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也经营无忧屋的日夜》 1. Episode 1 听说过无忧屋吗？ 现在，地球上已经有数百种‘异种’生活于此。 彼岸的怪异、正义的除妖师、不同种族的外星人、阵营混乱的异能力者、神秘的咒术师，以及—— 来自异世界的魔法使…… 他们被【世界意识】统一标记为‘异种’，活跃于不同的国家城市，在无形的规则下彼此错开，保持着陌生而奇妙的平衡，接受某个存在的观测。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只有人类自己而已。（①） **** ……你知道‘无忧屋’吗？那个最近突然流行起来的传闻。 无忧屋？好土的名字。 那是什么？新上映的电影——《万事屋阿银》的翻版？ 不是不是，这是隔壁城市真实发生过的，货真价实的故事！ 我可是看你一直在烦恼没有新的都市怪谈素材，花了大功夫特意帮你打听到的。 没兴趣就算了，好心没好报。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说说看，那个‘无忧屋’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要听？先说好，这个故事结局可不太好哦。 啰嗦，别卖关子，都是‘怪谈’了，怎么可能还有好结局，你快说！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 是是，快点！ 那么——横滨，你知道吧？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谁不知道，那个据说每天都在发生枪??战，黑手党比狗多的城市对吧？ 听说一年前，当地的那什么港口组织，还在街上四处抓红头发的小孩，弄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政府和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也不管管。 不过最近好像消停了不少，怎么，你知道内情？ 要说内情的话——倒是有一点。 听说啊、只是听说，那个港口组织能安静下来，是因为有个神秘人从天而降，直接拿着流星锤一路打碎了大楼的窗户，抵着组织首领的脖子，威胁他老实一点。 ……真的假的？又不是超级英雄特摄片，还一路冲上打碎大楼玻璃。 ——所以然后呢，那个组织首领就没有下令追杀这个神秘人？ 不，事实正好相反。 据说那个神秘人不仅什么事都没有，平安无事的带着小弟离开了大楼。反而是港口组织从那以后收敛了不少，横滨也算恢复了平静。 事后，有不少其他的黑??道组织想要搜寻神秘人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 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对方在离开时留下的一句话—— ‘无忧屋’。 哇，果然是它。不过这不是知道名字了吗，还找不到地方，也太没用了吧。 重点就在这里。 ——不是找不到，而是无忧屋，拒绝了他们。 拒绝？怎么说？ 其实，无忧屋的地址在横滨根本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奇怪的是，有的人声称可以看到，而有的人，就算严格按照提示找过去，也只能发现一面空荡荡的墙壁。 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人说，‘无忧屋’是活的，它会自己筛选上门的人。 怎么越说越玄乎，怪渗人的。 ……等等，那个‘提示’又是什么？ 是‘无忧屋’的地址—— 在傍晚太阳下山的时候，沿着上野公园旁边的河岸小道往下走，在第二个路口右转，踏上面前出现的台阶。在数到二十五层，听到风铃声时回头，就会看到一栋老式的洋房。 不过良心建议，除非万不得已，最好别去尝试。 嗯？为什么？ 以下，就是这个怪谈可怕的地方了。 虽说‘无忧屋’是只要客人愿意付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好地方。但实际上，它对客人有个致命的要求。 要求？ 对，那就是——绝对不可以对店长说谎。 委托的内容必须与心里所想的一致、不可以隐瞒信息、不可以阴奉阳违、不可以临时撤销委托。 如果违背了上述任何一点—— ……会、会怎么样？ 委托人，就会被自己的‘委托’吞噬。 2. Episode 2 初遇 说个笑话。 十五岁的菲莉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中原中也时，就被对方一个兔突猛进，差点撞成腰椎间盘突出。 当时，正是菲莉被流放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离她即将饿死街头，只剩下一点点的距离。 “啊……肚子好饿。” 上野公园的长椅上，一个金发少女有气无力地仰头坐着，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胖乎乎的云朵，干瘪的肚子不断发出‘咕噜噜’的抗议。 明明完美解决了委托，结果不仅没拿到报酬，还被投诉扣光了下个月的奖金…… 为什么啊！ “是委托人自己要求的啊，‘要是抓到那个负心鬼，一定要打断他的第三条腿’，结果等我按照要求把鬼带回去，没有感谢就算了，竟然还一千字差评+投诉……！” “对吧？你们也觉得很不合理吧！” 金发少女大力地拍着椅背，委屈地控诉。 然而她的周围却不见半个人影。 只有持续的微风刮过，把地上的树叶卷成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像是在回答少女的问题。 这副独自一人，自言自语的诡异画面，让路过的行人集体露出了惊悚的眼神。 明智地选择了不多管闲事，绕道而行，与怪人保持直径三米的安全距离。 ——“是脑子出了问题吗？真可惜了，长得倒是不错……” ——“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好奇怪，她在对着风说话欸！” ——“嘘，快走，不能看！” 偌大的公园休息点，硬生生地被人为腾出了一块退避三尺的真空地带。 然而，少女并没有感到哪里不妥。 在她看来，自己只是很普通的在和仙灵交流感情而已。 说到底，果然还是这个【异世界】的逻辑有问题吧！ 菲莉泄气地想到。 这个叫做地球的异世界，似乎没有兽人，也没有魔族、精灵。 虽然也藏了不少其他种族的生物，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崭露头角的意思，反而是人类，成了世界的主导者。 ……不，说是人类可能也不太准确。 晒着太阳的菲莉调整了下姿势，继续放空思绪，努力忽略饿得咕噜作响的肚子。 菲莉，全名菲莉??布拉德斯通，从前的身份不论，现在是个位面流浪者。 因为一些原因，少女被迫逃离了家乡‘格兰巴哈玛尔’，在不同位面与世界的缝隙中徘徊。 然而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它们天然地排斥外来者。 大多数情况下，菲莉只能在一个位面短暂地停留数天，就被踢出去，继续往另一个位面流浪。 如此循环往复，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年，直到某一天，一个自称规则的【神明】，突然主动对金发少女伸出了橄榄枝，把菲莉扯入了位面空间内。 ——【亲爱的顾客，你好，衷心欢迎您光临，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你是异世界的流放之种。】 ——【我愿意给予您落脚之所，作为交换，请签订以下契约，完成观测任务。同意请按一；重听请按二，直接签字请按三；返回上级菜单滚蛋请按*号键……】 什么东西？ 菲莉一脸懵逼地眨巴眼，手里还捧着上个世界从某个白毛天然卷那里抢来的烤地瓜。 ……这个世界之神，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这种说不出的朴素感和扑面而来的敷衍感又是怎么回事？ 未知的纯白空间内，金发少女打量着面前简陋得过分的按键界面，陷入了沉思。 当然，如果菲莉足够了解地球现世的话，她就能一眼认出，这个面板就是传说中的微X界面。 还是早已淘汰多年的W98版本，甚至连声音都是初代人工智障的Siri音，由此可见，这个自称【规则】的神明有多倦怠，多么不想干活。 可惜，菲莉对此一无所知，最多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神明，声音听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 “契约生效期间，甲方：世界之神，无条件为乙方：菲莉??布拉德斯通，提供居留之所和合理住民身份，乙方须按规定经营观测之点（无忧屋），完成【异种】的委托，稳定世界平衡局面不变……” “具体【异种】范围如下，包括但不限于外星人、怪异、除妖师、异能力者等等——” 这是养蛊吗！ 把这么多不同能力的【异种】放在一起，这个位面世界还没毁灭简直是奇迹！ 金发少女嘴角抽搐，但还是耐心翻阅着手中厚厚的契约书，自觉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的漏洞。 只要完成【异种】的委托，就能换到暂时的栖身之所。 工作内容也与‘格兰巴哈玛尔’的冒险协会的相差无几。 ……唔，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彼时，某个对现代商业合同的陷阱还一无所知的圣女预备役，没有多想，爽快地签下了这份契约。 她已经厌倦了在不同位面缝隙间流浪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流浪也就算了，要是某天一不小心被重新踢回‘格兰巴哈玛尔’…… 想到帝国学院里那帮跟打了鸡血似的，对她围追堵截的家伙，菲莉顿时脸色一青，恶寒地抖擞了下肩膀，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总、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回‘格兰巴哈玛尔’！ 圣女预备役，菲莉??布拉德斯通阁下，眼神坚定地摁下了三。 然而事实证明，在异世界流浪，经营‘观测之所’这点上，菲莉还是太天真了。 说好的简单委托，最多扮演知心姐姐开解委托人呢！ 为什么还会有‘投诉直接扣光奖金’这种隐藏条例啊！ 这根本是打工人血泪霸王条款，是欺诈！ 事后，终于切身体会到，何为‘合同陷阱’的金发少女眼泪掉下来。 ……说起来，她几天没吃东西了？ 菲莉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边的落日，越看越觉得，那像一颗巨大的咸蛋黄。 咬、咬一口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香喷喷的‘咸蛋黄’坠在天际边，逐渐占据了金发少女的视线。 就在菲莉即将效仿隔壁种花家的天狗，当众表演一个‘圣女食日’的时候，金发少女的耳朵突然一动，一个熟悉的呜咽声，被风传入她的耳中。 似有似无，像是被堵住嘴巴发出的啜泣。 这个声音—— ……又是小孩？ 菲莉皱起眉，循声看向了公园街区的尽头。 静默半响后，少女叹了口气，还是抓着头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前结束了今日份的‘节能日常’。 3. Episode 3 羊崽子 菲莉目前所在的城市，是一个叫做‘横滨’的地方。 这个异世界的港口城市很有意思，明明该是个体制完整的现代都市，但政府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权利，各种奇怪的实力组织在当地鱼龙混杂。 例如，每日在街道各处出没的‘墨镜黑西装’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有的时候，甚至警察还没有这些组织好使。 来到这的七天里，菲莉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市民直接略过了身畔的派出所，转而向路过的黑西装求助。 真有意思。 这个叫做横滨的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事件，但住民们又似乎都有异常坚韧的神经，在混乱的事件，似乎都阻止不了他们日常散步和八卦的决心。 而关于上野公园附近有哪些不错的餐馆，大部分喜欢在这一带散步的市民都能回答上来。 比如沿着小道一直走，开在河岸边的那家洋食店。 店主是个退役的大叔，为人豪爽，咖喱饭的味道更是一绝； 对面小巷子口的糖果店，由一对老夫妻经营，手工糖果很受附近的孩子们喜欢。 又比如—— 开在公园街区尽头的奇怪拉面屋。 虽说味道不尽如人意，但胜在师傅热情，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偶尔还是有不少熟客光临。 唯独有一点稍显奇怪，那些到拉面屋的熟客们，似乎格外挑剔餐品的品质。 每一次点餐时，他们都会仔细研究墙面上挂出的一排木板菜单。 看到心仪的菜品，还会抓着老板询问细节。 一些遣句用词，过于异常考究，以至于旁边的食客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和不舒服。 例如汤头的色泽、选用的辅料年龄、面条丰盈还是清瘦…… 而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在点餐之后，这些熟客对端上来的拉面往往没吃几口，就撂筷子走人。 这样极端不尊重厨师的做法，换成任何一家料理店的师傅，都有理由脸色不渝。 但偏偏这家拉面屋的店主脾气好，始终微笑相迎。 ——这次也是。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料理师傅亲自将一名熟客送到门口，中途还不忘热情地与路过的客人打招呼。 直到店内最后一名食客离座，他才摘下了门口上方的布招，挂上‘停止营业’的标识。 “哦呀，阿部桑，今天这么早歇业啊？” 隔壁甜食屋的打工生探出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被称呼为‘阿部’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笑容憨厚， “哈哈，这不是客人又把面条剩下了吗。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我打算提早关门，再研究研究新到的菜品。” 早已对这家拉面屋的惨状有所耳闻的打工生，顿时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啊，您真是辛苦了。” 真惨，怎么就被一群挑嘴的找茬客人盯上呢。 “哪里，都是为了生活嘛。”男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很快结束了寒暄。 返回店内，阿部将店门用铁链锁上。 照明的灯光关闭的瞬间，男人如变脸般，收起了脸上憨厚的笑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后厨的方向。 许久之后，光线昏暗的拉面屋内，响起了一声不耐烦的咂舌。 “啧，一群欠教训的小羊崽子。” *****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混乱与黑、道横行的横滨，有一些不那么见得光的买卖，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更不用说，被称为三不管，遗弃的擂钵街，还为这些买卖提供了不少优质的货源。 但见鬼的是，最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那些年纪小的货品越来越难抓。 活动的据点也是，要么被条子（警察）端掉，要么就是被来历不明的家伙捣毁，擂钵街内的销售点大多都遭了殃，不过—— 光线难辨的店内，拉面屋的老板得意地咧开嘴，移开了后厨房角落里的巨大腌菜缸，露出了底下，一个通往地下储藏间的门板。 谁说藏货的地方，就非得选偏僻无人的地头？ 最热闹的，往往才是最容易被忽视的。 那群条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心心念念寻找的失踪人口，就藏在距离他们不过一个街区的地底下。 地面上，是拉面屋的挑选菜品的‘熟客’。 至于地下，当然是好卖又好吃的……呵呵。 想到跟野狗似的，到处做无用功搜寻的警方，阿部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打开门板，走入地窖。 此时，满心得意的男人完全没发现，有个看不见的身影，隐匿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 地窖内，几个运货人已经等候了许久。 他们熟练地搬了几张椅子，叼着烟围坐在桌子边打牌，地上散落了一堆喝空捏扁的啤酒罐，和踩灭的烟头。 在这群人的背后，是一个个黑色的铁笼子。 本来是用来装狗的物件，此刻，里头却挤满了浑身伤痕的孩童。 其中绝大部分已经被饿得说不出话，有气无力地蜷缩在地上。 而少数还清醒的几个，也是战战兢兢地聚成一团，睁着一双双眼睛，惊惧地望着笼子外的几个成年人。 他们属于被抓来了一段时间，滞留中的‘货物’。 四肢饿得仿若干瘪的火柴棒，上面残留着成片鞭子和烟头留下的痕迹。 这些教训，足以让他们成为最乖巧的羔羊，不敢开口发出一点声音。 而在这些羊羔中，唯独一个刺猬头男孩，看上去显得异常有气力。 当拉面屋的店主阿部走下地窖台阶，刺猬头男孩正顶着青肿如猪头的脸，挡在一个呜呜抽泣的女孩面前。 他两手攥着笼子的栅栏，嗓子沙哑，不停地冲着运货人破口大骂。 “去死吧，你们这群垃圾！知道老子是谁吗？！” “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否则等中也找来，全部送你们下地狱！” 4. Episode 4 被羊撞了腰 “中也？” 刺猬头男孩的话让几个男人大声笑了出来。 其中一个走到笼子边，抬起腿一脚狠狠踹在了栅栏上。 沉重的‘哐当’声吓得铁笼内的孩童们一抖，如同受惊吓的鸵鸟般，动作一致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低声啜泣的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诶哟，听听，我简直要怕死了。” 男人打开笼子把人拖出来，掼在地上，踩住刺猬头男孩的脑袋，大声嗤笑， “还以为臭小鬼你会吐出什么东西，结果就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喽喽？” “想来就让他来好了，爷爷就在这等着，正好再多一件送上门的货。” “你——&￥……*！” 刺猬头男孩还想叫嚷反驳，但后脑勺被踩住，巨大的压力迫使他的脸紧紧地贴在粗糙的地面上，无论多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叫骂。 “行了，老三，和一个小鬼较什么真。” 另一个男人笑够了，他丢下手里的牌，走到老三身边拍了拍同伙的肩膀， “都是成年人，不就是被骂几句，要有肚量。” 明明是劝慰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当这个男人声音响起时，铁笼内本就胆战心惊的孩童们，仿佛看到了噩梦一样，集体划拉着手脚往后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叫做老三的男人挑起眉，了然地收回了踩着男孩的右脚，退到一旁准备看戏。 刺猬头男孩察觉到不对。 他刚支着手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就感到一阵厉风袭来。 一只脚从侧面踹来，直直踢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男孩闷哼一声摔回地面，疼痛伴随着晕眩如海浪般压下，眼前所视之物一片迷蒙，如同被剥夺了视线般，只剩下电视雪花屏幕似的空白。 “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 男孩干呕了两声，他用力甩了甩头，想要看清东西。 但下一刻，他感到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头顶，皮球似地拍了拍。 那个假惺惺的声音，装模作样地响起， “小子，骂了我们这么久，口渴了吗？叔叔给你一点好喝的饮料怎么样？” 对方不怀好意的语气让男孩的脸色一变，不祥的预感达到顶峰。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男人语气突然一沉，狠厉地说道：“按住他！” “哦哦，又要来了吗？” “老四，你什么毛病，脏不脏啊哈哈哈哈！” 看好戏的笑骂不断响起。 有几只手伸了过来，拖曳着男孩，把他用绳子固定在了桌腿上。 挣扎间，刺猬头男孩听到裤链拉开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冷笑从正前方的头顶飘下， “来，别客气，想喝多少，叔叔这里管够。” 这群混蛋！疯子！ 放水的口哨声中，男孩的瞳孔骤缩。 然而预想中的尿液与耻辱并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男人慌乱地质问。 “什么人！” “阿部你这家伙！带了什么下来！” “不是我，不是我——啊！” 伴随着几声重物接连落地的动静，和男人们的惨叫，混乱很快平息。 地窖内骤然安静了下来，连铁笼内那个不停抽泣的小女孩，似乎都停止了哭嚎。 “怎么回事？是……是中也吗！中也！中也——！” 狂喜顿时浮上刺猬头男孩的脸，他用力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手上的绳子。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 然而男孩还来不及笑出声，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头顶被人轻轻摸了摸。 这个充满即视感的举动让他身体一僵，笑容滑稽地卡在了脸上。 不过很快，男孩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有变糟。 头顶的力道柔软如羽毛，一股奇异的、温暖的暖流沿着他的头顶向下，刺猬头男孩感到身体一轻，雪花屏幕似的空茫从眼前散去。 随着视力重新恢复，男孩的两眼一亮，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太阳一样闪闪发光的金色长发，出众的样貌，即使是光线昏暗的地窖，也无法掩盖对方琥珀般纯粹的金瞳。 有那么一瞬间，男孩怀疑自己看见了教堂壁画上的天使走了下来，活生生地蹲在他的面前。 ——“中也？那是谁？” 金发的‘天使’疑惑似地歪了歪头，下一刻一锤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他是你的爸爸吧！” ……爸爸？中也？ 男孩的脸色一窒，眼前的天使滤镜‘咔吧’脆响，当场裂出了一条缝。 奇怪，这个幼崽的脸色怎么怪怪的？ 难道是还有伤口没愈合？ 菲莉不解地瞅着被绑在桌腿，整张脸都要憋出青色的男孩。 思索了片刻后，本着反正来都来了，好人做到底的原则，金发少女再一次对刺猬头男孩伸出了手， “小孩，这回可能有点痛。你忍忍，我检查一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检查？ 什、什么检查？！ 明显想多了的男孩顿时整个人一跳，连刺猬头都跟着竖直了不少，紧张地脸色通红，结结巴巴， “你、你要做什么！别过来，我没事！” “啊？可是你的脸……” 还肿得像猪头哦。 金发少女迟疑地停住了动作，有点不理解男孩在纠结什么。 不过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也没意见，毕竟魔法能省一点是一点。 笼子里还有那么多幼崽要治疗，再加上之后的‘记忆消除魔法’…… 啊，她好饿啊。 菲莉默默吸溜一下口水，艰难地把眼神从刺猬头男孩，肿得仿佛发面馒头似的脸上挪开。 她站起身，正准备切断男孩身上的麻绳时，突然耳朵一动，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从外头传来。 像是炮弹般撞开阻碍，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朝他们逼近。 轰！轰！轰！ 不断有建筑破开的巨响响起，地窖不稳地摇晃起来。 ……什么东西？ 地震？ 金发少女循声侧过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不过眨眼的速度，再定睛看时，菲莉惊愕地发现有一个赭色的，裹着黑红能量的不明物体，正迅疾如风般朝自己笔直地冲了过来！ “咿——呀——！” 随着一个高亢又奇怪的怪声，那个东西在菲莉逐渐睁大的眼睛中迅速逼近。 三百米、十米、一米。 然后在金发少女避之不及地惊恐注视下，斗牛一样，一头撞在了菲莉的侧腰上！ “放开他啊！混蛋——！！” “噗哈——！” 结结实实接下这一击的菲莉只感觉腰上一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以‘＜’的姿势，直直被撞飞了出去。 在一个完美的弧线后，‘啪叽’一声，摔进了墙角的废弃工具箱里。 5. Episode 5 咬 变故来得太突然。 刺猬头男孩：目瞪口呆.jpg 笼子里的小孩们：害怕，不敢说话.jpg “喂，你没事吧，乌间？” 撞人的东西、呃，不是，是少年关切地看向被绑在桌腿的伙伴。 他的一双钴蓝色的瞳眸锐利明亮，赭色的短发鲜艳如朝阳，身姿挺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精神而富有战斗力的小山羊。 “啊，中也，那、那个，我没事。” 叫做乌间的刺猬头男孩脸色古怪。 此刻，他看着前来救场的小伙伴的眼神，与其说是喜出望外，倒不如说，像极了在看某个当街撞人的肇事者。 不过很快，刺猬头男孩的眼神变了。 罢工的思考能力重新上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脸上浮现出接近惊喜的表情。 “怎么了？”中原中也奇怪地问道。 “是她！中也，她就是那个‘神秘人’！” 乌间迫不及待地大喊，催促赭发少年行动， “你快去看看，刚才撞飞的那个人！抓住她，千万别让她死了！” 中原中也没反应过来：“啊？” “成功了，白濑的计划果然有用！” 乌间欣喜若狂，如果不是此刻他的手脚还被捆在桌椅，早已经开心地跳了起来， “中也，我们早说过，一定能抓住那个藏在暗处的‘孩子守护神’！快，趁着她晕过去，把她捆起来！只要卖给情报商……” 听到这，赭发少年终于明白了过来对方指的什么，在同伴一声声地催促下沉下了脸， “乌间，记得我和你们说过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可、可是……” 刺猬头男孩张了张嘴，还想劝说，最终还是在中原中也不容置喙的锐利目光中低下了头，在赭发少年看不见的角度，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中原中也没有注意到同伴神情的变化，转身跑向菲莉所在的位置。 此刻，金发少女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头发遮盖住脸颊，双唇惨白。 这副重伤将死的即视感，看得某个赭发少年心中咯噔一下，产生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喂，你……你没事吧？” 赭发少年皱紧了双眉，他蹲下、身，想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菲莉。 但又担心碰到少女的伤口，加重伤势，一时竟只能手足无措地蹲在旁边。 慌张的样子，莫名有种‘踩到香蕉皮的橘猫’即视感。 倒是昏迷的少女像是听到了声音，手指微微动了动，朝着中原中也的方向转过脸。 遮挡的金发顺势滑落，露出少女的容貌与蜂蜜色的金瞳。 近距离直面的冲击让中原中也一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他皱起眉，眼中满是歉意。 “抱歉，是我——” 中原中也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金发少女微微摇了摇头，嗫喏般张了长嘴， “出、出……” “你要说什么？” 中原中也弯下腰，将耳朵靠向少女的唇边。 就在这时，上一刻还‘奄奄一息’的金发少女突然两眼一亮，金色的瞳眸骤然迸发出无尽的神采。 地上，饿得头晕目眩的菲莉，惊喜地看着自己送上门的‘橘色’，垂死病中惊坐起。 “——出现了！咸蛋黄！” 只见她‘腾’地一下直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张开嘴，一口咬在了中原中也侧首的头发上。 ——嚼了两下。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片死般的沉默中，唯有某个金发少女在咀嚼了两下后，发出了困惑又失望的声音，在地窖中幽幽回响， “咦？这蛋黄怎么一股怪味儿，过期了？呸。” 6. Episode 6 秃头危机 秃头危机就像暴风，来得猝不及防。 “什么咸蛋黄？喂！你这家伙……松嘴看清楚啊！” 中原中也抓狂地怒吼 头发被叼住咀嚼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少女温热的鼻息扑在耳垂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把人推开，但手刚伸出一半，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误伤乌龙，又尴尬地停在了中途，无从动作，不知所措。 偏偏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伙伴，还站在旁边，全程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语气幽怨， “真好啊中也，和可爱的美少女亲密接触，感觉一定很好吧。” “……好？！” 半边头发都在人嘴里的赭发少年喉咙一梗，差点呕出一口血， “好你个鬼啊！乌间，有时间在那里说风凉话，你倒是快点过来帮忙啊！” 嘁，真是没用啊中也，一个女孩子的力气都挣不脱。 男孩撇了撇嘴角，上前去扯菲莉的手指。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这个力气怎么回事？完全掰不开啊！” 两人在尝试了各种办法，都宣布失败后，刺猬头男孩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顶着额头的汗水，对中原中也提出了馊主意， “中也，要不算了吧。反正只是半边的头发，剪了还能再长。” 中原中也脸色铁青：“……” 不要这么快放弃啊！ 最后，还是铁笼里的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口，给出了更靠谱的建议。 “那个——” “哥哥有吃的吗？金发姐姐可能是饿了。我家的大白肚子饿的时候，也会像这样啃窗帘被子，这时候只要开一盒罐头，它就会乖乖松嘴了。”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 先不提他被类比成家具……吃的？ 中原中也与伙伴彼此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麻爪的表情。 作为被绑架的倒霉孩子之一，刺猬头男孩身上自然第一时间被搜罗了干净，至于另外一个—— 中原中也艰难地侧身，摸了摸衣服上的所有口袋，半响，从里头掏出两枚游戏厅钢镚。 “……” 失算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他就该准备两袋面包在身上！ 中原中也瞅着掌心里毫无用处的钢镚，眼神逐渐绝望。 难、难道真的只剩下割头发一条路了？ 年纪轻轻，尚且十四岁的中原少年，这一刻，仿佛看到了前方‘秃头’的呼唤。 就在中原中也颤抖地抬起手，准备忍痛使用重力剃头时，突然，另一个声音在铁笼内响起，拯救了某个赭发少年即将开启的，未来长达三月的秃头生涯。 “……如、如果这个可以的话——我偷偷藏了小半块。” 中原中也转过头，在看清孩童手里捧着的东西时，微微一怔。 那是一块很小的面包。 它被小心地掰成了两半，断口边缘已经失去了水分，看起来干巴巴的，显然已经藏了一段时间。 这应该是绑匪随手丢给小孩的‘餐食’。 每天只有小小的一块，既能保证‘货物’身体虚弱，没力气反抗，也不会让他们在交易达成前，饿死在笼子里。 天真的孩子们并不知道，绑匪打着什么恶毒的主意。 但是活下去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的选择了每次都藏起一部分‘餐食’。 也许有一天，就能找到逃走的机会，不至于倒在回家的路上。 “你……” 中原中也皱起眉，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又有另外几个孩子从角落里探出了头。 他们的手里同样捧着藏起来的食物。 “大哥哥，如果不够的话，我这里也有。” “我、还有我的……” “……金发姐姐是好人，妈妈说过，不能让好人难受——” 中原中也望着孩童们递来的东西，和那一双双瑟缩却依然清澈的眼睛，心脏就像被某个软刺，软绵绵地扎了一下，细细麻麻的疼。 少年用力深呼吸。 如果不是他的头发上还挂着一个饿到失智的金发生物，此刻已经起身，给躺在地上的几个垃圾再补上几脚。 7. Episode 7 戒心 菲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饥饿感消失了不少。 黑色铁笼内的孩童已经被放了出来，如同刚出生的小鸡仔似的聚在一起，紧紧围在她的身边。 最靠近的几个还伸手揪着少女的衣角，怯生生的眼神里写满了依赖。 而那个刺猬头男孩，则和一个陌生的赭发少年站在一起，两人目光紧张地盯着她。 尤其是赭发的少年，菲莉总觉得对方瞪过来的眼神格外复杂。 有点羞恼，还带了点说不出的凶狠。 “你醒了？”赭发少年双臂环胸，语气硬邦邦的。 “哦、哦。” 菲莉瞅了眼对面的少年，目光在中原中也一高一低，过于艺术的发型上一顿，停留得有点久。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你看什么？” “咳，没什么，就是那个——”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生什么气，金发少女还是眨巴了下眼睛，果断竖起大拇指，试图用真诚的夸奖，缓和地窖过于沉重的气氛， “少年你的发型真有特色，好看！” 很好，一句话，精准踩雷。 啪，中原中也的额头上迸出一个硕大的青筋。 菲莉：……哇！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更凶了！ 某个毫无半昏迷期间记忆的金发少女无辜地抓了抓脸，在碰到唇边的食物碎屑时微微一愣。 她收回手，看着指腹上的面包粉末，抬眼对上中原中也的目光。 在得到赭发少年否定要摇头后，菲莉迅速转头，看向了聚在她身边的孩童们，很快明白了饥饿感消失的原因。 这些孩子们啊……这不是完全不给她留偷懒的机会吗？ 菲莉低头，视线在孩童们不安的神情上一一扫过。 她伸手在一个五岁女童的脑袋上安抚地抚摸了一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中原中也， “可以帮个忙吗，少年。给这上面的人打个电话，就说失踪的孩子们找到了，请他带人来一趟。” 中原中也扫了眼递来的名片。 上面印着樱花形状的徽章，旁边标着‘诸伏高明’的名字。 很明显，这是属于某个警察的个人电话。 【为什么你自己不打？】 虽然很想这么问，但赭发少年的目光在触及菲莉，侧腰的衣服上残留的鞋印后，这个疑惑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中原中也看了眼菲莉，默不做声地接过名片，拿着从绑匪身上搜出的手机离开了地窖，算是同意了帮忙。 金发少女注视着中原中也一路走远的背影，直到确认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地窖入口，菲莉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活动筋骨般转了转手腕，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一众孩童的身上。 “好了，不相关的人暂时离开了，我这边也要抓紧时间了。” “……金发姐姐？” 靠得最近的女童揪着菲莉的衣角仰起头，脸上写满了不解。 其余的孩童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故意留下的刺猬头男孩乌间，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猛地转头朝着地窖入口的方向冲去！ “中……！” 可惜还没跑出两步，他就被菲莉定在了原地，连带着嘴巴也被魔法堵上。 “别怕，不会痛的。尽早消除，对人格不会有影响。” 菲莉扶着膝盖半蹲下身，手掌在每个孩童的头上温柔地抚过。 她的声音如同圣殿中落下的春日光辉，带着抚慰与平静的力量，让听到的孩童们不自觉放松了戒备，缓缓闭上了双眼，安静地陷入甜美的梦境。 “睡吧，等到醒来，噩梦就都会消失了。” “记忆的仙灵啊，将记忆抹除至忘却的尽头……伊玖拉斯玖奥拉（①）——” 柔和的光芒亮起，潮水般尽数包裹住孩童。 当光芒散去时，原本惶恐不安的孩童们已经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脸蛋红润地睡着了。 他们身上留下的鞭痕与烟头烫伤愈合般，神奇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狼狈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几乎再也找不到曾经被绑匪虐待后的痕迹。 “啊啊，这次又是大出血——” 金发少女收起魔法，沧桑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这下不是更饿了。 像是回应少女的猜想，几乎是下一秒，一声‘咕噜’的声音就从菲莉的肚子里传出。 绕梁悠长，在安静的地窖中久久回响。 “啊，好饿——好想吃咸蛋黄。” 菲莉虚弱似地晃了晃，捂着肚子郁卒的转过身。 结果一抬头，就发现某个本该去报警喊警察的赭发少年，正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入口的阴影处，隔着光线望向这里。 少年钴蓝色的瞳孔锋利而冷锐，透着一股审视。 全程无声无息，也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多久。 中原中也的目光依次扫过地上昏睡的孩童与自己的同伴，最后落在了中间，金发少女的脸上，冷声开口， “喂，解释一下，你做了什么？” 菲莉：“……” ……说好的被支开，去报警了呢！ 少年，你作为异世界的‘村民’，警戒心是不是太高了啊！ 8. Episode 8 逼供 异世界第七天，前圣女预备役，现无忧屋倒霉蛋店长，菲莉·布拉德斯通终于在继‘饿死街头’的磨难之后，又遇到了第二个危机—— 关于她使用魔法，被异世界村民（？）发现这件事。 现在要怎么办？ 地窖内，菲莉睁着一双蜂蜜色的金瞳，静静地望着台阶尽头的赭发少年。 表面镇定如常，实则内心慌如老狗。 少女的大脑疯狂运转，脑内风暴火力全开，迅速列出一串思考等式。 这个世界所有异种都隐藏在人群中=超出现实的能力‘不存在’=不能被发现=如果不小心暴露的话…… ——绝对会被扣工资！ 不行，她的工资已经被清零到下下个月了，再增加损失，她就真的要饿死街头了！ 想到这，金发少女的目光顿时犀利了起来，连饥饿感似乎都消失了。 “那个——在回答以前，有个问题，我想确认一下，” 菲莉缓缓地放下捂着肚子的手，挺直了背脊，朝着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灿烂得过分的亲和笑容。 其友好程度堪比圣殿里的圣女，和蔼地对信徒藏起身后送对方上天堂的镰刀。 “少年，你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中原中也：“……” 不知为什么，中原中也莫名产生了一种‘绝对不能说实话’的直觉。 可惜，某个艺高人胆大的赭发少年不信邪，相当头铁地一脚踩在菲莉的爆发点上， “不如你先告诉我，那道光芒是怎么回事。” 光芒…… 很好，果然全都看见了。 少女微笑地弯起蜂蜜色的金瞳，笑眼盈盈，仿若无瑕的圣女。 菲莉与中原中也一人一方，分别站在地窖的中央与台阶的尽头。 地面外落日明亮的光穿过破损的洞口照入，巧合般将昏暗的地下室切割出光与暗的分界线。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股奇妙的对峙张力在他们之间蔓延。 “你——” 中原中也望着少女暗中戒备的模样，心中一动，主动开口打破了空间奇怪的气氛。 他刚想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下一刻，地窖中心的金发身影突然一闪，如离弦的箭矢朝他疾速撞来！ 轰——！ 伴随一声巨响，中原中也侧过头，看到自己避开的位置赫然被少女的拳头锤出了一个大洞。 中原中也：“……” “喂！你做什么？一言不发突然动手，你是想杀了我吗！” “杀？” 菲莉笑眯眯地转过头，‘喀拉’一声碎石细响，把拳头从豁开的地面抽了出来， “说什么呢少年，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圣女，绝对不会伤害异世界的村民。” “放心吧，我只是稍??微??治疗一下你的记忆，只要消除得及时，保证不会影响人格。” 没错！只要她记忆清除得够快，就不算暴露魔法！ “来吧少年，姐姐很温柔的，绝对、绝对不会痛的！” 中原中也脸色铁青地避开又一波袭来的攻击，趁机伸手一左一右抓住了菲莉的手腕。 “我信你个鬼！去照照镜子，你这家伙就差把杀人灭口写在脸上了！” “都说了我没有恶意，不就是异……啧！” 赭发少年话还没说完，紧急一侧头，躲开了菲莉的头槌。 结果一不小心被少女的扫堂腿绊倒，两人齐齐摔在了地上。 少女的腰肢灵活地一扭，两腿绞住了中原中也的脖子。 然而作为代价，她同样也被捁住四肢，整个人麻花似地被迫‘绑’在了少年的身上。 中原中也用力擒住菲莉的手腕，被绞得脸色通红：“你这家伙！倒是好好听人说话啊，混蛋！” “该听人说话的是你啊！少年！” 菲莉咬着牙把膝盖往下压，“都说了只是消除一小段记忆，不会对身体有影响的！” 可恶！这个少年怎么回事？ 该说是难办还是超出规格，他的力气是不是太犯规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村民’的实力吗？！ 同样的话，中原中也简直想原封不动的丢回菲莉的脸上。 相比起金发少女的肆无忌惮，中原中也顾及到对方腰侧上的撞击伤不敢使用重力。 本以为对方只是有点异能力的普通人，没想到体术这么难缠！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这个蠢货，还有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啊！ 她穿着是裙子啊！ 被少女的两条大腿，绞住脖子的中也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一双眼睛根本不敢乱看，可就算这样，对方肌肤温热细腻的触感依旧缠绕在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感官。 不得不说，这对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人来说，还是太超出想象了。 ——“呼，抓住了。” 走神之间，中原中也感到自己的右手一空。 下一刻，一只白嫩的手掌伸来，五指张开扣在了他的脸上。 菲莉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少年，喘着气开口， “【伊玖拉斯】……不对，这里要用日语，记忆的仙灵啊，将记忆抹除至——” 糟了！ 中原中也脸色骤变，再也顾不上其他。 异能力的红光在少年的周身亮起，顺着两人碰触的肢体，迅速朝着金发少女的身上蔓延，笼罩她的全身。 “！！” 猝不及防的袭击下，菲莉感到身体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凭空而生的重量按下，手脚沉重地倒在了赭发少年的怀里。 与此同时，抓住机会的中原中也迅速一个翻身，反压制住菲莉，用手掌紧紧捂住了少女的嘴巴。 不过眨眼之间，形势逆转。 金发少女的魔法吟唱被打断，胜负已分。 “……真是的，现在能好好听人说话了吧。” 中原中也喘着气开口，额头的汗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即将滴落的瞬间被重力固定住，挂在少年的光洁的下颚边缘，欲落未落。 此刻，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 这份异状理所当然地被菲莉看在了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目光。 “唔？！” ……这个少年—— 是【异种】？！ “没错。” 像是看出了菲莉眼中的惊诧，中原中也干脆利落地开口，承认了少女的猜想， “和你一样，我也是异能力者。” “虽然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异能力对普通人来说确实不常见，但也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你不用这么紧张。” “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中原中也逼供地俯下头，双目紧盯着菲莉。 少年钴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金发少女此时被重力控制捂住双唇，额头沁满汗珠的模样。 “回答我，你是谁，那个消除记忆的异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9. Episode 9 【羊】的算盘 中原中也有个猜想，现在，他等着金发少女的回答。 **** 数分钟前，出于某种直觉，中原中也在离开地窖后，并没有走远。 金发少女支开人的手段太过粗糙，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佐证，即使是十四岁的少年，都能一眼看出她别有用心的打算。 【那家伙，想对那些孩子做什么？】 中原中也捏着手机思考了片刻，靠在门边，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他没有依照菲莉的嘱咐留言，而是在电话接通后，直接对另一头的男人报出了他们所在的地址和孩童的数量，不等对方追问，就迅速挂断了通话。 之后，赭发少年撤去了自身的重力，如同无声无息的幽灵，重新返回地窖。 事实上，从始至终，中原中也都没有对突然冒出来的菲莉放下戒备。 这大概是每个在擂钵街长大的居民，刻入本能的天赋技能。 更何况，赭发少年所在的还是一个未成年自卫组织。如果不多加警戒，随意付诸信任，他们大概早就被擂钵街的暗面，和一些不怀好意的成年人撕碎了。 此刻，中原中也有一个猜测。 越是无秩序的混乱之地，就掺杂了越多比官方更快、也更难以辨别的情报。 这些信息通过三教九流的嘴巴，在各色的交易里从小道汇入，在擂钵街汇聚成一张巨大的、隐形的情报织网，养活了无数藏匿于此的情报贩子。 【羊】没有多余的资金去和那些贩子交易，但作为看似弱势又不起眼的孩童，他们同样也有自己获取信息的办法和渠道。 尤其是关于儿童走私与买卖方面的消息。 就在一个星期前，以擂钵街为中心，周边的‘儿童销货点’突然以不同寻常的速度，被警察翻了出来，接连捣毁。 据说，为首指挥的人，是一个刚从长野县调来的警部。 无论是作风还是行事手段，都与横滨的警员相差甚远，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任何一个刚调来的警察，都是这样。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只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这个警部似乎除了多余的正义感之外，还有点能力。 刚上任就破获了不少儿童失踪案，一度让以此为生的‘运货员’和‘中介商’恨得牙痒痒。 与此同时，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位不同寻常的警察吸引时，唯独中原中也他们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那些被找回来的孩子，不太对劲。 作为擂钵街的居民，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一个孩子在被当做货物绑架、交易，即使事后获救，活了下来，之后无论是心理状态还是言行性格，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外头拥有家人的孩童，或许能得到专业的帮助。 但是作为流落的孤儿，大部分结局都是从此陷入日复一日的噩梦阴影，惶惶不可终日。 然后在某一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里。 可是那些回到擂钵街的孩子，却恰恰相反。 他们都是孤儿，有一部分从福利院逃了出来，成为了【羊】的一员。 在基地接纳他们时，中原中也发现，这些孩子的身上不见伤口，像是从没有遭遇到任何恶劣的对待般皮肤光滑，手指甚至找不到流浪与苦力的茧子。 如果不是神态和衣着骗不了人，说他们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小姐与小少爷都不为过。 同时，中原中也还注意到另一件事—— 这些孩子，没有任何关于失踪时的记忆。 在其他人问起时，也只是疑惑地挠头，说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迷路不小心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坐在了派出所里。 至此，有传言说，擂钵街多了一个‘孩子的守护神’。 ——“中也，这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羊】基地内 一个白发的少年激动地拍了下旧箱子垒成的桌面，兴奋地说道， “只要抢在其他人发现以前，我们先一步挖出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卖给情报贩子，绝对能大赚一笔！这样，大家未来几个月的物资，就都有着落了！” 这个提议的少年名叫白濑，是【羊】最早的成员之一，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果然，在白濑开口后，他的提议让不少孩子都跟着露出了心动的表情。 比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守护神’，实打实的食物和水，更符合他们的现在的需要。 “中也，我觉得白濑说得对！” “中也，你这么厉害，不如直接把那个神秘人抓出来吧！肯定很多人都想要！” “除了情报贩子，还能卖给……” 几个【羊】成员叽叽喳喳地讨论开来，俨然一副已经抓到人，就等着分配到手金钱的模样。 唯独没有人在意，被指定出力的赭发少年皱起的眉心，和脸上不赞同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看来，就算中也现在不同意，只要像以前一样，多说几句好话就可以了。 然而出乎【羊】意料的是，这次无论他们怎样拜托，一向好说话的中原中也都没有松口。 “中也！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捡回来的！你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大家饿死吗！” 争辩之中，为首的白濑熟练地甩出了以往最常用的说辞。 “白濑。” 面对同伴的厉声逼迫，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冬天食物和水的事情，我会另外想办法，抓捕‘神秘人’的事情就算了。” 先不说这个‘神秘人’是否真的存在，背后又有怎样的势力。 单就对方隐约与警察有联系这点，中原中也就不赞成【羊】出手。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救了不少【羊】的成员，真的要论起来，是他们这方欠下了人情。 中原中也自认为他的态度已经很清楚，只是他没想到，白濑他们自己行动了。 白濑一行人的计划很简单。 既然‘神秘人’会救被绑架的儿童，他们只需要反过来利用这点就可以了。 “白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被选为‘诱饵’的乌间面色踌躇，并不想冒险。 “放心吧！” 白濑自信地拍了下刺猬头男孩的肩膀，斩钉截铁地承诺道，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还有中也吗？只要他出手，一定可以救出你的！” “没错！中也是最强的！” 有了好用的【羊之王】作为底牌，乌间很快同意了诱饵计划。 **** 地窖内 “回答我，你是谁，有什么目的，那个消除记忆的异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赭发少年的讯问从上方落下。 躺在地上的菲莉盯着中原中也看了很久，没人知道她思索了什么，只是当金发少女再抬起眼时，她眼中‘恨不得把人当场打晕’的情绪已经褪去，重新恢复了平和。 金发少女眨了眨眼睛，示意中原中也放开自己。 “……啊，抱歉。” 赭发少年愣了一下，像是终于想起他们此时的姿势相当有问题。 他如同被开水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中原中也的掌心还残留着少女嘴唇的触感，与呼吸时透出的隐约水汽。 明明逼供时没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一旦意识到两人的性别差异，中原中也莫名地觉得掌心如同火烧一般，火辣辣的，异常明显。 以至于某个少年不得不捏紧了拳头，把右手藏到身后。 中原中也尴尬地咳嗽一声，移开落在少女脸上的视线， “咳，说吧，怎么回事。” 菲莉疑惑地瞥了眼中原中也奇怪的举动，张开口正准备回答，一个熟悉而悠长的声音代替菲莉，先一步在地窖内响起。 “咕噜噜——” 肚子饥饿的控诉，绕梁三尺，久久不息。 菲莉：“……” 中原中也：“……”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中，菲莉语气幽幽地开口， “少年，我饿了，我要吃咸蛋黄——” “啊？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绷着脸凶巴巴地转过头，刚想警告少女别耍花招。 一抬眼，正对上菲莉两眼发直的眼神，当即喉咙一梗，把下半句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菲莉：盯着某个少年的赭发，目光呆滞。 啊，咸蛋黄，想吃。 这熟悉看食物的眼神…… 中原中也：“……” ——可恶，算你狠！ 于是当天晚上，【羊】基地 算盘打得噼啪响的众人没想到，自己辛苦布下的陷阱不仅没有抓到猎物，美滋滋在基地里做梦的他们，甚至只等回了一问三不知的刺猬头乌间，以及—— 他们的【羊之王】暂时不回来，和神秘的金发美少女手牵着手，去吃大餐的消息。 10. Episode 10 摸头 不过在带人去吃饭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傍晚，距离太阳正式下山还有十五分钟时，几辆开着警灯的车辆呼啸而来，停在了公园区尽头的一家拉面屋门口。 人群围在外围，小声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些路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往后躲一边掏出了手机，手指快速拨号。 先一步到达的巡警已经在周围拉开了黄色的警戒条，正在对周围的商户店家例行问话。 随行的医疗人员进入地窖，将一个个沉睡的孩子从中抱了出来，送上救护车，准备统一带回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现场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来往的警卫和协调人员。 一个穿着深蓝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跨过警戒条，向警卫出示了自己警察手册， “情况怎么样？” “啊，嗨，诸伏警部！” 年轻的警员见状连忙收起了下意识地阻拦动作，改成了抬手警礼， “和过去一样，我们在地窖找到了失踪的二十三名孩童，五名被帮绑起来的中年男人。根据现场的物证显示，他们应该就是目标嫌疑人。” “孩童……” 诸伏高明沉吟了片刻，“还有其他发现吗？比如第三方之类。” “第三方？” 年轻警员目露疑惑，犹豫地问道，“那个——诸伏警部您指的是？” 诸伏高明看警员这副神情，俨然已经猜到了答案。 “不，没什么，不用在意。” 他拍了拍年轻警员的肩膀，没有再多问。 这时，两个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从他身边经过，诸伏高明突然喊了声停。 他在年轻警员不解的注视下走到担架旁边，小心地掀开孩子身上盖着的小毛毯。观察片刻后，又重新替孩童盖好，对医务人员点头道了声谢，退到了一边。 ——果然。 这些孩子也是，经受了长时间的虐待，身上却没有伤口，精神看上去也相当安定。 诸伏高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他已经可以预测到，等这些孩子们醒来之后，回答他们的又是孩子一张张疑惑懵懂的表情。 “你很高兴吗，诸伏警部？” 年轻警员好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什么？” 诸伏高明意外地看了眼下属，像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 下属指了下自己的嘴角，“您看上去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诸伏高明闻言短暂地愣了一秒，他下意识抬手按在了下属指的位置，摸到了自己上扬的唇角。 “我——” 男人正准备说话，突然，黄色警戒线的外围响起了一阵嘈杂。 “让我过去！” “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在里面？让我看一眼！” “……儿子！可以听到吗！爸爸在这！警察先生，求求你让我过去，我……” ——是失踪儿童的家长们。 显然，在围观的路人里有他们认识的人，先一步在警方通知以前收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这群家长的衣着各异，脸上却带着相似的期待和惶恐，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害怕，既害怕自己的孩子不在里面，又害怕他在里面。 “诸伏警部？” 维护秩序的警员询问地看向诸伏高明。 在得到了男人的点头应允之后，迅速转身，小跑向警戒线外的家长们。 数分钟后，情绪激动的家长相继跟着警员离开了现场。 不久，医疗救护车的方向陆续响起了喜极而泣的哭声。 警车旁，诸伏高明远远地望着激动地抹着眼泪，陪着孩子坐进救护车的父母们，忽然仰头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把手伸进口袋，刚拿出烟盒，中途想起正在执行公务，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佐藤君，” 诸伏高明扬起唇角，语调平和地回答了不久前下属的问题， “我只是突然发现，横滨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糟。” 这里有躲在泥里的蛆虫，但同样，也有温暖的人和不露面的‘神秘守护者’。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是经过单方面的电话通知，而是直接和这位横滨神秘的‘孩童守护者’见上一面呢？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某个被惦记的‘孩童守护者’正四肢发软地趴在赭发少年的背上，饿得两眼直冒金星。以至于中原中也不得不在中途，承担起交通工具的职责。 赭发少年的脸色铁青，脚下的步伐飞快。 就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 ——还是只金发的饿鬼。 一路上，挂在赭发少年肩上的菲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身前人的后脑勺，眼神逐渐惊悚。 中原中也发誓，他甚至听到了这家伙‘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菲莉目光发直地瞅着少年的赭发。 视线内，少年的身形逐渐淡去，唯独那极具特色的头发颜色，在菲莉的眼中不断放大，宛如一颗冉冉升起的咸蛋黄，朝她微笑地挥手，散发着美味的香气。 饿到产生幻觉的金发少女，晕乎乎地扬起嘴角。 她抬起手，如同一个瓜农，慈爱地抚摸着手底下的赭色脑袋，露出了果农看熟瓜的友善目光。 “啊，这就是异世界的咸蛋黄吗？真圆真大啊……” 中原中也：“……” “什么咸蛋黄，你清醒一点菲莉·布拉德斯通！那是我的头发！” 熟悉的秃头危机再临，中原中也背后一寒，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某个金发少女即将两眼发红，丧心病狂地薅人头发时，敲开了一家洋食屋的店门。 11. Episode 11 坏的记忆删除就好 “我说你……究竟多久没吃饭了？” 这个食量，就算换成任何一个成年男性也太夸张了。 洋食店内，中原中也一脸震撼地看着金发少女，不禁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能吃吗？ 桌子对面，菲莉正拿着勺子舀饭。 一口接着一口，进食的速度几乎快出残影，从坐下来开始就没减缓过，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人。 明明是还算得体的用餐礼仪，但坐在对面的中原中也，却总有一种现场观摩深海鲨鱼，凶残进食的既视感。 这已经是菲莉的第六碗米饭。 在此之外，她的手边还堆积了一叠厚厚餐盘，全是金发少女的战绩。 顺带一提，得亏某个赭发少年在带人吃饭时，灵光一闪，点了传说中的“大胃王挑战”套餐。 否则中原中也有理由怀疑，今天晚上，他们谁也别想走出餐厅—— 都得留下来，刷盘子抵债。 “唔唔唔！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么贴心的店，只要半小时吃完就不要钱，简直是神迹！” 某个饿了六天，除了水什么也没吃，全靠魔法续命的金发少女捧着碗，留下了感动地泪水， “辣嘎哈哈少年，你真是好人啊，居然愿意把这种宝藏之所分享给我！” “你真是好人啊！” 菲莉幸福地叼着勺子，又重复了一遍，一双金瞳闪亮得几乎能冒出光。 “谁是辣嘎哈哈，都说了，我叫是中原！” “中——原——！”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开口，第不知道多少次纠正少女的发音。 “你那发音是怎么回事？使用异能力的时候不是挺标准的吗！” 赭发少年的眼神狐疑，总觉得这个金发笨蛋是故意的。 “还不是你们的名字太难念了，音节又多。” 菲莉放下勺子，端起旁边的散完热气的海碗，开始嗦面条。 一边吃，一边抽空抱怨，中途还不忘看一眼桌上倒计时的秒表，真是进食吐槽两不误，忙得风生水起。 “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敬语和问候词。” 拜这点所赐，她一开始没少被委托人投诉，指责态度不好。 “至于魔、异能力吟唱——” 菲莉举着筷子，目光犀利，“少年，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掌握基本的对话用词，是没办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的！” 中原中也：“……” 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传闻中的‘有用派’—— 只捡对自己有用的部分，语言速成，其余没必要的，就看也不看，全部丢进垃圾桶里。 “你，还挺务实啊。” “诶嘿嘿，是、是吗？”菲莉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不，这不是夸张你的意思……” 中原中也刚想解释，但话说到一半，对上金发少女不明所以的眼神后，又放弃了， “算了，还是说回正题，那群孩子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全被你消除了？” “不是全部，只是他们被绑架那段而已。” 为了方便中原中也理解，菲莉举了一个相当有代表性的例子， “就像你们这边的电脑，记忆就是脑中一段段不同的视频影像，而我只是把其中一部分变成隐藏文件，让人无法简单读取。” “严格来说，它既没有消失，也没有篡改，只是被本人落在了角落。” “就像放在柜子里，再也没拿出来用过，直到过期发霉，最后丢掉的咸菜罐头一样。” 隐藏…… 中原中也回想起乌间以及基地里，其他被绑架过的孩子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想起来的可能？” “唔，理论上是这样啦。” 菲莉点了点头，为自己的记忆魔法打包票， “不过不用担心，这个魔、异能力绝对可靠安全！我有一个朋友，就经常把它当做‘每日开心’小技巧使用，还专门为此准备了一本纪录本。” “就算真的到了要想起来的时候，记忆仙灵，呃我是说异能力也会给出预兆，提醒他们的。” 金发少女确信点头。 比如说流鼻血，暗示他们糟糕的记忆要回来啦……之类的。 这还真是……直白的提醒啊。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 “而且——” 菲莉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对那些孩子们来说，暂时忘掉童年痛苦的记忆，反而才是正确的选择。” ……正确？ 中原中也猛地抬起眼，看向了菲莉。 金发少女说这话时的语调平和，前一秒生动的神情跟着安静了下来，在料理店温馨的灯光下显得精致而柔美。 明明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幕，中原中也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冷淡与傲慢——就好像擅自裁定一个人的记忆是否值得留存，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这是一种，把自己当成了【裁决者】的傲慢。 莫名的，中原中也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解释的怒火。 12. Episode 12 说着掏出了戒指 世间的大部分人，对自己的记忆擅自被消除这件事，都会表现出下意识的抗拒。 记忆的好坏与否先另说，归根到底，单就它独立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人拥有意识与人格的证明。 这是任何一个外人，都没有资格冒犯、夺取的领域。 然而现在，【消除】这样的字眼，被金发少女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并付诸以行动。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有发火的正当理由。 然而【羊之王】中原中也，暂且保持了沉默，少年钴蓝色的目光停驻在菲莉的脸上，耐心地等待对方把话说完。 菲莉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转变的眼神，此时，她正低头，拿着勺子认真地刮着碗底残余的酱汁。 餐厅的灯光落在菲莉的脸上，少女垂下的眼睫浓密细长，仿佛蝴蝶扇动的翅膀，淬着磷粉的微光。 菲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中原中也耳中， “少年，那些孩子，他们还太小。最年长的不过才八岁，有个女孩，只有三岁，但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是鞭子和疼痛。”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余的酱汁拌如米饭里，翻动间，食物热腾腾的雾气飘起，一瞬模糊了少女的面庞， “在我的家乡，坚强啊，克服啊，这种东西应该由成年人去背负。” “而现在的他们，就像脆弱的树苗，忘记可怕的事情，才不会被污染啃食，未来也能长成更好的人。” 中原中也闻言一愣，奇妙般，明白了少女话中的逻辑。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所以那些被找回的孩子，才会全都没有了关于被绑架期间的记忆。 ——只要那些鞭笞与虐待的过往被隐藏遗忘，那么幼小的孩童就能继续保持天真，继续健康无忧的成长。 即使有一天，这段记忆被意外唤醒，那个时候这些孩子也已经长大。 拥有了足够与这创伤和阴暗对抗的心智和勇气。 只不过，作为代价，使用异能力的人估计不会太好受。 例如，眼前这个。 明显就是能力透支，饿鬼投胎的模样。 赭发少年大致回想了一下自擂钵街‘神秘守护人’的传言出现后，涉及到的孩童数量，望着金发少女的眼神愈加复杂。 这家伙……是哪儿来的笨蛋正义使者吗？ 那个蠢到家的‘孩童守护使者’称号，搞不好还真挺意外适合她的。 尽管心中这样腹诽，但赭发少年心底的怒气，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只是一个烂好心又不通世情的笨蛋罢了。 中原中也撑着下巴想道。 与此同时，暴风吸入的金发少女终于放下了勺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呼，吃饱吃饱啦，多谢款待。” “哦。” 面对一桌高高摞起的空盘子，中原中也已经失去了震惊的力气。 甚至还看了眼放在桌面的计时秒表，镇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没有超过时间，省下一笔开销。 然而下一秒，就在两人准备起身离开时，早已暗搓搓蹲在一旁，咬手绢待机许久的店主大叔，“咻”的一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以与壮硕的体型不相符合的灵活，窜到桌边，放下手里的账单。 “谢谢惠顾，总共一万两千七百二十五日元。” “欸？！” 菲莉惊愕地睁大眼，抱起桌上的秒表，“大叔，不是说在限时内吃完，全部免费吗！” “是这样没错。” 今日注定血亏的店主大叔，看了眼桌上的‘餐具小山’，仿佛听到了心脏咻咻喷血的声音。 他努力运气，强忍着心痛，对菲莉露出了一个营业人的专业笑容， “可是小姑娘，免费的只有拉面哦。” “你、你还把我们店里未来半年的大米、三十斤猪肉、二十斤鱼和一筐青菜全都吃完了。” 连根葱都没剩下。 不得不说，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店主大叔只喊价一万日元，绝对是手下留情了。 当然，这其中不排除他想借此送走瘟神，跪求金发少女以后经过他们的店时，务必当做没看到，千万别光临的小心思。 菲莉：“……” 中原中也：“……” …… ………… 十分钟后，菲莉与中原中也一左一右双双走出了洋食店。 菲莉收获了六天以来的第一顿饱餐，至于另一个付钱的赭发少年—— 一阵晚风吹过，中原中也眼神悠远地仰望天际，感到怀里空荡荡的钱包，比今日的夜风更凉爽。 “唔……” 吃空了别人钱包的金发少女愧疚地抓了抓脸，突然她两眼一亮，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别难过！辣嘎、呃，Chu……中！” 努力了半天，总算勉强念对了赭发少年的名字。 菲莉拍着中原中也的肩膀，说道， “这顿饭钱就算是我借的，等我拿到了下个委托的酬金就还你！唔，作为凭证……” 菲莉收回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捏出一枚东西。 “少年，请收下这个。”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手指一暖，被少女郑重地牵起了左手。 下一刻，一个类似金属圆环的冰凉触感，顺着他的指尖滑入，然后卡、卡在了他无名指的中部指节上。 “……” 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中原中也缓缓低下头，借着路灯的照明，看清了卡在指节上的东西—— 那是一枚造型相当眼熟的圆环，金属色的底座，上面还点缀着一颗澄澈的蓝色宝石。 如果，如果他的常识没出错的话—— 他记得这个好像、应该、是一枚求婚用的宝石戒指……？ 还是女款的。 ……啊？啊——？！！！ 求婚戒指？！！ 中原中也，一瞬间瞪圆了眼睛，感到头顶头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偏偏这时候，某个金发少女还在那满意地点了头。 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滔滔不绝地介绍戒指的来历。 “嘿嘿，这可是由魔法结晶化的人鱼眼泪，化成的宝石哦！底座是用七色珊瑚雕成，整个格兰巴哈玛尔只有七枚，是超~珍贵的宝物哦！”（①） “在我的家乡，一枚足以买下一座城堡！” 菲莉自豪叉腰：“怎么样，有了它作为担保，有没有很安心？” 13. Episode 13 羊之王的常识小课堂 菲莉深切地觉得，异世界的少年心，就像海底针，好难懂啊。 本以为送出昂贵的抵押品作为信物，眼前这个赭发少年应该会开心才对。没想到，对方却一脸空白，露出了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中？辣嘎哈哈中？喂——能听到吗？” 金发少女两手做喇叭状，绕着石化的中原中也左右打转。 中原中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一具雕像。 唔，这要怎么办。 某个始作俑者无辜地抓了抓头。 虽然才刚刚入秋，但入夜的横滨已经带上了冬季的寒意。 呼呼的冷风中，菲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陪着这位新上任的债主，傻乎乎地在街头站一晚上时，中原中也突然眨了下眼睛，终于从漫长的石化中回过神来。 “哦！少年，你回神……” 金发少女扬起笑脸，话才刚出口，就被一声更大的嗓门盖了过去。 “——这是什么啊笨蛋！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常识？谁会突然自顾自地掏出戒指，往第一次见面的人手指上套啊！话说回来，结婚戒指这种东西算哪门子的抵押物，你……￥%#@！” 赭发少年的话，连珠炮似的倾泻而下。 “欸？” 猝不及防被盖了一脸的菲莉，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勉强跟上了话里的节奏， “……所以，少年你是不想要戒指吗？”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啧，这东西怎么拿不下来！” 中原中也见鬼似地瞪着卡在指骨上亮闪闪的女士戒指，没好气地回道，感觉自己的血压都跟着飙升了好几度。 原来是戒指的问题啊…… 金发少女手指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气急败坏，努力褪戒指的中原中也。 片刻后，少女认可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原来如此，少年你生气也是正常的——抱歉啊，我忘记了戒指是女款的，尺寸不合适。” “……” ——重点是尺寸吗？！ 中原中也拔戒指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盯住了真诚道歉的金发少女。 冷静、这就是个缺乏常识的笨蛋，和她生气你就输了。 冷静——！ 在几个深呼吸后，某位羊之王终于回想起了，面对基地里一群拖后腿同伴时的耐心。 他抬手用力按下额头绷起的青筋，单手往路边的休息长椅上一指，语调颤抖地命令道，“你！去那里坐着，从现在起，不准开口，禁止发言！” 菲莉：“……” 不、不敢反驳，乖巧坐下。 直觉告诉少女，这时候最好还是保持安分比较好。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菲莉接受到了由羊之王中原中也少年，亲自开设的现世小常识培训课堂。 课程包括不限于—— 异能力是一部分人特有的武力天赋，很正常不需要隐瞒； 人的头发不可以吃，饿了请选择路边的餐厅； 结婚戒指不可以随意送人，尤其是异性！ 以及实在想要换钱，可以找专门的当铺或是珠宝店卖掉。 顺便一提，说到这里时，某个赭发少年终于把卡在指节上的指环撸了下来，烫手似地，飞快丢回菲莉的手上。 “——也就是说……” 金发少女接住戒指，迅速抓住了重点， “这里也有当铺？卖了戒指的话，以后我就算被扣光委托金，也不用饿肚子了？！” 中原中也沉默：“……所以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了这个？” “什么叫‘就’！” 菲莉乖巧的端坐在长椅上，双手搭在腿上，还保持着小学生似的坐姿，但瞅向中原中也的眼神中却写满了不赞同。 “中，饿肚子可是很可怕的！” 说话的金发少女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噩梦般的七天挨饿经历，脸上露出了不亚于讨伐魔王前，大作战会议的庄重表情， “一直吃不饱的话，只能用魔、异能力维持生命体活动。时间一长，不仅实力下降，最后能力也会枯竭，彻底无法在这个异世界活下去了啊！” 中原中也：“……” 这家伙，刚刚是不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不得了的弱点？ 羊之王中原中也，瞅着某个金发笨蛋，欲言又止。 明明自己也是个距离成年还有四年的少年人，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提前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与操心。 与此同时，菲莉捏着戒指，‘刷’地一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目光坚定， “走吧，中！” 中原中也疑惑：“啊？去哪？” “那还用说吗——” 金发少女眼神炽热地看向中原中也，背后沸腾着坚毅的斗志火苗， “当然是去当铺！卖了这枚戒指，我们就是大富翁了！” 到时候，不要说是料理店，她要一顿三百碗拉面，吃一碗，倒一碗！ 嘿嘿，嘿嘿嘿。 ……说好的整个世界只有七枚的珍贵戒指呢，就这么随便卖掉真的好吗？ 中原中也无语地看着咧着嘴傻笑，就差在脸上刻上“发财”两字的菲莉，默默闭上了嘴。 虽然不想打击这个家伙，但就凭少女刚才那一连串又是‘人鱼眼泪’又是‘七色珊瑚’的描述，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果然，二十分钟后 某家24小时当铺内，柜台小姐姐瞟了眼少女自信递来的戒指，笑容温婉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承惠，50日元。” “……欸？多、多少？”菲莉眨了眨眼，一副没听清的模样，又问了一遍。 柜台小姐姐笑容不变：“你没听错，是50日元呢，小妹妹。” “50金币？”菲莉语气里带着希冀。 柜台小姐姐啪擦一下，干脆利落地摁灭了少女的希望， “50日元。” 菲莉：“……” 菲莉：“…………” “为什么啊！这个可是格兰巴哈玛尔超珍贵的魔法宝石戒指啊！” “全世界只有七枚，是结晶的人鱼眼泪幻化的哦，只有通关了最高难度的迷宫才能获得的SS级道具啊！” 金发少女大声控诉。 她不理解！ 柜台小姐姐宽容地点头，目光里写满了对阿宅的理解。看向菲莉的眼神，俨然是在看又一个沉迷幻想异世界游戏的笨蛋， “你说得对小妹妹，但是这里是日本，所以格、格格马尔的周边只值50日元哦。” 这还是看在戒指造型不错的份上。 菲莉目光呆滞，仿佛听到了一顿三十碗拉面的美梦幻灭的声音。 “呜……中……她、她说戒指……” 金发少女扁着嘴，看向身旁的小伙伴，蜂蜜色的金瞳泪眼汪汪。 “……” 他就知道。 中原中也捂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把戒指从柜台上拿了下来， “谢谢，这枚戒指我们不当了。” “好的，感谢理解。” 柜台小姐姐笑脸不变，充分体现了作为一名专业人员的素质。 她们上岗前受过专业培训，绝对不会随便嘲笑客人。 ……噗，真可爱。 ——除非忍不住。 “不行！我要吃拉面！” 赌上格兰巴哈玛尔圣女的尊严，她绝对不可以在这里认输！ 一瞬间，菲莉眼中燃起了与异世界决战的胜负火焰。 “那么这个如何？” 金发少女右手成拳抵在胸口，在裂开的黑色虚空中，缓缓从胸前拔、出一个金色的剑柄， “这可是传说中的圣者之剑，即使是沉睡千年的初始恶魔，也能一刀……！” 刀刃锋利的冷光映衬在中原中也的脸上。 赭发少年的眉心一跳，一把捂住了菲莉的嘴，截断了少女接下来的发言， “不，你没有，你不想。” 顺便不忘了右手一推，不动声色地把即将出鞘的长剑，又塞了回去。 这个笨蛋，戒指就算了，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拿出刀具是想做什么？想进警局吗！ 中原中也心累地叹气，懒得多言，干脆直接拽着金发少女的后衣领，把人往店外拖。 “欸？等、等一下！剑不行的话，我、我还有魔法书！” “可爱的大姐姐，要看看吗，这可传闻中的大贤者遗留下的绝密书籍，破译的话不仅能预测未来，甚至能勘破天穹星辰的奥秘！” 菲莉不死心地抱住柜台的柱子，企图继续向柜台小姐兜售收纳空间里的宝物。 ——然后得到了柜台小姐姐的一个怜爱摸头，和一颗巧克力软糖。 “好的呢小妹妹，下次再给姐姐看吧，天色晚了，快点回家吧。” 捧着哄小孩糖果的菲莉：“……” 呜！这个不识货的异世界，太过分了！ ……不过，这个叫巧克力的糖果真好吃，嘿嘿。 这个金发笨蛋。 中原中也斜睨了眼咬着巧克力糖，一脸惊喜的菲莉，莫名的感到了一种带崽子的心累。 他收回拎着少女后衣领的手，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停住了动作。 某个金发少女胸口抽刀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目光迟疑地看向了菲莉。 ——说起来，这个家伙的异能力是不是太多了？ 14. Episode 14 没法放着不管 那个金发笨蛋，完全不能放着不管。 **** 自50日元戒指事件后，中原中也诡异地发现，他总能在各式各样的奇怪地方，发现金发少女的身影，或是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 横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 “所以都说了，中也，这就是青春啊。” 羊基地内，一个棕发的少年叼着牙刷经过，顺手在自家王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老成地说道， “有句话叫做，当你在意某个人时，你的身体会比大脑更加诚实。” “耳朵自动筛选出与对方有关的消息，眼睛所见之物，下意识寻找分析对方的踪迹，所以你才会觉得她无所不在。” “——事实上，她也确实无所不在。” 年长的棕发少年说着，朝中也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因为她就在你的眼里，在梦里，在街道的春风里~” 说着说着，甚至还唱了出来。 别说，这美声相当不错，是个当歌唱家的好苗子。 被挤兑的中原中也：“……濑尾，你很闲吗，还有空在这里说这些。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备考的日子吧。” “哈哈哈，中也，太过严肃的话，好运可是会跑掉的。” 被指出偷懒摸鱼的少年，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一手圈住中也的脖子，借着身高，胆大包天地去rua自家王的脑袋， “嗨呀，我这不是想着在去东京以前，最后给让人担心的幼弟一点人生建议嘛。” “谁是你幼弟！” 中原中也没好气拍开少年的手，嫌弃地开口， “比起无用多余的担心，还是多注意注意你自己吧，应考生！” 这名被中原中也称为‘应考生’的少年叫做濑尾研介，即使是放在【羊】中，也是一个杰出的ky异类。 但他是少有的，比白濑更久远的成员。 大部分【羊】的孩子在十七岁后，都会自动脱离基地的庇护，谋求其他的出路—— 毕竟【羊】只是一个未成年的自我防卫组织。说到底，是一群毫无竞争能力的孩子，聚集抱团，共同抵御外界风险的策略。 自然无法为逐渐长大，羽翼丰满的成年人，提供更多的援助。 没人问过离开的成员去了哪里，但大家或多或少，都心知肚明。 ——要么加入某个帮派的组织当冲锋更得炮灰，要么从事一些灰色的活动，然后有一天，无声无息地消失某个角落。 从来没有人回来过，濑尾研介是个例外。 他运气不错，在十二岁时，意外被归国的濑尾夫妇收养，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或许是出于报恩，亦或是其他原因，他总会定期回到擂钵街，帮忙照看更小的孩子。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有限，但至少可以帮忙让尚且年幼的孩子学会认字，知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未来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不过濑尾研介这样的做法，并没有得到【羊】其他同伴的欢迎，反而是不加掩饰的敌视。 如果不是濑尾偶尔会带来一些食物和衣物，他大概在出现的第一天，就被赶了出去。 对于【羊】来说，濑尾研介的存在，与其说是‘帮助’，倒不如说是一种嘲讽—— 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们，自己生活在怎样无望的泥沼里。 学会了文字又怎么样？知道还有另一条路又怎么样？他们不过是连户籍都没有野狗，一开始就和那些正常世界里的小少爷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怨恨濑尾研介的到来。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们至少还能继续活在自欺欺人的梦里。 而不是被迫，一遍又一遍地直面自己一无所有的事实。 但中原中也不这么认为，不管怎么样，他很感谢濑尾研介。 知识是无价的。 如果可以，没人愿意当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说起这个，不知道那个毫无生活常识的金发笨蛋怎么样了？ 思索间，赭发少年不自觉走了下神，随后又猛地一震，迅速扯回了飘远的神智。 不对！都说了和他没关系，为什么又想到那个家伙！ 诶呀呀，这不是很在意吗？ 濑尾研介在一旁看着疯狂挠头发的中原中也，止不住地偷笑，决定不提醒少年，他现在看起来像极了口不对心的橘猫，嘴上喵喵拒绝，实际上尾巴来回摆动，早就暴露了内心。 真好啊。 年长的棕发少年微笑地叹息，小声哼着歌离开了。 和【羊】基地的其他人不同，濑尾研介对中也认识新的人，拥有新的牵绊相当乐见其成。 他那句话并不是玩笑—— 【“整个基地，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不是柔弱的小羊，反而是挡在最前面，毫无怨言地替人遮风挡雨的羊之王。”】 换成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中也和其他人之间扭曲的关系。 真希望有一天，他们的王，能拥有真正并肩而行的同伴啊。 **** ……果然没办法放着不管。 尽管嘴上说着与自己没有关系，但是等中原中也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上野公园旁的河道边。 大脑像是本能般，在少年拒绝以前，就先一步从记忆里翻出了金发少女告知的进入‘无忧屋’的办法。 “沿着公园旁边的河岸小道往下走，在第二个路口右转……踏上台阶，第二十五层——” 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然而预想中的风铃声没有出现。 四下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阵风微风吹过，只有河水哗哗地流动。 中原中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抬手‘啪’地按在脸上，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这是在做什么蠢事啊。说到底，这里就是一片荒地，怎么可能会有老式洋房。果然是被那个金发笨蛋传染了吗，连这种话都相……” ——叮铃 一道清灵的风铃声出现，夹杂着海风的微醺，在耳边骤然乍响。 时间，恰好18:00，傍晚落日开始。 不会吧，竟然真的有？！ 中原中也愣住，下一秒猛地向后转过头—— 一栋老式的洋房静静地伫立，出现在他眼前。 砖红色堆砌成的屋檐上，一串白色的贝壳风铃被风吹起，在茜色的霞云下缓缓摇曳着轻音。 这就是，那家伙说的‘无忧屋’？ 中原中也迟疑地望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屋舍，向前踏了一步。 与此同时，伴随着少年的脚步靠近，周围熟悉的景观如清晨的雾气般不断向后方褪去，逐渐显现出花团锦簇的庭院。 一个金发人影正背对着少年，站在一众盛开的花与绿植中，连空气都带着宁静的色彩。 中原中也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然而庭院中央的少女，还是听到了访客的动静。 她先是微微侧过脸，停顿了片刻后，在夕阳中完全转过身，笑容灿烂，蜂蜜色的瞳眸倒映着天边霞云的晕光。 “欢迎光临无忧屋，我已经等候多时了，客人。” 15. Episode 15 超出债务的关系 这是谁啊？！ 中原中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个恨不得每个头发丝都散发圣光，背后还咻咻咻往外冒花骨朵的金发少女，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痛。 ——主要是某个少女特效开得太过，晃到视线了。 “什么啊，是中啊。” 看清了来人不是等待许久的顾客，菲莉一秒收起了脸上的营业笑容，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下一刻，充当背景板的花骨朵和闪亮的圣光‘啪叽’一声，黯淡了下来。 菲莉活动了下肩膀，又恢复成了中原中也印象里，熟悉的金发笨蛋模样。 前后的画风差距，堪比从制作精良的概念稿，突变成打工仔忽悠甲方的灵魂画作。 中原中也：“……” 谢谢，有被敷衍到。 赭发少年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菲莉，刚才那个……是什么？” “唔，你指这个吗。” 菲莉思索了片刻，突然跟变魔术似的，金色瞳眸弯起，一秒切换出圣女高洁闪光微笑的营业表情。 而后收起嘴角恢复常态，在中原中也震撼地注视下，又金瞳一眨，这次换成双手交叉握拳于胸前，圣女垂首，聆听祷告的姿势。 那熟练无缝的切换水平，连隔壁种花家的川川变脸大师，看了都要高呼一句，真是为艺术变脸的好苗子！ 与此同时，空气里中应景地响起了唱诗班‘哈利路亚’的旋律。 ……等等，哪儿来的音乐？！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中也很快在某个金发少女的袖口处，发现了没藏好，露出一个斜角的随身音响。 中原中也：“……” “怎么样，中。” 没发现自己的小把戏已经暴露，菲莉单手在下巴处比着V，骄傲地展示练习成果， “这可是我花了一天一夜专门练习的商用表情。”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被我震撼？感受到无忧屋靠谱的业务水平，和店长的人格魅力！”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 没有，他只感觉到了眼睛快被闪瞎了。 以及，非常想打电话送某个笨蛋去医院治疗一下脑子。 “咳，比起这个，” 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视线顺着下移，落在了金发少女的脚上， “菲莉，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了，你脚下踩着的生物没问题吗，它看上去好像快断气了。” 断气？ 金发少女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终于想起了被不小心遗忘的‘重点生物’—— 在中原中也的眼中，那是一个长相怪异的胖子。 四肢细瘦，肚子却圆鼓鼓的，头顶的中间被剃秃了一样，空出一片光滑的头皮，只留下周围一圈杂乱的头发。 乍一眼看去，整个人就像是插着四根牙签，头上还顶着一个盘子的肉团子。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赭发少年还不至于用‘生物’来形容他。 ——因为中原中也看见了。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赭发少年清楚地捕捉到了对方覆盖在体表的绿色皮肤，和像是蹼一样的手掌。 而此刻，这个长相怪异的生物，正被金发少女踩着肚子，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他两只眼球向上翻着白眼，一副离当场去世，只剩下一点点距离。 “啊啊！糟了！” 菲莉大惊失色，弯腰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看似瘦弱的手臂甚至没怎么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把比自己大出三号的男人提溜了起来，抖洗衣粉似地用力上下摇晃，使劲扇对方巴掌， “振作一点啊委托人先生！喂！醒醒，你还没付钱啊！” “……”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一幕，缓缓指出了其中的重点， “菲莉，这个是……委托人？” “嗯？对啊。” 金发少女侧过头，手上还保持着扇人的动作，完全没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你们无忧屋，就是这么招待委托人的？” 中原中也指了指正惨遭殴打的男人，发出了一句灵魂质问。 “怎么可能！” 在涉及到关键的生意问题上，某个金发店长可是相当可靠的。 只见菲莉目光清凛，认真地强调， “中，我们无忧屋可是正经生意，对委托人向来都是如春风般温暖！” “春风？你确定？”中原中也一脸我听你胡扯的表情。 “是真的！至于这个，其实是客人自己的要求啦，他说——” 菲莉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男人的语气粗声吼道，“‘看什么看！还想要老子付钱，有本事你揍我啊！’” “——你看，所以我就揍他了。” 说到这，金发少女还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不解又是感慨， “呀，异世界真是奇怪啊，竟然还有挨一顿揍，才愿意付钱的习俗。” “想必这就是大家常说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吧。” 中原中也：“……” 不，他敢打赌，那跟民族文化绝对没有半毛钱关系。 文化多样性才不背这个锅。 这一刻，中原中也终于知道了。 为什么某个金发少女明明实力不错，却能凭着一己之力，做到不仅酬劳全无，还能被投诉到扣光了未来一年的奖金，差点饿死街头的地步。 不被投诉才奇怪。 不，倒不如说—— 都这样了，无忧屋还能有客人上门，简直是现代都市版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总之，你还是先把这、这个委托人放下来吧。” 赭发少年捂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错觉吗？ 自从认识这个家伙后，他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菲莉眨巴了下眼睛，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无奈什么，但既然债主都这么说了—— “哦。” 金发少女松开了拎着对方衣领的手。 倒霉的委托人当即‘啪嗒’一下，脸着地摔在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动静，小腿还条件反射似地抽了抽。 然而还不等两人有所行动，下一刻，本该昏迷中的委托人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男人□□似的，瞅准机会灵活地一蹦三尺高。 手脚并用，眨眼间就跳出三米远，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撂狠话， “给老夫等着，无忧屋！老夫要投诉你呱！写一万字差评投诉你呱！” 多么精湛的装死演技啊，就是最后还是暴露了本体的口音。 真是难为这位山蛙委托人了。 菲莉：“……” 中也：“……” 场面一度过于安静，唯有徐徐的秋风，在两人间萧瑟的吹拂。 “……投、投诉，差评，又没收回委托金……” 菲莉倍受打击地晃了晃，表情在夕阳的映照中逐渐空白，恍惚地吐出一口魂。 中原中也：“……” 虽然不关他的事，但良心还是有点痛。 中原中也皱起眉，又缓慢地叹了口气，伸手在菲莉石化的脑袋上拍了拍， “抱歉，算我的错，我会帮你的。” 出于如此这般的补偿心理，在接下来的其他委托里，羊之王中原少年但凡有时间，都会帮上一把。 一开始只是偶尔出手，阻止某个金发少女又做出什么蠢事。 但很快，看不过眼的中原少年，逐渐承担起了助手的角色。 甚至一度还和各种外形奇特，不像人委托人混了个脸熟。 路上偶尔碰到时，还会被特意拦下来表示感谢，并得到对方递上的预约委托款。 不知不觉间，在外界看来，中原中也俨然成了‘无忧屋’的半个成员。 与此同时，以白濑为首的【羊】看向中原中也的目光，慢慢透露出了不满。 但介于中也几乎将大部分赚到的工资，都交给了他们—— 托这一点的福，基地内的条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转好。 至少今年，【羊】能度过一个温暖富足的冬天。 因此，白濑一行人即使再有微词，但在其他成员难得不买账的情况下，除了私底下抱怨几句之外，也没掀起太多的波澜。 以至于当新年到来时，菲莉一脸兴奋地举着举杯，宣布他们终于成功摆脱了赤字，攒下了第一笔不菲的营收， 中原中也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与无忧屋，与眼前这个金发少女，走得太近了。 近到不知不觉间，他们产生了太多额外的、超出‘债务’的联系。 16. Episode 16一起过夜吧 明明最开始，只是没办法放着不管而已。 金发少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蹦出来的一样—— 思维奇特，对各种生活常识一无所知。偶尔还说漏嘴似的，时不时冒出诸如‘异世界’‘魔法’之类的词汇。 很多时候，中原中也看着菲莉，都恍惚有一种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错觉。 ——同样是一身好牌的异能力，又如刚出生的婴儿，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概念。 不，这家伙的异能力，应该不止‘抽到好牌’这种程度那么简单。 截止到现在，中原中也已经从菲莉的身上看到了‘记忆消除’‘火焰’‘空间’三种截然不同的能力，尽管少女本人似乎有隐瞒的意思，但下意识的习惯举动是没办法骗人的。 菲莉??布拉德斯通，就像一个行走的‘异能力百宝箱’。 这样的人，放在横滨会引起多大的震动和价值，中原中也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想象到。 再加上某个金发少女过于好骗的性格，中原中也经常怀疑，只要稍不注意，这家伙说不定就会被卖了数钱，或是被有心人诱导，加入什么糟糕的组织，被当成好用的‘刀’。 或许是出于这种相似经历的原因，中原中也落在菲莉身上的注意力越来越多。 等到回过神来时，距离新年只剩下三天。 彼时，两人已经相当自然地凑在无忧屋，就‘被炉与洋房的不搭调’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老式的红砖洋房内，壁炉内燃烧着火柴，时不时跳起一两颗‘哔啵’的火星，把整个室内烤得暖洋洋的。 为了追求新年的仪式感，某个金发少女还特意拖着中原中也，从商店里扛回了一台被炉，就摆在客厅的中央。 过分生活感的日式用具，与周围的西洋的家具挨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违和。 中原中也打量着这个与室内格格不入的物件：“我说，反正有壁炉，这个东西怎么看都是多余的吧？” “嘁嘁嘁——” 菲莉不敢苟同地摇了摇手指，骄傲地科普， “中，我特意了解过了，这可是现世绝对不能少的新年传统——在除夕夜，大家一边围在被炉边剥桔子，一边看晚会，才是真正的过年！” 怎么说也是她在这个异世界的第一个新年，当然要热热闹闹！ 中原中也：“……” 这点倒是学得挺快的，明明一个月前，连电吹风是什么都分不清楚。 赭发少年现在都还记得，某个金发笨蛋是如何用异能力，差点把委托人活烤了的事情。 香味与鬼哭狼嚎齐飞，口水与控诉一色。 那混乱的画面，中原中也至今记忆犹新。 “嗯？什么吹风机？我们无忧屋不需要这种东西！” 当时，面对刚从河里捞出来，还不断发抖打喷嚏的倒霉蛋，菲莉自豪地打了个响指。 金发少女左手闪电，右手火焰，微笑地朝委托人步步逼近， “请放心猪头、啊不是，猪口先生，很快就感觉不到冷了哦~” “你、你要做什么，无忧屋！” 委托人猪口孝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被堵在墙角瑟瑟发抖， “你不要过来啊——！！”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阻止得及时，无忧屋的第二十位委托人，就要真的从猪口，变成红烧猪头了。 “不过有一说一，中，猪口先生真香啊，是烤乳猪的香味呢。” 事后，某个金发店长动了动鼻尖，嗅着空气中碳烤猪肉焦香，嘴角不自觉地流下了一串可疑的晶莹液体。 本体是山猪的猪口孝平一个趔趄，丢下委托金，逃得更快了。 “中，帮我拿一下锤子。” 客厅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唤回了中原中也飘远意识。 “……算了，反正是你要过年，随便你吧。” 赭发少年蹲下、身，顺势接过工具，加入被炉的组装活动。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呢，中。” 菲莉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身边的中原中也，认真地纠正道， “是我??们??一起过年！” 阳光从窗外照入，明亮的光线中，少女投来的注视专注而真诚，映出蜂蜜色的金瞳里纯粹的欣喜和雀跃。 她举着锤子，期待地说道：“中，一起听新年钟声吧！这次没到十二点，我是不会放你回家的哦！” “……” 中原中也怔愣住般看着菲莉。 时间在他的耳边流动，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像是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赭发少年注视着少女，嘴角缓缓地扬起了微笑的弧度。 带着与以往锋利气质完全不同的柔软，在被少女捕捉到以前，又如流星一闪而过，迅速消失。 “……什么不准回家，女孩别说奇怪的话！” 赭发少年猛地转开视线不再看少女，转而选择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工具箱，把被炉从箱子里拆出来，放在菲莉画了一个叉叉的位置。 菲莉眨巴着眼，视线盯住中原中也，随着对方的动作左右移动。 “不过——” 中原中也又一次开口。 他背对着菲莉，少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从前端传来，声调轻而低，夹着一丝的羞赧意味， “既然是过年的话，至少要年夜饭吧？食材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 “中……” 菲莉感动地睁大了双眼，发出了开心地欢呼， “——好耶！” 然后下一秒，就开始理智气壮地点菜， “中，我要吃年糕鱼排咖喱拉面牛肉米饭！” “啊？那是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扭过头，脸上写满了反对，“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菜单？到时候动手的可是我，稍微替做饭的人考虑一下啊！” “欸——” 菲莉失望地拉长了话音，勉为其难让步， “那，那就改成鱼排年糕咖喱牛肉饭拉面好了……” 中原中也不满：“不要若无其事地调换顺序，蒙混过关啊！这两个根本没有差别吧！” 菲莉：嘁，被发现了。 17. Episode17 幼崽中也的压岁钱 结果，到了新年当晚，无忧屋的餐桌上还是摆上了某个金发店长，用撒泼打滚换来的鱼排年糕咖喱牛肉饭拉面—— 以火锅的形式。 正所谓俗话说得好，火锅能炖万物。 唯一值得商榷的点是—— 这种搭配，真的能吃吗？ 主厨中原少年捧着碗，眼神凝重地瞅着眼前这口色泽诡异的锅物，迟迟不敢下筷。 倒是坐在对面的金发少女，毫无心理负担地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中原中也严阵以待，已经做好了打120的准备。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 菲莉两眼一眨，金色的瞳眸‘唰’地亮起：“好吃！” “你确定？” 中原中也面露怀疑，不放心地瞅了眼锅内黄绿相间的奇怪汤汁。 总觉得对面的金发笨蛋在坑他，想多拉一个倒霉蛋下水。 别说，这种事情她菲莉??布拉德斯通绝对干得出来。 不过很快，在抿了口汤后，中原中也发现自己想多了。 ——虽然味道远远达不到好吃的水平，但至少不算黑暗料理。 简单来说，就是咖喱是咖喱，牛肉归牛肉，米饭是米饭……丢进去的食材，味道‘各管各的’，彼此毫不相干，是普通人尝了一口后，绝对没兴趣动第二下筷子的水准。 然而某个金发少女倒是鼓着脸颊，吃得挺开心的，看起来相当好养活。 中原中也看了菲莉一眼，跟着把筷子伸进锅内。 温暖的室内，电视机播放着红白歌会，里头时不时传出观众热闹的笑声。 小锅在被炉桌上‘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嘶——好烫！” 专心炫饭的菲莉猛不丁地被烫了一下，正龇着牙，疯狂灌冷水。 尽是一些很普通很常见的画面，但坐在被炉边的中原中也却愣了一下，心底突然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是中原中也自降生后，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情。 ……倒也不赖。 端着碗的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时，金发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红色的东西，递给中原中也， “差点忘了——喏，中，新年快乐！”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放下碗接过，发现是一个红色的信封，里面似乎还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嘿嘿，是压岁钱哦！” 难得有反向给人科普的机会，菲莉得意地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据说是种花家那边的习俗，长辈会在新年时送幼崽红包，以此压住邪祟，消灾避邪，保佑幼崽未来一年也平平安安！” 寓意确实不错，不过—— “……幼崽？” 十四岁的中原幼崽，捏着足有三厘米厚的红包，抬眼看向了某个十五岁的家伙，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菲莉理直气壮：“那不管，大一岁也算是长辈，我是店长，我说得算！” 说完，不等赭发少年回应，菲莉又柔和下嗓音，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总之，中，来年也请多多指教啦。” 中原中也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份奇怪的压岁钱。 “……看在过年的份上。” 菲莉：“嘿嘿。” 中原中也望着乐呵呵傻笑的金发少女，像是被感染了快乐一样，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他顺手把红包打开，然后下一秒，笑容僵在了嘴角。 足足三厘米厚的红色信封，中原中也只从里面，倒出一张加厚的卡片。 上面是某个金发少女，用毛笔写的三个大字—— ‘压岁钱’。 “……” 中原中也盯着手中过于夯实的‘压岁钱’，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菲莉。 “嗯？怎么了？” 感应到视线的菲莉叼着筷子，从碗里抬起头。 片刻后，少女了然地‘哦’了一声，转头又从身后掏出了一叠不同花色的卡片，善解人意地说道， “是不喜欢这张的花纹吗？没关系，我这边还有其他备选，管够哦！” 中原中也：“……” 算了，不跟金发笨蛋一般见识。 不过，既然是新年，有一句话还是要说的—— “新年快乐，菲莉。” 来年，也请多多指教了。 菲莉开心地眯起眼：“哦！” …… …………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准时响起。 就在羊之王中原中也认为，这份让人生气，又让人在想起时忍不住想要微笑的日常，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一个突然其来的变故，猛然到来。 它如黑色的火焰，再一次在擂钵街炸开。 其传言名为—— 【荒霸吐】 18. Episode 18 喜欢病娇吗？ 在黑色火焰【荒霸吐】重现擂钵街的情报传开时，菲莉和中原中也正在去往见委托人的路上。 说实话，在经历过长得像青蛙的男人、浑身冒冷气，自称不小心把丈夫冻成冰块的女人、 明明是下雨天，却打死不撑伞，声称这是大自然的馈赠的‘雨水过敏患者’…… 等等奇葩的委托人后，中原中也自认为，他已经足够见多识广，绝对不会再被吓到。 直到这次的委托人现身。 年轻的羊之王发现，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这里这里！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无忧屋！” 招呼他们的男人站在一辆私家车旁，手里提着公文包，领口系着领带，一身日常西装打扮。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的样子。 唯一让人在意的地方，是他在见到中原中也时，脸上闪过一道怪异的紧张。 但很快他又放松了下来，对金发少女真诚地夸赞道， “真不愧是您，有两位一起出马，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眉心一跳，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一旁的金发少女倒是对委托人的异常表现毫不在意，自豪地竖起大拇指， “哦，不管是什么样的委托，都放心地交给我们吧！” “所以醒神先生，你在电话里提到的麻烦，指的是什么？” “关、关于这点——” 委托人醒神三郎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为难地说道， “具体的情况有点复杂，你们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男人说着打开了身旁轿车的车门，示意两人上车。 古古怪怪的。 菲莉和中也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才刚准备坐上车，下一刻，又听到醒神三郎开口，提出了新的要求，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菲莉店长，能麻烦这位小哥坐副驾驶吗？这样我比较安心。” “这倒是无所谓，不过醒神先生，可以说明一下原因吗？” 菲莉说道。 “这、这个……” 更多汗珠从男人的额头冒出来，醒神三郎频频抬起手帕擦拭，回答还是那一句老话， “总之，你们上车后就知道了。” 越来越可疑了。 中原中也眯起钴蓝色的瞳眸，心中的怀疑不断加深。 倒是菲莉一脸轻松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将自家助手往副驾驶位推了推后，自己也从善如流地改坐到了后座。 与此同时，委托人已经在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两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神情透着显而易见地不安和紧张。 【欢迎使用汽车导航系统，您的路线已规划完毕，前方直行右转。】 伴随着导航的女声响起，副驾驶座上的中原中也，与后排的菲莉都清楚地看到，委托人整个人像是受到刺激般，夸张地往上弹跳了一下。 完全是一副想立即跳车，又不得不半路止住动作，硬着头皮继续开的模样。 “嗯？不是说这里右转吗？” 金发少女瞥了眼控制盘，发现汽车的左转向灯亮了起来。 醒神三郎没有按照导航，而是往左边开进了小路。 “啊，因为，走这条比较近。”男人干巴巴地说道。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如木头，一听就知道是随意找了个借口。 “哦，这样。”菲莉状似不在意地应了一句。 一片奇异的沉默中，轿车继续向前行驶，很快又到达了下一个十字路口。 【前方100米请右转，驶入单行车道，限速30米，有摄像头拍照。】 导航的提示声再次响起。 醒神三郎僵硬了一秒，之后一咬牙，竟然骤然加速，直接将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 “喂，这里应该右转限速吧？” 车内，中原中也冷声开口，视线如锐利的刀，侧头看向了委托人。 “因、因为这附近正好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面，我想试试……试试新口味……” 醒神三郎声线颤抖地回答道。 男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紧张，满额头都是汗水。 “是吗。” 中原中也盯着委托人，缓缓坐直了背。 坐在后排的菲莉干脆解开了安全带，直接起身趴在了副驾驶位的椅背上，两眼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车辆已经偏离了主干道，周围只剩下一些废弃的工厂和荒芜的建筑。 周围别说拉面店了，连一辆过往的货车都没有。 车内安静极了，中原中也落在委托人身上的目光愈加尖锐冰冷。 紧绷的气氛在三人间蔓延，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菲莉和中也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司机的身上，就在场面一触即发时—— 【……骗子。】 一声幽怨的女声突然从控制台冒出，在三人耳边回响。 ……什么声音？ 中原中也愣住，第一反应是回过头，去看趴在椅背上的金发少女。 “中，不是我哦。” 菲莉摇头，同样一脸疑惑的样子。 说话的不是金发少女，这个女声显然也不可能是赭发少年和驾驶座上，某个抖得快要哭出来的男性委托人，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 菲莉和中原中也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转头，缓缓看向了轿车控制盘。 主控盘上，那个本该亮起的导航显示屏，不知什么时候暗下了半个屏幕。 那奇异的场面，让人不自觉的神经一紧。 莫名地联想到了某些游戏里，黑化的病娇美少女。 【骗子！什么拉面店，根本就是借口！】 【为什么？吶……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菲莉：……啊，导航开口说话了。 与此同时，驾驶座上的醒神三郎像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猛地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 “出——出现了啊！！快想想办法啊！无忧屋！” 菲莉：“……” 中原中也：“……” ——所以，这就是委托人说的难以解释的复杂情况吗？ 自家的汽车导航不仅成精了，看上去还是个占有欲爆棚的病娇。 嗯，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挺复杂的。 那么问题来了。 作为两个连恋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身狗，一上来就要帮委托人处理病娇汽车导航，难度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两个年轻的少年人面面相觑，脸上同时露出了相似麻爪表情。 “……那个，冷静点，醒神先生，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总之你先停车吧。” 菲莉抓了抓头发，说道。 醒神三郎痛哭流涕地点头。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主控面板上的‘锁门’按钮突然‘叮’的一声自动亮起。 紧接着‘啪啪’两声响动后，刚打开的前后车门再一次被自动锁死。 这下，行驶中的汽车，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移动牢笼。 【停车？什么？为什么会有女人的声音？你背叛了我是吧！】 在导航的步步紧逼下，也不知道是上锁的刺激，还是求生意志爆发，委托人醒神三郎一瞬爆发了小宇宙，战胜了恐惧，试图与导航对话，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我解释，航、航酱！” 航酱？！ 菲莉和中也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委托人。 这就是求生欲的力量吗！ 醒神先生，你是不是接受得太快了？ 【……误会？】 “对，对是误会！我们其实是在谈工作，除了菲莉店长外，还有一个少年在，对吧？中原小哥？你说句话啊中原小哥！” 驾驶座上，男人满头大汗，拼命朝着赭发少年使眼色。 突然被cue的中原中也：“……呃，嗯。” 趴在座椅上的菲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醒神先生坚持让中坐副驾驶，原来是出于这个考量啊。 不得不说，真有你的啊，委托人先生！ 19. Episode 19 菲莉：他们想杀我 见到中原中也配合，委托人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他以为安抚成功时，导航又冒出了新的发言，并且这一回，语气听上去似乎更激动了。 【男人？竟然还有男人啊……所以不是女人你也可以啊。一个人两个人，就算对象不是人类你也可以啊，唯独导航不行是吗？变态变态变态！大变态！】 【明明我才是陪着你的那个，能忍受你一身老土打扮，看着不会吐出来的只有我了！】 【可是为什么……你竟然、竟然——其实你早就厌倦了我吧，想把我初始化了吧！】 说到激动处，整个导航连带着主控台，都即将报废似的，闪烁起不稳定的电流。 “冷静点，航酱……” 委托人欲哭无泪地后仰身体，一边远离方向盘，一边转头向菲莉和中也投去求救的目光。 “快想想办法啊！无忧屋！”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物理意义上的翻车了啊！ 中原中也：“……” 啊，好麻烦，这个导航未免太麻烦了吧！ 赭发少年痛苦地捂住了脸，感觉自己仿佛是身处什么奇怪的片场，被迫观看莫名其妙的演出。 中原中也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异能力的红光在掌心浮现。 就在他准备直接暴力镇压，直接掀翻车顶时，赭发少年的余光一动，瞟见后方的菲莉挑起眉，一副想到什么的表情。 “等一下，中。” 菲莉伸手在中原中也的掌心拍了拍，重力异能随之撤消。 少女从背后掏出一张签名板和笔，快速写了什么，转过纸板示意委托人照着念。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收起异能力，跟着看向了眼纸板上的内容，而后嘴角控制不住一抽。 这……能有用吗？ 羊之王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绝对没问题！ 菲莉信心满满，确信点头。 她用力敲了敲纸板，催促醒神三郎快点照着提示板念。 ……不管了，死就死吧！这种时候只能相信菲莉店长了！ 醒神三郎深吸了口气，用即将壮烈的语气大声念出了纸板上的内容，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航酱，你是我的第一个伙伴，是你让我认识到了路途的美好，不再孤独一人，我需要你，永远离不开你！” 男人念出台词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秒。 坐在旁边的中原中也，不忍直视地抬手捂住了脸。 他仿佛快听到某个倒霉蛋委托人，尴尬得脚趾疯狂抠地的声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中控板上的电流竟然真的停止了，连带着灰暗的导航屏幕都跟着亮了一度。 【……真、真的？你没有骗我？】 ——居然真的有用？！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 后排座位上，菲莉见状继续笔走龙蛇，亮出新的台词。 醒神三郎瞟了眼纸板，抽筋似地扭曲着脸上的肌肉，拼尽全力挤出一个深情的表情， “我发誓。航酱，没、没有你的话，我哪里也去不了呢。” “所以，从今以后，也要好好地指引我啊，航、不对，是汽车导航系统！” 【……呀！你，你第一次叫了人家的名字呢！】 【呀，好害羞~】 主控板上的导航屏幕彻底亮起，变成了娇羞的粉色，还很应景地往外冒出了两颗爱心。 中原中也：“……”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全天下的汽车导航不都叫‘汽车导航系统’吗！ 羊之王，中原中也少年不理解，中原中也少年大受震撼。 与此同时，汽车的后排座位 菲莉??导演??最佳台词??布拉德斯通欣慰地收起了提示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委托人竖起一根大拇指。 一场眼看着就要翻车的委托，就这么在某个金发少女的如虎操作下，化险为夷。 下车后，委托人醒神三郎还激动地握着菲莉的手，连连感谢， “真是太谢谢你了无忧屋！从今以后，我可以和航酱幸福地生活了！” 什么幸福？ 幸福什么生活？！ 还沉浸在震撼里的中原中也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 “……等一下！你原来不打算解决那、额，那个导航系统吗！” “啊，不瞒你说，一开始我是有这个打算的。” 男人说着抓了下脸，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但是，在经过后来的短暂交流，我发现航酱其实也挺不错的。” “性格又好（？），准确度也高。如你所见，我在现世、呃，是在这里，工作是计程车司机，所以很需要一个专业的导航。” “对了，菲莉店长。” 醒神三郎说到这扭捏了一下，害羞似地小小声请求， “不、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把那个提示板送给我呢，我以后开车还想和航酱好好交流。” “哦，没问题啊！需要我再写一点台词吗？”菲莉爽快地一口答应。 醒神三郎大喜：“那真是太感谢了！” 一时间，无论是委托人还是店长，都面带笑容，宾主尽欢。 唯独某个赭发少年，一脸风中凛乱。 交流？ 这家伙指的都是什么交流啊！ 结果，竟然还真跟那个导航说得一样，就算不是碳基生物也可以吗！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jpg 地震般剧烈的世界观冲击下，中原中也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路晕乎乎地跟着菲莉的身后，直到听到了无忧屋熟悉的风铃声，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菲莉，那个委托人的导航怎么回事，别告诉我又是异能力啊。” “！！” 走在前面的菲莉背脊一僵，眼神乱飞，一副被戳破漏洞，现场临时编借口的模样。 “算、算是吧。” 金发少女胡乱比划了下， “醒神先生其实是第三代，前两代刚陨落、不是，刚去世，才觉醒异能力不久，所以难免有点慌乱。” “他们这一族的职、‘异能力’类似会赋予一些物体生命。哈哈哈哈，所以，以后像航酱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多啦，比起消灭，大家好好相处更重要啦，嗯！”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话中的力量，菲莉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力点了点头。 中原中也默然：“……” 他该不该告诉这个笨蛋，她现编谎言的能力简直糟透了。 先不说那跟‘后院起火’没两样的将来，赋予物体生命意识的异能力，完全就是‘造物’级别了吧。 这样的异能力者，竟然跑去当计程车司机？ 中原中也表示，他忽然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不对！比起这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菲莉，你对那个导航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太熟练了？” 现在回想起来，中原中也是相当的意外。 毕竟眼前的这个金发少女，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不通人情，连基本的常识都一团混乱，却能熟练地安抚下抓狂的‘恋爱女性’，这前后的反差，简直堪比大猩猩进化成海王。 “啊，那个啊——” 提到这点，菲莉似乎没打算现编，直接实话实说， “因为我以前的冒险队伍里，经常有这样的角色啦，所以稍微去看了点应对的卷轴。” “不过和醒神三郎先生的航酱不太一样，他们并不喜欢我，唔……倒不如说，他们相当的讨厌我，大概是恨不得杀死我的程度吧。” ——啊？杀死？ 中原中也一愣，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20. Episode 20 菲莉超直球！ 这还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听到菲莉提到过去的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赭发少年已经充分经历了‘魔法大陆’‘异世界冒险’‘地下迷宫’之类的，中二幻想风的词汇洗礼。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把金发少女口中的幻想术语，同步替换成对应的正常语言。 比如‘魔法大陆’‘异世界冒险’‘地下迷宫’ 翻译过来就是，‘世界各国’‘各处流浪’‘解决危机’。 于是重新排练组合之后，中原中也听到了这样一则故事—— 三人小队一同环游世界流浪，但都对队伍中的女孩子心存好感。 于是两人疯狂内讧，企图用决斗的方式，逼迫另一个人退出。 不过，在某个金发少女的口中，这个王道的青春故事就变成了—— “说起来，他们真的都是很过分的家伙。” 回忆起过去的菲莉皱起眉， “加入队伍后，那两人就经常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我走过去以后，又突然安静不说话。” “这点孤立倒是无所谓，偏偏他们还总喜欢把我带到角落，然后恶语相向——” “什么，认清现实混血种！像你这样下等的血统，浑身散发着泥巴的臭味，只有我不会嫌弃你！” “又什么，别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得意忘形！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这些也就算了，中，你知道他们过分的是什么吗？” 菲莉说着，斗牛似的气愤地比鼻孔里喷出一口气。 中原中也：“……什么？”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菲莉火大地捏起拳头，一向温和漂亮的蜂蜜色金瞳里，‘唰’地冒出两簇少见的愤怒火苗， “最过分的是，他们竟然还嘲笑我的口粮，故意把它藏起来，以此要挟我！” ——【真可怜啊，堂堂未来圣女竟然吃这种猪食，真是看不过眼，你求我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分你一半。】 ——【怎么，饿肚子了吗？吃我的吧。作为交换，今晚和我去个地方怎么样？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对吧？超过分的对吧？！” 直到现在，每每回想起这一幕，金发少女都忍不住气得直跺脚， “侮辱我的人格就算了，竟然还浪费粮食，以此敲诈！” “我的一位半兽人朋友可是告诉过我，遇到这种欺凌，一定要从一开始就拒绝！否则之后，对方一定会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 不，他觉得…… 这个跟欺凌……大概，有那么一点出入。 中原中也脑袋卡顿了一下，艰难地张了张嘴。看上去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片刻的沉默后，最终，赭发少年还是选择遵循直觉，点了点头果断附和， “没错，很过分。” “然后呢？之后你们怎么样了？” “啊，之后的话——” 金发少女讲到这，目光顿时坚毅了起来， “之后我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他们动手前，趁着后半夜把他们套在麻袋里，狠狠揍了一顿出气，然后连夜离开了！” “连我后来的半兽人朋友听了，都说我果断，干得漂亮呢，耶！” 菲莉骄傲叉腰，伸出手指比了个自豪的耶。 “……” 中原中也听后，忍不住陷入了久久地沉默。 他像是思索般抬起头，默默注视了天边的云彩良久。 在用力几个深呼吸后，赭发少年才低下头，单手用力鼻梁上用力捏了捏，缓缓开口， “菲莉。” “嗯？” “晚上，我们吃点好的吧，回转寿司怎么样。” 金发少女闻言两眼一亮，瞬间从回忆的状态里抽身， “欸？！真哒？好耶——！我早就想试试这边的卷饭了！” 中原中也看着乐滋滋的菲莉，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啊，不过话又说回来，” 菲莉背着手跳格子似地，往前跳了两步，回过头对中原中也扬起了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还挺高兴最开始碰到他们的。” 中原中也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讨厌他们吗？” “嗯，讨厌哦，毕竟是想要杀死我的敌人。不过，现在还是很开心的，因为——” 少女微笑地注视着羊之王，蜂蜜的金瞳倒映着日光，纯粹而灿烂，仿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正是厄运先到，好运才会姗姗来迟，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 都说否极，才会泰来。 “中，世界果然是公平的。” 21. Episode 21 屑鸥外想挖墙脚 世界真不公平。 ——虽然这只是无用的抱怨，但森鸥外偶尔也会想要如此控诉一番，尤其是现在。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同样是勤勤恳恳‘白手起家’，为这个城市劳心劳力。 有些退休的杀手，一转头就捡到了潜力无限的助手。 还一带一，加上了【请君勿死】，轻松地创办了侦探社以及获得‘异能许可证’一张。 而有些突然冒出的奇怪组织，店长不久前还孑然一身，差点饿死街头。 他按捺着心情，耐心地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好不容易眼见时机成熟，正准备出手收获时，就又被另外一个钻石捡漏。 至此，两个钻石站在了一侧。 无人知晓的‘无忧屋’不仅逐渐走上了正轨，名声也越传越广，俨然一股要成为白道民众领头羊的趋势。 【无忧屋店长，菲莉?布拉德斯通】 【羊之王，中原中也】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谁引导谁。 ……真好啊，大家都有好用又任劳任怨的助手。 相比之下，他这边这个就—— 想到这，某个刚割了老首领喉咙，篡位坐上最高位的黑发医师，回头看了眼身后。 这个目前唯一和他绑在一起，理论上不会背叛他的助手，根本没听他说话。 少年正兴致勃勃地举着烧杯，把降压药和升压药混合在一起搅拌，使劲霍霍他的医疗用品。 “太宰，这样是死不掉的。” 森鸥外游刃有余地微笑，一点也看不出皮囊底下的内伤，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你服用的二十四小时内，盗汗、晕眩，体征出现严重休克迹象，同时伴有胃部烧灼、大小便失禁。即使洗胃之后，也要长时间补液治疗。在此期间，你只能躺在病床上忍受痛苦。” 为了让某个小鬼老实点，森鸥外还不动声色地增加了毫无尊严的治疗方案若干。 不得不说，就算知道是危言耸听，但这些话从一个医生的口里说出来，还是有几分震慑力的。 “嘁。” 太宰治撇了撇嘴，丢开了上一秒还宝贝似地端在手里的烧杯。 他确实想死，但这种痛苦且毫无作用的死法就免了。 “话说回来，钱也没有、武器也没有、下属的信任也没有，这种事情，森先生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坐在医疗凳上的黑发少年无聊地伸长了腿，在空气里来回晃动。 他鸢色的瞳眸隐在蓬乱的头发下，半边包着绷带，露出的那只，眼中写满了无聊无趣， “比起这个，森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无痛死亡的药给我。” “一边承诺，结果也只是肆无忌惮地使唤了我一整年！早知道我就背叛你去追随敌对组织了！” 太宰治越说越悲愤，到最后竟然像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使劲拍起了桌子，嚷嚷着气话。 但森鸥外知道，对于这个少年来说，是不存在‘气话’这种东西的。 当他表露出来的时候，就代表着耐心已经即将告罄。 再不采取一些措施，他或许很快就要面临除了干部的暗杀之外，还有来自助手的惊喜背刺。 真是的，这可是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的级别呢。 森鸥外苦笑了一声。 但他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语，反而直接摊出了实情， “你知道的太宰，如果背叛我，你就更不可能轻松的死掉了。” 不如说，动手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太宰治保持清醒，同时用无数刑具招待在他身上，榨出想要的口供。 即使最后达到了目的，就凭太宰治曾为森鸥外作伪证，让一介没用的医生一跃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就凭这一点，那些干部也不会让少年轻而易举地死掉。 贩卖、器官、苦役、春?色……折磨的手段总有各式各样。 太宰治不畏惧这些，但他讨厌麻烦。 更不用说，还是一些会严重打扰他日常入水时间的麻烦。 太宰治停下了怕打桌面的动作，连仿佛闹脾气的孩子般，夸张的表演也一并收了起来。 他的视线笔直地落在森鸥外脸上，漠然而具有穿透力，就像一台足以透视人体的医疗机器。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冰块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呼吸上。 两人静默地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漫长对峙。 片刻之后，作为厚脸皮的成年人，森鸥外最先挂上了笑容。 于是诊室内，停滞的时间又重新恢复了流动。 “——不过，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命运共同体’。” “所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太宰？不如说，这件事，我也只能求助于你。” 嘴上用着商量的语气，然而实际上，说话间，新上任一年的黑发首领已经打开了抽屉，将一卷早就写好的银之手谕递给了太宰治， “作为回报，我会帮你配置无痛死亡的药物，如何？” ……嗛，老狐狸。 黑发少年略显阴沉地盯着森鸥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递来的首领凭任。 “不猜猜看吗？是什么事？”森鸥外心情愉悦地问道。 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老谋深算的黑心皮毛老狐狸。 相比起森鸥外的好心情，太宰治的精神就显得没那么高昂。 他兴致缺缺地垂下眼睫，双眼扫向银之手谕上的内容，有气无力似地说道， “没有兴趣，总归是那件事吧——擂钵街的先代复活的传、嗯？” 手谕上的指令让太宰治的话音一顿，有点意外地挑起了眉。 森鸥外适时开口，给出了答案， “我说过吧太宰君，现在没有钱，也没有好用的部下。既然这样，就只好顺带着这次，一起拜托你解决了。” 太宰治盯着银色手谕，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说道， “真是意外——我以为，比起横冲直撞、没头脑的领头羊，你会更中意另一个呢。” “你说那一位啊。” 森鸥外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个像是觊觎又像无可奈何的笑容。 在太宰治挑眉的注视下，森鸥外颇为挫败地叹了口气。 就像站在岸边的钓鱼人那样，假惺惺地洒下一撮鱼饵，勾引好奇又狡猾的墨鱼， “那位小姐，可不是我们区区Port Mafia能够撬来的呢。” 森鸥外说着，摊手摇了摇头， “不，或者应该说，任何一个组织都无法成功。当然，如果是由你出手的话——” 这样说着，Port Mafia的现任首领，对他的新人下属缓缓弯起嘴角，勾出一个清晰地笑容， “就当是给你的附加题——我很期待哦，太宰君。” 22. Episode 22 暗中窥伺的视线 最近，菲莉总觉得有个视线在跟着自己，但每次一转头，那种窥伺的感觉又神奇的消失了。 即使之后询问仙灵，也只得到了无人跟踪的答案。 “奇怪，难道是我想多了？” 金发少女疑惑地抓了抓脑袋，直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但是很快，菲莉就把这点异样抛在了脑后。 因为，她得到了一台小电驴。 没错，就是那个造型杰出，线条流畅，乍一看还没她跑得快，但是限速按钮一拔，整辆车就能以百倍不止的速度biu——地冲出去，速度直逼路边摩托车的种花家小电驴！ 更更重要的是，它是菲莉和中原中也一起去吃寿司时，抽奖送的奖品。 免费的！不要钱！ 看着铁盘里转出的小金球，金发少女顿时两眼放光。 相比起菲莉的激动，中原中也就显得平静得多，神情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先不说它的速度，菲莉，有需要的话你完全可以用异能力吧，比如那个什么——” 中原中也回想了一下，努力想模仿菲莉的吟唱语言，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总之简单来说，就是那个类似于操纵风，让自己飞起来的能力。 “而且，没听说过哪家寿司店的抽奖奖品居然是电动车，一般不应该是会员优惠券打折三选一这种吗？” 菲莉：“欸——” 寿司店大叔：“……！！！” 赭发少年的话让菲莉失望地垮下了脸。 至于另一位店长，由于脸上戴着墨镜的关系看不到表情，但从额头不自觉冒出的小汗珠，就能猜出他似乎很紧张。 这个大叔在紧张什么？ 中原中也瞥了眼努力绷着脸的寿司店店主，目光在他的墨镜上停留了片刻，一个模糊的灵感从他的脑中划过。 但还不等他细究，中也很快就被菲莉的发言引开了注意。 “中！话可不能这么说！” 金发少女整个人往前一扑，牢牢地扒拉在电动车上，不死心地盯着中也，严肃地说道， “仙灵是很辛苦的！怎么能随意消耗、驱使祂们做无关紧要的事呢？” “再说了，作为强者我们更不该滥用异能，什么事都依赖能力的话，总有一天会失去正常生存的能力的！只是代步而已，当然是要借助人类自己的智慧解决啊！” 不愧是常年混迹于神学院的未来圣女，一番歪理说得冠冕堂皇，感人肺腑。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羊之王的一句—— “哦”。 中原中也冷漠脸，都懒得在外人面前揭穿她。 某个半小时前，还企图用空间异能打包寿司的金发笨蛋，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说这话的？ 眼见‘赠送目标物品’的任务即将宣告失败，墨镜店主大叔的额头直往外冒冷汗。 遥遥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复命时，恶魔上司冰冷的眼神，以及—— “真是没用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两脚加三个子弹的未来。 不、不行！他还没升任干部，迎娶尾崎干部走上过人生巅峰，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咳哼——！” 危急关头，店长大叔墨镜下的小眼睛顿时犀利了起来。 他重重过咳嗽一声，急中生智，把藏在柜台下用来摸鱼的机车杂志往桌上一甩，故作震惊地喊道， “诶呀！我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恭喜两位，除了头等奖之外，你们还是本店的第1000位客人！现在只需一千日元，就能免费兑换限量款重装机车一台！再加一百日元，还额外支持全新的动力改装哦！” “！！” 菲莉两眼‘噌’地亮起，脸颊泛起激动的红晕。 “你听到了吗，中！只要一千日元！限量版重装！” 少女每说一个词，就朝中原中也逼近一步。 到了最后，她整张脸都快贴上赭发少年的鼻尖，蜂蜜色的金瞳亮得跟一千瓦的灯泡似的，差点闪瞎少年的眼睛。 “太近了笨蛋！” 中原中也一把伸手，拦住菲莉靠过来的脸，“你知道重装机车是什么吗，就在这里瞎激动！” “不知道！没见过！但不妨碍我觉得它听起来很帅很贵！” 被按住脸的菲莉大声嚷嚷地挥手，企图拽下脸上的魔爪。 “中！这可是一千日元的限量版，还要什么电动车！” 中原中也：“……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闹，菲莉，不管是电动车还是机车，这些东西保养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任凭金发少女怎么闹腾，勤俭持家的男妈妈、咳，不是，是靠谱的【羊之王】都不为所动。 “抱歉，大叔，你刚才说得那些我们都不要，直接结、结——” 他单手按住菲莉，转头想要结账，结果刚一抬眼，视线就和杂志上的那辆粉紫色重装战车对了个正着。 ——Ecosse Spirit，重装机车中的‘皇帝’。以迅猛的配置与桀骜的速度闻名，堪称F1赛车难度级别的操作，是每一个新手梦寐以求，又无法驾驭的宝座。 男人最了解男人。 这世上，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辆重装！即使是羊之王也不能！ 墨镜大叔充满了信心。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到中原中也的眼神变了，目光如有实质般粘在杂志上，撕也撕不下来。 电动车是现成的，当场就能提走。 但重装机车属于预订款，寿司店大叔表示等到货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无忧屋，绝不拖延！ 菲莉和中原中也满意地离开了。 寿司店店长热情地朝着两人挥手告别。 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男人才回到店内，整个人虚脱似地往柜台上一靠，摘下被汗水浸湿的墨镜，劫后余生般长长松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恭敬地对电话另一头的人报告， “先生，任务完成。” 23. Episode 23太宰碰瓷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无忧屋 因为考虑重机改装的问题，等到菲莉和中原中也回到无忧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中原中也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他必须赶在其他同伴睡觉前赶回基地，昨天白濑还说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他。 在离开前，赭发少年不放心地看了眼菲莉。 一再强调绝对不准一个人偷偷驾驶，等明天他来了再说。 彼时，菲莉正满眼好奇地围着电动车打转，时不时伸手戳一下，脸上写满了蠢蠢欲动。 中原中也：“菲莉，你有在听吗？” “知道啦知道啦~” 面对赭发少年的质疑，菲莉拍着胸膛保证，请中原爸爸放心，她绝对不会乱来的！ “……” 啧，喊谁爸爸呢，混蛋！ 中原中也咂舌，黑着脸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菲莉眨巴着眼，一路目送少年。 等到看不到人影后，少女‘唰’地转过头，目光落在皮卡皮卡闪着光，仿佛在引诱她的电动车，两眼一弯， “嘿嘿~” 问：菲莉??布拉德斯通是听话的好孩子吗？ 答：菲莉??布拉德斯通从小就是懂得迎难而上，善于让别人高血压的好孩子。 于是—— 当晚，月黑风高夜，某个金发少女鬼鬼祟祟地推着车往外走，安全帽一戴，启动开关。 “不是哦，我这绝对不是无证驾驶。是这辆电动车自己跑了过来，擅自出现在我的身、下而已，这绝对不是违背诺言，偷偷试车哦！” 再说了，严格来讲，她也没答应中嘛。 听到了，又不代表要照做。 所以—— “芜湖~骑上我的小摩托，永远不会堵车车~” 伴随着菲莉利落地拔、掉限速器，这辆新入手的电动车当即如脱缰的野马，biu——的一下，飞窜了出去。 一开始少女没掌握好技巧，几次差点在拐弯时翻车。 但很快，菲莉凭着力道，又硬生生地把车连着把手，一起拽回了行驶道。 也幸亏某个金发少女有自知之明，试车的时候选了人烟稀少的海岸边，能让她这么霍霍，不至于引来交警。 呼呼的海风从菲莉的耳畔呼啸而过。 整条道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电动车在行驶时发出的细微引擎车。 “什么啊，中表现得那么紧张，这不是很容易嘛！” 菲莉骄傲极了，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索性趁着没人，拜托风之仙灵，托着她去海上转一圈时。 金发少女的眼角视线一闪，余光瞥见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路边窜了出来，挡在了路中间。 欸？那看着……怎么好像是个人？ 菲莉眯起眼睛，借着海面灯照来的光线，隐约看清了黑色东西的轮廓。 人啊，哦……原来还真是人。 ——等等，人？！ 为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啊啊啊！ 金发少女脸色骤变，赶紧去踩刹车。 但很可惜，拔掉了限速器的电动车仿佛失控似地，一路打着转，直直地朝着前方瘦弱的人影撞去！ “前面的！快——快躲开啊！！” 呯。 兹啦——！ 一连串刺耳的刹车摩擦声中，失控的电动车在菲莉的魔法下，直接被掀飞了出去，撞上公路的栏杆，转着车轮冒黑烟，彻底宣告报废。 而那个突然冒出的黑色身影，还是被波及，如同断线的风筝似的，高高抛起，又软软地被风托了一下，倒在地上半天没有一丝动静。 “糟了糟了糟了！” 菲莉惊慌地冲到人影的身边，在在看到失去意识的少年惨白的脸色，和头上裹着的半边绷带后，眼睛里的惊恐再一次升级。 完蛋了！！ 她不仅撞到人，对方看上去好像还是个残疾人的样子！ 这、这—— 金发少女瞳孔地震，大脑一片空白， “冷、冷静，总之先趁没人发现，赶紧毁尸灭……呸！不对！是赶紧叫救护车！” 感谢年轻的羊之王，孜孜不倦的常识教育。 这一刻，来自异世界的圣女菲莉??布拉斯通阁下终于做出了最符合现世逻辑的判断。 不过—— 等等，她好像没有手机啊！ 全身摸索了个空的菲莉一僵，感觉有一道雷，直直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不对，再等等！ 她要什么电话？她会魔法啊！ “坚持住，少年，马上就到医院了！” 菲莉目光清凌，镇定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的力量。 她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喉咙上，魔法的光芒乍起， “音之仙灵啊，将这份呼唤传递至彼岸，声波，最大功率化——” 魔法生效的同时，菲莉张嘴用力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仰头对着天空猛地喊出—— “救——护——车车车车——！！！！” 躺在地上装死，差点耳聋的太宰：“……” 艹，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24. Episode 24 意想不到骚操作 今夜，对横滨人来说，注定是个充满惊喜的难眠夜。 凌晨2点35分，就在整个城市都陷入梦乡时，一个巨大的喊声在上空骤然炸响，如震天的霹雳惊雷，震得连地面都跟着抖了两抖。 “出什么事了？！” “诶？地震？” “是不是有人在喊‘救护车’――？” …… ………… 一时间，整座城市仿佛都从梦中清醒了过来，最靠近声源的居民建筑亮起了一盏盏灯，人们讨论着，把头伸出窗外朝着河岸的方向眺望。 此时，距离肇事地点千米之外的擂钵街 某个正在绝赞熬夜，一边嗦泡面一边处理文件的森鸥外，被吓得“噗”的一声，面汤呛进喉咙，爆发出剧烈的咳嗽，狼狈得差点把面条又从鼻孔喷回碗里。 可以说，真是一点首领威严都没有了。 “噫！你好脏啊，林太郎！” 被迫跟着加班的爱丽丝尖叫一声，猛地丢开手里的文件，脸色铁青，恨不得一退三米远，被恶心得直跳脚。 森鸥外眼疾手快地抽过桌上的抽纸，捂住口鼻，好歹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 在这里把面条喷出来的话，他作为主人的尊严想必也就结束了吧。 “爱丽丝酱……” 森鸥外委屈地开口，试图挽回自家异能力的心。 不过很可惜，某个金发人形异能不仅没理会，反而直接退到了距离桌子最远的位置，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森鸥外：“……” “咳。” 黑色首领尴尬地收回手，单手握成拳置于嘴边咳嗽了一声，选择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看起来，太宰君的接近计划似乎出了一点小问题，真令人担心啊。” 表面说着担心，实际上，森鸥外早已收起了不久前的狼狈，挂在嘴边的微笑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 “哼，假惺惺。” 爱丽丝冷哼一声，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戳破了某个黑发首领阴险的小算盘， “其实你早就猜到会有这种结果了吧，林太郎。” “——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故意对太宰治隐瞒了菲莉??布拉德斯通的情报，就是想借这次【人间失格】的试探，验证猜想。” 真是阴险的中年大叔。 金发异能双臂环胸，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要这么说嘛，爱丽丝酱～” 森鸥外勾起嘴角，一副为人师表，良苦用心的口吻， “那些都还是尚未经过验证的情报，不排除存在误导的可能。再说了，这对太宰君也不是失为一桩好事嘛。年轻时踢到的铁板，都会成为日后珍贵的经验和财富哦。” 爱丽丝：呵呵。 回答森鸥外的，是金发人形异能明晃晃的白眼。 不过介于倒霉的另一个家伙，也是个欠揍的黑狐狸，爱丽丝倒是相当期待，太宰治在发现自己被当成了试探石后，会是什么反应。 面对自家异能的嘲讽，黑发首领也不生气。 他打开手边的档案，里面赫然是关于菲莉??布拉德斯通以及‘无忧屋’近期在横滨的行动记录。 “擂钵街神秘的孩童守护者，连来历都被列入最高机密……吗――” 森鸥外的笔尖在金发少女的名字旁点了点，视线穿过半开的窗户，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道现在太宰君怎么样了，又会带回什么答案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森鸥外支着下巴，深色的瞳眸沉淀着笑意，在无影的灯光下泛着一层光泽，像极了蛇类吐舌时冰冷的眼神。 **** 与此同时，海岸公路边 “少年，喂，醒醒，可以听得到吗？少年？” 菲莉拍打着太宰治的脸，试图唤醒对方。 治疗的魔法闪烁着微光，在金发少女的指令下如同一只只幼小的鸟雀光团，扑棱着小翅膀，叽叽喳喳地撞向太宰治，随之隐没于少年的体表。 然而无论菲莉怎么努力，躺在地上的黑发少年依旧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毫无反应。连心跳都越来越慢，几近趋近于无。 怎么回事？ 金发少女收回试探脉搏的手指，疑惑地皱起了双眉。 奇怪。 生命仙灵提示这个少年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伤口。 理论上，现在他应该健康得堪比一头像牛才对。但事实恰好相反，这个少年不仅毫无苏醒的迹象，好像还越来越虚弱了？ 仙灵不会说谎，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种答案了。 这个少年，难道说—— 菲莉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低头盯向了太宰治。 他伤到脑子，成了植物人？！ 这个猜想让菲莉本就不妙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糟糕了，她可不擅长大脑魔法啊，可是就这么放着不管，万一等现世的救护车来了，真的诊断为植物人…… 菲莉想起不久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相似的情节—— 少年包着头一脸安详地躺在病床上，自己则被警察叔叔扣住手，喜提银色手镯一对，住进传中说的‘单人间’。 从此失去自由，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看守所，每日唱着铁窗泪，眼巴巴地等中给自己送饭，事后还要被狱友抢走一半…… 绝??对??不??要！ 菲莉的眼睛‘噌’地一下，冒出两簇拒绝的小火苗。 蹲看守所就算了，唯独抢她的饭绝对不可以！ 少女用力摇头，把自己蹲在角落，眼泪汪汪啃手指的画面甩到脑后，望向太宰治的眼神，仿佛在看毕生之敌。 为了不被抢饭的未来——！ 金发少女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 她神情郑重地伸出手，五指成爪，跟捧西瓜似的，托起太宰治的脑壳，掌心按在他的颅顶上， “抱歉了，少年，我会注意避开你的隐私的。” ……等等，她要做什么？ 持续装死的太宰治眼皮一跳，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 ――操纵风、声音巨大化、治愈。 太宰治的双目紧闭，状若生命垂危的表象下，是堪称冷酷的心计。 就像一台缜密而毫无感情的机器，不断运转，在一众缠绕的信息中一点点罗织出最终结论。 不是异能力。 也不是东京那边的【咒术】。 根据这个少女使用能力时运用的陌生语言，背后极有可能是一种全新的能力机制，仅从风格来看，倒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幻想异世界作品里的魔法。 有趣。 不同的可能性在太宰治的脑中推演。 它们以菲莉泄露出的情报为原点，如同种子般落地的瞬间迅速发芽成树，衍生出数百种不同的枝丫，又被太宰治一一剪除。 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根树枝，继续向前延伸，逐步逼近真相。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发现。 太宰治的内心少有地产生了几分期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掩盖在背后的，是怎样的真实。 就在这时，太宰治的推演停止了。 他突然感到周围的动静一停，连海风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双温热的手掌从他的身侧探来，抱西瓜似的，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脑袋，放在了某个柔软而有弹性的物体上。 少女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从上方落下，如同看不到的纱帐，覆盖在太宰治的四周。 这种触感…… 膝枕？ 太宰治的眼皮微不可见地一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金发少女的声音响起。 “——抱歉，少年，我会注意避开你的隐私的。” 避开？隐私？ 思绪微微一动，大脑就在第一时间推算出了金发少女接下来的行动。 这个答案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太宰治敏感的神经上，让他脖颈后的汗毛乍起！ 【等一下！】 太宰治呼吸一窒，挣扎地想要睁开眼睛，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菲莉的掌心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 指令随之落下，咒语省略了以往多余的吟唱，直至核心。 “——【ICURAS SLERDLCH】，记忆走马灯。” ‘记忆走马灯’，记忆搜查的变种。 原本是教廷内的风纪官用于审讯犯人的手段之一。 无视受刑者的痛苦和损伤智力的后遗症，一次性挖出罪人所有隐瞒的情报。是真正的、不折不扣无视人性的酷刑。 不过之后就被菲莉和她的半兽人伙伴，改造成了温和百倍的‘记忆走马’。 原理顾名思义，类似于人类临死前看到的‘走马灯剧场’。 比起记忆探查，更偏向于刺激被施术人的情感意识，以此将不明原因昏迷的患者从梦中唤醒。 仅从功能上来看，确实是个‘拯救植物人，创造现代医学奇迹’的案例。 但是，这个魔法有个致命的缺陷—— 一旦实施，患者过往的记忆、内心沉淀在暗处的‘污泥’，都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施术人的眼前。 就像是被一双手从躲藏的暗礁里拖出来，明晃晃的丢在炽日白光之下，受烈日灼心审判。 所有的一切，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因此，每次金发的精灵王女在见证了那些患者在被施术后，是如何从床上鱼跃而起，脸色爆红地抓着头发，往墙上撞。 边撞边绝望地大喊，‘啊啊啊让我死吧！让我死吧！”的时候，都忍不住吐槽， “这些患者，根本就是被吓醒的吧！你们是恶魔吗！” 被指着鼻子教训的两人，一个疑惑地歪头挠脸颊，一个在那哈哈地天然大笑。 舅舅：“嗯？原来后遗症指的是这个啊。” 菲莉：“说什么呢艾尔加，病人这不是很有精神吗哈哈哈哈。” 精灵艾尔加：“……” 而现在，这个让人恨不得原地去世，连夜搬离地球的社死魔法，落在了太宰治的头上。 25. Episode 25 宰的黑历史增加了 作为冒险队伍中的治疗担当，菲莉曾经见过不少人的‘记忆走马灯’，尽管种族各异，但那些不甘的、贪婪的、渴求的东西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当然，菲莉不觉得这些存在有多么羞耻。 不如说，正是有了这些，她才能抓住昏迷者的核心，刺激他们情绪起伏，将他们牵引出昏迷梦境的迷宫。 但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菲莉的意料。 与其他人如同万花筒般，到处洋溢着欲望色彩的喧嚣迷宫不同，太宰治的梦境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喜悦、也没有渴求。 目之所及之处，只有一片孤寂的荒芜之地，和一座到处透着腐朽气息的日式宅邸，静静伫立在梦境中央。 感谢现代大河剧的科普，菲莉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栋建筑，是这个国家过去的华族们，代表地位与权威的居所。 菲莉循着太宰治的气息，走过小径，停在了一处幽深的部屋面前。 是死路。 一扇长长的，看不到边缘的障子门横亘在前方，阻断了菲莉的方向，看起来，梦境的主人并不欢迎金发少女的到来。 四周一片死寂，看似平静，但菲莉却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 这样的案例虽然少见，但在人类中依然存在一些个例—— 他们视‘引导者’为敌人，善于在自己的梦境中设置陷阱，引诱‘引导者’一步步走向歧途，在梦境中迷失自我，直到耗干最后一点魔力，意识彻底消亡于迷宫中。 因此，遇到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 菲莉没有动，也没有转而寻找其他的出路。 梦境的仙灵，会给予她指引。 金发少女耐心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荒废的屋舍突然亮起，一点光线从高处飘下，落在纸拉的门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它们跳动着，在明灭的光影下拼出一串字符。 少女眯起双眼，勉强看清了上面的笔画—— “……修治，津岛修治。” 在这个国家，一直有个很有趣的说法。 【名字，是最短的咒】 它是每个孩子在降生时，由神明借助父母的口，给予每个孩童存在于世的通行证。所以在遇到阻碍时，只要念出【名字】，自有力量为你将前路敞开。 果不其然，随着金发少女的话音落地，阻挡的障子门像是松动般不情愿地晃了晃，下一刻，‘啪’地一声闷响，向两边敞开。 门打开了。 然而，门后并没有太宰治的身影，出现在菲莉面前的，依然是一扇新的，合起的纸拉门。 它们在少女的接近的步伐下，一层一层出现，又一层层朝两边拉开。 无论重复多少次，打开的门背后永远只有一片虚无的暗色，和一扇新的拉门。 就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漆黑深渊，拖拽着来人的手脚，一步步朝最深处走去。 【】【】—— 一阵风突然凭空而起，从菲莉的耳畔拂过。 金发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脚下步伐一停，猛地回过头。 隐匿的真相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金发的引导人抓住—— 一个年幼的男孩正垂着双手，站在背后的庭院里，仰头注视着头顶的枯树。 他穿着旧时的和服，乱糟糟的黑色头发，宽大的袖口被风吹起，露出底下缠满绷带的手腕，和清瘦到伶仃的瘦骨。 找到了。 那个少年的‘核心’。 菲莉往前迈步，陈旧的木板在她的脚下发出喑哑的‘吱呀’。 听到动静的黑发男孩转过头，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菲莉的脸上。 他稚嫩的面容不见孩童的天真，只有沉沉的静默。 明明前一刻还打算引诱金发少女跌入梦境深渊，但被‘看见’后，他又似乎失去了反抗的意愿。 男孩既没有逃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而是睁着一双圆润的鸢色瞳眸，盯着菲莉这个不受欢迎的外来者。 看着少女一步步超自己走来，然后对自己伸出了手。 少女越靠越近，风中似乎能嗅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雪花气息。 在手腕被抓住的那一刻，黑发男孩突然掀起眼皮，眸光直直望进菲莉的眼底。 他的眼瞳沉如深渊，像是在求救的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 “回答我，人，有活着的价值吗？” 26. Episode 26 缠上 河岸公路边 菲莉睁开眼睛，赫然对上一只鸢色的瞳眸。 黑发少年已经‘清醒’了过来。 此时，他正保持着枕在金发少女的大腿上的姿势，自下而上地盯住菲莉，露出了与【梦镜】中的男孩一模一样的眼神，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 明明周遭是空旷的路面，但菲莉却感到空气似乎变得逼仄起来。 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融合进风里，缠绕在少女的身侧。 杀了她。 隐匿的杀意在太宰治的眼中浮动。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过去和一生被窥视，更不要说，还是像太宰治这样的人。 既然武力上无法战胜，那就利用这份武力。 弄坏的方法有很多。 从被【羊】反牵制的羊之王下手，挑起横滨各处组织对【无忧无】的忌惮。 最后再设下陷阱，彻底破坏一般市民对【无忧屋】薄弱的信任。 离间、挑拨、借刀杀人…… 方法有很多，但太宰治没有动。 当然不是出于不忍，或是犹豫之类无关紧要的原因，太宰治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回答。 不能容许最了解自己的人，但又忍不住靠近，向他们寻求答案。 这大概又是另一种，无法抗拒的‘人之常情’。 【菲莉??布拉德斯通】 【既然你洞穿了我的一切，那么，你是否又能给我答案？】 终其一生，太宰治都在寻找答案。 所以现在，他自然愿意在动手以前，多留出一分耐心，听一听对方的回答。 **** 这个少年，想杀死她。 根本不需要确认，在对视的第一秒，菲莉就发现了太宰治眼中潜藏的杀意。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都不会对看完了自己所有隐秘内心的人笑颜以待。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恼羞成怒的恶语相向，更或者，是毫不掩饰地心怀杀意。 菲莉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完全不放在心上。 毕竟，没有什么是一发‘记忆消除’解决不了的。 有的话，那就再来一发！ 菲莉：自信叉腰.jpg 现在，她只关心一件事。 金发少女眼睫低垂，在太宰治冷漠地注视下抬起手，轻轻在少年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 温和的力道，像极了母亲安抚惊惶幼崽时的大掌，又如同教堂内的神职者，弯腰给予告解者的宽慰。 菲莉将脸靠近太宰治，她观察着太宰治的瞳孔，蜂蜜色的金瞳倒映出少年此时的模样， “津岛修治，现在的你，清醒了吗？” “……” 太宰治一瞬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像是没想到金发少女会是这个反应。 尚且十六岁，还远不如未来捉摸不透的稚嫩少年，此刻脸上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无法解释的惊惶。 就像是躲在暗箱里的黑猫，被突然拖出来，丢在了光照充足的太阳底下；长久在现实彷徨徘徊的梦游人，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杀意与惊惶同时凝固在太宰治的脸上，如损坏的墙皮尽数剥落，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伪装，裸露出背后难看的土块。 太宰治骤然弹身而起，向后倒退了一步，隐入路灯无法照明的死角。 藏起身影的同时，也一同掩藏起脸上强烈起伏，无法伪装的情绪。 “……？” 只是单纯询问‘术后感想’的菲莉，一头雾水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像一只被惊扰的黑猫一样，炸毛逃走时，太宰治又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经过短暂的数秒，黑发少年似乎又重新整理好了情绪。 他主动靠向菲莉的身边，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中蹲下身，伸手握住了菲莉的掌心。 “小姐。” 少年暴露在绷带外的那只眼睛弯起，还带着奶膘的脸上，带出了一个乖巧又可爱的笑容， “对我做了这样的事，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 ……什么东西？ 菲莉一脸懵逼，像是突然听不懂日语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啊？” “……啊？！” 27. Episode 27 引狼入室 数小时后，无忧屋 此刻，菲莉就是后悔，无比的后悔。 如果不是某个可靠的羊之王曾三令五申过，禁止使用‘时间异能（魔法）’，金发少女恐怕现就念动咒语，把表盘拨回前一晚，把偷偷溜出去试图无证驾驶的自己打死！ 让你自作主张，让你不听话，看，遭报应了吧！ 菲莉郁卒地蹲在椅子上，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满脸幽怨地盯着餐桌对面从容进食的太宰治，恨得直磨牙。 “……那个——金刀少年，你已经吃了很多了，最后一块蛋糕就不要——” “嗯？你说什么，菲莉酱？” 被称呼为‘金刀’的太宰治微笑地侧过脑袋，与此同时，捏着叉子的右手提起，‘噗叽’一下，快准狠地戳进最后一块小蛋糕里。 在金发少女几近滴血的目光下，精准地挖出糕体里的全部夹心布丁，一口塞进嘴里，还不忘了鼓起脸点评两句， “嗯嗯，布丁不够绵，奶油也有点融化了，味道倒是勉勉强强——对了，菲莉酱，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应该没有一不小心，吃掉了你舍不得动的蛋糕吧？没有吧？” 黑发少年关心地反问，嘴角还沾着蛋糕的奶油渍。 菲莉大受打击：“……！！” 呜……她，她好不容易才排队抢到的，准备重要时刻才吃的限量版蛋糕！ 为了这一天，她可是连中都没有说，特意用了伪装魔法，偷偷藏在冰箱隔层里！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太宰治微笑不语。 他努力咽下喉咙里即将漫上来的饱嗝和食物，坚强地举起叉子，在菲莉裂开的目光下，一口一口，把足足三人份的七寸草莓蛋糕全吃进了肚子。 连蛋糕屑都没给少女剩下。 呵呵，他打不过眼前这个金毛，难道还没其他办法弄哭她吗？ 太宰治居高临下地望着颤抖地抱住空冰箱，一脸绝望的菲莉，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胜利者的嘲笑。 两个幼稚鬼一个蹲在地上，一个双臂环胸冷笑地坐在椅子上。 彼此大眼瞪小眼了三秒后，菲莉终于没忍住心中的悲痛，‘汪’地一声，率先哭了出来。 赢了！ 太宰治志得意满地哼笑两声。 下一秒，脸色跟着一变，再也忍不住反胃的恶心，跟着往地上一蹲，抱住旁边的垃圾桶， “呕——！” 把胡吃海塞了一晚上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菲莉：“……” 菲莉愣了几秒，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呜金刀秀智！你这个浪费粮食的混蛋！不准吐！给我全部咽回去呜呜啊啊啊——！” 太宰治抱着垃圾桶，像是故意似的，吐得更大声了， “呕！呕呕——！” …… …………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副局面的，还得从五小时前说起。 当时，面对自称无家可归的少年留宿负责的要求，菲莉一开始是拒绝的。 更何况，即使是菲莉，也知道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可疑。 但是武力出众的前圣女阁下，还是敌不过太宰治一手报警电话，车祸肇事受害者面孔； 一边柔弱的擦眼角，一副深闺大家千金惨遭恶霸欺凌，被看光了记忆，要举身赴清池，以证清白的双重操作。 一般来说，对付这样的情况，经验丰富的前圣女阁下，都会亲切地抓住对方的脑袋，送上全套的‘记忆清除套餐’。 保证无痛无泪，一发见效。 然而，就在菲莉即将动手前，某个黑发少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部手机，调出‘上传成功’的界面，举到金发少女面前， “说起来，种花家似乎有一句老话，叫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菲莉店长，知道这个吗？” 太宰治贴心地解释道，“这叫‘云端储存’哦。”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突??然??忘??记??某些重要的记忆，我已经提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录制了下来，上传到了云端，定时发送，方便日后查看。” “呀，不愧是现代科技呢，真是方便啊，你说对吧？” 菲莉不明觉厉：“……” 于是，在人类现代科技的威力下，某个金发圣女又默默收回了魔法。 啧，讨厌的人类科技！ ……算了，如果只是留宿一晚的话。 金发少女鼓着脸想道。 再说了，往后退一万步，就算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心怀不轨，菲莉也有一只手让对方趴下的自信，根本没把太宰治0.5只鹅的战斗力放在眼里。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在不要脸这件事上，菲莉还是太天真了。 对于某些心眼数量堪比蜂窝煤，大小又媲美针尖的记仇心脏大师来说，打不过，从来不是弱点。 比起武力，他们更擅长在别人的痛点上原地起舞，大鹏展翅。 比如说，某个绷带少年。 在乖巧地跟回无忧屋的第一秒，太宰治扫视了一圈屋内后，目光精准地停在了厨房的冰箱上，满脸自然地表示，他饿了，想要吃东西。 “哦。” 菲莉没有多想，任由太宰治打开了自己珍贵的‘粮仓’。 ——然后对方一晚上嘴都没停，直接掏空了她的冰箱。 菲莉：“……！！！” 她、她的巧克力糖！她的寿司——！！ 啊……那、那是她偷偷藏起来的限量版蛋糕！！ 前圣女，菲莉??布拉斯通阁下，看着越堆越高的空包装壳，手指疯狂颤抖。 偏偏碍于对方‘普通人’的身份，又不能出手揍人，只能恨恨地咬着手帕，眼睁睁地看着太宰治疯狂吃她的储备粮。 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看守所被狱友抢饭的噩梦，以另一种神奇的方式实现了呢。 菲莉，幽怨咬手帕角。 这一晚，太宰治在餐桌边吃了多久，某个金发店长就在旁边，表情凄苦地看了多久。 少女的眼神落在哪个食物上，下一刻，它就必定消失在太宰治的血盆大口里。 于是等到天边才微微发亮，年轻的羊之王，中原少年赶到无忧屋刚推门而入时，就收获了一只抱着冰箱，哭成狗的金发店长，以及—— 餐厅角落里，就差把头埋进垃圾桶里，呕得撕心裂肺的黑毛一个。 眼前兵荒马乱的一幕，足足让中原中也沉默了两秒， “……菲莉，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中！” 听到熟悉的声音，菲莉凄苦呜的咽顿时一停。 少女‘唰’地一下抬起头，跟被欺负的狗子看到救场的饲养员似的，泪眼汪汪地往前一扑，指着角落里的太宰治就开始告状， “可恶的金刀秀智，撞到，然后云、云端威胁，最后他还把我好不容易攒的储备粮，全都吃掉了！一口都没剩！呜啊嗷嗷嗷——！” 真是辛苦菲莉店长了。 即使是被气到语无伦次，也依然坚强地把最重要的部分说明白了！ ——比如，储备粮被掏空那句。 完全没听懂的中原中也：“……” “——总而言之，” 赭发少年叹了口气，瞥了眼两眼荷包蛋泪的菲莉，手掌在少女的脑袋按了按后收回手，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在空气中发出清脆地啪嗒声， “简单来说，就是我可以直接把这家伙当作闯门的不速之客，先揍一顿再说，对吧，菲莉？” 被吃空了存粮的金发少女一愣。 对哦，她不能揍一般市民，但是中可以啊！ 想到这，某个圣女顿时恶向胆边生。 少女漂亮的金瞳凶巴巴地竖起，单手成手刀状往下凶狠一砍，怂恿道， “没错！中，揍他！为我们的蛋糕报仇！” ……蛋糕？ 掰手指的中原中也动作一停，赭色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与此同时，像是感应到了即将大难临头，抱着垃圾桶呕吐的太宰治背脊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猛地站了起来。 他无视了金发店长超凶的眼神，柔弱地往墙上一靠，状似伤心地掩住脸。 少年微微侧过身，恰好露出自己鼓起的肚子（吃撑的），声线哽咽地控诉，简直句句含泪， “菲莉旦那！明明昨晚，都把人家按在地上，做了那种事……你现在是要反悔吗……？！” 等等，什么叫按在地上？ 还、还做了那种事？！ 中原中也动作一僵。 他的视线顺着太宰治护着的方向往下移，在看清对方鼓起的肚子时，猛地倒吸了口冷气，一下瞪圆了眼睛。 在整整三秒的石化后，中原中也以一种足以崴到自己脖子的力道，‘咔吧’一下扭过头，看向身边的金发少女，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菲莉？！” 突然被倒打一耙，惨遭背锅的菲莉：“……艹？！” 这又是什么操作？！ 28. Episode 28不就是怀孕吗，魔法当然 事态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 中原中也瞅了眼扶着肚子，一手擦拭眼角唱作俱佳的太宰治，又回头看向身旁的菲莉。 此刻，金发少女正目瞪口呆，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中原中也艰难地停顿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确认， “菲莉，你应该没有……？” 并不是他怀疑某个金发笨蛋的品格，主要是后者的异能力种类一直跟百宝箱似的，总能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功能。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金发少女在面对委托人“你只是个女人，怎么能懂我们一族的苦！”的呵斥时，是如何冷静地点头—— “原来如此，你的诉求我明白了。中，你和藤壶先生在这等一下。” 而后冷静地起身，当着他和委托人的面，走进隔壁房间，‘呯’的一声关上门。 “菲莉？” 彼时，中原中也两眼疑惑，就在他和委托人尴尬得大眼瞪小眼时，隔壁房门又‘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挑，全身包着小号连衣裙的金发青年，堂而皇之地从菲莉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在中原中也与委托人呆滞的目光中，平静地一掀裙子，露出底下的【】【】， “大家好，我是菲力（♂）” “……” “…………” “……噗——！！” 委托人吓得当场把喝了一半的咖啡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至于另一位中原助手—— 哦，年轻的羊之王中原少年，直接捏爆了手里的饮料罐，顺便以一段完美的花腔男高音震碎了无忧屋的窗户玻璃。 在那之后，某个世界观尽碎的中原少年，面朝着夕阳，陷入了很长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 以至于到今天，如果有个人告诉他，其实这个金发笨蛋有个能让人精神怀孕的异能，他也不—— “——当然不可能的啊！中，你这是什么眼神！” 菲莉不满地拍桌，大声反驳。 对于小伙伴毫不掩饰的怀疑眼神，金发少女表示自己身为圣女的专业能力受到了极大挑衅！ 两人刚刚建立起的友谊小船，在风浪中摇摇欲坠。 “‘走马记忆’和变身魔法不同，那可是我和朋友一起改造的，绝对安全的记忆魔法！” “使用后最多出现一点头晕的后遗症，从来没听说过还会让人怀孕的！” 金发少女气鼓鼓地解释道。 连关于‘魔法’和‘异能力’之间的说辞都忘了伪装，以至于不小心错过了在提及魔法时，旁边的太宰治眼底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 “而且说到底，金刀少年是男性吧？” 店长少女为了拒绝黑锅，甚至无师自通了奇妙的吵架逻辑， “难道这个世界是由男性孕育后代吗？”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能看到，中你生一堆小小中，他们小鸡崽找妈妈一样跟在你身后！” ……等等，跟在中身后的小中崽？ 大声嚷嚷的菲莉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卡壳似的消音，连视线都不自觉呆滞了一秒，迟疑地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脚边。 与此同时，她的脑中很应景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群三头身的Q版赭发蓝眼小人，戴着幼稚园的小黄帽，排成一队跟在赭发少年身后，仰着小脑袋乖巧喊妈妈。 咦？怎么有点可爱？ 好、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研究一下…… 眼见金发少女的眼神逐渐奇怪，中原中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巴掌摁在菲莉的脑袋上，粗暴地打断了少女越发离谱的脑内小剧场。 “不要擅自脑补奇怪的东西啊，笨蛋！” 同样身为男性一员的中原少年，在某种未知危机的威胁下一个激灵，混乱的大脑跟着冷静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莫名的直觉提醒他—— 再任由某个金发笨蛋发想下去的话，未来，绝对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可惜，另一位始作俑者毫无消停的意思。 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即将达成共识，太宰治勇敢地挺起吃撑的小肚子，加入了争辩的行列，重新丢出一把柴火， “什么叫‘安全的记忆魔法’？菲莉旦那，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美好的一夜了吗？明明是你强迫我敞开身心——” “所以都说了，那是治疗啊！” “结果却在我们有了共同的结晶后，要丢弃我们……” “什么‘共同结晶’，那根本就是你吃撑的肚子吧？！我这边还想哭呢，你倒是把我的储备粮还来啊！” 菲莉忍无可忍的反驳让黑发少年话音一停。 金发少女警惕地瞪着太宰治，就在她以为对方又要说出什么颠倒黑白的话时，黑发少年忽然闭上了嘴。 他像是不堪羞耻一样，猛地以手掩面，用力跺了下脚，从指缝里幽怨地丢出一句， “负心的东西！” 那副幽中带怨，怨里流嗔的语气，就好像某个金发少女真干了什么抛妻弃子，天怒人怨的人渣事情一样。 竟、竟然还有这一招？！ 突然降格成‘东西’的菲莉，大受震撼。 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中也：“……”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中原中也疲惫地叹了口气，听到这里，他总算把事情的前后关系捋清了。 简而言之，就是某个金发笨蛋果然没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深夜偷摸着跑去飙车（？），结果不小心撞了人，导致受害者直接找上了门。 至于之后的行为，纯粹是这两个幼稚的家伙在互相伤害。 这算什么？小学生吵架吗？ 想到这，中原中也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认命地给自家店长收拾烂摊子。 就在这时，回过神的中原中也，发现事态似乎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29. Episode 29 滚出去！ “原来如此，总而言之，只要付赡养费就没问题了吧？” 菲莉沉思地支起手臂，一脸严肃地冒出了不得了的话。 “没错。” 对面的太宰治跟着点头，一副达成肮脏交易的表情， “菲莉店长，毕竟我也算是好人家冰清玉洁的男孩子，就这么被看光了，又有了小肚子（？）实在太吃亏了。” 太宰治说着，抬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这个数字的赡养费，不能再少了。” 中原中也：“？？？” 等等，你们在我走神的时候，都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协议？ 这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敲诈吧！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狂跳，偏偏某个金发店长还在那大冤种似地点头，真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动作，熟练中带着点莫名的眼熟。 看得中原中也眼皮一跳，总感觉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菲莉从口袋里捏出了一枚戒指，用堪称流利的日语介绍道， “这是来自格兰巴哈玛尔的天青石戒指，底座用七彩珊瑚雕成，由魔法结晶化的人鱼眼泪化……好痛——！” “你也给我等一下！” 金发少女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原中也一手刀敲在脑袋上了， “不要突然被他带进坑里啊笨蛋！你把戒指掏出来是想做什么！”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趁着某个金发笨蛋故技重施，真去牵人家手以前，一把抢回了戒指， “敲诈而已，不用理这种家伙！” “你说什么呢，中，我可是很聪明的。” 菲莉揉了揉额头的红印，悄咪咪地凑到中也耳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中， “反正这个戒指只值50日元，我们不亏！” 中原中也：“……” 那我还要夸你了是吗？ 另一边，太宰治的视线在戒指顶端的宝石上停留了几秒。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菲莉，像是没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一样，鸢色的瞳眸弯出笑意， “用这枚戒指抵债的话，我也不介意哦。” “不，我很介意。”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他在太宰治略显惋惜的目光中，将戒指直接没收，揣回自己的口袋里，而后转头对金发少女说道， “菲莉，我突然想吃咖喱，你去帮我买吧。” “欸？现在？” 菲莉一愣，疑惑地觑了眼墙上的挂钟， “中，现在可是早上五点哦，哪里会有咖喱啦。” 虽然很想吐槽，小伙伴想一出是一出，一点也不贴心，但谁让她是善解人意的好店长呢？ 好吧，咖喱是吧？ 正好她也饿了。 金发少女回想了一下料理屋的位置，起身离开了，放心的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伴随着大门打开又合上，无忧无重新恢复了平静。 菲莉的离开就像一种信号，连带着抽走了所有友好的气氛，原本喧嚣吵闹的房屋骤然安静了下来。 光线从窗户照入，在两个年轻的少年人中间隔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区隔线。 一边是曦亮的冬晨。 一边是背光的暗角。 就像是某种统一的默契，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太宰治，都同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两人对峙般一站一坐，各自占据了屋内的一方。 屋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 如有千斤重石般沉甸甸地压下，引得室内的家具不堪重荷地颤动，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然而，面对这一切，太宰治却像是不受任何影响，始终稳稳地坐在长椅上。 少年修长的左脚放在右腿上，双手交握闲适地搭在膝盖处，甚至还有闲心抬起眼，对释放重力威压的对手露出了一个微笑， “真是贴心啊，故意支开菲莉酱——” “是不想她看到你这副可怕的表情吗，羊??之??王。” 最后三个字脱口而出时，被太宰治刻意加重了语气，成功让赭发少年眉心一动，冷下了脸。 “多余的废话就不必说了。” 中原中也神情冷硬地开口，盯向太宰治的钴蓝色瞳眸如一把锋利的刀刃，淬满了寒冰， “在我动手以前，滚出这里。” “无忧屋不欢迎你们，港口黑手党。” 30. Episode 30 双黑交锋 中原中也很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和菲莉一样，他同样察觉到了那股微妙的窥伺感。 这股视线躲在暗处，虽然没有感到恶意，但其中不含一丝情绪的观测，让人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自己成为显微镜下的研究物的错觉—— 剥去作为人的属性，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分析。 老实说，这种感觉让人相当不舒服。 但是在面对菲莉时，中原中也很好地隐藏起这点—— 与其拿不着影子的猜测，让某个金发笨蛋也跟着陷入烦心，倒不如在她意识到以前，自己直接把‘虫子’揪出来解决掉。 中原中也耐心地等待着对方按捺不住，露出破绽的时候。 而这个时刻，在他们从一个寿司店老板那里，抽到了所谓的大奖时，终于来了。 虽然【羊】没有多余的资金与情报贩子达成交易，但他们同样也有自己获取信息和情报的途径。 中原中也记得这条街上所有商店街的店主，唯独那张戴墨镜的脸，他毫无印象。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曾在另一个恶名昭著的组织里，见过相似的装扮。 当晚，在与菲莉道别后，中原中也并没有回到【羊】的基地，而是又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寿司店。 彼时不过才夜间九点，本应该是料理店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通常这个时间段，还有一批加班的上班族在结束工作后，到这里充饥或吃宵夜。 但当中原中也刻意隐去踪迹悄悄返回时，看到的却是没有开灯，黑沉一片的餐厅，以及—— 在后厨找到的，原店主佐藤龙一郎的尸体。 额头留有一个圆润的血洞，是枪伤，利落地一枪毙命。 十足某个黑手党组织的风格。 果然。 昏暗漆黑的厨房内，赭发少年单手插兜，站在早已干涸的血迹中。 开着远光灯的车辆在店外的马路上不断驶过，偶尔有明亮的光线从门的缝隙中照入，在中原中也的脸上投下一层忽明忽暗的光影。 跟踪、伪装寿司屋的老板接待他们、赠送所谓的‘奖品’。 …… 到底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冲他来的？ 少年精致的眉间皱起，傍晚时两人与墨镜老板的对话重新在他的脑中回放。 【“……诶呀！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恭喜两位，除了头等奖之外，你们还是本店的第1000位客人，现在只需一千元，就能兑换限量重装战车——”】 不对！ 中原中也目光一定。 重装机车只不过是为了说服他们收下‘奖品’的额外添头，从一开始，他们针对的目标，从来就只有—— 随着心中的答案浮出水面，数日前，白濑在基地内随口的抱怨，巧合般从中原纷繁的思绪里跳出，在少年的耳边回响。 【“最近Port Mafia搞什么，到处打探消息，还有失踪过的孩子，偏偏我们收留了那么多……啧，中也！这绝对是港口黑手党在对‘羊’挑衅！”】 【“说到底，这怎么看都是那个‘守护人’带来的。”】 【“你看！中也，那什么‘无忧屋’果然有问题！他们都说你打算背叛‘羊’，加入到那边……”】 …… ………… Port Mafia，守护人……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糟了，菲莉还一个人在无忧屋！ 想通一切的中原中也面色一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旧洋房。 但推开门后，他却发现本该老实呆在房间里，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少女不见人影，连带着，那辆刚搬回来不久的电动车也失去了踪影。 中原中也瞪着空荡荡的停车位，感觉自己的眼皮直跳。 再加上这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地震似的‘救护车’喊声——这声音耳熟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那个，笨蛋！” 赭发少年用力咂舌，摔门而出。 然而，没有联络电话的结果就是，年轻的羊之王把横滨的医院都跑了一遍，连犄角旮旯里的小诊所都没放过，依然没有发现金发少女的身影。 直到天色微亮，他脸色凝重地再次回到无忧屋。 一开门，就看见某个哭得仿佛狗子的金发笨蛋。 还没等中原中也松口气，他眼神一转，很快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身典型的黑色西装打扮，掩盖不去的血腥与不祥。 果然是他们。 Port Mafia **** 清晨，老旧的红色洋房内 中原中也注视着堂而皇出现在他面前，占据屋内一角的黑发少年，危险地眯起了钴蓝色的瞳眸，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滚出去黑手党，这里不欢迎你。” “滚出去？”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太宰治将中原中也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轻笑地交叠起双腿，靠向椅背。 他悠闲地支起手臂撑在下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上的餐具，丝毫没有把这句威胁放在眼里， “完全一副自己领地的模样呢，羊之王。不过很可惜，论身份的话，我可是受到此间主人的邀请，正大光明的客人哦。” “倒是你——” 黑发少年拨弄餐具的手指一顿，目光斜睨向中原中也，明明是绵软的语气，却温和地仿若一把嘲弄的刀， “中原中也，你果然如传闻所说，打算丢掉只会拖后腿的‘羊’，加入无忧屋了？” 太宰治话中如同丢掉垃圾的形容，让中原中也反感地拧起了眉。 然而鸢眼黑手党没打算对手反驳的机会。 太宰治言语成刀，直接一字一句，刺在了中原中也最无可辩驳的地方， “如果以上皆不是的话，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凭借什么资格，让我离开这里呢，羊、之、王。” “……” 中原中也用力地盯向太宰治，没有辩驳。 太宰治没有催促，直到对方放弃似地收起了攻击的意图，才满意地话锋一转，弯起唇角又露出了和善可亲的表情，继续说道， “当然，你大可以放心，我个人暂时没有与‘无忧屋’为敌的想法，我也并非为此而来。”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冷声开口：“说说看，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 太宰治放在手中把玩的餐具，在杯盘叮当的清脆碰撞声中，道出了真实的目的， “来做个交易吧，中原中也。” “你对【荒霸吐】知道多少。” 荒霸吐…… 中原中也眸光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迅速浮现出了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所以，这段时间在擂钵街到处打探消息真是你们啊。” 完全了解了事件全貌的赭发少年点了点头，过于冷静的语气让太宰治的眼皮一跳，直觉有哪里超出了计划。 在他的印象里，在发现被算计后，脾气火爆的羊之王可不是就这么放过的性格。 果然，下一秒，太宰治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哒’。 是中原中也。 他伸手，把无忧屋的大门反锁了。 还顺便挂上了内门的锁链栓，彻底断绝了某个金发少女提前回来，从外面打开门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后，中原中也双手插兜，抬起鞋尖在地板上轻轻一磕，抬眼看向太宰治。 少年钴蓝色瞳眸里不见任何情绪起伏，明明是再平和不过的眼神，却莫名地让人联想到暴风雨前阴沉的海面。 中原中也活动了下脖子，像是随意提起，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起来，你是一个人来的吧，黑手党。” “既然这样的话，就先来算一算你弄哭那个家伙的帐。然后，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荒霸吐的事情了。” 太宰治：“！！” Episode 31 来自名侦探的告诫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就在自家助手暴揍柔弱客人时，无忧屋店长本人，正一脸凝重地戳在路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甜品屋。 糟糕了啊，虽然中说要吃咖喱，但是—— 金发少女忍不住动了动鼻尖，嗅着空气里飘来的浓郁甜香，很诚实地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这个香味—— 柔软中带着巧克力酱的微微苦涩，咬开还能看到里面半凝固的流心…… 是限量般的甜品！ 只有真正懂梦想的甜点大贤者，才能制作出的‘梦色之作’！ 菲莉顿时瞪圆了双眼，蜂蜜色的瞳眸闪过一道坚毅的光芒， ——“去他的咖喱，我要买这个！” ——“去他的酱油，乱步大人要这个！” 嗯？哪儿来的回声？ 金发少女一顿，循声转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站了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年。 此刻，对方正保持着和她相同的姿势，眼馋地盯着对面的甜品橱窗。 他像是也听到了异口同声的声音，跟着侧过了脸，露出一头被猎鹿帽压得乱糟糟的黑色刘海，与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娃娃脸。 在与菲莉对上视线时，娃娃脸少年习惯性眯起的双眸似乎睁开了一瞬，背后翡翠色的眸光一闪而过。 锐利如深潭，仿若能映照所有伪装与谎言。 “你……” 菲莉开口刚要说话，一眼就看到对方抱在怀里的空酱油瓶，和挂在脖子上的钱包。 与此同时，猎鹿帽少年也扫了眼菲莉手里的现金，和记录了咖喱料理屋地址的纸条。 对视三秒后，两人齐齐露出了认可彼此的目光。 买什么咖喱/酱油！跑腿任务哪有可露丽重要！ 志同道合，伙伴啊！ 在无声的默契中，金发少女率先伸出了手，表情严肃得仿佛在参加什么不得了的魔王讨伐大会， “无忧屋，菲莉·布拉德斯通。” 猎鹿帽少年点头，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破天荒地握住了陌生人的掌心， “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世界第一名侦探。” 菲莉惊叹：“哦！名侦探，好厉害！” “哼哼~那是当然！” 自称名侦探的黑发少年，在赞美声中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凭借着野生的小动物直觉和对吃的热爱，他们成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 没办法，有的时候友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一转眼就—— “叮铃。” 提示的风铃声从对街的甜品铺传来。 菲莉和江户川乱步转过头，看到扎着栗色双马尾的店长小姐，把一块甜品递给了客人后，踮起脚尖，挂出了‘最后一份，售罄为止’的小木牌。 菲莉：“……” 江户川乱步：“……” 两人谁也没说话。 寂静的沉默中，菲莉和乱步同时松开了交握的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噼啪一声，火星四溅，擦出战争的火花。 没办法，有的时候友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一转眼就破裂了。 呯！ 就像有人扣响了听不见的发令枪，菲莉与江户川乱步同时迈步，往对街冲去！ 中途，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很清楚自己的体能弱势，于是在抢跑前，很机灵地脸色一变，惊讶地指向菲莉背后的天空，使出了绝招， “看！有新品种的小精灵！” 多么老套的手法啊！ 然而某个每天都会抽时间，与仙灵对话的前圣女阁下真的信了，本能地转过头张望， “什么？哪里哪里！” 然后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嚣张的大笑，以及黑发少年气都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点单声音， “哈哈哈哈！上当了吧！最后一块可露丽是乱步大人的——！” “我要这个可……” 呜哇！卑鄙的异世界住民！ 但是，没有关系，她还没输！ 金发少女的眼神倏然犀利起来。 她左脚用力在水泥地上一踏，伴随着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在菲莉脚下快速闪现隐没，空气中传来小小的‘啵’的音爆迸裂声。 刚抬起微笑，招呼客人的天野莓甚至来不及眨眼，就感到眼前一花。 等她再定睛看时，发现刚才还站在眼前的猎鹿帽少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貌出众的金发少女，正扬着闪闪发光的笑容，甜美如天使， “早上好，可爱的小姐姐。我要一份可露丽，打包带走，谢谢！” “哦、哦……” 天野莓用力闭了闭眼。 奇怪，刚刚站在她面前的，是这个少女吗？ 甜品屋店长一头雾水，就在她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时，突然，一声抗议从头顶上方传来，不满地大声喊道， “放我下来！菲莉·布拉德斯通，你这是作弊！乱步大人鄙视你！” 等等，哪儿来的声音？ 天野莓拿着甜品夹的手一抖。 她的目光在金发少女过分可爱的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三秒后，艰难地移开视线，朝上方看去。 下一刻，成功与被举在半空中的江户川乱步，对了个正着。 嗯，没看错。 某个金发少女为了抢到最后一块可露丽，直接把目测体重至少超过50kg的少年，举杠铃似地举了起来。 还，举、过、了、头、顶。 天野莓：“……” “怎么了，可爱的小姐姐？” 菲莉言笑晏晏，笑得仿佛背后有圣光在闪耀，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栗色双马尾的甜品师嘴角抽搐。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里是横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比较好。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良心的谴责，弱弱开口，试图挽救某个疯狂扭动挣扎的名侦探， “那个……这位客人，请问你手上举着的……” “是小精灵。”菲莉打断对方，一副确信的口吻。 天野莓欲言又止：“……” 不不不！这个体型和尺寸，怎么看也不像是小·精灵吧？！ 她可是见过真正的糕点精灵哦！ “不瞒你说，其实乱步是新品种的蛋糕小精灵。” 菲莉瞟了眼藏在甜品师帽子里的‘非人小搭档’，悄咪咪凑过去，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但因为吃多了，不小心胖成了这样。小姐姐你不用在意，直接把最后一份可露丽给我就好。” “说谁胖呢无忧屋！乱步大人这是肌肉，一点都不胖！” 眼见某个天真的甜品师就要信以为真，被当杠铃似举着的‘江户川小精灵’一边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四肢，毫不犹豫地戳穿了菲莉的谎言， “糕点师店长，这个人是装的！” “其实她连糖和盐巴都分不清，是个三餐全靠好心的倒霉蛋助手投喂，一度差点饿死街头的厨房白痴！” “不要相信她！乱步大人才是最后一名客人，快把可露丽给我！” “住口，乱步小精灵。” 被揭穿了老底的金发少女面带微笑，一脸圣洁地说出了与圣女身份不匹配的恶毒台词， “再胡闹的话，我就给武装侦探社写投诉信，告诉你家家长，你不仅没打酱油，还偷偷拿钱买甜品哦。” “！！！” 乱步全身一震，但不敢骂人，只能对菲莉疯狂愤怒眨眼，传递讯息， 【卑鄙小人！你自己不也没买咖喱，中途换成了甜品！】 菲莉店长无所畏惧，甚至得意地斜睨了眼乱步，仿佛在说—— 【哦，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家中超好说话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教训人。】 乱步：“……” 在奇怪的饲养员问题上，输了个彻底呢，乱步。 仿佛在看二人漫才的甜品师店长：“……你们关系，真好啊。” 菲莉厚脸皮点头：“没错。” “住口笨蛋甜品师！乱步大人才不认识卑鄙的无忧屋！”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气得抓狂，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想要把人套麻袋，扔进地下井盖的心情。 尽管乱步极力解释，连甜品师店长真名‘天野草莓’，毕业于圣玛莉学院，有个‘大S恶魔’性格的未婚夫履历都说了出来。 但很可惜，最终菲莉还是凭借着能看到‘糕点精灵’的优势，得到了最后一份可露丽。 “菲莉小姐，每个糕点精灵都是甜品王国的天使，要和乱步精灵好好相处哦。” 栗色双马尾的糕点师在把甜品递给菲莉时，还不忘小声祝福了一句。 “哦！没问题，也代我和你家香草问好！” 菲莉满脸笑容地竖起大拇指。 一旁的黑发名侦探，气得挠头：“啊啊啊！气死乱步大人了！！” 大概是见名侦探大人蹲在墙角，生闷气的背影太过可怜。 怀里捧着热乎乎，最后一份甜品的菲莉还是停住了脚步，把糕点掰成两半，夹心更多的那份递了过去， “好啦，别生气啦小精灵，喏，分你一半。” “……哼！” 黑发侦探气咻咻地瞪了菲莉半天，最后还是抵不过甜品的诱惑，勉强接受了金发少女的道歉。 “先说好，别以为乱步大人吃了甜品就原谅你了！这本来就是我的！” “哦。” “还有，不是小精灵，是名侦探乱步大人！” “好哦，乱步精灵大人。” 金发少女点着头，和闹脾气的侦探蹲在一起。 两人排排蹲，手里各自捧着半个可露丽，咬一口后脸上同步露出陶醉的表情。 远远的乍一眼望去，莫名有种金毛狗崽和绿眼小猫，一起幸福眯眼傻乎乎晒太阳的即视感。 某个不放心，暗中跟随的银发饲养员摇了摇头，收回了关注的视线。 银发男人把双手揣回宽大的和服衣袖里，背靠向墙壁。 明明是面无表情能吓跑野猫的凶狠外貌，此刻，却奇异地透出几分老父亲的慈祥和纵容。 无忧屋吗…… 倒是可以放心结交的对象。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对横滨的三方未来，又会带来何种影响。 同一时间，街道外 菲莉和乱步啃完了手里的可露丽，后者拍了拍衣角站起来刚准备离开，迈出的脚步又一停，转头看向了还杵在原地的金发少女。 “看在半个可露丽的份上。” 乱步鼓起脸，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而后高声喊住了菲莉。 “喂，无忧屋！” 菲莉转过头：“什么？” “不要在这里逗留了，赶紧回去——”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菲莉，难得收敛起情绪的脸上流露出一分严肃的告诫， “再这么磨磨蹭蹭的话，小心最后失去重要的人。” Episode 32 重要的人 人？ 黑发侦探的告诫让菲莉一愣，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她在这个异世界，有重要的人吗？ 唔……如果说是‘异种’的话，倒是有—— 可是，人？ 总不可能是吃了她所有储备粮的魔鬼金刀吧？！ 菲莉拧起眉，脑内浮现出一颗绑着绷带的黑脑袋，一手薅着她的宝贝冰箱，一边狂笑地张开血盆大口，暴风吸入…… 太可怕了！她才不要这种‘重要的人’！ 中比他好一百倍！ 菲莉猛地打了个抖，用力甩头，试图把某个浪费食物的绷带大魔王从脑袋里甩出去。 “那个，乱步小精灵……” 金发少女还想再问，但一抬眼发现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江户川乱步的身影。 走了啊，速度还真快…… 菲莉遗憾地抓了抓头发，仰头看了眼天色。 唔，差不多应该可以回去了，不知道中和那个金刀少年谈得怎么样。 作为直觉出奇敏锐的前圣女阁下，菲莉当然知道中原中也是有意支开自己的。 毕竟赭发少年就差把‘和对方有过节’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菲莉并不担心中也。 先不论赭发少年的体术和异能力，单就对手只有0.5只鹅的战斗力，金发少女也不认为自家助手会落于下风。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无忧屋的破损程度。 考虑到中也的战斗风格，事实上，菲莉已经做好了使用时间魔法的准备。 没关系！这次她可是吃了整整两盒甜品，做足了储备！ 就算无忧屋被拆得只剩下两根木棍，她也能原样恢……嗯？！ 竟然没事？ 金发店长意外地打量眼前安然无恙的红砖洋房。 白色贝壳组成的风铃在屋檐下无声摆动，花簇也好好地生长在庭院里，风中传来与往日无异的气息。 “中？” 菲莉打开门，发现那个叫做金刀秀智的少年已经离开了。 倒是会客厅像是遭遇了一场袭击似的，家具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处，正被红色的异能力光芒包围着，悬浮在半空中。 完好的被依次摆回了原位，破损的则被全部统一堆在了角落。 而她要找的人，正坐在中央的地毯上，低着头熟练地修理一张缺了条腿的椅子。 阳光打在少年神情专注的脸侧，映出明亮的赭色头发与钴蓝色的瞳眸。 看起来毫发无伤，但菲莉却直觉，自家助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气息烦躁而混乱，充满了正在迷宫里打转，找不到出口的山羊即视感。 菲莉对着中原中也的背影眨了下眼睛。 脑袋突然‘叮’地一声，亮起了一个智慧的灯泡。 她没有开口，而是屏住呼吸，趁着中原中也没注意，悄悄溜去厨房。 从冰箱里拿了瓶仅剩的冰牛奶后，菲莉又做贼似地踮着脚，返回会客厅，蹲在了赭发少年的背后。 嘿嘿嘿，中，感受冬日的风暴吧！ 金发少女贼兮兮地坏笑。 然而还不等她恶作剧成功，把冰牛奶往对方的衣领里塞， 背对少女的中原中也就跟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先一步回头，猛不丁地一个弹指，准确地敲在了菲莉的额头上。 ‘啪’的一声，可清脆响亮了。 “好痛——！” 菲莉‘嗷’地一声，猝不及防地捂住额头。 冰凉的牛奶瓶掉下，在落地砸碎以前被另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接住，随手放在了地毯边。 “我说你啊……是笨蛋吗？” 中原中也无奈地看向菲莉， “想要吓人还跑去开冰箱，那点动静，就好像谁听不到似的。” “说什么呢中，我可是看你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迷茫得仿佛咩咩叫的小羊羔，才好心给你送关怀，让你打起精神哦，禁止平白污蔑店长！” 某个被拆穿意图的金发少女一点也不慌，理直气壮狡辩，熟练得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这么干。 这要放在平时，某个赭发少年早就跳起来，骂骂咧咧地和倒打一耙的屑店长理论。 然而这一次，中原中也只是‘哦’地斜睨了菲莉一眼，继续低头捣鼓手里坏掉的椅子，就跟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工程一样。 唔，果然有心事。 金发少女摸了摸下巴，目光在中原中也拿倒了的锤子上扫过。 她也不催促，只是跟着在旁边席地坐下，单手撑着下巴，耐心地观赏羊之王用倒掉的锤子敲钉子的绝技。 窗外的太阳慢慢爬高，屋内安静得不可思议，只能听到锤子叮叮当当敲击的声音。 或许是被阳光晒得太舒服的关系，一夜没睡的菲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耳边的铁锤声也变得异常催眠。 “菲莉……” 就在少女即将睡着时，中原中也的声音传入菲莉的耳中。 声线浸染着冬日的清冷，瞬间驱散了菲莉昏昏欲睡的睡虫。 赭发少年张了张口，像是顾及着措辞一样，慢慢说道， “我，接下来不会来无忧屋了。” 锤子的响声停了下来。 菲莉心中一动，猛地掀起眼睫，一双蜂蜜色的金色瞳眸直直地看向中原中也。 静谧的空气在屋内流动，金发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惊讶又稀奇的目光注视年轻的羊之王。 其中专注的意味，让刻意收起所有表情中原中也，终于绷不住地皱起眉，转头看向菲莉，没好气地打破了屋内奇怪的气氛， “喂！你好歹说点什么吧！” 一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开始追问原因了吗！ 亏他还犹豫地构思了半天措辞，这不是显得他很……很……啧！ 中原中也牙痒痒地磨牙，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才是舍不得的那方！ 可恶！ 赭发少年火大地转回头，有仇似的，把坏掉的椅子当做某个金发笨蛋敲得砰砰直响。 那力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的拆迁小分队。 眼见可怜的椅子即将被羊之王捶成小饼干，出神地盯着少年的菲莉眨了下眼睛，用一种仿佛错过了一个亿的语气说道， “中，我只是在想，搞不好我刚才真的碰到了传说中的预言大师。” “……哈？” 中原中也皱眉，一脸莫名，“什么东西？” “就是传说中能预见未来的大贤者啊。” 菲莉煞有介事地竖起手指，又在说中也听不懂的话， “早上我出门时，抢了一个侦探小精灵的蛋糕，他向我预言，接下来我会失去重要的人，然后你就跟我说‘不再来无忧屋’，这不是超级准的吗！” 金发少女扼腕：“可恶，早知道当时就应该问问他最近的彩票号码的！” 中原中也：“……” 该说不愧是这家伙呢，还是她成长得太快。 这才多久，都知道彩票号码了。 ……算了，这样也不错，至少说明这个笨蛋已经摸清楚生活的规则，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了。 中原中也看了眼还沉浸在错失一个亿里的菲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地笑了一下。 就在他准备赶快收拾完残局，最后和人告别时，他感到脸颊一冰，转头对上正笑眯眯地拎着牛奶瓶，往他脸上贴的菲莉。 明明从常理来看，现在怎么说也该是分别感伤的时刻。 然而金发少女却仿佛一点也不受影响，笑容明亮得堪比窗外灿烂的阳光，没心没肺地让人生不出气来。 啧，幼稚。 中原中也懒得配合某个金发笨蛋，索性任由少女在他脸上捣乱。 反正也就这一次。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想道。 与此同时，他感到脸颊上冰凉凉的触感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清冽的声音，被阳光送入他的耳中。 少女话音里的含义让中原中也一愣，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要帮忙吗，中。” 菲莉单手提着牛奶瓶，学着电视上代言人的动作，朝中原中也眨了个wink， “这里可是无忧屋，对于自己人，可以额外享受菲莉店长，全程免费的贴心服务哦！” 自己人啊—— 中原中也盯着菲莉眼角抽搐似的眨眼，没忍住笑了一下，之前堆积在心里的沉郁莫名地散开了。 “那可真是谢谢啊。” 无忧屋店长的免费服务。 “不过菲莉，” 中原中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说道，“这是我自己该解决的问题。” 像是担心金发少女提出异议一样，中原中也话音才刚落，又紧接着开口，再次强调道， “我会自己解决的。” 他不想无忧屋，也跟着被牵连进来。 菲莉静静地看了中原中也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少年坚持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好吧，那中你自己要小心。” 菲莉提醒地说道。 少女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充满了对第一次出门跑腿的幼崽的即视感，就差伸手在人脑袋上慈爱地摸摸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你会傻乎乎地掉进别人的坑里，被卖了数钱的感觉。” “这应该是我这边的台词吧！” 中原中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自觉从吐槽变成了老父亲叮嘱， “这段时间你老实点知道吗！不要乱吃东西，也别随便就跟陌生人走，还有，委托人的话不要只听表面……” 啊，又开始了。 羊之王，叨叨叨，念念叨。 菲莉眨巴眼：“……中，你好像啰嗦的妈妈哦。”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绷起：“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欸？店长不知道哦，店长觉得提出这点的人才要好好反省哦~” “……你这家伙，不准装傻！” 少年人充满活力的吵嚷飘出窗外，在明媚的天空下回荡。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与往常无异。 中原中也走出无忧屋时，菲莉难得趴在二层的窗框边，一路目送赭发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对方的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身影，金发少女才与人对话般，自言自语地开口， “荒霸吐啊……” “仙灵，你说放中一个人处理，真的没问题吗？” 菲莉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一阵阵秋风拂过，吹起少女脸颊边的金色碎发。 窗外，一只幼鸟正笨拙地拍打着翅膀，打算从树枝上飞过。 却被骤然出现的风吹得不稳得晃了晃，在摔落以前，又被另一股凭空而现的风扶起，轻轻送往更高的地方 菲莉收回手指，一路目送远去的幼鸟，和人对话般赞同地点了点头， “嗯，也是呢，幼崽总要独立长大的。” “那么，在中真的碰到什么大魔王以前，我们就相信他吧！” 菲莉对自己说道。 然而两日后，她就收到一则消息—— 【羊】被陌生组织带走，以及，羊之王，中原中也，重伤昏迷。 Episode 33 无忧屋，中也要死了 带来这则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菲莉曾经在拉面屋地窖里救出的男孩—— 【羊】组织的成员之一，乌间。 老实说，会再看到他，菲莉感到相当意外。 按照道理来说，在被记忆魔法删去记忆影像之后，理论上这个叫做乌间的【羊】组织成员，应该没有任何关于菲莉的记忆了才对，更不用说，对方还一个人找来了无忧屋。 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金发少女的目光在乌间揉得通红的鼻头，和还带着一滩血渍的衣服袖口上扫过，心中了然。 出现了某个状况，刺激了乌间脑内关于‘菲莉?布拉德斯通’的影像，让他恢复了记忆。 而接下来，乌间的表现也证实了菲莉的答案。 他在说完‘【羊】被带走，中原中也重伤’的消息后，像是害怕金发少女转身离开，又迅速大声补上了一句， “我知道你能救回中也，就像上次在地窖，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一样！” “但是……” 刺猬头男孩用力吸了口气，他似乎很害怕菲莉，从进入无忧屋到现在，都自始至终地低着头，不敢看金发少女的眼睛。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用的，无论你救回中也多少次，结果都不会变！” 乌间说到这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某种混杂了惊惧与兴奋的神经质表情。 这样的情态，像极了自知抓住了威风狼犬软肋的孩童。 足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对方，却毫无后顾之忧，愚蠢又残忍。 菲莉看着这样的【羊】，慢慢沉下了脸。 金发少女一向带着笑意的蜂蜜色金瞳，此时冰冷得可怕，就像淬了寒雪的刀刃， “说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你还不知道吧。” 乌间哆嗦了一下，用一种同情一样的语气说道，“无忧屋，中也背叛了【羊】，也背叛了你。” 背叛？ ……啥玩意儿？ 对方毫无逻辑的一句，让金发少女满是怒意的大脑不小心卡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合时宜的问号表情。 低着头的乌间没有注意到菲莉怪异的眼神，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乌间告诉菲莉，这段时间，中也一直在和港口黑手党的人一起行动。 明明是【羊之王】，却放任Port Mafia将他们当做人质。 好不容易被释放，中也不仅没有按照【羊】的准则，十倍奉还，甚至还命令他们不准靠近港?黑！ “不可原谅！中也背弃了【羊】，他是叛徒！” 【羊】组织的男孩痛恨地捏起了拳头，下意识想要用周围的东西撒气。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这不是在【羊】的基地，而他，还对眼前无忧屋的主人有所求。 于是他又悻悻地收回了手，继续说道， “哈哈，不过中也，很快遭到了报应。” 就在昨天下午，失踪了一天一夜的中原中也突然带着重伤，回到了【羊】的基地。 没有人知道赭发少年究竟在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中原中也本人也对此只字不提。 在简单地为自己处理了伤口后，中原中也就力竭晕了过去。 而就在他失去意识后的一墙之隔，【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凭什么要接纳中也，他已经背叛了我们！赶他走！” “也许其中有误会呢？等中也醒来问问看吧。” “你在说什么屁话？要不是中也背着我们和港口黑手党合作，我们会被抓起来当人质吗？！柚杏，你当时也在场吧，中也完全不在意【羊】，一直在为港?黑办事！” “可、可是……” 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场面混乱得几乎听不到彼此在说什么。 只能看到每个争辩叫骂的少年人脸上，相似的狰狞与愤怒。 年纪更小的羊瑟缩地躲在角落，害怕又无措地望着这一幕。 他们不理解，中也难道不是他们的王吗？不是一直保护着他们的人吗？ 然而现在，为什么却在为要不要赶走他而争吵？ 失去了羊之王的羊，又会怎么样？ 现在的生活很好，没人敢欺负他们，他们也用挨饿受怕，到底是为什么…… 年幼的‘小羊们’惶恐不解，然而他们的声音注定传不到年长的那一批里——以白濑为首的十三个少年，才是基地里真正有权利决策的人。 “够了！都闭嘴！” 一个嘶哑的吼声压下了所有人的音量。 基地内的争吵声骤然停了下来，成员们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拍桌子的白濑。 坐在中央的白发少年收起拍打桌面的掌心，视线从每个伙伴的脸上扫过，脸色阴沉地开口，替这场争吵强制划下了句号。 ——“西岛说得没错，也许、也许真的是误会，等中也醒来再说。” 于是十三人会议，就此不欢而散。 持有异议的成员嘀嘀咕咕地从白濑身边走过，不满地抱怨他偏颇。 白濑依旧什么也没说，一副为同伴着想的表情。 但大概只有他本人知道，‘是误会，等中也醒来’这番话，是谎言。 作为少有的最清楚事件起因经过的当事人之一，白濑早已从心底认定，中原中也背叛了【羊】。 会这么说，不过是出于另一层的原因考虑—— 无论如何，现在的【羊】，还需要中原中也。 羊之王的重力异能太过强大，是一张绝对好用又能震慑其他人的好牌。 但是现在，他们必须要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 ——中原中也，总有一天，会离开【羊】。 不是无忧屋，就是Port Mafia，而最糟糕的是，前者与中也交情颇深，而后者…… 白濑的眼前又一次浮现起，他们面对那个庞大的黑色暴?力组织时，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绝望。 即使他们手里有抢来的枪?弹武器，但在那群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堆挥舞着‘玩具?枪’的小孩。 羊之王不在，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至始至终，白濑都很清楚这一点。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尽管明面上说服了基地里的其他人，暂时压下不满，至少绝对不能把‘赶走’之类的口风，提前透露给中原中也。但现在，他们必须，找到一个更有利的靠山才行。 有谁呢？ 还有谁，哪个组织愿意庇护【羊】。 白濑焦虑地啃咬大拇指指甲，基地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少年阴沉的眼神。 就在这时，他的眸光忽然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扭过了头，看向了基地的左后方—— 那里是【羊】的武器库，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只是一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纸箱。 各式各样抢来的器械，就被【羊】的成员们随意的丢在箱子内，只有需要时，才临时慌慌张张地跑去抓。 可谓是用行动演绎了，什么叫做‘临时抱佛脚’。 白濑站起身，弯腰从箱子里捡出了一把匕首，和一把黑色的手?枪，枪柄底端还印刻着一个凸起的纹路。 是基地里的其他人，在一个废别墅的附近，偶然遇到了GSS组织的成员，当时附近似乎发生过一场械斗，GSS的成员全军覆没，早已失去了声息。 于是【羊】组织的几个少年，在商量之后，就大着胆子把遗留的武器捡了回来。 GSS，足以与港口黑手党抗衡的雇佣兵集团。 说起来，中也这次和港?黑合作，应该处理了不少GSS的人吧？ 散去成员的基地大厅内，白濑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枪柄底端的纹路标志，片刻后，嘴角缓缓勾出了一个笑容。 ——这不是有吗，愿意庇护【羊】的大组织。 ***** 白濑的心中有个计划。 但在这以前，他还要说服基地里其余的人。 他原以为这需要花费一点功夫，毕竟中也真的很好用，又心软。 突然让他们‘放弃’这么一张好牌，肯定会舍不得，但是出乎白濑意料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还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亲手送上来的。 那一天争吵后，白濑一行人在擂钵街意外撞见了正在摸鱼，无所事事的太宰治。 视线相对的瞬间，几人就反射条件般后退了一步，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起掩盖不住的惧意。 他们记得这个裹着绷带的少年。 他是Port Mafia，当时和中也一起行动的人。 “你、你要干什么！中也已经回来了，对我们出手的话，他不会放过你的！” 其中一个孩子色厉内荏的警告道。 然而太宰治没有理会败犬的叫嚣，他的目光扫了几人一圈，最终落在了为首的白濑身上。 就像是洞察了某种未来一样，少年鸢色的瞳眸里浮上一层清浅的笑意。 “呀，好久不见。” 他对白濑熟稔地打了个招呼，笑容满面地说出了此行的唯一一句话， “诸位，我们的新成员中也，和你们告完别了吗？” 几个【羊】的成员，脸色集体一变。 在那之后，太宰治又说了一些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几人回到基地后，再次召开了‘十三人’的会议。 只不过这一会，没有人在为中原中也说话。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怒，但更多的，是即将失去强有力的保障，重新回到过去日子的惶恐。 在【羊之王】的名声传开后，他们得罪了不少人。 之前，那些人碍于中也的威慑力，不敢做什么。 可一旦中也离开【羊】，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消息被知道了，那他们…… 想到这，数十名成员集体打了个冷颤。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濑站了起来，自信地说出了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而这个时候，他们谁也没发现，有一个身影正躲在暗处，将所有的一切都听在了耳中。 那个身影似乎被众人交谈的内容刺激到，鼻子突然毫无预兆地淌下鼻血。 不过，没有时间了。 偷窥者粗暴地用衣袖抹了一把鼻血，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基地，然后—— 夺命狂奔。 半小时后，无忧屋意外迎来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客人。 【羊】的成员之一，乌间。 ***** 无忧屋内 乌间暂时停下了叙述，探身抽了一张面纸堵住鼻孔。 很快，堆满了纸团的茶几上，再次多出了一个皱巴的纸团。 这已经是第十次了。 事实上，记忆魔法失效所引发的警告早已经过去。 但刺猬头男孩却像是某种强迫症一样，依旧不断重复着塞鼻子止血的行动，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他此时的紧张情绪。 听完了故事的菲莉没有说话。 她耐心地靠在椅子里，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如果是想要营救自己的‘王’，那么此刻，这个男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会找来无忧屋，就代表着，他另有所求。 果然，下一秒，乌间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语调瓮瓮地说道， “守护人，不，无忧屋，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接下来的话，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目的？” 这一次，菲莉终于开口了。 少女清凌扬起的尾音在空气里散开。 就像是猛地融入乐曲中不协调的颤音，骤然出现，打破了室内压抑沉重的空气。 她蜂蜜色的瞳眸望向男孩。 明明是温暖如琥珀的颜色，却让乌间头皮一紧，身体本能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没、没错！” 乌间咬着牙，抖着嗓音大声回道。 他再次抬起手，抹掉脸上残留的鼻血，在放下时猛地攥紧了手指，死死盯着衣袖上的血渍，用发颤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无忧屋，中原中也就要死了。” “我，我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Episode 34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白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他打算用中原中也的命，来换取【羊】加入GSS的投名状。 一旦成功了，既可以打击Port Mafia，也能让在这一次损失了部分战力的GSS出一口恶气。 最重要的是，还能为【羊】找一个新的靠山。 仅从利益的角度上来说，只要丢掉一枚有异心的弃子，就能换来一个两方同盟皆好的未来，确实是个一箭三雕的好计划。 但是乌间不这么认为。 中原中也太强大了，先不论杀死他的可能性到底有几分。 就算白濑真的成功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换一个苟延残喘的地方而已。 他不要这样的日子。 他要更好地、更光明正大的，能理直气壮站在阳光下的——未来。 “白濑的计划不会有好结果。” 刺猬头男孩用力握紧了拳头，尖利着嗓子说道， “杀死中也加入GSS，只会白白惹怒港口黑手党，浪费中也这张牌。最后说不定，还会被GSS当成和其他斗争的牺牲品，既然如此，倒不如——” 乌间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吶，无忧屋，中也很好用吧？我把他卖给你如何？” “你说，卖？” 菲莉眯起眼，轻柔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危险， “据我所知，中是独立的人，你们【羊】应该没有这个资格吧？” 金发少女的面色冷漠，眸光中的感情更是淡到了极致， 如果熟悉少女的异世界冒险同伴们在这的话，必定能一眼看出—— 这时候的‘圣女阁下’，怒意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不想上去触霉头被教做人的话，老老实实躲开，给暴揍兽人的圣女加油鼓劲，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惜，低着头的乌间毫无所觉，继续在金发少女的面前卖弄自己的少得可怜的道德下限。 “我们当然有！” 刺猬头男孩激动地反驳， “当初，是我们【羊】把中也捡回来的！给他吃，教他识字，如果没有我们的话，中原中也早就饿死，或被卖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要说资格，没有人比我们更有资格！” 乌间用力喘了口气，努力平复下起伏的胸口，摊出了自己的底牌， “无忧屋，你和中也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给我一笔钱，中原中也就是你的了。如何？很划算吧？” “这点钱，再加上一点代价，你就能得到一张好用的底牌，你们不是朋友吗？这点总愿意掏吧。” 没错，无忧屋与中原中也关系好，就是他谈判的底牌。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嘴上这么说，但【羊】组织男孩像是害怕，真的听到否定的答复一样，紧跟着落下了后半句话， “但是丑话先说在前头，中也是我们【羊】捡回来的，只要我们不丢掉他，他就永远是【羊】的东西。” “他很在意我们，根本没办法拒绝我们的要求。” “无忧屋，你可以用那个异能力救他一次，两次，但救不下他每一次。” 这是威胁。 也是真话。 只要【羊】还裹挟在中原中也身上，这群拖后腿小能手，终有一天，能拖死他们的王。 这次不就是吗？都直接开始考虑背刺了。 菲莉无声地注视着眼前刺猬头男孩。 屋内的空气跟着一层一层，静默地沉淀了下来。 墙上的秒针滴答的作响声不断扩大，让坐在此间的人不自觉产生了一种，即将被淹没的错觉。 乌间心跳如鼓，控制不住地急促大口呼吸。 他在赌。 赌眼前这个金发少女，如同记忆里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心软的好人。 无论如何，即使她拒绝了交易，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但是她真的会同意吗？ 一亿日元绝对是狮子大开口的程度，再加上之后的附加条件。 ……不，没有关系，如果她拒绝了，中也还在他们手上。 大不了告诉白濑提前开始计划，或者他可以向中也告密，除去白濑…… 乌间越想越多，不同的思绪在他的脑内纷飞。 然而即便如此，屋内沉默的时段每被拉长一分，男孩的脸色就灰白一度。 不，她不会同意了。 乌间在菲莉平淡地注视下慢慢苍白了脸色。 就在前者即将绝望之时，他突然听到对方开口，声音如同天籁般在他的头顶落下。 “你刚才说，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些小代价——你要什么？” 菲莉的答复让乌间的呼吸一顿，下一刻，脸上涌起极度的狂喜！ 成了！ 她同意了！ 竟然真的成了！！ 刺猬头男孩想要放声大笑，但考虑到自己现下所处的位置，还是在理智的提醒下，硬生生地收住了脸上的表情，但由于用力过猛，以至于变成了扭曲的模样。 “我——” 乌间咽了口唾沫，压抑着嗓音里的激动， “无忧屋，我要——未来。” “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底下，不用担心哪一天被当做货物卖掉；一个可以每天吃饱，像那群小少爷一样，有父母疼爱，有学可以上，户籍上写着乌间的未来！” 刺猬头男孩语速越说越快，到最后他甚至扬起了头，不管不顾地对上了菲莉冷淡的目光， “一亿日元是保障，但我还要一个正常人的未来！” “无忧屋，你做得到吧？这对神通广大的你们来说，轻而易举吧！” 没错，乌间不是蠢货。 相反，他很有几分小聪明，否则也不会想到和无忧屋做交易。 他很清楚，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即使拥有了巨款，最终也搞不好会被有心人盯上，落得更糟糕的下场。更不要说，他背叛了【羊】之后，白濑那群人肯定会像水蛭一样黏上来。 就像当初他们黏着中也一样。 所以，他还需要一个额外的保障。 这个‘保障’的名字，就叫做‘收养’。 感谢濑尾，他的经历给了乌间灵感。 只要有一个正常的、体面的家庭收养了他，那么他就能理所当然地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羊】组织的乌间，只有普通小学生，乌间。 …… ………… 原来如此。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菲莉看着面前脸色扭曲的【羊】，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中，你真的被卖了还替对方数钱啊。 金发少女站起身，当着乌间的面伸手从在空气中一抓。 下一刻，一条黑色的虚空数据般朝两边裂开，一个黑色的皮箱从里面掉出，沉沉地砸在了男孩脚边的地板上。 “！！” 乌间瑟缩了一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激动地跳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打开了皮箱。 满满一箱万元纸钞，赫然映入他的眼瞳。 “钱、好多钱，哈哈哈哈，好多钱——！” 刺猬头男孩欣喜若狂地抚摸着一叠叠的纸币。 像是确认不是梦境一样，他随手抓起一叠埋首在其中猛嗅。 钱币特有的油墨气息冲入他的鼻腔，让男孩再也掩盖不住情绪，放声大笑。 菲莉没有理会他疯狂的笑声，径直说道， “你的交易内容很快就会全部达成，但是相对的，我有一个条件。” 金发少女张开口，她的声音隐没在时钟的滴答与男孩的笑声里，让人听不分明。 只能看到抱着钱币不撒手的乌间一愣，惊愕地抬头望向了菲莉，露出了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的表情。 ***** 这个世界上，有善良的人，也有利用善良获取利益的人。 比如乌间，以及他口中的白濑。 区别在于，两人的立场不同，对待‘中原中也’的处理方式也风格各异。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把自家的‘保护人’榨干使用价值的糟糕家伙就是了。 菲莉俯身靠在窗边，望着乌间提着手提箱，兴奋离开的背影。 想要堂堂正正的人生吗？ 仅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倒是一个不坏的愿望。 那么，希望那位被称为‘恶鬼教官’的红老师，能好?好?地把他□□成真正‘光明磊落’的人。 至于那一亿日元，就当做她提前付给‘阎魔亭’的学费好了。 金发少女弯起眼眸，漂亮的蜂蜜色瞳眸带出新月的弧度。 这时，一阵清风刮起，飘飘洒洒地落在她的耳侧。 像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菲莉脸色一顿， “找到了？地址是——嗯，港口五栋大楼最高的那个，还有海边的共同墓地吗？” 两个地方啊。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菲莉思索地摸了摸下巴，而后站直了身体，抬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辛苦了，仙灵大人们，麻烦再稍微等一下，回来就给你们准备祭祀，至于现在嘛——” 金发少女摊开手掌，一柄银色的流星锤凭空出现，落进她的掌心，被少女稳稳抓住。 “现在，是时候去接我们迷路的助手了。” 等着我，中。 话音落下的瞬间，蓝色的魔法阵骤然在菲莉的脚下展开。 金发少女单手按在窗边微微用力，纵身跃入风中。 Episode 35 Port Mafia，危 世人常说，与人交往应该诚挚以待。 但是，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特别奇妙。 即使彼此都知道，对方隐瞒了自己一些事情，但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依旧相处得不错。 甚至还逐步发展成了同伴的关系。 比如，菲莉和中原中也。 就像金发少女总是用各种奇怪又拙劣的说词，隐瞒【无忧屋】真正的背景一样， 有一件事，中原中也一直没有告诉菲莉—— 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名为【荒霸吐】能量的表层意志。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会和港口黑手党联合行动，也不过是因为擂钵街重新出现了与数年前，【荒霸吐】暴走时一模一样的黑色火焰。 所有人都在谣传，这是死去的前港·黑首领获得了【荒霸吐】的力量，从地狱归来。 不过很可惜，调查结果只是一个叫做兰堂的大叔，异能力作祟罢了。 即使之后知道了，兰堂就是当初混入研究【荒霸吐】的实验机构，窃取数据的其中一人。 但更加详细的资料，也随着兰堂本人的死去，被带进了棺材里。 至于其他零星的线索，也被港口黑手党以组织财产的名义，收缴了回去。 “真是的，这不是完全功亏一篑了吗？” 中原中也坐在一个破损的墓碑上，没好气地自言自语说道。 赭发少年所在的位置，是一处远离村庄的乡下共同墓地。 这里头所安葬的人，无不是一群没有任何亲属，无牵无挂的流浪汉。 因为曝尸荒野过于影响市容，最后政府干脆就将这块荒野之地划分了出来，专门用于处理无人认领的尸体。 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为了流浪者们最后沉睡的归处。 而此时，中原中也身下坐着的墓碑里所躺着的人，正是死去的前欧洲间谍兰堂。 是他和太宰治合力，一起杀死的人。 赭发少年的一身重伤，也是拜这一场战斗所赐。 “这种程度的伤口，对那位店长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吧。” 彼时，同样腹部中了一刀的太宰治，靠坐在旧船坞的柱子上，慢悠悠地说道。 流血过多的晕眩感让他的声音有点飘忽，但依然不影响这位鸢眼黑手党气人的功力。 “那不是‘无忧屋’——号称只要付钱，一切问题都能解决吗？” 没等中原中也回答，太宰治就像提前想到了答案，比划了一个小不点的手势， “啊，我知道了。” “不去找她，果然是因为蛞蝓你的储蓄，也像身高一样，只有这么可怜的一点点吧。” “啧，谁一点点，想挨揍吗青花鱼！都说了我还在生长期，还能长！” 一旁的赭发少年火大地呛声。 虽说同为重伤，但严格来说，他的情况要比太宰治好得多。 至少中原中也还可以借助重力控制伤口失血的速度，不至于和某条青鲭一样，只能死鱼状的趴在地上，时不时甩个尾巴证明自己还有气。 中原中也捂着伤口，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扶着墙往外走了两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太宰治。 或许是光线的原因，此时，少年本来清亮的钴蓝色瞳眸，在船坞内显现出某种暗沉的蓝色。 那绝对不是能称得上友好的眼神。 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处理与考量的意味。 重伤之时，被敌人如此注视，换成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头皮发麻，脸色铁青。 然而太宰治却毫不在意，甚至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戳破了对方心中隐秘的杀意， “真是可怕的表情啊，怎么，打算动手吗羊之王？” “友情提示，你速度最好快一点，否则等港·黑的人到了，就没有机会了哦~” “啧。” 中原中也咂舌，颇为嫌弃地移开了眼神。 显然，虽然只是短暂的合作，但也足以让他看出，某个黑毛黑手党自·杀成瘾的奇怪癖好。 他可不打算在这种奇怪的方面，成为实现愿望的人。 更何况，对放还是讨人厌的家伙。 “那可真是多谢你亲切的指点了，不过这种东西，你还是留给其他倒霉蛋吧。” 中原中也瞥了眼太宰治，没有理会黑手党的挑衅。 他会停下来，只不过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而已—— 中原中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的黑发少年，并不畏惧对方那些诡计多端的传闻，眼神冰冷地警告道， “我想说的只有一件——”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别去打扰她，港口黑手党。否则，我不介意横滨海里多几栋当船板的建筑。” 那个时候，太宰治是怎么回答的？ 乡下共同墓碑地里，中原中也努力回想当时鸢眼少年的反应，然而依旧没有想起答案。 ——那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那个时候，面对年轻重力使的警告，太宰治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看着中原中也离开的背影，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样的笑容，像极了坐在台下，正等待好戏上演的剧幕策划人。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怎么样了？ 没有联络工具果然不太方便，等回去以后，带她一起去买部手机吧。 还有—— 强烈的海风从墓地的悬崖对面吹来，掀起赭发少年额前的刘海，露出他下定决心般坚毅的表情。 还有，等回去的后，就把【荒霸吐】身份的事，也告诉她吧。 作为继续交往的友人，她有权知道这些。 中原中也一边想着，跳下兰堂的墓碑，沿着悬崖的小路慢慢往回走。 就在他思考着未来时，一个身影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呀，中也，你在这里啊，找了你好久。” “……白濑？” 中原中也意外地望着眼前的同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想要和你道歉而已。” 白发少年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耸了耸肩，语调轻松地说道， “之前是我们太不理智了，责怪你与港口黑手党一起行动。事实上，我们也在反省了，并且努力想出了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关于你，关于我们之后的【羊】。” 白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中也身后，盯着前方少年的背影，平静而真诚地开口， “你愿意听听看吗？中也。” **** 同一时间，另一边 Port Mafia总部，突然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 而起因，只不过是天空上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小身影。 那是……飞机吗？ 负责警戒站岗的黑西装脱下墨镜，眯起眼仔细观察。 与此同时，天边的那个影子越来越近，身影逐渐清晰。 不对，那不是飞机，那是——那是人啊！ 警戒的Port Mafia成员背脊一颤，几乎是立刻，就发出了侵入者的警报。 尖锐的警告鸣笛响彻整个港口。 位于楼顶的武装直升机启动，巨大的螺旋桨带起猛烈地风，黑色的枪口齐齐指向了天空上的身影。 “什么人！” “报上你的姓名，侵入者！” 大楼内，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尾崎红叶敲开了首领办公室的门。 森鸥外放下了批阅的文件，黑蜥蜴聚集在首领大楼的周围，警备额外的袭击。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针对港·黑的，有预谋的袭击。 然而他们错了，因为入侵者，只有一人而已。 仅仅一人。 却让港·黑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束手无策。 呜哇，这就是异世界的组织剿灭外来者的方式吗？ 好夸张。 菲莉提着流星锤，如履平地般站在半空中，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身边如暴雨般枪?林弹雨的攻击。 密集的火力倾泻而下，打在金发少女的周身时，像是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火星硝烟四溅，却自始至终，都无法伤到少女分毫。 “绝对防御类的异能力者吗？” 首领办公室内，尾崎红叶拔出了隐藏在纸伞内的刀刃，金色夜叉在她背后浮现， “请退后，鸥外大人，不要靠近窗户。” 美艳的黑手党干部发出警告。 然而她身边的首领却反常地朝着落地窗外走去，像是观赏奇迹一样，目光停留在金发少女身上，带着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热切。 “红叶君，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出人类常理的战力和规则吗？” 森鸥外缓缓说道。 “鸥外大人，如果您想探讨人生哲理，我建议您换一个场合！” 尾崎红叶拧起眉头，脸色凝重。 还有离窗户远点！你是嫌自己目标还不够大，准备主动送上去当人头吗！ 当然，这话尾崎干部没有说出口。 但从她手上蠢蠢欲动的利剑能看出，某个屑首领要是还作死往上凑的话，她不介意给他来一下狠的。 毕竟，‘睡着’总比众目睽睽之下，跑上去送菜强。 “把武器收起来吧，红叶君，这位客人没有恶意。” 森鸥外说完，像是给予信号般，主动靠向了面前通电的落地窗。 与此同时，窗外高空之上 金发少女似乎确实毫无恶意。 她无视了加诸于身上的攻击，寻找目标般，手掌搭在眼睛上方，四处搜寻。 就在这时，菲莉的目光一动，顺着直觉地感应转头，对上了一双紫红的深色瞳眸。 那是一个黑发的中年男人，披着黑色的大衣，脖子上挂了一条醒目的红色围巾，正镇定自若地站在顶层的窗边，唇角噙着微笑，友好地对少女点头。 仿佛眼前的，不是足以取他首级的侵入者，而是应邀而来共享茶会客人。 啊，找到了。 菲莉搜寻的目光定格在森鸥外的脸上，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然后下一秒，手持着流星锤，一步步，凌空朝着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所在走去。 透明的空气如水纹般，在少女的踏过的地方散开 随着首领与少女的距离拉近，下方的袭击愈发密集 金色夜叉出现在菲莉的身后，落椿的攻击自高处而来。 但这些，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空气罩隔开。 “鸥外大人——！” 就在尾崎红叶准备动手时，森鸥外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制止了红叶的行动， “退下吧，红叶君，我说过，菲莉小姐是Port Mafia的客人。” 说话间，菲莉抵达了首领所在的楼层，她停下了脚步，隔着玻璃和森鸥外摆了摆手。 下一刻，破窗而入！ 据说能抵挡住火箭炮攻击的特殊钢化玻璃，此时在金发少女的手中，也不过如一张脆弱的纸片，轻而易举地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菲莉走入其中，出于礼貌，还顺手把裂开的窗户又原样怼了回去。 而后，她如同真正的前来拜访的客人一样，无视了办公内人戒备与杀意的眼神，对被护在中央的森鸥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礼仪周到地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啦。那个大叔，请问你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吗？” “有件事，我想和你聊聊。” Episode 36 首领交锋 Port Mafia总部，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曾设想过不少与【无忧屋】的当家，菲莉·布拉德斯通真正见面的场景。 但眼下的这个，绝对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首领办公室内，戒备的武装人员已经尽数撤出了门外，连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的尾崎红叶，也在森鸥外的示意下离开了身边，守在大门之外。 屋内，碎裂的玻璃残渣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茶几摆上了热腾的红茶与精美的小蛋糕。 如果不去看首领办公室外，如同铁桶般的安排，以及全员严阵以待的武装部队与黑蜥蜴，仅从眼前的画面来看，倒确实挺符合常理意义上的待客场面。 可惜这一位，是一出面就闯入港·黑， 堂而皇之地将整个Port Mafia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真正不速之客。 森鸥外靠做在会客的沙发上，端着茶杯，悠闲的缀饮了一口红茶。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盘国际象棋。 黑白棋子的另一头，则坐着此次的闯入Port Mafia的不速之客。 只见相貌出众的少女毫无身处龙潭虎穴的自觉，正手里正捏着棋子，一脸困惑地与娇气可爱的人形异能交谈象棋的规则，当着对手的面，光明正大的棋局作弊。 明明是提着武器，闯入Port Mafia首领办公室的危险人物。 结果不仅没有横着，被送进最底下的拷问室，或被当场击杀，反而安然无恙地坐在最高层的柔软沙发里，与首领下棋。 这样的待遇，放在其他Mafia组织，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例了。 “大姐姐，大姐姐，不对哦，这里应该让骑士出击，王是不能离开王座，闯入敌营的。” 小小的金发萝莉坐在沙发边上，双手撑着可爱的脸。 碰触不到地面的小短腿在空气中来回晃动，煞有介事地指点身旁的金发少女。 “欸？不行吗？” 菲莉疑惑地眨了下眼，提出了意义，“可是王作为国家的统帅，在臣民危机时，就该由王挺身而出，来拯救，来承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规则吗？” “从来没听说过，这是哪门子中世纪的笨蛋规则啦！” 遭到反驳的爱丽丝不满地撅起嘴， “而且臣民既然会背叛王，这不就说明王做错了，很没用嘛。” “怎么会是王的错呢？王完成了保护的责任，然而臣民却违背了献上的忠心——” 金发少女说到这抬起了眼，蜂蜜色的金瞳越过趴在她膝盖上的幼女，看向了对面真正的执棋者， “你说呢，森大叔，是王的错，还是臣民的错？” 这是不能回答的问题。 一旦开口了，就等于默认了Port Mafia一直在监视无忧屋，窥伺他人庇护下的‘臣民’。 失算了。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菲莉店长。 森鸥外放下茶杯，微笑地开口，主动结束了这场失败的试探， “我以为菲莉阁下很赶时间——” “毕竟以这样的手段敲开了Port Mafia的大门，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此。” 嘁，虚伪。 明明一开始是林太郎故意耍坏心眼，提出下棋，想要借此拖延时间，让大姐姐自乱阵脚暴露更多弱点。 趴在菲莉膝盖上的金发幼女，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但是她没有戳破屑首领的小心思，而是翻了个身，干脆把脑袋枕在了金发少女的膝头。 像个真正天真无害的小女孩一样，好奇地睁着蓝色瞳眸，自下而上地观察菲莉的表情…… 然后就被某个金发店长摸了下头，顺手塞了颗放在口袋里的巧克力糖。 一看日期，哦，是赠品，还是过期了两个月的那种。 某种意义上，还真的是‘赠品’的爱丽丝：“……” 我怀疑你在暗讽我，而且我有证据！ “哼！” 爱丽丝瞪了眼欺负人的金发店长，气咻咻地跳下沙发。 她提着华丽的裙摆如同任何一个骄纵的大小姐一样，‘啪嗒啪嗒’地踏着小红皮鞋，踩着地面冲进休息室，然后用力甩上了休息间的房门。 这下，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只剩下首领与无忧屋店长了。 “咳。” 某个黑发首领假装咳嗽了一声，决定不自取其辱，问少女是什么时候发现破绽的。 虽然港·黑首领一把年纪还单身，喜欢捏个人形异能唱双簧，换小裙子，但是面子还是要的。 可惜，刚接触异世界语言没多久的菲莉，完全误会了森鸥外的举动。 她看了一会儿黑发首领，‘哦’地一声，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 “没事的森大叔，谁还没有个不存在的朋友呢，我小时候也这样，不丢人！” 菲莉鼓励地竖起大拇指，发出了善解人意的安慰。 森鸥外：“……” “谢谢，菲莉阁下，很有用的安慰，下次就别说了。” “哦。” 菲莉眨巴了下眼睛，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棋盘。 偌大的首领办公室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森鸥外注视着菲莉，菲莉则研究难题似地摸着下巴，盯着棋盘发呆。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从立场与危急程度来讲，理应更加着急的金发少女却表现得过分悠闲。 只字不提要‘聊聊’的内容，仿佛她真的只是闲来到港口黑手党总部逛一圈，顺便向某个首领学习国际象棋的技巧。 森鸥外抬起眼，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墙上的时钟。 就在他以为自己再次计算错误，错估了对方的目的，和羊之王在少女心中的重要性时，菲莉突然开口了。 “我很担心哦，森大叔。” 像是洞察了森鸥外心中的疑问，金发少女一手摆弄这棋盘上的白子，语气平淡地说道， “——担心得几乎想立刻赶到中的身边，而不是坐在这里和你下棋。” “但是现在还不行，在那以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森鸥外挑眉：“更重要的事情？” “啊。” 菲莉点了点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个话题， “森大叔，其实我并不在意被你们监视。” 森鸥外捏着茶杯的手指一动，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对面的金发少女继续平静的说道， “哦，顺便一提，这里的‘你们’不单包括贵组织——” “Port Mafia也好、异能特务科也好、猫也好、武装侦探社也好……都无所谓，你们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菲莉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下。 明亮的灯光落下，照亮了少女白皙的皮肤，和浓密如小刷子的金色眼睫。 菲莉眨了下眼，睫毛翅膀般跟着扇动了一下。 旋即少女抬起头，眸光平静地看向了森鸥外，轻松地抛下了一枚‘炸弹’， “当然，对‘三分构想’也没有兴趣。” 森鸥外的瞳孔骤然一缩。 很显然，眼前这个看似不着调的金发少女，知道得远比他猜想得更多。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既不是示威也不是挑衅，而是—— 警告。 就像平时懒洋洋地窝在一角打瞌睡的毛绒绒。 被扒拉一下也不生气，看着很好欺负，实则堪比凶残的大白鲨，对敌人的软肋一清二楚。 就等着什么时候被吵醒，对敌人咬一口大的。 森鸥外看菲莉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居高临下式的观察，而是真正的，正色的平视。 “但是老实说，介于我家助手在你们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还是挺生气的。” 菲莉随口说道。 少女并不在意对方倏然锐利的目光，她垂下眼研究了一会儿棋盘，突然两眼一亮，像是找到了破题的办法一样，径直抓起象征王的白色棋子。 理直气壮地无视了一切棋盘的规则，粗暴地推平了‘敌方’的腹心，然后一口—— 吃掉了黑色的‘国王’。 “Check mate。”金发少女扬起笑容，宣布道。 森鸥外低垂着眼，沉默地盯着被搅得一团乱麻的棋盘。 片刻后，港口黑手党的最高首领抬起了眼，目光严谨地望向无忧屋，缓缓开口， “你要什么。” 菲莉加深了脸上的笑意，阳光灿烂。 “很简单，我要一个人。” Episode 37 惨遭嫌弃的太宰 森鸥外的眼皮一跳。 几乎是立刻，他的脑中就浮现出了一个符合要求的人选。 不，不是符合要求，应该是【唯一】的选择才对。 毕竟，金发少女提到让中原中也吃了大亏的人，怎么想就只有－－ 无数利害关系在黑发首领的心中权衡，仅一瞬间，他就得出了最优解的回答。 他和菲莉同时开口，两个不同的声线交叠在一起，脱口而出。 “那么太宰君今后就拜托菲莉阁下——” “我要【羊】。” 话音响起的刹那，两人齐齐一愣，有一致地露出了疑惑地表情。 一段奇妙的沉默后，森鸥外最先开口，一副刚才不小心听错的表情， “不好意思，菲莉阁下，你刚才说的是……” “是【羊】哦。” 金发少女语气肯定地点头。 为了避免黑发首领再次会错意，菲莉还很贴心地附带上了一串绘声绘色的补充， “啊，就是那个死命扒拉着中，偷你们武器、抢你们进口酒，疯狂拖中的后退，最后还企图背刺自家的羊之王，给你们港·黑使绊子的【羊】。” 森鸥外：“……” 谢谢，这个补充真的很详细了，也很有代入感。 他听了都忍不住血压升高。 “所以……不是太宰？” 森鸥外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再一次确认。 然后黑发首领就看到前一秒还运筹帷幄，一脸大魔王表情的菲莉，傻乎乎的金毛似的，茫然地抓了抓头发，头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哒宰？谁？” 森鸥外：“……” 接下里，大概是可以被列入‘港·黑首领森鸥外一生十大黑历史’的名画面—— 很难说，这位首领当时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被菲莉前后智商的反差震撼到，又或者是某个金发少女脸上‘懵逼’的表情过于真情实感。 总之，这时森鸥外的脑袋也不小心跟着一抽，竟然抬起手掌—— 然后捂住左眼，做了个死鱼翻白眼的表情。 菲莉：“……” 菲莉：“…………” “——哦！” 金发少女在森鸥外意外生动的演出中足足沉默了三秒。 第四秒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然后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森大叔，请你不要捣乱好吗？” 菲莉皱起眉， “谁会想要一个故意一夜不睡，专门盯着主家，不仅掏空别人冰箱里的储备粮，吃完还当着主人的面全吐出来，事后挺着小肚子，假装怀孕敲诈抚养费的屑啊！” “魔鬼！混蛋！我才不要！” 菲莉越说越气，忍不住使劲拍了下茶几，气呼呼地大声嚷嚷，可以说相当抗拒了。 太宰君你…… 少女话中的信息量太大，饶是森鸥外都静默了一秒，才在自家新成员的骚操作中回过神。 ……呃，不是？就算太宰君他、他偶尔不做人，难道还不比【羊】强吗？！ 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宰哦！ 某个连太宰离开后的安排，都脑补好的黑发首领欲言又止。 作为太宰治现任的组织首领，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为自家重要的下属辩驳两句—— 哪怕是为了证明，自己挑人的眼光绝对没问题。 于情于理，他也该替太宰君说两句话…… 至少不能比拖后腿的【羊】差吧？ 森鸥外张了张嘴，看上去很想说什么。 但他最后还是在菲莉愤怒的小眼神，和‘咔吧’一声，不小心被拍出一条裂缝的茶几下，识相地闭上嘴，选择了放弃。 算了，这个少女说的也没错。 港·黑首领森鸥外先生，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吐槽。 到这里，所谓的茶会也该结束了。 金发少女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森鸥外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菲莉阁下。” “什么？” 菲莉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黑发首领的脸上。 “就像你之前说的，【羊】愚蠢而自私，毫无能力连最基础的忠诚都不值得一提。” “那么，这样的‘臣民’你捡来准备做什么？” 报复吗？还是惩罚？ 不，就算是考虑中原中也的心情，这个少女也不会这么做。 难道是打算继续如过去一样，养着这群蛀虫？ 森鸥外双手交叉置于下巴处，颇为好奇地等待着金发少女的回答。 菲莉静静地注视着宽大椅子里的首领，片刻之后，她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像是无奈的笑容。 她抬起手掌，掌心贴上通电的落地窗。 仅仅是触及的瞬间，坚实的特殊钢化玻璃在她的掌心下，如初雪般，尽数消散。 猛烈的风从高空灌入，吹起少女金色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菲莉背对着高空望向森鸥外，蜂蜜色的金瞳在阳光下，比黄金更加纯粹。 “还记得我说过吗，森大叔。” 金发少女开口，缓缓说道， “所谓王，和首领不同。” “当为疆域之主，在臣民有难之时，由王来允许、由王来承担、由王来背负整个世界（①）。中从来没做错什么，不过，我也不是王。” “我只是一介普通的无忧屋。” “所谓‘无忧屋’，不就是用来实现伙伴的愿望吗？” 随着菲莉的话音落地，室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不过金发少女已经没有再理会森鸥外打算，她脚下一跃，直接跳入蔚蓝的天空和明亮的太阳之下。 一阵风起，把菲莉未完的话吹向黑发首领的耳畔。 “森大叔，你可以通知那位哒宰了，告诉他——” “随便对GSS如何都无所谓，但【羊】不准动，他们现在是无忧屋的。”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中原中也被白濑的匕首刺中，身负重伤跌落悬崖。 当少年的双手攀着湿润的岩石，勉强稳住身形时，他的脑中奇异地浮现出某个金发少女，数日前在无忧屋对他说过的话。 ——【“真不放心啊，中，我总觉的你会傻乎乎地掉进坏人的陷阱，被卖了数钱哦。”】 “可、恶……这不是，完全被那个笨蛋说中了吗？” 【羊】会清除他，其实也算在中原中也的预料之中。 本来，在这次事件结束后，他就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慢慢淡出昔日伙伴的视野。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中原中也没想到，在他行动以前，白濑一行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为他安排好了结局。 ——用他的人头，来换取【羊】加入GSS的机会。 “结果我所做的，对组织来说……都是无用的妨碍吗？” 中原中也无意识地笑了一下，不小心牵动背部的伤口，流出更多黑红色的血液。 背上的刀插得太深了，整个手柄几乎都要没入少年的背脊。 刀口也被白濑提前抹了老鼠药，虽然不至于立即毙命，但随着时间流逝，毒药渗透进身体，随着血液循坏流遍全身，毒发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不要说，赭发少年身上，本来还有与兰堂战斗时，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毒药削弱了中原中也的异能与体力。 他只能将微弱的重力附着在匕首上，忍耐着痛楚，慢慢把短刀拔、出来。 喀拉——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少年的背后响起。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一愣，艰难地伸出手握住刀柄，把匕首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连带着，一个信封大小的厚纸卡片也跟着被带出，掉落了出来。 是一张厚纸片，上面还留有某个金发少女，用毛笔写着的‘压岁钱’三个大字。 “这是……！” 中原中也怔住，下一刻，后知后觉伸手往伤口上摸去。 原本黑红色的血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健康的鲜红色，伤口微微发痒，是正在愈合的征兆。 “消灾避邪，平安顺利……竟然是这个意思吗？” 中原中也低头，发现‘压岁钱’已经被匕首穿透。 而被破坏的字迹内部，还隐藏着一张画着奇怪符号，像是咒符一样的东西。有一股微光亮起，正从裂缝处缓缓流出，水流一般往他的伤口汇聚。 这个世界上，有背叛你的人，但也有保护你的人。 正因为厄运先至，否极才能泰来吗…… 中原中也握紧了金发少女于新年所赠与的，奇怪‘压岁钱纸片’。 他注视着上面的字迹许久，忽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份笑容和刚才被刺伤的自我嘲讽不同，就像是头顶的阴云重新散开，危险的海浪从脚下褪去。 他并不是无处可去。 还有一个同伴，在等他回去。 ——【“中也，真希望有一天，你能拥有真正并肩而行的同伴啊。”】 濑尾离开【羊】与横滨时的祝福，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响起。 赭发少年的因毒药而微微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削弱的异能力一点点恢复正常。 中原中也单手抓着岩石，回到悬崖底部的斜面，借着稀疏灌木的遮掩向与追兵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无忧屋。 和那个金发笨蛋约好了，之后还要一起生活。 中原中也伸手，就在他准备把匕首从‘压岁钱纸片’上拔下来，丢进海里时，突然，赭发少年的耳朵一动，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微笑地朝他挥了挥手。 “呀，中也，你看起来真狼狈啊，要我帮你吗？” 来人披着一身宽大的黑色外套，脸上缠着绷带，是太宰治。 “！！” 中原中也闻言心中一惊，来不及动作，下意识把散发微光的纸片连同匕首一起藏回怀里。 结果在藏起来时，中原中也手上动作一抖，判断错刀刃的位置，又硬生生地把好不容易拔、出的匕首，重新戳回了腹部，还未愈合的伤口内。 重创。 还是自己造成的二次重创。 熟悉的毒药麻痹感散开，中原中也手脚发软，腹部鲜血直冒 中也：“……”艹！ Episode 38 我来接你啦，中 现在的状况，简直是一日前的完美复刻。 只是区别在于，这一次，轮到中原中也脸色惨白倒在地上。 因为太宰治在场的缘故，赭发少年甚至不能重新把怀里误扎进伤口的匕首处理掉，只能狼狈地捂住腹部，任由毒性混入血液，又在下一刻被菲莉赠与的治疗咒符治愈。 这堪比钝刀子锯肉，来回拉扯的酷刑，让中原中也手脚发软，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细麻麻的冷汗。 “太宰，还有黑手党……” 赭发少年痛苦地喘了口气，发现这一回，太宰治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伴随着太宰治停下脚步，一群人影跟着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手党特有的装扮，手中持着枪·械，拱卫在太宰治的身后，如同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冷漠地注视着中原中也。 “别这副表情啊中也，老实说，我也超反感看到你的。” 太宰治摊开手，像个普通被上司奴役的凄惨上班族一样，无奈地耸肩叹了口气， “拜你们【羊】所赐，我可是被迫取消了今日愉快的入水体验，来处理你们惹出来的事端。啊啊，真讨厌啊，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 “……事端？” 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太宰治的用词，内心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哦，没错，就是你猜测的那样——” “趁着你们【羊】与GSS达成紧密合作以前，有必要稍微教训一下。不过话虽这么说，其实也就只是把他们全部除掉而已，很轻松的工作。” 太宰治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安心吧中也，介于你已经成了被【羊】追杀的丧家之犬，看在暂时合作过的情分上，我最多把你丢进海里，然后对你视而不见哦。” 中原中也没有理会黑发少年后半句的说辞。 他紧紧盯着太宰治，或许是因为伤口的关系，此刻他的大脑异常清醒。 除掉、工作、追杀…… 思绪在大脑内轮转，此前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忽然就有了解释。 【羊】与GSS结盟是白濑临时策划的想法，包括杀死他也是。 这些本该都是属于绝对不会走漏出去的秘密，然而现在，却被太宰治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个结果。 不，或许更早以前就——！ 想通一切的中也脸色猛地一变，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你是故意等在这里的……太宰，这些果然都是你的计划！” 太宰治没有否认，愉快地弯起了眼睛。 *****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如果Port Mafia看中了一张好用的战牌，但他偏偏已经有了从属，并且所在的组织对他拥有救命的恩情。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张好牌自愿脱离组织，归属Port Mafia？ 问题的答案同样很简单—— 只需要推波助澜就好。 羊之王确实很强大，但是他庇护下的【羊】，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一群愚蠢而又不自知的小孩罢了。 一边肆意消耗王的耐心，一边又以恩情为裹挟，对自己的保护者露出充满怀疑与防备的眼神。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羊】才总喜欢时不时惹出一些事端，以闯祸的方式，来考验王对组织的忠诚。 很可笑吧？ 明明本该是站在最高处的王，却被底下的臣民套上了绳索。 这些情报根本不需要调查，只要见过中原中也与白濑一行人的相处方式就能猜到。 而不巧的是，作为临时调查【荒霸吐】的组合，太宰治可是从头到尾，听完了白濑在游戏厅里对中也的精彩‘演说’，简直与他监听到的内容一模一样。 确认了这一点后，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水到渠成了。 太宰治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分化【羊之王】与【羊】之间早已岌岌可危的信任。 至于达成这个目标最好的人选——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菲莉下手，她……那个家伙，是你的诱饵。” 中原中也语气冰冷地说道。 “Bingo~答对了~” 太宰治像是幼稚园的老师鼓舞学生一样，啪叽啪叽地鼓起了掌， “不错嘛蛞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点头脑——虽然速度还是慢了一点。” 没错，菲莉·布拉德斯通，就是太宰治选定的人选。 【想要分化信任，最好的办法不是挑拨，而是把目标另一个在意的对象，也丢上衡量的天平。】 无忧屋，简直是上天送给太宰治最好的棋子。 【羊】一直对夺走他们王注意力的‘无忧屋’充满了敌意。 尽管讽刺的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者也算是赡养着他们，为他们提供生活保障的一方。 太宰治利用这一点，早在寿司屋以前，就就布下了陷阱， 监视作为引子，寻找擂钵街失踪过的孩子是计划的铺垫。 然后在寿司店所谓的‘奖品’上下点功夫，成功引起中原中也的怀疑，故意引他回头，在寿司店的后厨，发现原店长的尸体。 这个时候，羊之王所有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菲莉·布拉德斯通的身上，自然没有空去注意还在基地里的【羊】。 而这个空档，就是他们带走【羊】，把他们当做人质，作为牵制筹码的最好时机。 明面上看，掳走【羊】，是Port Mafia威胁中原中也一起合作，调查【荒霸吐】的手段。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背后还有第二点。 ——在他们依照约定，当着中原中也的面，释放人质的时候，‘分化信任’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试想一下，当被绑架的羊羔们满怀愤怒和惶恐，像过去一样，在被释放的第一时间，跑去寻求羊之王的庇护， 结果却不幸的发现，他们的守护者不仅没有教训胆大包天的绑架犯，反而还在和对方一起行动。 甚至命令他们，不要靠近Port Mafia，不要插手调查。 他们会怎么想？ ——由利益与恩情强行绑缚起来的信任，从来不牢靠。 更不要说，施恩的一方，还是处于下风的依附者。 这种关系就像是脆弱的氢气球，看似亮眼，实则只要用针轻轻一扎，就破裂得彻底。 而这根针，就是太宰治对白濑一行人说的那句话—— 【“呀，好久不见，我们的新成员中也，同你们告完别了吗？”】 这句话当然也是谎言，但却成功的让白濑一行人，脸色剧变。 从这一刻开始，太宰治就知道计划成功了。 可以开始收完网了。 由利益与恩情强行绑缚起来的信任，从来不牢靠。 太宰治赌的，一直都是人心和猜忌。 哪怕【羊】对他们的王多一分信任，现在都不会是这个局面。 “真可惜啊蛞蝓，你的同伴，似乎没有一个相信你，愿意站在你身边哦。” 鸢眼黑手党看着脸色糟糕的中原中也，惋惜地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死死盯着太宰治。 很显然，他同样也看到了【羊】覆灭的结局。 “嘛，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毕竟我们组织的经费有限，能省一点是一点，不想浪费多余的子弹。” 太宰治摆了摆手，一脸若无其事地透露出了不得了的情报。 例如，他们Port Mafia资金紧缺，某个首领就快卖直升飞机，来换子弹的秘辛。 “那、那个，太宰先生，这个就不用……” 黑发少年背后的黑西装脸上肌肉抽了抽，看上去很想说什么，但是在太宰治冷漠阴沉的目光里，很快又颤颤巍巍地闭上了嘴，决定就当自己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中原中也：“转圜……太宰，你想说什么？” “很浅显的道理。” 太宰治蹲在中原中也面前，带着即将成功的微笑说出了准备已久的提案， “比方说，如果有哪位同事，清楚【羊】的底细，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届时稍微修改一下行动反正也不是不可以。敌人的话无法相信，但同伴却是可以依靠的，就是这种道理吧？”（①）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中原中也痛苦地喘着气，治愈咒符还在他的怀中发挥着作用。 但是太宰治错了。 其实，还有第二条路的—— 那就是他把扎在自己伤口的匕首丢掉，完全治愈刀伤。 但是如此一来，菲莉的异能力也就暴露了。 不仅仅是太宰治，还有他身后的那些组织成员。 一个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力者，具有多大的价值，中原中也不用想都知道。 沉默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某一瞬间，中原中也已经能听到GSS士兵们与【羊】追来的枪·声和脚步声。 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那么，要怎么办呢，中也？” 太宰治的视线，在中原中也努力掩饰的伤口出扫过，如同胜利者般微笑起来， “先说好，即使加入了组织，你也要做好像狗一样，被奴役的准备哦~” 要怎么办？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 不，其实还有第三条路的—— 如果在这里，把所有知情的人全都解决掉的话……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瞳眸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太宰治，冰冷的刀锋般，在每一个警戒的黑手党脸上扫过。 半秒后，他像是做出了决定般，松开了捂住腹部的手， “我……” “滴滴滴——！”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中原中也的话。 一个黑西装拿出太宰治递给他的联络电话，在看了一眼后，立即报告， “太宰先生，是首领来电！” 森先生？ 太宰治眉心一跳。 那种有什么超出了计划的不祥预感，再次浮上心头。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以至于让太宰治眼前条件反射般，冒出了某个金发少女笑嘻嘻的脸。 不……不是吧…… 鸢眼黑手党的嘴角一抽。 然而下一刻，联络电话的另一头，森鸥外传来的指令完美验证了他的猜想。 如果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话—— 就在太宰治露出宛如被三百条金毛，集体偷家的难看表情时，远远的，从士兵与【羊】追来的方向，突然传来的了混乱的叫骂声，枪·声。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白濑不可置信地怒吼。 ——“不可能！无忧屋……为什么会在这——！”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乌间，你竟然背叛我？！” …… ………… “太宰先生？” 黑发少年身后的黑西装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行动。 太宰治，鼓着包子脸生气气。 别问他，他想骂人！ 相比起鸢眼黑手党快滴出墨水的糟心脸色，中原中也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重新用手捂住伤口，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即使笑声牵动了腹部的肌肉，让本就糟糕的刀伤，愈加雪上加霜，也依然阻止不了少年此刻愉快的好心情。 “真是可惜啊青花鱼。” 中原中也欣赏着太宰治挫败的表情，勾起嘴角，嗓音里透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看起来，还是有一个同伴，愿意相信我，站在我背后的。” 太宰治：“……嗛！小人得志的蛞蝓！” 可恶啊，这不是完全被截胡了吗！ 失算了，没想到无忧屋的那家伙，竟然会选择直接暴露自己，闯入首领办公室威胁森先生。 这都是什么不按常理出牌，乱七八糟的笨蛋？！ ……啧！ 太宰治火大地咂舌，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愈加不爽。 绝对不承认，他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羡慕。 与此同时，远处的混乱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远远的，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中原中也与太宰治同时转过了头。 在两人共同的注视下，金发金瞳的少女逆着光朝他们走来。 她的脸上沾着不小心溅到的鲜血，手上提溜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流星锤。 但这都阻止不了，少女在看见自己要找的人时，骤然亮起的蜂蜜色金瞳，和脸上过分灿烂的笑脸。 “呀，中——！” 菲莉雀跃地朝赭发少年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地喊道， “按照约定，我来接你了哦~” **** 【一个太宰治的小剧场】 太宰：“我算到了人心，没算到那个金毛店长是个笨蛋……” 太宰：“我算了【羊】会拖后腿，但没算到那个金毛店长竟然是个笨蛋……” 太宰：“我算到了蛞蝓可能暴·起反抗，我都做好准备了！结果没算到那个金毛店长居然是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笨蛋！！！” 太宰，内心小人用力踢翻桌子：金毛果然最讨厌了！笨蛋！！！ Episode 39 中，你醒啦 Episode 39 中原中也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背部被匕首捅出的伤口，和腹部战斗时造成的重伤，似乎都已经痊愈。 柔软的被子覆在他的身上，散发着太阳晒过后特有的气息。 赭发少年怔愣地瞪着双眼，盯着头顶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足足五秒后才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无忧屋的某间客房内。 这栋红砖洋房虽然老旧，但由于前身是根据小别墅设计的关系，倒是额外多出了不少空置的房间。 就在不久以前的新年打扫时，中原中也甚至还在洋房内发现了一间机房。 大大小小的屏幕几乎挂满了房间的四面墙壁，但因为无人使用的原因，显示器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绝对是程序设计者之类的工作狂，见了要大呼‘暴殄天物’的程度。 ……可不是浪费吗？ 毕竟此间的主人，可是连手机都没有的电子白痴。 平时使用最多的电子设备，竟然是电冰箱。 用某个金发少女的话来说就是—— ‘没想到这个丑丑的大箱子可以装这么多好吃的，还不会坏！好耶！科技之神！储备粮之神！’ 于是乎自那以后，冰箱一度成了菲莉每日蹲点的地方。 就像爱好囤食的仓鼠，金发少女发现了什么喜欢吃的，就往冰箱里塞。 然后满脸幸福地捧着脸，蹲在厨房里嘿嘿傻笑。 一旦有人靠近厨房企图打开冰箱门，都会得到金发店长警觉的爱の目光。 当时，只是想去拿瓶水的中也：“……” 这种去扫荡仓鼠粮仓，欺负小动物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站在厨房门口，和某个支棱着脑袋，目光警觉的金发生物默默对视了两秒。 最后果断转身，选择去楼下便利店。 算了，就当是散步了。 赭发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换鞋出门。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充满了爷爷溺爱孙女的即视感。 由此可见，当初不做人的太宰治一晚掏空冰箱的行为，给菲莉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太宰治，【羊】，Port Mafia…… 不对！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游离的思绪骤然回神。 中原中也脸色一凛，正准备坐起来时，上方突然伸过来一颗金色的脑袋，笑眯眯地对少年打了个招呼， “中，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现在是中莉（♀）了哦！” 哈？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的脑袋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而后在他在金发少女一脸恭喜的表情下，终于再次回想起了—— 那一天，菲莉店长成功变身菲力兄长（♂）的伟大战绩。 “……” “…………” 你给我等等啊——！！ 赭发少年脑袋上的问号‘噼啪’一声炸裂。 中原中也大惊失色地从床上坐起，第一反应就是去掀开身上的被子，伸手往里一探—— 下一刻，胸口的两团凸起让他脸色发绿，整个人一僵，吓得连头上的橘毛都炸开了一圈。 喂！这是什么东西啊！！ “菲莉·布拉德斯通！！你——嗯？”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刚要把某个混账店长揍成小饼干，突然，手上的不合常理的触感，让他神情一顿反应了过来。 中原中也猛地低下头，定神看去—— 两颗红扑扑的苹果，映入他的视线。 苹果被绷带胡乱地缠了两圈，固定在他外套的胸口处。 不走心到堪称拙劣造型，也就只能骗骗某个刚睁开眼，最后印象还停留在海边墓地的赭发倒霉蛋。 某个赭发的倒霉蛋：“……” 中原中也沉默了两秒，一手一个地把外套上的苹果摘了下来，而后缓缓抬头看向了罪魁祸首。 有句话叫做，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然而我们的金发店长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此刻正整个人趴在床沿边，头埋在手肘里，肩膀疯狂抖动。 一看就知道憋笑得很辛苦。 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在发现自己恶作剧成功后，菲莉干脆也不掩饰了，直接拍着被子笑得震天响—— “哈哈哈哈哈……中，你刚才的表情好像被电击的赵四，砸到头的蒙娜丽莎，呐喊的蒙克哦哈哈哈哈，简直是世界名画啊哈哈哈——！” 一边笑还不忘了举例形容，可以说是非常嚣张了。 “哈哈哈哈……好痛！” 两颗苹果迎头痛击，精准地砸在了菲莉的脑门上。 咚地一下，沉甸甸的闷声，一听就知道苹果的质量不错。 “你这个混蛋啊啊！” “哈哈哈哈——！” 菲莉笑得晕乎乎，还没转过弯来，就被气出倒三角眼的中原中也一把揪住后衣领，被手刀疯狂敲打额头。 “哈哈哈哈好痛！等等等，中，别敲了，我保证不笑了……噗！” 然后不小心露馅，得到了一位咧着鲨鱼牙，就差嘴里喷火的狂怒重力使。 “菲莉·布拉德斯通！！你给我下地狱反省去吧混蛋！” 十分钟后 无忧屋客厅，金发少女头顶一颗大包，乖巧地跪坐在地毯上。 她的面前是正双臂环胸坐在沙发上，脑后咻咻直冒怒气小火苗的中原中也。 “非常抱歉中原阁下，我已经在深刻反省了。”菲莉眨巴着小狗眼，老实道歉。 中原中也脸黑黑，拒绝说话.jpg 见到自家小伙伴似乎真的气狠了，菲莉抓了抓脸，识相地收起了打算萌混过关的小眼神， “好啦，别生气了中，是我的错。” “我这不是看你醒来后呆呆的，担心可能伤到了脑子，所以稍微用了点刺激的小办法测试一下嘛。” “事实证明，中，你现在很健康哦，脑袋也完全清醒了呢！” 菲莉说着竖起大拇指，眼神写满了真诚。 谁家测试是用这种方式啊！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狂跳。 但毕竟某个金发笨蛋已经认真道歉了，再加上这家伙也是‘好心办坏事’，没有坏心眼…… 中原中也瞥了眼菲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下不为例！” 菲莉：“好耶！” 鸡飞狗跳的闹腾之后，就该谈正事了。 两人一人一个苹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顺便一提，由于某个赭发少年还处于看到苹果，就反射条件心梗的阶段，于是唯二的另外一颗，也理所当然的进了菲莉的肚子。 客厅很安静，只能听到金发少女‘咔擦咔擦’咬果肉的清脆声。 距离【荒霸吐】事件结束，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前，菲莉在海边找到了正与黑手党对峙的中原中也。 或许见到了金发少女后，一下放松了紧绷神经的关系，同时身负毒药与重伤的中原中也，很快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之后再醒来时，中原中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无忧屋，再之后发生的一切，就一无所知了。 中原中也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茶几上，他像是心里挣扎一样，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羊】，那些孩子们……之后怎么样了？” 这本该是他的责任。 但现在毫无疑问，却成了菲莉在善后。 “他们没事哦。” 金发少女瞅了眼神情严肃的中也，一边咬着苹果鼓着半边脸颊，声音略显含糊地说道， “现在【羊】分成了两派，一部分跟着白濑加入了GSS正式成了那个组织的人，至于剩下的一部分——” 菲莉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引得认真倾听的中也，跟着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们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去了。”金发少女说道。 “什么？” 中原中也露出了仿佛听错了般意外的表情。 “那些离开的孩子们说，不想依附暴力组织，继续过那种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的生活，所以他们就拒绝了白濑，和乌间一起走了。” 乌间…… 中原中也闻言眸光一动，想起了那个曾被菲莉消除了记忆的男孩。 金发少女没有注意到中也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 “和乌间一起走的孩子们运气不错，正好碰到了附近孤儿院来了一批领养人。” “年纪小的那些孩子基本都被家庭收养了，虽然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足够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剩下过了收养年纪的，似乎也找到了工作。” “是个料理亭，老板娘兼职教官，虽然风格严格了一点，但在教育方面，绝对没话说。那些少年只要吃得了苦，总会有收获的。” 菲莉掰着手指慢慢把【羊】的未来，说给昔日的羊之王听。 不，现在应该再没有‘羊’了，只有一群走上不同道路，重新开始生活的孤儿。 “是吗？” 中原中也在菲莉的叙述中慢慢弯起了唇角。 他似乎很高兴听到这些。 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少年的目光又是平静柔和的，他注视着一边掰着手指，回忆孩童结局的金发少女，眼底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些背后真正的‘安排人’。 ——哪里有那么多好运气。 如果收养真的有那么简单的话，擂钵街就不会有那么多被遗弃的孩子了。 真是笨蛋啊，说谎的时候也不打个草稿。 “对了。” 菲莉没有发现自己的谎言已经被看穿，她像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索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中也， “喏，这是那群小孩留给你的口信，要看吗？” 中原中也一愣，伸手接了过来。 信封触手很薄，里头似乎只夹带了一张纸片，还有—— 中也摇了摇信封，听到了‘沙沙’的声响。 像是一些不大的小物件装在里头，被摇晃着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少年打开了信封，口朝下抖了抖。 伴随着一张信纸，数十根蓝色的塑料手环跟着一起掉了出来，洒落在中原中也的掌心。 赭发少年怔愣住。 作为【羊之王】，他当然知道这些廉价的塑料手环是什么。 这是【羊】成员的信物，每个加入的孩子都有一根。平时戴在手腕上，作为与其他流浪孩童的区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告知和庇佑。 告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离他们远点—— 他们有保护人，并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对象。 那张叠起的信纸，也被一同打开。 是乌间的字迹。 偌大的一张白纸上，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映入中原中也的瞳眸中—— 【谢谢。】 …… ………… 中原中也对着这些沉默了很久。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力盯着纸上的字迹，看着手掌心里散落的蓝色塑料手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一旁的菲莉眨了眨眼。 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决定给别扭的同伴一点私人空间。 就在少女打开门即将离开客厅时，中原中也的声音突然响起，从背后传来。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微微的磁性，瞬间将金发少女的身影钉在了原地。 “菲莉，这个——是骗我的吧。” 赭发少年笃定的嗓音在屋内回荡， “他们可不是会好好道谢，说这话的人。所以菲莉，你拿什么和他们交换了？” 中原中也的话让金发少女的背脊一僵，猛地扭过头。 过于震惊下，连伪装都忘记了。 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猜出真相的中原中也，就差在脸上写着—— “为什么这也会暴露啊！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中——！” Episode 40 要加入无忧屋吗？ 中原中也说对了。 那封信确实不是【羊】组织的成员，乌间主动写的，而是出于他与菲莉的交易。 数日前 “你刚才说什么？” 乌间用手指揉了揉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金发少女的条件内容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以至于某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听错了。 这是一般人，会主动提出的要求吗？ 刺猬头男孩一脸震惊地看着菲莉，就差把“你是冤大头吧”五个字说了出来。 金发少女没有理会乌间失礼的眼神，径直说道， “【羊】的基地里，应该还有不少八岁以下的孩子吧，把他们带来见我。另外，其他成员里，如果有和你一样想法的，也可以带他们来。” “当然，以上这些行动必须保密，你能做到吧？” “……” 乌间没有回答，他呆滞地看着菲莉，还沉浸在金发少女话间透露的信息里。 直到菲莉忍不住皱起眉，再次张口， “你能做到吗？乌间。” 被念出名字的刺猬头男孩浑身一抖，就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乌间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拔高的嗓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顺从。 男孩就像急于向老师证明自己能力的学生，大声开口说道， “当然可以！这种程度，我当然可以做到！” “是吗？” 菲莉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从空间里抓出了一张信纸，摆在了刺猬头男孩的面前， “写吧——作为被庇护至今，又换到了想要的未来的你，总该有些话，要对你们的王说吧。” 想说的话…… 刺猬头男孩低头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纸笔，又抬眼望向垂着目光，等待结果的金发少女。 数秒后，他慢慢蹲在了茶几旁，拿起了铅笔。 男孩的笔尖抵在白纸上，神情有点恍惚。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金发少女的意图，但正是因为想明白了，大脑才会冒出更多无法理解的疑问。 这些疑惑堆叠在一起，藤蔓一样在乌间的心中疯长爬高，最终有生命般叩开了他的喉咙，让他不由自主地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为什么？” “为什么，无忧屋？” 刺猬头男孩捏着笔，注视着金发少女的眼中写满了茫然。 他问的，当然不是菲莉让他写这封信的意图，也不是少女要求他秘密聚集更多有同样想法的成员，平等地给予他们想要的未来，更不是—— 金发少女要求他，拿下自己手腕处的【羊】的信物，一同放在信封里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菲莉这么做的目的。 正如同乌间自己所说，中原中也是【羊】捡回来的，给他东西吃，教他识字，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份无法磨灭的恩情。 所以只要【羊】不丢开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就永远是庇护组织，遮风挡雨的羊之王。 而这封信与脱下的塑料手环，则是【丢弃】的信号。 只不过，它和白濑、乌间一行人榨干中原中也的利用价值，再一脚踹开的方式相比，温柔了不止千百倍。 它告诉中原中也—— 【我们已经找到自己的路了，‘羊’不再需要‘羊之王’。】 【中也，你自由了。】 这就是无忧屋，菲莉?布拉德斯通提出的条件。 乌间不是蠢货，相反，他很有一些小聪明。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不通。 凭什么？ 为什么？ 她与中原中也认识不到半年，远远不过是普通【认识的人】的关系。 她为什么要为一个‘认识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果然是因为中也很好用吗？ 还是因为，中也是张好牌的原因？ 【羊】组织的男孩不解地看着菲莉，然后他看到金发少女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惑般，歪了歪头，而后思索地摸着下巴，微笑地回答道， “是呢，为什么呢？” “嘛，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你就当我是个冤大头吧。” **** 当然，以上这些，菲莉都不打算告诉中原中也。 再说对于保密这一点，她可是有绝对的自信！ 为此，她还特意跟乌间了解过，【羊】组织里的一位叫做濑尾的少年，就是走在路上，随便就被一对夫妇收养，从此摆脱了流浪的生活，走上‘人生巅峰’的。 那么同理可证，专门为此存在的孤儿院，每天肯定都有超多的收养人吧？ 所以八岁以下的小羊们，突然能找到那么多愿意接手的家庭，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逻辑完美。 菲莉?布拉德斯通，自信满满点头。 ——然后就被戳穿了谎言。 连带的，‘交易’的存在也曝光了出来。 菲莉：“……”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啊！为什么中会猜到这么多啊！ 金发少女不理解，两眼放空的茫然表情，像极了被饲养员发现秘密，还刨出了自己暗搓搓埋在土里的玩具，全都送给隔壁邻居的可怜狗子。 “菲莉，你应该没认真了解过孤儿院真正的收养程序吧？” 中原中也无奈又好笑地望着少女， “那种会去福利院□□的家庭，可是他们的香饽饽。一年都不会出现十家，怎么可能会让给来历不明的擂钵街孩童。” 一刀。 “再说了，你以为我和乌间他们一起生活了多久？他们可不是会好好说‘谢谢’的人，除非有更大的好处摆在他们面前作为交换。” 两刀。 “所以，说吧，你拿什么换他们松口了？” 三刀。 ‘身中数刀’的金发少女倒地，彻底K.O！ 呜……可恶的乌间！你这个常年拖后腿的拖油瓶仔！！！ 菲莉在心中恨恨咬手帕。 决定今晚就拜托仙灵给‘阎魔亭’传信，让红教官好好【照顾】、重点【关照】某个不靠谱的刺猬头男孩！ 不过，这也是晚上的事情了。 现在，还有以个更麻烦的‘危机’摆在金发店长面前，等着她去解决。 “呃……” 金发少女努力开动脑筋，就在她准备用毕生功力搪塞过去时，她感到自己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 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单手撑在少女身旁的门框上，截断了她的后路。 他靠近少女，一双钴蓝色的瞳眸观察般，直直看进菲莉的眼底，没有打算给她说谎的机会。 “告诉我菲莉，顺便一提，你说谎的能力差劲透了，如果是谎话，我会看出来的。” “……” 突、突然人生攻击就过分了啊！ 被质疑说谎水平的少女不服气地鼓起脸颊，看上去很想反驳。 但当她的视线碰触到中原中也的目光时，少女微微一愣。 僵持了片刻后，菲莉终于还是在小伙伴坚持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菲莉放弃地抓了抓头，转开视线， “其实也没有什么——” “就是之前说的，我们不是攒了笔资金吗，大概一亿日元左右吧，作为报酬全给了他们。还有，唔，我顺便稍微拜托仙灵，给他们找了一些不错的寄养家庭。” “其实也没费多少工夫，基本都是仙灵的功劳啦。” “啊！不过！” 金发少女说到这突然想到重点般，竖起食指认真强调， “那句‘谢谢’，确实是他们自己写的哦！内容可不是我指定的！所以——” 菲莉单手握成拳，抵在中原中也的肩膀处轻轻敲了敲，笑着说道， “那些感谢都是真的，堂堂正正地收下吧，中。” “虽然你是个失败的组织首领，但却是个合格的‘王’哦！” 中原中也一瞬睁大了眼睛。 他注视着菲莉。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是经过了短短的一瞬，中原中也忽然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以至于某一瞬间，菲莉感到自己的肩膀一沉。 赭发少年似乎低下了头，如同走了很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可以避雨的屋檐一样—— 中原中也放松地、毫无戒备地将额头靠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少年泛着微微沙哑的嗓音与笑声一起，传入菲莉的耳中， “菲莉·布拉德斯通，你……果然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啊。” 菲莉：“？” 菲莉：“……！！！” 哈？？？为什么突然嘲笑她的智商！！她可是很了不起的好吗！！ 金发少女火大地竖起双眼，手指蠢蠢欲动。 看上去很想抓住某个屑同伴的后衣领，当场给他来个过肩摔。 但是最终，菲莉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选择落在了伙伴的背上，笨拙地拍了拍。 静谧的空气中，冬日的光影从窗户怕入，照在两个亲密地靠在一起的少年人身上。 这一刻，似乎连时光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中。”菲莉小声开口。 中原中也：“什么？” “那什么——” 金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 “你如果想哭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打个商量，可不可以……不要把鼻涕擦——好痛！” “为什么又忽然敲我头！我忍你很久了啊中！小心我揍你哦！”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笨蛋菲莉！谁哭了？谁流鼻涕了？你就不能看看气氛再说话吗，笨蛋！” …… ………… 在那之后，中原中也问了菲莉一个问题。 和曾经的【羊】组织的成员，乌间问过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帮我？” 中原中也疑惑地望着菲莉，在看到少女又准备露出经典的，‘啊好麻烦，要不搪塞过去’吧的小表情时，少年钴蓝色的瞳眸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菲莉，你最好别告诉我，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顺手做个好事’之类的理由啊。” “！！” 被看穿了小心思的菲莉脸色一僵，心虚地移开视线， “怎、怎么会呢！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同伴啊中！” “你看，伟大的Jump之神都说过，友情、努力、胜利哦！” 中原中也：我不说话，就静静看你演.jpg 菲莉：“……” ……唔，好吧。 金发少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安静地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脸上。 很久很久，直到赭发少年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打算放弃时，他听到菲莉轻声而坚定地说道， “因为——” “中，你还是一颗种子。” 中原中也：“……什么？” 种子？ 这又是哪部异世界幻想作品里的台词？ 赭发少年疑惑地挑起眉，就在他决定回头就去把最热门的几部异世界漫画作品，全部都恶补起来时，他看到金发少女忽然很轻地笑了起来。 那样的笑容，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在菲莉的脸上看到。 让人想到了刚开的花、雨后的草，行走于森林里，树枝间冒出的新芽。 菲莉开口，慢慢说道：“中，教导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 “每一个少年人都要好好长大，不要输给风，不要输给雨，不要输给冬雪，也不输给炎夏。”（①） “少年人在孩童时应当快乐，使心欢畅。行所愿行的，见所乐见的，然而也应当记住黑暗的时日。”（①） 这就是金发少女不遗余力帮助中原中也的理由。 每一颗种子，都该好好长大。 说来很奇妙，很多时候，菲莉注视着中原中也，总有一种见到了过去自己的错觉。 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荒霸吐】，都还是尚未长大的幼崽。 从一片空白里苏醒，汲取他人的善意或恶意长大。 大概是因为这份相似的原因，所以菲莉忍不住把目光放在赭发少年的身上。 她总有一种直觉—— 如果不好好看着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中就会被人忽悠，加入什么奇怪的组织，被当成好用的刀。 “对了！” 想到这，菲莉的两眼突然一亮，冒出一个好主意， “中，如果不知道未来该去哪里的话，要正式加入无忧屋吗？现在加入，你就是重要的成员，无忧屋的副店长了哦~” 金发少女凑过去，抬起手肘撞了撞中原中也的胸口，然后被某个赭发少年一把按住脑袋。 额前的刘海压下，挡住了菲莉的视线，让她无法抬眼看清中原中也的神色。 “不怕我背后的那些麻烦吗？” 中原中也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在菲莉的耳畔响起。 “麻烦？” 菲莉挣扎的动作一停。 少女抬手在中原中也的手背上拍了下，后者默契地松开了手掌。 金发少女顶着一头呆毛乱翘的金发抬起头，明明一副戳一下能哭好久的样子。 但在对上中原中也的视线时，菲莉微微一笑，于是柔和的五官，莫名透露出凛凛生威的气势。 “如果你指的是荒霸吐的话——” 菲莉扬起笑容，露出尖利的小虎牙， “中，有件事情你可能搞错了哦。” 伴随着金发少女的话音落地，中原中也看到，菲莉背后空无一物的空气如同被拨弄的湖面般，忽然荡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涟漪散去，一卷浩瀚的星河，在金发少女的背后骤然显现。 它如棋盘上交错的光影，彼此连接间，露出整个如银河般无垠的世界，真相一角。 菲莉缓缓开口，如同叙说历史与未来的语气，带着既定的力量—— “中，人类并不知道，现在，这个地球上已经有数百种‘异种’生活在这。” “怪异、除妖师、外星人、异能力者、神秘的咒术师……他们都被【规则】统一标记成‘异种’，被安置在不同的国家和城市。” “——观测他们，保证他们在规则下彼此错开，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维护目前平衡的局面。” “中，无忧屋，就是这样的地方哦。” Episode 41 屑鸥外的邀请 一个人可以震惊到什么程度？ 中原中也表示，可以直接废掉你的大脑。 很显然，某位前圣女阁下连‘预备备’也不喊一声，就泄洪式地向重力使灌输庞大信息量的行为，给后者的世界观造成了巨大的十级地震。 以至于当菲莉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身后的‘银河星盘’失去了支撑，化成烟雾消散时， 中原中也还维持着上一刻的姿势，连呼吸频率都没改变。 ——乍看之下，面无表情，镇定自若。 实则，哦，已经没有力气做表情了。 中原少年正在用毕生的毅力，拯救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菲莉眨巴了下眼睛，观察了中原中也一会儿，而后她的目光沿着赭发少年英俊的五官上移，停在了中原中也的头顶，一脸神奇地开口， “哇！中，你的脑袋在冒烟诶！” 原来一个人脑力全开，疯狂思考的时候，头顶真的能像电子机器一样幽幽冒白烟。 这就是传说中的，燃烧CPU了吧。 金发少女稀奇地瞅着小伙伴头顶的那层小白烟。 就在她蠢蠢欲动，忍不住抬手准备薅一把时，中原中也终于‘唰’地一下骤然回神，本能地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等等等！等一下，菲莉，你让我捋一下！” 中原中也一手无意识地攥着菲莉的手，右手按着脑壳疼的额头，尝试从最开始理清思路， “所以，你之前说的，你来自那个什么格兰巴哈玛尔的异世界？” “嗯，是真的哦。” “那些行动怪异的【委托人】？” “嗯，都是异种哦。如果用你们人类比较好理解的词汇分类的话——” 菲莉回想了一下，开始掰着手指细数， “开口闭口‘老夫’，喜欢挨揍才付钱的是山蛙；在之后，你碰到的分别是野猪王、雪妖、雨女，啊，那位可以赋予物体生命的醒神先生，严格来说，是和你是同出一系的神明。” “不过他是第三代，中你的话，应该是属于刚出生吧。” 中原中也：“……” 他刚刚，除了《百鬼物语》似的杂谈之外，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算了，这个先放在一边。 中原中也揉了下额角，努力把话题扯会重点， “异能力，我是说，你的那些跟百宝箱一样的能力……？” “嗯，是仙灵魔法哦，”菲莉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之前不是用过很多次了，还以为中你早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 我不知道啊！ 任何一个常识正常的人，谁会把那种跟魔法师吟唱一样的浮夸咒语当真啊！ 又不是沉迷幻想的小孩……等等，说到沉迷幻想—— 中原中也的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件更加了不得的事情。 赭发少年的表情奇特地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突然报菜名般报出一溜词汇， “所以你那个全大陆只有七枚的人鱼魔法戒指、能斩杀传闻中沉睡千年恶魔的圣者之剑、破译后能预测未来看破星辰奥秘的贤者智障、之章也是真的？！” 看这口齿清晰，语速流利的水平，不去隔壁种花家当相声选手真是可惜了。 不过……贤者智障？ 金发少女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若有所思地盯向中原中也，缓缓开口， “中，我能也提一个问题吗？” “什么？” 年轻的重力使，目光警觉，生怕再被告知超出常理的东西。 菲莉直勾勾地看着中也，脸色凝重开口：“中，你原来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连‘贤者智障’都冒出来了！ 金发少女有理由怀疑这不是口误，而是自家小伙伴发自内心的说秃噜嘴！ 中原中也：“……” ——【一个因为过分沉迷异世界幻想作品，而毫无生活常识的死宅金发笨蛋】 一句用词精准的形容，跟发弹幕似的在某个赭发少年的脑内迅速滑过。 当然，这话现在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这点觉悟，中原少年还是有的。 “咳。” 中原中也心虚地咳嗽了一声，艰难地转移话题， “菲莉，刚才那些情报应该都是机密吧，就这么全都告诉我没问题吗？” “啊，没关系。” 菲莉跟握手一样，摇了摇少年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对中原中也粲然一笑， “毕竟邀请伙伴的前提，就是要坦诚以待嘛。而且既然中有顾虑，无论是作为店长还是同伴，我都有义务告诉你真相不是吗？” “菲莉，你……” 中原中也一愣，还没来不及感动，就又看到金发少女笑容爽朗地继续说道， “再说了，万一邀请失败，届时只要消除掉相关的记忆就行了。” “放心吧中，这次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提前吃了六分饱，绝对能趁你不注意来下狠的，顺利失忆！”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这家伙，刚刚是不是一脸清爽地说出了很糟糕的威胁？ “我说你啊——” 中原中也扶着额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心累。 这不是完全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吗？ 虽然心中这样腹诽，但中原中也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松开了攥着少女腕处的手指，转而搭在了自己右腕上。 那个曾经象征着【羊】的信物，蓝色的塑料手环，现在还好好地戴在上面。 中原中也的指尖勾住手环的边缘，微微用力，郑重地注视着眼前的金发少女， “那么，菲莉·布拉德斯通，我……” “叮铃——” 就在中原中也即将回答时，一声清脆的风铃声从无忧屋外传来，打算了中原中也未说完的话，顺便提醒某个金发店长，有客人上门，该工作了。 “咦？这个时间？没听到仙灵的提示啊？” 菲莉疑惑地抓了下头发，和中原中也对视一眼，齐齐往屋外走。 两人才刚刚跨出大门，不见来客，就听到了一声耳熟的喊话先一步幽幽飘来，与此同时，一个肩上披着宽大黑色外套，脸上半边绑着绷带的黑发少年，跟着出现在视线内。 “呀呼~菲莉店长，你在吗~” 菲莉和中原中也一怔，下一秒，脸上同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菲莉：“啊！浪费食物的混账魔鬼！” 中原中也：“嗛，太宰。” “哦呀，这么不欢迎吗？好歹我也是·客·人哦！” 屋外庭院内，太宰治放开霍霍院内花植的手指，脸上带着轻浮的笑意，愉快的指出了其中的重点。 “！！” 菲莉一个激灵，跟被戳到了无法反驳的弱点一样，不忿地鼓起了脸颊。 “啧。” 中原中也用力咂舌，直接毫不客气地开口， “废话少说，你这次又是来干什么的，太宰。” 太宰治看了眼神情不耐烦的中也，又瞅了眼一旁的菲莉，带着绷带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脸上浮现出某种了然和看好戏的笑容， “嚯嚯，已经完全一副组织内成员自居的语气了呢。真可惜，看起来森先生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我这边的工作，还是要稍微完成一下的。” 如此打着哑谜的太宰治话落，忽然变脸般收起了脸上轻浮的笑意。 他像是变魔术一样的手指一夹，把一封黑色的精致函信，递到了中原中也面前， “中也，Port Mafia首领会客的邀请函，要来吗，说不定可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哦~” Episode 42 干得漂亮，蛞蝓 邀请函？ 中原中也扫了眼太宰治手中的信件，看上去没有接的意愿。 鸢眼黑手党也不催促，只是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菲莉，弯起嘴角， “对了，菲莉店长如果不放心想陪同，森先生同样也是大欢迎哦。毕竟您单人勇闯Port Mafia的英姿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们——” “啊啊啊！” 太宰治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某个金发少女受惊吓般肩膀猛地一抖，慌张地抬高音量盖过了太宰治后半句话。 中原中也疑惑：“菲莉？” “哈哈哈，没、没什么。” 菲莉干笑地扯着嘴角，死死捂住太宰治的嘴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金刀少年交代，中，这个邀请函你先看看！ 菲莉劈手夺过黑色的邀请函，往中原中也的手里一塞，就扯着黑发的绷带少年，窜去了墙角。 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在说好话。 重要的事？ 中原中也狐疑地抬起眉毛，看了眼背对着他蹲在角落，不知道在争论什么的两人。 尽管有点在意，但秉着对小伙伴的信任，中原中也还是收回了目光。 他迟疑了片刻后，低头打开了手里的邀请函。 在看清信函上的内容时，中原中也的神情一愣，眼底浮出了一丝愕然。 与此同时，另一边 某个金发少女暗搓搓地回头张望了一下，确信这点距离，中原中也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后，才松开了捂住太宰治的手掌，凑过去警惕压低了声音， “你要做什么啊，金刀少年！” 太宰治眨眼，语气真诚地说道，“当然是帮伟大的菲莉店长巩固人心啊。” “您‘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迹，已经成为了地下到处传颂的美谈哦，不让当事人也听一听多可惜啊。” 这阴阳怪气的说法，字里行间里透露出的嘲讽都快甩到菲莉脸上了。 可惜，来自异世界的前圣女阁下，听不懂这么高端的讽刺。 能察觉到太宰治其中的不怀好意，都算金发少女超常发挥。 “不行。”菲莉想也不想地拒绝。 太宰治斜睨了眼表情严肃的菲莉，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什么啊，擂钵街失踪的孩童这样，中也这边也是，原来无忧屋的菲莉店长很喜欢当无名英雄吗。” 这是明知故问的反问。 事实上，太宰治根本不需要浪费脑细胞，就能猜出金发少女这么做的缘由。 擂钵街失踪的孩童先不论，在中也这件事上，无非就是那点原因—— 不想给中原中也造成太多的心理负担。 大多数时候，很少人会意识到，在恩情这件事上，其实也讲究一个‘隐形的尺度。’ 或许伸出手的人没有感觉，但对于被帮助的人来说，有时候过于‘周道’的恩情，反而容易成为负担。 尤其是对心思敏感的人。 但这放在中原中也身上，就更简单了。 金发少女大概率只是不想让年轻的羊之王，在好不容易摆脱【羊】的桎梏后，又重新陷入新一轮‘恩情’循环里。 真是温柔的店长啊。 太宰治无趣地单手撑着脸，盯着菲莉在心里小小‘嘁’了一声。 明明只是个蛞蝓。 某个小矮人耐打耐摔得很，完全配不上这种童话公主似娇贵的呵护。 难道说什么，那家伙在‘无忧屋’睡的是垫了12层软被的床垫吗？ 太宰治张了张嘴，挖苦的话已经到了唇边，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菲莉投来了奇怪的眼神， “啊？什么英雄？” 金发少女一脸莫名地瞅着太宰治，下一刻神情微微一凛，义正言辞地说道， “金刀少年，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 “关键是，要是被中发现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弱，还超能打的，那店长我以后还怎么正大光明地偷懒？” “动动脑筋，这才是重点啊，金刀少年！” 需要动动脑筋的太宰治：“……” ……这算哪门子的原因？！ 这个金毛，到底是多没有身为强者的自觉？ 她该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个‘筋力大魔王’这点藏得很好吧。 某个金发少女的脑回路过于清奇，饶是太宰治都无语了几秒。 再一次情真意切地体会到，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一个脑子有洞的笨蛋，是一件多么愚蠢又浪费时间的事。 说悄悄话间，无论是菲莉还是太宰治，两人都没发现他们的距离靠得未免太近了，就差额头贴额头。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从他们的背后伸来，粗暴地隔开了太宰和菲莉，顺便精准地揪住了后者的兜帽，跟夹娃娃似的，把某个金毛店长提溜起来，放回自己的背后。 “离他远点，菲莉，人渣的气味是会传染的。” 中原中也瞥了眼太宰治，无意间说出了真相， “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会烧情书取暖，让一堆女性为他哭泣的混蛋。” “哦呀，真是不得了的指控呢。” 某年冬天，还真干过类似行为的鸢眼黑手党一点也不心虚。 他拍了拍外套下摆沾到的灰尘跟着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回道， “中也，在‘感情人渣’这点，说不定你旁边的菲莉店长，才是天生的个中翘楚哦。” 突然变成‘感情人渣’的菲莉：“？” 等等，为什么又突然Cue她？ 她有没有渣过谁，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被突然泼脏水的金发店长表示很委屈，转头去看中原中也，试图向可靠的小伙伴寻求安慰。 然而中原中也在和菲莉对视了数秒后，默默移开了视线不予置评，选择转移了话题， “太宰，不是说港口黑手党的会客邀请吗，走吧。” 菲莉：“！！” “等等，中！你先说清楚，刚才移开视线是几个意思？我骗过谁了？！” 金发少女不满地皱起眉，气鼓鼓地双臂环胸，保持着被拎着兜帽的姿势，被中原中也一路提溜上Port Mafia接送的车里。 哦，没谁，也就你以前的冒险队伍里，那两个被半夜套麻袋，胖揍了一顿的倒霉蛋而已。 中原中也顺手替金发少女扣上安全带，在心里默默说道。 在那之后，他曾有幸进一步了解到菲莉第一支冒险队伍的细节。 比如，某个金发少女在胖揍两个男伙伴前，是在白天一本正经地说出，‘谢谢你们，正是因为有你们，才让我明白了伙伴真正的含义’这种话后，半夜突然动手的。 虽然听上去略有点不厚道，但双标得彻底的赭发少年，宽容地轻抚菲莉狗头，表示， “没什么，菲莉，你这样挺好的，保持住。” 没错，都是那两个倒霉蛋的错，菲莉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而且她说得也没错，在经历了两个垃圾伙伴毒舌的CPU后，换个人都得恍然大悟，明白伙伴真正的含义。 嗯，所以全是那几个倒霉蛋的错。 中原中也确信点头。 虽然不知道自家小伙伴指的是什么，不过，应该是夸奖的话没错了！ 被成功安抚住的金发少女，骄傲叉腰。 “噗——！” 三人中，两个在大型跨屏交流，唯有某位看穿了真相的太宰治，没忍住发出了畅快的嘲笑。 干得漂亮，蛞蝓！ 没错，保持住，我已经能看到你憔悴抓狂的未来了！ 噗！ 与此同时，行驶的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吹拂的咸味海风中，五栋漆黑的大楼出现在车辆的前方，透过小小的车窗，居高临下地俯视车内的来客。 如同盘踞于领域之上的危险兽类，散发着黑发的威压。 车内，菲莉和中原中也同时闭上了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么——”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太宰治挑起目光，隔着车内的后视镜，对后排的两人露出了笑容， “欢迎来到Port Mafia，两位客人。” Episode 43 翻车现场 在太宰治提到‘也许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时，中原中也的心中就下意识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然而，这并不是他会答应邀约的原因。 如果仅仅是出于兰堂所留下的关于【荒霸吐】的资料，只要愿意，他大可以向菲莉索要。 想必某个金发少绝对不会拒绝他，说不定还会认为解释起来太麻烦，直接给隔壁的‘醒神三代’打电话，来个‘神明幼崽’联欢会。 等一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 中原中也眼角抽搐，一脚把脑内的奇怪小剧场踩扁。 【荒霸吐】的资料不能打动中原中也，真正让赭发少年意识到，有必要亲自与港?黑首领见面做个了结的，是邀请函里另外夹带的东西—— 一张，老式的照片。 **** 菲莉几人刚一从车上下来，中原中也就敏锐地察觉到—— 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是不是太多了？ 尽管作为被邀请来的‘客人’，适当的戒备确实能达到震慑的效果，但是看这个架势，已经完全超出了‘下马威’的范畴了吧？！ 一路上警哨的黑西装数量是平时的数倍。 原本停放在楼顶的武装直升飞机全部出动，转动着螺旋桨在空中来回盘旋，彻底封死了高空的路线。 负责迎接的是一位太夫装扮的美艳橘发女性。 她单手握着一把纤细的和伞，在对上中原中也的视线时，甚至还抬手以袖掩面，对两人友好地点头微笑。 十足欢迎友善的做派，但中原中也敢拿他的头发担保，这位大姐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仅凭她身上无法完全遮掩的血气与气势，就知道对方曾解决过多少‘敌人’。 果然，一旁的太宰治开口，完美验证了中原中也的猜想。 “嚯嚯，这可真是壮观，黑蜥蜴、首领武装直属部队，连五大干部之一的红叶大姐也来了——” 鸢眼少年扫了一圈周围的警戒分布，眼角的视线瞥向身旁，某个抬头看天，努力佯装无事发生的金发少女脸。 太宰治弯起嘴角，故意坏心眼地抬高了音量， “啊！真不愧是无忧屋的店长啊！不日前英勇身姿让我等敬佩……嘶！”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菲莉狠狠踩了一脚，痛得弯腰抱住脚，表情扭曲。 中原中也：“……” 这要是再看不出问题，某个赭发少年就不是十五岁，而是五岁了。 “菲莉。” 中原中也转过头，叫住了狗狗祟祟，试图重新往车里缩的金发少女，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对Port Mafia的首领做了什么？” 别说是‘做客’了，对面根本就是一副想让他们‘原地客死’的架势吧？ “！！” 被点到名的金发少女背脊一抖，僵硬地收回企图扒拉车门的爪子，转身冲着自家小伙伴扯着嘴角干笑，额头心虚的冷汗直冒， “怎、怎么会呢！” “我只是一介平平无奇的普通市民，哪里能威胁到有五栋楼的大组织呢哈哈哈，哈哈哈。” 平平无奇，普通市民。 少女这话一出，周遭的港·黑成员们顿时投来了利刃般的复杂目光。 谴责中还带着一丝愤恨。 简单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弄不死对手还要看她凡尔赛，好气啊’。 “咳，不过，中，你倒是提醒我了。” 菲莉用手遮住嘴巴，悄咪咪地凑到中也身边，表情严肃地说道， “中，我有理由怀疑这搞不好是一场‘鸿门宴’。等你一进去，他们就会关门放狗，对你展开疯群殴！所以我们有必要商量一个暗号。” 【……不，我们港·黑群殴人，从来不用狗。】 听得很清楚的□□众人：“……” 张嘴想反驳，但想了想，又觉得认真解释很蠢的尾崎红叶：“……” 倒是中原中也敏锐地抓住了菲莉话里的重点， “等等，你不上去？” “呃……” 菲莉心虚地瞟了眼首领大楼上方，一排重新修好的窗户，五官微妙地游离了一瞬，而后神情坚定地说道， “中，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为了避免咱们两人都被一锅端，我提议你自己去见他们的首领大叔。我在这里待机，双重安心，双重保险！” 金发少女说着，还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台不知道哪里倒腾来的BB机。 中原中也：“……” 赭发少年眼神深沉地盯着菲莉手上，那两上个世纪就该被淘汰的老古董传呼机，发自内心地觉得，某个金发笨蛋在忽悠他，而且他有证据。 尽管内心有无数槽点想吐，但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取过了其中一个BB机。 不仅答应了待机计划，还很好脾气地配合菲莉，定了个‘求救暗号’。 商量间，两人谁都没发现，某个抱着脚喊痛的鸢眼黑手党，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太宰治暗搓搓地蹲在一旁，摸着下巴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而后两眼一弯，露出了要搞事的笑容。 **** Port Mafia的首领办公室，位于大楼的最高处，是整个横滨最豪华的建筑也无法抵达的顶端。 在直升电梯间显示的数字超过了七十层后，电梯依然不断向上。 中原中也透过玻璃窗往下望去，发现地面上的人影已经小到看不见了，而高于他视线的建筑也都尽数消失。 只剩下这一栋大楼，以一种嚣张的、跋扈的、不可一世的姿态凌驾于高空之上。 这就是横滨的港口黑手党吗？ 中原中也收回往外眺望的视线，走出电梯。 在过去，所有曾遇到过【羊之王】，并幸运地从他手底下活着回去的Port Mafia，都对赭发少年给予了一致的说辞形容—— 【手段残酷的怪物，毫无人类的怜悯心。】 当然，如果某个金发店长在这，一定会露出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的表情。 然后疑惑地眨巴眼，问上一句‘啊？你刚刚说的是谁？’这样的话。 但此刻，当中原中也真正地收起了脸上所有表情，踏过长长的，看不到光源位置的走廊时，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倒是意外的符合传闻中的评价。 一处高大的法式办公室大门打开，又在中原中也身后缓缓合上。 坐在办公桌前的黑发首领闻声抬起了眼。 他双手戴着白色的手套，十指交叉置于下巴上，对来人露出了等候多时的微笑。 “欢迎来到黑手党，中原中也君。” **** 在中原中也的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与港·黑首领见面。 仅从气度上来看，这位倒确实符合通常意义上的组织首领形象——高深莫测，但看起来又似乎相当温和、平易近人，但归根到底，还是黑心黑毛的狐狸。 菲莉竟然能从这种段位的‘老狐狸’手上全身而退，还没被忽悠得卖掉数钱？ 像是发现了‘世界第八大奇迹’一样，中原中也打量着森鸥外，眼中浮现起一丝意外。 “请放心，今日邀请中原君前来，并不是别有阴谋的‘鸿门宴’，只是出于黑手党的义理，我代替死去的兰堂，有重要情报需要转告中原君而已。”” 坐在办公椅上的森鸥外微笑地开口，语气和煦。 不过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成功让中原中也的眼皮一跳，产生了想要捂脸的冲动。 那个笨蛋…… 所以都说了，不要在别人家门口大声密谋啊！这不是全都被听到了吗！ 怀里揣着个老古董传呼机的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好悬才绷住内心的无语。 “兰堂……你想转告什么？” 中原中也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留任何寒暄的直白语气，可以说相当不给黑发首领面子了。 然而森鸥外似乎并不在意这点，继续说道， “兰堂君的遗物几乎都被烧毁了，但我之前曾过目了一遍。他似乎在【荒霸吐事件】的两个月前，曾对自己以前的作战进行了调查，那份记录也遗留了下来。”（①） “——潜入的秘密设施到底是什么，以及关于同伴的行踪情报，然后就是，关于政府所持有的《荒霸吐》的生命体的调查记录，以及军方对此的人工异能研究。”（①） “荒霸吐，【试作·甲二五八番】。” “你说，【荒霸吐】是军方的研究……” 中原中也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睁大了双眼。 森鸥外微笑起来。 他似乎有意留出时间，等待赭发少年消化完所有信息，才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了一份书类的信封，缓缓推到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当然，更详细的资料都在里头，里头还额外记录了不少有趣的情报。” 中原中也盯着桌上的资料信件，没有伸手，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那份东西，直到时间凝结过数秒后，他才抬起眼，重新看向了森鸥外，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我想，这份东西，贵组织应该没打算免费给我吧。” 如果前面的那些情报是‘开业大酬宾’的免费体验的话，那么这里，才是真正需要‘付费’的部分。 哦呀，这可真是…… 森鸥外有点意外地：“当然，这属于组织的财产，只有干部及以上的人，才能看它。” 原来如此。 原来，本意是在这里啊。 一瞬间，中原中也想通了那封邀请函真正的意图。 赭发少年没有表态，取而代之的，他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东西，作为回报般交还给森鸥外。 ——是那封太宰治带去的邀请函。 它就与那份兰堂的情报信件一起，一左一右，摆在了黑发首领面前。 “……” 这次，轮到森鸥外陷入了沉默。 黑发首领垂目，安静地望着办公桌上两份东西良久。 他伸手打开了右边的邀请函，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相片，惋惜地说道， “你确定要拒绝吗，中原君。” “啊。”中原中也平静地应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相片上，室内明亮的光线从顶部落下，照亮了照片上人物的容貌。 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合照。 七岁年龄的赭发蓝眼男孩正身穿新年的和服，与一位中年男人站在一起，共同看向镜头。 两人的容貌至少有五成相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存在血缘关系。 而那个赭发蓝眼的男孩，与现在十五岁的中原中也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男孩稚嫩的五官，变得更加锋利精致。 军方的人工异能实验、出生在实验室里的自己、荒霸吐…… 知道这些情报后，很多事情就能说通了。 但与此同时，也产生了很多疑问。 他是谁？ 照片上的男人是他的父亲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军方的实验基地里？ 疑问有很多，而答案，可能就在那份资料文件里。 但是—— 中原中也注视着那张相片，片刻后，他毫无留恋地移开了目光，抬眼对上了森鸥外的视线，冷静地说道， “很感谢贵组织的诚意邀请，但是那些东西，还是算了吧……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比起谁告诉他的，谁赠与他的，他更愿意自己去寻找答案。 更何况—— 金发少女的笑脸在中原中也的脑中划过。 赭发少年看向森鸥外，眼神认真地问道：“除去这些，森首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接受了某种结果，但依然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是什么呢，中原君。” 中原中也开口，像是早有准备般，将心中思考多日的疑问缓缓道出， “请告诉我，组织的首领到底是什么？” 森鸥外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他移开了视线，眺望向窗外广阔又各式各样的街道， “所谓首领指的是，立于组织的顶点，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①） “为了组织的既存和利益，乐于浸身于万般污浊中。养育部下、将他们安置在最适合的位置、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舍弃他们。只要是为了组织，无论怎样残暴的事，都乐于去赴汤蹈火。”（①） “中原君，这就是首领，所有的一切。” “……是吗？” 得到答案的中原中也一瞬屏住呼吸，而后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还真如那个笨蛋所说，我的确是个失败的首领。” 明明是沮丧的口吻，但少年钴蓝色的瞳眸里却浮现出了另一层崭新的，如同告别了过去般崭新而纯粹的光芒。 但是，合格的王啊…… 中原中也开口，郑重地说道：“那确实是我欠缺的东西，但是不好意思啊大叔，我已经答应了另一位店长了。” “是啊，真是可惜啊。” 某个黑发首领再次惋惜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微笑地张口，正打算说什么时，一个尖锐的警报突然在港?黑的上空猛然炸响！ 等等……这、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正努力造型稳住风度的森鸥外，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怀着某个不祥的预感，他慢慢地转了头，看向了落地窗的方向—— 果然，下一秒。 哗啦！ 伴随着好不容易修好的窗户，又一次破碎的声音。 一个金发少女跟火箭似的窜上高空，一脚踹碎了据说能抵御火箭炮攻击的特殊玻璃，破窗而入！ 菲莉左手魔法阵，右手流星锤，眼神犀利， “中！我看到你的信息了！发生了什么？敌人果然动手群殴了吗？！” 真·什么都没发的中原中也：“……” 又要付维修费的森鸥外：“……” 与此同时，高大的首领办公室大门外 真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太宰治捏着从中原中也那‘借来’的传呼机，捶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让你这个金毛三番两次阻挠我，怎么样，翻车了吧！ 哈哈哈哈哈，活该！ Episode 44 你到底是谁？ 现在这情况，多少有点尴尬。 偌大的首领办公室内，没有人说话，连空气都冻结了一瞬。 令人窒息的社死气息中，只有窗外不断炸响的尖锐警报，和首领办公室大门外，某个鸢眼黑手党嚣张的笑声在众人的耳边久久回荡。 三人都不是蠢货，尤其是在发现中原中也找遍了全身，都没翻到联络用的传呼机时，再加上门外太宰治的狂笑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 自知上当的菲莉冷静地眨了眨眼。 她在中原中也与森鸥外双重的注视下，默默地、默默地收起了手里的流星锤，原地一百八十度向后转，踢着正步就要投身窗外—— 从百米高空一跃而下，企图当做无事发生过。 然后就被自家副店长，一把揪住了后兜帽。 那条可恶的青鲭，什么时候——！ 中原中也的额头爆出一个硕大的青筋。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某位重力使恐怕已经暴起冲出大门，当场把某个罪魁祸首揍成小饼干。 不过此刻，可靠的赭发副店长只能强行压下脸上狰狞地表情，给眼前的一幕收拾烂摊子。 “……不好意思，是我家的店长鲁莽了。” “咳，哪里哪里，是我的部下失礼了，中原君。” 森鸥外咳嗽了一声，很有眼色地接过了中原中也递来的台阶，转头拿起电话撤销警报，让准备冲上来的部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全程风度稳重，不露一丝破绽，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可靠成年男性！ ——就是捏着电话时的手，有点抖。 无论如何，如果不算最后的人造乌龙的话，这场无忧屋与Port Mafia的会面也算是平安结束。 作为晚辈（？），菲莉和中原中也在离开前，甚至还收到了来自港·黑首领的庆贺之礼。 “收下吧，菲莉阁下，中原君，就当做是我们Port Mafia对无忧屋的善意。” 森鸥外微笑地说道。 唔……话虽说是这样，但是…… 菲莉看了看手里的‘□□落地窗维修清单一览表’，又转头瞥了眼中原中也拿着的，据说是兰堂遗物的黑色旧帽子，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中。” 趁着森鸥外不注意，菲莉悄咪咪地凑到了中原中也的身旁，小小声建议， “这个Port Mafia，果然预算不太够吧？之前还听金刀少年抱怨，说森大叔已经窘迫到准备卖直升飞机换子弹了。所以……咱们还是把礼物还给他吧。” 某个金发少女眼神肃穆，一脸正义凛然，“去做客还白拿主家东西，多不好！” 说什么还给对方。 中原中也无语地看向菲莉，点出了金发少女的小心思：“菲莉，你只是不想付这笔账单而已吧。” 菲莉：“……” “嘘！不要当着森大叔说出来啊！森大叔会难过的！” 一旁的港·黑首领森大叔，努力微笑， “那个——菲莉阁下，中原君，我听得到哦。” “咳！” 菲莉与中也齐齐一顿，默契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 ………… 无忧屋吗—— Port Mafia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背着双手站在落地窗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菲莉与中原中也的身影，看着他们安然无恙地从黑手党的总部离开，重新回到阳光遍布的地面上，在他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这对于任何一个重视面子的黑手党组织来说，都算是奇耻大辱。 然而作为首领本人，森鸥外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注视着金发少女一路走远的背影，眼前再次浮现出少女手执武器，在金色的阳光与强风中，回首望来的一幕。 “‘由王来允许、王来负责、王来承担整个世界’吗？这可真是……” “狂妄至极，又天真至极的理念啊。” 森鸥外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真希望未来，不会有为敌的一天呢，无忧屋。” ——“真希望未来，还有交手的一天啊。” 一个完全相反的声音在森鸥外的背后响起。 黑发首领没有回头，明明是背对着来人，立于危险高处的姿势。 他却像是毫无防备般，任由身后的人向他靠近，而后在落后一步的位置站定，与他一同望向无忧屋离开的方向。 “不觉得可惜吗，森先生，费尽心思，结果一个都没有捞到。” 黑发少年的话跟着风，传入森鸥外的耳中。 森鸥外侧过脸，苦笑地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太宰君，谁让比起深不见底的黑手党，那方的阳光更加吸引人。” 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或许也会被无忧屋的当家吸引也说不定。 森鸥外状似玩笑般说道，然后一抬眼，就对上了太宰治如同见了鬼的震惊眼神。 “……” 森鸥外和善地微笑：“有什么不对吗，太宰君？” “太可怕了……” 鸢眼少年像是没看到自家首领明示的眼神，他手指捏在下巴处露出了仿佛在做梦的表情， “没想到厚脸皮如森先生，也有承认自己人格魅力失败的一天。” “真难得啊，今天的太阳该不会要从东边落下吧。” 森鸥外眼角一抽：“……” “太宰君，我好歹也是首领哦。” 所以给他留一点面子如何？ ……面子，说到面子啊。 太宰治闻言瞥了眼森鸥外。 不知是不是错觉，某个黑发首领总觉得太宰治的目光，似乎刻意在他的眼角和发际线的位置停留了片刻后，又惨不忍睹地移开了视线，转头夸张地叹了口气。 “啊啊，我也好想要个美少女当首领啊。” 森鸥外：“……” 他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还真是对不起啊。 被连番冷嘲热讽的黑发首领眼皮一跳，但到底是经验丰富的成年人。 面对少年稚嫩的激将法打击，森鸥外不仅扛住了伤害，还精准地反击，敲在了对方最难以忍受的地方。 比如—— “看起来，太宰君似乎格外中意菲莉阁下？” 森鸥外微笑地勾起唇，一副为单身狗部下操碎了心，善解人意的关怀口吻， “没关系的太宰，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介意□□和无忧屋双喜临门，缔结紧密的合作关系。” “不，不如说是大欢迎才对。” 森鸥外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某个小兔宰子露出了被三百条金毛围住的表情。 “……森先生，可以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吗？” 像是真的想到了对应的画面，太宰治铁青着脸夸张地打了个寒颤，露出了快要吐出来的表情。 口是心非的少年人啊。 森鸥外没有说话，一副‘我都懂’的慈祥微笑眼神。 这副模样成功把某个绷带少年恶寒得一个倒仰，消化不良似地捂着胃，逃出了首领办公室。 还是太嫩了啊，太宰君。 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但笑不语。 嗛，老狐狸。 门外，太宰治直起腰收起了夸张的做派，不甘心地沉下了脸。 结果还是没试探出那个金毛店长究竟是什么人。 啧，森先生的口风未免也太严了。 所以……果然还是要从蛞蝓那边下手比较好吗？ 不，说到底，中也那家伙也不一定清楚，不过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以逸待劳…… 太宰治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走远了。 那副像是苦恼又仿佛跃跃欲试的背影，像极了找到有趣的新玩具，但怎么都够不着，只能原地喵喵叫地打转，满肚子坏心眼的黑猫崽子。 能让Port Mafia的首领吃亏到这个地步，还跟没脾气似地咽下这口气―― 菲莉·布拉德斯通，你究竟是什么人？ ***** 与此同时，内务省大楼三层，某个特殊部门 摆满了各式监测屏幕的办公室内，冰冷的荧幕蓝光照亮了男人年轻斯文的面孔。 他的嘴角留着一颗标志性的小黑痣，鼻梁上的眼镜镜面，如实倒映出此刻不断敲打输入的文件情报内容。 【以上，就是无忧屋所属核心成员之一，中原中也加入组织内发生的全部经过。此外，黑手党太宰治加入港口黑手党，与无忧屋店长菲莉·布拉德斯通疑似接触合作的过程，另见附加文件。】 【本人判断，之后，中原中也将凭借无忧屋的神秘势力，在横滨、东京、大阪等地活跃行动，逐渐逼近关于自己出身的真相。目前，相关人员兰波已确认死亡，另一位异能谍报员保尔·魏尔伦失踪，去向尚未明确，不排除潜入横滨的可能性。】 【以上，即关于‘荒霸吐事件’的阶段性内容报告书。此报告书由内务省第九番机密资料室管辖，严禁没有许可的阅览与带出。】 随着报告书的最后一句文本敲下，报告的记录者，异能特务科参事辅佐，坂口安吾放松地揉了揉肩颈，微微送了口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想要倒杯水继续整理工作时，青年的眼角余光扫到屏幕上另一个电子文件档案，微微一怔，而后脸上浮出了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态。 与其他可阅览的蓝色报告书不同，唯独这份，始终是【禁止开启】的醒目红色。 在这份档案的备忘录处，记载着这样一句提示文字—— 【无忧屋及其店长，菲莉·布拉德斯通】 以及，一个SSS级机密的鲜红警告印戳。 这是只有同时拿到世界二十个国家的首长准许，才能打开的最高级别国家机密。 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组织不可查阅，如若违反【规则】【束缚】【契约】，擅自以窥伺手段强行获取—— 后果，敬请自·行·负·责。 Episode 45 急需NTR 就在隔壁的太宰治，勤勤恳恳，连梦里都在琢磨怎么挖出菲莉的身份时—— 无忧屋 某个金发店长和她新任的超可靠重力使副店长，同样遇到了决定地球生死命运的难题。 是的，没看错，确实是‘决定地球生死命运’的难题。 从Port Mafia回来的当日凌晨，中原中也在莫名的一阵口渴中醒来。 赭发少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起身。 他没有开灯，径直推开客房的房门熟练地摸黑绕过了屋内的摆设，准备去厨房开冰箱拿瓶水。 结果刚一进厨房，手指才碰到冰箱门把，就听到斜后方传来一个细碎的声响，连带着裤脚也被扯了一下。 什么东西？ 半个大脑还沉浸在睡意里的中原中也，下意识顺着力道低下头。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一张仰面望来的白惨惨脸庞，和一双在黑夜里，泛着幽光的金色瞳眸。 手捧着蜡烛，幽幽蹲在地上的菲莉：“中~半夜~不可以偷吃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差点心脏骤停的三秒后 “……你这家伙，不要突然出现啊！” 中原中也被吓得当场暴起，脑袋上的橘毛都炸开一圈，连带着，另一半还在瞌睡的大脑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菲莉·布拉德斯通！你半夜不睡拿个蜡烛蹲在这里，你是打算吓死谁？！啊？！要吓死谁！！” 赭发少年火大地两眼竖起，怒吼着一手刀劈在金发少女的额头。 “好痛！” 菲莉吃痛地喊了一声，差点没拿住手里的蜡烛。 “中，你好粗暴哦，嗓门也好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办法都被敲没了。” 金发少女嘟囔地鼓起脸颊，握着蜡烛从地上站起来，顺手摁下了墙上照明的开关。 餐厅顶端的灯泡闪了闪，一瞬间室内灯光大亮。 “啊？！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笨蛋！” 被倒打一耙的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回道。 他刚想继续教训某个不分场合的笨蛋，结果一转头，不期然地对上菲莉望来的视线，和肩颈处裸·露在领口外的一大片光洁皮肤。 “……啧！”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跟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转开脸移开视线。 赭发少年仰头瞪着天花板，单手跟着一抓，随手扯过前日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丢到菲莉的头上。 菲莉眼前一片漆黑：“诶诶诶？中？！” “穿上！” 直到确认后者老老实实穿上外套，挡住了身上的睡裙后，他才重新转过头，皱着眉头问道， “所以呢，你半夜不睡点着根蜡烛在这做什么？总不可能是祭祀吧。” 中原中也双臂环胸，眸光镇定，一副认真探讨事件的模样。 实际上，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藏在耳际头发下的耳朵烫得吓人。 看似目光淡定，实则眼神乱飘，一点也不敢和金发少女对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全靠本能反应。 住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太好。 在正式加入无忧屋后，菲莉理所当然地在旧洋房内给中原中也腾出了一间空房。 正好就是不久前，赭发少年醒来的房间，被套齐全，直接省下了准备的功夫。 一开始，中原中也是拒绝的。 再怎么说，某个金发笨蛋也是女孩子，突然同、同…… 中原中也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使劲咳嗽。 “那个——中，虽然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彼时，手上拧着抹布的菲莉转过头，眨巴着眼，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我可以变成菲力（♂）哦。啊，或者你变成中莉（♀）也可以，都是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就不用担心了吧。” 中原中也：“……” 谢谢，不用麻烦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点也不想无忧屋里多出一个的‘兄贵’，或是干脆自己变性的中原少年，果断选择了维持现状。 完全忘记了，其实他还有一个搬出去，独立租赁一间公寓的选项。 好耶，生活拍档（固定投喂员），Get！ 菲莉暗中比耶，计划通.jpg 厨房餐厅内，思绪飘远的中原中也回过神。 本以为是胡乱随口提的一个由头，没想到某个金发少女还直接顺着棍往上爬，惊讶地说道， “欸？中你怎么知道的？我确实是打算准备祭祀来着。” “可惜，关键的材料不够啊。” 菲莉说完把烛台放回桌面，颇为烦恼地叹了口气。 不，这明显是他随便扯的理由吧？不要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拿来敷衍人啊！ 中原中也打算吐槽，但一抬眼看到菲莉拧着眉毛沉思，脸上苦恼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赭发少年一愣：“还真的是准备祭祀？现在？” “对啊，主要是要感谢仙灵大人们的魔法回应，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献上谢礼。” 菲莉挠了下脸颊，简单解释道，“本来，距离下一次祭祀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最近麻烦了祂们很多，还有【羊】的孩子们收养家庭的人选……” 啊，这么说起来…… 中原中也同样想到了这点，跟着露出了严肃的眼神，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来帮忙。菲莉，祭祀都要准备什么？” 菲莉认真脸：“首先，我们需要一个牛头。” “……你说要什么？” 中原中也的眼皮一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中，仙灵大人们说，祂们要牛头。” 金发少女肯定地说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提了多么奇怪的要求。 “啊，最好是牛头人的头，数量的话……” 在某位重力使怀疑人生的目光下，菲莉认真地掰手指算了算，给出了一个让人更加绝望的答案， “算上风、记忆、情报……唔，至少要准备十个吧。” 中原中也：“……” 现在这种时候，他们上哪里去找牛头？还特别指明要‘牛头人’的头颅？ 说到底，这个牛头人怎么听，都像是隔壁希腊神话里才有的生物吧？！ 难道他们还能去抓十个米洛陶洛斯回来不成？！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脑内疯狂风暴。 等等，反正都是牛头，如果只是普通的牛的话—— 赭发少年大脑灵光一闪，掏出手机在搜索栏上输入‘日本哪里有卖牛头’。 数秒后，中原中也对着上面跳转出来的一串长长的零，和更长的运输时间，陷入了久远的沉默，并且开始认真考虑，无视‘魔法仙灵’的可能性。 “不可以哦，中。” 像是看出了自家副店长在想什么，菲莉一脸凝重地补充， “无视仙灵大人属于破坏魔法契约的行为。我是无所谓，但是地球的话，会承担很严重的后果的。” 中原中也表情麻木，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丝起伏：“哦，地球能有什么后果？” 菲莉眨了眨眼，像是倾听要求般微微侧过脑袋。 十秒后，她望向中原中也，用一种即将迎接世界末日的语气沉重地说道， “仙灵大人们说，天亮前不给牛头的话，就抽空这颗行星的平原和海洋部分的空气，然后刮十年的沙尘龙卷飓风。” 菲莉痛心疾首捶桌：“中，虽然不想承认，但地球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我们手上啊！” 中原中也：“……” 地球的命运也太随便了吧！ Episode 46 拯救地球的奇怪方式增加了 自从认识某个金发少女后，年轻的重力使，中原少年发现自己每天都在重组世界观。 继‘异世界和魔法是真实存在的’、‘地球其实住满了各种危险的【异种】随时要炸’‘看似平平无奇的无忧屋竟然是隐藏中的世界观测点’之外， 今日凌晨，中原中也又知道了一个新的爆炸消息—— 你好，地球要灭绝了。 原因是某个金发店长拜托仙灵打听情报，事后拿不出牛头当谢礼。 …… ………… 等一下，这个灭绝的理由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啊！ 这样不是显得地球很廉价吗！ 中原中也脑袋青筋狂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中。” 菲莉含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认真地说道， “正是有了仙灵大人们的帮助，我才能及时在海边找到你，顺便帮【羊】的孩子们物色到符合条件的收养人。仅从这一点来看，就很值了嘛。” “中，你对我来说，可是比全人类都重要的伙伴哦！” “……啊，是、是吗。” 金发少女猝不及防的直球，让中原中也脑袋空白了一瞬。 赭发少年不自在地扭开脸咳嗽了一声，小声地回应， “咳咳，那什么，菲莉，你对我也很——” 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中原中也突然话音顿住，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这种沉重的时候，为什么会有嚼薯片的声音？ 中原中也疑惑地循着声音转过头，发现某个金发店长不知什么时候又窜去了厨房。 此刻，少女正叼着薯片小仓鼠似的，勤勤恳恳地把冰箱里的储备粮往餐桌上堆，然后一屁股在餐桌边坐下，疯狂进食。 “……”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秒，竭力压下话中澎湃的情绪，平静地开口， “……菲莉，你在干什么？” “唔？当然是吃夜宵啊。” 嚼着半块面包的菲莉从一干食物里抬起头，嘴角还沾着薯片的碎屑，有理有据地分析， “你看，中，反正再过两小时，地球就要灭绝了。与其让这些美食就这么放着过期浪费，不如趁现在抓紧时间吃掉……对了，要来块芒果干吗？很甜哦。” 金发少女说着递过去一袋开封的芒果干。 中原中也：“……” “现在是吃东西的时候吗！你倒是严肃一点啊！” 中原中也一把夺过递来的包装袋握紧，急得就差头上冒火了。 偏偏某个金发家伙还很有闲情逸致地一手一盒冰淇淋。 犹豫先吃草莓口味的，还是奥利奥口味的，毫无人类即将灭绝的危机感。 说起来，他们【无忧屋】貌似还兼顾了类似‘维护地球平衡’的工作吧？ 地球的平衡交给这个笨蛋，真的没问题吗？！ 一瞬间，中原中也仿佛看到了地球本球满眼泪水，哭着恳求他们再努力一把的幻觉。 “别担心，中，其实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菲莉嗷呜一口吞下整盒冰淇淋，语气轻松地说道。 想到办法了？ ……说起来，这家伙好像确实有提过这一茬。 “是什么？”中原中也警惕地问道。 “哼哼。” 金发少女十指交叉成塔状，对自家助手露出了一个深沉的BOSS微笑。如果不看她手边的零食包装袋的话，倒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中，听说Port Mafia，有几架正准备出售的直升机哦~” 所以——你懂吧？ 菲莉说到这，朝赭发少年挤了挤眼睛，一切尽在不语中。 中原中也：“……” 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吗！ 年轻的重力使沉默了片刻，终于不得不花点时间，正视一个问题， “菲莉，是我的错觉吗，你最近好像对港·黑怨念很深？” Port Mafia的森首领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逮着薅羊毛？ “……你在说什么呢，中。” 金发少女可疑的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扬起嘴角，对自家副店长露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圣女营业笑容， “我绝对没有在记仇金刀少年偷了传呼机，导致无忧屋账单喜+1的事情哦。” “也绝对没有计划着偷偷‘借’走港·黑的直升飞机，换北海道奶牛，事后再甩锅给金刀少年哦。” “完全没有呢！”菲莉睁圆了眼睛，义正言辞地补充道， “而且，这可是拯救地球的大好事。我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Port Mafia，森大叔应该反过来感谢我们才对！” 在某个金发少女一顿叭叭的歪理输出下，中原中也……可耻的动心了！ ……咳，这个笨蛋说得也、也不算错。 他们只是稍·微·借·一下，又不是不还，而且还能甩锅给那条青花鱼，报当初的算计之仇…… 一瞬间，中原中也心中摇摆的天平，果断抛弃了叫嚷着‘不可以！这是强盗行径’的小天使中也，‘喀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倒向了桀桀邪笑的小恶魔菲莉那边。 “不过，森大叔会同意吗？” 中原中也不知不觉间，也跟着菲莉更换了对某个黑发首领的称呼。 “没关系，关于这点，我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菲莉伸出手指，自信地比了个V的手势， “我们可以让小咪去传话当保证猫，森大叔是个敬爱猫咪老师的好学生，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小咪…… 中原中也的嘴角一抽。 金发少女口中的小咪，指的其实是一只流浪的公三花猫。 那只猫一度很喜欢在上野公园附近溜达，每次中也去无忧屋时都能看到，他还顺手喂过几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两人从港·黑回来后，那只三花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能是被谁收养了吧。 毕竟它挺胖的，还很擅长卖萌讨食。 中原中也没有太过在意，结果现在，某个金发少女居然告诉他，可以用猫和港·黑首领‘借’价值千万的直升飞机。 是他疯了，还是他家的店长又在犯蠢了？ 中原中也两眼放空，熟练地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眼神。 时间无声地流动，墙上的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 眼看距离天亮的时限逐渐逼近，某个重力使憔悴地抹了一把脸。 他一手拎起还在咕咚咕咚炫牛奶的菲莉，跳出窗外，决定铤而走险，同意某个金发店长的不靠谱计划——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对不起了，森大叔。 就当是借的，他们会还的！ 中原中也在心中默默向黑发首领道歉，下一刻周身异能力红光浮现，闪电般朝□□大楼顶层的方向飞去。 就在这时，嗡嗡。 菲莉的口袋突然震动了两下，打断了两人的‘借飞机行动’。 “嗯？” 菲莉叼着鸡腿，从口袋里摸出传呼机。 一串乱码似的字符映入她的眼中，成功让金发少女的两眼一亮，在自家副店长的手臂拍了拍， “中，改道，我们去鹤见川。” “鹤见川？” 不是说去薅森大叔的羊毛吗？ 中原中也疑惑地挑起眉，但还是调转了方向，朝着河岸的方向飞去。 高空的夜风在两人的身侧拂过，横滨缩小的夜景灯火在他们的脚下。 抬起头时，远远的，已经能看到象征晨曦的启明星出现在天际，散发着微弱而模糊的光芒。 “哦，因为出现了一个更快的方法。” 被提着兜帽，猫崽子似的挂在重力使手臂上的菲莉扬起笑脸，开心地宣布道， “仙灵们刚才讨论了一下，说既然是异世界，没有牛头人的头颅的话也没办法，所以——” “祭品换成鱼头鸭头鸡头人头，任选其一都可以哦，他们不挑，真是省了大麻烦呢！” 呀，不愧是温柔善良的仙灵大人！ 菲莉双臂环胸，一脸赞同地点头，完全没发现某个脸色凝重的重力使嘴角一抽，差点表情崩坏，手上一抖，没抓住手里的人。 所以绕了一圈，祭品还能更换的吗？人类的存亡也太随便了吧！ 还有，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中原中也神情幻灭，眼前再次浮现出地球眼泪汪汪地撸着鼻涕，疯狂催促他们快点的幻觉。 ……不，可能不是幻觉也说不定。 鹤见川河岸边，菲莉和中原中也刚落地，就被海滩上的场面吓了一跳。 作为横滨重要的河流与景点之一，鹤见川一直有专门的城市环卫部门在打理，时刻都保持着最基本的清洁。 然而此时，本该整洁的河岸边，不知什么原因，堆满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各色海鱼。 一条条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成一排，翻着肚皮在浅水滩甩着尾巴。 绝对新鲜活力，连打捞的时间都省了。 就差打包好，往菲莉和中也的手里塞。 当然，如果这还不是最夸张—— 中原中也沉默地盯着脚边翻着白眼的青花鱼半响，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看向了浅水滩的最前方，右边眼皮狂跳。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金发少女已经‘咻’地一声，两眼发亮地冲了出去。 菲莉双臂一张，抱住了海滩边搁浅的海上霸主，传说中的深海巨兽，朝着中也兴奋地挥手， “哇！中！快看，快看！是大白鲨诶——！” “好多，好大的大——白——鲨——诶！！！” “我们可以养吗吗吗吗！！！” 中原中也：“……” 等一下，在这以前，先容他确认一下—— 中原中也冷静扶额。 大海是水，横滨的鹤见川也是水，所以鹤见川出现搁浅的鲨鱼群，也是正常的 ……吧？ 中原中也，表情空白，世界观再次摇摇欲坠，绝赞重组中。 【一个小剧场】 异能特务科监视处 坂口安吾（眼镜反光）：“今天的无忧屋有什么动态？” 监视员（如梦似幻）：“……报告长官，目、目标人物半夜去鹤见川，绑架了一头大白鲨。” 坂口安吾：“？？？” 同样暗搓搓监视的森鸥外：“……” Episode 47 菲莉的真面目 清晨，横滨市的居民们是在如梦似幻的懵逼中醒来的。 走在路上偶尔对视一眼，都能从迎面而来的另一位陌生人脸上，看到荒诞中还夹带着一丝怀疑人生的表情，跟照镜子似的，一模一样。 ——就差把今日份的‘早上好’换成‘你听说了吗？’‘好巧，我亲眼见到了’。 一种看不见的气氛在街头巷尾蔓延。 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他们低着头，对着手机屏幕疯狂输出的动作就能看出，此时有多兴奋。 商店街边，展示售卖用的电视上正播放着紧急插播的早间新闻。 【“……现场记者报道，今日凌晨时分，横滨鹤见川河岸一带出现大量鱼群搁浅现象，其中包括极度危险的鲨鱼群，特别提醒，请广大居民自觉远离河岸，避免误伤——”】 【“神秘鲨鱼群竟在城市内河现身？！这究竟是自然的奇观还是地球的警告？欢迎收看今日的《横滨奇谈》。”】 【“——有关海洋学者称，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洋流现象，日本环保公益协会再次强调，保护地球人人有责……”】 如果说，现实世界的媒体猜想，还多少遵循了一点科学原理的话。 那么SNS上冲浪的网民们，则彻底放飞了自我，想象力拉满。 【“是外星人！绝对是有新的外星人在地球登录了！”】 一个头像蹦出来，有理有据地宣布， 【“诸位，这是继复活节石像、麦田怪圈之后，又一个地球给我们的警示！新的入侵者已经出现，地球人怎能停滞不前？末日旅行背包最新上架，超大容量，现在购买还能享受第二个半价优惠，点击领取优惠券……”】 然后字还没打完，就被另一个头像给嘎断了， 【“又一个浑水摸鱼的，喂，管理员干活了。”】 【“真是受不了，每次一发生点什么怪事都往外星人身上甩。搞清楚，外星人才没这么无聊好吗？连脾气最奇葩的多拉格星人都不屑干这种事，我觉得肯定是幽灵的锅。”】 【“哈？你小子说什么？！对我们幽灵有什么意见？小心老娘顺着网线爬过去——！”】 【“都别吵！在下倒觉得，是隔壁的魔法使又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导致的，容我去质问一番。兄弟们，两分钟后我没回来，记得帮我喊无X屋。”】 【“很好，又疯三个，都抬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楼上的一个兄弟说是魔法使，可能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也想被禁言吗？”】 【“什么什么？兄弟你有什么爆料，说来听听！”】 在一片‘求爆料’‘亮真活’的刷频后，发言的蓝色头像沉寂了片刻，突然上传了一段影像。 影像全长大概一分钟左右，乍看之下，只是一段夜空的拍摄观察而已。 里面除了天边的黑点外，什么也没有，画质也模糊得堪比没续费的小电影，毫无亮点可言。 兴奋地点开视频的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嘁，还以为真有什么好东西。”】 【“什么啊，这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夜空拍摄，画质还这么差！”】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以为意，认为又是一个没下限来浑水摸鱼的，直到有个用户头像跳了出来，发出一句， 【“你们……把画面停在25秒，拉大试试？那、那个东西，好像真有点……”】 什么东西？ 人们不满地皱眉，但还是有不少人依言截下了视频，把画面拉大。 随着视频里那抹天边的黑点不断放大，一个疑似赭色的人形，提溜着金色物体的形象映入他们的眼中。 屏幕前，一个男人直愣愣地瞪着画面，连嘴巴里叼着的苹果‘Duang’的一下，砸在了键盘上也没发觉。 直到视频进度条走到尽头，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颤抖又兴奋地敲下一句话。 【“你们……都看见了？”】 【“画面太糊了，会不会是鸟？”】 【“什么鸟！你家的鸟难道还能四肢俱全，手里拎着个东西吗！”】 【“所以……卧槽！真的有魔法使？！这是可以存在的吗！请问我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 一时间，SNS如同激起千层浪，无数发言不断涌现，仅仅数秒之间，就刷频了上千条。 而在此之间，没有人发现，最初热衷于‘外星人’‘幽灵’‘魔法师’的那批人像是消失了般，集体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对了，你们有谁会画质修复的？这可是大发现！”】 【“楼上说得对！快，万能的网友们，你们发挥神奇功能的时候到了！”】 很快，一个崭新的外星人头像冒了出来，表示他能办到。 【好耶！】 【好耶！】 【坐等！】 就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兴奋地等待掀起‘魔法师’的神秘面纱时，他们的屏幕突然奇怪地卡顿了一下，几下拍打后，当场陷入死机。 而手机则更干脆，直接黑屏重启。 “欸？怎么回事？！” “搞什么啊，正关键时候啊！” 一群被迫掉线的人急得直跳脚。 而当他们好不容易解决了突发情况，重新冲上SNS后，当场傻眼了。 偌大的SNS上，不久前还满屏的讨论发言瞬间清空。 而那个据说能证明超自然能力存在的视频，也查无信息——包括提前下载的那批，都幽灵般地消失在了硬盘里。 【“……”】 【“…………卧槽！！”】 死一般的震惊与沉默中，所有人的思维，在这一刻达成了奇妙的一致。 他们是不是…… 真的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 “这可真是不得了……” 无忧屋 两个罪魁祸首对外界的滔天大浪一无所知，正马力全开布置祭坛。 中原中也负责按住某个吵嚷着要养鲨鱼的金发笨蛋、用重力撅断鲨鱼的脑袋、点上蜡烛，铺上圣布，至于金发店长…… 哦，金发店长负责满地打滚，哀悼惨死的小白。 “……你好歹搭把手吧，菲莉！” 赭发重力使额头青筋狂跳，忍无可忍地一拳敲在菲莉的脑袋上。 “好痛！”金发少女泪眼汪汪地抱住头，刚打算不满控诉。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自家副店长杀气四溢的眼神，和捏成团的沙包大拳头—— “菲、莉” 中原中也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女，脸上缓缓咧开一个危险的笑容，背后黑气直冒。 咕咚。 菲莉默默咽了下口水，老实拍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 她扯过一张桌上的面巾纸，郑重地盖在了大白鲨的尸体上，然后双手后背，乖巧地眨巴着眼看向中原中也，一副完工的表情。 中原中也：“……” “混蛋！你完全打算偷懒到底，什么也不打算干是吧！” 菲莉：“诶嘿~” 尽管中间差点爆发了小型的‘战争’，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掐在最后一秒，给仙灵们奉上了此次的祭品。 “呜哇，总算赶上了。” 金发少女打了个呵欠，放松地伸了个懒腰，乐滋滋地跑去开冰箱，决定犒劳一番自己。 某个基本是一个人，干完了全程的赭发少年冷漠脸，不想说话。 他能怎么办呢？ 自己选的首领，还不是只能微笑地原谅。 不过—— 中原中也瞥了眼燃着两根白色蜡烛，正中央摆着死不瞑目的鲨鱼头的小型祭坛，怎么看怎么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莫名有种身处□□现场的即视感。 “菲莉，你老实告诉我，你口中的仙灵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邪神之类的吧？” 中原中也忍不住确认道。 “说什么呢，中，太失礼了！我学习的可是最正统的光明魔法！” 金发少女不满地声音在背后传来，中原中也侧过身单手抬起，准确地接住了丢来的饭团和牛奶。 “学习？” 中原中也咬了口饭团在餐桌边坐下，顺手用重力拉开了身旁的椅子， “你的那个什么魔法，不是天生的吗？” “不是哦。” 金发少女抱着早餐，在中原中也身边坐下， “一般人类都是在孩童时发现天赋后，才开始接受相应的家庭教育，之后考上帝国魔法学院之类的地方，深入学习，毕业后决定成为勇者、冒险家，或者为王室服务之类的。” “唔，举个简单的例子——” 菲莉思索了一会儿，嘴里蹦出一个风靡世界的魔法童话代表， “有点像哈利O特。” “不过如果是其他种族的话，倒确实有天赋上的加成。” “这样啊。” 中原中也露出了像是听电影故事的表情。 事到如今，他倒也不是怀疑少女话里的真假。 只是异世界、魔法这些，对于生活在现代都市的异能力者来说，还是太像漫画里的情节了。 等等，他记得以前这家伙好像提过…… 中原中也脑内灵光一闪，无意中发现了少女口中的逻辑似乎有点不对， “菲莉，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是先去冒险，然后才碰上了第一批队友？” 从年龄来推测的话，金发少女至少也该二十岁了，但现在却是十六岁的外表。 时间好像对不上？ “啊，这个的话，我其实是属于后来才入学的啦。” 菲莉一边咬着饭团一边说道，结果心思全在早饭上，一不小心说秃噜了嘴， “因为种族的关系，我从七岁以后就开始流浪。” “之后隐瞒身份考入格兰巴哈玛尔帝国学院，也是听说那边的‘圣女预备役职业’能提供奖学金，还免费提供三餐，就去试了试……啊——” 意识到说溜嘴的菲莉一顿，抱着半个饭团缓缓转头，果然对上了中原中也锐利的视线。 “种族？流浪？” 中原中也不负众望地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唔——” 菲莉见状挠了挠脸，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或许是金发少女皱着眉心，抿着唇纠结的样子太过可怜，中原中也懊恼地转开视线，知道自己不小心戳到同伴痛处，努力补救道， “……抱歉，这个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不，既然我们已经是同伴了，在【真面目】上，必须要彼此公平坦诚才行。” 菲莉摇了摇头，在奇怪的地方表现出了异常的执着。 她在中也的注视中放下手里的饭团，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你直接看我的记忆吧。但是，中，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金发少女如同汲取勇气般深呼吸，抬眼看向中原中也，一字一句地说道， “答应我，中，接下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好吗？” “……” 菲莉少见的凝重语气让中原中也微微一愣，跟着凛冽起目光。 以防万一，赭发少年在脑内迅速过了一遍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所有外貌奇形怪状的委托人，确保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啊。 知道了真相后，中……会怎么看她呢？ 菲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指，指尖抵在自己的额前， “那么——【伊玖拉斯艾尔兰】（记忆显现）。” 随着金发少女的吟唱落地，一个由火焰组成的屏幕投影在两人的面前。 中原中也望向光幕。 最开始入眼的是一片铁锈红色，就在他以为这只是单纯的遮挡视角的石头时，画面里的铁锈红色突然一动，如同呼吸般，有生命地片片竖起！ ……不对，这不是石头，这是——！ 中原中也猛地转头，惊骇地看向身旁的金发少女。 菲莉正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的盯着桌面。 明明是安静、不见起伏的平和表情，中原中也却莫名地从少女平静地侧脸上，读出了一丝认命的感情。 【唳——！！】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唳喊从投射的屏幕中传出。 如同野兽发怒时沙哑尖锐的嘶吼，直直冲进中原中也的耳膜，足以让听到人联想到最可怕的噩梦。 中原中也背脊本能地一僵，全身肌肉防御一样绷紧。 他在连声刺耳的尖唳声中缓缓转过头—— 投射屏幕中的画面，随着蠕动的铁锈色鳞片骤然拔高，露出广袤的夜空，与血色一般的赤月。 而此时，那个物种的本貌，也终于完完全全展露在了中原中也的眼前。 如山一般巍峨的体型，层层叠叠锐利的鳞片覆盖全身。 它仰起头，对着天空张开遮蔽的肉翅，狰狞的獠牙在月下闪闪发光。 某一瞬间，中原中也怀疑自己，似乎与屏幕中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竖瞳、獠牙、蛇与蜥蜴一样的狡猾残忍目光。 中原中也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毛绒小可爱。 而是只存在于冒险故事里，最终的幻想之种。 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又被传说中的勇者斩于剑下的真正邪恶之物—— 龙。 Episode 48 中，你的X癖 无忧屋内，屏幕内恶龙狰狞地嚎叫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放开我的孩子！怪物！” “妈妈！妈妈——！” 它侵入了最近的村庄，孩童在獠牙中丧生，企图反抗的勇者与村民在爪下化成了碾碎的鲜血和肉泥。 到处都是人类惨叫逃窜的哀嚎声，燃烧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天边。 “菲莉……这、这就是你真正的样子？” 屏幕外，中原中也脸色铁青，瞳孔震颤地望着画面中肆意残暴的巨龙，像是世界观遭到了巨大的打击，气息不稳得连嗓音都在颤抖。 “风暴巨龙，SSS级上古危险幻想种，每五十年会复活重生一次，无论是封印还是绞杀，都无法彻底消灭。” 金发少女停顿了一会儿，她像是看出了小伙伴眼中的无法接受和责难，沮丧地垂下了眼睫，苦笑地说道， “……果然，中，你也觉得这样的我，是个怪物对吗？” 中原中也的视线落在少女姣好精致地侧脸上，没有说话。 他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过，其实他在见到菲莉·布拉德斯通的第一眼，大脑曾空白了一瞬。 那是仅凭人类的语言和想象，很难精准描绘形容的外貌。 就像是虔诚的教徒们，在看到壁画上的金发天使苏醒的第一眼，也只能狼狈地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赞词。 只能呆滞地盯着天使，直到大脑替他们找回理智。 当然，中原中也还不至于这么狼狈。 但是某一瞬间，少女的的确确让他想到了布满圣辉与太阳光芒的教堂中，持着圣杖，端坐于高台上的圣女。 ……虽然这层滤镜，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很快碎了个彻底。 连渣都没剩下。 但是恶龙…… 屏幕内，村民们被残杀、嚼碎时发出的惨烈嚎叫，还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回荡。 赭发少年皱着眉，目光停留在菲莉浓密灿金的眼睫上。 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沮丧得耷拉着肩膀，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狗崽子般的无辜少女，同画面中狰狞的恶龙联系在一起。 中原中也沉默着。 在足足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之后，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妥协般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十指不沾鲜血的圣徒。 这是他的首领，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这么想的赭发重力使伸出手，手掌落在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那确实不是能让人说出‘好看’两个字的生物。” 中原中也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与桀骜穿过惨嚎，如同拍打羽翅的白鸽般，落在菲莉的耳边， “但是，这也是只是人类自己的审美而已。总之，谢谢你菲莉，愿意给我看你的真面目。” “中……” 菲莉一愣，慢慢抬起头。 少女漂亮的金色瞳眸在光线下闪着碎光，感动地望着中原中也。 “……咳。” 像是被看得有点难为情，赭发少年单手握成拳，置于嘴角咳嗽了一声。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努力搜刮赞美的词汇， “而、而且，稍微看久一点，也不是那么难接受，这不是挺帅气的吗，龙什么的……” “欸？” 菲莉脸上的感动顿时僵住，这次，换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中原中也：“？” “……菲莉，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那个——” 金发少女目光乱飘地抓了抓脸，实在没忍住开口， “中，真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种X癖——龙，什么的……啊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哦！就、就觉得，嗯！很棒！店长我理解！” 可惜，某个金发少女嘴上说着理解，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往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 往后退一步，你是认真的？！ “你这家伙——” 中原中也额头‘啪’地浮现出一个十字路口，火大地吼道，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笨蛋！说到底，那画面上嗷嗷吃人的龙还不是你吗！” “谁是吃人的龙啊！中，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金发少女的眼角跟着一跳，额头抵住中原中也的额头，大声地吼回去。 那怒气呼呼的样子，看上去还真像受到了不得了的侮辱。 中原中也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用力指向屏幕， “啊？！不是你说的，那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那也不是那条丑呼呼的大蜥蜴啊！你看错了啊，笨蛋中！” 菲莉生气地竖起眉毛，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往旁边一挪，指尖摁在炎龙脑袋旁边的黑点上， “看清楚，这个！才是！我啊！” “……？” 中原中也的头上的怒气小火苗一卡。 他眯起钴蓝色的瞳眸，艰难地盯着那个‘小黑点’半响，突然脑内灵光一闪。 赭发少年尝试地伸出两指，像每个查看照片的现代都市人一样，两指摁住画面，往两边试探地一拉—— 竟然……还真顺利地放大了？！ 异世界的记忆魔法，是不是有点太便利了？ 中原中也双目震撼。 ……不对，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少年艰难地扯回跑偏的思绪，把画面按照比例一再拉大，终于看清了魔炎龙脑袋边‘黑点’的原貌—— 那是一个金发金瞳的少女，容貌与现在相差不大。 唯一的区别是，屏幕中的那个看上去更稚嫩一点，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画面内，她披着斗篷，手持着流星锤灵活地躲过了风暴巨龙的风刃攻击，借着一个破绽的空挡，轻盈地跃上了巨龙的手臂，沿着鳞片一路向上跑—— 【“光刃！”】 金发少女一手高举流星锤，一手往空气中一抓。 以光线成刃，一刀斩下了巨龙的头颅，与此同时，流星锤也一击捣入风暴龙的胸口，绞碎心脏。 相当干脆利落的攻击。 要说画面内的金发少女，与此刻的菲莉有什么不同的话—— 中原中也的视线顺着少女执剑的手掌上移，停在了金发少女的头顶。 因为战斗的关系，少女掩盖身形的斗篷被风吹开，宽大的兜帽落下，露出了头顶一对金色的山羊尖角，和身后甩动的细长尾巴。 同样是金色的，但尾端带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倒三角勾刺。 只要是任何一个熟悉异世界漫画作品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金发少女真正的种族。 类人的外观，金色的山羊尖角和尾巴。 是恶魔，又不是恶魔。 而大多数时候，格兰巴哈玛尔大陆的住民称其为—— 恶魔与人类的结合，肮脏的混血， 【亚种】 Episode 49 生气的中也 屏幕外 中原中也盯着少女身后那条细长的金色尾巴，钴蓝色的瞳眸倒映出尾巴尖上的倒三角形状。 他记得这个特征是…… 赭发少年在脑内，努力回忆前几日恶补的异世界漫画设定，半响，他终于得出了一个最接近的答案。 “所以……恶魔？”中原中也不确定地说道。 “唔，准确来说，是恶魔和人类的混血啦。” 菲莉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摸索了一下， “不是人类，也不是完全的恶魔，所以一开始为了藏起角和尾巴，我还费了不少功夫。现在这样，是多亏了我的半兽人朋友改良的变身魔法。” 魔法…… 中原中也的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菲莉的动作抬起，在金发少女的头顶扫过。 确实看不到角，就算摸上去也没有其他异常。 不过触感倒是意外的不错，毛茸茸的……不对，他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猛地一惊，回过神来用力摇头，试图把脑内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甩出去。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温暖的体温透过掌心，贴在少年肩膀处的布料上。 明明隔着一层衣物的阻挡，中原中也却莫名觉得心口一跳，他用力扭过头，对上了菲莉蜂蜜色的金瞳。 “不过真没想到啊，中。” 金发少女微微靠近，隔着彼此的气息，与中原中也四目相对。 距离……太近了。 中原中也呼吸顿住。 整个无忧屋内的时间都像停滞于此，风和窗外的鸟鸣似乎也从耳边消失了，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像是突然拔高了温度，从指尖开始沸腾地疯狂逆流回心脏。 一种陌生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形容的感情，从赭发少年的胸口升腾而起。 “你……” 中原中也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菲莉。 他凭着本能张开口正打算说话时，就见表情严肃的金发少女忽然两眼一弯，露出了一个看穿了真相的贼兮兮笑容， “中，原来……你喜欢龙啊？” 啧啧，看不出来啊少年，很新潮嘛。 那句话怎么说的，虽然人的X癖是自由的，但是—— 菲莉什么也没讲，但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里，明晃晃地浮现出‘七分鼓励，三分建议就医’。 这暗示的小眼神，已经道尽了一切。 “……” 啪。 一个硕大的青筋，熟练地在赭发少年的额头迸起。 “菲·莉·布·拉·德·斯·通——！” 这一刻，中原中也瞬间把数秒前奇怪的悸动抛到脑后。 他一把用手肘桎梏住菲莉的脖子，右手成拳在少女的太阳穴使劲钻动， “……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尽耍这些小花招，倒是一开始就把画面放大啊！” “疼疼疼疼疼——！中，你这是以下犯上！暴力禁止，暴力禁止！” 某个被摁着脑袋的菲莉挣扎无果，试图用首领的威严脱困。 但很可惜，除了好像让自家重力使下手更重了之外，毫无其他作用。 “真是的……中，你这样会让店长我很没面子哦。” 菲莉眼角含泪地蹲在椅子上，可怜兮兮地摸着备受摧残的脑袋抗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头好像大了一圈。 “呵。”中原中也冷笑。 某个金发店长不服气地鼓起脸。 她突然坏笑一声，不放弃地曲起手肘，在中原中也的胸口撞了撞，一副勉为其难地语气说道， “好了，别害羞嘛，中。作为无忧屋的副店长也是有特权的，比如－－” “如果你实在喜欢龙，我可以用变身魔法变成巨龙，稍微让你骑一下哦！啊，就是副作用有点麻烦，之后可能心智会受影响，没那么容易变回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瞪了眼少女，对着菲莉的额头又是一弹指， “一个笨蛋就够麻烦的了，我可不想再多一条蠢龙。” “还有，女孩子不准说‘骑’这种奇怪的话！” 嘲笑不成，额头又反挨一记的菲莉：“好痛！” 与此同时，屏幕内的画面似乎也产生了新的变化。 或许是忙着闹腾的关系，菲莉一时忘记取消记忆魔法。 于是，之后的‘剧情’也就顺理成章地展示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恶心人的怪物！滚开！离我们远点！”】 一声尖利的叫骂从屏幕中传来。 中原中也脸色一顿，循着骂声转过头，瞳孔骤然缩紧。 赭发少年原以为，这话是村民冲着死去的巨龙叫骂的，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从巨龙的獠牙下生还的村民，并没有向金发少女表示感谢，反而仇恨地瞪着菲莉，调转尖刀的方向，威胁少女滚出村子。 明明不久之前，少女还是救援的一方。 【“我……”】 屏幕中，金发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轴似的东西，看上去想说什么，但却被幸存的村民更大的怒喝声所掩盖。 争执期间，一个孩子不慎摔倒跌在了菲莉的脚边。 膝盖上的伤口，让男孩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无助地坐在尘土里发抖。 金发少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弯下腰想去扶小孩。 但少女才刚刚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到男孩，就看到孩童惊恐地摇着头，恐惧地尖叫。 【“不、不要过来！妈妈！妈妈——！”】 【“离我的孩子远点！怪物！”】 一个石头丢了过来，砸在了菲莉的额头，迫使少女狼狈地后退了半步。 像是被菲莉退却的动作鼓励，上一秒还视死如归的村民们突然集体眼神一亮，不约而同地弯下了腰。 下一刻，石子如暴雨般砸向了少女。 直到金发少女一步步后退，迫不得已地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转身逃跑。 村民们还是举着火把追在身后，一副不杀死恶魔，誓不罢休的凶狠表情。 最后的画面，是少女好不容易甩开疯狂的村民，正扶着树干喘气时，突然被身后的偷袭魔法击中后脑勺，倒在地上。 透过菲莉的视角，屏幕如实映出了少女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以及—— 在失去意识前，拨开草丛，走到自己身边的两双战斗靴。 …… ………… 无忧屋内的空气低沉得可怕。 中原中也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菲莉只能听到对方用力的呼吸声。 “唔，哈哈，没、没想到是这段黑历史呢……” 菲莉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和糟糕的气氛， “那个，其实是我当时饿了好多天，再加上解决暴风巨龙时花费了点体力，所以才大意了。” “平时店长我可是超级强大的哦！就算是再来一头传说级别的魔炎龙，我也可以……” “呯！” 一声锤在桌上的重击，打断了菲莉的话。 金发少女望着中也捏紧的拳头，和阴沉的神情，半响，慢慢垂下了眼睫， “也是呢，中，你会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我现在想想也超级火大！” 菲莉跟着捏起拳头，一拳锤在桌面大声痛斥， “说好的完成委托给100枚金币呢！” “我可是抱着快要饿死，拼上最后一点毅力的决心，才斩杀了巨龙。结果那群村民不仅不打算付报酬，还卑鄙地打算独占巨龙尸体！” “可恶，这不是完全做白工了吗！” ……你气愤的点竟然是这里吗？！ 中原中也不可思议地看向菲莉，想要从少女脸上找出掩盖起来的情绪，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个金发笨蛋是认真的。 虽然很难理解，但对于菲莉·布拉德斯通来说，大概害她饿肚子和浪费粮食，才是真正不可原谅的行为。 “我说你啊……” 上一刻还积攒的怒气，如同漏气的皮球般泄个彻底。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看上去很想说什么，但少年注视着这样的菲莉，突然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后，中原中也突然伸手在菲莉的脑袋上按了按， “算了，你就这样也不错。” 啊？什么不错？ 中又在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菲莉奇怪地瞅了赭发少年，正打算解除记忆魔法时—— “等等。” 中原中也忽然握住了金发少女的手腕，阻止了她， “菲莉，你的这个记忆魔法，能看到偷袭的人吗？” “欸？” 金发少女一愣，像是没有想到中原中也会提到这一茬，思索地说道， “可以倒是可以。” 一般来说，记忆仙灵会记录一切发生过的事。 无论是当事人清醒时的，还是昏迷时候的。 “不过，中，”菲莉有点疑惑， “动手的估计是哪个正好路过的勇者。常有这样的事啦，狩猎魔物换取报酬什么的，反正都过去了，有必要吗？” 金发少女说得没有错，但是中原中也有其他的看法。 年轻的重力使曲起食指，指节在桌面轻轻扣响，看向屏幕的钴蓝色瞳眸中闪过一道厉光， “菲莉，路过的勇者，可不会正好抓住你最虚弱的时机，一击偷袭成功啊。” 虽然他不了解菲莉口中的格兰巴哈玛尔。 但只要是敌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如果真是普通路过的勇者，在看到路边休息的‘魔物’时，是会直接出手偷袭，还是先谨慎地试探一番，再决定是否动手？ 答案当然是后者。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个满头热血傻瓜的可能性。 但比起这种小之又小的概率，中原中也更倾向于偷袭者很清楚菲莉虚弱的时候，一直守在附近，等待最佳时机。 更甚至，连这场战斗说不定都是—— 眼见中原中也的眼神越来越可怕。 菲莉眨巴了下眼，不敢说话，老实照做。 “唔……我记得这里像这样拖动画面，然后旋转镜头，放大——” 随着菲莉的操作，屏幕的镜头视角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画面内容迅速倒退，然后停在了金发少女倒下的瞬间。 之后镜头不断上调，下一刻，两张俊美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上。 ——是两个年轻的青年。 从他们身上精致花哨的装备来看，很显然，这两人并不属于需要狩猎魔物，换取报酬的那一类。 ……果然。 中原中也毫不意外地沉下了脸。 倒是菲莉久久地盯着这两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 “竟然是他们——那两个嘲笑我的口粮，还偷偷把我的食物藏起来，威胁我的混蛋！” 什么？那两个半夜被套麻袋的倒霉蛋？ 中原中也一怔，眼中流露出意外。 Episode 50 企图捕捉圣女的人 中原中也记得这两个人，他们不是对菲莉……？ 赭发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但很快，屏幕中两人青年的对话，给出了答案。 【“喂，说好的不伤害她，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魔法师打扮的黑发青年不悦地皱起眉，下意识质问道。 【“怎么？突然又心疼了？”】 另一位金发气势蹲下、身，他不顾戴着的白色手套，动作轻柔地擦去少女眼角的鲜血，而后抬起眼，对不满的魔法师讥诮地勾起嘴角， 【“是谁说过，对待不听话的猎物要一击命中，拔掉她的利爪的。”】 【“我们捕猎的可是珍贵又狡猾的宝物，心慈手软的话，是想让她再逃走一次吗？”】 【“……”】 黑发魔法师皱紧了眉头，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默认地撇过了头。 那名金发骑士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低下头神情温和地拿走了菲莉身上的武器和藏匿的小刀，用一条奇怪的锁链缠住少女的手脚。 至始至终，金发骑士的动作轻柔，灰蓝色的眼中始终泛着温柔的神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为挚爱的心上人整理着装。 中原中也注意到，当那条锁链扣紧锁眼后，金发少女身上一瞬浮现出模糊的微光，又迅速如被打碎的镜面般，破裂消失不见。 “原来封魔锁链是这个时候……” 屏幕外，同样盯着画面的菲莉恍然大悟。 中原中也听到了少女的自言自语：“封魔锁链？那是什么？” “是功能类似【封魔鸟】魔法道具。” 菲莉解释道，“只要被缠上的话就用不出魔法，是所有冒险者最深恶痛绝的东西。简单来说，就像海O王里面的海楼石一样。” 金发少女说完，脸上浮现出了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时我醒来时——” 中原中也：“菲莉？” “啊，抱歉，稍微走了下神。” 菲莉在中原中也的声音中回过神， “因为我那时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被卖到了马戏团，手脚上就捆着这条封魔锁链。当时还有点奇怪，一个马戏团，怎么会有这么高级的魔法道具。” “不过也说不通啊，他们连这种珍贵的道具都用上了，就为了把我卖去马戏团？图什么？” 金发少女疑惑地抓了下头发，完全想不通。 “啊！难道是为了报复我揍了他们一顿？！”菲莉恍然大悟地一锤掌心。 恐怕不是。 见过更多扭曲与恶心的赭发少年沉默地在心中给出了答案。 他像是从两人的神态里猜出了什么，钴蓝色的瞳眸中浮出一丝极度的厌恶，但在菲莉发现以前，又迅速压制了下去。 中原中也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捂住少女的眼睛， “好了，菲莉，后面的事我知道了，到此为止吧。” “欸？欸？可是我不知道啊，中！” 骤然被遮住视线的菲莉不满地喊道，她扒拉着蒙在眼睛上的手掌，努力往外看， “你是喜欢拔孩子电视机插头的哦嘎桑吗，中！不知道真相的话，我晚上绝对会失眠的！会睡不着的！” “啧，知道了真相你才会真的睡不着，总之快把魔法关掉！” “我不！” “菲——莉——” “不听不听，中妈妈念经！” 两人僵持期间，画面内的金发骑士再次开口。 虽然视线被挡住了，但对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出，飘入菲莉的耳中—— 【“……都是你不好，菲莉，这是你逼我们的。”】 菲莉和中原中也的动作齐齐一顿。 糟糕了…… 中原中也的神情不妙。 果然，在短暂的静默后，他感到自己的手背一暖，少女的温热的指尖贴在赭发少年的十指上。 菲莉张开口，冷静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中，让我看，这是我的权利。” “……” 中原中也抿起唇，尽管不赞同，但还是在少女的坚持下松开了掌心。 眼前阻碍视线的手掌撤去，金发少女抬起眼，认真地望向屏幕内的两个曾经的伙伴。 画面中 金发的骑士眼睫低垂，沾染着鲜血的白色手套，在菲莉的头发上轻轻摩挲， 【“菲莉，为什么不好好听我的话呢？都是你自己不好。”】 【“喂！我说你摸够了没有！不要趁机揩油啊！”】 站在一旁的黑发魔法师像是忍无可忍般，用力拍开了金发骑士落在少女发间的手指。 他俯下、身将昏迷的菲莉打横抱起，动作仿佛对待易碎的玻璃品一样，小心翼翼。 【“快走吧，后面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黑发魔法师不耐烦地催促。 金发骑士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少女腰间的手掌上停留了片刻，状似平和地弯起灰蓝色的双眸， 【“真是可靠啊，我想菲莉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看似刚正不阿的阁下，才是这次‘捕捉计划’的真正提议人吧。”】 【“不管是故意截断她的食物，引导她接下巨龙的委托，还是等待她露出破绽，再趁机动手——”】 都是这位黑发魔法师，计算好的。 而真正的目的，就只是把少女卖给马戏团吗？ 当然不是。 他们可舍不得。 【“你什么意思，想破坏盟约吗？”】 黑发魔法师眯起红瞳，看似平静的神情背后，阴影四伏。 【“怎么会，不过是一些不足挂齿的感慨而已。”】金发骑士微笑地说道。 黑发青年审视地盯着骑士看了一会儿，半响，他率先收回视线朝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走去。 【“只是短暂的忍耐而已，等着我菲莉，我很快会来救你。”】 把金发少女卖去马戏团，只是手段，不是最终目的。 正如那个表里不一的骑士败类所言，他们捕捉的，可是珍贵又狡猾的宝物。 必须一击命中，拔掉她的利爪，收缴她的武器，将她丢进最糟糕的地狱，让她尝尽苦头—— 然后，他们将看准时机，如同救世主般出现，将少女救出。 想要得到她。 成为她无法拒绝，永远注视的存在。 当然，这个计划还暂时需要帮手。 一个人不行的话…… 【“共享吗？”】 【“……成交。”】 至于‘共享’的盟约？ 在金发少女被放入马车后，两个青年彼此对视了一眼，齐齐露出了假笑。 ——做梦去吧，菲莉是我一个人的。 …… ………… “做梦去吧！你们这两个变态！” 屏幕外，看完一切的金发少女掀桌而起，身后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我就说当时为什么找不到吃的，连镇上的一块普通黑面包都贵得离谱！原来害我饿肚子的，是你们这两个混蛋！” “好过分！恶毒！恶心！这是什么奇怪的CPU！” 菲莉每说一句，就忍不住两眼冒火地锤一拳桌面， “中，你看我就说吧，面对这种无耻霸凌别人的家伙，必须要从一开始就拒绝，否则之后肯定会变本加厉！” “竟然想出这种阴损的招数，企图让我替他们忠心卖命？！” “还两人共享，还无偿？！想都别想！黑心的资本家，挂路灯！” 中原中也：“……” 等一下，前面还说得过去，后面的那些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菲莉，你真的看懂了这两个人渣的目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开口确认。 “当然！” 菲莉皱着眉，双臂环胸气呼呼地说道， “我可不是笨蛋。这就是那个对吧？网络上经常提到的职场CPU——” “资本家不想付钱，就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手段洗脑员工，让他们自愿卖命，还觉得是自己赚了。” “哼，无耻的伎俩！” 金发少女嗤之以鼻。 中原中也：“……” 对了，但又没完全对。 那两个人渣……虽然完全不值得同情，但做到这个份上，甚至连扭曲的恋心都没传达出去…… 该说是活该呢，还是自作自受。 看穿了一切的重力使沉默了许久，最后选择闭嘴，和金发少女一起痛斥人渣， “没错，你说得对，菲莉。” “哼！” 菲莉鼓着脸颊，火大地瞪着画面里的两个混蛋。 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少女还想再说什么时，菲莉紧皱的眉毛突然一松，像是想到了什么，散去了怒气。 中原中也：“？” 这是看开了？这么快？！ “唔……虽然很火大，不过算了。” 平静下来的金发少女迎着自家副店长疑惑的目光，重新坐下，拿起吃了一半的饭团继续啃。 “菲莉？”中原中也有点不敢相信。 “没事啦，中。” 菲莉一边嚼着饭团，安慰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手臂，说出了信息量更大的发言， “我只是想起来，那两个家伙之后好像因为分赃不均，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就是突然内讧打了起来。连带着他们背后的两个王国也气氛紧张，一度还上了格兰巴哈玛尔的政治板块头条。”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很多吟游诗人猜测，他们被撤去了王储继承权。” 政治板块头条、王储继承权…… 听闻这番话的中原中也眼皮一跳，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幕八卦。 而八卦的本人就坐在他面前，满脸疑惑地啃着饭团，嘴角还带着一颗米粒，扔出了又一枚炸·弹， “倒是我因为卖不出去的缘故，在马戏团的地牢里关了很久，中途好像不小心被马戏团负责人忘记了，一度差点饿死。” 中原中也：“！！” “不过这不是坏事哦！” 金发少女说着像是想起了愉快的回忆，蜂蜜色的金瞳弯起，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正因为这样，我之后在马戏团碰到了……” 菲莉正打算细说，突然—— “铃——” 一声清脆的风铃声，从无忧屋外的檐下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菲莉和中也同时安静了下来。 少女望了眼窗外，被诅咒的怨气弥漫遮盖的天空，加深了眼中的笑意， “啊呀，真是不巧。看来，我们有客人上门了呢，中。” Episode 51 天上地下万事极乐教 愉快的追忆时间结束。 中原中也无言地瞪着屏幕消失的位置，莫名有种他才是那个电影正看到关键处，被拔了电视插头的倒霉蛋。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风铃的响动仿佛是一个信号。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黑云笼罩在无忧屋的头顶，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阴恻恻垂下双目，等待出手的时机。 中原中也看了眼手背上应激竖起的寒毛，发现室内的温度正在不断下降，已经到了一个堪称离谱的数字。 ——明明是即将转入六月的立夏，却让人产生了一种置身冰窖的错觉。 “……又是雪女？” 对这类情况，已经有过一回经验的中原中也，第一直觉就是那个哭唧唧的冰雪妖怪又找上门了—— 带着不小心被自己冻成雪雕的未婚夫，求菲莉给她善后。 “不，正好相反。” 金发少女的否定从窗边传来。 菲莉手肘靠在窗框边缘，垂眸望向一楼店门口的位置。 恰好此时，来访的客人像是感应到了视线般，向上抬起了头，与二楼的菲莉对上了目光。 遮掩的黑色长发向旁边拨开，露出来人苍白如纸的脸，与泫然欲泣的仓皇神情。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目测大约28岁左右，柔弱不安定的气质很符合这个国家的男性，对完美妻子的期待 此刻，她正赤脚站在地面上，穿着反季节的高领毛衣，衣料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湖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不住地往下滴水。 她求救地望着菲莉，冻得发紫的双唇颤抖，努力挤出一句口型—— 【救救我，放我进来。】 “看起来，可不像是简单的求救者啊。” 中原中也走到菲莉身边，视线在一楼来访人的脸上扫过，而后迅速移开，看向了身旁的金发少女， “怎么样菲莉，要开门吗？” 赭发少年的声音很冷静，听上去似乎并没有对底下的那位孱弱女士产生多余的同情，不如说，戒备更多一点。 ——说到底，那到底是不是个‘人’，还有待两说。 “当然。” 菲莉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要能找到这里，无忧屋可是有求必应的哦。” “不过，在这之前——” 金发少女伸出手指，思索地点了点下巴，“中，准备两条毛毯。” 中原中也挑起眉：“给她的？” 菲莉转过头，对中原中也微微一笑：“那当然是——” “阿嚏！” 数分钟后，一楼会客厅内 菲莉颤抖地裹紧了御寒用的小毛毯，鼻尖红红地打了个喷嚏。 在她旁边，是同样被要求裹上毯子的中原中也。不过很显然，比起恨不得躲进被窝里的金发少女，中原中也就显得从容得多。 “我说你啊……” 作为恶魔来说，是不是太不抗寒了？ 中原中也无语地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菲莉，将肩上还带着体温的毯子拿下来，丢在金发少女的脑袋上，起身去厨房准备烧水泡茶。 “……中、记、记得加奶，阿嚏——还有糖……” 某个裹着双层小毛毯的金发店长，一边颤抖，还不忘了提要求。 “知道了。” 中原中也从少女的背后经过，顺手在菲莉的脑袋上轻轻敲了敲，示意她专心招待客人。 虽然这位客人，看上去也不需要专门招呼的样子。 中原中也瞥了眼水鬼似地坐在隔湿垫上，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 从进屋后，这个女人就像是获得了某种临时庇护一样，不再如同惊弓之鸟。 菲莉没有给她毛毯、一杯热茶，甚至连所坐的位置，都额外铺上了一层防潮的隔湿气坐垫。 然而即使是这样无礼的待客之道，女人也一点意见也没有，始终柔顺地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真的只是来无忧屋歇脚一样。 菲莉也不着急，只是裹紧了小毛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自己开口。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从厨房传来烧水壶沸腾的声音。 直到分针走过半圈，菲莉两手捂着自家可靠副店长泡的手工奶茶，吨吨吨豪饮，猫咪似地幸福得眯起双眼时，沙发对面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我是逃出来的。” 女人的声音虚弱，当她开口时，空气中的冷意似乎又增强了几分。 然而她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像是沉浸在极度的恐惧般，说出的每个字都在空气中颤抖。 “救救我，无忧屋，我的丈夫……他可能、不是我的丈夫。” 中原中也续杯的动作一顿，菲莉从袅袅的雾气中抬起头，两人同时看向了女性。 ***** 委托人叫浅草美和子，用她的话来说，自己只是个东京市内的普通家庭主妇。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异变发生在半月前，她发现自己出差回来的丈夫不太对劲，举止日渐古怪。 “回来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口味也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压力太大没有胃口……可、可是，那天半夜，我看到了……” 浅草美和子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像是强忍着恶心继续说道， “他在吃生肉！厨房里，料理台上，全是他留下的肉屑！” 那些泛着油光的骨头和连着筋的肉团，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干呕。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那些东西……那些肉是动物的，还是—— 浅草美和子猛地离开了沙发，用力抱住了菲莉的手臂，惨白的手背青筋鼓起，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就在这几天，那个人变得越来越可怕。他好像知道我发现了秘密，突然把家里的门窗都焊上了铁板，禁止我外出，还、还把我的饭菜也换成了……” 女人说到这，本就铁青的脸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趴在金发少女的膝盖上干呕了两声。 “无忧屋，你会帮我的对吧？我听说这里只要付钱，什么都可以……！” “啊，会帮你的哦。” 菲莉打断了浅草美和子神经质的追问。 明明怕冷，但少女却没有推开女人，反而安抚似地伸出手，轻轻顺了下浅草美和子脑后的头发。 中原中也注意到，委托人的后脖颈上残留着异常的痕迹，看形状似乎是—— 赭发少年眯起钴蓝色的瞳眸，和菲莉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被绳结勒紧之后，留下的淤青。 “不过在这以前，有件事我很感兴趣，可以为我解答吗，夫人。” “……什么？” 浅草美和子仰起头，羸弱的身体如风中的落叶，在金发少女的手下颤抖。 “你之前说过，自己是逃出来的。” 菲莉握住女人细瘦的手腕，将她拉起重新按回坐垫上。 她微微弯下腰，蜂蜜色的双瞳平视浅草美和子，用一种平静而又带着点好奇的语气问道， “我想知道，既然贵宅被你的丈夫焊死了门窗，反锁了大门。那么浅草夫人，你又是如何从屋宅里脱身，只身一人来到无忧屋的？” 更何况，还是这样看似柔弱、不堪一击的体质。 浅草美和子顿住了呼吸。 金发少女的目光就像一盏锐利的探照灯，让她产生了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的危机感。 冷、冷静…… 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女人用力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目光越过菲莉，看了眼一旁的中原中也，像是难以启事般，露出了混杂了耻辱和羞耻的表情， “我，我引诱了丈夫的信徒，趁他不注意偷走了钥匙，一路躲藏在运输车里，才逃到了这里。” 浅草美和子的话让中原中也的眼皮一跳，下意识想去捂某个金发笨蛋的耳朵。 不过菲莉似乎没在意这一处，直接跳过了不重要的前半句，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后半段上， “你说，信徒？” “……是。” 见到少女没有追问‘引诱’细节的意思，浅草美和子微微松了口气，坦白道， “实不相瞒，我的丈夫他……自从出差回来后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成立了一个教会，那群教徒偶尔会来家里拜访，祈求幸福。” “具体的事项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教会好像叫做……‘天上地下万事极乐教’。” …… ………… “极乐教啊——” 菲莉望着浅草美和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觉得呢，中？” 金发少女问这话时，中原中也正忙着操纵重力，把浅草美和子使用过的东西收集起来，而后尽数碾碎成粉末，丢入垃圾桶内。 那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与其说是人类或是妖怪，赭发少年总有一种在面对行走中的尸体的感觉。 出于某种直觉，中原中也没有留下那些家具，而是直接全部销毁。 做完这一切后，赭发重力使又一伸手臂，把旁边的菲莉拎到身边，开始处理金发少女身上沾染到的水汽。 “其他先不论，菲莉，你应该也发现了，那个女人从头到尾就没几句实话吧。”中原中也说道。 “唔，你果然也察觉到了啊。” 菲莉没有在意身上乱窜的重力异能，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右手握成拳一锤掌心， “好，决定了！” “中，我们去一趟东京吧！” 中原中也莫名：“啊？” 怎么突然跳到东京了？ “因为直觉告诉我，那个什么‘极乐教’很危险，不能放着不管。” “而且，再怎么说，浅草夫人也算是无忧屋的委托人……不，或者该说，是‘委托灵’才对。” 金发少女说着朝，中原中也神秘地眨了下眼， “出发吧，中，我们得加快速度才行——趁着‘浅草夫人’被天敌找到祓除掉以前。” 与此同时 东京，某处偏僻的宗教学校内 一名相貌粗犷的黑发教师，把手里的资料递到了两个问题学生面前， “悟，杰，有新任务。” 那份文件的封面上，标着这样一行字—— 【疑似二级咒灵，地点：极乐教】 Episode 52 觉醒奇怪属性的中也 这个世界上，有人类，就有因人类的七情六欲而生的诅咒。 嫉妒、仇恨、漠视、悲伤…… 不同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诅咒带来咒灵，咒灵引发灾难，就像所有漫画家笔下的王道的作品一样，这时候，就该有一群神秘的力量登场，解决危机。 虽然大多数时候，夜蛾正道认为比起所谓的‘神秘力量’，他们这群咒术师更像是没有明天的倒霉蛋。 每一次把任务交到学生的手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都永远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他们四肢俱全的回来。 夜蛾正道作为一年级的班主任，他其实并不愿意把这份任务交给他的学生。 五条悟、夏油杰。 这两人虽说是被称为‘最强的搭档’，但到底还是一年级。 而这份‘极乐教’的任务，从夜蛾正道拿到手开始，就一直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有一种直觉，里头提到的咒灵，绝对不仅仅是二级那么简单。 夜蛾正道老师忧心忡忡，可惜，他的两位问题学生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啊？极乐教？” 说话的银发咒术师半滑下脸上的墨镜，兴致缺缺地扫了眼档案上的‘疑似’两个字。 他拎起文件袋的一角在半空中抖了抖，丢给另一位搭档， “这种一看就是□□的调查任务，应该是警察先生的工作吧？老师，要注意专业对口哦！” “接着，杰！” “不要突然把垃圾丢过来啊，悟。” 夏油杰头也不抬，两只手掌往前一合，准确地接住了横空飞来的档案袋。‘ 其配合之默契，如果丢的不是重要的任务文件，夜蛾正道都忍不住夸一句好身手。 这两个家伙…… 夜蛾正道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决定无视两个问题学生的幼稚行径，耐着脾气说道， “总之，你们先看看内容再说！” 五条悟与夏油杰对视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在班主任的要求下打开了文件。 下一刻，一句匪夷所思的标题概述，赫然映入夏油杰的眼中。 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惨绝不祥，引得黑发咒术师眉心一跳，皱起了眉头。 “——极乐教信徒，连续十起举家自杀，向教主献上纯洁，早登极乐？” “什么东西？” 好友念出的情报引来了五条悟的兴趣，银发咒术师勉为其难地凑了过去，和夏油杰一同翻看资料。 见到两人终于拿出了干劲，夜蛾正道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肃起脸解释道， “事情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天上地下万事极乐教，一个数月之前，突然成立的新兴宗教。教主浅草龙一郎自称可以让信徒忘却烦恼、消抹疾病，最终达成极乐永生。”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在短短的半月里，极乐教就发展出超过万人的规模，涉及敛财金额达数千万。” 当然，事情到这里为止，尚且还属于‘东京警视厅生活经济课’该头疼的范畴。 但真正反常的，还在后面。 夜蛾正道说到这抬起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与此同时，一目十行翻阅情报资料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也看到了被教师称为‘反常’的部分。 “十个家庭，共计三十八人。根据【窗】收集到的情报，都是父母先分别给孩子喂下毒药，之后双双自杀身亡，现场没有外来人和挣扎的痕迹。” “而最糟糕的是，在这群信徒死亡的瞬间，被监视中的‘极乐教’内部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咒灵波动，威胁数值迅速从四级成长到二级。” 这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 然而，就在【窗】想要进一步探查时，咒灵的气息又突然消失了，干净得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也就是说，现在那群老头怀疑那个咒灵就藏在极乐教里？” 五条悟摘下墨镜，在手指上把玩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个看好戏的嘲弄笑容， “嚯嚯，这可有意思了，他们最看不起的普通人教会里，竟然出现了疑似可以被喂养升级的‘宝可梦’。” “难怪会这么着急，那群老头该不会已经怕得晚上都合不上眼了吧。” “咳。” 夜蛾正道制止般咳嗽了一声，却没有否认自家学生的发言。 心思更加细腻的夏油杰把资料翻到最后，在档案的尾页发现了两份咒术师的报告书。 但奇怪的是，上面无论是关于咒灵的描述，还是极乐教的调查情报，都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情况，让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老师，那两位咒术师……没有回来吗？” 回答黑发咒术师的，是师长长长的沉默。 “老师？” 教师长时间的默然，让两位年轻的咒术师忍不住奇怪地抬起了头，出口催促。 “不，他们回来了。” 夜蛾正道用力闭了闭眼睛，像是经历了艰难的心里挣扎般，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地说道， “但是，他们在回来后，很快就与监督单方面切断了消息。” “最后得到消息时才知道，他们已经秘密加入了极乐教，而现在的行踪……就在你们手上的资料里。” 那三十八人个灭门家族中，其中的两人。 “……” “……”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怔，终于露出意料之外的惊愕表情。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新干线吗？人好多~~” 人来人往的新横滨站中，广播声在大楼内回荡。 打扮得体的乘客们在站点中疾步穿梭，几乎每个人都把‘别打扰我，我很忙’几个大字贴在了脸上。 唯独某个背着包的金发少女，一脸兴奋地左右张望，像极了隔壁春游的小学生。 “菲莉，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吧？” 中原中也看着恨不得上蹿下跳的金发少女，右眼皮狂跳。 怎么回事？这种牵着金毛出门散步，即将撒手丢的即视感。 “咳，说什么呢，中，我当然知道。” 菲莉的张望地动作一顿，收回了跃跃欲试地小眼神，一本正经地绷起脸， “我们无忧屋的宗旨可是‘顾客第一’。” “为了感谢浅草夫人提前预支的委托费，我昨天连夜赶制了最强作战计划，保证唰唰两下，迅速完成委托！” “真的？”中原中也露出了‘我怀疑你又在诓我’的眼神。 “哼！” 面对小伙伴质疑的目光，金发少女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决定提前透露一点自己惊为天人的完美计划。 哦，惊为天人。 中原中也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菲莉开始翻背包。 在瞧见少女真的从包里郑重地掏出了一条厚厚的卷轴时，中原中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意外。 ……竟然真的做了计划？！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有认真可靠的时候嘛。 一瞬间，赭发少年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欣慰感。 然而还没等他把夸奖的话说出口，下一刻，一盒包装五彩缤纷的东西被菲莉的动作到，‘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赭发少年的鞋边。 菲莉甚至来不及伸手：“……啊。” 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低下头，下一秒，和包装上的一双黑豆小眼对了个正着。 包装上，黑漆漆的熊猫憨笑地抱着巧克力，旁边还用可爱的字体，标着一串说明—— 【乐X熊猫饼干，全新注心巧克力风味，郊游好伴侣~】 “……” 中原中也捡起饼干，沉默地看向了某个金发少女。 “啊……这、这个，其实是补充能量的零嘴啦。” “中你也是知道的嘛，我吃饱了才能发挥力量，这、这也算是提前为战斗做准备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菲莉干笑地挠头望天，额头上心虚的了冷汗直冒。 “哦，补充能量。”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真的相信了菲莉的鬼话。 呼…… 金发少女暗中松了口气，就在她放下心，伸手去接递来的饼干时，突然感到手上和背后同时一空—— 菲莉只感到眼前一花。 小零食没拿回来，连带着她的宝藏小背包和卷轴，也被自家副店长拎在了手里。 “……诶？” 菲莉一脸懵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地看到自家可靠重力使，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她的宝藏小背包里，相继掏出了—— 零食大礼包若干、肥仔快乐水数罐、单反相机一部，纳凉小风扇一台，以及…… 所谓连夜制定的‘作战计划卷轴’，打开之后，其实是‘东京最全游玩攻略，一定要去的十个地方’。 菲莉：“……” 嗯，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就是没有一个是用来工作的。 气氛顿时一片沉默。 只有列车发站的广播声，在两人的头顶不断盘旋。 ——【“欢迎来到横滨JR车站，您乘坐的Hikari500号列车即将抵站，请前往东京的乘客尽快验票进站，Welcome to Yokohama JR Station……”】 甜美的播音提示中，中原中也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把掏出来的旅行小工具又一一归位。 赭发少年拉上拉链，单手掂了下背包的重量，对菲莉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澜， “见识了，确实是惊为天人的计划。” 菲莉，不、不敢说话，老实道歉， “……对不起。” ……这样的话，这家伙应该会暂时安分一段时间吧。 进站时，走在前面的赭发少年，用眼角瞥了眼菲莉。 怎么说也是住在一起的‘同居人’。 他当然知道某个金发笨蛋大半夜不睡，根本不是在捣鼓所谓的作战计划，而是单纯地太过兴奋睡不着，暗搓搓地在客厅整理她的春游小背包。 彼时，在门口站了半天，愣是没被发现的中原中也：“……” 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介于某个笨蛋店长‘金毛撒手丢’的即视感太过强烈，一点也不想第二天，体验满车站抓人的年轻重力使沉思片刻，决定先下手为强。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这家伙，不过—— 抱歉了菲莉，大不了完成任务后带你吃顿好的。 绷着脸的中原中也又瞥了眼身后蔫蔫的少女，努力压下心里欺负小动物的罪恶感。 然而事实证明，在对付金毛撒手丢这点上，中原中也还是太天真了。 有些狗子吧，是乖巧不过三分钟的。 尤其是骤然看到没见过的新奇场合，他们该丢、还是会丢的。 比如—— 两人前脚刚一踏进车站建筑大厅，始终分出几分心神，关注菲莉的中原中也立刻发现， 前一秒还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菲莉，忽然一个激灵，‘咻’的一下挺直了背。 连头顶的呆毛都跟着翘了起来。 中原中也，大感不妙地伸手：“等等……！” “中！快看快看，那是扶手电梯吗？好好玩！我们可以去坐坐看吗！可以吗可以吗！” “啊，那边有章鱼烧的香味，说是东京版的速热特产诶！” “这里还有抓娃娃机！我们……”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某个金发少女如同兴奋地狗子，在车站内的几个纪念商店中窜来窜去，眨眼间就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身手如重力使，竟然连根金毛发尾都没捞到。 中原中也：“……” 结果还是实现了呢—— 满车站到处抓金法店长的噩梦。 “菲…莉…布…拉…德…斯…通……！” 中原中也颤抖着肩膀，抬起手盖住了脸上过于吓人的表情。 就在少年即将火山爆发时，突然他的眼角余光一闪，看到一个年轻妈妈，牵着小鬼头，优雅地从他身边走过。 都是自家小孩人嫌狗厌，撒手没的季节，但这位年轻妈妈看起来相当的轻松。 要说原因嘛—— 中原中也侧头望去，视线顺着对方手腕上的牵引环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满脸憋屈的小屁孩身上，套着的儿童防走丢牵引绳上。 片刻后，中原中也慢慢眯起了钴蓝色的眼睛。 哦，儿童防走丢牵引绳啊。 他怎么没想到呢？ …… ………… 十分钟后，菲莉和中原中也准时登上了开往东京的新干线。 唯一的缺点是，两人吸引的回头率有点多—— 手上握着牵引环的中也：“……” 身上套着儿童防走丢牵引绳的菲莉：“……” 疯狂回头的路人：“……”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玩啊。 【一个小剧场】 异能特务科，监测部 监测员（喜大普奔）：“好消息！坂口先生，无忧屋离开横滨去祸害、咳，去东京出差啦！” 坂口安吾镜片发光，陷入沉思。 五秒后，他伸出手，默默拨通了东京分部的电话。 骤然接到噩耗的异能特务科·东京分部：“……” 艹！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Episode 53 肮脏的事就由我来 结果，菲莉身上的‘儿童牵引绳’没套多久，很快就摘了下来。 原因当然不是疑似觉醒了奇怪属性的中原中也，真的相信了金发店长指天画地，承诺自己绝对不再乱跑的鬼话。 ——就像每个出远门的大家长，身边必定得跟着几个热衷于满地乱跑的幼稚小鬼一样。 中原中也可是清楚地看到，某个金发少女在听到新干线上的一群小孩，悄咪咪地聚在一起商量着‘新干线探险’时，两只耳朵‘咻’地一下立了起来。 亮晶晶的金瞳里写满了对冒险的渴望，就差原地高喊一句‘我也要参加！’了。 “不行！” 中原中也一扯手里的绳环，拽住了蠢蠢欲动的金毛店长，“你是小学生吗，菲莉！” 当然，中原中也这一招很快就失效了，主要的因素除了路人‘看诱拐犯’的目光过于扎人，最重要的还是—— 正义人士隔三差五的试探，以及列车员警员真挚的问候—— “失礼了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穿着警卫制服的列车员，走到两人的座位边。 看似服务专业，实则借着递水杯的动作，隐晦地对菲莉投了个眼神，就差说—— ‘少女，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们这就抓这诱拐犯去吃牢饭！’ 被当成诱拐犯的中原中也：“……” “哈哈哈哈，中，让你耍坏心眼，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一旁的菲莉拍桌大笑，态度可谓是极其嚣张。 虽然有点想看中也蹲派出所的世界名画场面，但出于身为店长的良心，菲莉还是蹭了蹭眼角笑出的泪花，为自家副店长解释。 “谢谢你，呃——” 金发少女瞥了眼列车员胸前的铭牌，微笑地说道， “高桥警官，你误会了，其实这只是我朋友在和我闹着玩而已，就像真心话大冒险一样。引起了骚动真不好意思，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对吧，中？” 菲莉贼兮兮地曲起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中也。 “真的吗？”列车警员半信半疑。 中原中也脸色铁青，最终还是忍着气挤出一句， “……对，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菲莉：“噗——！”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乱跳。 好气啊，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最后，两人理所当然地被负责的列车警卫苦口婆心地教训了一顿。 顺便，那条‘儿童牵引绳’也被当成是可疑的危险物品，当场没收。 末了离开前，列车员还不忘重重拍了下中原中也的肩膀，小小声地说道， “少年，大叔也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对小女朋友温柔一点。” “小姑娘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男子汉大丈夫，凡是有矛盾就忍一下嘛！” 就是就是。 某个没有坏心眼的金发少女在一边跟着叉腰，频频点头附和。 连列车员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就光在那幸灾乐祸了。 事实上，也是中原中也倒霉。 本来像这类小情侣间的个人癖好（？），列车警员一般不会插手，但无奈这段时期比较特殊，他们不得不加强车上的巡逻。 “什么特殊时期？”中原中也心塞地问道。 “你们应该是外地人吧，也难怪不知道。” 列车警员大叔回忆起菲莉和中原中也的车票，了然地解释道， “不久前，东京涩谷发生了一起‘入室强盗连续杀人案’。犯人算是落网了，但被抓住的只是从犯，真正的主犯还在外逃窜，警方猜测，他好像就躲在这几条新干线上。” 也正因为这样，东京-横滨的新干线巡逻严格了不少。 按理来说，这样的消息作为列车警员，本不该私下告诉乘客。 但或许是菲莉和中原中也认真倾听的态度，给了列车员无比的满足感，又或者是出于某种成年人的恶趣味，想要吓唬一下面前的两个年轻的少年人—— 列车警员忽然弯下腰，说秘密似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所以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听说那个凶手，最喜欢折磨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少年人了，快点老实回父母身边去知道吗？” “对了。” 列车警员说到这，像是才想到一般，打量了下菲莉和中也，关心地问道， “你们的父母，应该也在车上吧？” 这个嘛—— 菲莉和中原中也交换了一个眼神，抬头对着列车警员露出了一个毫无戒心的灿烂笑容， “没有哦大叔，我和中是偷偷跑出来的啦，你也帮我们保密哦！” “是吗？” 两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啊。 列车员目不转睛地盯着菲莉的笑容，嘴角慢慢跟着弯出一个温和又苦恼的弧度， “这还真是……巧了啊。” 谁说不是呢？ 金发少女乖巧地背着手，微笑地注视猛地朝自己伸出手，靠来的列车警员。 然后身体往旁边一侧，躲开了压来的阴影。 毫不意外地看到男人突然眼白一翻，失去意识地倒在车厢的地上，他藏在指缝间的小型针管，‘当’地一声，跟着掉落出来。 “干得漂亮，中！” “哦。” 偷袭成功地中原中也收回手刀，和菲莉默契地拍了个掌。 与此同时，周围的车厢与乘客忽然像是镜面中的水滴般，随着水纹荡漾，迅速分崩离析，露出了隐藏在幻境背后的真实—— 这里既是车厢，也不是车厢。 是时间与时间中的断层，缝隙和缝隙之间，独属于金发少女的【魔法空间】。 **** 说来也是巧合，在进入车厢后，菲莉和中原中也几乎是同时，感应到了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或者更准确一点—— 死死地钉在了金发少女的脸上。 和其他乘客好奇与迟疑的眼神不同。 那道目光充满了恶意。 大概是自以为躲在暗处的缘故，对方几乎毫不掩饰眼中赤·裸·裸的折磨与欲·望。 菲莉的神情微不可见地一顿，与身旁的中原中也对视了一眼。 几乎不需要多余的交流，两人就默契地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菲莉表情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与此同时，她放在车厢桌板上的手指抬起，指尖在桌面上随意一敲。 ——“【伊玖拉斯芬特兰（幻象显现）】” 指尖清脆的敲击声与吟唱同时响起。 一层看不见的魔法屏障透过菲莉、中原中也以及第三个人，迅速向周围延展开，不过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与外界一模一样的幻境。 陷阱已经布下，接下来，只要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就好。 **** “所以，他就是那个‘连续强盗杀人案’的主谋？” 菲莉捏着下巴，好奇地探头瞅了眼地上伪装成列车警员的凶手。 嗯……除了鼻青脸肿堪比猪头的样貌，和豁开的牙齿黑洞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很显然，在拷问这点上，某个赭发少年可没给这位凶手留半点情面。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 本来，菲莉打算由她来拷问犯人，但还没动手，就被中原中也以‘对方是男人，由他来更方便’为理由制止了。 菲莉：“？” 异世界的拷问，还讲究性别一致吗？ 金发少女头冒问号，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副店长拖着凶手的腿往旁边走去，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魔法模拟出来的门。 菲莉：“……” 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特地避开她？ 难道异世界的拷问，除了讲究性别，还有‘保密条例’这种规矩吗？！ 好、好严格！ 金发少女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差不多吧，这家伙挨不过招认了不少信息。” 中原中也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菲莉递来的手帕，随意地擦拭了一下手上沾到的鲜血，把手帕揣回自己的口袋里。 他看上去并不打算细说这部分内容，但介于某个金发少女好奇的目光实在太强烈。 如有实质，几乎都要戳到脸上了——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就算他不说，这个笨蛋也会自己去问‘仙灵’。 与其让她听到更多‘少儿不宜’的细节，倒不如从他这边了解个阉·割版，打消好奇心。 “简单来说，这家伙的行凶手段相当恶劣，也没有所谓‘爱恨仇杀’之类的常理意义上的动机，就是单纯喜欢折磨受害人，听他们惨叫。” 中原中也抬手，手指隔空在凶手的方向点了点， “他是计划的主谋，负责执行，而另一个被捕的搭档负责情报和望风。” “通常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十五岁左右女孩的家庭，在深夜时分动手，先用药制服最强壮的男主人，然后当着丈夫的面……杀死妻子和孩子。” “最后处理掉丈夫。” 而这次会愚蠢到在列车上动手，纯粹是见猎心喜。 解释过程中，赭发少年在某处停顿了片刻，不动声色地掐掉了一些糟糕的部分，替换上相对温和的内容。 实际上，真实的情况比这肮脏百倍。 【“……哈哈哈，你真该听听她们在我身、下，发出了多好听的声音。”】 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无力回天的结局，这个假扮成列车警员的凶手在谈起犯案过程时，索性揭露了更多隐秘的细节。 他咧开嘴，看向中原中也的脸上浮现出兽类般恶心的笑容，如同将军炫耀得意的功绩般，侃侃说道， 【“而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呢？只能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眼球都快凸出来了，真是可怜啊哈哈哈哈……”】 犯人嗓音沙哑地不住低笑， 【“不过我怎么说也是虔诚的信徒，在之后也放过了那些可怜的男人们——”】 凶手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尽是的得偿所愿的喜悦， 【“不过，是在我割断了他的喉咙之后，就是了。”】 【“真是不错的风景啊，血流尽以前，还挣扎地爬到妻女的尸体旁边，真是个不错的一家之主啊……哈哈哈。”】 【“喂，小哥，我能闻得出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上沾过不少鲜血吧？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可以拿你旁边的漂亮小女朋友当第一个，我保证不在你之前碰她……噗！”】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青肿的猪头就又挨了两下鞭腿。 这一次，中原中也没有收敛力道。 凶手直直撞进了墙里，再被抓着头发提起来时，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 ………… “唔——也就是说，这家伙单纯的是个和魔兽没两样的变态啊。” 菲莉蹲在旁边，一句话总结道。 金发少女的声音拉回了中原中也不小心飘远的思绪，回过神来的赭发少年，想起了更重要的线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似的东西，递到菲莉面前， “不过，虽然是个变态，倒是给我们带来了不错的线索。” “线索？” 菲莉接过卡片，在看清上面的文字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极乐教，天堂之家干部……啊呀，这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本来以为只是随手抓到了一个变态，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层。 “中，说起来，我们委托人的丈夫，好像就是极乐教的教主？” 菲莉扇了扇手里的名片，若有所思， “看起来，这件委托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啊。” Episode 54 你，金毛，小矮子~ 有的时候，运气来了是真的挡不住。 横滨开往东京的新干线，JR Hikari500号刚抵站，一群严阵以待的刑警就向列车员出示了证件，先乘客一步将凶手押送下车。 为首的是一名戴着橘色圆帽的胖警官，气质清正严厉，但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对方严肃的目光里，愣是透露出一股‘天上掉馅饼’的茫然。 怎么回事？ 前脚那几个警校生才推测出凶手逃窜的大概方位，后脚这个人渣就自动送上门了？ 这就是绝妙的运气吗？ 为了这宗案子已经半个月没回家的目暮十三，突然有种被命运女神关爱地抚摸了一把小秃头的梦幻感，略感不真实。 但不管怎么样，抓到人也总算对受害者和家属有了交代。 至于犯人的健康和心理状态…… 目暮十三看了眼满身伤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宛如可怜虫的犯人，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地移开了视线。 周围的刑警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虽然这话由他们这些警察们来说不太好，但是—— 活该！ 几名刑警拖着犯人离开时，他们的背后还尾随了一串乘客透过车窗看热闹的小眼神。 “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听说车上藏了个连续杀人案的凶手？” “……吓？！真的假的？那不是超级危险的？！幸好没有人受伤。不过……这凶手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才刚被通缉没多久，就被抓了。” “嘘，你懂什么？肯定是有神秘的正义人出手了，你没看到那凶手的打扮吗？他装成了列车警员！谁会对一个警察有戒心？真是可怕！” “也是……不过——” 一个乘客回忆了下犯人被押走时的状态，有点不赞同地拧起眉， “那个凶手是不是被揍得有点惨？那副样子，别说是五官了，连牙齿都被敲碎了吧，犯人也讲人权，这真的不算动用私刑吗？” “喂，小子，不会讲话就闭上嘴！” 一个大叔模样的乘客闻言，投来严厉警告的眼神， “在发表泛滥的同情心以前，先去看看新闻，否则小心等会儿下了列车，连被套麻袋的原因都找不到。” “我……不是，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年轻的乘客不服气地还想争辩，却突然被邻座的同伴用力扯了下袖子。 下一刻，他的手里被塞了一台手机。 “你干什么？我又没说错，那本来就是滥用私刑……” 青年乘客不满地嘟囔。 但在看清了手机屏幕里，同伴搜索出的新闻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只剩下目瞪口呆地不敢相信。 青年张了张嘴，看上去想说什么补救的话。 但几次嘴巴嗫喏后，最后也只能涨红着脸，低着头讷讷地吐出一句结巴的话，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那不是，我……抱歉。” 可惜，那名警告人的大叔乘客早就离开了，青年的这句道歉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倒是他旁边的同伴无意间注意到，隔壁后方的一对年迈的老人，像是整个人松垮了般低下了头，不停地捏着纸团，无声擦眼泪。 老妇人的怀里正小心地抱着一个包，拉链没全拉上，从里头探出了相框的一角。 看颜色，似乎是张准备用作遗照的黑白相片。 **** 当然，以上这些，都同菲莉与中原中也没有关系了。 此刻，被乘客们称为‘神秘正义人’的二人组，正站在东京车站内，对着堪称毛线团的转乘线路图，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中，我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菲莉手指捏着下巴，语气深沉地开口。 “啊，你是想说这个线路图对吧？” 同样对转乘图两眼一抹黑的中原中也，头疼地捏了下额角。 东京的交通线路，对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都是一种堪称地狱级别的挑战。 反正对着示意图干瞪眼了半天，中原中也什么也没找到。 倒是一闭上眼，就觉得有无数条五颜六色的线条，在自己眼前乱窜。 不，振作一点，中原中也！ 在这里认输的话，难道你打算指望另一个异世界的笨蛋吗？！ 就在可靠的重力使试图打起精神，拿出战斗的毅力钻研时，突然听到身边的金发少女冷不丁冒出一句，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中，我饿了，我想吃噗尼噗尼超多料泡芙。” 中原中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哈？什么泡芙？” “就是这个！噗尼噗尼超多料泡芙！” 像是担心自家副店长听得不够清楚，菲莉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遍。 金发少女甚至从包里掏出了攻略卷轴，‘哗’的一下打开，指着上面的画了星星的甜点，认真说道， “这可是网上说的，到了东京，一定要吃的东京名物！营养丰富，补钙还增高，是美味到错过会后悔一辈子，晚上咬着被角哭出来的程度哦！” “走嘛，中！我们去吃！” 金发少女每说一句，就往中原中也方向靠近一步。 到最后，整张脸几乎都要贴上赭发少年的，鼻尖蹭着鼻尖，以至于后者几乎能从少女的金瞳里，看到‘要吃！绝对要吃！’几个大字。 中原中也：“……” 啊~冒出来了，这种熟悉的血压升高的感觉。 中原中也用力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菲莉的脸，努力压下胸中澎湃的揍人冲动， “先不说现在的场合……菲莉，我记得你刚刚在列车上，才刚吃完了一整包的零食吧？” 没错，就是一整包。 在用凶手的手机报完警后，某个赭发少年坐在位置上，一脸无语地看完了菲莉吃空所有备用粮的全过程。 连列车上解渴用的饮用水都扒拉了出来，一滴没剩下。 这才半小时不到，又饿了？！ 面对小伙伴质疑的眼神，菲莉店长机智地给出了无懈可击的回答， “这不是因为‘幻像魔法’的缘故，全都消耗掉了嘛。” “而且中，我其实也是有考虑的。” 眼见自家副店长的眼神逐渐和善，菲莉无所畏惧地两手叉腰，抛出了第二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看，只要买了噗尼噗尼泡芙，我们还可以用来贿赂仙灵。这样前往‘天堂之家’的最快路线岂不是马上到手了吗？这是双赢啊，中！是win-win啊！” “……” 还win-win，你这完全是自己嘴馋，不要什么都推给仙灵啊！ 中原中也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正打算张口—— “不行。” 一句干脆利落的拒绝，就先一步响起，时机堪称完美。 等等？哪儿来的声音，他还没开口吧？ 中原中也循着声音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是另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高中生。 对方穿着一身黑的制服，正和另一位银发的同伴争论着什么。 由于两方似乎多有转乘线路的意图，只隔了半米的距离，对话也顺势飘了过来。 “……那个什么噗尼噗尼泡芙，一听就知道是商家的促销套路吧？就一个甜品怎么可能营养丰富、增高提神。” “还有谁会在车站买甜品啊，太奇怪了，又不是嘴巴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幼稚小学生。”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中原中也在心中赞同地点头，示意地看向菲莉。 一副听到了吗，还不收敛一点的模样。 “唔……” 菲莉不满地鼓起脸颊，正打算反驳，就听到隔壁的银发高中生恰好开口， “杰，做人就该保持梦想，太现实的话，可是会老得很快的哦~” “而且谁说没人在车站买泡芙？你看，那边的金发矮子就准备去！她也说了，那是不吃绝对会后悔一生的美味！” 就是就是，听听这话。 菲莉双臂环胸，不住地点头。 突然金发少女神情一顿，反应了过来，不满地瞪向隔壁的银发高中生， “……等等，金发矮子你说谁呢，你、你这个白毛电线杆！” “啊？” 被喊做‘白毛电线杆’的五条悟闻言转过头。 他半摘下墨镜，从空隙里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双眉紧皱的菲莉，理所当然地说道， “当然是在喊你啊，金毛小矮子。” 像是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够清楚，五条悟还体贴地弯下腰，单手在自己的手肘的高度比划了一下，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补充道， “你，金毛，小矮子~” 菲莉：“！！！” Episode 55 拳头硬了 很好，战争打响。 明明互不相识，两个年龄加起来至少超过三十的幼稚鬼，就这么隔着人群吵了起来。 吵架内容一路从‘矮子你喊谁？’‘电线杆就叫你！’一路升级成‘我才十六岁，还在生长期！明年就能一米九！’‘哦，那老子也在生长期，明天就二米三，还是比你高略略略~’ “白毛墨镜电线杆！” “啊哈，金毛幼稚小矮子！” 争吵的两人手掌对抗着手掌，头抵着额头，跟两个角力的斗牛似地，想把对方往后顶，寸步不让。 视线一撞火星四溅，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的气息。 乍一眼望去，充满了金毛与白毛波斯猫，汪汪汪，喵喵喵对骂的即视感。 ——简直幼稚得没法看。 丢人啊。 造孽啊！ 身为搭档的中原中也和夏油杰齐齐叹了口气，动作一致地头疼扶额。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老父亲般的沧桑憔悴。 幸运的是，这场惨不忍睹的骂战没持续多久，很快在他们准备出手干预前停了下来。 两个幼稚鬼转移了目标—— 菲莉气鼓鼓转头，眼中燃烧着斗志之火：“中！我要吃泡芙！我要长高！现在就要！” 五条悟一把摘下鼻梁上墨镜，苍青色的眼瞳战意昂扬：“杰！我们也不能输给矮子！快去买泡芙——！！” 中也：“……” 夏油杰：“……” 两位老父亲面面相觑，再次心累地叹了口气，举手妥协。 “菲莉，老实待着，别乱跑知道吗？” “行了，悟，我去买，你站在这别动知道吗？” 离开之前，中原老父亲和夏油老父亲还不放心地谆谆嘱咐，生怕一回来，两个糟心的幼稚鬼又惹出什么麻烦。 “相信我，中！”金发少女信誓旦旦，拍着胸口保证。 “啰嗦，知道了，快去快去！” 银发咒术师疯狂催促。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中原中也和夏油杰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留下菲莉和五条悟相看两厌，冷笑连连。 然而事实证明，在指望‘不做人的搭档’老实不惹事这点上，中原中也和夏油杰还是太天真了。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与五条悟大眼瞪小眼，比谁先眨眼的菲莉突然耳朵一动，捕捉到了一个稚嫩的哭声。 怎么回事？小孩？ 菲莉眉心皱起，没去管‘好耶，是我赢了的！’的五条悟，目光在车站大厅来回逡巡，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柱子后方，发现了一个正蹲在原地，捂着眼睛哭的男童。 看上去不过六岁的年纪，动静也不小。 但周围的路人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目不斜视地从男童的身边走过。 金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只是还不等菲莉有所行动，一旁的五条悟摘下墨镜，目光随意地在男孩的方向扫过，懒洋洋地叫住了她， “喂，金毛，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哦。” “惹祸上身？” 菲莉侧头看了眼难得好心的咒术师，没把对方的忠告放在心上， “只是送一个迷路的小鬼回家而已，能有什么麻烦。” 再说了，她可是很强的。 金发圣女超骄傲。 事实证明，帮一个迷失的小鬼找鬼妈妈不是难事，但问题就出在—— “头疼了啊，中好像说过，不能乱跑啊。” 她可不想再戴一次儿童牵引绳。 菲莉一手牵着泪眼汪汪的男童幽灵，苦恼地抓了抓脸。 金发少女四下打量了一圈，下一秒，一个悬挂在车站大厅顶端的扩音器，映入她的视线。 菲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扩音器半响，忽然两眼一亮，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嘛！ 只要让中知道她的位置，就不算乱跑！ 与此同时，旁观的五条悟见状跟着鼻尖一动，嗅到了名正言顺迫害搭档的好时机。 “白毛，我有一个好主意。” “好巧，金毛，我也想到了一个妙计~” 菲莉与五条悟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于是，十分钟后—— 抱着泡芙回来的中原中也和夏油杰，望着空无一人的长凳，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那两个家伙，果然不见了。 呵呵，他们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两位老父亲面无表情，一人熟练地掏手机开始摁键盘，一人拿出传呼机，准备联系人，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车站内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广播员甜美的播报从各处的扩音器里传出，不疾不徐地在整个车站大厅内回荡。 【“以下是寻人广播提示——”】 【夏油杰小朋友，请穿着大喇叭裤，额头留着一缕奇怪刘海的夏油杰小朋友，听到广播后立即前往广播室，您的监护人正在等您。”】 号码拨到一半的夏油杰：“……” 一时间，向来是人群焦点的帅气黑发咒术师，这一刻，获得了另一种全新的人群注目。 路过的乘客们跟排练戏剧似的，先是动作一致地扭头，疑惑地打量了一眼夏油杰，目光在触及到咒术师额头的那缕刘海后，纷纷露出了混杂了恍然大悟与同情的复杂眼神。 然后默默收回视线，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车站内充满了尴尬又快活的气息。 成熟的大人们贴心地假装没看到夏油杰漆黑的脸色，只有一个小男孩，勇敢地指出了真相。 “妈妈，你看！广播喊的好像是那个哥哥诶！” “嘘，别看，我们快走！” 噗叽！ 某个穿着打喇叭裤，额头留着一缕奇怪刘海的夏油杰小朋友，面无表情地捏爆了手里的泡芙。 ……惨啊。 中原中也同情地看了眼背后直冒黑气的咒术师，在心中暗自庆幸。 虽然他家的笨蛋店长平时不太靠谱，但是在做人这一点上，还是很—— 【“咚咚咚咚~”】 心里的想法才刚冒出，头顶的广播又传出了新的提示音。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突然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以下是另一则寻人提示，中原中也小朋友，请赭发蓝眼的中原中也小朋友，听到这则广播后，立即到二楼广播室，您的店长正在等您。”】 【“重复一遍，夏油杰小朋友、中原中也小朋友，请听到广播后——”】 不用再重复了！他们已经听到了！ 继夏油杰小朋友之后，某个赭发蓝眼的中原中也小朋友，也面无表情地一把捏爆了手里的泡芙。 两个‘小朋友’相互转头对视了一眼，齐齐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杀气。 确定了。 天热了，是时候揍搭档/店长一顿了。 “五、条、悟——！” “菲、莉、布、拉、德、斯、通！” Episode 56 满足了吗，菲莉？ 天热了，是时候揍屑搭档/店长一顿了。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真正挨揍的只有全程嚣张大笑的五条悟而已。 “凭什么啊！” 东京车站外围 某家庭餐厅内，五条悟不服气地拍桌而起，他一把丢开脸上的墨镜，一手一边，指着眼睛上的两个硕大青色眼圈对搭档不满地嚷嚷， “同样参与了‘寻人广播’，凭什么老子挨揍，这个金毛却得到了限量版泡芙——杰！我的那份呢！” 前面铺垫了一长串，其实真正的意图在这里。 说好的挚友搭档，为什么他会输给一个金毛小矮子？！ “安静点，悟，中原君手里的是最后一份了，至于为什么你没有——” 端着咖啡的夏油杰‘喀哒’地一声撂下杯子，抬头对五条悟露出了一个过分温和的微笑—— 温和得背后有一排黑漆漆的咒灵，跟着咧嘴一起唱哈利路亚的那种。 “不满意的话，五条大少爷自己去买怎么样？” “毕竟我只是个穿着喇叭裤品位奇怪，额头还留着一撮土气刘海的小朋友而已。” “你怎么回事，杰？“ 五条悟皱眉，表情严肃地纠正，“品位土气这个词是你自己加的，老子最多只是嘲笑你的刘海。” “不过真没想到，原来你有自己‘品位土气’的自觉啊。太好了，我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时间暗示你呢，哈哈哈哈。” 白毛咒术师毫无反省的诚意，继续不怕死地戳搭档痛脚。 夏油杰表示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举手叫来了服务员， “不好意思，刚才这家伙点的巧克力帕费和慕斯千层全部取消，给他来一杯清水就可以了，不加柠檬片的那种。” 五条悟闻言，顿时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杰，你知道我可以自己点单吧？” 老子可是有黑卡的人哦！ “我知道啊，悟。” 夏油杰笑眯眯，脸上的笑容连一丝弧度都没有改变， “我只是在提醒你，接下来的单都由你自己买，我和中原君他们拼一单。” 换而言之就是—— “哈哈哈哈，没错白毛！你被我们排挤啦！” 手边放着泡芙的菲莉发出了舒心的嘲笑，此前被喊‘金毛小矮子’的憋屈瞬间一扫而空， “啧啧啧，好惨呢，明明有四个人，结果有一个是·拼·桌的呢，在这里我不说是谁~” 生平第一次遭受排挤的五条家大少爷：“……” 好气啊，可是这个金毛是别家的。 五条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他双臂抱胸，一双苍蓝色的瞳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嘚瑟的菲莉，直接调转枪口朝向了中原中也， “喂，橘毛小子，你就没意见吗？广播寻人一开始可是你家金毛提出来的。” 你不觉得丢人吗？ 拿出点男人的骨气揍她啊兄弟！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代劳啊兄弟！ 五条悟用力盯着中原中也，试图用坚毅的眼神传达自己的热心肠。 “只是一个‘寻人广播’而已，菲莉没有坏心眼。” 不过很可惜，任凭五条大少爷如何暗示，可靠的中原重力使都不接茬，甚至还平静地拿过打包的限量泡芙，拆开一个，单手递到金发少女的嘴边， “张嘴，菲莉，该吃甜点了。” “嘶——！” 这是什么绝世好脾气圣父冤种搭档！ 五条悟一个夸张地倒仰，倒吸了口气。 刚有点嫉妒别人家的搭档，下一秒，赭发少年的后半句话让他眉心一跳，嗅到了看好戏的气味。 众所周知，这几年，隔壁种花家在文化传播上一点也不逊色好X坞的电影。 除了层出不穷的菜系之外，还有相当多的梗同样深入人心。 比如那句经典的—— 【大郎，该吃药了。】 和现在这个场面，是不是有点像？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五条悟突然不明所以地呵呵了两声，冷静地坐回了位置上，目露期待地看向卡座的对面。 “哦，谢谢，中。” 某个金发少女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一点也不觉得自家副店长突然过分地贴心，有哪里不对。 菲莉毫无准备地‘嗷呜’一声张开嘴，就着中原中也的手，把小巧的泡芙叼进了嘴里。 而后沉寂的三秒后—— 菲莉的脸，绿了。 外层可口的酥皮，混合着里层的爆浆奶油，在咬开的瞬间于菲莉的口腔里炸开，明明该是美味地让人想要眯起眼的幸福一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菲莉颤颤巍巍地转过头，金瞳泪眼汪汪：“中……这、这是……” 中原中也温声答道：“就是你特别点名要的限量版噗尼噗尼泡芙。” “不过为了让它更好吃一点，我特意选了店家推荐的蔬菜苦瓜口味。据说一点砂糖也没放，酥皮都是用苦瓜汁泡发的。” “怎么样，满足了吗，菲莉？” 菲莉：“……” 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小贴士。 在吃这件事上，无忧屋的店长，前圣女菲莉·布拉德斯通阁下几乎没有死角。 就算是出了名难吃的格兰巴哈巴尔泥巴浆兽肉，她也能烤一烤，面不改色地咽进肚子里，然后两眼发光地对冒险同伴竖起大拇指说‘好吃’。 ——唯独苦瓜不行。 一口也不行。 用菲莉本人的话来形容就是，‘异世界为什么会有这种绿油油一粒粒的，纯粹苦兮兮的食物存在啊！我不理解！呕！’ 中原中也会发现这一点，还是有次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时注意到的。 当时，两人无意间从蔬菜区经过，中原中也发现某个金发少女竟然一反常态地站在一米开外，眼神戒备地瞪着菜筐里的绿色苦瓜，俨然一副对抗大魔王的样子。 嗯？难道说……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眯起钴蓝色的瞳眸。 他的视线在菲莉和苦瓜间来回扫了一圈后，状似随意地拎起一根苦瓜，准备往购物车里放。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瞧见金发少女大惊失色的表情，以及跟看到黄瓜的猫崽子似的，炸毛地一退三米远。 真是意外啊，这家伙竟然也会有不喜欢的食物？ 彼时，中原中也没有多想，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直觉告诉他，这个情报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果然，这不就用上了吗？ 中原中也又拿出一颗苦瓜口味的泡芙，递到金发少女嘴边，钴蓝色的瞳眸温和而平静，但却莫名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这可是我特意排队买的，你会全部吃下去吧，菲莉？” 菲莉：“……” Episode 57 塑料合作 “那、那个中，其实我……” 某个金发少女想要拒绝，但在对上自家副店长的眼神后，又怂怂地闭上了嘴。 求生地直觉告诉她，还是老老实实照做比较好——如果未来不想无忧屋的餐桌上，只剩下苦瓜汤、苦瓜汁、苦瓜沙拉、苦瓜炒苦瓜的话。 “好吃吗？” “呜呜呜……真、真好吃。” 骑虎难下的菲莉颤抖地张开嘴，在对面五条悟震天响的拍桌声和闪着白光的快门声里，含泪吃完了一整袋苦瓜泡芙。 等到最后一颗咽下去后，某个金发少女如同尸体般‘啪叽’一声，脸朝下趴在了桌上。 整个人都褪色成了石膏色，漂亮的金瞳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高光。 五条悟：“哈哈哈哈哈——！” 银发咒术师疯狂嘲笑。 结果由于笑得太过专心，不小心脚下一滑，就这么保持着无下限未开启的状态，猝不及防地磕在桌角。 位置正好是被夏油杰揍青的眼圈上。 “啊！老子的眼睛！” 五条大少爷捂着眼睛惨叫，继无忧屋店长后跟着趴桌，卒。 夏油杰：“……” 呵，活该。 教训完两个不省心的搭档，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或许是同为问题儿童的冤种老父亲关系，中原中也和夏油杰在被迫害的苦难中，迅速达成了初步的合作，交换了关于寻找‘极乐教’的意图和情报。 前者自称私家侦探，受依赖人所托，来带回被‘极乐教’蒙骗的家属。 后者介绍自己是警察的顾问，正在搜寻‘极乐教’犯罪的证据。 哦，一对未成年侦探，一对高中生警察顾问。 骗鬼去吧。 赭发重力使与黑发咒术师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友好目光。 只可惜，旁边传来两个问题儿童，毫无配合的窃窃私语—— “喂，白毛，你家搭档怎么看着黑心黑腹的。” “杰一直是这样的啦，你家搭档才是，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吧。” 中原中也：“……” 夏油杰：“……” “闭嘴，菲莉。” “住口，悟。” 菲莉&五条悟，乖巧拉上嘴巴拉链：“哦。” 根据双方交换的情报，四人很快得出了‘极乐教’目前的动向。 与一些不断对外拉新的宗教组织类似，‘极乐教’也一直保持着固定招收新成员，教主对信徒们施展‘神迹’的频率。 通常来说，他们会由已有的信徒出面，以一带多的方式，吸引熟人入教。 另外，街头传单谈话，也是一种手段。 家庭关系不稳定的人员，在校园与职场遭受到强烈挫败感的人，最容易成为他们的游说对象。 而夏油杰他们手上的，就是后一种。 “不过话说回来，” 五条悟伸手戳了戳桌上关于‘极乐教 天堂之家’的宣传单， “一个邪·教，竟然敢正大光明地在街头巷尾宣传教义，拉人入伙……很嚣张嘛。” 菲莉跟着点了点头。 夏油杰平静地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日本就是这样。” 五条悟和菲莉，一个是大家族的神子，一个是异世界流浪来的倒霉蛋，他们或许很难理解，但夏油杰和中原中也却很清楚—— 因为所谓的‘信教自由’，以及‘宗教团体从事商业活动可以在税收上享受优惠’的政策关系，每一年，这个国家涌现出的新兴宗教团体，都在以难以想象的数量和速度飞快增长。 即使这背后催生了无数恶行，但警方也无权取缔。 唯一解散这些团体的方式，就是证明他们在经济活动或是其他方面，构成了实际的犯罪事实。 例如诈骗、杀人等。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所涉及的金额也早就超乎了想象，最高的宗教组织曾达到1000亿日元。 从这一点上来看，‘极乐教’确实只能算还不成熟的新生宗教组织。 “在介绍人这方面，我们有更好的‘保证人’。” 中原中也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桌上。 恰巧就是他和菲莉，从那名被逮捕的连环杀人凶手身上，搜下来的那张。 【天堂之家的干部】 想必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推荐人了。 虽然那个人渣已经被逮捕，但是距离警方正式提起诉讼审判，公布身份还有一段流程要走，中间的时间差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难题是，我们该用什么理由混进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中原中也和夏油杰皱起了眉。 五条悟无所谓地挖着冰淇淋，显然已经做好了如果‘潜入调查’失败，直接暴力拆墙，把可疑的家伙全部拎回去的准备。 完全没打算理会真的这么做的话，不说打草惊蛇，他们的夜蛾正道老师，大概能第一个气得当场血管爆炸。 不过说到可疑的人选…… 银发咒术师叼着勺子，眼神冷淡地在菲莉和中原中也身上扫过。 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就够可疑的。 【喂，金毛，你们两人身上咒灵的臭味，浓得就快溢出来了啊。】 菲莉的眼神一动。 像是获取到了这份敌意般，金发少女猛地掀起眼睫，隔着冷饮的雾气，直直对上五条悟不带任何感情的锐利目光。 短暂的视线交锋后，菲莉笑盈盈地弯起了双眼，轻松地说道， “不是说极乐教喜欢吸纳‘家庭关系不稳定的成员’吗？” “各位，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不错的提案哦！” 这家伙的提案—— 中原中也与夏油杰望着菲莉闪闪发光的笑容，忽然头皮一麻，一股熟悉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