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O的高冷小哭包》 1. 掉马 “裴吟宵同学，我喜欢你。” P大校园内的某处香樟树下，两个男生相对而站，偶尔有路过的同学会向这边投以八卦的目光。 长相俊秀的矮个Omega咽了下唾沫，有些紧张地瞄了眼对面。 高大挺拔的Alpha薄唇紧抿，垂着薄薄的眼皮，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冷淡的疏离感。 他戴了顶黑色鸭舌帽，身上穿着印有英文单词的黑色短袖和同色系的黑色牛仔裤，愈发衬得气质冷酷不易靠近。 唯有修长脖颈间露出的一截红绳是浓郁黑色中的一抹亮色。 见他始终沉默，Omega紊乱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他有些挫败地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却仍旧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破釜沉舟般问：“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Alpha终于抬起头来，男生清晰地看见了一双过分深邃的瑞凤眼。 眼型细长，眼睑的弧度有些圆润，中和了那股凌厉，眼尾微微上翘，连内双的褶皱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不愧是开学一个月就在表白墙安了家的顶级Alpha，Omega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哪知下一秒，男生便转开了视线，仿佛看他一眼都嫌多，只淡漠地扔出两个字：“抱歉。” 自认模样还算出众的Omega的旖旎心思被打击得消散大半，脸上表情又尴尬又难堪，只能凭借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他听见自己开口说：“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说完便飞快地逃走了。 裴吟宵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Omega走远的背影，心想：嗯，刚刚的高冷人设应该没露馅吧？ 他默默复盘了一下细节，给自己打了个90分，确定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后抬手压低帽檐，认真地踩着脚下的石板路，一步一个地走远了。 不远处，一栋七层的砖红色小楼上写着烫金大字：学生宿舍20栋，里面住着P大数学学院、材料学院和计算机学院的大二男生。 二楼过道的阳台上。 “知意，看什么呢，笑这么好看？”纪微糖觉得新奇，走到好友身边站定。 正散漫倚着栏杆的Omega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翘起了唇角，当即收回视线，淡声说：“没什么。” 纪微糖摆明不信，顺着他方才的方向探头看了眼，只看到一个Alpha格外挺拔的背影，眼睛却倏然亮了起来，“唉，那不是天天住学校表白墙上的帅哥吗？” 林知意微微挑眉，“住表白墙？” “早让你关注表白墙，非不听，吃瓜都赶不上热乎的。”纪微糖边调笑边掏出手机解锁。 林知意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去，果然发现墙上连续一周都出现了男生的偷拍照。 有身穿正装的男生在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时被拍下的正面照，有穿着迷彩服的男生扛着□□练习射击时被拍下的优越侧颜，也有男生单肩挎着包大步走在人群里被拍下的高挑背影…… 底下热度最高的评论是：未经允许就偷拍人家帅哥，底线在哪里？素质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流口水.jpg] 一楼回复：楼主厚葬了吧，大刀收不回来了。 二楼回复：报！好消息：这位360°偷拍无死角的高冷帅哥是数学学院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大一新生，叫裴吟宵！坏消息：帅哥真的很高冷禁欲，我小姐妹一天加他微信三次，累计一周了，从未成功过！ …… 林知意快速浏览过99+的回复，一双黑白分明的含情目溢出点别样心思，喃喃细语道：“还真是受欢迎啊。” “那可不，都快赶上你当年入学时的盛况了。”纪微糖偏头看了眼身穿白色衬衫配浅蓝牛仔裤的好友。 午日的阳光打在他瓷白的皮肤上，将卷翘的睫羽照得金灿灿的，纪微糖不禁想起一年前他也是凭着这张清冷的美人脸吸引了一众爱慕者。 林知意摇头哂笑，“那还是比不过你，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哪有，虽然我换男朋友的速度快了点，可每谈一段恋爱我都是很认真对待的喔。”纪微糖清清嗓子，忽然问道：“对了知意，我看评论说裴吟宵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那不刚好是你的直系学弟？” 林知意瞥他一眼，“所以？” “他还是单身吧？”纪微糖微微兴奋起来，他可太喜欢征服这种高岭之花了。 “应该吧。”林知意敛了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纪微糖笑了一下，“如果小裴学弟还单身的话，我能不能——” 话未说完，林知意轻飘飘扔下两个字：“不能。” 他难得警告道：“嚯嚯别人可以，别来嚯嚯我的小学弟。” “看你说的，这明明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纪微糖不满地嘟囔一阵，忽地惊奇道：“你这么紧张干嘛？还什么‘我的小学弟’，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别胡说，我对他没兴趣。”林知意矢口否认道，“我现在是大一数学与应用数学二班的班导，一班班导临时决定出国交流一学期，辅导员让我顺手带一带一班的新生，我自然有义务替纯情的小学弟规避风险。” “微糖，毕竟你风流花心的名声可是享誉计算机学院内外的，我没说错吧？”林知意微微一笑。 纪微糖喉间一哽，入学至今他拢共谈了四五个对象，每一任都只能勉强维持两个月的亲密关系，仗着自己是无法被标记的Beta，在感情这方面的确是随性放纵。 林知意说的是事实，纪微糖想反驳也有心无力，可让他放弃又实在可惜，只好扶了一下银边镜框，端的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笑眯眯地接下话茬，“也是。” “可我担这风流渣男的名声也算是证据确凿、有理有据，你一个母胎单身的Omega为何也跟我一样呢？” 作死地扔下这个□□，纪微糖在林知意的眼刀子飞过来之前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半晌，林知意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离开时不经意看了眼窗外，记忆中很是高冷的小学弟已经消失在茂密的树林后了。 大一下学期时，林知意申请做本专业新生二班的班导生，在应聘后通过了，大二学年就要负责给新生传授经验、引导他们快速适应完全不同于高中的大学生活。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明天新生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他前几天给二班新生做过经验分享，要趁今天晚自习给一班也做一个。 思及此，他在群里发送了一条全体消息。 一班班导林知意：晚上七点，我会在大家上晚自习的明德楼阶梯教室A217给大家做一个经验分享，期待和你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喔。 学习委员钟晚：收到！班导，我们一定按时到！ 体育委员赵晋阳：好勒，已经迫不及待了。 文娱委员许文静：谁都别跟我抢第一排，我要近距离观看班导的美貌呜呜！ 江北：嗯……这是可以看的吗？ 冯源：哈哈哈哈操了，你差不多一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点？ 文娱委员许文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矜持能找到对象吗？不能！ …… 群里消息很快就99+了，林知意几乎找不到插空的机会，不由感叹这帮年轻人的手速实在快。 下午六点，林知意从三食堂里出来，长腿一迈，跨上山地车正准备往明德楼方向去时，一道男声叫住了他。 “知意！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林知意动作稍顿，转头看向明显一脸惊喜的Alpha，勾了个清浅的笑意，陆韧正欲再上前，就听得对方嗓音温和道：“滚。” 陆韧来不及收回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身旁的Omega程云气得发抖，跑上去拦在车前，指着林知意骂道：“你这个渣O，玩弄陆哥的感情就算了，居然还敢这样对他？亏你还是什么P大十佳三好学生，你配吗？” “今天你要是不给陆哥道歉，就别想离开！” 眼下将将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大批学生往这边赶过来。 林知意无意让别人看好戏，闻言索性松开把手，含笑叫道：“陆韧。” 尽管知道林知意不会对他说什么好话，陆韧还是忍不住被这个温柔又惑人的笑容吸引，上前一步，紧张地看着他：“知意，怎么了？” 一旁的程云见状嫉妒得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让我跟你道歉，你觉得，你配吗？”林知意长腿点地，稳稳地坐在坐垫上，眉眼盈盈，语气堪称温柔。 陆韧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程云瞬间发疯，“林知意，你这个渣O，你别不识好歹！” 林知意耐心告罄，收起了所有虚假的笑容，连眼角余光也不给他，只冷冷地盯着Alpha说：“栓好你的狗，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陆韧权衡再三，只得面色灰败地拉住了面目狰狞的Omega。 林知意骑着山地车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里，陆韧撇下Omega，游魂般向食堂里走去。 经两人这么一打岔，林知意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长着一张美人脸，不笑的时候就会显得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可一旦笑起来，眉眼弯弯，就只剩下满满的温柔和甜美。 因此，他面上常年都挂着浅笑，但这不是那些人伤害他的理由。 大抵心情不好，林知意刻意绕了远路，想在进入明德楼之前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 于是，在下午六点过、夕阳西斜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在前方不远处的小花园里看到了裴吟宵。 鬼使神差地，林知意将车停在路边，悄无声息地走近了稍许。 种着一圈翠绿冬青的花园中央，英俊挺拔的Alpha半蹲在地，影子斜斜地印在红色的地砖上。 他宽大的手掌中央摊着几截长度均匀的火腿，一只毛茸茸的大橘正埋头在他掌心一顿猛吃。 吃完火腿后，大橘优雅地舔舔嘴角，知恩图报般翻倒在地，四肢摊平，活像一张特大号猫饼，将白色柔软的肚皮贡献给投喂他的人类。 Alpha像是没见过这么有猫德的猫，明显怔了一下。 片刻过后，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大橘的肚皮一下。 作为在猫德学院的蹭吃蹭喝专业拿满分的毕业学员，大橘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甚至还主动用猫头蹭了蹭裴吟宵的手，绵长地叫了声：“喵～” 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好舒服，快来撸我吧！” 裴吟宵抿了抿薄唇，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面容肃然，一丝不苟地撸起猫来。 从林知意的角度，能清晰看见Alpha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反反复复从大橘身上抚过、揉过，五指陷进柔软的毛毛里，转瞬又重新露出来。 再正常不过的撸猫画面，竟让他看得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林知意仓促地移开了视线，他平复了一下心神，正准备迈步离开，可无意中的回头一瞥让他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无法动弹。 只见被夕阳染红一片的花园中，面无表情的高冷Alpha正一只手娴熟地撸猫，另一只手……娴熟地给自己抹眼泪。 完全未察觉到被人围观了全程的裴吟宵内心：猫猫，好乖。 眼前的场景跟记忆中的某些模糊画面重叠在一起，林知意漂亮的瞳孔里瞬间溢满了浓厚的兴趣和好奇。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漫无边际地想，下午才对纪微糖说过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林知意无声无息地退回山地车旁边，迎着晚风往明德楼骑去时，终于真心实意地笑出声。 啊。 原来他高冷禁欲的学弟，竟然是个可爱的小哭包。 2. 鱼饵 林知意到A217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二十。 原以为他是第一个到的，结果推开门发现竟然已经有人先到了。 “班导，你来这么早呀。”见他进来，坐在第一排的学习委员钟晚立马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喜。 林知意瞬间切换成平日的模样，唇角弯起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我提前来拷一下PPT，学弟，你怎么也来怎么早？” 钟晚莫名有点脸红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知意走上讲台，期期艾艾地说：“辅导员说明天开始我们大一新生就要上早晚自习了，我想提前适应一下。” “这个假期玩疯了，都快不知道学习是什么感觉了。” 林知意打开多媒体，拷贝PPT的间隙往钟晚的桌面扫了一眼，上面赫然是一份用红笔标着“640”分的全国大学生英语四级真题，不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学弟真是太谦虚了，作为本专业录取分数排名第二的学生，你都不知道怎么学习，让其他同学怎么办？” 听林知意这么说，钟晚有点高兴，面上还要努力忍着那点雀跃，问：“班导，那第一名是谁啊？” 钟晚立在一旁等着，看见俊美的班导动作忽然顿了下，然后抬起那双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看他，说：“是裴吟宵。”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班导念出裴吟宵的名字时带了点忍俊不禁的促狭味道。 “哦，是他啊。”钟晚顿时萎靡下来，又不甘心地再次以数学竞赛为名和林知意交谈起来。 渐渐，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 “学长晚上好。” “班导好。” “知意学长来好早呀。” 林知意笑着回应了新生，顺势转头跟钟晚说：“学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私下空了再聊？” 钟晚只好意犹未尽地点点头。 刚好听了几句的赵晋阳趁机一把勾住钟晚的脖子，痛斥道：“好你个学委！这就背着我们问学长数学竞赛的事情了？你小子想卷死我们是吧？” 围观的同学立马拿起钟晚的英语练习题起哄道：“就是，学委都开始做英语四级真题了！” “真的假的？卧槽，还是640分！” “学委，你做个人吧！” 钟晚红色爆红，抢过自己的试卷，辩解道：“没有偷偷卷，我就是、就是随便做做！” “讲个笑话：随便做做。”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瞬间打成一片。 讲台上的林知意看得好笑。 文娱委员许文静将阶梯教室扫视了一圈，没看见想见的人后，伸手捅了捅赵晋阳的腰窝。 “卧——”赵晋阳吓了一跳，转身看是许文静忙把后面的字吞回肚子里，挤出一个笑问：“怎么了？” 许文静伸手撩了撩刚染的红棕色卷发，主动朝赵晋阳走近了一点，弯起眼睛问他：“你一个人来的？没跟室友一起吗？” 自打进了一班班群，许文静就没掩饰过自己的本性，在群里和一帮男生称兄道弟，荤段子张口就来，时常语出惊人，就连老司机不注意都会被压一脸车轱辘印，俨然是位热辣大胆的主。 赵晋阳也有点莫名怵她，只得老实巴交地说：“章远和吴钊还在路上，吟宵我不知道，他经常一个人行动。” 这话落在不同人耳朵里引起了相当不一样的反应。 钟晚暗戳戳地想：看来裴吟宵的人缘不怎么样嘛，跟室友的关系都不好。 林知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弧度加深了。 而许文静了然地点点头，邀请道：“不然我们挨着坐？” 赵晋阳愣了几秒，而后脸颊猛地发红发烫，嗔怪地看了女生一眼。 “哈哈。”许文静噗嗤一笑，饶有兴趣地问：“晋阳弟弟，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早在水群的时候大家就互爆过出生年月，赵晋阳是班上最小的，所以经常被大家叫做“晋阳弟弟”。 “谁特么害羞了？坐一起就坐一起！”赵晋阳绷着张大红脸，一屁股坐在第三排的座位上，然后恶狠狠地盯着许文静，大有她不坐过去他就站起来掐死她的既视感。 赵晋阳性格活泼外向，人缘一直不错，周围的同学当即笑喷，“急了急了！晋阳弟弟他急了！” 时间在打打闹闹中过去，转眼就快到七点钟了。 在晚自习铃声响起的前一秒，一位戴着鸭舌帽的高个Alpha终于从后门进来，长腿一迈，坐在了最后一排靠近门口的座位上。 林知意慢悠悠收回视线，撑着讲台不紧不慢地开了口：“2052级数学与应用数学一班的45名同学都到齐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分享会吧。” “虽然我们之前已经见过很多面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做一个正式一些的自我介绍。” 林知意缓缓扫视过教室，微笑道：“各位学弟学妹们晚上好，我是2051级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林知意，也是你们的直系学长和暂时负责带你们的班导生。” 说着，林知意用修长的指尖捻起一截白色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清隽有力，是兼具平正和轻盈的行楷。 底下的新生立时捧场道：“班导，未来一年就得靠你带飞了！” 甚至还有人大胆地吹起了口哨。 场面很是热闹。 不得不说，颜值高的人的确是占优势的。 当初，一群高中生成功从千军万马中跨过独木桥、进入大学班群时，都是满面的喜悦和天真，一个二个被林知意套路着爆照，整个班群到最后就只有两个人没有发过自己的照片，其中一个是几乎不曾在班群里发过言的裴吟宵，另一个就是林知意本人。 那时，大家都默认裴吟宵和他们新鲜出炉的班导应该都长得平平无奇，甚至可能面目可憎，不然怎么会始终不敢爆照？为此，阳光帅气的赵晋阳还被评选为“一班班草”。 可惜赵晋阳这个“班草”也就当了短短一个暑假，当他们在入学报到处看到自己的班导，又在新生见面会上看到裴吟宵时，大家都疯狂了—— 妈的，面目可憎的竟然是他们自己…… 心服口服的赵晋阳也顺应民意将“班草”头衔转手送给自己的室友。 林知意但笑不语，也不急着分享PPT，反而说：“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你们为什么来上大学？”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林知意闲散地倚在讲台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群对大学生活无限憧憬的新生们。 他们的眼神里满含期待、茫然和疑惑。 直到视线撞入一双极其清亮透彻的瑞凤眼。 漆黑的瞳孔像是蕴含着一汪幽深的湖泊，里面是无声的坚定。 林知意的心跳暂停了一拍，正欲再看，眼睛的主人却吝啬地将它移了开，他顿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讨论声渐渐微弱，林知意环顾一周，鼓励道：“有没有学弟学妹愿意分享一下答案？” 钟晚一脸困惑地站起来说：“学长，虽然我很喜欢我的专业，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大学。从小父母就告诉我，要好好学习，要考高分，他们告诉我，只要高考考个好成绩，进入985大学，以后的路就会很好走。” 林知意对此并不意外，他点头示意钟晚坐下。 很快，又有一个女生站起来说：“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在我前二十年的生命里，我都在为过高考这道独木桥奋斗，老师们总是说，再坚持一下，高考完上大学就好了，仿佛上大学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接下来又有数名同学站起来分享答案，言语中的困惑与前面的同学如出一辙。 林知意单手轻敲着讲桌，微笑地问：“你们的班主任是不是这样说的：‘坚持过高考就好了，大学生活自由自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谈恋爱就谈恋爱，不会有人再天天追着你们，妄图把所有题库和答案都全部塞进你们脑子里’？” 班上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有人大声问：“难道不是吗？” 林知意轻轻摇头，说：“是，但也不是。” 他如泉水般悦耳的嗓音在教室里响起，“大学生活相对高中生活来说的确自由得多，在这里，你可以谈恋爱、打游戏，甚至可以公然翘课、夜不归寝。”在新生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时，他却话锋一转，语调轻快地说：“当然，你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比方说，公然翘课三次，会被专业老师取消考试资格；修不够培养方案规定的学分，会被学校降级、甚至退学。” 底下的新生纷纷瞳孔地震，瞬间意识到这大学生活怕是跟自己班主任描述的不太一样时，始作俑者却又笑眯眯地继续说：“别害怕嘛，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种自由是有限度的，你们应当将放飞风筝的线牢牢牵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刚刚问出的问题，我不做回答，我等你们一年后在这个教室里再次回答我。” “好了，分享会现在正式开始。” 有了这么一出，底下的新生多多少少都收敛起了自己的散漫态度，一边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内容，一边思考起自己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林知意的PPT一共二十页，包含了自己的绩点排名、荣誉奖项、学生工作、兴趣爱好和未来目标五个部分。 初次领教到大学校园生活一角的新生们在看到林知意的成绩和奖项时纷纷炸开了锅。 国内大学一般都采用绩点（GPA）来衡量学生的学习质量，其中，P大采取的是5.0的绩点制，而林知意的平均GPA高达4.5，排名专业第一。按照百分制计算，这意味着他的平均成绩达到了骇人的95分。 没等大家震惊完，林知意就滑到了荣誉奖项上，淡声说：“这是我空闲时候参加的一些比赛，大家随意看看就好。” 整整两页PPT。 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特等奖。 美国国际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一等奖。 “金译杯”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特等奖。 第十六届“桃李杯”作文大赛特等奖。 第九届北川省网球比赛乙组男子单打第三名。 国家奖学金。 …… P大第一届“撸猫大赛”第一名。 PPT停留在第二页奖项，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最后一行的字体不仅更大一号，还被刻意加了粗。 可惜新生们并未注意到，激动地讨论起来—— “班导，你是我的神！” “卧槽，班导你怎么什么都会？” “都是学数学的，凭什么学长还能拿作文比赛特等奖？” “这就算了，关键学长网球还是省赛单打第三名！” “我坚信女娲捏我的时候一定是手滑了！” 钟晚激动得手都有点颤抖，看向林知意的眼神愈发狂热起来。 看大家这么激烈地讨论他前面的荣誉奖项，林知意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仔细看的话，甚至还有一点遗憾。 不过这也的确起到了激励新生的目的，所以林知意没说什么，只兴致缺缺地切换PPT。 按照中国人的含蓄思维，直接展示自己的荣誉奖项可能会让别人觉得是在炫耀，从而引发负面的情绪，偏生林知意一脸淡然，仿佛那些含金量极高的奖项都不足一提似的，反而让大家更加钦佩起来。 大神嘛，都是这样的。 在林知意低头那一刻，裴吟宵专注而深邃的目光落在幻灯片上，几秒后，用黑色水笔在白色草稿纸上工工整整地记下了一行字。 3. 上钩 PPT滑到了学生工作模块，新生们在看到他们的班导竟然还是学生会副主席和古德猫宁交流社的社长时已经很淡定了。 屏幕上弹出自己站在社团帐篷前的迎新照片，林知意终于提起一点兴趣，抚着下巴说：“在学习之余，大家还可以加入自己感兴趣的学生会部门和社团，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收获一些朋友和意想不到的快乐。” 林知意不动声色地往最后一排看了眼，发现Alpha坐姿笔挺，正不错眼珠地盯着幻灯片。 他勾起唇角，翻页时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等林知意做完经验分享，这帮初来乍到的大一新生们已经收起了来大学寻欢作乐的打算，不说以后能不能做到，至少此刻，他们心中对于在大学里应该做什么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 到了互动环节，不少同学争先恐后地提问他是怎么做到获得4.5的超高GPA时还能参加那么多学科竞赛、运动比赛，林知意一一解答后，又有同学提问参加学生会或者社团会不会太耽误时间。 林知意微微一笑，从讲台上走下来，回答道：“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他站到一位男生的桌边，抬手将男生的手机举起来给大家看，“如果少打一局王者农药的话，应该够参加一次社团活动。”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男生窘迫地说：“班导，我没打，我就是上线领一个皮肤。” 林知意将手机还给他，温和道：“没关系。”他的目光放在前排，余光却放在最后一排，耐心解说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会有时间的。” “拿我自己来说，大一下学期我真的非常忙碌，但还是咬牙兼顾了古德猫宁交流社的工作，毕竟，谁能拒绝一群给小鱼干就会翻肚皮让随便撸的毛茸茸小猫咪呢？” 少部分同学也激动起来，“哇，原来古德猫宁交流社真的有猫猫啊？” 余光中，Alpha瞬间坐直了身体，提笔在纸上记录下来。 目的达成，林知意轻扬眉梢，转身回到讲台，启唇问：“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正是气氛热烈的时候，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男生大声问道：“学长，那你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此话一出，全班都沸腾起来。 林知意也诧异地挑了下眉，但很快反应过来，含笑道：“这是私人问题，不便告知。” 底下传来一阵不满的起哄声，林知意丝毫不意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微信号，半真半假地说：“如果实在想知道的话，在微信上问我吧。” 新生们不约而同拿出手机，或拍照记录、或当场搜索，唯有最后一排的裴吟宵始终不曾动作，他抿着嘴唇，薄薄的眼皮垂落在面前的稿纸上，仿佛在思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林知意不自觉将手中那截粉笔戳来揉去，半晌才收回目光。 至此，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经验分享会愉快结束。 “对了，辅导员陈老师通知过你们，所有大一新生都需要上早自习和晚自习吧？” 大伙哀嚎起来，“通知了。” 林知意点点头，“那就行，我也会不时陪你们一起上，不能偷懒哦。” 钟晚混在人群里用力点头。 “好，那今晚的分享会到此结束，接下来的一年里，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啦。”林知意站在讲台上，冲底下俏皮地眨了眨眼。 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新生们逐渐离开教室，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刻意等到现在的林知意走下讲台，裴吟宵捏着稿纸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颇为高冷地朝林知意点了下头，随后起身向教室后门走去。 林知意无声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他身后，开口道：“这位学弟，请等一下。” 裴吟宵扶着门框停下动作，半侧过身看他，目光微垂，“学长，有什么事吗？” 嗓音有些低沉，偏磁性，让林知意想到了大提琴的音色。 “也没什么事。”林知意语调轻柔，诱哄般道：“只是在提问环节感觉到你似乎有问题想问我，是吗？” 裴吟宵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林知意能这么敏锐，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白色稿纸，沉默几秒后将其递了过去，“嗯，有的。” 手背被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裴吟宵迅速缩回了手，开口道：“我是想问一下学长——” 林知意噙着笑展开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张，苍劲有力的字迹浮现在眼前的同时，Alpha悦耳的声音也在耳旁响起。 他神色严肃地问：“加入古德猫宁交流社真的可以随便撸猫吗？” 倘若不是还得维持一下自己的学长人设，林知意恐怕会当场笑出声来，他强忍笑意，肯定地“嗯”了一声。 裴吟宵严谨地追问：“给小鱼干就会主动翻肚皮？” “对，很多猫猫还会主动跟你贴贴。” 裴吟宵沉思片刻，做出了一个他此前从未想过的决定：“学长，我想申请加入古德猫宁交流社。” 林知意一双桃花眼弯成了两枚月牙，面上却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伸手将教室里的灯全部关掉，“边走边说？” 裴吟宵颔首，“好。” 从教室到出口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自然不够两人将事情讲完，林知意摸出手机看了眼，脸上的歉意很真诚，“不好意思学弟，我等会儿还有点事，不如我们在微信上接着聊？” 说着他就装作要转身离开的样子，果然听到Alpha开口叫住了他。 “学长，我，刚刚忘记记下你的微信了，现在加可以吗？”裴吟宵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此前压根没想过要加。 林知意唇面上浮现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转身时又恢复成端庄自持的学长模样，包容又体贴地说：“当然可以。”说着便把自己的二维码调了出来。 林知意略过几十条微信好友申请，率先通过了裴吟宵，成功加上微信后，他垂眸看了眼屏幕，像是今天才知道裴吟宵名字似的，恍然道：“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他非常有礼貌地询问道：“那我可以叫你小裴吗？” 裴吟宵微怔，除开家人和为数不多的好友外，还未曾有不熟悉的人这么叫过他，但想到林知意很可能是他未来的社长，他只好勉强接受这一称呼，“……可以。” 林知意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直视裴吟宵的双眸，轻声叫了句：“小裴。”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太温柔，裴吟宵移开视线，莫名有些慌乱，片刻后才低低地“嗯”了声。 林知意慢慢微笑起来，他朝Alpha挥了挥手，“那，拜拜小裴。” “嗯，学长再见。” 林知意目送Alpha高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没忍住将他忘记拿回去的纸张再度展开。 只见第一行写着“P大第一届撸猫大赛”，后面跟了个问号。 第二行写着“古德猫宁交流社”，后面跟着一个笔直的箭头，再后面是“随意撸猫猫”，箭头上写着小一号字体“小鱼干”。 第三行写着“加入社团”，通过一个向上的箭头连接到了“古德猫宁交流社”。 林知意边把纸张重新叠好，边想不枉费他在教室里临时把这个奖项加了上去，它发挥了超出他预想的作用。 他将手机解锁，拇指悬空在刚刚当着裴吟宵的面改的备注“裴吟宵学弟”上，几秒后，将备注改成了“小哭包”。 做完这一切，他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这才慢悠悠跨上山地车，往寝室的方向骑去。 裴吟宵是最后一个回寝室的，赵晋阳笑着问他：“怎么才回？” “有点事。”裴吟宵反手关上门，言简意赅地回道。 赵晋阳点点头，也不介意。 另外两个正在打游戏的室友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冷笑了一声，语气微微嘲讽道：“晋阳，你管得也太多了吧？人家高考692分，是高贵的市状元，事情肯定很多的啦。” “胡说什么呢，吟宵只是话少了一点而已。”赵晋阳闻言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而当事人只是脚步稍微顿了一下，随即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收拾好衣物进了浴室。 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章远和吴钊气得游戏都不打了，生气道：“晋阳你也别老帮他说话，你看看他那样子，仗着自己长得帅、成绩好就这么目中无人，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看着就特么烦人！” 赵晋阳叹了口气，“你俩也知道吟宵就是这个性格，就别计较了啊。” 刚开学知道自己要和这么个高富帅做室友的时候，章远和吴钊也有心想跟他搞好关系，奈何不管他们怎么主动，对方始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样子，久而久之，两人一致认为裴吟宵是在装逼摆谱，开始不待见他起来。 都是凭自己实力考进P大的，你不就分高点、人帅点吗，天天甩脸子给谁看呢？ 其实被封为班草的赵晋阳在看到裴吟宵长相时也有些微妙的不爽，但他生性豁达，很快就看开了，之后甚至还做起了和事佬的工作，因此，他和裴吟宵的关系倒是好上一些，虽然看裴吟宵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就对了。 被室友以为装逼摆谱的裴吟宵简直冤枉死了，他只是不擅长应对别人过分的热情，也不像赵晋阳那般能说会道，轻易就可以和别人称兄道弟，所以他只能垂下眸子，沉默以对。 不过这样也好。 裴吟宵伸手将偏长的头发全部往额上梳去，露出一张五官深刻、棱角分明的脸，他仔仔细细地跟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心想：与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他的秘密了。 4. 小裴 “嗡嗡嗡——” 早晨六点四十五，空调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床头传来令人恼火的手机震动声。 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空调被里探出，精准无比地摁掉了闹钟。 意识朦胧的裴吟宵费劲地睁开眼睛，仅仅一秒后又闭上了，他暗想：再睡五分钟，五分钟后一定起床…… 于是，他在十足的冷空气中裹紧了自己的被子，然后陷入了更深度的睡眠。 思辨楼D109。 早上七点到七点半是新生们上早自习的时间，学校知道这些大学生们的尿性，强制性要求他们上早自习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在十二月尽可能地通过全国大学生英语四级考试。 一群以为上了大学就能放飞自我的新生们哈欠连天地背起了四级单词，林知意在睡意浓重的读书声里走进了教室，他抬眸看了一圈，走到钟晚座位边，问：“都到齐了吗？” 钟晚是少数精神奕奕的新生，他一一汇报道：“有四个同学迟到了两分钟，然后裴吟宵同学还没来，我在□□上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回我。” 说着，钟晚就将手机屏幕举起给林知意看，皱着眉头问：“这才正式开学第一天，裴吟宵同学不会就睡过头了吧？需要报告给辅导员吗？” 林知意没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只了然地点点头，语气温和地说：“辛苦你，你先好好准备早读，我去联系他吧。” 钟晚腼腆地笑了笑，“嗯，班导别这样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在低头做题的间隙里用余光注视着林知意，发现对方拿着手机神情凝重地走出教室时，心头不免漫上一点卑劣的窃喜来。 微信语音邀请铃声在安静的寝室内响起。 裴吟宵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闭着眼睛，嗓音低哑地说：“喂。” 倚着铁质栏杆的林知意正闲闲地看着不远处隐匿在浓雾中的树木，闻言弯起眼睛，语气带上了一点不自觉的亲昵，“小裴。” “该起床了。” 那声音太温柔了，裴吟宵下意识就想起了他外公叫他起床的时候，于是讨价还价道：“唔，好困，再睡五分钟好不好？” 林知意没忍住单手捂了下眼睛。 太可爱了。 那端没说话，睡得半梦半醒的裴吟宵开始思考起来：五分钟是不是太多了？要不三分钟吧。 不对！他不是在家，对面也不是他外公。 想到这里，裴吟宵一个激灵吓得清醒过来，在看清屏幕上的联系人叫“林知意学长”时更是恨不得直接当场去世。 距离早读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裴吟宵坐起身，懊恼地抓了抓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抱歉地说：“对不起学长，我马上就来。” 挂掉电话，裴吟宵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赶到早读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十八分。 “小裴，过来。”林知意站直身体，对着匆匆赶来的男生招了招手。 已经走到教室后门口的裴吟宵只好认命地转身，没等林知意说话，他主动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抱歉学长，我定了闹钟，但是睡过了。” 但林知意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批评他，脸上甚至还挂着温和的浅笑，问他：“睡醒了？” “嗯。”第一天早自习就迟到，的确是有点过分了，想到这里，裴吟宵微微低下头，一点红色漫上他的耳朵尖。 换做其他人定然觉得裴吟宵这副姿态是爱答不理，但落在林知意眼里，却觉得对方很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可怜小狗。 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狗呢？ 林知意故意绷着脸问他：“那以后还会迟到吗？” “我早上起床有点困难。”裴吟宵抬头看他一眼，难得补充道：“我尽量。” “唔，好吧。” 裴吟宵感觉自己看错了，不然为什么他总觉得林知意学长看起来似乎还挺遗憾的。 “把手伸出来。” 裴吟宵诧异了一秒，但看对方神色也不像在开玩笑，最终还是试探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林知意被他小心翼翼的神态逗笑了，故意捏紧拳头，悬空在他的手掌上方。 裴吟宵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看见两枚蓝色包装的糖果落在了他的掌心。 “学长，这是？” 林知意的目光极快地从男生形状好看但有些苍白的薄唇上晃过，又落回他的眼睛上，“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有些低血糖，吃颗糖果补充一下能量吧。” 这完全超出了裴吟宵的预料，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握紧掌心里的糖果，说：“谢谢学长。” “不客气，快进去吧，早自习都快结束了。”林知意打趣道。 裴吟宵在最后七分钟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时刻注意着后门动静的钟晚立马回头观察，但遗憾的是，裴吟宵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他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但转念一想，班导可是跟他足足谈了五分钟呢，想来肯定是批评过他了。 思及此，钟晚觉得英文单词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他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转过去的一瞬间，裴吟宵悄无声息地剥开了一粒糖果扔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炸开。 裴吟宵用舌尖将那枚圆滚滚的奶糖从左边顶到右边，又从右边顶回左边，眉眼都舒展开来。 他漫无边际地想：林知意学长可真是个好人啊。 早自习结束后，钟晚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最后一排，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裴吟宵，问：“裴同学，第一天早自习你就迟到了这么久，刚刚班导是在批评你吗？” 裴吟宵本就是不少同学明里暗里倾慕的对象，见钟晚这么说，附近的同学都借机明目张胆地转头看他。 这是批评吗？ 裴吟宵回味着口腔里残余的甜味，有点走神地想：那他愿意再被林知意学长批评几次。 其他人不知道裴吟宵的心里在想什么，在他们的角度看来，裴吟宵冷着一张过分帅气的俊脸，理都不理钟晚，一副高岭之花的姿态，实在高傲。 可偏偏，这群人就喜欢这个路子的，裴吟宵越是冷酷，他们就是越是被吸引。 只有钟晚气红了眼，提高音量道：“裴吟宵，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裴吟宵这才倏然回神，他略有点迷茫地反问：“抱歉，这位同学，你刚刚说什么了？” 围观的同学当即小声讨论起来—— “噗，他这是在挑衅学委吗？” “天，他好高傲，我好喜欢！” “不愧是常驻表白墙的Alpha，冷酷气质狠狠拿捏住了。” 钟晚死死盯着裴吟宵，紧咬牙关道：“算你狠！”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 裴吟宵：“？” 听了一半的赵晋阳以为他真的被说了，歉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吟宵，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叫你了。” 裴吟宵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睡过了。” 赵晋阳还是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以后我起床的时候就叫你怎么样？” 裴吟宵想起自己答应林知意尽量不迟到，便点头道：“嗯，那谢谢你。” “行，那咱们一起去吃早餐吧，八点钟就要上第一节高数课了。” 裴吟宵眉心微蹙，没有立刻答应。 天生社牛的赵晋阳上去就搂住了裴吟宵的肩，“虽然当高冷酷哥很有范，但偶尔也要尝尝人间烟火！走嘛走嘛，你就当是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餐行不行？”独来独往的人并不少，但他真的很想拉裴吟宵融入普通人的社交。 裴吟宵转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终于应道：“好。” “吃早餐啊？一起呗。”许文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我去！大哥，你吓我一跳！” 许文静嘲笑道：“晋阳弟弟，你行不行啊？你看看人家吟宵，”说着，她小心地瞄了眼一旁淡定无比的Alpha，才续道：“你懂不懂什么叫表情管理啊？” 赵晋阳顿时脸红起来，说是生气，又不完全像，“谁不行了？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别这么、这么……” 见他“这么”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许文静扑哧笑出了声来，“晋阳弟弟还真是纯情啊。” “我懒得跟你讲！”赵晋阳同手同脚地躲到了裴吟宵右侧，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三人的位置瞬间变成裴吟宵走在中间，许文静在他左侧，而赵晋阳在他右侧。 方才还热辣大胆的女生气势不再，莫名变得乖起来，赵晋阳又开始嘲讽她欺软怕硬。 裴吟宵看着两人怼来怼去的样子，浓眉微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上完高数课后，一伙人又急忙赶去另外一个教室上英语课。 赵晋阳最烦英语课，选了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坐下，裴吟宵则习惯性地坐到了最后一排，刚好是赵晋阳身后的位置。 许文静站在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中间犹豫了几秒，赵晋阳见状绷着脸转头问她：“许大小姐，还不坐过来？等我请你啊。” 许文静看了毫无邀请她坐同桌意向的Alpha一眼，冲赵晋阳飞了个吻，调戏道：“猴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 自然惹得赵晋阳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奇妙地，三人就这么开始一起同行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月，习惯了当独行侠的裴吟宵每天都被赵晋阳死缠烂打地拽着一起上下课、吃饭和打篮球，虽然他没有明说，心里已经把赵晋阳当成了很好的朋友。 这天，在去食堂的路上，憋不住心事的赵晋阳扭捏半晌，突然问裴吟宵：“你有喜欢的人吗？” 裴吟宵顿了会儿，认真地回答道：“有。” 本来没指望裴吟宵回答的男生震惊了，“卧槽！可以啊吟宵，看着这么高冷禁欲，又拒绝了这么多追求者，我还以为你打算献身数学，已经脱离情海了呢。” 说着说着，他越发好奇起来，“是哪个院的啊？是Beta还是Omega？能被你喜欢上的人，一定长得貌若天仙吧！” 裴吟宵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赵晋阳拧起眉头，“这还能不知道？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打听！” 哪知裴吟宵还是摇头，英俊的面孔上露出一点回忆的模样，“找不到的，我只在幼稚园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告诉我他叫宋音，除此之外，他是A是O，家住哪里，我通通不知道。” 赵晋阳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无言半晌，干巴巴道：“没想到，你还挺长情。” 无意中挖出一个大秘密的赵晋阳安慰道：“没事，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呢？”说是这样说，但两人都清楚，人海茫茫，要两个仅在幼稚园见过一面的人再度相遇，那概率得有多小？ 为了安慰室友，赵晋阳索性道：“其实，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 裴吟宵转头看他一眼，“我知道。” 赵晋阳惊得舌头打结，“你、你知道？” “是许文静，对吗。” 赵晋阳首次在许文静不在的时候脸红起来，不自在地“嗯”了声，巴巴地问：“这么明显的吗？” 裴吟宵“嗯”了声，“挺明显的，每次她在，你都会脸红。” “好吧。”赵晋阳自暴自弃了，沉默片刻又问：“那依你看，她喜欢我吗？” 裴吟宵点头，“有点。” “有点是什么意思啊？我跟她表白，她会答应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赵晋阳越想越紧张，手心都有些冒汗。 裴吟宵没说任何虚头巴脑的话，只言简意赅道：“试试。至少你们有遇见的缘分。” 赵晋阳倏地平静下来，是啊，至少他们还能遇见。想到这里，他释然地呼出一口气，笑着又去搂裴吟宵的肩，“我知道了，谢谢你。” 裴吟宵摇头，“不用。” 为此，赵晋阳悉心规划了一周，表白的地点、时间、场景、鲜花……他都一一安排妥当。 只是没想到意外会发生得那么突然。 让三个人都猝不及防。 5. 引诱 赵晋阳准备告白的这天英语课上，照例是赵晋阳和许文静坐同桌，裴吟宵坐在他俩身后的最后一排。 因为几句玩笑话，赵晋阳和许文静在课堂上打闹起来，动静稍微大了点，瞬间引起了英语老师的注意。 英语老师是个非常严厉的中年女老师，当即愠怒地放下课本，点了许文静起来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许文静连她讲到哪一页都不知道，只能尴尬又无措地站着，而赵晋阳也同样不知道，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既然没有本事一心二用，就不要上课开小差，按照我们开始立下的规矩，回答不上来问题，就请这位同学站着上完这节课吧。” 别看许文静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她也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被老师当着全班同的面批评，让她羞愧到恨不能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 趁英语老师低头翻课本的那一瞬间，裴吟宵迅速将一个纸条丢到了许文静的桌上。 最后，许文静根据裴吟宵写下的答案顺畅地回答出了问题，而英语老师也挥手让她坐下了，扶着眼镜说：“下不为例。” 经过这么一打岔，许文静一个早上都没再跟赵晋阳说话，赵晋阳有心安慰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英语课结束后，赵晋阳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文静就独自快步离开了教室，他沮丧地对裴吟宵说：“怎么办？她是不是生气了？” 裴吟宵盯着许文静尚未来得及收拾的课本看了两秒，提议道：“先找到她。” “对！”赵晋阳打起精神来，一边往教室外走去，一边对裴吟宵说：“辛苦你也帮我找找，要是找到文静的话，你给我发微信就行！” “嗯，知道了。” 赵晋阳把教学楼三楼的走廊、阳台都找了一边，还是没看见许文静的身影，发过去的微信也没人回复，只好焦急地问室友：【吟宵，找到她了吗？】 裴吟宵很快回他：【没有。】 赵晋阳烦躁地摁灭手机，准备去一二楼看看。 那端，回复完赵晋阳微信的裴吟宵切回和许文静的微信聊天框，上面赫然是女生一分钟前发过来的私聊。 【应用数学1班许文静：吟宵，可以来一下五楼天台吗？】 【应用数学1班许文静：不要告诉晋阳，你一个人来。】 裴吟宵浓眉微皱，潜意识觉得女生的私信很奇怪，但既然她说了不叫赵晋阳，定然有不叫他的原因。 思忖半晌，裴吟宵回复道：【好。】 很快，裴吟宵到了五楼，一身墨绿色长裙的女生果然站在天台上，飘逸的裙摆被楼顶的风风吹得往后扬起。 见到裴吟宵，女生微笑起来，“你来啦。” 英语老师布置了一些家庭作业，钟晚从五楼办公室领完作业一出来就眼尖地看到了许文静和裴吟宵。 两人看起来站得很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钟晚撇撇嘴，抱着英语作业很快下到了三楼，没想到差点撞上一脸着急的赵晋阳，他随口问了句，“都放学了怎么还不走？” 对方不答反问：“你看见许文静了吗？” 钟晚愣了下，“看见了啊，她不是和裴吟宵在一起吗？” 谁知赵晋阳的反应比他还呆滞，他重复问了一遍：“你说她跟吟宵在一起？”说着还特地将手机解锁看了眼微信，如果他的网络没出问题的话，他发给许文静的微信对方一直没回他，而他刚刚才问过室友，对方回答的是他没有看见许文静。 见他如此紧绷的样子，钟晚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寝室里听室友讲过，赵晋阳貌似想追求许文静，心念电转间，钟晚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想。 他慢慢笑起来，语气自然地说：“对啊，我刚刚下来的时候看见两个人在天台上很是亲密，本来还以为是小情侣呢，结果走进一看才发现是裴吟宵和许文静。”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赵晋阳奇异地镇定下来，他朝钟晚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你。” 钟晚笑眯眯道：“不客气，你快去找他们吧。” 赵晋阳一步一步朝着五楼的天台走去，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多希望微信会在这时忽然震动起来，裴吟宵会发微信告诉他，他找到许文静了。 可是没有。 直到他走到五楼天台，直到他亲耳听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孩跟他室友告了白。 微风把许文静的声音吹过来，明明是他熟悉的声音，可那温柔的语调他却陌生得很。 原来热辣大胆的许文静也会有这么娇羞的时候。 赵晋阳不敢听裴吟宵的回答，像个小丑一般跑回了三楼的教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吟宵才再次回到教室。 赵晋阳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还是没有找到文静吗？” 裴吟宵收拾课本的动作一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许文静对他说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见他沉默，赵晋阳反而大笑起来，“怎么？你答应她的表白了吗？” 裴吟宵猛然抬头，“你都看到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拳头。 “你明知道我喜欢文静，为什么还要撬墙角？”赵晋阳像头暴怒的狮子，“看我像小丑一样准备表白，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很痛快？” 裴吟宵的唇角擦破皮，瞬间渗出血来，他克制住还手的冲动，胸膛剧烈起伏着，“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撬墙角——” “是啊，你当然不会撬墙角了！”赵晋阳提高了音量，“像你这样成绩好、长得帅的顶级Alpha哪里还需要撬墙角？你连手指都不用勾，就有数不清的男男女女自动送上门，轻易就能得到我们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裴吟宵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赵晋阳冷静下来：“你现在说的是气话，我等你清醒过来再沟通。” “什么气话？我清醒得很！说的全是心里话！还是章远和吴钊说得对，你这样的高岭之花跟我们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是我赵晋阳不自量力高攀了！”最后这句话赵晋阳几乎嘶吼出来的，说完就提上包离开了教室。 后门被摔得震天响。 中午十二点过的教学区空空荡荡的，学生们早就赶去食堂干饭了，老师们也早已下班。 偌大的教学区，仿佛只剩下了裴吟宵一人。 他高大的身形陷在午后的阳光里，明明是该感到温暖的，可心里却一阵阵地发冷。 裴吟宵只是想不明白，当初主动靠近想把他拉进去的人是赵晋阳，可现在亲口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是赵晋阳。 就因为许文静跟他表了白，即便这不是他的意愿，他也要因此接受谩骂和攻讦吗？ 如果这就是友情的话，他早就领教过，也早就不想再要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有细微又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迟钝的裴吟宵愣了片刻，忽地意识到这是林知意的脚步声，他无措地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清来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哭了出来。 太丢人了。 裴吟宵慌乱地去擦眼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林知意几步走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叹息道：“别擦了，我都看见了。” 听到林知意这么说，裴吟宵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像个小水龙头似的，哗哗淌个不停。 林知意惊呆了，他喃喃道：“你是我生平见过第二个这么能哭的人。” 天知道裴吟宵压根不想哭，可他从小就是泪失禁体制，情绪一上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反正都被看到了，裴吟宵索性破罐子破摔，问：“那第一个是谁？”或许是由于长时间流泪的原因，Alpha的嗓音变得低哑，听起来莫名有种委屈的味道，不复平日的大提琴音色。 林知意心肝都被萌得颤了一下，拉着裴吟宵的胳膊在座位上坐下，自己则坐上了他面前的课桌。 他倾身过去，温柔地用拇指指腹抹掉了裴吟宵脸颊上的泪水，旋即单手托起他的下巴，不答反问：“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嗯？” 裴吟宵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和Omega或者Beta这么亲密过，当即大脑宕机，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更别提还追问什么“和他一样能哭的人是谁”或者思考如何回答林知意的提问，只能透过朦胧的泪眼直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 皮肤白皙，眉眼精致，那双桃花眼更是格外出挑，微微弯起的时候好像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绵绵情愫，往下是优越的山根，挺翘的鼻梁，嘴唇不画而红，是少有的兼具骨相美和皮相美的美人。 裴吟宵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听到林知意问他：“还疼不疼？” 他下意识说：“不疼。”结果动作弧度大了一点，牵动了唇角的伤口，疼得他立马“嘶”了一声。 林知意松开手，又心疼又好笑，望着他微红的眼眶说：“傻瓜。”语气怜惜。 裴吟宵撇撇嘴，认真地反驳道：“我不是傻瓜。” “好好好，小裴才不是傻瓜。”林知意微笑着给他顺毛，停顿片刻忽地叫他：“小裴。” 裴吟宵吸吸鼻子，不明所以道：“嗯？”听起来鼻音很重。 林知意敛去了调笑的神色，专注的目光垂落在他略带疑惑的双眸，“要不要试试跟我谈恋爱？”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裴吟宵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地上。 6. 调戏 裴吟宵原本止不住的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呆呆地抱着椅子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问：“学、学长，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林知意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单手捂住眼睛笑了一阵，随后双手托腮，垂下眸子问他：“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问我，要不要试试跟你谈、谈唔唔。”越说到后面的字，裴吟宵的声音越是含糊不清。 “说清楚一点，我听不到。”林知意唇角向上弯出好看的弧度。 裴吟宵的视线原本漫无目的地落在天花板、窗外和门口，听到他这么说，当即用哭得微微泛红的眼睛瞪过来，对视几秒后，索性扬声道：“你刚刚问我，要不要试试跟你谈恋爱！”看着奶凶奶凶的。 林知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蛊，觉得逗他实在好玩，便反问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气鼓鼓的小狗一下子哑了火，吭哧吭哧半晌，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学长，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说我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林知意半真半假地说。 如果换做是以往，裴吟宵大抵会很快拒绝，但或许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沉默一阵，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开学才一个半月，我们之间也并不熟悉，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可是谈恋爱不应该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做的事情吗？” 林知意第一反应想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但他很快把到了喉咙口的回答咽下去，赞同道：“是啊，谈恋爱的确要互相喜欢喜欢才行。”接着又话锋一转，“但是，假装谈恋爱不需要互相喜欢。” 裴吟宵清亮的瞳孔里溢出浓浓的困惑，“为什么要假装谈恋爱？” “小裴，据我观察，你不想有太多社交和亲密关系、也不想跟别人谈恋爱对不对？” 裴吟宵为林知意的敏锐程度感到心惊，但他的泪失禁体质都已经被发现了，这又算什么呢？索性点头同意了。 林知意坐在桌上轻轻摇晃着双腿，语气温和道：“正好，我也不想谈恋爱，但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让人厌烦的追求者，如果我有一个对象的话，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听到这里，裴吟宵有点懂了，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林知意继续说：“我们做一对合约情侣，帮彼此挡桃花，很多烦恼不就没有了吗？” 这听起来的确很让人心动，裴吟宵仰头撞进了林知意漂亮的含情目，里面仿佛隐藏着无声的诱惑。 但他却说：“抱歉学长，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林知意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愈加循循善诱起来：“小裴，你再想想呢。如果你有对象的话，今天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发现看似高冷的你竟然是个小哭包。” 裴吟宵刚刚冷静下来的情绪隐隐又有沸腾的架势，白皙的耳垂也沾染上一些绯色，他用那双瑞凤眼直直地盯着林知意，“学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小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林知意面上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心碎表情，“我只是提出一个对我们都有利的提议，即便你狠心拒绝我，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林知意脸上的表情相当真诚，裴吟宵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他，微微低头，又露出那种类似小狗犯错的表情，“对不起学长，是我误会你了。” 天，怎么会有这么心软好骗的Alpha。 林知意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完美掩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只坐直身体，朝他友好地伸出右手，“没关系，你回去之后再好好考虑，我们走吧。” 裴吟宵仰头看他，“去哪？” “上药、吃饭。”林知意的目光掠过他淤青的嘴角，笑意淡了点，“这么英俊的小裴，破相就太可惜了。” 裴吟宵从来不缺爱慕者和追求者，也被各种花式夸赞过外貌，他明明应该对此免疫的，却离奇地因为林知意简单的“英俊”二字而脸热起来。 这不太对劲。 他谨慎地盯着林知意朝他伸出的手，半天没动作，仿佛那就是猎人为了捕获他而设下的陷阱一般。 林知意挑了下眉，轻轻地动了动手指，看似想收回去，但裴吟宵比他动作更快地握住了他的手。 交握不过三秒，裴吟宵起身后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撤回，“谢谢学长。” 林知意右手松松握了下拳，脸上露出很愉悦的笑容，“不客气，走吧。” 两人先去食堂简单吃了顿午饭，随后，林知意把他带到了古德猫宁交流社的活动中心。 说是活动中心，其实就是一间收容了流浪猫咪的简单教室，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置着笼子、猫窝和猫爬架。 “社长，你怎么现在过来啦？”值班的理事见到林知意进来时眼睛都亮了。 “带一个学弟过来看看，不用管我们，做你的就好。”林知意含笑应道。 “哦，好。”程敏这才重新坐在值班的办公桌前，她下意识往社长的身后看了眼，当即眼冒红心。 妈耶，好帅的Alpha！等等，那不是天天住表白墙的帅哥吗？她惊疑不定地探头看着两人并肩朝教室里面走去，猛地反应过来，对哦，算起来社长还是帅哥的直系学长呢！ 林知意从进活动中心开始就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裴吟宵，他发现对方在看到笼子里几只被养得毛光水滑的猫咪时，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 真是看见猫就走不动路啊。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意简直忍不住想笑。 他把眼睛发直的男生安置在一角，柔声说：“等我一下，我去拿药和棉签。” 裴吟宵乖乖点头，“好。” 林知意走的时候裴吟宵是什么姿势，回来的时候就还是什么姿势，直到他用棉签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在他唇角，Alpha才猛然醒神，把林知意都吓了一跳。 “就这么喜欢猫咪？”林知意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顺着他专注的目光看去，其他笼子里的猫咪都睡得四仰八叉，只有一只胖嘟嘟的蓝猫正歪着脑袋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盯着他们。 裴吟宵“唔”了声，坦白地承认道：“喜欢，它们很乖。” 说到这里，裴吟宵清清嗓子，小弧度转头看了眼林知意，“学长，我还可以申请加入社团吗？” 林知意与正襟危坐的人对视几秒，随即拧紧膏药的盖子，又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之前在微信上不是说过了？社团今年的迎新已经结束了，想加入社团的话，只能明年再报名了。”俨然是一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口吻。 裴吟宵也想起来上一周林知意的确是这么跟他讲的，他后来还私下了解到古德猫宁交流社是林知意一手建立起来的，也是社团唯一一位社长，建立社团的初衷就是想尽可能地为校园里的流浪猫咪提供一个稳定的居所。 林知意是他的直系学长兼班导，刚刚还提出要跟他假扮情侣，也许求求情，他会通融一下呢？ 在裴吟宵漫无边际地思索着的时候，林知意也在暗中观察他的表情，从微微蹙起的眉峰到垂落的纤长睫毛，再到不自觉抿起的薄唇，他将Alpha内心的挣扎看得分明。 半晌，林知意开口问他：“小裴，你有话想跟我说？” 哪知，Alpha的反应完全不同于他的预想，他摇摇头，很真诚地说：“也没什么，只是想谢谢学长。” 林知意有些诧异起来，“谢我什么？” 脸上向来没什么多余表情的人破天荒地浅浅笑了笑，尽管那笑容牵动了他唇角的伤口，他仍旧一字一句地说：“谢谢学长给我上药，也谢谢学长愿意给这些无家可归的猫猫一个家。” 那一刻，林知意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的感受。 非要比喻出来的话，就像是他花钱买了一粒观赏性樱花的种子，从种子发芽的那一刻起，林知意就知道它长大以后只会开出鲜艳美丽的樱花，而不会结出甜美可口的樱桃。 可某一天，当他推开窗户的时候，竟然发现高大苍郁的观赏性樱花树上结出了一枚可爱小巧的樱桃。 这是足以让人欢欣雀跃的意外之喜。 林知意收起了他面上那套因常年练习而变得自然无比的微笑伪装，直白问道：“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求我让你进社团？你知道的，我是社团唯一一位社长，我有绝对的权利为你开这个后门。” 裴吟宵不明白为什么林知意周身的气质顷刻间就从温柔无害变得极具侵略性起来，诚实答道：“因为担心会给学长添麻烦，我在P大社团交流论坛里看到过，有人在造谣学长。” 大一的时候，林知意费尽千辛万苦把古德猫宁交流社建立起来，后面按照学校社团联合会的规定收缴10元/人的会费，来给流浪猫置办猫窝、购买猫粮时，有人公开质疑他是想借机谋取私利，而林知意将所有流水都一一公布出来时，又有人觉得他是在作假帐，甚至在论坛里建起了黑林知意的高楼。 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确很遥远。 林知意含笑问他：“你就不怕我真的是他们所指控的那种人吗？” “你不是。”裴吟宵毫不犹豫地肯定道：“学长，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哈哈。”林知意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没想到我也有被发好人卡的一天。” 裴吟宵沉默片刻，又忍不住补充道：“论坛上也有学长站出来替你澄清。” “是吗？”林知意来了点兴趣，“都是怎么说的？” 裴吟宵拿出手机，调出论坛页面递过去，林知意却不接，凑近就着裴吟宵的手看，后者只好坐得离他更近了一点。 只见前排近一千赞的评论说： “谋取私利？笑死人了，就那个总共不到30人的破社团，每人交10块钱的会费，总共都不到300块钱。” “300块钱能做什么？你们知道猫窝、猫粮、给猫驱虫看病要花多少钱吗？也就林知意心甘情愿当大冤种，穷得都来跟劳资抢饭吃了，还要把自己的生活费都砸进去养猫。” “就这还要被一群龌龊的人各种质疑、批判，还看什么春晚呐？这不比春晚上的小品来得更有趣？” 林知意一眼看出这是纪微糖的手笔，当即觉得哭笑不得，一抬头，正对上Alpha明亮的眼睛。 他问：“怎么了？” 裴吟宵沉吟片刻，决定问得委婉一点：“学长，你现在还需要抢朋友的饭吃吗？” 林知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向来清越的嗓音里都染上了笑意，“没。现在社团的规模扩大到接近100人了，再加上有猫粮生产商会定期为猫猫提供猫粮，基本不需要再自掏腰包了。” 值班的程敏时不时就会听到一阵悦耳的笑声，可偏偏她的视角被放满猫粮的货架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眼看马上就到换班时间了，她决定过去跟社长说一声，趁机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嗯，那就好。”裴吟宵终于放下心来。 见他这样乖，林知意实在心痒难耐，倾身靠近了一点，诱惑般问：“不想加入我们？” 裴吟宵神色低落，“可是我错过迎新时间了。” “呀。”林知意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忽然想起来有个理事因为学业繁重退出社团了，似乎刚好留下了一个空位。” “那我可以加入了吗？”裴吟宵抬眸看他，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可以啊，不过那天我在班里进行经验分享之后，有不少同学都想加入社团呢。” 见Alpha抿起唇角，林知意又适时宽慰道：“不过，如果跟社长关系比较好的话，把你放在第一候选人也不是不行。” 裴吟宵喉结滚了滚，生平第一次生出要走后门的念头来，“那，学长，什么样的关系才算好？” 林知意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裴吟宵的五官，直把对方看得面红耳赤、慌乱地移开视线时，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比方说，社长的对象。” 这是可以免费听的吗？ 猝不及防听到后面几句话的程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嘴连连后退数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出声音会直接被当场灭口。 她一边拿起自己的包往外跑去，一边头脑风暴想：怪不得冷酷帅哥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身边有社长这样优秀还会撩的大美人在，换谁都顶不住啊！ 但凡她晚走两步就会发现，她口中的“冷酷帅哥”没过多久就顶着张大红脸，逃也似地迈着大长腿疾步走了出来。 7. 好软 奇异地，裴吟宵在跟林知意待的一个多小时中说过的话，比他往常一天说的话还多，而且他莫名感觉很轻松。 直到站在自己寝室门前，那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情绪才再次漫上心头来。 接下来几天，不出意料地，他被室友孤立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孤立，因为原本两个室友就跟他不对付，只有性格大大咧咧的赵晋阳会跟他搭话，显得他没那么不受人待见，而一旦赵晋阳也不跟他搭话，那就真的没人会主动跟他一起走了。 所以，他又恢复成了独来独往的状态。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打篮球。 这也没什么，他从分化成Alpha之后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不能因为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点友情，就挑剔到不能忍受之前的生活。 他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 可一旦拥有过，是很难完全擦去那些印记的，至少，裴吟宵看见赵晋阳和别人勾肩搭背地去球场打球时，还是会有几秒的晃神。 当初天天走在一起的三人奇异地分了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一手促成这种局面的钟晚偏生还要跑到裴吟宵面前，装作疑惑地问：“唉，你最近怎么不和许文静还有赵晋阳一起走了啊？” 裴吟宵从高代课后习题中抬起头来，真心困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钟晚自然以为裴吟宵是在刺他，面上青红交错，可又的确回答不上来，只能冷哼一声，“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裴吟宵：“？” 裴吟宵：“哦，那你等着吧。” 于是钟晚又被气跑了。 裴吟宵提笔计算的瞬间忍不住想：钟晚同学不会是小脑发育不太完全吧？下次应该提醒他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期间，许文静又单独找过他一次，此前大胆奔放的女生收敛不少，她满脸歉疚地看着裴吟宵还有些淤青的唇角：“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 “这几天我也一直在反思，那天对你表白真的是太冲动了，我之后会找晋阳解释清楚的。” 裴吟宵听完却摇摇头，用很包容的目光看着女生，嗓音很好听，“时常反思是一件好事，但你不该反思这件事，你应该反思的是——” 高挑的Alpha用修长指尖隔着衣物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部位，“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许文静艳丽的眉眼间有些怔松，她本想反驳“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啊”，可那一瞬间，又有很多嬉笑打闹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让她瞬间噤了声。 “我先走了。”裴吟宵简单说完作为一个旁观者想说的话，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同样在反思的还有赵晋阳。 那天，他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就后悔了。 喜欢的女孩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室友表白的确令人愤怒、抓狂，再加上他最开始误以为是裴吟宵撬了他墙角，自己被室友和喜欢的女生同时背叛，情绪直接爆炸，才在理智崩断时朝裴吟宵出了手。 可过后强迫自己细细回想，正如他所说的气话那样，像裴吟宵这样哪个方面都很优秀的天之骄子，又有什么撬他墙角的必要呢？即便他真的答应了许文静的表白，那也不是他的错。 是自己不如人家优秀罢了。 承认这一点之后，赵晋阳苦笑着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应该主动找裴吟宵认错道歉，可就像是有一根刺卡在他们之间，让他始终开不了口。 直到许文静找来，如实将裴吟宵的话转告给他，赵晋阳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他道歉的。” “嗯。” 昔日的亲昵不再，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陌生且无所适从起来，在许文静转身离开前，赵晋阳轻声问她：“那你想清楚了吗？” 许文静的脚步一顿，“我不知道。” ----- 开始的时候裴吟宵的确不习惯又恢复成一个人的状态，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了。 自打公共课上，大一经管学院的Omega燕初以小组作业为由加上他的微信后，就开始变着法子骚扰他。 刚加上的时候，对方还会装模作样地问一些数学题，裴吟宵不疑有他，都一一解答了。也许是觉得有机会，燕初后面就开始约他一起上课、一起吃饭，裴吟宵察觉到不对后立即跟对方说自己没有多余的想法，对方当时也说是自己逾越了。 哪知第二天燕初就变本加厉地给裴吟宵发各种土味情话和露骨的骚话，把他吓得立马将人拉进了黑名单，于是燕初又开始换用不同的电话号码给他发短信、打电话，甚至企图跟踪裴吟宵，让他防不胜防，也烦躁不已。 晚自习过后，裴吟宵照例去操场上跑步，结果刚跑没几圈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蹙眉看着陌生来电，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来。 一接通，对面果然是燕初。 “吟宵，你在哪里呀？我想见你。”Omega甜到发腻的声音响在耳畔，裴吟宵伸手搓了搓手臂上涌起的鸡皮疙瘩，冷声道：“我在寝室，准备睡觉了。”末了又补充道：“以后别再打来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燕初充耳不闻，反而轻轻地笑起来，在裴吟宵挂断电话之前说：“骗子，你明明就在操场，我来了哦。” “！！！”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裴吟宵后背寒毛直竖，他立马环顾四周，看谁都像是天天缠着他的疯狂Omega。 他捏着手机站在原地，不停有同学跑步或者散步从他身边经过，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林知意。 裴吟宵飞速将手机解锁，调出微信对话框，在微弱的亮光里编辑道：【学长，之前的提议还作数吗？】 那端，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林知意解锁手机看了眼，唇角勾起愉快的弧度。 【林知意学长：你在哪？】 【小哭包：我在一期操场。】 【林知意学长：等着，我五分钟之后到。】 裴吟宵紧绷的脊背奇异地放松下来，他说：【嗯，我等你。】 “知意，和谁聊天呢，看着不太对劲啊。”纪微糖一把勾住好友的脖子，八卦道。 林知意摁灭屏幕，“一个学弟。”他打掉纪微糖的手，说：“先走了。” 纪微糖：“？” “唉你去哪儿啊？都走到图书馆门口了，不一起走？” 林知意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眼间是压不住的神采，忍笑道：“不太方便，我去找我未来的对象。” “哦。”纪微糖下意识点点头，而后猛地提高声量：“卧槽？？？你说你找谁？！什么象？？？妈的你给我回来老实交代！！！” 但林知意已经跨上山地车骑出去老远了，独留纪微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裴吟宵立在约定好的暖黄色路灯下等着，他今天穿了一套修身的蓝色运动套装，愈发衬得他清冷衿贵，引得无数跑步路过的同学都要转头欣赏一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忽地听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果然，林知意温润的嗓音随之而来。 “小裴。” 如果现场有镜子的话，他会发现自己脸上瞬间浮现出些微没掩饰住的欣喜来。就在他转身之际，林知意猝不及防地微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大到成了噪音。 那一瞬间，僵立的裴吟宵清清楚楚闻到了林知意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清清淡淡的昙花香，混杂着好闻的洗衣液香味，将裴吟宵整个人包裹住了。 他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想要推开怀里的人，可林知意动作更快地勾住了他的脖颈，甚至偏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量说：“别推开我，你身后两点钟方向有一个Omega，盯着你看很久了。” 肯定是燕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裴吟宵立马乖乖地停下动作。 林知意的嘴唇差一点点就可以直接亲到Alpha的耳朵，但他很精准地控制着这个微妙的距离，轻声问：“想摆脱他吗？” 微热暧昧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裴吟宵的耳廓，那里的皮肤很快就红成了一片，因为姿势的缘故，他看不见林知意的表情，只能强忍着躲开的冲动，低声回答：“想。” “那就抱住我，小裴。”林知意的嗓音很轻柔，像个诱哄人犯罪的恶魔。 裴吟宵喉结快速地滚了滚，片刻后，终于试探着伸手，一点一点地回抱住了林知意。 好软。 这是裴吟宵脑子里闪现出的第一个词。 但他很快将这种让人不齿和害臊的想法压制了下去。 “小裴。”林知意叫他。 裴吟宵控制不住地红了脸，“嗯，我在。” 林知意温声说：“抱紧一点。” “他还在观察我们。” 裴吟宵猝然闭了闭眼，随即依言将林知意抱得更紧了一些。 陷在Alpha温暖宽大怀抱里的林知意终于心满意足地扬起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从路人的角度看，两人俨然是一对正在耳鬓厮磨的高颜值恩爱情侣。 不远处有人小声感叹道：“我去，我一个单身狗何德何能能看到这种画面？” “有一说一，他们抱在一起的画面好养眼啊，比偶像剧的海报还好看。”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干脆拍一张算了。” 很快，这一幕就留在了某些同学的手机中。 某位同学甚至兴奋地私戳了学校表白墙： [图片.jpg] [墙墙！匿名投稿今晚在一期操场看到的高颜值情侣贴贴照片！]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塞狗粮，来，大家一起吃啊哈哈哈。] 而隐匿在裴吟宵两点钟方位的燕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半晌，才神经质地笑起来，“原来有对象了啊。”笑完又阴鸷地盯着两人看了片刻，才不甘不愿地转身离开。 8. 阿音 路灯的光晕罩下来，两人身上都变得毛茸茸的。 裴吟宵抱着怀里比他矮了一个头的Omega，呼吸都放得轻了很多，某一瞬间，他想到了小时候很喜欢吃的柔软棉花糖。 不知过了多久，裴吟宵红着耳根低声问道：“学长，他走了吗？” 林知意微微侧头看了眼他身后，暗中窥伺的Omega早就不见人影了，他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离开这个过分温暖的怀抱，微笑地看着裴吟宵说：“嗯，他离开了。” 裴吟宵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松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又紧张起来，迟疑着说：“学长，你……” 观察细微的林知意忍着笑意，以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小裴，我刚刚只是为了帮你，故意演给纠缠你的Omega看的，你千万别误会呀。” 裴吟宵终于放下心来，感激地看向林知意：“嗯，真的非常感谢学长。” 林知意舔舔嘴唇，“不客气。”他目光盈盈地直视Alpha的眸子，“对了小裴，你在微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吟宵轻咳一声，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学长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边走边说？” 林知意含笑点头，“当然有。” 两人并肩绕着操场散起步来。 裴吟宵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跟林知意描述了一遍，他观察到对方面上并无吃惊的神色，结合刚刚突兀的拥抱，他猜测道：“学长，你早就知道了吗？” 林知意故作诧异地挑挑眉，“小裴，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缺少一些自信？” 裴吟宵疑惑地“嗯”了一声，不太明白林知意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般天真无邪的样子越发激起林知意逗弄的心思，他干脆调转方向，一边倒退着前进，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以我们小裴的优秀程度，关注度自然是很高的，早在你被那位Omega同学索要微信时，就有学弟跟我讲了呢。” 林知意特地在“我们小裴”几个字上放慢了速度，听上去有种莫名缠绵暧昧的味道。 裴吟宵自然不知道林知意的心机，只觉得耳根又开始发起热来，也不太敢跟他对视，垂眸看着脚底的橡胶操场反驳道：“没有。是学长太夸张了。” 小狗又害羞了。 林知意被勾得心里痒丝丝的，一时竟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撩谁。 裴吟宵酝酿半晌，终于转头看他，“学长，我的情况你大概都知道了，有一个对象的确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想问一下学长，之前的提议还作数吗？” “我想跟你做合约情侣。” 林知意有些晃神。 裴吟宵正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轻浮或者戏弄的神情，真要形容的话，反倒可以说非常的严肃正经。 林知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暗想自己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因为对方一句“做合约情侣”就如此开心？ 他垂下眸子，裴吟宵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看到对方翘起的唇角似乎拉平了。 裴吟宵微怔，难道是他哪里说错话了吗？没等他细想，林知意已经再度抬起头来，唇边挂着一如既往的漂亮笑容，他听见对方笑吟吟地说：“好啊小裴，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做合约情侣。” 林知意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呀小裴。” 是错觉吗？ 裴吟宵盯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看了两秒，才郑重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了几秒，然后绅士地松开。 裴吟宵定了定心神，续道：“那我们约定一下契约守则好不好？” “好啊，小裴想怎么定？” “在合约期间，我们要互相尊重，需要假装彼此的对象，帮彼此挡桃花，同时，也需要替彼此保守秘密。” 林知意并意外裴吟宵会这样说，爽快地点头，“当然了，这原本也是我提议的目的。” 裴吟宵放下心来，听到林知意含笑问他，“那么小裴，合约什么时候失效呢？” 裴吟宵认真思忖片刻，回答：“在我这里，远一点的话，合约可以维持到学长毕业那天；近一点的话，合约可以维持到我们彼此任意一方有了想要在一起的心仪对象。” “‘有了想要在一起的心仪对象’？”林知意轻声重复着后半句。 “嗯？”裴吟宵问：“学长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林知意假意夸赞道：“小裴说的非常好，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结束这段关系。” 听到林知意也赞同他的说法，裴吟宵微微扬唇，过了片刻又敛了神色，说：“学长，虽然我们之间只是合约情侣的关系，但我仔细想过了，还是觉得有必要坦诚地说一下我的感情状态。” 林知意右边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但他面上还是维持着学长的翩翩风度，温声说：“好，你说。” “我没有谈过恋爱，从分化成Alpha至今都是单身状态。” Alpha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林知意尚未来得及觉得惊喜，便听得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 裴吟宵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我想，未来应该也不会有比他更好、更特别、更让我喜欢的人出现了，所以我会一直喜欢他。” Alpha语气里的喜欢和珍惜几乎浓郁到快溢出来，林知意入坠冰窖，就连常年戴在脸上的微笑面具都快挂不住。 “这样啊。”他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脑海中不断将裴吟宵的话拆开又重组，忽地，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轻声问道：“为什么说会一直喜欢他，而不是跟他在一起？” 他紧紧地盯着Alpha明显有些怅然的眸子，“既然喜欢，就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听完这话，裴吟宵的表情更加落寞了，他叹了口气，低声说：“因为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连他现在是A是O都不知道，人海茫茫，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遇到他，更遑论在一起。” “那真是很可惜。”林知意用尽生平的演技鼓励道，“乐观一点，说不定你们哪天就遇见了呢。”心里却恶毒至极地想：最好永远不要遇到。 偏生傻乎乎的Alpha还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感激地看向他，“嗯，我会的，谢谢学长。” 饶是脸皮厚如林知意也觉得有些臊。 裴吟宵俨然将林知意当成了一个温柔可靠的学长，说出来的句句都是真心话，“我跟学长说这个就是希望学长不要有任何担忧和困扰，我有很喜欢的人，所以不会喜欢上学长，更不会像学长厌恶的那些追求者们一样纠缠学长。” 听听，多么善解人意的话，可落在林知意耳朵里却刺耳到极点。 林知意脸上仍旧是笑着的，可那双桃花眼里却没了丁点笑意。 他凑到裴吟宵耳边，用又轻又缓的语调说：“好啊小裴，那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哦。” 耳后那一块皮肤被熏得有些酥麻，裴吟宵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看着林知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学长你放心，一定不会的。”态度坚定，就差抬手立誓了。 “……” 林知意气笑了。 心念电转间，他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从容，勾人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说：“小裴真的很贴心，那么对应的，我也理应说一下我的感情经历。” 裴吟宵乖乖地点了下头，像个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可惜林知意却不是什么好老师，他微微一笑，如同一个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浪子，半真半假地说：“在感情方面，我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呢，要是我哪天走在路上被人欺负了，小裴会站出来保护我吗？” 裴吟宵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第一反应是：学长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你？但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肯定地应下：“当然会，学长，我是你的合约对象，当然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嗯，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一切，两人刚好走到操场出口，裴吟宵主动道：“学长你住在哪一栋楼？我送你回寝室吧。” 以往也有不少人打着各种主意这样对林知意说过，心情好时他会笑着拒绝，心情不好时他会直接叫他们滚。 但面对裴吟宵，林知意是第三种表现，他笑得眉眼弯弯，问：“小裴，这算是营业吗？” 这倒是裴吟宵没想过的，天色已晚，他只是下意识想送Omega学长回寝室而已。于是他淡笑着说：“明天再开始营业吧。” “唔，好。” 裴吟宵将林知意送到寝室楼下，打算转身离开时，林知意叫住了他。 “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林知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Alpha，但既然都这样了，不撩拨一下怎么合适？ 于是他两步走到裴吟宵近前，再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然后仰头看向Alpha，用很纯洁无害的表情说：“既然要营业的话，你可以试着叫我的小名。” 裴吟宵应下，“好，那学长的小名叫什么？” “‘意’去‘心’，我的小名叫阿音。” 阿音？ 裴吟宵顿时僵在原地，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林知意学长……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就被他努力遏制住了。 不，不对。 他的“阿音”叫宋音，而眼前的“阿音”叫林知意。 而且，他的“阿音”很有可能分化成了Alpha，而不是Omega。 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巧合的小名就强行将两个“阿音”联系到一起呢？这对哪一个都是不尊重的。 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怀抱着一丝渺茫希望问道：“学长，我方便问一下你是哪里人吗？” 林知意弯起眼睛逗他，“现在就想查我户口了？” 裴吟宵红着耳朵否认，“不是。” “我是南城人。”林知意笑着回答。 裴吟宵抬眸看他，眼里映着细碎的光，“南城离桑都很近，学长有没有去过桑都？” 林知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去过桑都。” 意料之中的回答。 裴吟宵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失态，朝林知意挥了挥手：“学长，那我先走了。” 林知意似笑非笑地看他：“还叫学长？” 裴吟宵沉默了几秒，才无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郑重又肃穆，他低声念出那个已经许久没有叫过的名字：“……阿音。” 这般姿态倒让听多了各种情话和表白的林知意难得脸热起来，只“嗯”了一声，说：“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说完也不等Alpha有所回应，便快速闪身进了寝室楼。 看起来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那端，裴吟宵在原地静立一会儿，最后抬眸看了眼林知意逐渐消失在过道上的身影，才怅然若失地转头离开。 他的阿音，又在哪里呢？ 9. 梦境 心不在焉的林知意刚上二楼拐角就被一直暗中窥伺的纪微糖拉到了角落。 “好你个林知意！被我抓个正着吧？”天生长着一双圆润无辜狗狗眼的纪微糖被气得炸了毛，痛心疾首地控诉道：“还在我面前道貌岸然地说要保护小学弟、不准我霍霍人家，结果呢？一转眼就你就自己上了！” 纪微糖把手拍得啪啪作响，“你说说，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林知意终于回神，用漂亮的桃花眼乜了他一下，倚着栏杆说：“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纪微糖：“？” “妈的，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林知意被逗笑了，歪着头看他，“但现在是我的了。”说完顿了一秒补充道：“小裴也是。” “……” 纪微糖越想越气，“你肯定是早就看上人家小裴学弟了吧？那天还虚伪地跟我说什么作为他的班导有义务替他规避风险，你这算盘打得全校都知道了，就我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听到这里，林知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就你那点三分钟的热度，别演得跟真的似的。” “好吧。”刚刚还声情并茂的Beta摊了摊手，一秒收功，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清纯善良的小白花形象。 他走过去将头靠林知意肩膀，撒娇道：“话虽这样说，可你还是造成了我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损失，给我介绍一个英俊帅气的大猛A呗，计算机学院那些天天穿格子衫的呆子码农我都看腻了。” 林知意面无表情地转头盯着扑闪着大眼睛的纪微糖，目光忍不住往下挪了挪，一言难尽道：“悠着点吧你，小心屁股开花啊。” 纪微糖咯咯地笑起来，“开什么花啊，我都素了半个月了。”说着他的目光往林知意身上上下扫了一圈，在劲瘦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上停留得格外久，然后真心实意地感叹道：“知意，你这身材没开过荤真是暴殄天物了。” 林知意忍无可忍地推开了纪微糖，满脸黑线地警告道：“你再这样发骚，我可就真找个大猛A来好好治治你了。” 哪知纪微糖愈发兴奋起来，“好啊，你赶紧找，可千万别光说不做喔！” 林知意：“……”行，心服口服。 两人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纪微糖敛了玩笑的神色，开口问他：“你现在是真打算跟裴学弟谈恋爱吗？” 林知意不禁回想起他和裴吟宵在操场上说过的话。 算是谈恋爱吗？应该不是。 他勾了勾唇角，坦诚地说：“我不知道。” 纪微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地说：“知意，你跟我不一样，我真的希望你可以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也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 幸福……对他来说真是一个相当陌生的词汇。 但最终，林知意只是拿下纪微糖的手轻轻晃了晃，“你也要。” 正经不过三秒，纪微糖又软绵绵地撒娇道：“知意，你要是Alpha就好了，我肯定追你，哪里还有什么小裴学弟的事情。” 林知意被恶心得受不了，黑着脸一把甩开纪微糖的手，“走了，懒得理你。” “哈哈哈。”纪微糖愉悦地笑出声来，在林知意开门进寝室之前又扬声说：“知意。” “干嘛？”林知意不耐地转头看他，大有他再乱说就揍他的架势。 纪微糖笑得更好看了，冲他做了一个飞吻，“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别忘了我的大猛A。” 回应他的是一个嫌弃的白眼和“砰”的关门声。 “知意，你怎么这么晚才回？不会又在学习吧？别卷了！”见他回来，正在打游戏的明苏善意地打趣道。 林知意还未来得及说话，另一外正在开黑的室友吕言忍不住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阴阳怪气地搭话道：“唉，但凡我有知意一半努力，早就考专业第一了。” 明苏和刚从浴室出来的姚思秦闻言都皱起了眉。 说来也挺神奇的，这世界上就是有自己不努力上进，也看不惯别人努力上进的人存在。 林知意微微一笑，用疑惑地语气问：“原来你不考专业第一是因为不想啊？”他鼓励地看着他：“试试嘛，考第一也不难的。” 数学学院的专业课考试题可是出了名的难，教授们制定的评分标准更是严苛无比，也就林知意敢理直气壮地说出“考第一也不难”这种话，那位名叫吕言的室友登时被噎得脸色煞白、无话可说，只好掩饰般又戴起耳机开始打游戏。 没意思。 林知意挑挑眉，走到自己座位上时姚思秦和明苏都冲他笑了笑，“别管他，做你的就好。” 林知意也礼貌地回了个笑，庆幸的是，寝室里还是正常人居多。 等他收拾好一切，闭目躺上床的时候，裴吟宵说过的话和姿态神情开始像影片一样，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放映。 不知过了多久，室友此起彼伏的沉稳呼吸声混合着空调呼呼运作的声音响在耳畔，林知意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终于给这漫长的放映下了一个结论：小裴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哪怕仅仅只在小时候见过一面，都愿意为“他”单身至今，甚至还有继续单身下去的打算。 真是让人不爽和嫉妒。 可爱情这东西，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林知意伸手盖住眼睛，阴暗地想：小裴，你还能坚持喜欢“他”多久呢？ 另一边，往常睡眠质量极佳的裴吟宵也罕见地躺在床上失了眠。 辗转反侧到凌晨两三点，裴吟宵才渐渐有了睡意。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好像久违地回到了幼稚园时期。 据裴吟宵爸爸闻行舟亲口讲述，裴吟宵从出生开始就比平常的婴儿能哭，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爱哭了一点，可随着裴吟宵渐渐长大，一家人才发觉到不对劲起来。 因为他跌一跤摔疼了会哭，没吃到喜欢的小蛋糕会哭，被爸爸凶了一句会哭，走在路上看见只被踩死的小蚂蚁也会哭……毫不夸张的说，一天简直能哭上四五回。 裴吟宵的亲爸闻行舟和亲爹裴放担心他再这么哭下去会把自己哭瞎，于是焦心地把他带到医院里做了检查，结果才发现他们的儿子是天生的泪失禁体质，在幼童时期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稍一上头就会化身小水龙头。 闻行舟叹息道：“咱儿子这么能哭，长大以后多半分化成Omega了，这么娇弱，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裴放也愁，“那可不行，不然我们早点让小裴去交点朋友？” 两人一合计，就让刚满四岁的裴吟宵去上贵族幼稚园了，尽管那时已经离正常开学时间晚了两个月。 彼时，裴吟宵长着一对很讨人喜欢的圆圆的眼睛，两颊肉嘟嘟的，一眼看去都是婴儿肥。 一听幼稚园里有很多小朋友，裴吟宵立马开心得转起了圈圈，“哇哦，小盆友！小裴喜欢交小盆友，要交好多好多小盆友！” 闻行舟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小裴真乖，换上衣服我们就去幼稚园吧。” “嗯嗯，好耶！” 闻行舟给他穿上缩小版的衬衫马甲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还给他脖颈间还打了个可爱的粉色领结，一眼看去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裴吟宵被牵着到了幼稚园，里面果然有很多很多小盆友，他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路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在看到有一群小朋友嬉笑着在玩滑滑梯时彻底走不动路了，“爸爸，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 看到裴吟宵这么积极地想融入小朋友中间，闻行舟终于放下心来。 可没过两天，幼稚园的班主任就跟他打电话，颇为头疼地告诉他，裴吟宵哭闹着想回家。 闻行舟立马放下手里所有工作赶到幼稚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裴吟宵幼鸟归巢般扑进他怀里，哽咽地说：“呜呜呜爸、爸爸，小裴不、不想读幼稚园了，小盆友都、都欺负我……” 闻行舟心疼地抹去小裴的眼泪，蹙眉看向班主任，“杨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杨老师也尴尬不已，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尽地告知了闻行舟。 他们班有几个富人家的小孩，平时被娇纵惯了，在班上偶尔还会欺负娇弱一些的小孩，也批评过，联系过家长，可他们却始终不改正。 像裴吟宵这样白白嫩嫩满脸婴儿肥的糯米团子，班上的小朋友其实都想跟他做朋友，包括那几个富人家的小孩。 这天，为首的富人家小孩别扭地走过来叫他，“喂，新来的小孩，你过来跟我们一起玩。” 裴吟宵困惑地抬头看他，“可是我在跟小伙伴玩橡皮泥。” 男生不屑地看了眼他们的橡皮泥，“那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你过来，我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可是——”你们也是小孩子呀。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他刚认识的小伙伴瑟缩着戳了戳他的手臂，“小裴，你先跟他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为首的男孩满意地收回威胁的目光。 “好吧。”裴吟宵很是不情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到了一处草丛，裴吟宵才发现他们口中“有趣的东西”是指一只被火烧掉了两边翅膀、正发出刺鼻气味的蝴蝶。 男生得意洋洋地摁下打火机开关，邀功般道：“怎么样，还是这个有趣吧？” 但让他们预料不到的是，呆立的裴吟宵猛然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男生们被这变故惊呆了，没等他们把蝴蝶的尸体藏起来，老师们就闻声而至，把他们抓了个人赃并获。 几个小霸王因为这事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狠狠批评了一顿，还被罚去站了黑板。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把裴吟宵记恨上了，认为裴吟宵是故意让他们出丑。 从这天早上开始，他们就故意捉弄裴吟宵，包括但不限于往他的餐盘里扔死掉的虫子、在他的课本上写满恶毒的话、联合其他同学孤立裴吟宵……短短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的时间，竟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裴吟宵害怕极了，他试着跟刚认识的小伙伴说话，可之前还笑着夸他可爱的小伙伴们一见到他就跑得远远的，连话都不敢跟他讲。 裴吟宵委屈地哭了出来，可他越哭，那几个男生就越上头，越是欺负他，骂他是个只会哭的小废物。 大致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闻行舟伸手捏了捏裴吟宵的脸蛋，“好了，爸爸知道我们小裴受委屈了，等会放学爸爸给小裴买最喜欢的小蛋糕好不好？” 裴吟宵抽抽鼻子，伸出小胖手给自己抹眼泪，委委屈屈地说：“那爸爸不准骗我。” “当然。那小裴现在去门口等一下爸爸好不好？爸爸跟老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在小蛋糕的诱惑下，裴吟宵努力憋住了眼泪，“好。” 他迈着小短腿走到门口，还主动踮脚帮他们掩上了门。 裴吟宵蹲坐在门口，两手捧脸，心里想着自己等会儿是吃草莓味的小蛋糕还是巧克力味的小蛋糕。 小孩子总是这样，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可他等了很久，不知怎地又想起上午那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蝴蝶来，于是他悄悄推开门看了眼，发现爸爸还在和老师说话之后又掩上了门，轻手轻脚地溜走了。 他循着记忆找到了早上的草丛，那只蝴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旁边掉落了一圈翅膀完全燃烧后的灰烬。 裴吟宵拿着自己的塑料铲子，一边蹲在草丛里挖坑，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小蝴蝶，爸爸说人死了以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呜呜那你是不是也能变成星星呢？” “我把你埋在小花旁边，你应该会喜欢的吧？” “……” 教学区二楼大一班空荡荡的教室外，一个眉眼清秀气质出众的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看，仿佛那里发生了什么新奇且有趣的事情。 10. 可爱 教学区二楼，大一班空荡荡的教室外，一个眉眼清秀气质出众的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看，仿佛那里发生了什么新奇且有趣的事情。 那端，裴吟宵终于妥帖地将小蝴蝶的尸体埋在了开满了粉色小花的旁边，白净的双手和圆嘟嘟的脸颊上都沾染了一些泥土，但他并不很介意。 正当他拿着自己的小铲子站起来时，却发现班上那几个总是欺负他的小霸王就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他多久。 “哟，小废物，你又在干什么呀？” 裴吟宵明明自己都怕得不行，却还是战战兢兢地挡在刚刚给小蝴蝶挖好的坑前，努力鼓起勇气说：“不、不关你们的事！” “切。我们都看到了，你刚刚在给蝴蝶尸体挖坑！” “这样吧，你叫我们一人一声哥哥，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唉这个好，快点叫，不然我们就把你挖的坑毁掉！哈哈哈。” 小霸王们一人一句，赤.裸裸地威胁道。 裴吟宵又怕又气，嘴巴一撇眼泪就成串掉了出来，“我不！你们都是坏蛋！” 见他如此不配合，一个男生上前抓住他，另一个抢过他的小铲子就作势要去刨开他埋好的小土坑。 推搡间，裴吟宵一屁股跌坐在地，哭成了小泪人，他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些坏蛋肆意谩骂、嘲讽他。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在身后。 “三个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 几人不约而同向后看去，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比他们高了一个头，但却只有一个人后，为首的小霸王明显底气足了很多，“关你屁事！不想挨揍就赶紧滚。” 虽然裴吟宵很感动这时能有小盆友来帮忙，可他更担心对方也挨揍，抽抽噎噎地喊道：“呜呜哥哥你、你快跑呀，不用管我的。” 对面的男生沉默了几秒，清亮的眼眸直直看向裴吟宵，“自己把眼睛挡住。” “噢。”也许是对方的气势太强、语气太镇定，裴吟宵乖乖地就照做了，他伸出小胖手遮在了自己眼前。 虽然看不见看生了什么，可耳畔却不断传来男生的惨叫声，裴吟宵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忍不住偷偷将手指张开了一些。 透过指缝，裴吟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陌生又漂亮的哥哥捏起拳头，神情冷淡，一拳一个，将那些欺负他的男生统统打倒在地。 那时，在小小的裴吟宵心里，眼前这个漂亮哥哥简直犹如神兵天降，身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圣光。 “哎哟好痛哦！” “呜呜呜大家快跑，我们打不过他！” 几个娇生惯养的小男生连狠话都没来得及放，捂着被打的地方哭着跑远了。 男生甩了甩手，走到裴吟宵面前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他叫他挡住眼睛，可对方手指张开的缝隙比眼睛还大，他低头看他，忍不住问：“小哭包，挡眼睛也不会么？” 在裴吟宵的认知里，“小哭包”并不是一个夸奖人的词语，但他能感受到漂亮哥哥的语气中对他没有恶意，更何况漂亮哥哥还帮他打跑了坏蛋，于是他仰起哭花了的小脸，用充满敬佩的语气真心赞美道：“哥哥，你刚刚真的好厉害喔！” 男孩绷着一张俊脸，很不自在地说：“没什么，是他们太弱了。” “别坐地上了，快起来吧。”他伸手把傻乎乎的小哭包拉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问他：“幼稚园马上就要关门了，你家人呢？” 裴吟宵吸吸鼻子，老老实实地说：“爸爸在办公室和老师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呢。” 男孩蹙起的眉这才舒展开，将掉在地上的小铲子也捡起来递给他，说：“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找你爸爸吧。” 谁料没走两步他的校服外套就被抓住了。 男孩转眸看去，发现自己雪白的外套被小哭包抓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手印。 裴吟宵立马松开手背在身后，一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狗狗可怜样，大眼睛水汪汪又红通通的，看样子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哥哥，对不起，我弄脏你的衣服了。” 男孩一秒心软，连忙伸手拍了拍那处，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的，沾了一点泥土而已，回家洗一洗就干净了。” 他看着期期艾艾的小哭包，问他：“你还有话想跟我说吗？” 裴吟宵一个劲点头，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哪个班的呢？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吗？”问完又连忙补充道：“我、我是小四班的，今年四岁了。” 男孩看着小哭包眼巴巴等待他回复的样子，下意识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什么又倏地闭上了，眼眸里涌上一点落寞神色。 裴吟宵以为漂亮哥哥是不想告诉他，眼睛一眨，圆滚滚的泪珠子就落了下来，他哭得比被班上的小恶霸欺负时还伤心，“哥哥，你、你是不是也讨厌我呜呜呜……” 男孩惊呆了，他走过去，手足无措地替裴吟宵擦掉越来越多的眼泪，慌乱解释道：“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裴吟宵抽泣着问他：“真、真的吗？” 男孩哪里敢说假的，一个劲保证道：“真的。” 他说：“我叫阿音，音乐的音。”顿了片刻又郑重地补充道：“全名叫宋音，是大一班的学生，以后你可以来大一班找我玩。” 裴吟宵终于破涕为笑，甚至吹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泡，他慌里慌张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瓮声瓮气地说：“阿音哥哥，我记住啦。”声音里带着点哭过后的鼻音，但听起来却甜甜的。 男孩被他逗得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忍不住想，真是怪可爱一个小哭包呢。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 微信语音邀请响起的时候，裴吟宵仍陷在极度逼真的情绪里无法抽离，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接通语音后，他哑着嗓子，下意识叫道：“……阿音。” Alpha饱含浓重情绪的声音响在耳畔，让林知意的心跳都暂停了那么一瞬，几秒后，他才摸着自己的胸膛笑着回应：“嗯，小裴，该起床上早自习了。” 11. 手指 那端的裴吟宵如梦初醒，他第二次失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心绪几番起伏，才勉强按捺住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低声说：“马上就起。” 对情绪感知向来敏感的林知意诧异了一瞬，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那么一点失落来，但他并未深想，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温声说：“一起吃早餐吗？我在三食堂一楼等你。” “好，我十五分钟后到。” 两人端着餐盘面对面坐定，Alpha高冷禁欲，Omega眉眼盈盈，看起来般配极了，周遭同学都忍不住频频偷看。 好家伙，这也太下饭了吧？ 感受到周围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林知意神色不变，动作优雅地夹了一个被炸得黄金酥脆的小馒头递到Alpha唇边。 裴吟宵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有些走神，意识到林知意的动作后身体潜意识转头躲避了一下。 林知意眸光微暗，却也不收回手，就这么看着他，轻声说：“小裴，旁边有人拍照。” 裴吟宵转头看了一圈，果然看着几个同学装模作样地收起了手机，他重新将目光移回到林知意的脸上，“抱歉学长，我还不是很习惯。” 这下倒让林知意很清楚了看见的Alpha眼下淡淡的青黑色。 原来昨晚没睡好的不止他一人。 他一手懒懒地支腮，一手仍保持着投喂裴吟宵的姿势，含笑道：“那你要加快适应速度哦，不然很容易被人拆穿的，” 也是。 更何况，是他昨晚主动提出要跟林知意学长做合约情侣的。 裴吟宵垂眸看着唇边的黄金小馒头，几秒后张口咬住了。 林知意这才满意地收回手，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裴吟宵见状囫囵吞下食物，“学长手不舒服吗？” 林知意动作顿了顿，嘴角很自然地往下一撇，语气也里莫名带上了点可怜意味，“是啊，刚刚举得有点久，很酸。” 裴吟宵盯着林知意白皙纤细的手腕看了片刻，郑重地说：“下次我会……早点适应的。” 林知意眉梢微扬，“好”。 两人走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早自习开始的时间。 “学长，那我先进去了。”裴吟宵单肩挎着包，说完就转身进了后门的教室。 原本还想叫Alpha一起从前门进去的林知意只好遗憾地作罢。 他甫一进去，新生们就齐刷刷地跟他打招呼，门口的钟晚更是热情。 “班导，你也要学英语吗？”钟晚的视线掠过林知意手上的六级真题时明显亮了一下。 “嗯。”林知意瞥了他一眼，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教室最后一排搜寻着。 钟晚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邀请道：“我、我旁边还有一个位置，班导你要不就坐这里吧？” “不用了，我有位置坐，你好好学习。”林知意闻言垂眸看他，面上挂着很温和的笑容，可那清亮至极的瞳孔却让钟晚心慌了一瞬。 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但他没想太久，因为林知意很快就转开了视线，捏着手里的六级真题向教室后面走去。 鼻端飘过一阵浅淡的香味。 短暂到像是错觉。 似有预感般，钟晚慢吞吞地转头看去，然后看见林知意不偏不倚地在裴吟宵身边坐下了。 裴吟宵拆分长难句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 片刻后，在嘈杂吵闹的朗读声里，被身边的人一直注视着的裴吟宵终于没忍住停下动作，侧头看了林知意一眼，视线又落在他放在桌上还没翻开的六级真题，低声问：“学长，怎么不做题？” P大规定大一的时候不管过没过四级都不能报考六级，想要报考六级只能在大二的时候再报名，所以不久后的十二月也是林知意考六级的时间。 林知意撑着头看他，戏谑道：“我还以为我们小裴眼里只有学习，连我坐下都不知道呢。” 裴吟宵轻咳一声，“没有。”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知意看得有趣，以为他会说“学长你别看我了，我会不习惯”。 但Alpha沉默几秒，很认真地与他对视，“我听得出学长的脚步声，早在学长落座之前，我就知道了。” 林知意微怔，而后愉悦地勾起唇角，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那小裴真的很厉害呢。” 裴吟宵面上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只是耳朵有些发红，闷闷地“嗯”了声。 像一只看着不好亲近实际只要一句夸夸就会脸红的大狗狗。 林知意按捺住摸摸头的冲动，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不经意撞上数道暗中偷窥来不及撤回的目光。 他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转向裴吟宵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位Omega能精准知晓你的行程，有可能是班上的同学告诉他的？” 裴吟宵想了想，“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他心里总隐隐不安，觉得按照对方那种疯劲，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他未开口，旁边的林知意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冲他眨了眨眼睛，“那，要不要让他确认一下？” 裴吟宵反应慢了几秒，“确认什么？” “确认小裴已经有对象了啊。” 林知意理所当然的含笑嗓音响在耳旁，裴吟宵伸手揉了揉耳朵，略带好奇，“怎么确认？” 林知意不答反问：“要不要吃糖？” 裴吟宵立刻想起了之前那两粒奶糖，点头道：“要。” 于是，他下一秒就看到林知意变魔法一般从兜里掏出了一粒蓝色包装的糖果。 裴吟宵下意识把手伸了过去，却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他听见林知意含笑叫他，“过来一点。” 饶是迟钝如裴吟宵也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这太亲密了。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出来反驳他：这算什么？昨晚你都和学长抱过了。 他脑中正进行着一场风暴，但看上去也仅仅只是过了几秒钟。 林知意眸光微动，轻声说：“只是营业帮你解决问题，不要担心。” 对，这只是正常的营业。 下了这样一个结论后，裴吟宵倾身过去，乖乖地朝他靠近。 “不够，再近一点。” 裴吟宵喉结滚了滚，听话地再度靠近。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林知意用白皙细长如葱管的手指撕开糖纸，将一枚奶白色的糖果取出，轻轻触碰到了他的唇。 像是心脏忽然被一根羽毛轻轻搔过，裴吟宵慌乱中甚至没去留意周围是不是真的有同学在观察他们，然后给燕初报信。 他慌张且局促地叼住那颗糖果，似被烫到一般，很快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到熟悉且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炸开，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刚刚似乎不小心舔到了林知意的手指…… 这个认知让裴吟宵头脑有些空白，下意识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想让林知意擦擦手，可是一转眼却发现表情无辜的Omega居然把食指放进了自己的口腔…… 林知意轻轻咂摸片刻，抽出泛着点水光的手指，含笑问他：“很甜，对吗？” 裴吟宵：“！！！” 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往头顶冲去。 裴吟宵脸色爆红、呼吸急促，再不敢提让他擦手的事，只含混地应了一声就仓促地偏过了头。 但此时此刻，被惊呆了的俨然不止裴吟宵一个。 一个和燕初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抖着手给他发微信：【卧槽！你昨晚跟我说裴草脱单了，在操场上跟一个Omega抱在一起我还不信。】 【结果我刚刚就看到我们班导在喂裴草吃糖，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看得我牙酸，这么说来，你昨晚看到的Omega难道就是我们班导吗？！】 那边很快回他：【你们班导叫什么名字？】 不少对裴吟宵有意思和部分对林知意有好感的同学当即目瞪口呆随即黯然心碎。 “我的妈，这是什么情况？” “我没看错吧？班导和裴草？他俩搞在一起了？！” “怪不得那么多表白的人裴草都看不上，原来是跟班导在一起了。” “说实话，这两人看起来怪配的。” “天呐，我的裴草！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么？” “别做梦了，那可是林知意学长唉！” 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学习，时不时就要扭头往后看一眼的钟晚显然也看到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为什么是裴吟宵？ 为什么又是裴吟宵？ 他抢走了做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机会，抢走了同级的爱慕和注意，抢走了所有老师的夸赞，就连林知意班导，也要抢走吗？ 林知意绝不会告诉裴吟宵，想让那个叫燕初的Omega死心只是一方面，让班上那么多明里暗里喜欢他的人就此收手才是主要目的。 他心情极好地凝视着视线在题干上乱晃，却半天都没动笔的Alpha，好一阵后，才见好就收道：“那位Omega应该知道了，快做练习吧。” 裴吟宵头都不敢抬，短促地“嗯”了声。 看得林知意更愉悦了。 整个早自习林知意都没再做什么亲密举动，之后更是直接离开了教室赶去上专业课，但也足够让班上同学八卦一上午了。 关系好的甚至私下拉了个群，来讨论他们究竟在没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背着他们暗度陈仓的。 早自习发生的插曲只是让大伙津津有味地八卦了一番，而P大表白墙在晚上八点准时发布的动态则让他们全体炸了锅。 P大校园表白墙：[今日份的投稿已送达～另外，有同学强调狗粮要一起分享，所以墙墙特地把该同学的投稿放在了正中间哦～] 在20张投稿的截图中，大部分都在问自己偷拍的某个男生/女生是谁、联系方式是什么，少部分附上了自己的照骗和联系方式，企图在墙上征婚，更少部分在咨询一些生活或者学习上的事情。 唯有图5格格不入。 只见在暖黄的路灯光晕下，一对情侣正紧紧相拥。 清瘦的Omega整个人都陷在Alpha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肢，而高出大半个头的Alpha一手搂着Omega单薄的背，一手掌在人脑后，看起来就像是在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揉一般，掌控欲极强，即便隔着照片也能品出些让人脸红耳赤的雄性荷尔蒙来。 他们身后是默然矗立在黑夜中的铁质围栏，更远处则是影影绰绰的参天大树和漆黑的夜空。 尽管没有正脸，可看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对小情侣也太配了吧”和“他俩颜值一定很高”的感叹。 表白墙的流量一向很好，但今晚显然突破了以往的记录。 动态发出不足三小时的时候，动态下的评论就已经突破了699+，点赞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3999+. 开始时，前排评论全是： [这口狗粮，我先干为净！] [今晚我就是柠檬精。] [这氛围感绝了，救命，瞬间代入看过的小说场景。] [羡慕死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甜甜的爱情啊？] [在墙上见证了无数人的爱情，转眼成大三老学长了，我还是单身狗。裂开.jpg] [哈哈哈谁不是呢！咳咳咳，内个楼上，要不要加一个联系方式？赶在毕业前脱单啊？狗头叼玫瑰.jpg] [啊这，这是可以加的吗？我微信号ZDXTD27897696666。羞涩.jpg] [已加！] [我丢！前排恭喜新人！你们结婚我坐小孩那桌不过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内个，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好奇，这对小情侣是哪个院的啊？] 吃瓜群众开始好奇地讨论这对氛围感拉满的小情侣究竟是谁，这时，一条匿名评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顶到了最前排—— [呵呵，这不是数学学院赫赫有名的渣O林知意吗？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对大一小学弟下手了？] 12. 声讨 因着这条评论，原本和谐无比的评论区顿时变得腥风血雨起来。 [嗅到了瓜的味道！快展开说说！] [别说，这么一看，Omega的身形的确很像林知意唉。] [好家伙，就是传说中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肆意玩弄别人感情的渣O林知意？] [妈呀，他看着那么清纯温柔，我们计算机学院都有好多人喜欢他，完全想不到他会是这种人。] [真的假的？林知意到底渣谁了？] [我也是搬运，不保真啊！据说大一的时候追林知意的人特别多，但他看上了同级一个富二代Alpha，那位Alpha被他勾得死心塌地，可在一起不足一个月林知意就甩了对方另觅新欢，还在朋友圈发文说从来没有跟对方在一起过，Alpha知道后大受打击，期末连挂好几科……Alpha的朋友替他鸣不平，还专门把林知意挂到了表白墙上呢，当时闹得可大了。] [这件事我也知道，如果你们现在去表白墙找的话，应该还能找到当时的投稿截图。] [不是，我就闹不明白了，P大漂亮的Omega那么多，大家为什么就非得林知意不可呢？！] [问得好，当然是因为他优秀啊！各种意义上的优秀！出色的外貌只是一方面，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也非常有魅力，不仅如此，在学习和专业技能上更是直接拉满。（至于感情的事，我不是当事人，就不加评判了）] [烫知识：林知意绩点4.5，稳居专业第一名。] [烫知识：林知意是数学学院2051级国奖获得者。] [烫知识：他还是校网球队的队员，拿过省赛男子单打季军。] [补充一个，他还申请创办了流浪猫咪救助社，谁敢信这个从去年十月才创办的社团在年末的评比中竟然打败一众老牌社团，获得了“P大最佳人气社团称号”？] [卧槽牛逼！怪不得大家都想跟他谈恋爱，换我我也上啊！不说他哪天心情好了带我参加一个数学竞赛，就是平时带我学习学习，我也能轻松混个奖学金呀！] [可是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玩弄别人感情吧？] [就是，他出众的能力并不能作为替他洗白的工具！] [妈的晦气，还以为是什么神仙情侣，渣男退！退！退！] [说来大家都在关注林知意，只有我想知道这位幸运（bushi）的学弟是谁吗？] [刚刚就想问了，我也想知道，大一新生刚进来还不知道这些，赶紧劝劝吧，以免他陷得太深。]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照片，你们不觉得这位Alpha学弟的身形特别像之前被花式偷拍、几乎天天住表白墙的高冷帅哥吗？] [操，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像啊！] [有没有帅哥的同学出来认领一下？] 很快，同专业的同学立马站出来回复：[照片上的Alpha的确是裴吟宵，我那天晚上回寝室楼的时候还撞见他穿着这套衣服出去跑步呢。] [啊？真的心碎了！我甚至还没加上高冷酷哥的微信号，他就已经被拐跑了……] [今晚得多少人失恋。] [我很好奇，酷哥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怎么就跟林知意在一起了？] [+1] [烫知识：林知意是裴吟宵的直系学长。] [瞳孔地震！纯情的酷哥肯定是被经验丰富的林知意骗了，不行，得赶紧告诉酷哥，不要做恋爱脑，不然会被送去挖野菜的！！！] [哈哈笑死了，神特么挖野菜！] 眼看楼逐渐歪向讨论“拯救恋爱脑”时，又一条匿名评论引爆了网络。 [纯情酷哥？劝大家别被裴吟宵的脸迷惑了，都是装出来的，我们专业可都知道他背地里抢赵姓室友的女朋友呢。] [不懂就问：现在大家都玩这么野的吗？] [不能吧？酷哥要真的是这种人，那么多跟他表白的他会干脆拒绝？] [害，这你就不懂了吧！都是人设！] [今晚的瓜实在精彩，这反转，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我收回前面祝福的话，渣O配渣A，绝配！求求锁死，千万别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楼上放心啊，即便人家分了，也不会看上你啦。] …… 赵晋阳一直在琢磨怎么跟裴吟宵开口，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琢磨清楚，就被裴吟宵又是谈恋爱，又是抢他女朋友的八卦惊呆了。 等看完表白墙所有评论，他沸腾的怒火也压不住了，直接实名回怼匿名账号。 [不是，请问你哪位啊？有本事就直接实名跟我对线，匿名算什么好汉？我就是你口中的赵姓室友，挺好笑的，我本人都不知道吟宵抢我女朋友，你倒是张口就来？] [我跟吟宵关系好着呢，少给我兄弟泼脏水！我警告你赶紧删掉造谣的话，不然我让计算机学院的朋友扒出你的私人信息，也把你挂在墙上，试试？] 看赵晋阳的评论那么刚，方才还一个劲骂裴吟宵是渣男的吃瓜群众顿觉不妙，纷纷想找匿名跟赵晋阳再证实一下，谁料他们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这才意识到那位匿名已经把自己的评论删掉了。 大部分人反应过来，都将被愚弄的憋屈发泄在匿名身上。 [不是吧阿sir？这也能爆假料？] [妈的，搁这儿把我们当傻子遛呢？别让老子抓到那个“匿名”，不然见一次打你一次！] [匿名爆料的真实性本来就有待商榷啊，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听风就是雨呢？] [确实，唉，我刚刚不该那么说酷哥，隔着网络给酷哥道个歉啊。] [刚刚吃瓜的时候不见你出来说“有待商榷”，现在倒是跑来马后炮了？这波操作玩得666！] 眼见吃瓜群众大有翻脸吵起来的架势，赵晋阳懒得劝架，直接连发好几条评论： [林知意学长的确是我们的班导，我也不知道上面那一条匿名爆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只说我亲眼看到的。] [他是一位非常优秀、非常敬业的班导，成绩优异、待人和善，在我们刚踏进校园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是他引导我们报到注册、帮我们搬行李到宿舍，悉心为我们解答所有疑惑，陪着我们上早晚自习……] [他的人品我们有目共睹，也绝不信他会是匿名爆料中肆意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这几条评论一出，接着又有数条实名账号评论了，大意跟赵晋阳的话差不多。 原本深信林知意是渣O的人也产生了一些动摇：这些网络上的爆料，是真的吗？还是像刚刚指责酷哥的匿名评论，是凭空造谣？ 一些人仍旧坚定自己的看法，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而一部分人则在反思中有了进步，觉得的确不该听信这些匿名爆料者的一面之词。 赵晋阳才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后他立马摁灭手机，找到了裴吟宵。 “吟宵，你，也在看表白墙啊？”先前为室友出头的时候倒是义无反顾，可真到了说话的时候又不自在起来。 裴吟宵闻声抬头，郑重地对他说：“谢谢。你说的话我都看到了。” 赵晋阳顿时臊得不行，扭扭捏捏地在他身边坐下，“跟我客气啥呢！”他深吸一口气后索性坦白道：“其实该我跟你道歉才是。” “吟宵，对不起。”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赵晋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歉疚地看着裴吟宵说：“那天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文静。” 裴吟宵关掉了手机，安静地听着。 “那天我本来是想跟她表白的，哪知道出现那样的意外，我找不到她，很心慌。后来钟晚告诉我，文静和你在天台，看起来还很亲密，我上去又听到她跟你告白，才丧失理智，误以为你撬我墙角。” “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这种人。” 赵晋阳逼着自己回忆完，苦笑着说：“我早该看清文静喜欢的人是你，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听到这里，裴吟宵淡声道：“其实我不认为许文静喜欢我。” 赵晋阳不自然地挠挠头，“唉，我也弄不明白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我那天居然还打了你一拳，我都后悔死了，肯定很痛吧？” “来，你现在就打回来！打几拳我都受着！”这般说着，赵晋阳还主动把脸凑了过去。 裴吟宵：“……” 见他没反应，赵晋阳急了，握住裴吟宵的手腕就要往自己脸上挥，“来呀，你别不好意思打！” “赵晋阳。”裴吟宵无奈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赵晋阳动作一僵，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裴吟宵，生怕听到什么“绝交”之类的话。 但被众多迷弟迷妹称为“高冷酷哥”的人只是用那双瑞风眼温和地看着他，半晌问：“真要我打？” 赵晋阳点头，“来，使劲打！” 裴吟宵捏起拳头，作势挥出去的时候赵晋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五官都扭曲了。 赵晋阳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拳头落在自己脸上，就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却感知到自己胸膛被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 力道小得跟猫咪踩奶一样。 他视线从裴吟宵带笑的脸上划过，愣怔地问：“这就……打完了？” 裴吟宵挑了挑一边眉毛，很A地应了声。 赵晋阳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吗？” 准备起身离开的裴吟宵看他一眼，简洁地说：“是吧。” 赵晋阳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搂住了裴吟宵的肩膀，“是就是，什么叫‘是吧’！” 裴吟宵不适地把他手臂打下去，“我不习惯。” 谁知那手臂又搭了上去，“那你赶紧习惯一下！搂一下怎么了？对象可以搂，兄弟不能搂？吟宵，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没有。” “话说，你真的跟班导在一起了啊？” “嗯。” “卧槽，吟宵你也太牛逼了，林知意学长那么优秀你也能拿下，真给兄弟长脸啊……” 裴吟宵没太注意赵晋阳在耳边叨叨什么，他只是想起自己在看到那些恶意评论时第一时间给林知意发了微信，也打了语音通话，可向来秒回信息的人却罕见地没有回复他。 林知意学长，现在肯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胸腔处传来一阵难言的酸胀感。 裴吟宵不禁蹙眉摸了摸，于他而言，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13. 挑拨 裴吟宵早起一向有些困难，为了第二天能够早起，他特地定了个六点二十的闹钟，起来洗漱的时候把赵晋阳他们都吓了一跳。 好在他终于收到了林知意的回复，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 【小哭包：学长，不要在意评论。】 【小哭包：已取消。】 【小哭包：你看到的话给我回一个消息吧。】 林知意的回复在昨夜凌晨一点半姗姗来迟。 【林知意学长：抱歉小裴，我在赶一个小组作业，现在才做完。】 【林知意学长：你说表白墙下面的评论吗？我看到了，的确有点难过呢。】 【林知意学长：我的小裴呢？】 【林知意学长：看来是睡了，晚安小裴。】 裴吟宵看完心又纠了起来，立马回复：【对不起学长，我昨晚睡着了。】 他仔细想了想，问：【那学长还难过吗？我请学长吃甜品好不好？】 手机震了一下，是林知意的回复。 【林知意学长：好啊，我很喜欢吃甜品。】 裴吟宵专注地打字：【我今天上午三四节有课，放学之后一起去好吗？】 【林知意学长：都听小裴的。】 【林知意学长：对了，今天我去陪二班上早自习，就不来一班了。】 【小哭包：好，那下课后见。】 【林知意学长：嗯。猫咪摸头.jpg】 裴吟宵盯着那个憨憨的表情包看了两秒，拇指轻点，将其收藏到了自己的表情包库里。 “吟宵，大清早的看啥呢这么高兴？”睡眼惺忪的赵晋阳打着哈欠搭话道。 裴吟宵摁灭手机，“没什么。”静了一会儿看他一眼，又补充道：“在跟学长聊天。” 赵晋阳哈欠打到一半就猝不及防地被塞了口狗粮，他无语凝噎半晌，伸手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好兄弟，想为我节省早餐钱是吗？” 裴吟宵没回他，自顾自开始洗漱起来。 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其余两个室友见状也心照不宣地没去讨晦气。 最后两人又一起去了自习室，里面的同学眼巴巴瞅了一阵，没看到林知意后又神色各异地转开了视线。 昨晚的表白墙事情对他们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赵晋阳大大咧咧地在裴吟宵前面坐下，他无意中抬头时却刚好对上了前排钟晚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直勾勾的，带着点不加掩饰的敌意。 赵晋阳愣了一下，拧眉思索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脑中却灵光一现地想到了某个可能。 他赶紧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扭头叫住了裴吟宵。 “怎么了？”裴吟宵从试题上抬起头来。 赵晋阳压低了声音，“你不觉得昨晚爆料你的‘匿名’有点奇怪吗？文静跟你表白的事情我没有跟其他人讲过，那个‘匿名’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裴吟宵放下水笔，联系赵晋阳昨晚说的话，片刻间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你觉得是钟晚？” 赵晋阳蹙眉点头，“那天的事应该就我们几个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吟宵撩起眼皮往最前排那个格外挺直的背影看了眼，没吭声。 教室里人多眼杂，赵晋阳也不好多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自己也留意留意。” “知道了。”裴吟宵收回视线，“谢谢。” “跟我还说这个。”赵晋阳不满地“啧”了声。 上午的三四节是数学分析-I，授课老师是数学系一个非常严厉的小老头，名字叫韩兵，动辄就抽人起来回答问题，还喜欢搞突袭，让学生做随堂测验，并取平均成绩作为期末考核的平时成绩，这群对手机上瘾的青年压根不敢在课上造次。 饶是挑剔如小老头，对裴吟宵却很是满意，从课堂表现和随堂测验的成绩来看，他是个有数学天赋的好苗子。 第四节课上课铃一响，老头果不其然又从泛黄的纸袋里掏出了一叠纸卷，班上同学顿时叫苦不迭。 小老头却撑着讲台笑眯眯地说：“还是老规矩，八道计算题，六道大题，下课交。” 大伙都知道小老头出的题的水准，不敢多说，拿到试卷就开始认真读题。 即便是裴吟宵，也堪堪在下课前五分钟才做完。他趁小老头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把试卷往赵晋阳那边倾斜了一点，赵晋阳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立马埋头一阵苦干。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小老头立马严厉地说：“好了时间到，别挣扎了，都赶紧交上来，再写记零分！” 裴吟宵是最后几个交的，小老头见了他倒是有了点笑模样，主动问他：“这次能不能拿满分？” 裴吟宵将试卷工整地叠在最上面，谨慎地说：“如果韩老师不扣我跳步的分数的话，应该可以。” “哈哈。”小老头高兴地笑起来，又多跟他聊了几句。 裴吟宵默默听着，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怎么了？急着去干饭啊？”小老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臭着脸问。 “没有。”裴吟宵回头看了眼，旁边几个偷看他的男生和女生顿时红了脸。他动作一顿，用旁边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只是我男朋友在教室外等我。” 小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朗声大笑起来，挥手让他赶紧出去，小声嘀咕道：“年轻真好啊。” 裴吟宵一走出教室就看到了凭栏而立的林知意，对方今天穿了件牛油果绿的长袖圆领卫衣，衬得皮肤越发白皙，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活力，看着比他还像新生。 只是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桃花眼微微垂着，看起来清清冷冷，不容易接近。 裴吟宵脚下慢了一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还在难过？ 没等他深想，倚着栏杆的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后，那双桃花眼顷刻间就弯出了温柔的弧度，一眨眼，林知意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学长。 裴吟宵看见他站直了身体，含笑问他：“老师终于舍得放人了？” 裴吟宵几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嗯。等很久了吗？” 林知意摇头，“没有，刚来一会儿。” 赵晋阳一出教室门就看到他室友正和他班导含情脉脉对视的场景，一时觉得有些牙酸，但还是凑过去打了个招呼，“班导好，你来等吟宵啊？” 林知意转头看他，“对。”他自然地说：“昨晚你帮我说话我都看到了，谢谢你呀晋阳。” “哪有，实话实说而已！”赵晋阳不好意思地挠头。 林知意微笑着问他：“那要不要一起吃饭？小裴说要请我吃甜品。” 赵晋阳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登时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说：“不了不了，班导你和吟宵去吧！我去吃食堂！”开玩笑，他好好一个单身狗，干嘛跑去当电灯泡？ “好吧。”林知意转向裴吟宵，目光盈盈地望着他，“那我们走？” 见他这么高兴，裴吟宵也情不自禁被感染，淡笑着说：“好。” 二人要去的甜品店位于P大校园西门，出了教学区左转，而去食堂则是在反方向。 他们本打算在教学区分开，谁料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不速之客堵上了，对方看样子还是早就在这里等着的了。 “吟宵，你终于出来了。”挡住去路的Omega仿佛压根没看到林知意和赵晋阳一般，只将专注而痴迷的目光投注在高大俊美的Alpha身上。 裴吟宵蹙眉看他，“燕初，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 燕初撇撇嘴，看起来很委屈似的，“我没有想缠着你，是真的有事想跟你说。可是你把我微信拉黑了，又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来教学楼等你了。” 嘶。 没想到一出来就撞上这种修罗场，虽然之前跟裴吟宵闹别扭，但赵晋阳多多少少也知道这位叫燕初的Omega总是纠缠他室友。想到这里，他悄悄扭头看了眼林知意，让他意外的是他班导面上并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的神色，看上去就跟平时一样温柔无害。 “那你说吧。”裴吟宵并不吃他那一套，反而强调道：“我等会儿还要跟男朋友吃午饭。” 林知意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燕初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这不好吧？毕竟我跟你要说的就是关于林知意学长的事。”他像是才看到林知意似的，将目光偏移了一点，夹枪带棒道：“林学长，你说是吧？” 林知意很无辜地扬了眉，“是吗。”然后亲昵地抱住了裴吟宵的手臂，仰起脸问他：“小裴，我应该回避吗？” 裴吟宵偏头和他对视几秒，“不用。”而后淡淡地看向燕初：“就在这里说，不然就别挡着我们。” 燕初简直快把牙咬碎，几番努力才平息爆粗口的冲动，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好吧，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话不会让林学长太过丢脸。” 林知意懒懒地倚着裴吟宵，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看得人更是恼火。 燕初望着对面那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Alpha，恳切地说：“吟宵，我不知道林学长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但你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他就是一个肆意玩弄别人真心的渣O，你跟他在一起只会被欺骗。” 燕初将昨晚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和盘托出，“昨晚表白墙上的爆料都是真的！那位被他玩弄感情的同级Alpha叫陆韧，是个富二代，林学长当时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唯独跟陆韧学长走得极近，就在陆韧学长对林学长情根深种时，林学长却提出了分手，还对宣称他从未跟陆韧学长在一起过。” “适逢期末考试周，大受打击的陆韧学长无心复习，本来排名专业前20%的陆韧学长直接连挂了好几科。”燕初生怕对面的Alpha不信，强调道：“这些细节都是我通过陆韧学长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当时在表白墙上挂林学长的人那里知道的，绝无半份虚假！” 本就是放学时间，几人又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部分认出了林知意和裴吟宵的同学顷刻间意识到又有瓜可以吃了，干饭也不着急了，立马停下脚步，一边装作打电话或者看手机的样子，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着。 燕初眼里露出一抹得意之色，继续深情款款地说：“所以，吟宵，即便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跟林学长这样的人在一起呀。像你这样优秀的Alpha，应该跟更优秀、更专一的Omega在一起。” 裴吟宵和林知意都没说话，赵晋阳反而受不了了，他恶声恶气地说：“你说你找了什么陆韧学长的朋友，他又不是当事人，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空口无凭，有本事就把那个陆韧学长找过来当面对线啊！” 燕初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冷冷地看向赵晋阳，“这位同学，我没跟你说话吧？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晋阳气得不轻，正要再说，却被林知意一个眼神制止了。 说实话，林知意并不在乎燕初怎么说，更不在意围观的人会怎么看他，他在乎的只有裴吟宵的反应。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哪怕一句。 林知意脸上的笑容很淡，他收回了搂住裴吟宵的手，站直身体，第一次认真地审视对面挑衅的人。 燕初微微一笑，为自己成功的挑拨而感到兴奋。 可就在林知意启唇那一瞬，裴吟宵却忽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拉。 毫无防备的林知意登时被拉得躲进了宽肩窄腰的Alpha身后，他愣愣地低头看向裴吟宵骨节分明的手，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耳畔传来Alpha低沉好听的嗓音。 “那又怎么样？”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燕初的笑容也僵在脸上，“吟宵，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吟宵将林知意挡在身后，神色神色冷峻，一字一句说：“只要他还喜欢我。” “我就永远不可能放手。” 14. 甜品 “学长。” 裴吟宵无声叹了口气，唤道：“知意，看路。” 被轻轻拉了一下的林知意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裴吟宵牵着走出了一段路，忍不住侧头用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注视身边的高大Alpha，却不说话。 刚刚还面不改色地在一众同学面前表达自己“恋爱宣言”的Alpha此刻被盯得耳根微热，有些忐忑不安，“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林知意回想了一番燕初脸上如同吃到了苍蝇的震惊表情和围观同学们的黑人问号脸，促狭道：“小裴表现得特别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出意料的话，小裴刚刚说的话等会儿可能就会一字不差地出现在学校论坛上，而你也会被大家贴上‘恋爱脑’的标签，怕不怕？” “会吗？”裴吟宵认真思索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林知意说的的确很可能。意识到这一点，他深邃漂亮的瑞风眼微微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那很好啊。” “嗯？”林知意有些诧异。 “学长你想，如果他们这样认为的话，以后就再没有麻烦的追求者来烦我们了。” 这个答案倒是林知意没有想到的，他轻笑一声，赞同道：“小裴说的很有道理。” 裴吟宵郑重地点头，“希望是这样。” “说来，小裴怎么会想到那样的台词？我都有些震惊。” 裴吟宵脚步微顿，用作学术研究的正经口吻说：“我想快点习惯和学长之间的关系，最近在看一些偶像剧，从中获益匪浅。” 林知意眼里透出明显的好奇来，“比如说？” 裴吟宵张了张口，几秒后含糊地说：“《豪门冷少的落跑小娇O》……” 林知意忍不住笑出了声，看裴吟宵这张禁欲高冷的脸，谁能想到他会看这种电视剧？ 裴吟宵被笑得脸热，“学长，别笑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P大的校门口，裴吟宵正想拿手机看一下导航，忽地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林知意的手，忙红着脸松开，低声说：“餐厅我也没去过，先看一下位置在哪。” 覆在掌心的热度忽然撤去，林知意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可那温度还是渐渐消散在泛着冷意的空气里。 林知意偏头看去，裴吟宵正专注地看着导航，他移到左边，不动声色地用右手牵住了Alpha骨节分明、温暖宽大的左手。 裴吟宵脚下的步子明显慢了一点，他既没有回握住林知意的手，也没有贸然推开，只侧头看向浅笑的人，迟疑着开口，“学长……” 林知意丝毫不慌，有理有据地说：“小裴，我们这个位置他们还看得到，况且现在进出校园的同学这么多，我们牵到餐厅再松开吧。” 好像哪里怪怪的，但细想起来又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裴吟宵回握住了那只比他的手小了一号的手，“好。” 真卑劣啊。 林知意默默地想。 可一旦拥有过那温暖，谁又能干脆地舍弃呢？ 没关系，他只奢求到餐厅的这一段路程就好。 十五分钟后，两人抵达裴吟宵提前约好的餐厅。 就像林知意承诺的那样，在踏上阶梯的那一刻他就率先松开了手。 裴吟宵顺势收回手，推开旋转玻璃门，绅士地立在一旁等林知意先进。 林知意便噙着笑意先进去了。 这是一家装潢很清新的餐厅，正是饭点，客人很多，有一半都是学生。好在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前台说但凡来得再晚一点，靠窗的两人桌就要被占用了。 点了餐厅的招牌套餐后，林知意却在甜品上犯了难。 “想吃酸奶芋泥千层。” “可是奥利奥冰淇淋蛋糕看着也很好吃。”林知意微微蹙眉。 一旁的服务生热心推荐：“帅哥真是好眼光，这两款都是我们店的特色甜品。” “是吗。”林知意的视线落在图片上，他思考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把大拇指轻轻含在唇边。 林知意在新生面前向来是游刃有余、处事不惊的，实在很难看到他脸上露出这般迟疑的神情。 裴吟宵不自在地从对方的手指上挪开视线，朝等候多时的服务生说：“两种甜品各来一份，谢谢。” “好的帅哥。”服务生飞速记下，离开前又瞄了几眼这对高颜值的情侣。 要是每天都有帅哥看，他愿意天天上班！ 林知意合上菜单，勾着唇角问：“等会吃不完怎么办？” “没关系。”裴吟宵不假思索，“学长吃不完的我来吃就好。” “这样啊。”林知意点点头，左手支着腮看他，用很天真的语气问：“那岂不是相当于间接接吻了？” “咳咳咳！”裴吟宵猛地呛到，脖颈处登时红了一片。 林知意立马倒了一杯柠檬水，用杯壁轻轻碰了碰Alpha骨节分明的手背，笑着说：“抱歉小裴，我开玩笑的。” 裴吟宵仰头喝下大半杯温水总算平缓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知意看在眼里，主动问：“小裴想说什么？” 裴吟宵仔细斟酌措辞，一本正经地说：“学长，这种玩笑不能随意开的，会让人误会。” 林知意只得按捺住继续逗弄人的心思，顺从道：“我一定下次注意。” “嗯。” 饭后，服务生将两份甜品也送了上来。 眼下，林知意自然不会真的让裴吟宵吃他剩下的蛋糕，他抬眸瞧了眼对面的人，发现对方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面前的甜品。 林知意动作一顿，随即优雅地用银质甜品刀将每份甜品都均分成两等分，然后把其中一半推到了对面。 裴吟宵的视线也跟着甜品一点一点移动，几秒后忽地反应过来，惊喜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林知意对裴吟宵的反应也感到新奇，他肯定地点头，“对，甜品当然要跟小裴一起分享。” 裴吟宵罕见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知意，“谢谢学长。”然后宝贝地将两分甜品挪到了自己眼前。 大多数人吃甜品可能都会选择用勺子直接挖，但裴吟宵不一样，他就像解一道数学题那般，先用刀叉将蛋糕横横竖竖地切成均匀的小方块，随即才用叉子把这些小方块一个一个叉起来吃掉。 像某种神圣又可爱的仪式。 裴吟宵吃得很珍惜，但他吃甜品的速度明显要比吃正餐的速度稍快，在林知意才吃完剩余半份酸奶芋泥千层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用纸巾擦拭嘴角了。 就这么喜欢甜品吗？ 林知意一时看得有些出神，笑着说，“很少有Alpha这么喜欢吃甜。” 裴吟宵正把餐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空荡荡的盘子里，闻言有些难为情地说：“因为我小时候总是爱哭，父亲和爸爸为了哄我，就会给我买小蛋糕吃。” 林知意不禁想象出这样一副画面：白白胖胖的小哭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在听到有小蛋糕吃时又破涕为笑…… 他被萌得心间一颤，温柔地看着对面高大俊朗的男生，真心诚意地说：“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天天给小裴买小蛋糕的。” 裴吟宵听了之后微微瞪大了眼睛。 林知意以为他是害羞，不料几秒后裴吟宵压低声音说：“学长，你不可以占我便宜。”语气里莫名带上了点控诉的味道。 林知意琢磨片刻才意识到裴吟宵的意思，心头痒丝丝的，意味深长地说：“小裴，别乱想，我想做的可不是你爸爸。” “那学长想做我什么？”裴吟宵下意识追问。 林知意眉梢微扬，一双清澈的桃花眼静静地凝视着对面的人，里面仿佛含着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绵绵情绪，他微微启唇，“我想做小裴的——唔唔？” 裴吟宵喉结剧烈滚动一下，迅疾无比插起一块蛋糕放进了林知意嘴里，红着耳朵说：“我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林知意缓缓微笑起来，一边盯视对面害羞到眼神躲闪的Alpha，一边慢慢将那块蛋糕咽了下去。 裴吟宵结完账后和林知意并肩出了餐厅。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和他们座位隔了两桌的人迅速抓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上传到了学校论坛。 主楼：【无1无靠：我去！我在学校正门的餐厅吃饭，竟然碰到裴吟宵和林知意了！】 一楼(楼主)：【图片.jpg】 二楼(楼主)：【图片.jpg】 中午两人在教学楼门口和燕初对峙的事情早就被围观群众搬运上了贴吧，现在正是讨论度极高的时候，这条帖子一经发表就被大伙顶上了首页。 三楼：【这家餐厅我也去过，味道不错，推荐！】 四楼：【淦！两人的背影看起来都好配，这身高体型差，谁狠狠磕到了我不说！】 五楼：【虽然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餐厅的特色是各种甜品吧？】 六楼：【裴草这么A，看着也不像喜欢吃这些甜了吧唧的东西啊。】 七楼(楼主)：【谁说裴吟宵不吃？我就在旁边，亲眼看到林知意在两款甜品中纠结，裴吟宵为了让林知意放心吃两种口味的甜品，自己硬是把两个半份的蛋糕都炫完了，毫不夸张地说，盘子上一滴奶油都不剩……】 八楼：【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好好走在路上却被踹飞了的狗。】 九楼：【真的哭了，我怎么就遇不到裴吟宵这样对所有追求者冷漠却无脑宠对象的痴情Alpha啊？】 十楼：【同楼上，他今天对追求者说的那句“只要他还喜欢我，我就永远不可能放手”也太绝了吧！简直是我的梦中情A！】 十一楼：【希望林知意好好珍惜他，不要不识好歹！】 十二楼：【附议！】 …… 三十楼：【别了吧，我还等着林知意把裴草甩了以后趁机上位呢。/斜眼笑/】 三十一楼：【插个队，我1号种子选手！】 三十二楼：【举手之前也不先照照镜子，你们配得上裴草吗？我艺术生，从小就跳舞，身体柔软，什么样的姿势都可以接受，裴草看看我啊。/狗头叼玫瑰/】 三十三楼：【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流鼻血/这车轱辘印直接压我脸上了。】 …… 七十六楼(楼主)：诸位吧友，差不多就行了啊！再说下去要被封贴了！/笑哭/】 七十七楼：【哈哈哈听楼主的。不过话说回来，大家觉得他俩能谈多久啊？】 七十八楼：【从我单身22年的经验来看，他俩最多谈半年。】 七十九楼：【笑死，怪不得母胎单身，最多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 八十六楼：【别啊，我磕的cp不能be！】 八十七楼：【我赌一个月之内他们必分手！如果没有的话，楼主一辈子没有1！】 八十八楼：【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八十九楼：【我就说吧，八十七楼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狗头/】 九十楼(楼主)：【栓Q，真的服了你们这些老6，我真的会谢。】 …… 当论坛里的人激烈地争论两人到底能谈多久时，两位当事人正慢慢悠悠地散步回学校，那蜜汁cp感叫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看。 15. 喜欢 回校途中，裴吟宵一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他向来没有东张西望的习惯。 Alpha的表情看起来跟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旁人看了指定要以为这就是位不苟言笑的高冷男神。 但林知意却从细微处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眉峰舒展开，唇角也微微上扬。 真的很好养活。 走了一阵，裴吟宵转过头来，刚好对上林知意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林知意也不躲避，坦然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裴吟宵垂眸看他，“就是想问，学长现在的心情有好起来吗？” 林知意心中一动，撩人的话脱口而出，“小裴这是在哄我？” “唔。”裴吟宵思索片刻，回：“算是吧，我想让学长高兴一点。” 林知意怎能不高兴？可他偏偏蹙起眉头，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我的坏心情都被小裴的甜品治愈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点点，该怎么办呢？” 裴吟宵停下脚步，非常认真地在脑中搜索对策，但他其实并没有哄人的经验。 眼见裴吟宵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林知意心里好笑，正要出声，裴吟宵却朝他伸出了右手。 林知意屏住呼吸，眼看着那手移到自己的脸颊边，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那只手落在他的头顶，陷入了柔软的发丝中。 林知意：“？” 裴吟宵困惑地与他对视：“学长怎么闭上眼睛了？” 林知意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没事，刚刚被风迷了眼睛。” 裴吟宵乖乖附和道：“确实，今天的风是有点大。”他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揉了揉林知意的头发，很正经地说：“摸摸头，就不会难过了。”内心无声评价，发丝很软，摸起来很舒服。 裴吟宵的手只停了几秒就收了回去。 林知意从不知道，原来一个再纯情不过的摸头，也能让他心跳加速。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Alpha，想逗对方两句，忽地意识到不对劲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揉过的头发，狐疑地问：“小裴，你刚刚的手法怎么跟撸猫似的？”实在不能怪他多想，那天他撞见对方边哭边撸猫就是这样的神情和姿态。 “咳咳。”这也能被发现？ 裴吟宵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有吗？学长你多想了。” “你别躲，看着我的眼睛。” 裴吟宵拙劣地转移话题，“已经一点了，该回去睡午觉了！”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林知意好笑地追上去，“小裴，不可以对我说谎哦～” 裴吟宵不敢讲话。 两人一路打闹着回到宿舍区，刚走到林知意的寝室外，就看到一对情侣正亲昵地搂在一起说悄悄话，临别时，矮一些的Beta还主动踮脚亲了Alpha，直把对方勾得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几乎每栋学生宿舍楼外都会发生，晚上的时候更是过火，小情侣们如□□期的蛇一般扭曲着缠在一起，恨不能直接把对方啃出火星子来。 但裴吟宵还是很不习惯。 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跟被火舌撩到了一般飞快挪开了视线。 可他发现身旁的林知意看得目不转睛，硬要说的话，甚至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没等裴吟宵深想，那端告别完对象的Beta转身看见他们，忽地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然后冲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知意，刚吃完饭呀。这位帅哥是？”纪微糖的眼型偏圆，看起来很显小，做出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来时，相当能唬人。 原来是认识的人。 这般想着，裴吟宵察觉到Beta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便下意识转头看向林知意。 林知意挑了下眉，身体向左边倾斜，直至胳膊跟裴吟宵紧紧挨着，才似笑非笑地对着纪微糖说：“这是我男朋友，裴吟宵。” 然后对着裴吟宵敷衍地介绍道：“这位是计算机学院的大二学长。” “怎么连我的名字也不说一下？”纪微糖嗔怪地瞪了林知意一眼，又往裴吟宵面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自我介绍道：“原来你就是小裴学弟呀，早有耳闻，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我是知意的好朋友纪微糖，微风的微，棉花糖的糖。” 不等裴吟宵说话，纪微糖在好友嗖嗖的眼刀子里又补充道：“我入学比你晚了一年，小裴学弟叫我学长或者微糖都可以哦。” 裴吟宵浅浅颔首，礼貌又客套地叫了一声，“纪学长好。” 林知意的脸色稍霁，纪微糖却贼心不死地摸出手机，解锁后往裴吟宵面前一递，笑着说：“学弟，我们加个微信呗？” 裴吟宵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有些愕然，不知怎么回应才好。 纪微糖也没想到看着像是高冷酷哥的Alpha会这么纯情，当即被逗得轻笑出声，玩笑般冲他wink一下，“学弟别误会，想追知意的人太多了，我加你只是想替你看着他，一有情况就给你通风报信而已。” 原来如此。 裴吟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位纪微糖学长怪怪的，潜意识不是很想加他微信，可他跟林知意是好朋友，直接拒绝好像又不太好…… 他拿出手机，正迟疑着想要解锁时，身旁的林知意却直接伸手盖住了他的手机屏幕，纤细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覆在了他的手指上。 裴吟宵的呼吸暂停了一瞬，听到林知意说：“微糖，我要是有情况会主动跟小裴坦诚的，就不劳烦你来通知了，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对象吧。”语气淡淡的，听着莫名有点嘲讽。 “啧，真小气啊。”纪微糖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机，满不在乎地说：“现在的确是我对象，但是过几天估计就不是了，他太黏人了，这一点让我不是很喜欢。” 说到这里，纪微糖又做出那种很可爱的表情，弯起眼睛说：“像小裴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这人明明是一个Beta，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发情？林知意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不等他怼回去，裴吟宵已反手牢牢握住他的手放进了衣兜。 裴吟宵很轻地皱了下眉，神色认真地看着纪微糖说：“纪学长，那是你还不了解我。” “其实我特别黏人，不仅每天都要查岗，还要知意陪我一起上课、吃饭，甚至晚上还要和他煲电话粥。” “知意，我这么黏人，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喜欢我了？”裴吟宵转头看向林知意，语气低落，让后者瞬间想到了委屈巴巴的大金毛。 他忍不住在衣兜里捏了捏裴吟宵的手背，语气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怎么会呢小裴，我永远都喜欢你，也喜欢你黏着我。” 裴吟宵红着耳尖点头，“那就好。”他被这句饱含深情的话弄得有些害臊，可反观林知意却一脸自然且真诚的模样，不由心想，论演技还是学长更胜一筹，看来自己还得多加练习才是。 想要搞事情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纪微糖：“？” 他嘴角抽了抽，“两位，差不多就可以了，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林知意这才抬眼看他，心情肉眼可见地很好，故作惊讶地说：“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纪微糖语气哀怨，“知意，我看你是见色忘友。” 林知意坦然承认，“我一直是啊。” 纪微糖顿时噎住，夸张地做了个心碎的表情，“好吧，那我这只闪闪发亮的灯泡就不打扰你们这对恩爱的小情侣了。” “嗯，纪学长再见。”裴吟宵礼貌地挥手。 纪微糖用尽全力才忍住涌到嘴边的国粹。 裴吟宵看着纪微糖进了宿舍楼，这才对林知意说：“学长，快回去午休吧，我也回寝室了。” 可刚走出去没两步，裴吟宵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拉住了。 他疑惑地转头，“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林知意松开手，还贴心地替他理了理衣摆，含笑说：“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一下小裴——” “今晚几点跟我煲电话粥？” 裴吟宵微微睁大眼睛，当即红了脸，不敢再跟林知意对视，“……刚刚都是我胡说的，学长你别当真。” “小裴的演技很好啊，连我都骗过了呢。”林知意遗憾地说。 裴吟宵立马看向他，“真的吗？可我感觉学长的演技更好。” 林知意笑了一声，目光从裴吟宵的瑞风眼移到薄唇上，意味不明地说：“没关系，我们以后多练练就是了。” “好。”裴吟宵乖乖点头。 “快回去睡午觉吧。” “嗯，学长再见。” 裴吟宵很快回到了寝室，这个点正是午休时间，为了避免吵到室友，他全程都轻手轻脚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纪微糖学长，明明看起来是一位非常纯情可爱的Beta，可从言辞和行为上看却轻浮风流得很，实在不像是对感情专一的人。 裴吟宵想象不出纪微糖怎么会说出“现在是我对象，但是过几天就不是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 既然有了对象，不应该全心全意爱惜对方吗？ 至少裴吟宵从他爸爸和父亲那里耳濡目染学到的爱情观就是这样的。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喜欢这种随意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能要求别人按照他的喜好去更改。 而他跟林知意之间，只是单纯的营业合作关系，以后……没等他继续深想，浓重的睡意就席卷而来。 16. 颤动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 裴吟宵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好在一二节没课，他在寝室学了半小时数学，随后和睡得两眼无神的赵晋阳赶去教学楼上三四节的思修课。 授课老师讲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唾沫横飞，可惜听得人却寥寥无几。 赵晋阳把书立起来，悄悄问：“吟宵，等会儿下课吃啥？” 裴吟宵用水笔在老师说的“期末考试重点”的段落下划了一道，才转头看他，“还没想好。” “要不要去吃干锅？后门新开了一家干锅店，今天去的话两个人及以上打7.5折。” 晚上的确没事，裴吟宵正要答应，手机屏幕却在这时亮了起来，解锁一看，是林知意发过来的消息。 他在室友和合约对象中抉择了0.5秒，然后果断对室友说：“我去不了，学长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赵晋阳瞬间垮脸，垮到一半却听见他室友建议道：“要不你约文静一起。” 赵晋阳一下哑火，下意识瞄了眼某个方向的女生，“……万一她不去呢？” 裴吟宵翻过一页，在最后一段下做了标记，淡声说：“会去的。” “真的？”赵晋阳吞了吞口水，“那我试试。” “嗯。” 最后裴吟宵和林知意去了食堂。 “小裴，晋阳刚刚跟我告状，说你有了对象就不跟他一起吃饭了。”林知意端着餐盘，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个赵晋阳，怎么还告他黑状呢？裴吟宵有点不高兴，站在菠萝咕噜肉小窗口前转眸看林知意，问：“学长，那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林知意一秒破功，“我觉得小裴做得很对，所以，想奖励你一下。” 奖励？裴吟宵眨眨眼睛，“是什么奖励？”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知意打完菜后买了两份甜品。 在找位置的途中，裴吟宵的目光就一眨不眨地落在甜品上。 “现烤老婆饼和巧克力脏脏牛角包，选一个？”林知意瞧着Alpha的神色，把包装袋揭开道。 小孩才做选择，裴吟宵眉峰微微拧起，认真思索后用很严肃的口吻说：“学长，这两种甜品，我们都要，一人一半好不好？” 林知意心中一动，故意逗他，“我倒是没意见，但是我们那边说分老婆饼寓意不太好。” “嗯？”裴吟宵抬眸看他，“怎么不好？” 林知意凑近些许，半真半假地说：“据说，分老婆饼以后会讨不到老婆的。” 裴吟宵虎躯一震，“还有这种说法？” “是呀。” 裴吟宵盯着新鲜出炉的老婆饼看了几秒，肃然回道：“学长，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可信。你看，即便我把老婆饼全部吃了，也不会有老婆；同理，我们把老婆饼分着吃，也不会没有老婆。” “噗。”林知意被这个说法逗笑了，他将现烤的老婆饼分成两半，其中一份递过去，“我觉得小裴说得非常有道理。” 老婆饼还冒着热气，外表被烤得色泽金黄，隐约散发出芝麻的香味，一口咬下去，更是外酥里嫩，连连掉渣。 裴吟宵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吃完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对林知意说：“老婆饼特别好吃，谢谢学长。” 林知意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味道确实可以，但比起我做的还差了点。” 裴吟宵瞬间睁大了眼睛，“学长也会做老婆饼？” “对呀，想不想吃？”林知意循循善诱道。 裴吟宵舔舔嘴唇，一脸渴望，“想吃。” 林知意眸色渐深，“小裴，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裴吟宵期待地点头，“嗯，谢谢学长。”比食堂现烤的老婆饼还好吃，那得有多好吃啊。 裴吟宵正沉浸在对老婆饼的想象中，冷不防听到有人在叫林知意。 他有些茫然地转头，看见一个模样帅气的Alpha停在了他们桌边。 “知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给你发了好多条微信，你怎么都不理我？”Alpha满是惊喜和爱慕的脸上又生出些落寞的神色。 裴吟宵明显看到林知意的笑容淡了下来，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轻轻碰了碰，抬眸就对上了林知意清亮的眼神。 裴吟宵瞬间反应过来，起身拦在林知意的身前，绅士地说：“这位同学，请问你找知意有事吗？” 没有得到回复，陆韧把气都撒在了裴吟宵身上，他怒目而视，“我跟知意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我和知意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高中写试卷呢！” 这话说得很是暧昧，就像是他们两人曾经有过很亲密的关系一般。 裴吟宵莫名有点不太舒服，克制着没有发火，只礼貌地说：“我是知意的男朋友，当然跟我有关系。” 被“男朋友”三个字打击到，陆韧高涨的气焰低下来，他低头看向兀自吃饭的Omega，像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知意，学校里的人都说你和他谈恋爱了，我不信，你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 林知意放下筷子，首次正眼看他，“当然是真的。”他光明正大地伸手拉住身旁Alpha的手，“裴吟宵就是我的男朋友。” 裴吟宵立即意会地回握住。 陆韧被这个画面刺激得胸膛不住起伏，半晌，红着双目问：“你不是说你不想谈恋爱吗？那现在这又算什么？我们当时的关系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一个刚认识的新生，也不选择我？” “他到底哪点比我好？我不服！” 林知意冷下脸，倏地站起身来，裴吟宵想把他挡在身后，前者却摇了摇头，锐利的视线直直盯视陆韧，“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因为在我心中，小裴身上的每一点都是最好的。” 即便知道林知意这是在做戏给对方看，可裴吟宵的心还是无法自控地为这比缠绵情话更有分量的语句而颤动。 “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不回你消息，那自然是怕倒胃口，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至于你说的我们以前关系很好这种话，还请以后不要再说。我难得眼瞎一次，错把小人认成朋友，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必让我男朋友知道了。” 他们以前的关系，在林知意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陆韧手心差点掐出血来，他忍着心痛问：“好，林知意，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以前那么要好，你难道就没一点点喜欢我吗？” 裴吟宵静静地看着林知意俊秀白皙的侧脸，听到他轻笑一声，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一丁点都没有。” “眼瞎已是极限，难道还能心盲不成？” 陆韧连连后退几步，又想哭又想笑，声音嘶哑道：“算你狠，林知意，其实像你这样看似温柔的人才是最无情的人。” “林知意，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 所幸他们的座位在角落里，周围的学生并不很多，只有零星几人听见了个大概。 “学长。” “学长？” 林知意缓缓回神。 裴吟宵垂眸坐下，“快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林知意勾了下唇角，“嗯。” 裴吟宵不禁皱了下眉，认真地看着他说：“学长，在我面前，你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 林知意怔了一下，这面具戴得太久，都已经成为习惯了。 他定定地跟裴吟宵对视了一阵，不太熟练地收起笑容，轻声说：“好。” 经过这么一打岔，裴吟宵看见脏脏牛角包都觉得没什么胃口了，但他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强迫自己把餐盘里的食物都吃完了。 大一新生晚上还需要上自习，分别的时候两人心情都不是很好。但裴吟宵一向话少，脸上表情更少，旁人自然无法察觉他的心情变化。 只有裴吟宵自己知道，他整个晚自习都有些心不在焉，做题效率也很低。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直到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收到了林知意的微信消息。 他问他：【小裴，等会儿有空陪我去操场走走吗？】 裴吟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一刻他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忽地就松懈下来。 17. 试探 裴吟宵快速回道：【嗯，有时间。】 两人肩并着肩，在操场上安静地走了一圈，林知意转头凝视着Alpha的侧脸，终于开口问：“小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裴吟宵沉默片刻，盯着脚下的橡胶跑道说：“这是学长的隐私，学长如果愿意说，我就听着；如果不愿意说，我也不会追问。” 听，多么善解人意的回答。 林知意心头却泛起丝丝苦涩来。 试问在感情面前，谁能做到这般体贴绅士？大概只是因为不喜欢、不在意吧。 可他还想要更多。 “有点累了，我们坐一下吧。” “好。” 裴吟宵特意找了片人少的空地，“学长，这里可以坐。” “嗯。” 有些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一回想起来又像发生在昨天。 林知意抱着双膝，出神地望着跑道上的人来来去去，缓缓说：“刚入学的时候，追我的人还挺多的。” 裴吟宵动作微顿，“看得出来。” 林知意笑着偏头看他，“是吗。” 裴吟宵也笑着回：“是啊，即便是现在，想追学长的人也有很多。” “但是我已经有对象了，那还真是可惜啊。” 裴吟宵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 林知意装得像模像样的，把下巴垫在手臂上，续道：“那时候，脸皮薄的追求者，我会委婉地拒绝；脸皮厚的追求者，我就不留情面地拒绝。” “而陆韧呢，是我同专业的同学，他刚开始表现得很正常，我也没把他往追求者那方面想。” “我以为他家境不好，偶尔会明里暗里帮助他，他也经常来猫社帮忙，一来二去，我的确有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裴吟宵敏锐地嗅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因为他想起来表白墙上有人说陆韧是富二代，“后来发生了什么？” 林知意哼笑一声，“后来，就开始有人传我和陆韧的八卦，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太在意，毕竟吃瓜是人类的天性，他们怎么想我也管不着。” 裴吟宵耐心听着，“然后呢？” 林知意呼出一口气，“再后来，谣言越传越真，就连我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开始问我是不是真的在和陆韧谈恋爱，我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小裴，你猜这个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裴吟宵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是陆韧对不对。” 林知意赞许地看着他，“小裴真聪明。” “不仅如此，他家境也不贫寒，是北川省有名的富二代，之所以装穷，就是为了接近我。” 裴吟宵听得火起，“他这么做也太卑鄙了，学长，你后来没有澄清吗？” “怎么没有澄清？”林知意摇摇头，说：“我当时发朋友圈，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陆韧，更从未和他谈过恋爱，可周围的人就像魔怔了一样不信。”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把我的朋友圈截图传出去，说我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才要跟陆韧分手的，简直荒谬至极，可偏偏信的人一堆，叫人百口莫辩，你说好不好笑？” 没想到谣言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裴吟宵很难不去想，传截图的事恐怕也跟陆韧有关系，他将这些一一记下，直视林知意的双眸：“学长，你在这件事情中一点都没有做错，是那些吃瓜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信谣言，你不要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林知意静静地看他，问：“你就不怕是我在骗你？” 裴吟宵跟他对视，“那学长有没有骗我？” 林知意单手捂了下脸，声音里多了几分轻快，“没有。”我怎么舍得骗你？ 裴吟宵笑了一下，也学着林知意的样子抱膝，神色认真地说：“谣言终归只是谣言，太阳一照，就会无所遁形。” “真的会吗？” 裴吟宵笃定地回：“一定会的。” 林知意勾起唇角，“好，那我等着。” ---- 不知道是不是裴吟宵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那晚在操场聊过之后，林知意身上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要他说的话，他又说不上具体的变化来。 比如此时。 北川省的冬天向来湿冷，十一月末的寒风更是直往人的骨头里钻，教人恨不能将自己裹成粽子以取暖。 可林知意却只穿了件驼色大衣，里面则是一件打底的白衬衫和单薄的圆领毛衣，裴吟宵看得直皱眉，“学长，你这样穿不冷吗？” 林知意一派无辜神色，“不冷啊。”谁料话未落音就偏头打了个喷嚏。 裴吟宵笑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手背，果不其然，发现林知意的手冻得跟冰坨子一般。 他向来怕冷，早就穿上了保暖衣、保暖裤，外面更是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当下就取下自己的铅灰色羊绒围巾，一圈一圈，细致地缠在了林知意裸.露在外的脖颈上。 “现在有没有暖和一点？” 林知意嗅着围巾上独属于Alpha的淡香和葡萄袖信息素，偏生还要嘴硬，“其实真的没有很冷。” 听他这样说，裴吟宵报复一般在围巾末端系了个很少女的蝴蝶结，少见地呛声道：“哦？第一次听说嘴硬还有保暖的作用。” 林知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明明被说教了反而很是高兴，仰头望进裴吟宵眼底，软着语调说：“对不起小裴，我承认，的确有些冷。” “可是这样穿不是很好看吗？” 裴吟宵闻言垂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知意，风度虽然重要，但温度更重要。再说了——” “什么？” 裴吟宵正色，一丝不苟地说：“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林知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形状，“真的？” “真的。” 林知意将下巴缩进围巾里，软软地撒娇道：“小裴，你的围巾好暖和，这条可以送我吗？我再给你买一条。” “没关系，你围吧，我寝室还有很多条。” 说话间，两人正好走到早自习的教室，和班上众人打过招呼后，林知意照旧坐在了裴吟宵身旁。 四六级考试在即，班上同学最近都很是勤奋，几乎不需要班委督促。 裴吟宵心无旁骛地写了篇阅读，却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咪咪地往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钻。 他一把抓住口袋，连同林知意的手也被他抓在了手中。 “学长，怎么了？” 林知意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裴，我不该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手都冻僵了，拿不稳笔。” 裴吟宵搁下水笔，没忍住低头再度打量林知意的穿着，发现他不但不穿秋裤，还作死地把纤细的脚踝都露在外面，不由故意板起脸，“既然知道冷，那知不知道明天该穿什么了？” 林知意摇摇头，虚心请教道：“小裴教教我。” “秋衣、秋裤、羽绒服、围巾和长筒袜，”裴吟宵顿了几秒又追加道：“还要多喝热水，记住了没？” “记住了。” 见他这么乖，裴吟宵这才松开力道，主动握住那只冰冷的手腕，囫囵塞进了自己温暖的衣兜。 而后才再度拾起水笔继续做试题，他自然没有看到，在他低头那一瞬间，林知意脸上一闪而逝的明媚笑意。 裴吟宵的确有很多条围巾，那天说完送给林知意之后他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几天之后林知意真的给了他一条同款的深蓝色围巾。 “学长，都说不用再买给我了。”裴吟宵捧着已经洗过的围巾有些哭笑不得。 “那怎么能行。”林知意踮脚给裴吟宵围上，“那天回去我就在网上看了，觉得你围这个颜色的围巾一定很好看。” 裴吟宵弯下腰方便林知意动作，只好道：“我的确很喜欢这个颜色。” 林知意最后理了理才退开，笑着说：“好看。” 裴吟宵不自在地转开眼睛，“谢谢学长。” 两人一个围着铅灰色的围巾，一个围着同款的深蓝色围巾，看起来分明是情侣围巾。 下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了赵晋阳和许文静二人，四人干脆坐一起了。赵晋阳又酸又羡慕，巴巴地说：“上午我说冷，想借吟宵的围巾围一下，他摸都不让我摸，原来这围巾是班导送的啊，怪不得。” 林知意闻言看了眼对面的Alpha，“有这事吗？” 裴吟宵绷着俊脸，往还欲告状的赵晋阳嘴里塞了一大块红烧肉，“吃你的饭。” “唔唔、班导，你管管他，净欺呼人。” 林知意一脸无奈之色，“我哪管得了他？我都要听他的呢。” 话里话外的亲昵教人听了直牙酸。 许文静打趣道：“班导，我和晋阳两只单身狗是不是不该坐这儿当电灯泡啊？” 林知意浅笑着看她，“文静，那你们加加油，争取也让我和吟宵当电灯泡。” 许文静和赵晋阳两人对视一眼，又心虚地别了开。 赵晋阳清清嗓子，欲盖弥彰地说：“吃饭吃饭，等会儿菜凉了。” 裴吟宵摇头，不经意和对面的林知意对上视线，彼此的眼里都是细碎笑意。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着，等到裴吟宵意识到和林知意之间的关系发展得有些超出界限时，他竟然已经有些习惯这份亲昵和默契了。 那是四六级考试前的倒数第二个早自习。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裴吟宵也发现林知意似乎天生体质就偏寒，尽管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手也是冷冰冰的。 因此，他并不介意林知意将手放进他的衣兜里取暖。 当正在写作文的裴吟宵意识到林知意再度把手伸过来时，他条件反射地就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那般自然的动作让林知意都愣了一瞬。 做完这个动作后裴吟宵就继续埋头写作文了，林知意冰冷的手陷在温暖的布料里，渐渐变得暖和起来，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也滋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意抽回自己的手，裴吟宵正想问他是不是暖和了一点，可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左手被另一只温度稍低的手握住了。 缓慢的、试探的。 两只手一点一点相贴，最后密不可分。 裴吟宵薄唇紧抿，就像没感受到一般，既没有回握，也没有松开，黑色水笔只停顿两秒又流畅地在横线上写出一个标准的斜体单词。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被暖热的勇气逐渐消弭，林知意面色如常地松了手，这回再没有把手放进裴吟宵的衣兜里，而是任凭它慢慢变冷。 林知意事后回想，也明白自己当时失控了。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让人情不自禁。 所幸裴吟宵事后待他与平常并无二致。 他倒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只有裴吟宵自己心里清楚，他远没有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一直在想林知意那天在教室里牵他的手是为了什么。 当时并不需要营业，难道是因为冷吗？可是他已经让林知意揣进衣兜了，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不冷。 那是因为什么？ 裴吟宵潜意识不太想深究那个答案，因为一旦想得太清楚，也许这段本就不应该开始的合约关系，也就走到了头。 他无法否认，他不想……结束这段关系。 18. 倾城 今年的四六级考试安排在十二月中旬的周六，上午考四级，下午考六级。 七点刚过，裴吟宵的室友吴钊和章远就起了床，两人轻手轻脚收拾完后出了门，准备吃个早餐就赶去考场再临时抱抱佛脚。 “走吧钊儿，我好了。” “哎，我也好了。”吴钊吸完最后一口豆浆，随手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端起餐盘就跟了上去，两人都没注意到，吴钊的校园一卡通在他拿纸巾的时候被带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躺在座位下。 吴钊和章远在一个考场，直到两人背完两篇作文，裴吟宵和赵晋阳才悠悠醒转。 赵晋阳打了个哈欠，“八点了，吟宵，起不起？” “起。”裴吟宵摁灭闹钟，困顿地睁开眼睛瞪着蚊帐顶部。 “行，那你快起啊。”赵晋阳洗漱完毕，俨然又是一条精神抖擞的好汉，他甩着水珠出来，想叫裴吟宵来洗漱，却发现寝室里静悄悄的，急得三两步爬上了他的床，大声叫道：“兄弟快醒醒！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裴吟宵一个激灵醒来，看到床边逆光跪着一个人，下意识抬腿就是一脚。 十分钟后，赵晋阳在食堂选了个位置坐下，高傲地昂着头，“吟宵，我要吃一笼小笼包、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和一碗肉粥。” 裴吟宵诧异地盯着他，“你是打算这周就吃这一顿么？” “我饭量一直这么大啊。”赵晋阳怕他不同意，眼珠一转，捂着被踹过的肚子哀嚎起来，“哎哟，好痛哦……我好心好意叫你起床，反而被一脚踹飞到地上，我也太惨了吧呜呜，不行，我得告诉班导。” 裴吟宵：“……”这事的确是他的问题，他捏了捏眉心，“别告诉他，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 很快，裴吟宵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回来了，他只留了一份牛角面包和一杯豆浆，将其余东西一一放到赵晋阳面前，“吃吧，都是你要求的。” “谢谢谢谢。”赵晋阳搓着手说：“我大人有大量，就暂时不向班导告状了。” 裴吟宵摇头失笑。 八点三十五，两人吃完早餐正要出食堂，路过失物招领处的时候，食堂阿姨正嘀咕道：“今天早上又捡到十几张一卡通，这些学生可真是粗心大意啊。” 裴吟宵转眸看去，招领处右边的展板上赫然贴着一排一卡通，他的目光落在中间某张一卡通上面。 “吟宵，咱快走吧，八点四十五前就要进考场呢。”从食堂赶到考场也得要十来分钟，赵晋阳不禁催促道。 ---- 学生们安检过后进入考场，在广播声中，一位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整理答题卡和试卷，另一位监考老师则负责核查考生的校园一卡通。 监考老师很快来到吴钊桌前，“同学，请把你的一卡通拿出来。” “好的。”吴钊下意识伸手往右边衣兜掏，结果里面啥也没有，他以为自己放错了，又去找左边的衣兜，哪知道也没有，当即慌了神，“不可能啊，我明明刷完卡就把校卡放在兜里了啊。” 监考老师提醒道：“没有一卡通的话，身份证也可以。” 吴钊急得一头汗，“我身份证放在寝室的，今天就只带了一卡通。” 核验一卡通或者身份证是必须流程，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有同学代考，监考老师看向教室里的大钟，严肃地说：“同学，还有三分钟正式开考，你现在赶紧回寝室取身份证来，开考十五分钟后不能再进入考场，一定要快一点。” 如果是平常走路，从教学楼到寝室都需要十五分钟，来回要的时间更多。但吴钊别无他法，他立马站起来往考场外面冲去：“好！” 章远看着吴钊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 吴钊平日里就大大咧咧惯了，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却第一次如此痛恨这样的自己。他从五楼一路冲到三楼，没想到差点撞上赵晋阳和裴吟宵。 “哟，跑这么急，干嘛啊？”赵晋阳打趣道。 吴钊瞟了眼一旁神色冷淡的裴吟宵，不想让对方看自己笑话，只含糊说：“我回寝室拿点东西，先不说了啊。” 哪知刚迈出一步又被揪住了衣领，他皱眉回头，“晋阳别闹，我真有事。” “我知道啊，拿去。”赵晋阳把一张卡丢到他怀里，“天天净丢三落四。” 吴钊懵逼地拿起来一看，这不就是他的一卡通吗？他差点直接给赵晋阳磕一个，“晋阳，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特么以为今天考不成了，真的太谢谢你了，你在哪捡到的啊？” “食堂。”赵晋阳一把将吴钊拉到一旁，小声说：“要谢别谢我，谢吟宵。” “我谢他干啥？” 赵晋阳捶了他一拳，“你的一卡通就是吟宵在展板上看到的，不是他说，我压根就不知道！” 吴钊捏紧一卡通，无措地看向长身玉立的Alpha，“谢谢”二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裴吟宵收回视线，淡声说：“走了。”旋即拿着笔袋和耳机往楼下走去。 赵晋阳拍了拍吴钊的肩膀，准备跟上去，忽地听到他涩声问：“你们考场在哪里？” “在思辨楼。”赵晋阳笑了下，对着他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快上去考试吧。” 吴钊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眼前，才紧紧握着一卡通往楼上走。 这里是思学楼，去思辨楼还要一段路程。 裴吟宵和赵晋阳过去肯定迟到了。 为什么。 他和章远这么不待见裴吟宵，对方仍然愿意哪怕迟到也要来给他送一卡通？ 吴钊咬着唇，胸腔又酸又胀。 考试期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六级考试也在铃声中结束。 学生们一窝蜂涌出教学楼，国骂声此起彼伏。 “妈了个巴子，你们做的哪套题啊？我那套让我翻译温泉，我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出‘gulugulu water’这个翻译来，还算形象吧？”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阅卷老师看了估计直接笑喷。” “要我说，还是我那套难啊，听力就不说了，全程我就听出了两点来。” “哦？哪两点？” “念听力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我焯哈哈哈哈哈。” “话说‘热气腾腾的火锅’该怎么翻译？简直要了命了，我写的是‘warm hotpot’。” “真有你的，四季都不够你温暖的，现在还要去温暖火锅是吧？” “淦，别骂了，知道火锅是‘hotpot’已经很不错了好吗，我直接整成了‘the burning pan’……” 周围的同学愣了几秒，忽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人群里的纪微糖也是乐不可支，伸手捣了捣好友的腰肢，“知意，你肯定没问题吧？” 林知意提着耳机和笔袋，淡淡地说：“差不多，应该有600多分吧。” “嘶。”纪微糖惊得抽了口气，“这也太变态了，我就多余问你。” 林知意面上一派少年意气，“正常操作。”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纪微糖装模作样地感叹完，撺掇道：“既然都考完了，不如我们去放松放松怎么样？” “去哪？” “我朋友在侧门新开了家酒吧，今晚酒水打折，走不走？” 林知意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又准备换人了？” 纪微糖笑眯眯道：“知我者，林知意也。” 林知意正打算开机问一下裴吟宵，一个抬眼就遥遥看见等在小路旁的高大Alpha，目光也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我问问小裴。” 纪微糖看着好友明显变快的步调，在心中感叹道：他这朋友还真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周遭人来人往，嘈杂热闹，林知意眼中却只有裴吟宵。 他在Alpha面前站定，仰头问：“等很久了吗？” 裴吟宵摇头，“没有，我也刚到。” “考得怎么样？” 林知意眨了眨眼睛，“考得不好会被小裴嫌弃吗？” 裴吟宵笑起来，“不会，我还担心学长嫌弃我。” 纪微糖听得脑门子疼，不得不出声打断道：“小裴学弟，咱别聊学习了，去酒吧放松一下呗，刚好明天又是周天。” 酒吧？裴吟宵闻言看向林知意，“学长想不想去？” “都可以，我听你的。” 裴吟宵思忖片刻，颔首道：“好。” “哎，这才对嘛！”纪微糖笑眯眯地说：“走，再晚就没卡座了。” 酒吧名字是花体英文“Encounter”，坐落在侧门的商业街边，看起来生意很是红火。 三人到的时候酒吧里已经满了大半了，舞台上的乐队正在激情表演，旋转的彩色灯光打在舞池中的众人脸上，配合着强烈而富有节奏的鼓点声，平添一种纸醉金迷的气息，教人忍不住跟着一起释放自我。 很快，一个剃着平头的Alpha朝着三人走了过来，他笑着大声说：“微糖，再不来给你留的桌儿就保不住了！” 纪微糖上前锤了他一拳，“多谢啊，这不是考六级吗？考完我就过来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林知意，这位是他对象裴吟宵。” 酒吧老板对着两人点点头，“我叫周末，微糖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今晚你们吃好玩好，我给你们打五折。” 林知意没忍住看了纪微糖一眼，顺从地应下道：“那就多谢周老板了。” 三人在大厅里刚坐下就有服务员送来各色小吃和酒水饮料。 林知意意有所指道：“看来你跟周老板交情匪浅啊。” 纪微糖朝他抛了个媚眼，“那肯定啦，也不看看是谁。” 林知意失笑，转头问裴吟宵，“以前来过酒吧吗？” 乐队正表演到高潮环节，配乐很吵，裴吟宵疑惑地“嗯”了声。 林知意顺势挪动几步，直到大腿相贴，方凑到他耳畔说：“我问你以前来过吗？” 裴吟宵这回听清楚了，他坐得笔直，靠近林知意耳边回话：“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来。” “那我可得好好看着我们小裴。”林知意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裴吟宵不解，“为什么？” 林知意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怕我们小裴被拐跑了。” 裴吟宵的耳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不敢去看林知意脸上的表情，急中生智地反问道：“那学长呢？经常来酒吧吗？” “当然不是，微糖叫我，我才偶尔出来放松一下。”林知意一秒否认，将锅甩给纪微糖。 裴吟宵点点头，他探身在小吃里找了一圈，随即递给林知意一块小蛋糕，“学长，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好。”林知意笑着接过，和裴吟宵肩膀挨着肩膀地吃起小蛋糕来。 纪微糖的目光探照灯似的在酒吧里搜寻了一轮，有了目标后才坐下来慢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哪知刚喝下半杯，一转头就看见林知意和裴吟宵在吃甜不唧唧的小蛋糕，当即哭笑不得地说：“敢情你俩就来这儿吃蛋糕了啊？对得起这个酒吧的名字吗？” 林知意咽下蛋糕，很无辜地说：“我们小情侣是这样的，你理解一下。” 裴吟宵只听到了“蛋糕”二字，便重新找了块递过去，“蛋糕很好吃，纪学长要不要来一块？” 纪微糖拱手做了个讨饶的姿势，敬谢不敏道：“得得得，你们在这里玩着，我去找帅哥玩儿。” 裴吟宵不明所以，“纪学长怎么不吃？” 林知意笑着从他手里接过蛋糕，“那是他没眼光，他不吃我吃。” 周末给他们留的卡座是中间的好位置，三人甫一进门就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他们，眼下也没发现裴吟宵和林知意除了说话外，有任何亲密动作，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那端，纪微糖正端着酒往他提前锁定好的目标位置走，冷不防却被一道异常低沉好听的轻哼攥住了心神。 他屏住呼吸抬眸看去，这才发现舞台上的乐队不知何时下了台，取而代之是一位身穿简单白衬衫，抱着吉他的男歌手。 热情就算熄灭了 分手这一晚也重要 甜言蜜语谎话嬉笑 请给我一点切勿缺少 话题尽了也不紧要 吻我至凄冷的深宵 繁华闹市灯光普照 然而共你已再没破晓 红眼睛幽幽的看着这孤城 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 全城为我花光狠劲 浮华盛世做分手布景 ……① Alpha坐在高脚凳上，垂着薄薄的眼皮，伴随着吉他声，用地道的粤语唱着《倾城》。 相对于原版的落寞和凄苦，他的歌声里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孤寂，像是在将一腔回忆娓娓道来，让听众越听陷越深。 在场的客人大多都是年轻人，不免落入某些回忆中，喧哗的舞池也安静下来。 两厢一对比，原定的目标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纪微糖像个老道的猎手一般，不动声色地调转方向，端着酒吧径直去了最靠近舞台的地方。 原本觉得酒吧很是吵闹的裴吟宵也认真听了起来，等到一曲终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林知意偏头，正好看见裴吟宵的专注目光，好似黑夜里升起的星辰，他忍不住轻声问，“喜欢这首歌？” “嗯。”裴吟宵看着从舞台上起身的歌手说：“很好听，他的声音里有种很强烈的故事感，会让人不自觉陷入过往的回忆里。” “是吗。”林知意笑了一下，将一整杯烈性洋酒都灌进咽喉，才慢悠悠开口，“让你想起喜欢的人了？” 裴吟宵愕然回望他，不明白林知意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个。 林知意自知失言，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将酒液饮尽后淡笑着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裴吟宵坐在原座一动不动，直到林知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垂眸看向桌面林知意喝过的酒，片刻后抬手往自己面前的空杯里倒了半杯。 酒液入喉，他只品出些辛辣和苦涩来，不由皱起眉头：这东西这么难喝，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爱喝？ 没等他继续端着酒杯发呆，一个穿着大胆热辣的Omega就伺机而动，来到他身边细声细语道：“帅哥，一个人喝酒多无聊，交个朋友，我陪你一起喝怎么样？” 裴吟宵转眸看他，淡声道：“两个人喝也很无聊。” 帅哥声音也很好听，Omega愈发意动，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些许，轻佻地笑道：“看来帅哥玩儿得很野啊。”他轻轻摇晃着酒杯，“不过没关系，帅哥想三个人、四个人甚至再多些人一起玩儿，我也都是可以的哦。” “怎么样，约吗？” 裴吟宵终于品出些不对劲来，他连连后退几步，“不了。” 眉眼艳丽的Omega登时掩嘴笑起来，“帅哥是想跟我玩儿猫抓老鼠的游戏是不是？” 裴吟宵脸色不虞，不愿多说，打算起身去找林知意，却意外地被Omega抓住了手腕，“帅哥别走，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一款。” 他抓得很紧，裴吟宵一下竟还没有甩脱。 林知意回来时就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心头火起。 幼稚园的白月光也就罢了，现在随便一个人都想跑来抢他的人了吗？ 19. 定情 林知意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Omega，冷着眉眼说：“放手。” Omega一时被他的气势摄住，下意识松了手，几秒后恍然笑道：“帅哥，这是你男朋友？” 裴吟宵看了林知意一眼，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知意也没说话。 这下Omega倒是有点意外，他笑起来，“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玩儿游戏？我想今晚一定会是一个美妙至极的夜晚。” 林知意唇角挑起嘲讽的弧度，转头看向裴吟宵，“小裴，不解释一下？” 饶是迟钝如裴吟宵也明白过来Omega说的是什么“游戏”了，当即脸色微红地反驳道：“你别听他胡说，我没答应。” 林知意脸色稍霁，宣誓主权般紧紧牵住了裴吟宵的手，“听清楚了吗？” Omega仍旧不死心：“不好意思，我看你们从进门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亲密动作，还以为你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这才找这位帅哥玩儿——” “他是我的人。”不等Omega说完，林知意微笑着打断了他，“所以倘若他真要‘玩游戏’，也只会跟我一个人玩。” 原本还想再解释两句的裴吟宵惊得屏住了呼吸，一抹红色从脖颈悄然攀到了耳根。 话说到这份上，Omega只得讪讪起身，“明白了，实在抱歉。” 见此场景，周围无数对两人起了心思的人只得作罢。 冷眼看着Omega起身离开卡座后林知意才拉着僵立的Alpha重新坐下，语气里有藏不住的酸味，“你是不是傻？被人揩油不躲，也不知道来找我？” 裴吟宵还在为他刚刚那句暗示意味浓烈的话而心跳砰然，闻言抬眸看他一眼，又快速地转了开，低声说：“我，正打算来找你的。” 林知意正欲再说，冷不防看见他羞得通红的耳朵，郁结在胸腔里的情绪一下子都不翼而飞了。 他一点一点靠近，直至和裴吟宵紧紧贴着，才轻笑着叫他名字，“裴吟宵。” Alpha喉结滚动，眼神躲闪，连转眸看林知意的勇气都没有，只低低地问：“……怎么了？” 林知意放肆地将下巴垫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慢吞吞问：“你是不是害羞了？” 裴吟宵像是被火舌撩了一下般猛地站了起来，声线不稳道：“学长，你、你喝醉了，我们回学校吧。” “好。”林知意被可爱得不行，顺势装作醉酒的样子，仰头看他，“我头好晕啊，小裴，拉我一下。” 裴吟宵垂眸看着林知意朝他伸出来的手，几秒后才握上去。 哪知就此被林知意赖上了。 扶着林知意走出酒吧后，裴吟宵正要松手，林知意却脚下踉跄，柔柔弱弱地撒娇：“小裴，我好晕，看不清路了。” 裴吟宵无法，只得再次扶住林知意，叮嘱道：“学长，你才喝一杯酒就醉了，下回最好还是别喝酒了。” 林知意在裴吟宵看不见的地方勾了个笑，悠悠问道：“小裴的意思是下回还陪我来玩？” “……”裴吟现在听到“玩”这个字眼就有点头大，嘴唇紧闭，没有回答。 林知意就跟个喝醉了的酒鬼一般，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小裴，你不想跟我玩吗？” “到底跟不跟我玩呀小裴。” “小裴、小裴、小裴。” “小裴——唔。” 被念得满面通红的裴吟宵忍无可忍地伸手捂住了林知意的嘴。 他扳着脸凑到林知意耳边，低声说：“学长，我跟你玩，你别再问了好吗？” 林知意呼吸暂停了一瞬，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吟宵这才试探着放开手。 林知意果然没有再问，他喝了酒本就有些上脸，加上被裴吟宵捂了那么一会儿，更是显得面若红霞，仅仅只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人看，也异常勾人。 他只是用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盯着裴吟宵说：“小裴，你真好。” 裴吟宵就已然不知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心中唯余一个念头：那就是以后千万不能让林知意独自跑出去喝酒。 好不容易把林知意送到寝室楼下，裴吟宵细心地叮嘱他：“今晚就别洗澡了，回去喝点蜂蜜水再睡觉。” 林知意歪歪扭扭地靠在裴吟宵肩膀，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嗯，我知道了小裴。” 裴吟宵扶着他，“快进去吧，这里风大。” 林知意不舍地撑着他的手臂离开稍许，“那，我回去了哦。” “好。” 谁料没走出两步又被叫住了，林知意转头，目光迷蒙地看着Alpha。 裴吟宵觉得这个样子的林知意可爱非常，目光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学长，我们好像把纪学长忘在酒吧了。” “他？”林知意意味不明地轻哼，“他今晚怕是乐不思蜀了，不用管他。” “那就好。”裴吟宵这放下心来。 林知意借着酒意瘪了下嘴，“小裴，别关心其他人，只关心我不好吗？” 裴吟宵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林知意，不由笑了一下，顺从地说：“好，只关心学长，快回去睡觉吧。” 林知意满意了，“真的走了哦。” “嗯，去吧，我看着你。” 林知意便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寝室。 就在进寝室那一刻，林知意迷离的眼神倏尔变得清醒起来。 他站在二楼阳台上目送裴吟宵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知意方笑着摸出手机给纪微糖发了条消息。 【Y：今晚还回吗？】 【不爱吃糖：不回了。/斜眼笑/】 林知意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一语双关道：【注意安全。】 纪微糖单手快速回道：【收到，谢谢宝，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对面的Alpha漠然看着这一切，就在他把手机屏幕摁灭那一刻，冷冷开口道：“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纪微糖把手机放进衣兜里，闻言抬眸看他，语调轻而软，有种莫名勾人的意味，“你吃醋了？” Alpha比纪微糖高出了大半个头，鼻梁高挺，脸部轮廓锐利，长相极具侵略性，此刻唇角微微挑起，淡声说：“我从不吃醋。” “是吗。”纪微糖被他这个笑勾得心旌摇荡，盯着他的唇轻声说：“不喜欢吃醋的话，那喜不喜欢喝酒呢？” 纪微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杯酒递过去，“请你喝酒，嗯？” 狭窄的酒吧过道内，小白花一般的Beta堵住了Alpha的去路，明明是清纯动人的长相，可偏偏眼角眉梢处都是风情和诱惑。 Alpha垂下眼皮，如有实质的目光沿着那杯酒一路蔓延至纪微糖姣好的脸庞上，却又不接。 纪微糖保持着递酒的动作，抿唇笑起来，“我猜你失恋了。” Alpha目光微动。 纪微糖叹了口气，“真是巧了，我也刚失恋，不过我知道一个快速治愈失恋的方法，要不教教你？” Alpha默然片刻，启唇问：“是什么？” 纪微糖妖精一般凑到他耳畔，含笑道：“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Alpha微微侧头看去，纪微糖却后退一步，手中仍然托举着那杯酒。 他终于抬手接过，一边用压迫感极强的目光盯着纪微糖，一边仰头将酒液饮尽。 纪微糖侧身靠在墙壁上，忍不住舔了舔唇瓣，“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Alpha随手将空酒杯扔在沙发扶手上，撩起眼皮看他，眸中像燃起了一团火。 “顾琛。” …… 裴吟宵很少喝酒。 所幸今晚只喝了半杯，也算不上醉。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林知意。 他醉得厉害，现在还难受吗？ 还是说，已经睡着了？ 想到林知意醉酒后的可爱言行，裴吟宵眼眸里都是细碎的笑意，他举着手机翻身躺平，忍不住想在微信上问一下，却不知怎么误点进相机，于是他登时在镜头里看见了正一脸傻笑的自己。 裴吟宵猛地醒悟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当初说好了，他和林知意之间就是合约情侣而已。 他不该再做逾矩的事情，要是让林知意误会就不好了。 裴吟宵关掉相机，点进两人的聊天页面，发了会儿呆，最后狠下心将手机锁了屏然后扔得远远的。 他握住胸前的玉佩，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他喜欢的人是阿音。 裴吟宵在心底无声对自己说。 也许是睡前一直在想，这回，他又罕见地梦到了他。 …… 当时，宋音原本是想直接离开，可裴吟宵却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教宋音生出几分心软来，心想干脆陪他玩儿一会儿，等他爸爸和老师谈完事再走好了，反正他家里也没有人在等他。 裴吟宵听了高兴坏了，拉着宋音的衣角就要往小卖部走，“我要请音音哥哥喝甜甜的饮料。” 宋音哭笑不得，“你有钱吗？没钱可买不到甜甜的饮料哦。” “有！”裴吟宵立马拉开自己的小西装外套，从夹层里摸出来一个圆鼓鼓的草莓形状的小钱包，献宝一般举到宋音面前，“音音哥哥看！这都是我存的钱哦！” 宋音惊了一跳，连忙把毛茸茸的钱包塞回裴吟宵的夹层，“快收好，别掉了。” 饮料最后还是宋音请的。 裴吟宵像只小狗狗一样捧着自己挑选的草莓味牛奶蹲在地上，仰着白净的小脸看宋音，越看越喜欢，奶声奶气地叫他：“音音哥哥，等我们都长大了，你娶我做你的老婆好不好？” 正在喝饮料的宋音一口喷出来，差点没被呛死，耳根子通红问：“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裴吟宵立马撇起嘴，小脸都皱到了一起，“我的父亲和爸爸都说我很能哭，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分化成娇滴滴的Omega，音音哥哥，你这么厉害，以后长大了肯定会是个Alpha吧？” 裴吟宵越说越委屈，大有下一句就会哭出来的趋势，“音音哥哥你不喜欢Omega吗？那你肯定也讨厌我了呜呜呜……” 宋音惊得瞪大了双眼，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最终还是红着脸说：“……不讨厌，我不讨厌Omega。” 裴吟宵抹掉眼泪又笑起来，“我父亲告诉我，不讨厌就是喜欢，音音哥哥，你喜欢我对不对？” “音音哥哥，你都这么喜欢我了，就让我做你老婆吧！” “……”年幼无知的宋音被这强大的逻辑打倒，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词句来。 偏生裴吟宵还仰着一脸婴儿肥，期期艾艾地等着他回答，宋音只好羞红着脸说：“你、你现在还太小了，等我们都长大了再说吧。” 裴吟宵不高兴地撅起嘴，“音音哥哥不会骗小孩吧？” 宋音一噎，讨饶道：“当然不会。” 裴吟宵老成地点点头，“那我们交换一下定情信物。” 宋音瞳孔地震，简直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教出裴吟宵这样的小孩来，可又拗不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哭包，只好取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将它郑重地送给了他，“喏，这个玉佩你拿着吧。” 裴吟宵如获至宝，他再度把自己的鼓鼓胀胀的小钱包拿出来，“那我要把所有的钱都交给音音哥哥保管。” 宋音单手捂脸，也不知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好笑多一点。 他没收裴吟宵的钱包，只取下了他系在脖颈间的粉色领结，“给我这个就可以了。” 裴吟宵只好遗憾地收回自己的钱包，“那好吧，我要把音音哥哥送的玉佩每天都戴在身上！” 宋音捏着蝴蝶结笑起来，“好。” 两人正说着话，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温柔女老师路过，笑着问：“宋音同学，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宋音回道：“张老师好，我马上就回了。” “好，路上要注意安全哦。”张老师的目光落在他旁边的瓷娃娃脸上，好奇地问：“这个小朋友是你弟弟吗？” 宋音还没来得及回答，裴吟宵举起一只胳膊，一本正经地主动抢答道：“不是弟弟哦！我是音音哥哥的小媳妇！” 张老师愣了一下，忽然爆笑，“哈哈哈哈妈呀萌死我了。” 宋音脸色爆红，一把捂住裴吟宵的嘴，又羞又恼，“算我求你了小哭包，别胡说好不好。” 分别的时候裴吟宵又抹了眼泪，“音音哥哥，我舍不得你。” 宋音见他这样心都纠起来了，最终还是闻行舟笑着说：“再不让哥哥回家，他就要挨批评了，你也不想让哥哥挨骂吧？” 裴吟宵这才依依不舍地揣着玉佩跟宋音挥了挥手，“音音哥哥，我明天就去找你玩儿！” 宋音终于放下心来，“好，我等你。” 从这天起，跟了宋音五年多的玉佩被另一个小孩珍重地佩戴在了脖颈间。 当天晚上，闻行舟在床上跟裴放说起这个事，裴放翻身压住他就亲了一口，戏谑道：“没想到咱们儿子这么小就懂得给自己找对象了。” 闻行舟睨他一眼，“还不是遗传你？老不正经。” “说我不正经可以，但我哪里老了？”裴放立马不干了，把闻行舟双手缚在头顶就是一顿欺负。 “哈、哈哈，裴放！别闹了好痒……” 二人正渐入佳境，哪知房门被敲响了，裴吟宵在门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行舟一惊，一脚把裴放踹下了床，“去看看儿子。” 被迫中断好事的裴放只得黑着脸起身给自家小祖宗开门。 二人仔细询问，光着脚丫就跑出来的裴吟宵才哭哭啼啼地说：“呜呜，小裴笨笨，我忘记告诉音音哥哥我的名字了，要是明天他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裴放和自家老婆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两人哄了一阵才把这个小哭包给哄好。 回到自己房间的裴吟宵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稳当，趁爸爸和父亲睡觉时把他们放在客厅里的结婚照偷拿了出来。 他拿出图画本和画笔，用自己拙劣的画技仿照二人的结婚证把自己和心心念念的音音哥哥画在了图画本上面。 末了，他拿起“结婚证”欣赏片刻，终于满意地关灯爬上床，不一会儿，就抱着和音音哥哥的“结婚证”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可是，当第二天裴吟宵兴致冲冲地跑去大一班找他的音音哥哥时，却被老师告知，他的音音哥哥已经转校离开了。 昨天，是他在学校里待的最后一天。 裴吟宵大哭了一场。 他把粗制滥造的结婚证藏进自己的小书柜，坚信音音哥哥一定会回来找他。 就在闻行舟和裴放都担心他不想上学时，裴吟宵却没有再提这件事，反而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再也不惧怕班上那些小霸王，被欺负了就边哭边捏起拳头打回去，有时赢，有时输，渐渐地，竟然把那些小霸王揍服了，并成了他们的大哥。 只是遗憾，他再威风、厉害，他的音音哥哥也不曾回来过。 宋音就像是一道划过天际的流星，耀眼、绚丽又短暂。 仅仅是幼稚园的惊鸿一瞥，裴吟宵却记了他快十六年。 20. 生日 尽管往后这十几年的时间中，裴吟宵一直未曾忘记过宋音，可毕竟他只在幼年的时候见过对方一面，而宋音也很是吝啬，来到裴吟宵梦中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所以裴吟宵连对方小时候是什么模样都快记不清了。 就连这次的梦境里，宋音的面容也不甚清晰。 但裴吟宵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每梦到一次宋音，那都是他赚到的。 他忍不住摸出系挂在胸前的红绳，目光落在红绳上吊着的观音玉佩上。 玉佩通体晶莹澄澈，上面还残存着人体的温度。 如若不是还有这个玉佩在，有时候裴吟宵甚至会怀疑宋音这个人压根就是他在受欺负时幻想出来的人物。 不然怎么就在他的生命里短暂地出现了那么一下。 昙花一现般。 不等他继续伤感，他就收到了来自闻行舟的微信语音。 电话那边的闻行舟问他：“这周六就是你的二十岁生日了，回家过吗？” 经闻行舟这么一提醒，裴吟宵才记起自己的生日的确快到了，他迟疑了一下，“生日也没什么好过的，要不今年就在学校里过吧。” 闻行舟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淡笑着说：“你去北川省上学也有三个多月了，你外婆外公很想你。” 提起两位老人，裴吟宵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我也想他们了。”顿了两秒，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也有点想您和父亲。” 闻行舟忍不住笑了下，嘴上却说：“行了，别跟你父亲一样肉麻。” 裴吟宵反驳道：“可是我看您挺吃父亲那一套。” 闻行舟无奈扶额，强行转移话题道：“那就这么定了，坐周五的飞机回来吧。” 裴吟宵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嗯。” 这一周裴吟宵还有几个小组作业要提交，周五回家的话时间还有些紧迫，他只好多花了些时间在小组作业上，和林知意见面的次数便减少了。 林知意是新生班导，每个人的资料他都有一份，自然也知道裴吟宵是圣诞节过生日。 眼下裴吟宵忙碌起来，林知意干脆利用空闲时间去给裴吟宵准备起了生日礼物，倒也没有刻意去找他。 但赵晋阳不知道这些，生怕林知意忘记了自家好兄弟的生日，还专门发微信询问林知意准备怎么给裴吟宵过生日。 林知意清洗了糊满面粉的手，好笑地问他有什么想法。 赵晋阳冥思苦想一阵，也只想出了叫些玩得好的人，先去干饭，再去包个KTV或者桌游房，通宵嗨皮。 虽然没有新意，但也确实快乐，林知意偏头看了眼自己做的数种甜品，赞同道：“可以，先就这样安排吧。” 两人瞒着裴吟宵订了餐厅、KTV和桌游房。 等到周五晚上裴吟宵收拾行李的时候赵晋阳才知道他要回家过生日，当即哭笑不得地问：“吟宵，你要回家过生日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讲啊？我和班导都订好明天的房间了。” 裴吟宵半是惊喜半是歉疚，“抱歉，周一的时候就跟家里人说好要回家过生日了。” 赵晋阳拍拍他的肩膀，“没事，餐厅房间那些退了就是，跟家里人过生日确实更有意义。” 裴吟宵沉默几秒，说：“要不别退了，把时间延到周天可以吗？我周天请大家一起聚聚。” “唉，这样也不是不行啊，我打电话问问商家。” “好，谢谢晋阳。” “害，跟我还客气个啥。” 裴吟宵离开学校的时候林知意去送了，Alpha单肩挎着包，踟蹰半晌，终于开口：“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林知意叹了口气，转头看他，“寿星就不用道歉了。”玩笑般道：“下回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跟你一起回家呢。” 裴吟宵怔了一下，下意识揪紧了手心里的书包带。 林知意见他紧张成这样，忍不住笑起来，“逗你的，你家在桑都市，又冷又远，我才懒得去呢。” 裴吟宵微微松懈下来，低声说：“还好。”忽地像是想起什么，眸中带了一点探究意味：“学长不是没有去过桑都吗？怎么会知道桑都又冷又远？” 林知意浅笑着说：“我们专业就有桑都的同学，听他们说的。” “这样。”裴吟宵点头。 林知意仰头凝视着Alpha的脸庞，虔诚而郑重地说：“小裴，那我提前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新的一岁，也会平安顺遂的。” 裴吟宵站定，胸腔里涌出些别样的柔软来，他微笑着回：“嗯，谢谢学长，我收下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网约车司机打过来的，裴吟宵挂断电话后跟林知意挥了挥手，“学长，晚上风大，你快回寝室吧，我叫的车到了。” “好，一路平安。” 裴吟宵坐进网约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无意中发现林知意竟还站在原地目送他，像株挺拔的小白杨般，渐渐地，化作视野里的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他一颗心忽然就重重地跳了起来。 他将手机解锁，快速打了段字过去。 【小哭包：学长，晚上冷，你快回去吧。】 【林知意学长：好，马上就回了。】 裴吟宵盯着两人的聊天页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从北川省的机场到江州省的机场其实不过两个半小时的路程，裴吟宵在飞机上却颇坐立难安，一下飞机，他就率先给林知意报了平安。 但奇怪的是，往常总是很快回复消息的人这回却半天都没有动静，直到裴吟宵回到家，直到第二天他和爸爸父亲外婆外公一起过了一个非常热闹美好的二十岁生日，林知意还是没有回复他。 连句生日祝福都没有。 微信上倒是收到了一堆人的祝福，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祝他生日快乐。 可里面却始终没有林知意。 裴吟宵不知道第多少次点开他和林知意的聊天框，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昨晚他发过去的那句【学长，我已经到江州机场了。】上 正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闻行舟见他频频看手机，不由问道：“怎么了小裴？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情还没办完吗？” 裴吟宵立马把手机收了起来，摇头道：“没有。” 闻行舟心下了然，温声说：“既然没有就少看手机，你难得回家一趟，多和外公外婆说说话。” 裴吟宵点头，“好。”他起身给两位老人分别盛了一碗乌鸡汤，“外公外婆喝点鸡汤。” 两位老人都笑眯眯地接过了，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鞋盒，“来，小裴，快看看喜不喜欢。” 裴吟宵接过一看，是限量版球鞋，而且款式和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不由笑起来，“我特别喜欢！谢谢外公外婆。” “唉，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两位老人也很是高兴。 闻行舟朝裴放使了个眼色，后者也坏笑着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裴吟宵，“这是我和你爸一起给你选的礼物。” “谢谢爸和父亲。”裴吟宵打开一看，发现盒子里放着块碧绿的翡翠挂坠，当即疑惑地看向两人，“可是我已经有挂坠了……” “咳咳。”裴放清清嗓子，“这不是给你戴的。” 裴吟宵愈发糊涂起来，“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裴放忍笑说：“那是给你对象准备的，小裴，你都二十岁了，该谈恋爱了啊。” 裴吟宵愣了片刻，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红着脸说：“我没有对象。” 见裴放这么直白，闻行舟没忍住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裴放立马伸手安抚地摸了摸自家老婆的大腿，补救道：“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的嘛！” “……那好吧。”裴吟宵只得把翡翠挂坠收了起来，心想也不知道这块挂坠要放在盒子里吃多久的灰。 大家吃完饭又坐在一起聊天，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半，等两位老人先回卧室休息，闻行舟和裴放随后也回了房间。 裴吟宵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收到林知意的任何消息。 他禁不住开始怀疑起来，难道是他手机出问题了吗？ 但没道理独独收不到林知意的消息。 这般纠结了半晌，裴吟宵心中倏地惊了一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何时变得如此忸怩作态起来？ 林知意跟他之间不过是合约情侣罢了，人家本来就没有任何必要一定要回他的消息；而且他昨天已经提前祝过自己生日快乐了，凭什么今天又要再说一次？ 再说，决定要回家过生日这件事，是他自己选择没有告诉林知意的，当时他怀揣着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虽然想通了一切，可裴吟宵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明朗起来，他扑倒在大床上，眼神幽怨得快把手机屏幕盯出个窟窿来。 直到时间逼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弹出来自林知意的微信视频邀请。 裴吟宵惊得手上打滑，手机径直砸到了他的鼻梁上，把他疼得眼中泛泪。 顾不得查看鼻梁，他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确认无误后才手忙脚乱地接通了视频。 画面有些黑，看起来像是在室外某个光线不足的地方。 裴吟宵这才生出些后知后觉的紧张来，“学长，你还没睡吗。” 那端，林知意浅笑着看他片刻，才回道：“嗯，晚点睡。生日快乐呀小裴。” 心心念念一天的祝福都在此刻成为了现实，裴吟宵真心实意地笑起来，“谢谢学长，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话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亲昵意味。 林知意怔了两秒，扬唇轻笑：“抱歉小裴，今天的确有些忙。” 裴吟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小情绪，忙说：“没关系。” 他掩饰性地盯着林知意额前不断被夜风扬起的碎发和他身后的景物，却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不禁好奇道：“学长，你现在在哪里？” 林知意不答反问：“今天有没有吃蛋糕？” 裴吟宵下意识回答：“吃了。” 林知意专注地看着他，轻声问：“那，你现在要不要吃第二个蛋糕。” 裴吟宵足足愣了七八秒，呆呆地问：“学长给我点了一个蛋糕外卖？” “蛋糕外卖？”林知意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旋即温柔地笑起来，“是啊。” “不过，这回送外卖的小哥是我本人。” “小裴，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取你的专属外卖。” 裴吟宵：“！！！” 他就像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一般弹射起来，惊得在卧室里团团转，毛手毛脚地打翻了好几个摆件后才将自己沸腾的心绪压下来一点，风风火火地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别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