋脸，一双丹凤眼和楚莺莺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眼中的眸光过分温柔，既不像原身总带着戾气，也不像楚莺莺，总是带着点狡黠、精明以及捉摸不透。 楚莺莺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叶欣雨去世前拉着小莺莺的手说：“莺莺，如果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他们有的东西你没有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争取，哪怕是去抢，好吗？” 那时的叶欣雨脸色很苍白，鹅蛋脸已经瘦得显了颊骨，唯有凤眸中的温柔不曾比黑白照片中减少分毫。她弯着嘴角对小莺莺说：“妈妈给你留了足够的东西，够你长大、嫁人，所以你一点也不用委屈自己。” “莺莺，也许这样做，会有很多人不喜欢你，但没关系，妈妈永远爱你。” 竟然是这样吗？ 楚莺莺刚才的猜测中，原身的执念可能是来源于嫉妒、来源于家庭的不幸，唯独没有想到，一切皆是来自一个母亲对于女儿深沉又无奈的爱。 叶欣雨知道自己去世后女儿的生存会很艰难，所以最温柔的人教给了女儿最野蛮的生存方式：抢。 楚莺莺突然就觉得，去争去抢或许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自己前世的前十几年过得太憋屈了。 不如，这次换一种活法？ 第2章 第2章 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落了水有些虚弱的缘故，一向浅眠的楚莺莺难得沉沉地睡了一觉，但早起的生物钟还在，加上村子里的鸡叫的格外响亮，听到鸡叫的第一声，楚莺莺就睁开了眼睛。 伸了个懒腰后楚莺莺利落地起身，换衣服，接着走到镜子前整理头发。她前世一直留的是短发，现在却有了一头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软软的摸着手感很不错。略微一思索，楚莺莺没有像原身那样辫两根麻花辫，而是用一根鹅黄色的发带将长发挽起绑了个简单的发型。 镜子里倒映的是楚莺莺惊艳的面容，可惜原身每日里总是怒气冲冲的，使得这份美貌都折损了不少，如今里面换了个芯子，这张本就好看的脸就更加夺目了。 楚莺莺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这张脸跟她前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楚莺莺前世的青春都用来读书和兼职打工挣钱了，忙得镜子都没照过几次，更是连照片也没留下一张，她对自己十八岁的样子，是没有一点记忆的。 如今看着这张青涩鲜嫩的脸，新奇的很。 欣赏完自己年轻的脸之后，楚莺莺走出房间，按照原身的习惯，应该是去厨房帮忙做一家人的早饭。 楚莺莺就觉得，村里那些关于原身懒惰、自私的传言，是不太符合事实的。 记忆中原身家务活没少干，可她干的再多，只要跟弟妹抢东西这一条，就足够让家里和村里的人一致对她不满了，毕竟楚莺莺太不符合他们对于长姐如母的期望。 不过嘛，楚莺莺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觉得自己既担了懒惰的名头，干脆就不做那些勤快的事情。 嗯，要做个表里如一的人。 于是楚莺莺拉开桌子前的板凳，往那一坐，等着开饭。正在厨房忙活的柳英慧见到她反常的行为，下意识皱了眉，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又将心中那股不满压下。 天彻底亮堂起来的时候，楚乐邦、楚芊芊和楚曜一个接一个地从房间走出来，看到大大方方坐在桌前等饭吃的楚莺莺，全都愣住了。 因为怀着和柳英慧同样的心思，楚乐邦和楚芊芊虽然多看了她几眼，却没说什么。 楚曜年纪小，心思便藏不住，不满地对她说：“楚莺莺！你怎么能坐在这等饭吃呢，你怎么这么懒啊！” 他们三姐弟，只有楚芊芊会叫楚莺莺一声姐姐，不过总是带着三分虚伪，七分假意。楚莺莺和楚曜，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两人脾气也一样的火爆，总是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开战。 楚曜都做好跟楚莺莺吵一架的准备了，却见楚莺莺朝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看得楚曜当场石化，不由自主地僵硬了。 他第一次发现楚莺莺笑起来很好看！ 他怎么能觉得楚莺莺好看，大家都说楚芊芊比较好看的！ 楚莺莺完全没管楚曜的各种心理活动，温和地对他说：“我一直都被你们说懒啊，懒人坐在这等饭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嘛？” 她平静温和的样子让楚乐邦心头一跳，脸色黑的都要滴出墨水来了，往日楚莺莺混账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但这副样子让楚乐邦格外地不舒服。 楚乐邦依稀能从这张脸上看到过世前妻的样子，虽温柔，却总能让他一败涂地，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地冲楚莺莺发火。 生怕他朝楚莺莺发火后将昨晚商量好的事情弄糟，楚芊芊赶紧开口：“爸，您先洗漱吧，我去帮妈的忙，饭很快就会好的。” 楚乐邦瞪了楚莺莺一眼，最终还是忍下怒火，朝卫生间走去。 他们今天的容忍度太高，楚莺莺忍不住挑了挑眉，好奇中掺杂着些许趣味，看来这家人是憋了大招等着她。 如今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能吃得饱饭，在吃饭这一块也不如前些年吝啬，因此楚家的早餐除了粟米粥之外每个人还有一个白面馒头，加上清炒的青菜和萝卜，可以说得上是丰盛。 楚莺莺安静地小口小口吃着馒头，等着他们开口。 直到早饭吃完，柳英慧才开口说：“莺莺啊，昨天发生的事情，对你一个女孩子影响不好。不过你放心，鸿宝和你高婶子昨晚上就让媒婆过来说了，不会介意昨天发生的事情，我跟你爸昨晚商量了一下，你嫁去高家也是不错的。” “什么？！” 一声惊讶的大吼，振聋发聩，震得楚莺莺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她疑惑地看着明显已经炸毛了的楚曜，不明白他为什么比自己还激动。 楚曜已经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妈你疯了，高鸿宝二十岁的人了，才跟我差不多高，而且跟没断奶的婴儿一样每晚还要跟他妈睡在一起！楚莺莺就算是天鹅落水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嫁他吧？” 原身关于高鸿宝的记忆，楚莺莺还在脑海中仔细搜索，此刻听到楚曜的话，她的眼睛都睁大了：二十岁还跟妈妈睡，楚曜十一岁，只有一米五的样子，那高鸿宝 激动过后，楚曜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补充道：“当然，楚莺莺也不算是天鹅，但要看跟谁比，不，高鸿宝就不可能跟楚莺莺放在一起比！村里正常的姑娘家，谁家父母会让高家的媒婆上门啊，爸妈你们是不是疯了，还是被他家的高彩礼迷了眼啊，咱们家不会兴卖女儿的吧？” 说到这里，楚曜觉得自己真相了，他转过头无比认真地对楚莺莺和楚芊芊说：“你们可千万不要答应啊，现在出门不需要介绍信了，你们离家出走到城里随便找个工作都能养活自己的！” 楚乐邦被楚曜一连串的话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只手掌大力地拍在桌子上，碗筷都因震动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另一只手抬起指着楚曜，手指因愤怒而发抖，嘴里的话都有些不连续：“你，你，你这个混账！看我不抽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说着就要去拿屋里的扫帚，柳英慧忙一只手拉住他，一只手在他后背顺气，对楚曜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把你爸气的，快道歉！况且，鸿宝怎么说也是你表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楚曜颇为不服气地说：“爸不会是恼羞成怒吧？什么表弟，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才不跟他沾亲呢。” 楚乐邦作势就要去打他，忽的听见两声“咚咚”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楚莺莺眨着一双丹凤眼，眼中半分情绪也无，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见他们终于安静下来，楚莺莺停下手中动作，开口道：“这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她的果决出乎楚乐邦和柳英慧的意外，一时竟忘了出声，楚曜朝她挑了挑眉，眼中竟有一丝不自觉的赞赏。 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一伙人顿时沉寂下来，打破这份沉寂的是楚芊芊，她露出乖巧的笑容，对楚莺莺说：“姐姐，爸妈也不是一定要你嫁去高家的意思，只是刚好昨天高家让媒婆上门来了而已，至于要嫁哪家，可以再说的。” 他们本就觉得让楚莺莺嫁给高鸿宝是不大可能的，不过是抛出一个极差的选项，让楚莺莺无法接受，等他们抛出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时，楚莺莺便会走向他们早就安排好的道路，谁想到被楚曜搅和了一通。 柳英慧也反应过来了，应和地说：“是啊是啊，莺莺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跟你爸只是觉得鸿宝是城里的职工，你嫁去好歹也不用做农活，不是逼你嫁人的意思。你要是不满意他，咱们再找其他条件好的人家就是。” 楚乐邦也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了，难得开口，只是语气仍旧是硬邦邦的：“你已经十八岁了，村里的姑娘最多也就读个小学，你都读到现在了。也不争气，今年高考也没考上大学，不嫁人就只能留在家里做农活挣工分，你那身板怕是顶不住，找个城里的职工嫁了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楚莺莺真的十八岁，就要忍不住冷笑了，原身没考上大学，跟这些人可脱不了关系，掐准了原身抢东西的执念，整日地故意刺激她，无非是不想让她上大学。 可惜不凑巧，楚莺莺前世多活了十几年，于是露出的笑容得体又礼貌，说出的话也挑不出错：“好啊，麻烦爸和阿姨给我多找些好的，我考虑一下。” 她的反应一反往常，但除了楚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之外，其余的三个人的心头都不可抑制地狂喜，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点：按照楚莺莺的性格，应该是要哭闹一番的。 楚莺莺脸上的笑意不减，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几个人，楚芊芊的喜悦最为明显，眸中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楚乐邦和柳英慧极力忍住要弯起的嘴角，唯有楚曜有些奇怪又有些茫然。 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之后，楚莺莺起身回了房，在衣柜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鹅黄色碎花衬衣，换上之后照了照镜子，非常满意，就准备出门。原身的衣服基本都是黑白灰三色，着件碎花衬衫在衣柜中格外突兀，看起来是崭新的，应该一次也没穿过。 至于为什么原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喜欢老气沉沉的黑白灰色，楚莺莺想起记忆中好友卢艳梅常跟她说：“莺莺，你穿黑色的衣服最好看了，灰色的也好看，这件红色的上衣不适合你，绿色的衬衫显皮肤黑” 又想起昨天落水时卢艳梅正巧路过，大喊的那一声：“快来人呐，楚莺莺和平晓鹏落水了！” 原身身边，真是虎狼环绕呢，楚莺莺心想。 第3章 第3章 是的，卢艳梅喊的是平晓鹏，上来的人却是于瀚文，其中有什么缘故，楚莺莺暂时没搞清楚。她把藏在墙角洞中的钱拿了二十块钱出来放在衣服兜里，往外走去。 原身这么多年之所以有底气闹以及能一直读书，主要是因为手里有钱。 当年叶欣雨去世之后，并没有把钱留给楚乐邦，而是留给了父母。每个月，楚莺莺的外公外婆都会寄三份钱过来，这钱必须由楚乐邦、楚清晖和楚莺莺三个人亲自去领且彼此不能代领。因为这件事情，楚乐邦恨毒了叶欣雨，多年来为了钱，倒是不敢打骂楚清晖和楚莺莺，就采取言语打压和冷暴力的方式。 不过近两年楚乐邦也不大敢说他们兄妹两了，尤其是楚清晖。楚清晖十六岁参军，十八岁考上国防大学，如今毕业出来已经当了干部，据说是部队最年轻的营长，前途无量。 楚莺莺路过客厅的时候，照例被柳英慧叫住了：“莺莺啊，你要出门啊，割两斤肉回来中午加个肉菜呗。” 虽说叶家老两口每月寄的钱是足够养楚莺莺兄妹俩了，但楚乐邦和柳英慧对他们俩的钱可是眼馋的很，哥哥楚清晖从小就是个主意正的，不好对付，但原身头脑简单，于是经常像这样被忽悠着买这买那，手里的钱不知不觉就花出去了。 楚莺莺不为所动：“阿姨，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肉还是您自个去买吧。” 柳英慧表情僵硬了一下，问道：“你要去哪？” 楚莺莺看着她笑了笑，却没有答话。柳英慧立刻意识到她的意思是自己管不着她，生气又不敢发火，憋得脸有点红。 楚芊芊拉着卢艳梅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僵持的场景，一看妈妈被楚莺莺欺负了，语气有点冲：“楚莺莺你又怎么了？！” 对于她们母女俩互相维护或者演戏的场景，楚莺莺在记忆中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因此并不想理会楚芊芊的挑衅，抬脚就走。 路过卢艳梅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中等身材，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白衬衫，样貌清秀。见她要走，轻轻地叫了一声：“莺莺。” 对于塑料闺蜜，楚莺莺一向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管身后屋子里的人什么想法和表情，加快脚步离开。 叶家老两口已经退休，目前住在县城中学的宿舍楼，琼玉村位置在城郊，坐车进城挺快的，楚莺莺很快就到了叶家，站在门外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旗袍的老太太，见到楚莺莺，惊讶地嘴巴微张，随后涌上狂喜，转头朝屋里叫唤：“叶老师，你快出来看谁来了！” 楚莺莺就看见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老爷爷从屋子里窜出来，看到她后一个箭步上前，似乎是想抱她又不敢，楚莺莺叫了他一声：“外公。” 叶长平激动地应道：“哎，哎，我是外公。” 应完之后突然冲向房里，不知是去做什么，楚莺莺正觉得有点奇怪，何书凝想拉她的手进屋又不敢，忙不迭地做着手势说：“莺莺，你快进来，进来坐。” 楚莺莺进了屋，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了。此时叶长平已经拿着个钱包出来了，脸上的激动还没有完全褪去，对楚莺莺说：“你别急着回啊，外公这就去买菜，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都等不及楚莺莺答应，就健步如飞往外冲，楚莺莺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露出真切的笑容。 他们这么激动，因为楚莺莺是第一次上门。 原本叶长平和何书凝并不是每个月寄钱，而是亲自到楚家去的，这样每个月都可以看看外孙和外孙女。可是楚乐邦本就因为钱的事情记恨他们，每次都没有好脸色的，柳英慧就更加不能容忍了。原本叶长平两口子虽每次上楚家都会遭遇冷脸，可为了看楚清晖和楚莺莺，依旧坚持上门。 后来他们知道每次他们去过之后，楚清晖和楚莺莺的处境都会更艰难一些，这才不再上门，改将钱寄过来。 楚家兄妹俩手里有钱，楚清晖偶尔是会偷偷来这里的，但他不敢带上楚莺莺，一是楚莺莺太小不方便，二是原身性格咋咋呼呼藏不住事容易引来麻烦。 至于楚莺莺长大后为什么也一次没来过，自然是楚乐邦和柳英慧多年来不遗余力地教导她，叶家老两口如何如何狗眼看人低，他们家高攀不上，让楚莺莺千万不要到人家家里惹人嫌。 叶长平走后，何书凝就一直来来回回地拿果子出来给楚莺莺吃，一会儿就摆满了整张桌子，然而她还在小跑着继续拿。楚莺莺终于忍不住阻止说：“外婆，够了够了，我又不是猪，吃不了那么多的。” 何书凝这才停下来，可两人多年未曾相处，一时间就有些沉默。何书凝生怕自己一句话就把外孙女给吓跑了，一句话在嘴边绕了又绕，生生没说出来。 楚莺莺很久没跟家人相处过，而且她以前的家人也不是这样的，难得沉默了一下。但她看到何书凝小心翼翼地模样，没来由的有些难受，于是吃起果子来，每吃一样就夸一句好吃。何书凝就笑着看她吃，眼里有泪花闪动，楚莺莺也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她，气氛一下就融洽起来。 等到吃中午饭，楚莺莺看到满满一大桌鸡鸭鱼肉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他们这是真把她当小猪投喂啊。她的肚子已经吃果子吃得七八分饱，要是这一桌在吃下去，楚莺莺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还能不能走出叶家。 于是她果断地拒绝了来自外公的投喂，叶长平明显有些失落，不过他没有失落太久。楚莺莺开口对他们说：“外公外婆，爸爸和阿姨正在帮我找对象呢，我想，我要嫁的人，一定要你们看过才行。” 这才是楚莺莺到叶家来的真正目的，她原本有想过很多脱身的方法，包括不仅限于携款潜逃，找地方租个房子安安静静备考，等考上大学就好了。可是这会儿证件的办理很不方便，楚莺莺的户口本在楚乐邦的手里，她想要离开、考大学，都需要户口本，而补办户口本就相当于通知楚乐邦，会有些麻烦。 或者像楚曜说的那样，进城随便找份工作，现在经济不够发达，楚莺莺大概率是找家工厂做女工，她不想浪费大好的年华，她想去读书。楚莺莺想到了叶欣雨，一个如此聪明又温柔的女子，想必她的父母也不会是个普通人，也许原身的外公外婆就是能帮她体面离开楚家的人。 见到两个老人之后，楚莺莺确定了，她想的是对的。 叶长平听到她的话后，却迅速红了眼眶，似乎是害怕她看到，扭头冲进了房间平复情绪。楚莺莺回想了一下，她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能把外公刺激成这样的吧？ 何书凝同样眼眶红红，却还能控制住情绪，看楚莺莺有些疑惑，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想拉她。这一次，楚莺莺主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感受那只有些干枯温热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轻声问：“外婆，怎么啦？” 何书凝落下泪来，依旧没有失控，对她说：“莺莺，没事，你外公刚才就是想起你妈妈了，你刚才说的话，和你妈妈很像。” “我们一家啊，原本不是生活在这里的，后来因为你外公的父亲是地主，下放到了这里，你妈妈也被下乡了，她为了生存，嫁给了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你的爸爸。怕影响她，我们决定不去参加她的婚礼。那是她结婚的前一天，村里还没有通车，欣雨走了十几里的路过来，拿出一张照片说，爸爸，妈妈，这是我要嫁的人，我特意拿过来给你们看看。” 他们那时沉浸在女儿被迫嫁人的悲伤中，并没有仔细看那张照片，后来终于有机会去看女儿时，听到他们夫妻俩在吵架，才知道叶欣雨为了照那张像，吃了多少苦头。 楚莺莺沉默了一瞬，问道：“那么，爸爸是为什么娶妈妈？” 楚乐邦明显不喜欢叶欣雨，既然当时叶家的成分不好，他这样现实的人，应当不会做这种事情。 “哼，还不是贪图小雨的颜色和手艺！” 叶长平已经调整好情绪，从房间出来就听到楚莺莺的问题，气愤地答道。 何书凝说起这个，脸上有自豪之色。 “莺莺还不知道吧，你妈妈有一手厉害地织锦手艺，她织的宋锦，无论是在哪，都能卖出高价的。” 关于叶欣雨为什么有钱，纵然楚莺莺有过多种猜测，如今知道还是吃惊的。竟然是后世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乎绝迹的宋锦手艺，靠着这门手艺，叶欣雨想穷都难。 叶长平十分恳切地对楚莺莺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楚莺莺有点意外，又有点难以回答。她压根没考虑过嫁人的事，答应楚乐邦和柳英慧，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们，来找叶长平夫妻俩，是想借他们的势来对付楚乐邦两口子。 然而楚莺莺看到外公外婆齐齐一脸热切地看着她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给自己挖了个坑，她的催婚大军貌似、好像加入了两名强劲队员？ 好不容易从叶家出来，楚莺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百货商店买了两套颜色亮丽一些的衣裳。前世她也喜欢穿黑白两色，但原身衣柜里的黑白衣服她不喜欢，这个时代的衣服，反而是亮色的好看。 提着衣服回到琼玉村，远远地就看到楚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走近一些后，那些围着的人就一边看着她，一边咬耳朵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同情？ 楚莺莺被他们看得有点懵，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县城，也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懵懵懂懂之间，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朝楚莺莺走过来，拉着她往一边走。她想起这个姑娘是她的邻居，也是原身除了卢艳梅之外在琼玉村唯一的朋友简桃，便跟着她走。 简桃拉着她走了一段之后，悄悄在她耳边说：“于瀚文家的长辈来你家提亲了，他们都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他克死。” 楚莺莺： 所以他们看将死之人一样对她充满同情。 第4章 第4章 楚莺莺就觉得，破除封建迷信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过想到二十年后已经四十多岁的于总，仍旧是单身一人，楚莺莺又有点怀疑，难道于瀚文真的是天煞孤星？ 察觉到自己念头有些歪，楚莺莺赶紧在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反封建的大旗必须竖起来，楚莺莺心想。 不过比起科学，楚莺莺现在对于瀚文天煞孤星的由来更加感兴趣。她正想跟简桃打听一下，就看到对方盯着她的脸看得出了神。 话说简桃为什么在全村避原身为蛇蝎的情形下能跟原身成为朋友，自然是因为简桃是个好颜色的。当年叶欣雨在的时候，她就被叶欣雨的美貌吸引，小小的一个人，却每日都要固执地往楚家跑，跟在叶欣雨后面一口一个仙女姐姐的叫。 后来叶欣雨去世了，简桃仍旧每日往楚家跑，哪怕她家人骂她也不听，心大的很。纯粹是因为楚莺莺越长越好看，不发脾气的时候美貌程度甚至高过叶欣雨。大概是楚莺莺继承了楚乐邦深邃的面部轮廓，跟叶欣雨的温柔缱绻相比，楚莺莺是妩媚又惊艳的，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眼波宛转间轻易便能勾人心神。 楚莺莺调皮地对她眨了眨右眼说：“我这么好看吗？” 被勾了魂的简桃有些呆呆地，诚实道：“好看！” “噗嗤~” 楚莺莺被这个可爱的姑娘逗笑了，回归正题，拉着简桃问道：“于瀚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天煞孤星这个传闻就这么厉害，让村里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原身的印象中，简桃是个单纯又有些迟钝的姑娘，这份迟钝对于简桃来说像是一种馈赠，很多时候，她总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话语，活得自在又开心。就像楚莺莺，无论村里面的人和简桃的家人如何说她不好，要远离她，简桃依旧是经常来找楚莺莺看脸。 然而此时简桃的脸上却露出无比纠结的神色，莫名地，楚莺莺的心往下沉了一点。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未来的大佬于总身上真的有什么灵异事件，才导致他单身到四十五岁？ 但想到前世于瀚文那令人发指的行径，楚莺莺又觉得，哪怕没有灵异事件，于瀚文也是找不到对象的。 楚莺莺的职场生涯是从于瀚文的助理—总裁助理开始的，从她二十二岁进公司，到三十岁来到这里，整整八年的时间，楚莺莺没在于瀚文身边看到过一个女的，活脱脱就是异性绝缘体，谁往上扑谁死。 曾经有个豪门千金在酒会上看中了他，大胆当众告白，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悠悠道：“你这个月已经向不少于十个公司老总或是富二代表白了，打算养多少条鱼，嗯？” 也有不少公司里的貌美小姑娘借着给他端茶倒水的机会对他暗送秋波，大胆点的，也会直接投怀送抱或者借机倒在人身上碰瓷。 前者还好一些，绝缘体于总完全接收不到人小姑娘眼里的秋波，后者就惨了，小姑娘一般会被他冷淡地一把推在地上，得到一个滚字。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于瀚文就会让楚莺莺写一份通告，斥责人家小姑娘借工作时间行不轨之事，毫无职业道德、敬业之心，对不起公司支付的薪水和栽培等等，半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将资本家的冷酷发挥地淋漓尽致。 想到这里，楚莺莺暗道不好，虽然不是她本意，可现在的情形可不就是自己借着落水在碰瓷吗？ 立即又想到，于瀚文现在可不是她老板，她怕什么？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前世楚莺莺进公司三年后就升了职，可于瀚文好像用她用的挺顺手的，也不招助理了，有事了就把她招去，她可以说身兼两职，这就导致她日常绞尽脑汁从于瀚文那里薅羊毛补偿自己。 看她出神很久了，脸色也变幻莫测，简桃对朋友的担心超过了心中的顾虑，张了张嘴，正打算吐露隐秘之事。围观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两人的目光和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被那边吸引。 楚莺莺鬼使神差地朝门口走去，只见两个老人走出来，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青丝中隐隐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引发，最让人注意的是两人身上的儒雅气质，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不同。 他们见到楚莺莺，径直走过来，女方笑着跟她打招呼：“莺莺，你好呀，我叫孙曼吟，旁边这个是我的老伴于嘉元，我们是于瀚文的爷爷奶奶，特意过来帮他提亲的。” 楚莺莺睁大了眼睛，竟然不是父母而是爷爷奶奶，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微笑地回应说：“于爷爷、孙奶奶好，你们看起来太年轻了，我有些吃惊。” 听到她的话，孙曼吟和于嘉元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楚莺莺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两人温和地应过之后，于嘉元正色对楚莺莺说：“我们今天虽然是因为昨日落水之事来提亲，不过婚姻大事，最重要的还是你们两情相悦。你虽是女孩子，也不可因为此事自轻自贱，若是你不喜欢瀚文，就不要因为落水的事情勉强。” 楚莺莺再次睁大了眼睛，被他的话震住了，惊讶地半天都没有说话，于瀚文的爷爷奶奶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孙曼吟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说：“我孙子很优秀的，过两天他放假回家，你上我家来玩玩，两个人了解一下好吗？” 直到进了家门，楚莺莺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答应孙奶奶，她直觉这样不好，可是她太好奇了，想知道年轻时候的于瀚文是什么样的，会是记忆中冷酷死板的样子吗？ 最先看到她回来的是楚曜，他抱着个足球，看样子是要出去打球。 见她有些失魂落魄，以为她是为了于瀚文，楚曜冷哼一声说：“楚莺莺，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男人都是混账，你最好擦亮眼睛再嫁。” 楚莺莺觉得，这个便宜弟弟还是挺欠揍的，怼道：“我诚心诚意地劝你，认清楚你未来也是个男人的事实，别这么早把自己骂进去。” “你！” 楚曜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抱着球气呼呼地走了。楚莺莺回到房间，将新买来的衣服洗了晾在房间的阳台上。 柳英慧有一门做衣服的手艺，平日里靠给村里的人做衣服挣钱，楚乐邦是个木匠，村里谁家需要桌子椅子都是找他做的。如今可以做生意了，楚乐邦也经常做些小件的家具去县城摆摊。至于楚芊芊，读完小学就跟着柳英慧嫁过来，没有再读书，跟着柳英慧学做衣服一起挣钱。 楚家的经济情况一直在改善，在琼玉村其实算的上很不错，依旧改变不了他们吝啬且惦记楚莺莺兄妹两的钱就是了。 因此当楚莺莺看到没有一丁点肉味的晚餐时，毫不犹豫地去厨房打了三个鸡蛋，拿一把豆角切丁，加入少许萝卜干爆炒，香味瞬间就飘出。 柳英慧看到她打了三个鸡蛋，又用了那么多油，心痛之情溢于言表，用了极强的忍耐力才没有说什么。 除了这个菜，晚饭楚莺莺仍旧跟早上一样，没有动手。 楚曜吃了几口，两眼放光：“楚莺莺，你可以啊，这菜炒的好吃。” 许是大家心里都有事，导致除了楚曜，没人发现楚莺莺的厨艺突然暴涨，简简单单的一个菜就能香掉舌头。 而柳英慧显然憋不住了，吃饭间就忍不住开口说：“莺莺啊，咱们家不富裕，你这么用鸡蛋和油不太好吧。” 楚莺莺疑惑地说：“咦？外公外婆每月寄来不少钱呢，哥哥参军后将他的那一份钱也留给了我。这么多钱，我每日鸡鸭鱼肉也够了，吃几个鸡蛋也不行？” 柳英慧的脸色有些黑，楚乐邦仿佛被踩到痛脚，斥责道：“你当他们有钱了不起？！他们再了不起，也是我生的你！” 对此，楚莺莺很有意见，不客气说：“您只是贡献了一颗精子，是我妈生的我，这么多年，也是我妈留下的钱养着我，她才了不起。” 言下之意，楚乐邦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楚莺莺一向不喜欢跟人撕破脸，人要是被激怒了，总会有那么点杀伤力，一不小心就会被波及，楚莺莺惜命的紧，哪怕是一根毛，楚莺莺都不想掉。 眼看楚乐邦要失控，楚莺莺赶紧补充说：“我今天去城里找外公外婆，跟他们说了找对象的事，他们也想给我介绍几个呢。” 楚乐邦立即就熄了火，柳英慧着急地说：“他们介绍的底细不清楚，还是咱们村的好，知根知底。” 楚莺莺故作沉思，想了一会儿说：“也是，不过要是村里的人家也跟咱们家一样，穷的吃不上肉，那还是算了。” 柳英慧哪能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勉强笑说：“哪能呢，咱们家也是能吃上肉的，明天我就去割二两肉，再买三根排骨。”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用费劲。楚乐邦和柳英慧想让她选择他们给找来的对象，自然要讨好她，这样楚莺莺才会听话，他们也能借楚莺莺的婚事获得最大的利益。 至于今天过来提亲的于瀚文嘛，看他们完全没有跟自己提起的意思，楚莺莺觉得，他们应该是不满意的。 也是，就凭于瀚文的爷爷奶奶今天说的那几句话，他们跟楚乐邦和柳英慧，就不可能达成一致。 让楚莺莺觉得奇怪的是楚芊芊，整个晚饭期间，一声不吭，奇怪的很。 农村的夜晚来得格外早，约摸七点的样子，天色完全黑下来，周遭就静悄悄的，楚莺莺一时很难习惯。 正无聊呢，楚莺莺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楚芊芊推开她的门，半点不见外地走进来，亲昵地喊了一声：“姐姐。” 楚莺莺见她过来，一点也不意外，，脸上笑得比她还灿烂：“妹妹呀，有事嘛？” 她的笑容很亲切，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楚芊芊却本能觉得有点危险，突然有些犹豫，沉默着没有开口。 楚莺莺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房中似乎染上了夜色中独有地静寂，就这样沉默着。 第5章 第5章 这份寂静并没有保持太久，楚芊芊在看到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时，那一丝丝犹豫立即被抛弃，恢复神态，试探性地对楚莺莺说：“你今天买衣服了啊？” 她这么说，楚莺莺就猜到她想要什么，但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楚芊芊，像是不懂她的意思。 楚芊芊等了片刻，见楚莺莺仍旧是没有要开口的样子，不由地疑惑道：“你是不是忘记把衣服给我了？” 衣服？ 楚莺莺愣了一下，瞟了眼阳台上的衣服，心下明白为什么楚芊芊你从晚饭起就奇奇怪怪，以及到房间里来找她的目的。她想起原身每每出去买了好吃的、好玩的或者好看的衣服鞋子帽子等等，都是会分给楚芊芊和楚曜的。 尤其是楚芊芊，因为同是女孩子，年纪又差不多，加上楚芊芊表面工作做的还可以，原身无论买什么，必定会记得给楚芊芊买一份。 一开始，原身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是觉得弟弟妹妹有的东西她也要有，虽然是靠抢的，那她有的东西，弟弟妹妹也应该有的。 因为，每次在她闹得时候，楚乐邦和柳英慧都会告诉她：“我们是亲人，是一家人呀，彼此之间不应该计较那么多的。” 当然，闹得时候原身并不听他们的话放弃争抢，但听了很多年这样的话的原身，也会将自己的东西跟他们分享。 楚莺莺下意识地认为，原身真是太傻了，这么假的亲人，这么虚伪的话，原身就这样信了，毫无保留地跟他们分享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 除了母亲叶欣雨留给她的那份嫁妆，被楚清晖带去军队、只有她出嫁才会给她的嫁妆。 楚乐邦和柳英慧热情地帮楚莺莺找对象，对她百般容忍，千般退让，都是因为这份嫁妆。依照琼玉村的风俗嘛，女儿出嫁前挣的钱和男方家的彩礼都是要给父母的。 至于嫁妆嘛，是不存在的。他们会觉得，我生养一个女儿多不容易呀，我都给你一个人了，真是伟大。 所以叶欣雨给楚莺莺留嫁妆这件事情，在琼玉村其实也是饱受诟病的，整个村子几乎一致站在楚乐邦和柳英慧这边，认为楚清晖应该交出楚莺莺的嫁妆。 当然，现在他们不敢逼楚清晖了，于是只能向楚莺莺下手，极尽哄骗利诱等方法。 以他们的表现来看，楚莺莺觉得这份嫁妆肯定不薄，否则这两天他们怎么那么卖力。 楚莺莺看了几眼等着她主动开口送衣服的楚芊芊，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想跟原身说：“你怎么那么傻，这点把戏你都看不出来，要不是我来了，你估计不仅嫁妆给人骗走了，人也早被卖了。” 可想到原身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因为妈妈临终前的一句话，执拗地、跌跌撞撞地在根本没有□□和风刀霜剑的舆论环境中一点一点的长大，楚莺莺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未免太刻薄。 她没有见过真正的爱和亲人，在懂事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外面更加文明平等和宽容的世界。所以误将假意当真心，别人对她释放一点点善意，她就想回馈更多，楚芊芊是这样，卢艳梅也是这样。 那边楚芊芊见她一直不说话，感觉更奇怪了，总觉得楚莺莺很不对劲，越看越不对劲，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高高兴兴拿衣服给她了。 哦，不，以往她根本不需要主动过来跟楚莺莺要衣服，楚莺莺买了衣服回到家，立即就会跟她分享，然后再送她一套衣服。 今天楚莺莺买的衣服都是亮色的，还是最时髦的款式，楚芊芊真的很想要，她说：“莺莺，我想要嫩绿色的确良衬衫配黑裤子的那套。” 没想到楚芊芊这么直接，楚莺莺笑了一下，也很直接的说：“不给你。” 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楚芊芊呆住了，看到楚莺莺的笑容，带着一丝丝希望说：“莺莺，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我们可是姐妹呀，我有的，你都有” “你昨天买了银绞丝的手镯，我就没有呀。”楚莺莺微笑着打断她。 ！！！ 楚芊芊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楚莺莺，脸上表情分明在对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楚莺莺饶有兴趣地对她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楚芊芊开口。 楚芊芊很不喜欢楚莺莺这个样子，气定神闲，成竹在胸，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小把戏，静静地等待她自己露出马脚。 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楚芊芊终于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说：“莺莺，求你，别告诉爸妈。” 她承受不了被爸妈知道的后果，要是让爸妈知道她 楚芊芊破罐子破摔带着点绝望的语气让楚莺莺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会知道楚芊芊买银手镯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她只是脑海中有闪过一段场景，楚芊芊跪在凳子上，单薄的身板颤抖，暴怒的楚乐邦一边骂着什么一边用柳条抽打她。 最后是柳英慧要从楚芊芊手腕上取下桌子的场景，楚芊芊眼睛红红地看着柳英慧，声音颤抖：“妈，求求你，不要拿走它。我不是故意藏钱的，每次我都留很少很少，一分一毛地攒，我攒了八年，才买下它。” 柳英慧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毫不留情地将手镯从她手中撸下，迅速地转身，留下一句话：“女儿挣的钱，一分一毛，都是应该交给父母的。” 楚芊芊低头看着手腕上被用力取下镯子留下的红痕，猛地抬头，终于崩溃地喊道：“我放弃读书，做衣服给你挣了八年的钱，还不够吗？！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想要个镯子，我挣的钱，买多少个镯子都够了，我交给你们钱的时候心甘情，可你们为什么连个镯子都不让我买。” “我也，没有用你们的钱，只是在将所有的钱交给你们之后，偷偷点灯，熬了很多个夜晚，给人多做点衣裳，一点一点地攒钱买的。” 柳英慧一直没有回头，安静地听楚芊芊说完，走了。楚芊芊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也彻底黯淡下来，跪在凳子上，魂魄被抽走一般，身体都不再颤抖，一动不动。 楚莺莺想到那时楚芊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本能地不想告诉楚乐邦和柳英慧这件事情，可楚芊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显然是敌非友，她又不想那么好心。 等待楚莺莺开口的过程是极其难熬的，短短的时间里，楚芊芊脑海中已经闪现过很多种可怕的场景，她的心在颤抖，为即将到来的可怕惩罚。 “我可以不告诉爸妈。” 楚芊芊蓦地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楚莺莺。她怎么会，怎么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告状机会？ 琼玉村中，人人都说楚家的两个姑娘，楚芊芊比楚莺莺好上一万倍，娶妻就当娶楚芊芊这种。孝顺父母，早早辍学帮着母亲撑起一个家，又有一门做衣服的手艺，谁娶了楚芊芊，谁就捡到了宝。 楚芊芊小时候眼巴巴看着楚莺莺背书包去上学，是羡慕不已的。后来，在这样的比较和夸赞你中，楚芊芊就不再羡慕楚莺莺了，就算能上学，又怎么样呢，大家都说，楚莺莺这个样子，铁定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 前两年的时候，媒婆快把楚家的门槛都跨破了，都是朝着楚芊芊过来的。男方条件一家赛一家的好，楚芊芊只要嫁过去，就是有好日子过的。 媒婆一趟一趟地来，又一次一次地无功而返，次数多了，媒婆也就不来了。村里村外的都是人精，看出来楚家分明是想多留楚芊芊几年，好给家里多挣些钱。 楚芊芊是人人夸赞的好女儿、好姐姐，将来预定贤惠的妻子儿媳或者母亲，楚莺莺是大家都讨厌的自私鬼、奇葩，将来也不会是个好妻子。她们两姐妹的风评，一向都是如此地极端不同。 可楚芊芊在这样的赞誉中，仍旧摆脱不了心中的煎熬和嫉妒，她努力维持着听话懂事的形象，她拼尽全力跟楚莺莺比较，获得更好的赞美。她发现一点点楚莺莺不好的地方，就跟爸妈告状，获得爸妈的认同时，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她向爸妈献策，跟他们一起算计，一起对付楚莺莺，那个时刻，她感觉自己和爸妈是一体的，心中的煎熬在那样的时刻烟消云散。 楚莺莺也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也会跟着告楚芊芊的状，只是永远不会赢罢了。她一个人，总是无法跟长辈较量，更加无法跟村里的舆论和风俗做斗争。 可楚莺莺每次都能站起来再斗，这让楚芊芊觉得，自己这个姐姐，真是蠢。 所以当楚莺莺说出她偷偷买手镯的事情时，楚芊芊觉得自己完了，她拥有的这些，都要没了。 她不认为，楚莺莺会放过这次，唯一能打败她，赢过她的机会。 不管楚芊芊心中如何想的，楚莺莺已经盘算好了，她再次开口说：“你想让我不告诉爸妈你偷买镯子的事情，就告诉我，昨天落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镯子的事情震惊过头，楚芊芊虽然惊讶，但还算平静地反问：“姐姐，落水的事，最清楚的应该事你自己呀，你怎么来问我呢？” 楚莺莺见她还嘴硬，笑眯眯地说：“这样呀，那我可就不能帮妹妹你保密了哦。” 心中的情绪像惊涛拍岸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楚芊芊差点被这浪花淹没。她掐着掌心的肉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落水的事情，楚莺莺到底知道多少。 “说吧，你应该知道镯子被爸妈知道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别想着糊弄我了，这事，是你跟卢艳梅合谋的，还是？” 楚莺莺盯着楚芊芊，眼中第一次，发出冷厉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猫咪的眼睛，夹杂着幽幽的、深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