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教朱元璋当皇帝》 第一章再不走皇帝就要砍脑袋啦 洪武三年,天下初定。 征虏大将军徐达班师回朝,洪武帝朱元璋龙心大悦,明日便举行封爵大典。 征战十数年,如今总算是坐稳了天下,即将论功行赏,京城里的一众开国功臣无不喜上眉梢,家家都大摆宴席,一片歌舞升平。 京郊,一处农户。 一十几岁的少年,蹲在田里,有些无聊的看地上的蚂蚁打架。 “唉,好想玩手机啊……” 少年幽幽的叹了一声,过于无趣活动终于让他失去了耐心,用手指按死了那两只蚂蚁。 他叫李泰,没错,他是个穿越者。 只可惜他这个穿越者并没有标配的金手指或是系统之类的存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或许是出身还不错。 他是当朝右相李善长的幼子。 李善长作为开国功勋,乃文臣之首,位极人臣,按理说穿越后能投身李家他李泰不该如此愁眉苦脸。 可实际上李泰却恨不得自己随便穿越到那个寒门子弟的身上。 朱元璋多疑好杀的名头即便李泰这个对历史不算太精通的人都知道。 封爵大典,分封开国功臣三十六人,可活到最后的却只剩下两人。 其余的皆都是满门抄斩,这朱元璋就是一大杀神。 而李泰作为李善长的幼子,大概率也是逃不脱的,但重活一世,谁又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今天他打算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劝说这一世的便宜父亲,趁早辞官还乡。 不求荣华富贵,至少先保住小命! …… 也就在此时,村外。 有三人缓步走在这乡间田野,一前两后,尊卑分明。 “百室,你这幼子传口信说自己病危,为何你脸上却不见半点焦急?” 为首之人,龙行虎步,颇有威仪,正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至于身后两人,则是太子朱标以及左相李善长,百室正是李善长的表字。 “陛下,您有所不知,我那儿子常有出格之举,自称病危,多半是骗我去见他一面,陛下您还亲自来一趟,实在是折煞老臣了。” 闻言,朱元璋十分惊奇“哦?莫非你父子不合,想要相见竟然还要行欺瞒之事?” 李善长摇头苦笑:“倒也并非不合,只是我那儿子有些放浪形骸,去年因此与我大吵一架,反倒是冷落了他。”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将他扔在乡野田间,更应寻一名师,将其引入正途方为上策。 李善长则道:“陛下教训的是,只是并非老臣将他赶到这乡野之中,而是他主动来的。” 朱元璋微微一愣,奇道:“你这儿子放着京城中的奢华富贵的日子不过,却主动跑到这里过苦日子?” 话音刚刚落下,一俊朗少年,正面迎来。 不是李泰还能是何人。 “爹!” 离得老远,李泰便发现三人,走近后先是恭敬做辑,随后疑惑的看着另外两人。 不等李善长说话,朱元璋却是直接抢先说道:“侄儿,我二人是你父亲的好友,同在朝中为官,家里面行四,你便叫一声四爷就行了。” 同时朱元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李泰,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果然没有半点病危的样子。 心中更是大为惊奇,这世上竟然还真有儿子谎称病危,就是为了见父亲一面。 “原来是四爷当面,晚辈有失远迎,那不知这位又该如何称呼?” 李泰的视线放到了存在感并不算太强的朱标身上,而朱标却是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爹行四,所以自称四爷,那他身为嫡子又该叫什么? 大爷? 那不差辈了么。 愣了半天,还是朱元璋轻轻咳嗽了一声朱标方才开口说道:“在下姓黄。” 李泰虽然觉得这人不对劲,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又是做了一辑,随即便领着三人走进了这农户小院。 这农户是李泰自己收拾的,因此十分雅致,曲径通幽,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样子。 这等景象,让朱元璋眼前一亮。 随即便笑着对李善长说道:“这确实是个好地方,你这儿子年纪不大,倒颇有些采菊东篱下的隐士风范。” 李善长笑而不语,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李泰这里,因此也颇为惊奇。 对于这个幼子,他其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生而能言,一岁识字,三岁可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这已经不是神童,更像是个妖孽了。 可偏偏这么个妖孽,做起事情来却总是不合常理。 时不时的便劝他趁早辞官归乡,最好是跑出海外。 几次劝说无果之后,甚至直接搬离出了李家大宅,自己一个人跑到京郊里住。 最让李善长气愤的是,这小子甚至还打听过能不能脱离李家族谱,自立门户。 什么意思? 他李善长还不配当他老子了是么? 一气之下,李善长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再理过李泰,若不是今日李泰捎过来的口信说自己病危,又恰好被前来李府作客的朱元璋听见,或许也没有今日这一折。 李泰领着三人来到一处石桌前入座,桌上摆放着酒菜,本就是李泰提前为李善长准备的。 朱元璋低头看了一眼,都是些淡雅的素菜,别说是山珍海味,就连荤腥都极少,顿时大为满意。 他生平最恨贪腐,今日前来乃是临时起意,李泰绝无机会提前准备,而堂堂左相之子,却甘过如此清贫生活,实数难得。 “粗茶淡饭,让几位见笑了。” 李泰其实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之所以饭桌上没有肉,一是因为牛肉吃不到,二是猪肉没骟过太腥,反倒是此时的蔬菜绿色天然无污染,虽然产量不高,但味道极佳。 朱元璋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清淡可口,完全符合他的口味顿时更是欣喜,笑道:“哈哈,贤侄,你传讯说自己病危,可此时一见,为何不见半点病容?” 李泰也是笑了一声道:“实在是我有要事与父亲相商,却不料让四爷看笑话了。” 朱元璋对李泰这不卑不亢的翩翩少年观感更佳,同时也奇道:“不知道你到底是有何要事,竟如此急迫?” 正在斟酒的李泰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善长。 李善长则面容一肃,说道:“四爷和黄大人乃是我在朝中挚友,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泰点了点头,突然俯过身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二位既是我父的挚友,想必也是身居高位,我也劝二位一句,赶紧辞官还乡吧,再不走,皇帝就要砍脑袋啦!” 第二章大明的官狗都不做 李泰此言一出,原本还十分融洽的酒席上瞬间沉默了下来。 “孽子,闭嘴!”李善长更是直接两眼一黑,忍不住厉声呵斥。 面对情绪激动的李善长,李泰却毫无反应,只是冷声继续说道:“我已劝父亲许久,明日便是封爵大典,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你……”李善长急的话都说不完全,反倒是一旁朱元璋眼神微微眯起。 “侄儿何出此言啊?” “四爷,您地位尊贵,想必也是学富五车,这兔死狗烹的道理总不会不清楚,开国皇帝诛杀开国功臣的例子还少么?” 李善长此时已经开始浑身打颤了,无比的后悔为何要将朱元璋带到此处。 想要让李泰住嘴,却又被朱元璋一个眼神制止,心惊胆颤,惶恐不已,只能期望李泰能少说两句。 “呵呵,侄儿倒是看得清楚,只是史书上被诛杀的开国功臣无不是功高盖主,手有兵权的武将,我等与你父都是文臣,侄儿怕不是多虑了。” 朱元璋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李泰这少年有趣,毕竟他确实没有想要诛杀功臣的想法,并未觉得李泰戳到他的痛处。 没错,朱元璋现在并没有想大开杀戒,听起来似乎与历史不服,可事实上确实如此。 洪武三年,封爵大典,早年间跟随朱元璋起事的一干功臣,个个加官进爵。 看得出来,朱元璋实际上是个念旧情的,至少这个阶段的朱元璋是。 真正让朱元璋性情大变的,还是两件事,一件有解,而另一件却完全无解。 “四爷,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你要是与我父皆为武将,反倒是无须担心了!” “哦?此话怎讲?” 李泰的话,瞬间便引起了朱元璋的兴趣。 “不知道几位觉得当今圣上是何种人物?”李泰不但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当今圣上乃是当世雄主,千古一帝,绝不是那种害怕功高盖主所以诛杀开国元勋的庸君!”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朱标,语气也有些激动,显然是有些不满李泰在言语中将朱元璋视为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人。 “那你们觉得当今太子又是何种人物呢?” 李泰又问了一句,这一下朱标反倒是不好回答了,不然总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 还是朱元璋开口说道:“厚德载物,众望所归,若能继位,当属一代仁君!” 朱标在朱元璋还未坐稳天下时,便已经开始太子监国,说一句众望所归一点也不为过。 这也是李泰认为,导致朱元璋后期之所以大杀特杀的两个原因之一,也就是有解的那一件。 朱标不死,朱元璋完全不用担心朱标无法压服这些开国功臣,大可以留着这些人换朱元璋一世英名。 只可惜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认定的朱允炆又是个软蛋,这才不得不借着蓝玉案,大肆坑杀武将。 若是李泰穿越成徐达,常遇春等人的后代,那还需要费这么多的心思,想办法保住朱标的小命,那还不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只可惜,李善长却是不管朱标死还是不死,只要他还处在那个位置上,朱元璋都必要杀他,此乃无解。 李泰简单的两个问题,看似什么都没回答,可实际上朱元璋已经清楚了李泰想要表达什么,不由得又高看了李泰一眼。 古今开国皇帝诛杀功臣似乎已经成了惯例,而原因无外乎便是害怕功高盖主,自己无法压服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这其中最为著名的大概便是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 只不过朱元璋倒是不怕这种事情,他是马上皇帝,军中威望极高,只要他不死,那些开国功勋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 而朱标同样如此,太子监国时期,屡次替犯错的将领在朱元璋面前求情,可以说这批开国功勋有一半欠着朱标的人情。 这父子二人皆都是不怕压不服这群武将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诛杀开国元勋。 别的不说,单这一份洞悉人性的眼光,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实属不凡。 只不过心中疑惑依旧未解,朱元璋再一次开口问道:“可是贤侄,依你所说,当今圣上和太子皆都不会轻易诛杀武将勋贵,为何你却又说,这文臣反而更加危险呢?” 李泰却是笑着朝做如针毡的李善长问道:“父亲大人,您为左相多年,可你觉着为何右相的职位一直空着,圣上却又不选调能臣上任?” 李善长顾不上害怕,而是突然沉默了,李泰这一句话让他若有所思了起来。 甚至于朱元璋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中书省左右丞相,当属皇帝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可朱元璋却迟迟不设立右相,多出来的那些工作宁可自己不辞劳苦的做完。 之前朱元璋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可此时被李泰直接了然的摆在了台面上,却让朱元璋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自古以来,皇权和相权便是相互依存却也相互制约的,而朱元璋又是个不喜欢制衡之人,一心想要收回中央集权,历史上李善长便是死于胡惟庸案,此案中所牵连之人皆都是文臣。 杀了这么一大批人后,朱元璋下得第一道诏令便是废除中书省,在历史上留存了上千年的丞相制彻底结束,而中央集权也在明清走上了最顶峰。 说不上是对是错,若是大明朝的皇帝人人都是朱元璋和朱棣这种工作狂自然好说,可老朱家多是奇葩,木匠皇帝,修仙皇帝,一个比一个坑,最终将汉人江山拱手让给建奴屈辱统治几百年。 这些种种,都是李泰根据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反推而来,可朱元璋却又不知道这些,大为震撼。 “这小子,竟然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这该是何种心性!”朱元璋暗自吃惊,甚至还起了一丝杀心,随即又消失无踪。 他已经是皇帝了,不再是打天下的阶段,这等人才怎可随意杀害,定然是要收入麾下的。 “此子年轻轻轻,便有这等能耐,恰好可留给标儿,有此子辅佐,我大明何愁不兴!” 不知朱元璋心中所想,李泰只是趁热打铁道:“所以父亲,这官是万万不能再当下去了,明日封爵在即,何不领了公爵之位,自此衣锦还乡,不问朝中事物,岂不是逍遥自在?” “胡说八道,我与圣上君臣情谊多年,岂会不知圣上心思,即便真如你所说,圣上要收回权柄,也绝不会无辜伤我性命,到时候我大不了主动请缨,去北方苦寒之地发挥余热,也算是替圣上分忧……” 一边说,李善长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朱元璋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表露出不悦之色,方才将悬着的心落下。 而朱元璋却突然开口说道:“贤侄,既然你想让你父亲辞官,何不如由你出仕,你无你父亲那样的根基威望,圣上自然不会忌惮你,这样一来你不是可在朝中大展抱负?” 李善长闻言已经开始思考起此事的可行之处,朱元璋提出这件事明显是十分看好李泰,而他即便是辞官了,可终究在朝野上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着庞大的人脉。 这种起点,李泰只要不是个傻子,日后说不定也能封公拜爵, 想一想以后他老李家要连出两位国公,李善长只觉得做梦都要笑醒了,却不料李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善长直接吓没了半条老命。 “做官?呵呵,大明的官,狗都不做!” 第三章投献土地 “大胆!”喊话的是朱标,而李善长早已就已经吓得魂都不见了,别说什么两位国公的美梦,现在他只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功劳能不能换回一家老小的命。 朱元璋也是眉头微皱,面露不愉,却没有当面发作,而是示意朱标座下,冷声对李泰问道:“贤侄,话可不能乱说,我等与你父亲皆为大明的官员,可怎么到你口中这做官反倒是件蠢事了呢?” 李泰依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再次反问道:“不知二位在朝中是何官职?” 朱元璋和朱标沉默不语,见此李泰也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的说道:“我父亲如今乃是中书省左丞相,官居一品,可谓是百官之首,可二位难道不知我父亲一年俸禄如何么?” “堂堂左相,一年俸禄不过八十七石,换算成银两不过百余两,在京师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养活这一家老小只怕都难!” “这朝中就连一品大员都尚且如此,据我所知,从三品的官员每年俸禄不过二十六石,正六品便只有十石,七到九品依次递减五斗,每年这几石粮食就连自己都养活不够,这样的官员,敢问如何治理国家!” 此时的李泰为了彻底打消掉父亲继续为官的想法,干脆也不在乎什么礼节了,直接拍着桌子喊了起来。 而且李泰所言的也都是实情,或许因朱元璋出身太苦,因此对于大明的官员极为苛刻,若是要有个对比,唐宋时期的一品官员,每年的俸禄差不多有一千二百石,而且那时的粮食价格更高。 只可惜李善长此时可听不进去这种事,他已经开始想着现在举家逃跑,能不能躲过锦衣卫的追杀。 反倒是朱元璋的脸色已经沉入锅底,也是厉声叱问道:“怎么,民生疾苦,既然已经为官,不想着如何报效百姓,反而要惦记着朝廷的俸禄么!” 听到这里,李善长也来了精神,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有抢救的机会,也是拍着桌子怒道:“没错,吾辈苦读圣贤,所求无非便是择一明主,保一方百姓,又和俸禄多少有何干系?” “再说了,你这孽子又懂些什么,你爹我一身为官清廉,从未接受过半点贿赂,又何时曾差过你什么嘛?” 说到这里,李善长偷偷看了朱元璋一眼,他知道朱元璋最恨贪腐,而他也确实是清流,或许朱元璋会看在这一点上饶他一命。 李善长开始激动,李泰反而又平静了下来,轻笑一声说道:“爹,孩儿没花家里一两银子,可您猜这里的几亩良田是如何归我所有的?” 李善长顿时脸色大变,怒喝道:“你敢假借我的名号强占民田?” 李泰却是丝毫不慌的说道:“孩儿确实借了父亲的名号,只不过并非强占,而是这里的百姓主动投献,甚至是求着我收下这些田契!” “这是为何?”朱元璋声音低沉,心中怒火滔天,已经决定即便李泰再有才华,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定要砍了他的脑袋。 “大明律法,官员所拥田产,一律免去赋税和徭役,百姓们也是会算账的,免费将田地交于官员,从农户变为佃户,种出来的粮食只需上交三成,反而比田契算在自己名下更为划算!” “父亲或许还不知道吧,您是未接受过贿赂,可家里的田契如今少说也有千亩,不然您真觉着那八十七石的俸禄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么?” 朱元璋不说话了,这条律法确实是他所创,原本是为了补贴过于低廉的官员俸禄,可如此听来,仿佛是弄巧成拙了。 历史上朱元璋自己也察觉到这条律法有问题,而后在洪武二十五年便已经禁止,却在明朝中叶时不知为何又开始实兴了起来,这也导致了明朝后期的土地兼并极为严重,终而亡国。 许久之后朱元璋才再次说道:“即便是如此,却也不该是你不入朝为官的理由。” 此时的朱元璋已经不敢再小看李泰了,见微知著,短短几句话便让朱元璋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此等大才若是不能帮他治理国家实在是太可惜了。 “四爷,我都这么说了,反倒是您为何还是执迷不悟呢,这官当的,既有掉脑袋的风险,俸禄又低得可怜,想要糊口甚至还要靠剥削百姓,那您说着官当起来还有什么滋味?” 李善长的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已经开始有些麻木了,此时见到自己儿子在劝当朝皇帝撂挑子不干了,竟然也丝毫没有反应。 反倒是朱元璋有些急切的说道:“贤侄所言不假,只是当今圣上乃是雄主,我归家便上参一本,将你今日所言记载于上,想必事情定会有所回转!” 李泰听到这里,也有些明白了,只觉得这四爷大概率是读书读傻了,一心想要报效朝廷,不求功名利禄,而自己父亲该不会也是如他一般的想法吧。 心情不免有些急切,想一想李善长未来的结局,尤其是自己还有被牵连的可能,李泰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李善长辞官。 既然这样的劝说不好使,对付这种人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让这种人觉得官场黑暗无比,自己心生失望,方才有可能。 想到这里,李泰故意面露不屑,冷笑道:“回转?呵呵,先让圣上治理好官场内部的贪腐再说吧!” “放屁!”朱元璋突然大喝了一声“朕……真是个黄口小儿在此信口雌黄,圣上自从登基以来,最为看重的便是贪腐的问题,或许会偶有疏漏,却绝不可能不如你所言这般严重!” “四爷您位高权重,何不回去查查看呢,我父亲乃是清流,在不知不觉中都被动的收下百姓这么多的田地,那其他不满足于朝廷俸禄的官员呢?” “不可能,我大明律法严苛,圣上爱民如子,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见此,反倒是李泰有些无奈了,只得叹气道:“四爷,那你何不跟我打个赌呢,若事情真如我所说,你便劝我父亲辞官。” 李泰的话让李善长听的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他的儿子竟然想要跟当朝皇帝打赌? 更让李善长心累的却是朱元璋闻言后,竟然大笑了一声说道:“好,我今日回去便彻查此事,真要如你所说,官场之中贪腐横行,我便劝你同辞官回乡,可若是不是,呵呵,小子,你便参加科举出仕,如此可行?” “一言为定!” 第四章封爵大典 这场酒宴在所有人的沉默中散去,李泰没有成功劝说李善长辞官,有些意兴阑珊,苦恼的回屋睡觉。 而另外三人,今晚大概率是注定无眠了。 村口回去的路上,朱元璋突然停下脚步,下一刻李善长便跪在了地上。 “孽子口无遮拦,还望陛下开恩!” 而朱标也在一旁做辑言道:“父皇,儿臣认为此子虽多有冒犯,但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父皇开恩!” 却不料朱元璋见二人这般作态,突然笑了一声,言道:“你等真将朕当做那庸君不成,此人乃是栋梁之才,大明有此人才,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迁怒与他!” 言罢,还做足了姿态,轻轻扶起李善长的胳膊说道:“百室快快起来,你我君臣情谊深厚,怎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于你,更何况你还替朕生了一个这样一个儿子。” 被扶起来的李善长脚步有些虚浮,这大起大落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只是想了想,还是说道:“陛下,您真当不怪罪老臣和那孽子?” “你又未曾做错事,又何谈怪罪。” 朱元璋看似大方的说了一句,而后又言道:“非但不怪罪,明日封爵大典,朕将封你为韩国公,特进光禄大夫兼太子太师,至于你这中书左丞嘛……” 这一停顿,李善长立刻明白过来,心中苦笑一声,表面上是给自己生了官,可无论是光禄大夫还是太子太师都不过是虚职,而自己的左相之位还真让自己那儿子说中了,圣上不喜皇权被相权分散。 只不过此时能抱住小命便已经是最大的惊喜,李善长还能奢求些什么呢,因此极为郑重的说道:“陛下,臣垂垂老矣,再无心力兼任中书左丞,下次朝会上自当辞去中书左丞职位,并上奏陛下解散中书省,权归六部!” 朱元璋这才微微一笑,说道:“知我者,百室也!” 看着眼前君臣尽欢实则虚与委蛇的场景,本性有些仁厚的朱标只觉得大受震撼,只不过还是有更严重的问题萦绕在朱标的心里。 “父皇,李泰刚刚所言的贪腐一事……” 谈到此处,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语气阴沉的说道:“查,让锦衣卫今天都不用睡觉了,就从封爵的名单上开始查起,明早之前必须交给我!” …… 竖日,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前列的官员脸上则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都知道,今日便是圣上封公拜爵之时,而他们跟着朱元璋东征西战的打天下,盼的不正是这一天么。 只有站在文官队伍最前方的李善长却是一反常态,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兴奋之色,反而是在闭目养神,一脸疲惫。 “李大人,今日圣上封爵,以您的功劳,定当尊为国公,我这便提前给你道贺了!” 声音自一旁传来,李善长即便未睁眼睛也知道此人名叫周德兴,曾经乃是朱元璋的儿时玩伴,现为湖广行省左丞。 虽功劳不显,但好在朱元璋起家时便已加入,若无意外今日封爵之人定然会有此人名字! 只可惜…… 李善长昨夜和朱元璋一夜未眠敲定的名单之中同样有他的名字。 而面对周德兴的奉承,李善长躲都来不及,又怎会给他好脸色,因此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言语。 这等高傲姿态,顿时令周德兴大为不满,也是冷笑一声又言道:“呵呵,李大人好大的架子,这还未封爵便已如此倨傲,若是封了爵是不是连圣上也要不放在眼里啊!” 朱元璋的开国功勋也是分派系的,这其中文官和武将之间的派系矛盾最为严重。 而周德兴现在虽为文官,可实际上却是武将出身,而此次封爵之人,绝大多数都是武将,因此面对李善长如此态度,周德兴还真不至于怕了他。 只可惜,周德兴的挑衅甚至没在李善长的心中激起一点波动,毕竟周德兴的名字出现那份贪腐的名单之上时,就已经代表他即将是一个死人了。 谁又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周德兴自讨了个没趣,也只能冷哼一声,重新回到官员队伍之中。 差不多又等了半刻钟,朝会终于开始,朱元璋也坐上了龙椅,面容肃穆,谁也不知道其在想些什么。 而后又有太监手持皇榜上前,高声唱道:“汝等其听朕命。朕今日定封行赏,非出己私,皆仿古先帝王之典。筹之二年,以征讨未暇,故至今日,今天下既定,是用报以爵赏……” 再之后便是封公拜爵之人的名字,此次一连封了公爵六人,侯爵二十八人,伯爵两人。 被念及名字之人,无不欢喜雀跃,就连周德兴也被封了一个江夏侯。 所封封爵之中,自然是六位国公最为尊贵,在这六公之中,却只有李善长一人乃是文官,其余五人皆是武将,可偏偏这六公之中又以李善长的韩国公为首。 这一下,无论是文官集团还是武将集团似乎都有些不满,也就在此时,那读皇榜的太监念完最后一句,周德兴却突然走上前来。 “臣,湖广行省左丞周德兴,弹劾中书左丞李善长,不配位居六公之首,还请陛下明鉴!” 周德兴倒不是真和李善长有多大的仇怨,而是自认为其揣测圣意的本事高强,毕竟没有那个皇帝喜欢看见手下官员铁板一块的,互相攻讦才能让皇帝更加放心。 他觉得弹劾李善长的举动,既能让自己在武将集团中大出脸面,又可以让朱元璋心中留下一个不畏强权,忠心为君的印象,可谓是一举两得。 周德兴说完之后还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善长,却惊疑的发现李善长依然在闭目养神,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 更让周德兴疑惑的是,上方的朱元璋竟然同样没有丝毫反应,莫名的让其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这样一来,反倒是让周德兴有些僵持住了,只能跪在那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长时间的沉默令大殿之中的百官也感觉到了不对,也不知过了多久,龙椅上的朱元璋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今日封爵,乃是奖赏尔等多年功劳,可是……” “你们这群人中有一些人,实在是让朕很失望啊!” 此言一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殿之内所有人都还是莫名脊背发凉,这便是朱元璋的威严。 开局一个碗,如今却坐拥天下,开国皇帝论出身之低,得位之正,无出朱元璋其右者。 而这其中经历,说是尸山血海也丝毫不为过,自然也养成了朱元璋说一不二的威严。 昨日锦衣卫彻查带来的消息让朱元璋看过之后彻夜未眠,他万万想不到,他眼中的大明盛世,真就如李泰所说那般,还未开始,便已经被这群蛀虫给啃得千疮百孔! 盛怒之下的朱元璋已经顾不上自己在李泰那里会不会丢了面子,他现在想的只有把这群蛀虫杀个一干二净,方才能缓解心头之恨。 但同样,也让朱元璋心里更加重视李泰其人。 “只可惜,这小子貌似对出仕很是抵触,今日赌约且算是我输了,这又该以何种借口让这小子能乖乖的为我所用呢?” “话说,汝宁那丫头貌似和李泰这小子年纪相仿,郎才女貌到也是个良配!” 下方跪在大殿上的重臣皆都被朱元璋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魂不守舍,却丝毫不知道此时朱元璋想的却是儿女亲事…… 第五章杀鸡儆猴 “朕对你们真的很失望!” 朱元璋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随后用眼睛瞥了一眼下方跪着的周德兴,又开口说道:“周德兴,刚刚你说你要弹劾李善长?” 听见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周德兴浑身都是一抖,随后硬着头皮回道:“回圣上,臣确要弹劾中书左丞李善长,此厮独断专权,目中无……” 话还未说完,却见朱元璋突然扔出一张纸笺。 “照着读出来!” 周德兴不知那上面写着什么,只是将头抵在地面上,颤抖着说道:“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恕罪!” 整个人抖成个筛子,那还有刚刚封爵时得意的样子。 朱元璋却只是冷哼一声,眼神示意一旁太监,那太监立刻会意,捡起那张纸,朗声念道:“洪武三年,七月四日,周府借封爵之名,大宴宾客十二人,收受礼金千余两,美妾两名,良田千亩……“ 大明律法尚未修订完毕,此时还没有禁止官员收受礼品的条文,周德兴并未觉得自己那里做的不对,只是那太监继续念下去的文字,却直接吓掉了他半条小命。 “洪武二年,十一月六日,周德兴私扣军粮二十万石,勾结湖广粮商抬高粮价售卖……” “洪武二年,九月十四日,其子于荆州府强占民女,纵奴伤人……” “洪武二年,六月二十七日,强占民田……” 那太监每念一句,周德兴的头便又低下一分,到最后甚至几乎是趴伏在了地上,面容扭曲,万念俱灰,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期望,那便是看在往日童年玩伴的情份上朱元璋能绕过自己全家老小一命。 如果说收受礼金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可后面所犯之事,毫无疑问便是戳在了朱元璋的逆鳞之上。 太监所念罪行,洋洋洒洒十数条,一直追溯到至正二十七年,大殿之中无人不听的心惊胆颤。 这些东西,朱元璋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同样的疑问萦绕在大殿内所有人的心中,人人自危,惶恐不安,同时看向周德兴的眼神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情。 直到太监念完周德兴的罪状,所有人都觉得周德兴必死无疑之时,却不料那太监竟然还没停,直接念了下去。 “吉安侯陆仲亨,洪武三年,强抢应天民宅,收受贿赂黄金百两……“ 陆仲亨瞬间傻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朱元璋,而此时的朱元璋却只是闭着双眼,面无表情。 之前的一刻钟他还沉浸在封侯的兴奋之中,可谁知道这才过去多久,这罪状便直接摆在了自己面前。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不似周德兴般就此认命,而是高声呼喊道:“陛下,不知何人污蔑微臣,请求陛下明鉴啊!” 只是朱元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陆仲亨的呼喊犹如石沉大海一般,那太监也是不管不顾的念着。 陆仲亨焦急之下,一时间冲昏了头脑,突然站了起来,朝着那太监冲了过去。 只是下一秒便被早早候在一旁的侍卫拦下,死死压住按在周德兴一旁跪着。 大殿中群臣看的明白,朱元璋这是早有准备,果不其然,陆仲亨的罪状念完,下一个便是延安侯唐胜宗,每点到一个名字,便有侍卫直接将人揪出来压到前方跪下。 朱元璋是个工作狂,平日里的朝会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办公都是在后殿,一天要批改两百多份奏折, 但今日的朝会却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群臣早就站的脚都有些麻了,可却无人敢多发出半点声音,唯恐害怕自己成为前方跪着的人中的一员。 直到正午,那太监才终于念完最后一人的罪状,而前方所跪之人已经足足有三十七位。 这其中甚至有三分之一是刚刚封了爵位的开国功勋,这些人个个垂头败兴,心如死灰。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同样也是忐忑不安,只因他们其实也不干净。 想想也是,跟着朱元璋一起打仗的人成分实在太过复杂,多是贫苦出身,如今出相拜将,人穷乍富,总会被这种强大的反差冲昏头脑。 这其中当然也有朱元璋年俸过低的原因。 先封爵,再清列罪状,这是朱元璋刻意而为之,此时朱标未死,朱元璋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 封爵,表示朱元璋认可其在打天下阶段立下的汗马功劳,但奈何你不争气,犯了错,为了天下和黎明百姓,不得不砍了你,以儆效尤,此乃大义,没人能指摘什么。 而且这被抓出来的人选也很有意思,朝堂上下,不管是李善长这种清流,还是周德兴这种肆意贪腐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人干净。 区别只是受贿贪腐的金额大小,以及手段是否足够恶劣罢了。 因此,这回被抓出来的人中,除了一些特别恶劣之人,剩下的多为开国功勋中的关系户,其中以周德兴最为典型,无甚功劳,却仗着加入时间够早,或是和朱元璋足够熟络,活到现在,不得不占一份爵位。 剩下的那些真正的功臣,比如徐达、汤和或是常遇春之子常茂之流,虽然屁股底下也不干净,但朱元璋却将这些人摘了出来。 毕竟现在朱元璋虽然坐稳了江山,但无论是北元残部还是张士诚、陈友谅的余孽可还在大明境内流窜呢,想要全部清缴,不知道还要多久,朱元璋还需要这些人继续替他卖命。 只不过并不代表朱元璋这就放过了他们,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眼前这群跪在脚下瑟瑟发抖之人,就是即将被杀的鸡。 鸡杀完了,剩下的猴必然要表示,如果胆敢再犯,那就不用怪朱元璋不客气了。 而这种时候就需要做出表率的人出现了,所有人都寒蝉若禁的大臣中,李善长却十分自然的走上前来高声言道:“禀圣上,臣有本奏!” “讲!” 下方跪着的众人突然升起一丝希望,还以为李善长这是出来要替他们求情,却不料李善长接下来的话几乎让大殿中除了朱元璋以外的所有人都恨的咬牙切齿。 “谢陛下,朝中贪腐成风,此乃风气败坏,不知民生疾苦,臣请奏陛下下令,废除官员无需缴纳田赋之律法。” 下方官员听的心中愤恨无比,贪腐成风,风气败坏和他们用不用缴税有什么干系,可却无一人敢出来指摘说李善长讲的不对,反而纷纷开口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善!”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随后便也不等太监宣布退朝,直接冷着脸走向了后殿。 只是当左右再无他人时,朱元璋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这群人贪腐之举让朱元璋勃然大怒,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抄了这么多人的家,想必国库应该能丰盈不少…… 第六章朱标有早亡之相 “今违君逆命之臣相继叠出,公侯亦是如此,朕委实痛心,赖天地宗庙社稷之灵,悉皆败露,人各伏诛,交于三法司问刑,抄没家产,诛灭三族!” 李泰放下手中榜文,有些震惊的看着将榜文带来的朱元璋。 “圣上的动作这么快么?” “那是自然!”朱元璋颇有些骄傲的回了一句。 李泰不禁咋舌,他这算是改变了历史进程么,历史上朱元璋第一次大开杀戒是因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李善长也是因此案牵连进去而死。 “圣上爱民如子,得知贪腐一事,龙颜大怒用雷霆手段将这些贪官污吏抓捕,实在是一代明君,你这后生虽然偶有狂语,却也颇有才华,遇此明主,何不出仕辅佐,建立一番功业?” 朱元璋还是打着招揽李泰的心思,借以此事告诉李泰自己有多圣明,却不料李泰却摇头反问了一句。 “四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莫不是忘了咱俩人的赌约?” 李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一旁的杨宪猛的一惊,震惊的看着李泰。 今日朱元璋特意前来李泰此处,依然还是三个人,朱元璋父子还有一人便是杨宪。 李善长正忙着整理周德兴等人的家产,原本的户部尚书抓了,户部的职责只能由李善长暂时代管。 而杨宪其人,是在朱元璋攻破应天时加入的,按理说那时天下格局已经十分明朗,没有那么多的功劳让人快速的升官,可杨宪却能快速的走入朱元璋的视线,成为其心腹,属实有两把刷子。 这次朱元璋能快速的搜罗这么多人的贪腐罪证,其最大的功劳便是因为杨宪其人。 此时的锦衣卫的正式名称还不叫这个名字,全称应当是亲军都尉府,是在洪武十五年之后方才改成锦衣卫,而且职责也比后世的锦衣卫要宽泛许多。 不但要收集情报,更有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职能,而杨宪此时便是亲军都尉府的校尉,等同于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 杨宪毫无疑问是个有能力的,能在一夜之内收集这么多朝臣的罪状,朱元璋自然有培养的想法,今日带杨宪来见李泰,便是想着李泰对于如何治理贪腐的问题是否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可以让杨宪来实施。 原本杨宪还好奇朱元璋为何要告诫他不得在李泰面前透露身份,并如此重视李泰。 不过是李善长的幼子,应该犯不上朱元璋如此才是。 可此时听见李泰竟然还敢跟朱元璋打赌,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要知道上午的时候朱元璋还龙颜大怒,那么多的开国勋贵都被问了狱,用不了多久就要处斩了。 而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对朱元璋如此不尊重,朱元璋竟然还没有生气,反而只是苦笑一声。 一旁的朱标倒是早就习惯了,慢悠悠的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心里还在赞叹李泰的厨艺比宫中御厨还要厉害。 “我当然是记得的,我也劝过你父亲了,只是你父亲不听罢了,倒是我已经跟圣上辞了官,如今也已是白身,可不算违背了赌约。” 不愧是乞丐出身的皇帝,撒起谎来朱元璋脸都未红一下。 而李泰也没有心思去猜朱元璋是不是骗他,只是听见李善长依然没有辞官,不免哀叹了一声。 朱元璋见状,十分不解的问道:“我说小子,你到底是为何一定要你父辞官?” “若只是因上一次你所言的问题,大可以让你爹只是辞去中书左丞的职位,领一闲职岂不是美哉?” 杨宪在一旁听的眼前一亮,封侯拜相可以说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奢望,杨宪自然也不例外。 只可惜李善长的位置坐的实在是太稳,可如今从朱元璋口中听见让李善长辞去左丞的位置,杨宪自然是一阵意动。 若是李泰知道杨宪此时想法,说不得要不屑一笑,一个搞情报的好苗子,总是想着当丞相干什么。 而历史上也确实如此,杨宪得偿所望的当过中书左丞,而后便从朱元璋的心腹变为了弃子,没过几月就被朱元璋给砍了…… “四爷,实不相瞒,实在是小子太过怕死,我父一日在朝为官,我这脑袋便一日悬挂在裤腰上,睡觉都睡不安稳啊!” 三人听的齐齐一愣,朱元璋真未想过竟是这么个理由,脸色顿时一变。 杨宪最会察言观色,见状也是心中一紧,谁知道朱元璋会不会迁怒于他。 而后更让杨宪震惊的是,朱元璋竟然真的压住了怒火,低声问道:“圣上又不是滥杀之人,你此言未免太过荒唐!” 李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桌上的榜文,尤其是在诛灭三族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他们这是死有余辜!” 朱元璋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杨宪差点直接跪下来磕头,而李泰却只是无奈的耸耸肩。 他看出来了,这位四爷就是个十足的老愤青。 “圣上即便杀人也多是杀犯错之人,李大人为官清廉,乃是治世能臣,如今更是被封为韩国公,位列六公之首,圣上怎么会随意滥杀!” 还是朱标开口解了围,他对李泰的观感很好,不愿李泰因此惹怒了朱元璋。 却不料李泰依然摇头说道:“圣上现在不滥杀无辜,却不代表未来不会!” “此话怎讲?”朱元璋皱眉问道。 这一次,李泰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我夜观星象,太微星弱,断定当今太子朱标,恐怕有早亡的风险!” 第七章司天监 “啪嗒” 杨宪的筷子都已经惊的掉到了地上。 刚刚他听见了什么? 有人竟然当着朱元璋的面说朱元璋最喜爱的儿子有早亡之相? 可随即他突然又是一喜,此事往小了说那就是李善长管教不当,往大了说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善长这一死,他不就又有了机会么? 朱标同样是又惊又怒,只不过朱元璋还未说话,因此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怒瞪李泰。 可是两人沉默一番后,却惊讶的发现朱元璋的脸上虽然阴晴不定,可竟然没有半点怒色。 古人多迷信,而且出身越是贫苦,便越是如此。 纵观朱元璋一生,起初在皇觉寺出家当和尚,而后参加红巾军起义,这红巾军便是摩尼教和白莲教组成,打下应天府称帝后,立刻寻天师起坛做法,给自己按上天子名号,以示正统。 历史上马皇后去世后,也是广邀天下僧侣进京替马皇后祈福,妖僧姚广孝便是在那时结识的朱棣,成就黑衣宰相的名号。 佛家道教乃至于摩尼教以及白莲教这种民间信仰,很难说朱元璋到底信什么,但毫无疑问他绝对是个迷信之人。 又恰好李泰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学识,都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所有的。 如今李泰又说他会夜观天象,很难不让朱元璋瞎想。 “你……你所言当真?” 朱元璋声音颤抖着问着,让李泰都是一愣。 朱标又不是他儿子,至于么? 李泰不清楚朱元璋身份,只是觉着这位老愤青实在是有些太忠君爱国了,心下由衷的佩服。 “四爷倒是不用这般激动,或许是我看错了呢。” 不得已之下,李泰只得出声安慰,刚刚说朱标早亡,不过随口一言,谁能想到朱元璋反应这么大。 朱元璋闻言,反倒是觉得更是心塞,朱元璋那么多儿子之中,最喜欢朱标,如今听见朱标有可能早亡,顿时心绪不宁。 原本来找李泰的目的也抛之脑后,没滋没味的又坐了一会后,便起身告辞。 杨宪和朱标自然也是跟着李泰离去,只是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似乎是想将李泰的面容刻在心里一般,让李泰有些浑身不自在。 “这人怎么怪里怪气的,我爹的同僚要都是这种人,那朱元璋杀这么多人可真不冤!” …… 奉先殿,朱元璋坐于案牍之后,看似在批改奏章,可实则有些心不在焉。 朱标立在一旁,同样有些失魂落魄,他虽然不似朱元璋迷信,可毕竟此事关乎自己姓命,自然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父子二人许久无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太监走了进来,宣告杨宪求见。 朱元璋立刻精神起来,言道:“快让他进来!” 不等太监出门通报,杨宪便手捧着一大册书籍连滚带爬的跌了进来,甚至还故意有些夸张的喘了两口粗气。 “臣不辱圣命……” “别废话,查到了什么了,快说!”朱元璋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杨宪抖了一个激灵,不敢卖官司,急忙说道:“禀陛下,李家幼子,生而能言,一岁识字,三岁可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据说有文曲星下凡的传闻流传……” 这一下,不止是朱元璋,就连朱标的脸色都突然煞白了起来。 “司天监的星象记录可曾拿到?”朱元璋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杨宪急忙翻开手中书册,不敢再让朱元璋催促,找到近几年的星象记录念道:“洪武三年,五月己丑,破军武曲化禄,紫微星亮……太微星……太微星……” 太微星也叫太子星,多指储君命格。 “快说!”朱元璋再一次喝道! “太微星弱,七杀会煞曜,恐有变故……” 听着杨宪念完,朱元璋顿时有些手脚冰凉,差点瘫倒在龙椅之上,朱标也一时间呆在那里,双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下方的杨宪,却是灵机一动,又往后翻了两页,佯装惊喜般说道:“陛下莫要忧心,司天监的监正曾言,这太微星弱了两个月,可近几日另有异动! …… 李泰不知道他一句话将朱元璋父子二人吓成了什么样,此时的他正在屋内写着东西。 只是这写出来的东西让现在的人见了,大概率也只会觉得李泰是在鬼画符。 “毛笔好不方便啊,我要不要先把碳酸钙先造出来做一批粉笔再说?” 正在推导化学方程式的李泰有些无奈的想着,也正在此时,自己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之声。 李泰将门打开,却见一农户打扮的汉子站在自家门口,喘着粗气说道:“东家,不好了,打起来了!” 这佃户名叫李四,原本是不姓李的,只不过将家里田地投献给了李家后,便相当于主动放弃了户籍,而成了归属于李家的奴籍。 不得自由迁移,不能过房、出继,不能自由嫁女,其寡妻也只能招赘而不能改嫁。 封建社会,没什么好批判的,而且李泰自认为其对这些佃户还算是不错,便全当做是签了一份终身雇佣合同罢了。 “什么打起来了?” “东边的那处庄子占了咱们的田,还打人,咱们的人看不过去,这就打起来了!” 李泰眉头一皱,示意李四在前面带路,随后便风风火火的朝着地方赶去。 等李泰到达,两拨人早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李泰喊了好几声,却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这种时候,两边的人都打出了火气,即便是李泰也没有办法将两拨人给劝开。 李泰正想着办法时,突然‘轰’的一声,犹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丝绸衣服,手里提着一杆火铳,满脸戾气的男人走了出来。 “反了天了不是,这可是皇室公田,还敢打人?” 男人语气趾高气昂,颇有一种和你们这群泥腿子说话都是给你脸的意味,让李泰皱眉不语。 第八章仆随主荣 明朝时对于武器的管制十分有意思,尤其是火器这东西。 朱元璋打天下时便是靠着火器的威力将北元铁骑赶出了中原,可到头来反而又不重视火器。 民间私藏甲胄和劲弩视为造反,却又不禁止火器的流通,也就是说你只要足够有钱和门路,甚至能往家里拉一台佛朗机炮。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是明朝的大户人家,家里都会有那么一两把火铳、鸟铳之类的火器。 李泰皱眉看着手持火铳,看起来像是管家打扮的男人,开口说道:“这位管事的,快快将你们的人拉走,莫要再打了!” 那男人斜眼撇了李泰一眼,看着李泰一身农户打扮,表情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随后不紧不慢的给手中打了一发的火铳填装火药,随后方才大喝一声:“老子说话没听见是不是,再敢造次,让你们尝尝脑袋开花的滋味!” 说着,横举火铳,枪口瞄准李泰这边的佃户。” 有火铳威慑,两边的佃户都有点害怕,又纠缠了一会后,便纷纷散开,李四则走到李泰身后轻声说道:“东家,这人是秦王朱樉的家奴,好像叫胡大山,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紧。” 李泰从应天府搬出来,只是为了躲避朝堂旋涡,顺便在见势不妙的情况下可以更方便逃跑。 因此对于这些田地和佃户基本上也没太上心,此时听闻李四的语气,也猜到这些人最近受了不少欺负。 以李泰的角度来说,这些佃户就相当于他的员工,虽然并不指望这些人能给李泰创造多少价值,但终归也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 此时的胡大山正对着李泰这边的佃户痛骂,多是些肮脏不堪的话,而李泰这便的佃户则纷纷怒目而视,只不过却无人敢第一个出头。 不是怕胡大山手里那杆火铳,而是怕胡大山的身份。 皇室宗亲的家奴,虽然和他们都是奴籍,但地位同样天差地别。 “你们这群废物,这地又不是你们的,占了几亩那是给你脸了,还敢动手打人?” “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啊,真惹急了,把你们全家老小都拉去充军!” 李泰皱着眉头走进,看着依然破口大骂的胡大山压抑着怒气开口说道:“我说这位管事,此次冲突乃是双方过错,你这般斥骂未免有失公允!” 胡大山又是冷眼看了李泰一眼,不屑道:“你有算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放尊重点,这是我们东家!” 李四是个脑子活络的,当两边人打起来之后他知道第一时间去找李泰,此时面对胡大山的嘲讽,也是他第一个出声点名李泰的身份。 “东家?哈哈,你东家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家老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儿子,秦王朱樉,你个没教养的东西知道什么叫藩王么你!” 李泰依然没有说话,而是李四同样冷哼一声,喝道:“我东家乃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幼子,你个贱奴敢对我东家不敬!” 胡大山闻言一愣,又看了李泰一眼,见其虽然衣着简陋,身上却气度不凡,加上李四刚刚说的话,顿时心中一惊。 他敢在佃户的面前扯朱樉的大旗让自己作威作福,可面对开国勋贵的子嗣,他依然还是地位最低下的家奴。 只不过胡大山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那有公爵之子不好好在京城里享受,跑到乡野田间穿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你说你是公爵之子我就要信?我告诉你,就算是公爵亲至,也要给我家老爷一个面子!” 看胡大山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藩王一样。 母凭子贵,仆随主荣,此等风气在现在属实正常,可李泰却有些厌烦了。 即便不自持身份,也懒得和这种人计较。 从怀里掏出一块印章,甩到胡大山的脸上,那胡大山先是一怒,可还是捡起那印章看清上面写着的字体后,表情顿时慌乱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李泰的面前。 “不知公爵之子当面,还请恕罪!” 李泰急忙避让,不肯接收胡大山的跪礼,冷声道:“我一无功名,二无官位在身,你跪我作甚!” 胡大山全当没听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后悔么,倒也不见得,若李泰没有李善长之子的身份,他说不得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只是惹不起李泰罢了。 胡大山的举动更是让李泰恶心,一脚将爬到自己脚边的胡大山踢开,示意李四将印章捡回来,便转身离去了。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如果胡大山真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妥善解决。 果不其然,等到李泰回家后没过多久,李四便兴高采烈的捧着一摞田契找上李泰,并说明这些田契是那胡大山奉上的,以祈求李泰原谅。 田契不多也就十几亩,这些田契,大概也是胡大山从别人那里强占过来的。 秦王朱樉又不会在乎自己的公田有多少亩,多半是胡大山假借朱樉的名号,巧取豪夺罢了。 李泰看也没看那些田契一眼,而是好奇的打量了李四一眼,毫无疑问,这是个聪明人。 “你可识字?” “会的不多,曾经在族学里旁听过一阵。” 李四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一声,李泰这才从其灰头土脸的造型中看出,他年纪其实算不得多大,顶多比自己大上一些。 原本李泰对于这些佃户们一直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但现在李泰倒是有些别样的心思。 如今看来,想让他爹就此辞官好像还不太现实,历史上李善长大概洪武中期被砍,因此李泰倒是还有些时间。 李泰打算给自己加一点码,让朱元璋就算真打算翻脸不认人,也好有所顾忌,不管未来如何,提前做好准备肯定没有坏处,当然,接着劝李善长辞官也是肯定要坚持的。 而这些佃户,便是李泰计划中最初的一批员工了! “你去将所有佃户统计一下,名字,年龄,人口,然后回来报告给我,可明白?” 面对李泰的吩咐,李四急忙有些兴奋的应了声‘是’随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第九章文曲星与粮种 皇宫,奉天殿。 “司天监的监正曾言,这太微星弱,只是近几日多与文曲星有所牵连,星势多有稳定……” 杨宪合上手中书册,十分郑重的说道。 朱元璋和朱标齐齐一愣,许久之后朱元璋方才言道:“此言当真,司天监的监正真是这么说的?” 杨宪微微一笑,答道:“回陛下,此言千真万确!” 至于是真是假,反正杨宪退朝后,自会去找那监正对一下口供,完全不担心朱元璋识破。 司天监就是个闲置的机构,监正虽名义上是三品大员,却毫无实权,想要买通监正,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 没错,杨宪就是在故意诓骗朱元璋,让其相信只有李泰方能保住朱标性命。 倒不是杨宪善心大发,莫名的想要抬李泰一把,这举动绝对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一是他早就看出朱元璋莫名的重视李泰,此举不过是做一些顺水人情,甚至于杨宪还想着或许可以借着李泰搭上李善长的门路。 他又不知道朱元璋已经计划着消减掉中书省,如今中书右丞的位子还一直空着呢。 其二便是杨宪注意到,那李泰似乎真不知道朱元璋父子身份,杨宪故意让朱元璋父子去多与李泰亲近,以他看来,就凭李泰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早晚有一天能惹怒朱元璋。 到时候李善长若是收了牵连,那他岂不是同样可往前迈进一步? 无论是进还是退,杨宪都觉得自己万无一失,方才故意谎称此言,而看眼前朱元璋父子模样,显然是深信不疑。 “行了,此处没有你的事了,退下吧!”沉默了许久的朱元璋突然开口。 杨宪闻言,也知道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自己应该听见的,急忙下跪退安后,便转身离去。 待得杨宪离开,朱元璋这才开口说道:“标儿啊,你也听见了,世间之事不该如此巧合,想来这其中必有原由。” 朱标并未言语,只是低头沉思。 而朱元璋则继续说道:“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李泰不管是不是文曲星下凡,也终归是个人才,你多与其亲近绝不会有害处!” “儿臣遵命,日后我定将多与李兄弟来往!” “不,不是让你多跟他来往,正好最近你也没什么事,你便从宫里搬出去吧,先想办法跟他做个邻居,若是能抵足同眠,结为知己那就更好了!”朱元璋摇头说道。 “啊?父皇,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什么过,你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 面对朱标,朱元璋毫无帝王威严,仿佛就是一个教训儿子的农家老汉。 见此,朱标也无可奈何,只得闷声闷气的回道:“是,儿臣遵命!” …… “东家,都统计好了,如今咱们庄上有九十二亩田,其中有七十四亩水田,十一亩旱田,还有七亩刚垦出来的荒地。” 听着李四的报告,李泰暗自点头,不愧是江南富饶之地,他的地里竟有七成都是水田。 只可惜李泰的计划中倒是用不着这么肥沃的土地,倒是稍微有些浪费了。 “庄里佃户共有九家,共计三十三人,其中男丁统共二十一人,女丁十二人,只不过这其中大半乃是老弱妇孺,能用的劳动力只有十四人。” 李泰了然,这也正常,需要投献土地才能活下去的农户定然是有些难处的。 这也是如今整个大明的现状,长时间的战乱导致大批劳动力死在战场上,如今虽然大致上算是安定,但依然没有完全缓过来。 “你可知道咱们庄里种的是什么作物,几时成熟?” 这么长时间,李泰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自然是知道的,咱庄子里种的大多都是占城稻,这东西能种两季,恰好能和小麦错开,那些旱地种的多是些瓜果蔬菜。” 李四笑着回答,顿了顿后又说道:“咱们庄子里下种下的早些,这几日便要成熟了,所以今天那群狗日的占了咱们的田,咱们才这么激动和他们打了起来。” 粮食就是农户的命,即将成熟的粮食别人想占了,这些佃户自然要跟他们拼命。 李四在这里提一嘴,也是想着让李泰别因为此事对那些参与打架的佃户有意见。 只不过李泰压根就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只是笑着说道:“如此正好,等你们收获后就不用再种稻子了,我换些东西给你们种。” 却不料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极为尊重李泰的李四,此时的脸上却表现出了为难之色。 “东家,咱们都已经种稻子种了半辈子了,只怕不会种别的。” 李泰笑道:”没关系,这东西比稻子好种多了,到时候我教你便是!” 而李四脸上的难色却依然没有消退,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话,看的李泰一阵好奇。 再三询问之下,方才从李四口中知晓原由。 只因李四害怕李泰给出的粮种产量太低,养活不了一家老小,毕竟稻子这作物种植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贸然该种其他作物,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冒险。 两年收成不好,他们就交不上赋税,投献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这万一李泰给的种子有问题,他们可怎么活啊。 李泰闻言不禁莞尔,他原本打算让庄里的佃户改种红薯,却不料李四竟然还担心这作物产量不高。 要知道,明末清初之所以能以农业社会的生产力支持以亿记的庞大人口,完全就是靠着红薯、土豆还有玉米等高产作物支撑的。 说实话,李泰也没有想到红薯这东西竟然这么早就已经传入了大明,只不过这东西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推广,其原因便是如李四现在所担忧的一样。 种了这么多年的小麦和稻米,突然让农户改种别的作物,确实有些困难。 而李泰如今手中的红薯粮种,则是上个月从一个进京的胡商手里买到的,而且不止是红薯的粮种,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外收获。 第十章朱标来访 “这样,你和那些佃户们说一声,若是肯改种这东西,我免你们两年租子,种出来的东西也全部卖给我可好?” 李泰也不愿让李四为难,虽然身为主家的他完全可以强硬的命令手下佃户改种红薯,毕竟田契就在他的手上。 但灵魂身为现代人的李泰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泰深刻的知道农业封建社会的局限性。 这都是历史上无数次证实过的事实,比起欺压佃户这种近乎于奴隶制的管理制度,毫无疑问员工合同制更有利于李泰的发展。 最重要的是,李泰又不是想靠种地发家致富,真的打算当个地主,而是想用红薯这种国之重器,来给他李家的性命加一个砝码,让朱元璋不会轻易让他李泰的脑袋搬家。 “东家,你说的是真的?” 李四闻言顿时震惊了,他往日里只听说过有地主拼命加租,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主动给佃户免租。 “我骗你对我而言又有何益处呢?” 李四又惊又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李泰面前,拼命的磕着头,泪涕横流。 看的李泰又是一阵头大,好不容易才将李四拉起来,厉声呵斥道:“你告诉下去,以后凡是在我庄子上的,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许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明白了么?” “可是东家,这以前的地主老爷都是这样的,见了蒙古人要跪,见了官老爷也要跪,东家您心地这么好,我们跪一下算不得什么……” 自元以前,唐宋之时根本就不是很施行下跪的礼节,这种陋习正是元时才兴起的,之后的清朝更是将其发扬光大,可以说是见人必跪,还要自称奴才,可谓是毫无尊严可言。 “我不是什么官老爷,更不是蒙古人,反正这是我的规矩,你记牢了就好。” “行了,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吧,这几天农忙结束后就来我这领粮种,我教你们怎么种!” “是!”李四又是感恩戴德的喊了一声便出了李泰的屋子。 此时已经是傍晚,正是晚饭的时间,只是李泰懒得在自己做饭,只是回到书桌前,看着上面写着的化学符号陷入了沉思。 这些东西想要变为现实明显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毫无疑问肯定需要大笔资金。 李泰虽然对于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份十分不满意,但不得不说,从小到大他确实没有因为钱发过愁。 也正是因此,李泰穿越到此这么多年,从未想过像是其他穿越者前辈那般,先建立一个商业帝国。 但是现在李泰倒是有些挣钱的想法了,支撑他计划的花费绝不可能是一个小数字,只怕李善长也掏不出来。 可是用什么方法来挣钱,李泰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玻璃?肥皂?制盐? 太多穿越者给他留下来的道路供他挑选,反倒是让李泰有些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正想着,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李泰有些疑惑,这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找自己,带着不解将门打开,却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上午随朱元璋来过一趟的朱标。 “原来是黄大人,不知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李泰恭敬见礼,疑惑着问道。 他对于朱标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二人到现在只见过两次,且大多时间都是在和朱元璋交流,李泰对朱标只记得这年轻人似乎话不是很多,席间也只是默默吃菜。 而朱标同样无奈,经过李泰和杨宪二人以星象预言朱标恐有变故之后,朱元璋就坐不住了。 直接将朱标从宫里赶了出去,非要朱标呆在李泰身边。 堂堂大明太子,竟然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境遇,朱标心里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无奈之下,朱标只能厚着脸皮,来敲响李泰家的大门。 “小兄弟,其实上午我还未告诉你,其实我也已经辞官了,还是莫要叫我黄大人了!” 朱标终究不是朱元璋,说起谎来还是稍微有些不自然,只不过李泰也没在意,反而有些惊喜的说道:“真的?黄兄明智啊,这大明的官阿,那还真是不当也罢!” “呵呵……”朱标也只能尴尬赔笑。 不然怎么说?他老朱家的官确实不好当? “只是黄兄这么晚来我这里可是有何要事?” 李泰又问了一次,令朱标本就有些尴尬的笑容更是僵硬了几分,只不过好在提前想好了借口,言道:“说来让李兄弟笑话,今日辞官,心中胸闷异常,苦于京中无志同道合之人诉说,正好某与李兄弟你一见如故,若是李兄弟也不嫌弃的话,今日你我二人便不醉不休……” 说着,朱标还提了提手中拎着的酒壶,以让自己的谎话增添几分真实性。 说完之后,朱标有些紧张的盯着李泰,自幼被大儒培养,以君子行径要求自己,长这么大还是他第一次骗人,难免有几分心虚。 却不料李泰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是看着朱标手中提着的酒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道:“你是怎么来的?” “啊?马……马车。” 朱标不知道李泰想说什么,下意识的回答,随后就见李泰脸上一喜,说道:“如此正好,在家里喝酒有什么意思,黄兄既然有此雅兴,我请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朱标愣了一下,却并未得到李泰的回答,他听从朱元璋指令前来与李泰亲近,却反被李泰拉着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李泰甚至还亲自驾车,拉着朱标疾驰而去,令在暗中保护的侍卫,全部都慌了神…… “李兄弟,咱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马车上的朱标虽然不至于害怕李泰要对他行不轨之事,可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而正在驾车的李泰却是回过头微微一笑,回了一个朱标做梦也没想到的答案。 “秦淮河!” 第十一章大明商税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明朝没有宵禁,即便是有,大概率也管不到秦淮河,自南朝开始,秦淮河便是名门望族聚集之地。 这般繁华持续了几百年都未曾衰败,当年朱元璋打下应天府后,更是靠着秦淮河畔的风情业便筹措了足够的军饷,可见此处富庶。 李泰拉着朱标拉到秦淮河畔时,已经是亥时,在这个缺少娱乐,就连油灯都是个不小花费的年代,寻常人家早就安眠了,可此时的秦淮河,却是灯火通明。 河中停靠着数不清的花船画舫,衣着轻纱,身姿曼妙的姑娘们站在船头,或是起舞,或是唱着吴侬软语的小调。 程朱理学虽然自南宋便已出世,但在明初时尚还未成为儒学主流,此时的社会风气还很开放。 船上的姑娘看见岸上李泰生的俊俏,竟然还时不时的调笑两句吹两声口哨让李泰上船。 李泰倒是没什么反应,这才那到哪里,比起后世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可朱标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羞的眼睛都不知道往那里看。 朱元璋已经给朱标订下了亲事,乃是常遇春的长女,只不过要明年才能完婚。 因此,以老朱对朱标的严格要求,以及从小以来接受的儒家教导,此时的朱标甚至于还是个雏。 “李兄弟,你带我来此处是干什么?” 实在是受不了姑娘们炙热的目光,朱标拉住前方李泰,表情有些窘迫的问道。 “不是你说你心情苦闷,想要喝酒么,这全应天府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喝酒的么?”李泰十分自然的说道。 朱标顿时语塞,几次张口,却还真没找到反驳的理由,只能任由李泰带着到处闲逛。 而李泰来这里当然不是真的为了给朱标找一个喝酒的地方,而是打算进行一次市场考察。 毕竟挣钱这种事情,肯定是一种商业行为,总是需要了解一下商业市场的。 而整个应天,乃至于整个大明,又还有什么地方比秦淮河有更繁荣的商业市场? 偌大的一条秦淮河当然不可能只有风情产业,街边同样有摆摊的商贩,售卖商品琳琅满目,两边更有装饰奢华的酒楼客栈。 晚上没吃饭,李泰正是饥肠辘辘,寻见一家食客不多的面摊便拉着朱标坐了下去。 “店家,两碗素面!” 那店家老汉应了一声便转身做面,而朱标反而又是不解的说道:“李兄弟,不是说要去饮酒,一旁便有酒楼林立,为何又来此处?” “呵呵,黄兄这就是有所不知了,真正的美食肯定是在市井之中!” 李泰随意敷衍着,接过店家递过来的素面,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嗯,难吃…… 若是好吃,也不至于就这么几个食客。 只不过李泰本就不是为了吃饭而来,而是对着那店家问道:“老丈,你这小摊生意如何啊?” 那老汉看了看,再无其他客人,索性直接坐到了二人对面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样,勉强够养活一家人。” “嗯,面条寡淡了些,若是再多放点盐,想来生意会好上一些。” 说话的是朱标,他吃了一口面后非常诚实的给出了评价。 老汉闻言,有些不满的说道:“嘿,你这后生知道什么,谁都清楚油盐多的东西好吃,可我这小摊子,一碗面只卖三文钱,那有钱放那么多调料。” “咱这大明的盐很贵么?” “贵,怎么不贵,不止是盐贵,税也贵。”老汉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李泰还没有什么反应,朱标却是听的一愣,不解的问道:“税收很多么?不该啊,圣上下的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 “咱家也不清楚,反正隔三差五便有人过来收税,每次倒也不多,可来的未免也有些太频繁了些!” 听着老汉说话,朱标顿时勃然大怒,怒道:“天子脚下,竟也有人敢假借圣上的名义胡乱苛捐杂税,在百姓的身上敲骨吸髓!” 却是朱标误会老汉所言,以为是有差吏假借收税的名义行横征暴敛之事。 朱标的话说的严重,李泰反倒是嗤笑一声,惹得朱标不解。 “李兄,何故发笑!” 李泰依然摇头笑道:“黄兄,你未免太过天真了,这可不是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而是事实如此?” 朱标闻言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此言怎讲?” “黄兄刚刚所言确实不虚,圣上规定商税三十取一,但这只是商税,却还未算上各种市税!” “就比如说官店钱便是圣上还未称帝时便已经开始收取,还有各种如酒醋税,渔课税,地契税,牙税,过桥税,车马税,香税,油布税……林林种种,这些税收名目虽不是商税,却同样加在了商户的身上。” 李泰说了一大堆,那老汉则是拍着巴掌说道:“对对对,就像是这小哥说的,乱七八糟的税一大堆,这生意能不难做么,唉!” 老汉叹了一口气,随后见有客人到来,便起身去下面,留下朱标陷入了沉思。 “李兄弟,这天下商户真都如这老汉所言一般?” 李泰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也是不尽然,税目虽多,但税额却很低廉,寻常摊贩难以支付,可对于那些大酒楼和青楼来说,只怕随便一位宾客的酒钱就够抵了。” 朱标听的却有些郁闷,闷声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富者愈富,贫者越贫?” 李泰有些诧异的看了朱标一眼,随后赞同的说道:“是啊,我若是掌权者,定然要将这些杂七乱八的税目统一收取,便已门肆摊位所占地的大小来定别不同级别的税款,如此一来一是方便统一管理,二是可以减轻贫困商户的负担。” 朱标听着顿时眼前一亮,恨不得心中立刻回家写上一份奏章呈到朱元璋面前。 可是下一秒却见李泰往桌上扔了十枚铜钱后便又一次起身,朱标急忙跟上并问道:“李兄,咱接下来去哪里?” 朱标已经开始并不抵触跟着李泰瞎逛了,随便吃了一碗面,就能有所收获。 而且跟李泰交流,可比在皇宫里闷头苦读圣贤经典有意思多了。 只是却没料到李泰的回答瞬间令朱标脸色大变。 “这秦淮河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去青楼去看一眼呢!” 第十二章带着朱标逛青楼 富乐院,大明朝第一家官营的青楼妓院,传说中当年朱元璋的军饷有大半都是靠着这间青楼支撑的。 虽然这种传闻一听就不太现实,但是富乐院确实在秦淮河的风情业中首屈一指。 院中清倌人多是元时被俘虏的贵族女眷,就连唱曲奏乐的都是教坊司的乐工负责。 甚至于当年朱元璋还在这里留下了一副对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语;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谁都想不到朱元璋这五大三粗的杀神,竟然也有这风花雪月的一面。 如今李泰便抓着朱标立在这幅对联之前,欣赏着当今开国皇帝的墨宝,只是此时朱标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标的羞愧可不仅仅是他老子竟然给青楼题字,而是突然想起来,朱元璋让他与李泰多亲近,学一些经世治国之才,可谁成想李泰竟然把他给拉到青楼里来了。 “你带了多少银子?” “十两……” 朱标不知所以的掏出些散碎银两,却不料李泰竟然十分自然的一把接过,只是回了一句“够了”而后便迈开大步,朝着富乐院中走去,朱标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宾客最多的时段,刚一进门,便有丝竹之声,渺渺而来。 院中富丽堂皇,奢而不俗,甚至颇有雅致。 毕竟是官营青楼,自然不能如那些娼门暗妓聚集之所一般低下。 这里的清倌人不管怎么说,至少名义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更有那些教坊司的女官乐工,人家更是有官职在身,虽然只是最低的九品,但那也是官,寻常富商即便家财万贯,说到底也只是民。 李泰在院中穿梭,最终寻了一处听曲的地方停了下来,上方正有一清倌人正在唱曲,李泰听了两耳朵,实在是欣赏不来,只是觉得这倌人的声音娇软酥媚。 周围宾客同样是有些心不在焉,听曲的没多少,多是在饮酒作乐,时不时还往二楼的方向望着。 李泰不解,但也没心思了解,拉过身边一走过去的店小二便询问:“你这里酒钱如何,又是从何处进酒?” 莫名其妙被人拉住,那伙计明显心气不顺,只是当看到李泰扔过来的一两碎银后,立刻便喜笑颜开的说道:“这位公子,咱们富乐院的酒那可都是上好的秋露白,价钱也不贵,您这一两银子刚好能买上一壶。” “一两银子一壶!” 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朱标听见伙计的话,顿时震惊的喊了一声,惹得周围酒客纷纷怒视。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标,看他穿着也不像是什么贫苦之人,便也耐着性子说道:“咱们家的秋露白那可是上好的御酒,圣上喝的可都是这个。” 朱标顿时一阵无语,他可不知道朱元璋喝过什么秋露白,李泰倒是觉得有趣,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有人会运用广告效应了。 李泰跟小二点了一壶其口中的秋露白,又加了几样小菜,这点东西便要了李泰三两银子,对比刚刚那三文一碗的面摊,不知要贵多少倍。 朱标看的也大为恼火,倒不是心疼李泰从他这里拿走的银子,而是觉得大明商税的改革刻不容缓。 这种地方所收取的税额竟然和街边面摊所需缴纳的商税竟是相同的,就算朱标不是仁厚的性子,单纯以一个统治者的角度也无法接受。 未过多久,便有酒菜端上,李泰先是给朱标斟了一杯,而后问道:“黄兄,我确实是不懂酒,不知道黄兄觉着此酒值不值一两一壶?” 到了这个时候朱标才算是明白过来,无论是在外面的摊贩,还是跑到这富乐院中,李泰所问问题都与商户有关。 “李兄弟你想要经商?”朱标有些震惊的问道。 重农抑商,此乃封建社会大多数统治者一直贯彻的方针,无论什么朝代对于商人的限制都极为严苛,这也导致商人即便家财万贯,其社会地位也很底下。 在朱标眼中,李泰是绝对的天纵之才,若不走入朝堂便是暴殄天物,更何况是自甘堕落反而去经商呢。 “哈哈,被黄兄看出来了,某确实有这个想法。” 李泰倒是不觉着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又继续说道:“黄兄可有想法入股?” “入股?”原本还想要劝阻的朱标又被李泰新奇的词语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你给我投本钱,挣了钱给你分列。” 朱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若无意外,这以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又怎么会在乎李泰的这几分利,同时也没找到好的劝阻理由,只得想着以后再好好劝说李泰出仕为官。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方才说道:“这酒确实不错,但一两银子一壶,却也属实贵了些。” 李泰同样喝了一口这酒水,幽雅纯正、绵甜味长,和后世的汾酒口味大致相似,只是度数还是低了少许,并且还有一些杂质。 “看起来若是想要挣一笔快钱,酒水倒是有些搞头。”李泰心中默默的想着,又和朱标推杯换盏两杯,便想着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离去了。 可就在这时,周围宾客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李泰不解,又一次拉过一位小二询问。 这一次的伙计态度倒是不错,也没用李泰额外花钱,直接解释道:“今儿是十五,我们家花魁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挑选一位才子,给其单独弹奏一曲。” 第十三章花魁 “花魁?” 听见这两个字,李泰顿时没了兴趣,如果说是秦淮八艳从明末穿越到了这里,李泰倒是还想要看一看,至于什么花魁嘛…… 说到底不过是些粗浅的营销手段罢了,李泰是真没什么想法。 起身欲走,却突然被朱标一把拉回了座位。 朱标的脸色有些难看,只因他看见了一个熟人,他的亲弟弟,朱元璋的第二子,秦王朱樉…… 朱樉排场极大,且明显是这里的常客,刚一进门,便是七八个小厮便涌了过去,又是擦鞋,又是锤肩的,一堆人堵在门口,这时候朱标要是起身,必然会注意到他。 他朱樉可以毫不在意的出现在青楼之中,他朱标乃是大明储君,一向以仁义君子为标榜,这事情若是穿了出去,虽然也不算什么,但是朱标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被自己的亲弟弟堵在青楼里是种什么体验? 朱标现在算是感受过了,而李泰则是疑惑的看着朱标调笑道:“怎么?黄兄对这位花魁有些想法?” 朱标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朱樉被众人拥簇着进了厢房,方才松了一口气。 “李兄弟,没事了,走吧!” “嗯?” 李泰又是不解,看着朱标想了想后却并未挪动地方,笑道:“黄兄何必害羞,食色男女,人之大欲也,古时的圣贤都躲不开的事情,黄兄又何必强求,我们便在这里看看这位花魁到底是如何挑选才子的可好?” 朱标脸色顿时又是一窘,张了张口,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堂堂大明太子,未来的国君,今日一天已经不知道在李泰这里吃过多少憋了。 二人也没有等候多久,那位唱曲的清倌人突然停下,站了起来,周围宾客见状,顿时为之一静。 吵杂的环境瞬间变得安静无比,看的李泰啧啧称奇,看起来这位花魁的名声还挺大,号召力竟然这么强。 “诸位公子恩客,今儿又是咱家花魁柳小姐见客的日子,咱们还是按着老规矩,由柳姑娘出题,将诗作当众念出,得众望者,可上楼听曲!” 台上倌人开口说明,台下酒客纷纷叫好,只是突然有一极为突兀的声音自厢房中响起:“不就是个婊子,说吧,要多少钱肯伺候老子一夜,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今日所来酒客,多是冲着花魁的名声来的,且多是些读书人,听到如此粗俗言语,顿时纷纷怒目而视。 只可惜声音是从厢房中传出,并不知出声的到底何人,没过多久,教坊司的管事便满脸堆笑的走进了那厢房,不多片刻便再次出来,示意台上清倌人继续。 而那厢房里的人也没有继续出声,不知那管事是不是给厢房里的客人允诺了什么。 李泰倒是觉得有趣,花魁虽是清倌人,但是终究是沦落了风尘的女子,那出声之人虽然话说的难听了些,但却是事实, 只是朱标的表情却是十分的难看,因为他听出来了,刚刚说话的正是秦王朱樉。 朱元璋对于朱标的重视是有目共睹的,而对于其他的几个儿子,完全可以称之为是放养。 甚至于朱棣长到十几岁方才第一次见到朱元璋,可见朱元璋对于自己儿子到底有多不重视,成不成器完全看个人本性。 而朱樉毫无疑问就是那种极为不成器的,历史上其在封地上搞得民愤四起,朱元璋好几次将其召藩回京,若不是有朱标求情,朱元璋甚至都要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了。 “今日咱家小姐想让大家以菩萨蛮为词牌,作一首词曲,若有意向者,可自行领取笔墨纸砚……” 台上的清倌人终于介绍完毕,另有几名小厮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呈着文房四宝,穿梭在酒客之间。 李泰也领了一份,笑嘻嘻的对朱标问道:“黄兄可有什么想法?” 朱标黑着一张脸,只想着赶紧把这一茬混过去,那里有什么想法,因此只是摇头。 李泰则笑道:“黄兄,你放心,你若真是对那花魁有想法,我这里有一首词,保管能叫你见到花魁。” 朱标先是一奇,他知道李泰有大才,但却没有见过李泰有写过什么诗词文章,自然对李泰的诗才有些好奇,可是随即便急忙摇头,他又不想见花魁,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不敢让李泰再多说,胡乱的在纸上随意写了一首蹩脚的词,而后便探过头去,看向李泰所写。 而后便是眼前一亮,只因李泰笔下字体竟是朱标从未见过的,而且颇有风骨,初一见便是让人眼前一亮。 李泰所用字体乃是启功体,也就是后世字帖最为常见的字体,可在朱标眼中却是十分惊艳。 启功体,也便是后世一代书法大家,爱新觉罗启功所创立的字体,其字清正刚秀和天润雅,且自成一派,而具体成就大概便是后世所卖的书法字帖,市场上十分之成其实都是启功体,便可见一斑。 “李兄弟,想不到你的书法也是自成一脉,单看这一份书法便已可称为一代书法大家!” “不过小道而已。” 李泰随口敷衍,而朱标却是想到李泰的治国经世的本事,与天下黎民百姓比起来,这书法好像还真只是小道。 朱标又看了两眼李泰的书法,正想要吸取李泰字体中的精华之处,随即便又被李泰所写内容给吸引。 菩萨蛮,作为唐代时便已经出现的词牌名,早已不知被多少文人雅客写过,再想要写的出彩,实在是千难万难,可李泰所作,却是令朱标都觉得十分惊艳。 隔花才歇帘纤雨,一声弹指浑无语。梁燕自双归,长条脉脉垂。 小屏山色远,妆薄铅华浅。独自立瑶阶,透寒金缕鞋。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无语问添衣,桐阴月已西。 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朱标几乎是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即便是不通男女之情,也感觉到这词中伤心之情。 “李兄弟,你这诗……” 听着朱标的话,李泰微微一愣,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抄谁的词不好,怎么偏偏抄起纳兰容若那个大情种的词了呢。 “黄兄,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李泰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两句,反倒是朱标摆出一副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让李泰顿时一阵头大。 李泰也懒得多解释什么,在那词上添上自己的名字,便交由那小厮收走,而后便是等待宣布到底是那位才子能获得这位花魁青睐。 只不过李泰知道自己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不是对自己所抄的词没信心,而是李泰看的明白,刚刚厢房中出声之人绝对是身份极高,就算是苏轼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今日能见到花魁的,也只能是那厢房中的人。 第十四章 冲突 小厮们将酒客们所写的词送上二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许久没有消息传出,引得下方酒客议论纷纷,不多时刚刚那位教坊司的管事再次出现,黑着一张脸又去了二楼。 不多时,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几乎是单凭这声响,下方的李泰便能脑补一台大戏出来。 只不过说实话,兴趣寥寥,无非又是一个将人推入火坑的故事,而李泰并没有想要去管闲事的想法。 “黄兄,如此看来这花魁恐怕是与你无缘了,咱们这便走吧。” “应当如此。” 朱标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同样也没有解救之意,他虽仁厚,但毕竟长在帝王家,一个风尘女子的清白他自然不会在乎。 更何况,那个要以势压人的人还是他的弟弟,此事要是传出去了,那岂不是皇室丑闻? 也就在此时,那管事终于出来,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强挤出了几分笑容,说道:“今日能独听柳姑娘弹曲的是天字厢房的秦公子,秦公子所作诗词,乃千古绝句,柳姑娘看过后赞不绝口,亲言此词可比北宋柳三变,还请秦公子一会上二楼一叙。” 所谓秦公子,自然也是朱樉的化名,大概是朱樉也知道身为大明皇室,朱元璋的儿子,来逛青楼想要见一面花魁还要耍手段有些丢人吧。 见是这种情况,楼下酒客顿时纷纷起哄,毕竟之前说好的是将大家诗词都当众念出来,能服众者方有机会上楼听曲,而此刻,明显便是被人暗箱操作了。 那管事自然不可能听这群人的起哄,只是黑着一张脸,再不言语。 其实他心里也憋屈,毕竟让朱樉这一闹,他富乐院大概率就又要换一位花魁了。 此时朱樉也满脸春风得意的从厢房中走出,面对众多酒客的嘲讽之言,却无动于衷,颇有一种他们越是不忿朱樉今夜便越痛快的感觉。 李泰也只是微微一笑,正想要离去,可就在这时,一道轻灵的声音突然自二楼响起:“今日诸位才子所作诗词尽皆佳作,小女子我才学浅薄,除了这位秦公子的佳作,还有一首词我也拿不定主意,今日我便破个例,请二位皆来二楼听我弹奏一曲!” 突然的变故让场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李泰也朝着二楼上看去,却见一容貌绝美的少女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怒容,眼睛却是红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这女子虽然身在风尘之地,倒是个聪明人。”一旁的朱标突然开口说道。 李泰没有否认,这位花魁姑娘确实是个聪明人,知道朱樉势大,真要是让朱樉一人上了楼,定然是保不住清白,而且她也没有挑选何人上楼的权利。 因此先斩后奏,亲自出面再邀一人一同听曲,这样一来,若是朱樉是个要脸面的人,这还真让这花魁给破了局了。 只可惜,朱樉却并不是一个要脸面的,脸上先是青白变换一阵,随即便怒骂道:“好你个婊子,收了大爷我百两黄金,还想要耍赖,我管你还有几人要上楼听曲,都要排在大爷我后面!” 二楼的柳清薇顿时脸色一变,她已经冒着惹怒这里管事的风险只为了能保住自己一时的清白,可却未想到朱樉竟然这般不在乎脸面。 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能来富乐院找乐子的,定然不是寻常百姓,而刚刚那首词,文采斐然,也绝不是寻常读书人能写出来的,柳清薇现在只希望那个人能替她挡下朱樉。 “请问写出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的李泰,李公子是那一位?”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泰顿时驻足,眉头微微一皱。 他觉得这花魁是个聪明人,知道借势来抗衡朱樉,可却未想到柳清薇竟然借到了他的头上。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佳句啊,能写出这种词句,定然是饱学之士。” “没错,这位李公子不知是何人,我也想与其交流探讨一番。” 下方酒客细细品念柳清薇念出的这两句词,无不钦佩,而朱樉自然是极为不爽,只是见许久无人出来认领,却又复而嚣张的笑了起来。 “算你小子识相,没敢坏大爷的好事,写那么两句酸词有什么用,哈哈哈!” “放心,本大爷一向大方,等我享用完这女人,你大可以来找我领赏钱!” 听着朱樉得意的话语,柳清薇的俏脸顿时一阵惨白,看着越走越近,满脸淫笑的朱樉,柳清薇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本是蒙元汉臣之女,应天城破之后身为元臣女眷便被塞到了教坊司,其实自那时起她便以知晓日后结局,可如今真到了时候,柳清薇却突然萌生了死志。 看了看楼下的高度,正想着头朝下直接跳下去了事之时,一个温厚纯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确实不觉得两句酸词有大用,只不过能免费听个曲倒也算是不错!”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微微一愣,目光齐齐望向下方李泰。 李泰原本不想管这个闲事,只是这位‘秦公子’说话实在是太过让李泰生厌,这才突然出声。 上方柳清薇的眼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希冀,感激的望着李泰,而朱樉则是愣了一会,突然便是勃然大怒。 “你可知道本大爷是谁,要是识相,赶紧给我滚,别扰了老子雅兴!” “呵呵,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只不过这位花魁姑娘选了你我二人上楼听曲,你若是不愿听,大可以就此离去,你如此呱噪,反倒是扰了我的雅兴!” 李泰淡笑一声,全然没将朱樉的威胁放在眼里。 虽然李泰心心念念想要让李善长辞官归乡远离大明的政治漩涡,但不得不说的是,如今的李善长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等权势,只要不是朱元璋亲至,李泰还真没必要怕过谁! 大家都是二世祖,只不过老子是嫡子,你丫不过一不受宠的庶子,谁怕谁啊! “你……你……!” 朱樉怒火中烧,气的连话都说不连贯,可却也不敢真就这么摆出身份,毕竟这名声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而这时那管事终于反应了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多事的柳清薇一眼,随后一脸倨傲的走到李泰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位秦公子乃是当今圣上的次子,秦王朱樉,若是识相赶紧认错滚蛋!” 第十五章 秦王朱樉 “秦王殿下身份尊贵无比,不好暴露身份,你若是识相就赶紧认错滚蛋,莫要为了个女人强出头!” 那管事知道了朱樉的身份后已经不在乎未来生意如何了,只想着赶紧送走朱樉这尊大神,至于柳清薇,不过是再捧出一个花魁的问题,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对李泰说话时语气十分不善。 这管事原本以为他说出了朱樉的身份,李泰无论如何也要乖乖听话,却不料等来的只是李泰淡淡的一声‘哦’。 那管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淡然的李泰,不知他为何敢如此托大。 李泰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震惊的管事,只是盯着对面朱樉言道:“如何?你是想要跟我上去听曲,还是趁早离去,免得打扰我的雅兴?” 秦王朱樉又如何,朱元璋对于宗室的管理十分严格,不许经商,不许出仕,甚至不许做工,几乎就是一个圈养的态度。 只要不是朱标,朱元璋绝不会因为其他儿子的事情亲自出面,既然如此,李泰又何必怕他一个小小的秦王。 而朱樉见管事出面,自然是知道管事是去告诉李泰自己身份的,嘴角都已经挂上笑容,都已经预见到接下来李泰面色大变,最后不得不跟自己乖乖认错的场面了,可谁知道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回答。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刚想要发怒,却又将怒火压了回去,眼神深邃的看了李泰一眼。 朱樉也不是傻子,李泰既然知道自己身份,却依然如此,想来是有所依仗。 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朱樉也确实没法将李泰怎么样,因此只能冷哼一声,随后便在在场所有宾客的取笑声中,灰溜溜的离去。 而那管事在朱樉离去后,也是突然换了一个表情,有些谄媚和试探的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 “滚!” 李泰的心气有些不顺,虽然逼退了朱樉,但对于李泰而言,完全不符合他不出风头尽量苟住的原则。 那管事也不敢动怒,只是讪笑着离去,而李泰也头也不回的朝着富乐院的门口走去。 “这位公子,你不上来听曲么?” 柳清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原本李泰是想要直接离去了,可突然又想着,自己都经出了头,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一个皇室子弟,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想到这里,李泰直接朝着上方厢房走去。 而下方酒客,这一回倒是再没有什么怨言,还沉浸在刚刚的争端以及李泰所写的那首词当中。 可以预料,原本名声不显的李泰,明天大概会在读书人中掀起一点小小的涟漪…… “公子,这边请!” 柳清薇的俏脸之上依然还挂着泪痕,刚刚在楼下看的不甚清楚,此时走到近前,李泰才发现这女人倒是不愧花魁之名,且不说琴艺如何,但这份容貌,便以称得上是绝世佳人。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单论容貌,即便是以李泰的眼光,也不得不说,此女子或许是他所见过之人中最为精致一人。 只不过李泰也只是默默的看了两眼,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默然的跟着柳清薇的脚步进了厢房。 身为花魁,闺房之所,不说是雍容华贵,却也颇有雅致,一应事务都极为考究。 不知是不是李泰的错觉,这柳清薇走步时,故意扭动了其细若拂柳一般的腰肢。 “公子,你为何一直盯着小女子啊?”柳清薇突然转过身,眼波流转,静静的看着李泰。 声音中娇媚却不流俗,甚至还有几分小女孩般懵懂的语气,若是常人,说不定还真就一下子栽倒这女人的石榴裙下了。 而李泰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言道:“你故意扭来扭去的,不就是想让我看的么?” 柳清薇脸上顿时一僵,她当然是故意的,刚刚那场面,谁都看得出李泰身份不简单,刚刚那首词亦能证明李泰才学,她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还能奢求什么,毫无疑问李泰便是能将她救出火海的最好人选。 日后即便是当一个妾室,想来也总比被人糟践了身子,从别人捧在手心里的花魁突然变成真正的风尘女子,最后人老珠黄了在被某个商贾买走要强吧。 “公子,你……” 被李泰点出了心思,柳清薇没了一直演出来的娇媚之气,真就像个小女孩一般,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里。 “你是个聪明人,但你不该把我卷进来的!” 李泰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突然也没了听曲的心思,起身来到门口,只是临走前又回头说了一句道:“我若是你,接下来应该是思考一下怎么应对那朱樉的报复才是,他惹不得我,却不代表会就这么放过你!” 柳清薇闻言,俏脸上突然一阵煞白,眼看着李泰真的要走,急忙又叫了一声:“公子!” 李泰驻足回望,随后就见柳清薇脸上腾起一团红晕,而身上衣衫悄然落地,姣好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就这么裸的出现在李泰眼前,只是李泰眼中却是一片冷意,摇了摇头,真就这么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 …… 朱标早早就已经在门口等候,刚刚侥幸没有让盛怒离去的朱樉发现,心里则想着下次回宫说不得要跟朱元璋说一说他这些弟弟的教育问题。 “黄兄,刚刚让你看笑话了!” 李泰看见门口等候的朱标,笑着说了一声。 “无妨!”朱标也只是尴尬的摆了摆手,毕竟刚刚出丑的是他的弟弟,还是同父同母的那种,二人皆都是马皇后所生。 “时间也不早了,黄兄这便送你归家吧。” 二人走到停在秦淮河边的马车上,李泰突然开口说道。 朱标则是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是差点忘了正事,急忙说道:“李兄弟,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黄兄但讲无妨!” 经过这一晚相处,李泰倒是于朱标已经熟络了不少,说话间也少了许多客套。 朱标先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还是不适应骗人,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李兄弟,实不相瞒,我此次辞官惹了家中老父,这几日实在是不敢面对他。” “不知道李兄弟家里可还有空房,若是可以能否匀一间给我,我可以付租金……” 李泰闻言自然满口答应,不过是一间房的事,再说了,今日喝酒的钱还是朱标掏的…… 李泰和朱标上了马车,有说有笑的赶着马车离去。 而朱樉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秦王府,作为已经封了藩号的藩王,虽然没有离京前往封地,却也从皇宫中搬了出去,另外立了一处府邸。 已经回到家中的朱樉,一连怒容的坐在高处,下方则跪了一大群下人。 朱樉生性残暴,历史上秦王朱樉治理封地之时,刚一到任,便连年强行向关中军民收取钱财,大兴土木,逼的封地中的百姓卖儿卖女,平日里更是喜欢以滥用私刑,折磨下人取乐。 这种折磨不仅仅是寻常打骂,而是各种酷刑,比如割舌,火烧,活埋,纵观朱樉行事,可以用变态二字来形容其人。 甚至于朱樉的死因,也是因为其手下奴仆实在是忍受不过,再其饭菜中下了毒,将其给毒死的。 而最绝的便是当朱元璋得知朱樉死后,非但不悲伤,反而觉得他死有余辜,甚至还亲自下令削减其葬礼的规格,给的谥号则是一个‘愍’字。 更是在给这个亲儿子的祭文中亲自写到:“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 如今的朱樉虽然因尚在朱元璋眼皮底下,没敢太过胡作非为,但暴虐的性子已然显现。 在外面受了气,却要发泄到家里奴仆身上。 一根浸了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一名奴婢光滑的背上,瞬间便是皮开肉绽,那奴婢不着片缕,着身子,这屋中可不止是朱樉一人,更有其他男性仆从也在。 只不过这些男仆却是连抬头都不敢,只是低着头颤抖着听着那一声声令人牙疼的皮鞭抽打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奴婢早就被抽得浑身是血晕死了过去,而朱樉也是有些累了,将那鞭子一扔,气喘吁吁的坐到位置上,怒喝道:“给我查,查清楚那个李泰到底是何人,本王要让他生不如死!” 而就在听见‘李泰’二字时,身为家仆同样跪在地上的胡大山突然抬起了头…… 第十六章 番薯 朱标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清醒时早已是日上三竿,看着头上简陋的棚顶,而不输熟悉的幔帐,先是懵了一会方才想起自己所在何处。 苦笑一声,又是呆了一会方才想起,现在可没有宫女帮自己洗漱宽衣,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简单的洗漱完毕,刚一出门,却发现李泰正在院子里做这些奇怪的动作不由奇道:“李兄弟这是在做什么,练武么?” “广播体操。”正在拥抱太阳的李泰头也不回的说道。 李泰一向十分珍惜自己的小命,而穿越到了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李泰可不想因一场风寒感冒就没了性命。 没有什么太好的防护手段,只能保持一个良好的体魄。 “广播体操?” 总是会从李泰口中知道一些新奇古怪的词,朱标对此早已经见过不怪了。 “类似于五禽戏,便是一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动作,黄兄你也应当跟着做一做,我观你脚步虚浮,想来身体也不太好。” 朱标看的新奇,便也跟着李泰的动作做了起来,又是一套广播体操昨完,李泰倒是舒爽异常,反倒是朱标便有些喘起了粗气。 “黄兄你看,你不过长我几岁,这身体便虚成这个样子,这些动作你可要记牢了,每日做一遍,方能长命百岁。” 朱标点了点头,他现在对李泰所说的话十分信服,加上强身健体又不是什么坏事。 历史上朱标之死十分奇怪,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被淋了一场雨就染了风寒而死,多半是从小就体弱多病。 李泰和朱标二人随意闲聊了两句,而后就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四兴高采烈的出现在李泰的院落之外。 “东家,我昨天都问过了,大家都同意改种别的作物。” “如此甚好!”李泰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番薯可是李泰眼中的保命之物,在李泰的心里甚至比接下来要施行的商业计划还要重要,可不敢出什么差错。 “李兄,你这农庄要改种其他作物么,我观你农庄多为水田,种植水稻想必收成极佳,为何要贸然改种其他作物?” 同样听见谈话的朱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李泰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反问道:“黄兄也通农事?可知道番薯是为何物?” “倒是从未听过。” 李泰笑了笑,领着朱标回屋,随后十分郑重的从一个箱子中拿出一根番薯的蔓藤,认真的说道:“这便是我要改种的作物。” 朱标好奇的看着那藤蔓上结出的番薯,问道:“这便是番薯?可是能吃的?” “自然是可以。”李泰笑道。 朱标又看了两眼,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说李兄,即便你想要种一些新奇的作物,大可随便中上几亩,可要全庄的佃户都改种,没了粮食,这些佃户只怕不好过活吧。” 朱标倒不是觉得李泰欺压佃户,只是觉得他可能不通农事,不知道粮食对于农户的重要性。 “哈哈,黄兄大可以放心,我这番薯也是粮食!” “也是粮食?”朱标又有些惊奇,他还以为这模样奇怪的东西是类似萝卜之类的菜蔬。 “可那也不好如此,若是亩产不够,佃户们不够吃食可该怎么办?” 李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方才说道:“黄兄,我这番薯,一亩可以产出近千斤的粮食。” “什么,千斤?” 朱标突然大叫一声,亩产千斤是什么水平,如今即便是种植最为广泛的稻米,一亩最多也只可产出百来斤粮食,这千斤可是直接多出了十倍。 “李兄弟,这个不好开玩笑,若没有足够粮食过冬,你大可以回京师李府,这些依附于你的佃户可是会没命的!” 因为实在是太过荒唐,朱标下意识的觉得李泰是在诓骗他。 可说完之后,却见李泰竟然依旧一脸认真的说道:“黄兄误会了,这番薯真可亩产千斤,还是在没有进行育种的情况下,再种上两年,选优育种,说不得这亩产还能在翻上一倍!” 李泰说的自然是实话,清朝时的番薯便已经可以做到春薯亩产两千斤,夏薯亩产一千斤,待到后世经过技术改良,更是能做到三千五百斤这种恐怖数字。 听着李泰的话,朱标已经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本不想相信,可看李泰的脸上没有半点虚假之色,更是惊讶无比。 若是得此作物,那我大明岂不是将再无粮荒? 粮食对于一个农业社会的重要性已经不用多说,而一直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朱标自然也知道李泰所说的若是真的,对于大明又意味着什么。 可是朱标还是不愿意相信,毕竟亩产千斤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想了想,朱标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是真是假,等李泰将这东西种出来便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要种多久,但是朱标觉得若是真如李泰所说,他便是等待再长的时间也值得。 只是即便如此,朱标内心还是有些许激动,捧着那一颗颗番薯翻来覆去的查看,想知道这东西凭什么如此高产。 …… 奉天殿,朝会。 洪武年间的朝会本就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政务还需要去后殿由朱元璋定夺。 今日的朝会也是如此,简单的商议了一番昨日因贪腐被抓起来的开国勋贵之事之后,便应该宣布退朝了。 百官们大多报的也是这个想法,可就在这时,李善长却突然从官员队伍中走出,朗声说道:“圣上,臣有本奏!” “讲!” “臣昨日封爵,又得圣上恩信,加封光禄大夫及太子少师,可臣年纪以大,身兼数职,实再无精力兼任中书省政务,恳请陛下允许,臣想辞去中书左丞之位!” 第十七章 废除中书省 “恳请陛下允许,臣想辞去中书左丞之位!” 李善长此言一出,朝廷百官顿时一片愕然,尤其是文官。 丞相之位,可以说是天下间所有读书人的最终追求,也是一个读书人可以成就的权利顶点。 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丝毫都不为过,而李善长竟然主动请辞中书左丞之位,这让这些人如何不惊。 只是震惊之余,自然也有人欣喜若狂,如杨宪,胡惟庸,汪光洋等人早就对中书省丞相之位虎视眈眈。 可朱元璋除了将李善长立为中书左丞以外,迟迟不选定中书右丞的人选,这些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如今李善长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自己主动辞了职位,这样一来,左右相的位置全都空了出来,国不可一日无君,难道国就可以一日无相么? 整个大明那么多的政务,就算朱元璋是个铁人,也不可能一个人全部都办理妥当,因此重新提拔官员为相,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知有多少人紧张的看着朱元璋,直到朱元开口,淡淡的说了一个‘允’字之后,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禀陛下,国不可一日无相,韩国公既然请辞,还请陛下尽快选定人选,接管中书省之重任!” “臣附议,中书右丞空置多年,还请陛下知人善任,也该尽快选定!” “禀陛下,臣推举陕西参政汪广洋,汪大人曾为中书省参政,对于中书省政务多有经验!” “臣举荐太常少卿胡惟庸,胡大人本就是韩国公的左右手,由他接替李大人的职务最为妥当!” 李善长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胡惟庸和举荐胡惟庸之人,眼神有一丝危险。 结党营私,无论是什么朝代,对于当朝者来说都是大忌,这人为了推胡惟庸上为位,毫不犹豫的拿自己做阶梯,这算是什么? 觉得他辞去中书左丞,地位虽尊贵,却再无实权在手,便是日落西山,可以随意得罪了? 李善长心中冷哼一声,胡惟庸虽然是他提拔上来的,却不代表他甘愿为人阶梯。 更何况,他辞去中书左丞的位置,完全是因为朱元璋已经透露出了想要削减乃至于裁撤相权,却不代表他完全失了势。 李善长看的清楚,如今他虽没了左相的位置,可朱元璋却是已经实打实的将其当成了心腹,更何况还有他儿子李泰…… 李善长虽然摸不准朱元璋对于李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绝不是坏事,更何况杨宪昨日特意与他通风报信,朱标连夜搬出皇宫,去了李泰的农庄住了一宿。 想到这里,李善长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宪,只见杨宪却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李善长也猜到了杨宪的意思,无外乎就是想让他进言几句,好让他杨宪也成为中书省丞相的候选者。 只不过李善长却全当做没看懂一般,回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之后,便恢复了眼观鼻鼻观心,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 杨宪见此,顿时心中一怒,昨日他刚刚给李善长卖了一个好,把李泰捧成文曲星下凡,怎么今日你李善长便翻脸不认人了? 可惜朝堂之上,杨宪也根本无法发作,只能将怒火藏在心里。 上方朱元璋看着纷纷谏言的文官们,心中同样冷笑。 自从李泰点出朱元璋心中所想之后,朱元璋便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收回相权,废除中书省志在必得。 用眼神示意了下方李善长一眼,李善长立刻会意,再一次从文官队伍中走出来。 “陛下,臣还有本奏!” 李善长这一出面,大殿中瞬间肃穆,李善长作为朱元璋钦定的开国第一功臣,在左相的位置坐了这么多年,他的举荐自然是十分重要的。 下方群臣中,杨宪和胡惟庸皆都齐齐一喜,都以为李善长此次出面要举荐之人,必然是自己。 可是谁也没料到,李善长接下来要说的话。 “李卿请讲!” “回陛下,臣以为,应当废除中书省!” 刹时间,整个大殿中突然寂静一片,随后便爆发出更大的争吵。 “陛下,不可啊,李善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废除中书省,这天下必然大乱,还请陛下明鉴啊!” “中书省废不得,自古以来便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若是废除了中书省,这天下读书人如何还肯再为我大明卖力!” “陛下,您若是废除中书省,恳请陛下同意老臣请辞归乡!” 相权乃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最高目标,也是文官能与皇权抗衡的唯一武器,此时李善长提出这种建议,几乎令这群文官忘却了前一日朱元璋刚刚杀了一大批开国勋贵。 朱元璋显然也没想到文官们的抵触竟然有这么大,心中怒火中烧,尤其是看见竟然有人以辞官为要挟时,更是恨不得将这群人全部砍了了事。 可是此时站出来的文官实在是太多,朱元璋还真没办法如此粗暴的解决。 历史上朱元璋废除中书省,是借着胡惟庸案发作,一连砍了一大批人来立威,而后才着手废除中书省。 这其中最大的功劳大概便是将李善长满门抄斩,这就是要告诉天下读书人,就连开国功臣朱元璋都下得了手,又怎么可能在乎你们的反对。 因此朱元璋十分顺利的便将中书省这个存在了近千年的制度轻易废除,而其他人早就被朱元璋的丧心病狂给吓破了胆了,那还敢有人反对。 而如今顺序错了,尚还没有立威,就想要废除中书省,自然是惹了众怒。 想杀人,却无法直接杀个干净,朱元璋一时间竟然有些郁闷。 也就在此时,朱元璋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李泰的名字。 若是李泰在此,他又该如何应对此事? 想了半天也未想出个答案,下方群臣依然激动亢奋,朱元璋无奈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得郁闷的喊了一声“此事暂且搁置,明日再议,退朝!“ 第十八章 惊艳的内阁制 “爹,四爷,您二位怎么来了?” 李泰的小院,还是那一张石桌,李善长和朱元璋坐在那里,李泰则拱手行礼。 “臭小子,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 朝堂之上被一群文官怒喷了一通,李善长实在是郁闷的紧,即便是朱元璋就在一旁,他也没忍住爆了粗口。 朱元璋此时心情倒是比上午好了不少,看着面前同样拱手行礼的朱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只是在李泰这里住了一晚,其面色竟然就红润健康了不少。 “呵呵,小子,你爹今日可是刚刚辞了中书左丞的相位,可算是随了你的心意了!”朱元璋笑着说道。 李泰闻言顿时惊喜异常道:“当真?爹你真的辞去了中书左丞的职位?” 李善长看见李泰那喜怒形于色的样子,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没有李泰,他这个左相的位置说不定还能再当上几年呢,绝对的权利令人绝对沉迷。 屠刀没有递到李善长的面前,他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急流勇退。 李泰却是不然,虽然李善长没有辞官,但辞去了左相的位置,那便算是解决了朱元璋和李善长最为直观的矛盾。 虽然李善长依然在朝为官,朱元璋也是个喜怒不定之人,李善长依旧有掉脑袋的风险,但总比必死之局来的好一些。 李泰自穿越之始便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少许,心情大好的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今日该当好好庆祝一下!” 李善长一口老血都差点没让李泰气出来,接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方才压下怒火,朱元璋却是想起了正事,突然开口说道:“今日你爹不但辞了左相的职位,还向圣上进言废除中书省,只可惜朝中反对之人众多,无法轻易实施。” 李泰闻言只是轻笑,他早就猜到会是如此。 朱元璋等了半天,却见李泰丝毫没有替他解惑的样子,一阵无语。 这和他猜想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该是他提出难题,李泰便立刻拿出锦囊妙计么? “兴文啊,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黄兴文,便是朱标给自己所起的化名,在李泰面前他的身份便是朱元璋的后辈。 而此时朱元璋点出朱标解答,一是想要考教朱标一番,二便是想抛砖引玉,让李泰给出计策。 朱标见朱元璋点到了自己,知道其考教之意,先是皱眉思考一番后方才开口说道:“此时文官为一整体,或许可以分而化之,逐一击破。” 顿了顿后,朱标又说道:“我们可以将这群文官们分化为不同派系,拉拢一批,打压一批,这样一来,反对的声音自然会少了许多。” 朱元璋有些惊讶的看了朱标一眼,分而治之,这已经是帝王心术的入门了,他未想到朱标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心中顿时大感欣慰。 而李善长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默默思考此举是否有可行之法。 “你这般行事,或许真可以推行废除中书省的政策,但最后的结果却会演变成党争之乱,若是王朝中期大可为此,可现在大明刚刚建国,朝中大臣只想着党争,难道要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么?” 李泰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稍微有些自得的朱标微微一愣,随即便是吓得满头大汗。 李泰所言不错,此举虽然可行,但却祸害无穷,汉代的党锢之祸、李唐的牛李党争,以及宋朝只是的新旧两党的争端最终都给王朝覆灭埋下了种子。 以史明鉴,朱标自幼跟随大儒学习,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泰儿说话未免有些严重了,如今圣上英明无比,怎会任由党争作乱。” 李善长不满的说了一句,只要是维护朱标的面子。 朱元璋则是借着这个由头问道:“那既然文兴此举行不通,你小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李泰心中叹了口气,说实话,他是不赞成废除相权的,中央过度集权毫无疑问是在加剧封建统治,是在开历史倒车,但是朱元璋已经问出来了,李泰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若是让我来,我大概会多设置些官员,将相权分掉!” 听见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答案,朱元璋顿时大失所望,他本以为李泰又会有什么高见,却不想竟是这种平庸的答案。 “唉,你还是太年轻,这种权利制衡的手段还不如文兴所言。” 朱元璋摇了摇头后又说道:“李家小子难道没有读过宋史?” 想要分散相权的又不是只有朱元璋一个皇帝,宋朝时便有过此举,开设两府三司,分散了相权,可结果却是弄了一大堆什么也不干的官员白白领了大笔俸禄。 “不,我的想法并非是简单的将相权分给更多大臣,而是重新设立一个机构,或许可名为内阁,内阁成员不可过多,可为五人。” “这五人不设品级,不领俸禄,由朝中重臣兼任,可以共同行使相权,却只对圣上负责。” “圣上则可以将其当为幕僚,只有建议权,却无决议权,且内阁成员三年一换,不可长久担任,若是必须连任则只能由圣上定夺。” “甚至于,内阁可设立下属机构,称为太议院,一同帮助参议,同样不设品级,可由考中进士,却无实差分配的年轻读书人担任,这样既可以帮助这些官员后备役熟悉政务工作,又可以让圣上在其中挑选出真正的可造之材!” 李泰几乎是每说一句话,朱元璋的眼睛便亮上一分,尤其是说到太议院时,朱元璋都差点拍着桌子站起来了。 “好,好,好!”朱元璋几乎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着说了三声好。 原本朱元璋对李泰尚且还有些失望,可当听见这么一个完善且可行的政策之后,彻底被李泰所折服。 甚至于朱元璋已经觉得,若是由李泰担当丞相,朱元璋甚至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皇权被相权分走一部分! 第十九章 大明的官场要变天了 朱元璋对于这个内阁制最为欣赏的部分便是内阁大臣只对皇帝负责,且只有建议权,却无决定权。 成为内阁大臣后,无法成为文官集团的利益代表,且几乎毫无实权,却又要帮朱元璋做事。 而太议院的建议,更是点睛之笔,那些年轻的文员会更加的有盼头。 朱元璋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李泰的话终于将他心中想了多年的思路彻底打通。 随后朱元璋又是欣赏又是可惜的看着李泰,可以说自从认识李泰之后,每一次见面朱元璋都会有所收获。 更难得的是李泰的建议,全都说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可这样一个大才,却无法收入麾下,让朱元璋实在是有些无奈。 “李家小子,你当真不准备出仕,你若是肯松口,我敢保证,圣上会破例,无需参加科举,直接给你一个四品的京官,待你积累一些经验,立刻将你任命为你刚刚提出的内阁大臣!” 李泰却是嬉笑一声说道:“四爷,你还是莫要在劝了,你都已经辞官了,为何还一定要让我出仕呢?” 朱元璋顿时一时语塞,反倒是李善长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老子教育儿子乃是天理,立刻拍着桌子怒道:“你不想出仕你想要干什么,种地么?” “李兄弟想要经商!”朱标突然开口说道。 他也觉得李泰经商实在是暴殄天物,可却无更好的办法劝阻,恰好此时李善长皆在场,便适时的提出来,想要让二人一起劝阻。 果不其然,朱标背后捅刀子的行为顿时惹怒了李善长,立刻又怒喝道:“你这孽子,我李家诗书传家,何曾沾染过这铜臭之气!” 朱元璋也是皱眉说道:“圣上已经命户部订下章程,这官员年俸定然会涨,你若真是因此而不满朝堂,大可放心!” 李泰有些无奈,颇为抱怨的看了朱标一眼,只得说道:“是黄兄误会了,我非是要经商,只是挣一笔钱罢了!” “你若缺钱大可跟我说!”李善长依然不满的说道,只是刚刚开口便又有些后悔,毕竟朱元璋可就在旁边坐着呢。 好在朱元璋跟本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对于李泰他可太过重视了,急忙开口说道:“我也尚有薄产,你若是想要什么何不开口呢?” “爹,四爷,晚辈先在这里谢过二位,只不过此事却非二位所想那般,二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以观后效。” 李泰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先是敷衍,等他计划开始施行,那庞大的利益他觉得至少应该能让李善长闭嘴。 至于朱元璋,李泰不觉得这位老愤青有什么办法阻止自己。 而见李泰态度如此,朱元璋也真不好再多劝什么,只是又说了两句,便拉着李善长急匆匆的离去。 李泰刚刚所说的内阁制度,实在是让朱元璋太过惊喜,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去施行。 而朱标目送二人离去,自然也知道他爹到底要去做什么,眼神不由得有些深邃。 等朱元璋一回宫,只怕这大明官场可就要变天了! …… 乾清宫,东暖阁。 此处乃是朱元璋平日真正处理政务的地方,因已经处于皇宫深处,能入得此处的皆都是朱元璋最信任的重臣和心腹。 因此,当杨宪在门口看见汪广洋和胡惟庸之时,顿时一惊。 这两位虽然也是朝中重臣,可却不是朱元璋心腹,从未曾来到过此处。 而这两位看到杨宪时,同样也报以复杂的眼神,二人走的皆是最正统的文官晋升之路。 在他二人眼中,杨宪毫无疑问便是那种靠着拍马屁讨皇帝开心上位的弄臣。 更何况,前一日朱元璋找到那么多开国勋贵贪腐罪证是依靠杨宪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对杨宪自然更加厌恶。 毕竟搞情报的监察组织,而他俩虽然逃过一劫,可其实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这样一来这两人怎么可能对杨宪有好印象。 而杨宪却也不怕两人,朱元璋的心腹便是他最大的依仗,因此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等候。 差不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东暖阁的大门突然打开,三人皆都是一喜,可看见从屋内走出之人竟然是李善长后,脸立刻便黑了起来。 上午朝堂上的举措,李善长几乎已经成了所有文官的公敌,只不过他们却也不敢给李善长冷脸,只是僵硬着语气说道:“见过韩国公!” 李善长对他们的态度也没太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圣上让你们进去!” 随后便领着三人进去,朱元璋早早在案牍后等候。 等三人见完礼,朱元璋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朕在朝会上听百室所奏废除中书省的决议有些犹豫,不知几位爱卿可有何高见?” “臣觉得不妥!” “微臣附议!” “李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失策!” 第二十章 大儒宋濂 天的朝会上,依然是由李善长提出来的内阁制度。 这一次依然有人反对,只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毕竟昨日在暖阁,胡惟庸、汪广林之流都已经认清楚现实,且他们三人都是第一任内阁大臣。 内阁共设立一位首辅,五位内阁大臣,这首辅自然由李善长担任,而其他文官见已经尘埃落定,再无反驳的余地,突然便开始争抢起内阁大臣的人选。 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不知争论了多久之后,朱元璋方才正式拟定了人选。 除了杨宪、胡惟庸、汪广林三人之外,另有翰林院学士宋濂还有开国元勋诚意伯刘基二人。 只不过太议院尚且还没有开始组建,如今天下初定,今年才重新恢复科举,想要有第一批能来殿试的进士还要等到明年。 今日退朝时可以说是近几日朱元璋最为开心的一天,从今天起,算是正式废除了相权,而他身为皇帝的权柄将无限的放大。 只是等他回到暖阁打算批改奏折时,却有人通报刚刚被任命为内阁大臣的宋濂求见。 这让朱元璋有些疑惑,这才刚刚退朝,若是有事,何不在刚刚上朝时上奏? 宋濂乃是真正的大儒,虽然在朝中不过是一翰林学士,但在大明文坛的地位却是极高,历史上同样被牵连进了胡惟庸案,但结果却是身为韩国公的李善长都难逃一死,而宋濂不过是被贬官归乡。 同时,此时的宋濂更是太子朱标的老师,如今李善长虽然名义上乃是太子少师,但这只是个虚名,实则自至正二十年,宋濂便一直在教导朱标。 因此,朱元璋此时对宋濂也很敬重,急忙宣人进见。 而宋濂进来后第一句话就将朱元璋给问住了。 “李善长其人,虽有才干,却贪恋权柄,绝不会主动将握到手中的权柄分出,内阁制度绝不是他能想出来的,还请陛下明示,究竟是那位能人想出此等精妙的制度?” 朱元璋顿时愕然,他也没想到宋濂竟然这么轻易的看出内阁制度是出自他人之手。 只是要不要将李泰的身份说出来却又让朱元璋有些犹豫起来。 李泰一日不愿出仕,那朱元璋便一日不想暴露身份,毕竟还想时不时的去和李泰取取经。 而多一人知道李泰的存在和其才学,便会让朱元璋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大上一分。 朱元璋这才有此顾虑,而宋濂何等聪明之人,见朱元璋犹豫,便也不再问,而是转了话题说道:“陛下,老臣此来实则另有他事!” “爱卿请讲!” 朱元璋对于宋濂还是很重视的,见宋濂不再问李泰,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我已有两日未曾见过太子殿下,请问陛下,太子殿下身在何处,若是无心学业或对老臣才学不满,老臣年纪老矣,正想要辞官回乡,陛下可另请名师!” 宋濂突然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身为一代大儒,对于朝中政治漩涡或许可不放在心上,但对于自己学生的学业却不可能不过问。 宋濂其实根本不想出仕,其中绝大部分的原由就是看不起朱元璋是个泥腿子,而非士族出身,这也是封建时读书人的通病。 可对于自己的弟子朱标宋濂却是喜欢的紧,仁厚老实,尊师重道,宋濂认为其绝对是一块璞玉,这些年他也一直小心雕琢。 可这几日朱标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接连缺了他好几堂课,这让他实在恼火。 朱元璋也是再一次愕然,朱标此时正在李泰的农庄里居住,倒是忘了宋濂这一档子事。 若是换个其他人,敢以辞官为条件威胁朱元璋,朱元璋早就把那人给砍了。 可宋濂却不行,作为大明文道魁首,乃天下读书人的信仰。 朱元璋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杀官,便是天下数不清的读书人等着出仕,杀了一批自然还有下一批,朱元璋丝毫不愁没有读书人帮他治理国家。 可要是把这位全天下读书人的信仰给砍了,朱元璋怀疑今年刚刚恢复的科举,会来应试的读书人恐怕直接要少去大半。 当然,朱元璋大可以将宋濂赶走,若是他辞官便将其软禁在京师。 可朱元璋同样知道宋濂脾性,虽有才学,却有些迂腐,且极重名声,说不得要自杀以明志,到时候反倒又是朱元璋留下一个逼迫大儒的坏名声。 思虑了许久,朱元璋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名寿莫要多心,如今标儿正和一位奇人在一起,省身养性,过几日自会去寻你!”名寿乃是宋濂的表字。 宋濂却是不信,只是狐疑的看着朱元璋,他好不容易将朱标培养成一个他士大夫眼中合格的仁君贤君,可不能又被朱元璋给掰回去了。 朱元璋无奈,只得说了实话道:“罢了,名寿,那位奇人便是提出内阁制度之人,那位奇人绝非庸碌之士,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看,但却要答应朕,不可在那奇人面前透露标儿身份!” “这是为何?”宋濂不解。 “说来话长,只是名寿此番前去,若是能劝其出仕,朕定有重谢!” 宋濂闻言,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危机感,朱元璋竟然如此重视他口中那位奇人,他虽不在乎功名利禄,可谁还没有几分好胜心。 朱元璋既然认为有一奇人比自己更适合教导朱标,宋濂自然而然的打算看看到底是何人能有这般能耐。 …… 农庄,朱标和李泰正在田野间跟着庄上的佃户们一起栽种番薯。 番薯这东西被李泰认定为是国之重器,可以换他老李家全家老小性命自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亩产足够高以外,更难得的便是番薯完全不挑生长条件,适应性极强,耐旱耐瘠,不怕虫害,可以说只要种到地里,就完全不用再操心了。 如今李泰庄里的土地,将近七成都是上好的良田,种番薯甚至都有些浪费,毕竟番薯根本不需要这么好的土地。 可李泰为了更好的见到成效,便也不再算计这些细枝末节了。 第二十一章 《送东阳马生序》留下的恩怨 说实话,一开始李泰让朱标一同下地播种朱标是拒绝的。 可无奈李泰说他身子实在太弱,若是再不加强锻炼,很有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若是旁人说说也就算了,可朱标却是知道,这位可是文曲星下凡啊,而司天监的监正还说他命中有劫,只有李泰这位文曲星下凡才能救他。 一开始朱标也只是将信将疑,可越是和李泰接触,朱标便越是心惊。 他甚至怀疑这世上跟本没有李泰不知道的事情,直到昨日李泰提出来的组建内阁之法,朱标便已经彻底信服了。 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年纪,别的人这个时候说不定还在苦读四书五经呢,李泰的一言一行便已经可以改变整个大明官场局势。 这种妖孽,不是文曲星下凡还能是什么? 李泰说他身体弱,若是再不锻炼活不过四十岁,朱标便已经觉得自己命中大劫可能便是原由此处,因此此时干起活来格外卖力,看的周围佃户都有些发懵。 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标倒是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是想想又觉得好笑,他堂堂大明太子,不在案牍之间处理政务,竟然埋头田间耕种,想来纵观古今应该是独一份了吧。 “李兄弟,你说这名叫番薯的作物,真能如你所说那般亩产千斤?” 同样也在指导佃户如何播种的李泰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若是不行,我把脑袋割下来种在地里!” 这个问题这两天朱标已经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李泰也是没了脾气。 “君子慎言!” 一声大喝突然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是一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田间,来人正是宋濂。 他早前问得了李泰名字和住所,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过田间时听见李泰不耐烦的敷衍,不由自主的出言呵斥。 可紧接着,宋濂便愣在了那里,只因为他在这些直起身看向他的佃户之中看到了朱标的身影。 “老师!”朱标也是震惊的喊出了声。 而宋濂却是突然大怒的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身为储……” 朱标陡然一惊,急忙又是大喝了一声:“老师!” 宋濂一愣,随即突然想起早前朱元璋千叮万嘱让他不要暴露朱标身份,这才将储君二字吞回去一半,可依然还是愤怒的说道:“身为读书人,怎可枉费时间,不去苦读圣贤,领悟书中妙处,反而在田里干活呢?” 朱标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十分尊师重道,自然不会反驳宋濂话语。 “老丈此言差矣,正所谓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读书人若是不通农事,如何能懂民生疾苦,这样的读书人即便是满肚子圣贤的道理,却又于天下有和益?” 出声的自然是李泰,而宋濂也是有些惊讶的看了李泰一眼。 今日要下田,李泰特意穿了一身农户打扮,而宋濂惊讶的便是这种言语竟然是从一个乡野少年的嘴中说出来的。 “听你讲话倒像是个读过书的,你可知道我是谁?”宋濂颇有些傲气的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黄兄,此人若与你有旧,你便好好招待吧。” 宋濂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让李泰不喜,只不过李泰因为朱标的缘故也没有翻脸,只是不咸不淡的顶了一句后,便继续低头干起活。 “你……你这狂生,怎如此无礼!”宋濂顿时气急。 “老师莫要生气,李兄弟向来特立独行,绝非有对老师您不敬之意!” 眼看着宋濂生气,朱标急忙跑过来,也顾不上掸掉身上泥土,急忙替李泰解释道。 “哼,想他也不敢。”宋濂见朱标恭敬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轻哼了一声,随即便又傲然道:“你这后辈,有眼不识泰山,只不过老夫也不跟你计较,却是问你,可曾听过潜溪居士的名号?“ 宋濂脸上的傲气丝毫未减,只等着李泰听到自己的名号后幡然醒悟,而后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 作为明初文坛魁首,只要是读过书的,便没有人没听过潜溪居士的名号。 只是宋濂随后便震惊的发现,李泰别说对他毕恭毕敬的道歉,甚至于抬眼看他一眼都没有,只是一心指导着佃户播种。 宋濂不甘心,还以为是李泰没有听见,只得又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 李泰这才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的回答道:“听过。” “那就是我!”宋濂又得意的说道。 “哦!” 李泰又是敷衍了一声,复又开始了自己的动作,气的宋濂差点没晕厥过去。 “狂生,竖子,不学无术,目无尊长!” 宋濂气急败换的怒骂了好几声,朱标则急忙拉住宋濂,不断的替着李泰道歉。 倒也不是李泰故意针对宋濂,一是宋濂一开始那一开口便仿佛谁都欠他钱的傲气口味令他不喜,其二便属于是私人恩怨了。 即便是现在,李泰可还记得自己初中时背的那篇宋濂所作的《送东阳马生序》时被罚写抄了多少遍…… 而与宋濂在李泰心中同样属于黑名单的历史人物还有诸葛亮的《出师表》以及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当然,这只是李泰私人的恶趣味,宋濂其人还是比较值得李泰尊敬的。 还在元廷统治之时,便已然召宋濂入朝为官,且许下极为优渥的条件,可宋濂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为此甚至不惜惹怒元人贵族,最后躲在深山老林里十几年,直到朱元璋将元人赶出中原方才出山。 就凭这份傲骨和才学便足够李泰另眼相看,因此等到宋濂骂的有些累了,李泰便放下手中活计,走到宋濂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言道:“太史公当面,晚辈有失远迎!” 见状,宋濂立刻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罢了,老夫懒得与你计较,这庄子是你的,那你可知这附近有一位名叫李泰的人?” “不敢相瞒,不才名讳便是李泰!” 宋濂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就是李泰?” 第二十二章 程朱理学 宋濂万分震惊,原本他还以为能提出内阁制度之人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位深谙朝堂的隐世老儒,此番前来也是带了几分比较一下的意味。 可当知道李泰竟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时,宋濂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晚辈确实名叫李泰!” 宋濂依然是一副见鬼的样子,许久之后方才恢复正常,轻咳了两声,有些装腔作势的说道:“四书五经可曾读完了么?” 李泰顿时一阵无语,这些儒生,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全都好为人师,上来还没说两句,这便是要考教学问了。 只不过李泰也不想把宋濂得罪狠了,真给自己落实一个狂生的名头。 对于宋濂的态度,李泰和朱元璋出奇的一致,就是将宋濂当成了一块茅坑里的一块石头,说有多重视倒也没有,却又怕不小心砸了一下崩自己一身粪。 因此李泰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太史公,已经读完了!” “哼,可不是看了一遍便叫读完了!”宋濂轻哼一声,随后又问道:“可曾选定了本经?” 四书五经是读书人必读的书目,只不过人力终有尽时,因此现在的读书人会从这些儒家经典中挑选一本成为自己的本经,重点研读,大概便相当于后世的必修科目。 “五经皆为晚辈本经,不分先后!” 宋濂脸上顿时又是怒色一闪,喝到:“好你个黄口小儿,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让人听见笑掉了大牙!” 李泰只是微笑没有说话,只是这态度顿时让宋濂更加不满。 “我且问你,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此句何解?” 这段话出自《论语·子贡问政》,此句若是朱元璋问起,李泰大可以从生产关系,税制、商业行为各种角度来解读。 可宋濂明显只是单纯的考教学问,李泰只得依照着宋濂的思路言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中规中矩的答案明显不让宋濂满意,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朱子批注,没有半点自己的理解么,这样读书,比的不过是强闻博记,算什么通读五经?” 李泰却是摇了摇头,他虽敬重宋濂风骨,却不喜欢宋濂这对待学问的方式。 正是因为宋濂这种人的存在,导致八股文大行其道,一个个只知道对着圣贤的书籍,翻来覆去的翻阅,恨不得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要各种延伸和解读。 文章写得越来越花团锦簇,可对于民生政事却越来越忽略。 而与之对比,同时期的西方,却在研究力学定律,从物理的层面上改变了世界。 这种风气,李泰觉得自己应该改一改。 而眼前的文坛魁首,毫无疑问便是李泰最应该先改造的对象。 这仿佛是一种使命感,自从穿越到大明之后,李泰便一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努力,现在得知李善长至少辞去了左相的官位,这让李泰稍微松下了一口气。 可再之后李泰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了目标,无论是现在种植的番薯,还是即将施行的商业计划都是李泰给自己找的方向。 可今日与宋濂相见,李泰突然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了。 他或许为了身家性命终身不想入朝为官,却也不愿再一次看到中华民族落后于世界的步伐。 李泰就想要当一名执鞭人,要用鞭子狠狠的将大明重新抽回正确的道路上! “太史公学究惊人,晚辈自知在太史公面前永远只是后进末学,只是晚辈尚有一事不明,想向太史公请教!” “讲罢!”宋濂听见李泰向自己请教,立刻抛开先前的不满,甚至觉得李泰孺子可教,并非是那无可救药之徒。 只是一旁的朱标看着李泰那有些熟悉的笑容,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没记错的话,前几次李泰寥寥几句话就将李善长朱元璋乃至于他自己镇住时,李泰也是这种笑容。 “好,既然如此,那晚辈可就问了!” 里李泰先是笑着说了一声,随后十分认真的说道:“敢问太史公,读书人为何要通读五经?” “自然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宋濂脸上一副表情你这都不懂的表情,而李泰却再一次问道:“那敢问太史公,如何才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朱子曰,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有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明此道理,自可做到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和平天下,你这黄口小儿,尚还不到你能接触的层次!” 宋濂一脸傲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全然忘了这改变了大明朝堂格局的内阁制度便是出自李泰之手。 “太史公所言,不外乎格物穷理四个字!”李泰随口回道。 “嗯,你小子倒是还有几分悟性,这四个字便是朱子一身所学问的精华所在!” 宋濂面含微笑的说道,只是紧接着李泰的问题却让他忍不住微微眉头一皱。 “只是晚辈还是有一事不明,这朱子说要格物穷理,可是这格物,到底该如何格,这穷理,世上到底有多少理?” 这大概也是后世程朱理学评价不高的原因,除了存天理,灭人欲这种几乎违反人性的主张之外,程朱理学给给你了解题答案,却丝毫不跟你说解题的过程。 也正是因此,才让后世的儒生纷纷走错了路,一个个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不是只能转而翻来覆去的研究朱子和其他圣贤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而宋濂毫无疑问乃是儒学大成者,但同样,也是走火入魔最深者。 李泰这一句,顿时将宋濂给问到了。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三章 格物致知 “可是这格物,到底该如何格,而穷理,世上到底有多少理,如何才能穷尽?” 李泰又问了一次,而宋濂思考了许久之后,却发现自己读了一辈子的朱子典籍,竟然答不上来。 而后宋濂便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这后生,朱子所言,自当是高深莫测,而朱子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非要计较,难道你觉得你比朱子还要圣明么?” 李泰却是摇头说道:“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无不到也。此乃朱子在《大学》中的批注,这证明朱子并非想不明白,而是我等后辈读书人不成器,无法明解圣贤本意!” 这话几乎已经是指着宋濂的脸说他所学的东西没有李泰理解的精深,这让宋濂有些恼火的说道:“呵呵,那你倒是说说,这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濂本意是想要为难李泰,一是让自己找回些面子,二是想告诉李泰不要有点学问便沾沾自满,却不料李泰开口一句话便让他陷入了深思。 “晚辈认为,“格物”就是要接触了解事物,并认识事与物的本质、本性、本理,从中找到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在探寻这些规律之时,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人性修养,同时令百姓安居乐业!” 李泰口中论据,其实更接近于此时尚未诞生的阳明心学中的格物致知,而实际上朱子的主张却是穷天理,明人伦,主要所讲的实则还是儒生口中的三纲五常,教你明辨是非,忠君爱国。 李泰并非觉得这些道德修养不重要,但却不能本末倒置,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或许是儒生心中的世外桃源,可李泰心中的盛世,却远不止如此。 而程朱理学明显无法帮助李泰达成这一点。 只可惜,李泰此时所言听在宋濂口中未免有些太过离经叛道,只见宋濂怒道:“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真要是按你所说,那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要去读圣贤经典了,何不都跟着你去所谓的‘格物’,然后放任百姓自生自灭,反而会令百姓生活更加安稳?” 李泰摇头反驳道:“太史公何必如此极端,天下读书人众多,自然有人对于政务教化更为擅长,但同样有人更适合格物。” “强词夺理,我怎看不见所谓格物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宋濂冷哼一声说道。 李泰却也不恼,只是一旁乡野田间,问道:“太史公可知农事?” 宋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讥讽的说道:“怎么,这种地还是格物?” 李泰笑了,回答道:“这怎么不是呢,这天下万物皆可格物,这天下不管是百姓还是王侯将相,又有谁人能离得了五谷杂粮?” “可这五谷杂粮我们已经种了不知几千年,那太史公可知道最开始是何人发现五谷杂粮可以填饱肚子的?” “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即便是街边小儿都曾听过,你问我这东西干什么?”宋濂不屑的说道。 “那请问,上古先贤神农氏品尝百草,替人类发现了可以种植的作物,这个行为,算不算是格物呢?” 李泰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一般在宋濂耳边炸响,一瞬间宋濂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东西。 “神农氏通过格物发现了粮食,而种植粮食的方式改变了当时人们的生活轨迹,无需再冒险与野兽搏斗,而是在地里安全的劳作,从而令文明继续延续下去,请问太史公,你还觉得这格物是无稽之谈么?” 李泰不依不饶,趁着宋濂沉思之时,不断加重语气的说着。 “是何人发现使用工具可以耕地便的更省力方便,是何人发现青铜制造的工具远比石头好用,是何人发现矿石可以冶炼出生铁,这些格物出来的结果无不影响我们人类之文明延续,太史公此时还觉得这一切比不上那些圣贤语句么?” 宋濂已经有些说不出话,震惊的看着李泰,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一个少年给问到这种地步。 虽然心中想法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可是宋濂还是不愿放下面子,强撑着嘴硬道:“你所说这些自是上古先贤们的功绩,可世间那还有那么多东西供你用来格物?” 李泰笑道:“怎么没有,这太阳为何永远东升西落,树上结的果子为何会掉在地上,鸟儿为何可以飞在天上,世间万物总有其运行的规律,上古先贤可以通过格物发现这些规律并改善人类生活,那为何我辈读书人反而只知道苦背那些圣贤书?” “那按你所说,你格物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弄清楚什么规律?” 李泰突然又笑了,指着田野间劳作的佃户们又一次问道:“太史公可通农事?” “你怎么又问此事!”宋濂有些恼火。 “太史公且看那里!” 宋濂和朱标都下意识的朝着李泰所指方向看去,却见一巨大的风车矗立在河边,地上自有灌溉所用的水渠,一路蜿蜒进李泰的农田之中。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吹过,那风车缓缓转动,扇叶上的奇特装置波动河水,清澈的水流便涓涓流动,顺着水渠有序的流进了农田。 说不上是多精妙的构造,宋濂只是将天工开物中的脚踩水车,换成了风力,可这便也足够让宋濂和朱标震撼。 “这装置一架可灌溉二十几亩田地,大约能节省四到五个成年人的劳动力,敢问太史公,这水车可算是无用之物?” 宋濂不说话了,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随后突然转身就走,朱标还以为宋濂生气了,急忙跟上脚步,只是此时宋濂却又突然停下,而后恭恭敬敬的对着李泰行了一个敬师礼。 这一着却是将李泰也吓了一跳,急忙避让,而宋濂却是说道:“达者为师,你今日既然给我上了一课,这一拜,你受得起!” 即便是宋濂这样说,李泰可也不敢就这么欣然接受了,依旧避让,宋濂倒也不勉强,而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朱元璋为何如此重视李泰,同时也想起来朱元璋给他的任务。 “小子,你可愿意出仕?”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四章 制盐 “你可曾劝动他出仕?” 暖阁,朱元璋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对着下方的宋濂问道。 “老臣无能,未曾劝动他。” 朱元璋闻言,只得叹息一声,虽然早就知道希望不大,却还是一阵失望,摇了摇头。 而下方宋濂却是若有所思道:“陛下,老臣以为此子乃是大才,不出仕反而有可能是一件好事!” “哦此话怎么讲?”朱元璋奇道。 “此子年纪虽轻,但眼界见识却远非我的等俗人可以比拟,若是此子出仕,说不得反而会让那繁琐政事给缠住,更有可能会招人记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有人狗急跳墙用些下三滥的招式,岂不是令我大明痛失人才!” “谁敢!” 朱元璋突然爆喝一声,吓得一旁伺候的太监一个激灵。 “若有人敢动李泰,朕诛他九族!” 又是喝了一声之后,朱元璋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真应该防患于未然,想了想后突然言道:“宣杨宪进宫见朕!” …… “呼呼呼,李兄弟,慢一些……” 乡野间,朱标气喘吁吁的跟在李泰身后,手上还推着一辆木制板车,上面放着好多块盐矿。 而李泰同样也推着一辆板车,身后还背了一个背篓却在前方健步如飞。 “黄兄,真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骨也未免太虚弱了。” 朱标只得讪笑一声,咬着牙又加了一把力,总算是跟上了李泰的步伐。 “李兄弟,你非要去采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一边走一边喘的朱标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疑问。 “不是你说想要看看我是怎么‘格物’的么?” 自从在上午听完李泰与朱标的格物之辩后,朱标顿时便对格物起了兴趣。 “这东西与格物有关?”朱标不解的问道。 “到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李泰回了一嘴,又走了一段,总算在朱标筋疲力尽之时,回到了农庄。 将车上盐矿堆积到院子中,朱标便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在动,而后就看这李泰又抱了一大堆柴火,还有一口大的夸张的铁锅架在了柴火之上。 “李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做饭了么?” 一看到锅,朱标顿时便惊喜了起来,这几日住在李泰的农庄之中,虽无皇宫中的奢华,也无宫女下人服侍,但朱标却在这里待得愈发甘之如饴。 这其中除了被李泰才学折服,还有一点便是李泰这里的伙食虽然素雅,但味道却不知比宫里好到哪里去了。 “不是,黄兄可知道这盐是如何制成的?” “呃,无非便是海边盐户取海水晒盐而成吧。” 一听不是要吃饭了,朱标顿时兴致缺缺却还是回答道。 “没错,只不过晒盐法,耗费人力众多,所制成的盐量却十分稀少,且制成之盐,口感粗粝,味道差强人意,更是有太多杂质,人要是吃多了,反而会在体内堆积毒素。” “真的?”朱标有些惊奇,他可不知道小小的盐竟然也有这么多的说道。 “没错,今日我便要用格物之法,做出更好的盐。” 李泰回答了朱标,而后便点燃了铁锅下的柴火,顿时锅内便冒出了大片白色的热气。 其实在晒盐法出现之前,人类所用的同样也是矿盐,只不过矿盐中无法为人体吸收的化学物质,比海盐还要多,因此矿盐便渐渐被抛弃了。 而李泰重新选用矿盐,自然便是因为他已经调制出了卤水,可以让矿盐制造出来的粗盐再一次过滤结晶,从而提取出接近于后世所吃的细盐。 而且李泰还打算在制作一套蒸馏过滤装置,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日后用来酿酒也正好用得上。 正忙活间,突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一声爆喝。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而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追赶之声,朱标和李泰不解的对视了一眼,许久之后李四来到院子外,开口说道:“东家,刚刚看见一个小偷在您院子外转来转去的,我们已经赶走了。” 李泰皱眉,他这农庄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谁没事来他这里踩点啊? …… 这两日京中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朱元璋以贪腐的罪状接连砍了许多官员,其中不少甚至是开国勋贵,引得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而民间百姓则是拍手称快。 其二便是废除了中书省,组建内阁,并且大致的框架已经组建好了。 这两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半点不挨着,可明眼人都看的明白,纵观古今,大概便是此时皇权最为鼎盛,整个大明的权柄几乎都已经被朱元璋握在了手里。 也正是因此,京中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实际上有些人的心态悄然发生了改变。 而秦王朱樉,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那一日他从富乐院归来,憋了一肚子的气,在家中体罚奴仆撒火,并让人彻查李泰。 也就在那时,曾经因农田而和李泰有过纠纷的胡大山站了出来,并告知了朱樉李泰乃是李善长的幼子。 而朱樉知道李泰的身份后,又是开始无能狂怒,因为他发现自己最大的仰仗,那便是身世,竟然还真就奈何不了李泰。 他虽贵为皇子,但他又不是朱标,朱元璋压根就不重视他,而李善长却是开国功臣,文官之首,开国六公之一。 李泰身为李善长的儿子,他还真就无法在明面上动李泰一根毫毛。 可在家中烦闷了两天,事情却突然迎来了转机。 原来开国功臣也可下狱,李善长竟然不再是右相,皇权竟可如此威盛。 虽然这些与秦王朱樉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却莫名的开始有些膨胀了。 李善长是生是死不过是朱元璋一句话的是,那朱樉身为朱元璋的儿子,不说一言定李泰生死,找找李泰的麻烦总归不是问题吧。 只不过朱樉终归是有些脑子,没敢直接领着人上门找茬,而是先派了人去查查李泰有没有什么把柄好让朱樉借题发挥。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五章 都转运盐使司 “什么?你看见李泰那厮正在制盐?” 前往富,朱樉瞪大着眼睛,又惊又喜的问着下方跪着的胡大山。 而胡大山则不断抹着因为被佃户追赶而疯狂奔逃累出来的汗水,说道:“主子,千真万确,老奴亲眼看着李泰那狗贼正在架着锅煮盐矿,还和旁人说自己要制盐!” “好,哈哈,太好了!” 朱樉突然大笑了两声,他正愁找不到李泰的把柄报复回去,却未想到天上竟然掉下来馅饼。 自古以来,盐铁两项便是只允许官营,私人制盐贩盐那都是大罪,是要流放的。 而明朝同样如此,甚至于因国库总是亏空,因此对于盐税的把控远比历朝历代还要严格。 “我看他李家还真是穷疯了,竟然还敢制造私盐!” 朱樉又是大笑一声说道,而下方跪着的胡大山同样脸上挂着媚笑说道:“王爷,要不要我带人过去将他们抓起来!” “蠢货!” 朱樉却是骂了一声,一脚将跪在地上的胡大山踢了一个跟头。 “我是皇室藩王,行刑法之事,你是嫌你家老爷我活的命长了么?” 朱元璋对宗室管控极严,若是在封地天高皇帝远倒是还好一些,可这可是在京城,平日里逛逛青楼,有些纨绔风气,朱元璋事务繁忙,只要不太过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宗室若真要是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做一些僭越之事,那便相当于在朱元璋的逆鳞下面挠痒痒,那怕朱樉是朱元璋的亲儿子,那也要蜕掉一层皮。 “奴才知错,是奴才愚笨,请王爷恕罪!” 被踢了一脚的胡大山,立刻在地上跪着磕起了头,生怕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要承受皮肉之苦。 好在朱樉也不是真的生气,反而因抓到了李泰的把柄而心情大好。 “你,拿我的口谕去一趟盐课提举司和都转运盐使司,将这件事跟他们说明,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办!” “是!” …… 制盐用不了多久,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铁锅中便已经结出一层雪白且如细沙般细腻的晶体。 朱标站在锅前,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李泰在一旁看的好笑,莫名想起前世读书时第一次在物理课和化学课上看见老师表演那些神奇的小实验的感觉。 那时的李泰同样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凭什么土豆可以给闹钟充电,为什么曼妥思和可乐会有这么巨大的反应…… 而实际上朱标受到的震撼远比那时的李泰还要震惊,毕竟后世的李泰只是震惊其中原理,却也有朴素的科学观念,而眼前的这一幕在朱标的眼中,却是与神技无疑。 如果不是李泰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当着朱标的面完成的,说不得朱标还以为李泰这位文曲星下凡,是不是偷偷念了什么法决,用了法术呢…… 朱标颤巍着伸出手,拈出一点犹如雪花般的细盐,放在舌尖轻轻感受。 而后就发现当真与平日里所吃的粗盐截然不同,不但没用那种难以言喻的涩味,就连咸度也远比粗盐更多。 “李兄弟,这……这便是格物么!” “当然,黄兄你想,这只有你我二人,一下午便制成这一大锅的细盐,而若是用晒盐法,那些盐户们却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这一来二去,能够解放出多少劳动人口?” “更何况,我这制盐法,可以统一品质,且可以使用流水线的工艺方法,更是大大加强了生产效率。” “依照我所想,若是大明境内开办十到二十家制盐厂,大概只需要一到两万的盐户,便可制出满足全部大明百姓生活所用的细盐,而那些余下的盐户,大可让其回归农户身份,令大明凭空多出许多可用的劳动力!” 朱标听的又是眼前一亮,只是随后又不解的问道:“何为流水线?” 李泰笑着解释道:“就是将那些具有重复性的工作分割成几个单一的工作部分,每个熟练工人只需要依次的将他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做好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既缩短了培养工人的时间,又可以提高工人效率。” 这在后世深恶痛绝,堪称灭绝人性的压榨劳动力的方法,可放在此时,却是一个极佳的提高生产力的方式,而被压榨的人,却又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 朱标听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自己又在李泰身上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孔子的弟子根据孔子生前说过的话编出一本论语,成为现在无数读书人手中隗宝。 而现在朱标便有一种冲动,将李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载下来,编一本泰语,以后说不得李泰以后也能成个李子之类的圣人存在…… 正说话间,一声爆喝突然自院子外传来。 “开门,有人举报这里有人偷偷贩卖私盐,赶紧开门!” 而后便是框框的有人砸院子的声音,李泰眉头一皱,起身走去,却见他院子的木门已经被人暴力砸烂,几个身穿官丁衣服,胸口还绣了一个盐字的官差站在院子里。 都转运盐使司? 看着这些人穿的衣服,李泰便知道所来何人,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 明初时的盐政继承元制,都转运盐使司便是监管天下盐税的部门,部门主管的都转运使虽然官级只有三品,但职权相对独立,除了名义上对户部负责,但实际上能管得了都转运盐使司的只有当今皇帝朱元璋。 当然,李泰倒也不至于怕了他们,李善长就算不为左相,但依旧是文官之首,六公之一,他身为李善长的儿子,完全可以在京中横着走。 真正让李泰皱眉的实则是,他才刚刚将细盐治好,这都转运盐使司便找了过来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六章 拷押 “几位差爷,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李泰这辈子尚且还没和这种底层官员打过交道,但有些事情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手中扣了一粒三四两的银子,不动声色的递到那为首官员的手中,那官员穿着官服,胸口绣了一只鹭鸶表示其是六品官级,乃是都转运盐使司的副使,算是三把手。 大明官员俸禄很低,朱元璋尚还未涨俸禄,因此这点银子,对于一个六品官员已经不算少了,毕竟李泰又不是想让他帮这办什么事,只是想要破财免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谁知道那官员只是不屑的憋了一眼李泰手中银子,根本没有接过。 今天上面已经交代过, 有大人物要找这里的麻烦,他犯不上为了这点银子去得罪一个大人物。 李泰眉头皱的更深,他看出来对方似乎是来者不善。 “这些盐是你们私自制出来的?” “依照大明律,售贩私盐乃是重罪,犯者要受流放之刑。” 说着那官员又用手指了一下面前的铁锅,当看到那锅中白花花的细盐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他是专管盐务的官员,可却从未见过能这种品质的盐,晶莹剔透,毫无杂质不说,大小颗粒还十分规整。 只不过心中虽然惊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这里证据确凿,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身后几名差役立刻上前,而朱标却焦急的走上前来,说道:“这位大人,您是误会了,我二人并非是在制造私盐,而是在研究学问,是在格物致知!” “屁的学问,还格物致知,你是将本官当成傻子不成?”那官员怒喝了一声。 斜眼凝视朱标一眼,莫名觉得好像有些熟悉,却又认不出来,索性也没在意,而是继续喝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这制造私盐的同伙了?” “来人,将这罪人也给我拿下!” 朱标顿时一愣,他堂堂大明太子,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即便是再仁厚,此时也忍不住有些生气。 可他又无法暴露身份,几名差役已经走到他给他戴上了镣铐,李泰也同样如此。 “怎么样,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要说?” 那官员一脸得意笑容的在李泰面前晃了晃去,而李泰却是眼神越发冰冷。 莫名其妙被人铐起来了,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敢问大人可否让我给家中亲属留下一封书信?”李泰冷声说道。 那官员却是哈哈大笑一声言道:“怎么,还指望有人能将你救出来?别做梦了,贩卖私盐,你全家都要流放,用不着什么书信,流放的路上自会让你等团聚,哈哈哈!” 又是笑了两声,随后脸色一板,对着手下喝道:“带走!” “是!” 差役们立刻上前压住朱标和李泰,朝着院子外走去,因为动静太大,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佃户,皆都担忧的望着李泰。 在他们眼中,李泰毫无疑问是一个极佳的东家,不说从未有欺压打骂佃户的行为,改换作物还免了两年的租子,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李泰被人抓走了。 只不过此时的百姓天然对官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民不与官斗从来不止是说说而已。 因此,这些佃户们也只敢远远的看着,就算是有人想要上前,只待又差役微微拔出一节刀鞘,便立刻又会退缩回去。 李泰倒是在佃户中看到了李四,李泰立刻给他示意了一个眼神,李四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便朝着城里的方向跑去。 见此,李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这里还有一个聪明的,知道去把事情告诉李善长,不然李泰还真有些担心自己阴沟里翻了船,没有死在朱元璋手里,反倒折在一个不明所以的小吏手里。 此时见李四知道去找李善长报告情况,李泰心里也就有底了,他不信李善长没能力把这件事压下去,他现在更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想要针对他。 思来想去,李泰一向不与人起冲突,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日在富乐院得罪了秦王朱樉。 心中冷笑,反而还转头安慰朱标。 “黄兄莫要惊慌,我爹自会有手段将你我救出去的。” 朱标回给李泰一个苦笑不得的笑容,普通百姓怕衙门,他当然是不怕的,这天下都是他老子的,不出意外未来还有可能是他朱标的,只不过虽然不怕,朱标却依然气愤。 押走的不止是朱标和李泰两个大活人,李泰制出的那一锅雪白的细盐也一同被端走,说是要当做呈堂证供。 一行人就这么从李泰的农庄中离去,把不敢阻拦的佃户们也都忧心忡忡的散开,许久之后,几名农户打扮,身上却带着浓浓血煞之气的粗壮汉子冒了出来。 这群与自身打扮装束格格不入,一看就不好惹的汉子们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朱元璋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朱标毫无防备的从皇宫中搬出去,这些人便是被派过来保护朱标的。 他们并非杨宪手下的锦衣卫前身,而是真正的军中好手,一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杀神。 可现在这么一群杀神,却有些傻了眼,太子殿下被人当成犯人押走了。 “大哥,怎么办?” 其中一名汉子对着一位脸上有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横到嘴边的男人问道。 那疤男脸色阴沉,想了一会后开口说道:“咱们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这群人手段粗鲁,且不知道太子殿下身份,说不得会损伤太子殿下龙体,绝不可任由这些人放肆!” “大哥,你是说……” “去神机营带上家伙,先把太子殿下救出来再说!” 疤男瞬间做出了决意,他们第一任务便是保障朱标安危,第二个任务才是低调不暴露身份。 而当两个任务中有了矛盾冲突后,疤男当然知道那一个任务更加重要。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七章 拖延时间 “下方所站何人,面见本官,为何不跪!” 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都转运使吕本端坐高台之上,两班差役手持杀威棒分列两旁,而中间自然站着朱标和李泰二人。 今天下午,胡大山便带了三千两银子送到吕本家中,明言想要惩治一个人。 都转运盐使司掌天下盐税,这都转运使作为一把手,自然是个肥缺,平日里的油水大的吓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三千两银子。 可奈何胡大山送来的可不止这三千两银子,更有秦王朱樉的口谕。 如今正是朱元璋皇权最为鼎盛之时,朝中官员人人自危,而朱樉身为皇室,更是朱元璋的次子,谁人敢不给朱樉一个面子。 吕布只得应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甚至还不敢收那三千两银子,转头又给秦王府送回去一万两。 这都转运使能捞到的油水再多,这一万两也不是个小数字,吕本属实是心疼。 而现在这份心疼自然转化为了气愤,只是这气又不可能跟朱樉撒,只好转移到了朱标和李泰二人身上。 “我倒是能跪,只是怕你承受不住!” 即便手戴镣铐,犹如阶下之囚,却依然不卑不亢。 只是那都转运使却是冷笑一声,他往日里打交道的犯人都是桀骜不驯的盐枭和湖盗,再猖狂的犯人他都看见过,几套刑具下去,不也都自然而然的软了口气,对他毕恭毕敬的。 只不过吕本现在倒是不急着给二人用刑,而是挥了挥手,押送李泰和朱标过来的官员立刻会意,将从李泰家里带走的盐锅端了了上来。 即便早前便已经看过了,吕本的眼中依然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这种细盐使用晒盐法倒也不是弄不出来,只要不怕麻烦和效率,反复的过滤蒸发结晶,两到三遍之后同样可以做出类似的如此雪白无杂质的细盐。 只是这种细盐通常不会流入民间,大多都上供给了宫里,即便私下里有售卖,这种品质的细盐,一两的价格也堪比黄金,即便是寻常的豪绅富商也消费不起。 可这种价值的细盐,竟然有这么一大锅放在眼前,刚刚莫名丢了一万两银子的吕本自然动起了心思。 “证据确凿,你已是犯人之身,有何资格不跪!” 吕本突然大喝一声,企图先来一个下马威。 只可惜无论是李泰还是朱标却都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这让吕本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放肆!,将他二人给我按住,先打三十大板!” 吕本又是一挥手,几名差役立刻上前想要将二人按倒在地。 “慢着!”李泰突然大喝一声,几名差役立刻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而上方吕本的脸上则挂上了笑容,他以为李泰这是要屈服了,笑着说道:“知道怕了,呵呵,也罢,你若不想跪,本官便也不勉强你,只不过……” 吕本的眼睛又看了那细盐一眼,而后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言道:“你只需将这盐是如何制成的告诉本官,本官或许可以饶你一命,免得你死在流放之路上。” 李泰脸上表现出惊喜之色,说道:“当真!” 吕本自然也是笑道:“本官一向说话算话!”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还是想着等一会如何置李泰于死地。 朱樉只是让他给李泰一个教训,毕竟朱樉大概也知道,只是这点事情,李善长随意便可压下来,更别说想要弄死李泰了。 但吕本却又不知道这些,这制盐之法一看便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金鸡,而这种金鸡要是又两只,那下出来的金蛋岂不是不值钱了? 因此在吕本的心中,李泰和朱标已经是必死之人。 “好,那我就将制盐之法告知大人,也希望大人说话算话,换得我二人两条小命。” 李泰脸上堆笑,心里却在埋怨自家老爹动作怎么这么慢! 李泰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屈服,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等李善长过来救场。 吕本急忙催促道:“快说,快说!” 李泰却是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故意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大人,这制盐之法乃是我祖传之物,告知大人倒也无妨,可这人多耳杂……” 既然是要拖延时间,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 吕本眼神一眯,多年的为官经验告诉他李泰好像有所依仗,可是还是被细盐能带来的庞大利益给冲昏了头脑,立刻说道:“去备笔墨纸砚!” 说完之后,又对着李泰冷哼一声道:“你小子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招,本官大把手段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李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是自然,即便是皆小人一百个胆子,那也不敢戏弄大人您啊!” 只不过吕本听不出这话中蕴含的冷意,只是觉得在奉承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后,便有差役搬来纸笔还有一张桌子。 李泰装模作样的站在桌子前,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好了没有!”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李泰依然没有停笔,吕本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快了,快了,还请大人稍候!”李泰笑着回答,而上方的吕本看不清李泰纸上写了什么,只是确认那纸上是有字的,便也只好耐下性子等候。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吕本才又一次催促道:“你到底写完没有!” 这一次还不等李泰回答,突然有一小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大人,韩国公李善长,李大人求见!” “李善长!”听见这三个字,吕本心中一惊,大明初立官员之间派系尚且还不算明显,但李善长是一个例外。 这种例外也是近来才体现,主要原因便是李善长上奏废除中书省,以及废除了官员名下田产不用上赋的奏章,这导致李善长此时几乎被所有文官敌视,可却也无人敢惹的状态。 可以说现在的李善长就是一个无人敢惹,却也无人敢亲近的瘟神。 而这样的一位瘟神,跑来他都转运盐使司来做什么? 也就在这时,李泰嘴上挂上了笑容,停下了笔,笑道:“大人,我写好了!”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八章 石灰吟 “大人,我写好了!” 李泰的声音,吕本此时却没什么心思搭理,而是在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什么地方惹到了李善长,毕竟二人往日从来没有交集。 “你先领李大人去偏房,我马上便去!” 吕本吩咐下去后,这才有时间看向李泰,喝到:“把人先押下去,东西呈上来!“ 一人将李泰桌上写满了字的纸张递上去给吕本,另有差役带着镣铐走近李泰。 吕本随意的朝着纸上看了一眼,随后便是脸色大变,怒道:“好啊,还真敢戏弄本官,来人,先将此人给我押近水劳,大刑伺候,等我见完李大人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吕本也是知道轻重缓急,虽然被李泰纸上所写的东西气的头脑发昏,却也知道去接待李善长更重要。 只是吕本没想到的是,一声爆喝突然从衙门外传来。 “吕大人,你好大的威风啊,怎么老夫刚一进门,就听见你要让别人生不如死?” 吕本听见这个声音,脸上更是慌乱,反倒是李泰脸上的笑容则越发灿烂。 “李首辅,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吕本再顾不得李泰,急急忙忙的从高台上下来,简单的整理官服后,便去门口迎接。 不过片刻,李善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李善长阴沉着一张脸,先是在大堂中扫视一圈,确认李泰和朱标尤其是朱标似乎并未遭受什么刑法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朱标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吕本,只怕他李善长也顶不住朱元璋的怒火。 “无罪,吕大人既然是在办案,我闲着也是闲着,何不让我看一看?”李善长强压这怒气问道。 吕本却尴尬的笑了一声说道:“哎呦,李首辅说笑了,我这里有什么案子,不过是抓了两个贩卖私盐的下贱盐贩子,都是些活该被诛九族的下三滥,只怕会污了李首辅您的眼!” 吕本根本没注意到李善长那已经黑如锅底的脸,依旧笑着说道:“李首辅你何不移步偏房,我命人备下酒席,今日我便与李首辅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哼!”李善长冷哼一声,突然推开吕本稍微有些臃肿的身子。 吕本不解,急忙跟上李善长的脚步,嘴里还在呼和着差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两个犯人押下去,先打没半条命再说!” “大胆!” 李善长的一声爆喝,别说是走进的差役,就连吕本都吓得浑身一抖,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李善长,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也就在这时,李泰突然笑嘻嘻的抬起还带着镣铐的手,说道:“爹,孩儿被人铐起来了,实在是不方便请安,还请老爹见谅!” “混账,谁让你多嘴冒犯李首辅,还真是找死是不是,我……你刚刚说什么?” 吕本先是大怒,他就怕这两人看不懂情况在李善长面前多说什么,所以一直想把李善长引到偏房去,可是刚刚发了一通火,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震惊的看了李泰一眼,又转过头看向李善长那如锅底一般的脸。 “噗通” 吕本瞬间跪倒在李善长面前,即便如此,脸上依然还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吕大人,你刚刚可是想要将我的儿子打没半条命啊?” 李善长阴冷的语气,几乎令吕本有些毛骨悚然,可是这还不算完。 “吕大人刚刚说活该诛九族的下三滥,说的又可是我儿子啊?” 吕本一张肥胖的大脸上此时已经满是冷汗,面如死灰,犹如下了十八层地狱一般难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樉命他教训的人,原本以为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角色,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李善长的儿子。 可突然吕本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突然一转,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李首辅,你怪不到下官头上,这是秦王朱樉命下官做的!” “秦王?”李善长一愣,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是怎么和朱樉有牵连的。 而李泰却是面露了然之色,他早就猜到了针对他的最大可能便是在富乐院起过冲突的秦王朱樉。 至于朱标,此时的脸色远比李善长还要难看。 富乐院那一天他就想回宫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却一直没有腾出时间。 “没错,都是秦王让下官这么做的,李首辅,你也知道,下官根本不敢拒绝秦王殿下的命令,不然我要是知道这位是李大人家的公子,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得罪啊!” 说着,跪在地上的吕本突然转向了李泰的面前,丝毫不顾及面子,疯狂的朝着李泰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喊着“李公子大人大量!李公子大人大量!” 这吕本也是个人物,为了保住乌纱帽,竟然能丝毫不顾及他三品大员的身份,朝着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磕头认错。 李泰面露不屑,却依然侧过了身子,不接受吕本的磕头,只因他身上终究穿着那身绣着孔雀的三品朝服。 李善长倒是想那么多,在大堂上看了一圈,突然被刚刚吕本盛怒之下扔到地上的纸吸引了兴趣。 他看的清楚,那上面的自己正是李泰的,他见过很多次。 弯腰捡起后,照着纸上所写一字一句的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念完第一句,李善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而朱标更是听的震惊。 早在富乐院时,他已然见过李泰的诗才,可那首纳兰容若的菩萨蛮终归写的是风花雪夜,男女情事,并非朱标所写,而这一首名垂千古的石灰吟,却是彻底将朱标镇住了。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当听完后半阙,朱标心中更是涌出一种豪情壮志,配合上今日莫名其妙被人押到公堂上的憋屈情绪,恨不得直接拔剑将这吕本一剑刺死。 也就所有人都被李泰这一首石灰吟震惊住的时候,衙门外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再然后又是一差吏,灰头土脸的脸上挂满慌乱和泪痕的跑了进来。 “吕大人,吕大人,不好了,有一群人拉过来一门火炮,把咱们衙门大门给轰开了!”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二十九章 贻害万年的开中法 都转运盐使司对面的一处酒楼,朱樉坐在靠窗的上,一脸震惊的看着下方几乎被轰成废墟的衙门大门。 几个农户打扮的汉子,还在往火炮里填装第二枚炮弹。 他们便是朱元璋派来保护朱标的侍卫,朱标被都转运盐使司用镣铐给押走了,他们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害怕朱标有个三长两短,根本来不及去和朱元璋报告,因此只能行冒险之事。 明朝不禁火器,但火炮这种东西普通人也搞不到手,这是他们从神机营拉过来的一门大将军炮。 他们虽说都是军中精锐,却也知道只凭借他们几个人想硬冲进都转运盐使司把朱标带出来有些痴人说梦,因此不得不借助外力。 至于影响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太子殿下的安危重要。 这种大将军炮与后世刘传的佛朗机炮以及红衣大炮不同,这种火炮是一种更类似于迫击炮的存在,一般是用在海战上的,爆炸伤害近乎于零,杀伤力纯靠沉重的炮弹发射出去砸穿对方船体。 因此他们倒也不怕这火炮伤了朱标,只是此时正准备开第二炮的时候,废墟中走出几道人影。 为首的疤男立刻举手示意火炮后点火的人停止,而后便看见李善长领着李泰和朱标二人走出,三人皆都一脸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而几名侍卫在看到朱标露面的刹那,便立刻掩住了口鼻,连人带火炮匆匆消失在人群之中。 朱标和李善长满脸黑线,他们都能猜出来这是谁的手笔,只有李泰一脸兴奋。 “爹,厉害啊,还能调来火炮!” “我……” “李大人爱子心切,黄某佩服!” 朱标一句话算是将李善长给堵死了,朱标都已经开口了,那这口炮轰都转运盐使司的黑锅李善长就算是不想背也不得不背上了。 “哼,你若是能让我省点心,我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心里委屈,李善长却又不敢埋怨让他背锅的朱标,只得对李泰冷哼一声。 李泰倒是没有太在意,而李善长顿了顿后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秦王殿下?” 李泰沉默,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跟李善长说是因为在青楼里因为一个姑娘吧。 李善长毕竟是他这一世的便宜父亲,这种事情说起来实在是尴尬。 因此李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句:“严重么?” 李善长却又是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一旁的朱标,而后冷声道:“不严重!” 这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却也是李善长的底气。 他不是左相了又如何,他被朝中所有官员排斥又如何,秦王朱樉又能如何? 李善长如今依然是百官之首,依然是韩国公!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都转运盐使司离去,而后自有差役来收拾被火炮轰成废墟的衙门大门。 而酒楼二楼朱樉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阴晴不定,他猜得出李善长会来这里将李泰捞出来,本就不过是简单的报复一下给李泰添添堵罢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大哥朱标。 朱樉莫名的有一种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王爷,现在怎么办?” 朱樉对面的胡大山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嘴,却被朱樉不满的怒瞪了一眼,若是在王府,此时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我特么怎么知道怎么办!” 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而后朱樉便起身站了起来下楼,心里想着是那吕本应该是没胆子把他给供出来,所以稍微有一丝侥幸。 却不知他收了吕本那一万两银子,吕本早就记恨上了他,同时朱樉也有些太高看了他皇室宗亲的身份,吕本早就将他给卖的一干二净了! …… 等三人回到李泰农庄时,佃户们早就在路口等候,在看到李泰安然无恙的归来时,顿时一阵欢呼。 看着这一幕,李善长也颇为惊讶的说道:“你在这里倒是颇得人心。” “有么?” 李泰略微有些尴尬,他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免了他们两年租子,在多余的就没做过什么了,可即便如此,在这些佃户的眼中,李泰已经是不可多得世上第一等的好东家了。 回到李泰小院,李泰先是急匆匆的进了一趟屋子,发现自己桌案上的东西虽然被人翻乱了,却并未丢失或是损坏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是何物?” 同样进屋的李善长和朱标看了一眼那纸上写的各种犹如鬼画符的字符时问了一句。 李泰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只好敷衍道:“胡乱画的。” 李善长倒是没有过多关注而是问道:“你想要制盐?” “是!”这件事李泰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善长却有些微怒的喝道:“你若当真不愿出仕我也未曾逼你,为何还要去行那商贾之事?” “李大人还请息怒,这制盐乃是格物致知,是在做学问,却不是要卖钱的!” 一旁的朱标见李善长生气,急忙解释。 “你不懂,这小子想的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么?”面对朱标,李善长虽不敢太过分,却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朱标顿时一时语塞,反倒是李泰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我制盐确实是为了要卖。” 说完这句话后,还不等李善长瞪眼睛,李泰反而又问了一句道:“爹,你觉得如今大明的盐务如何?” 李善长刚想要回答,却又觉得李泰意有所指,不愿在自己儿子面前丢了面子,因此皱眉思考了一番后才说道:“圣上开创的开中之法,极为英明,大大缓解我大明国库空虚之状,怎么,你还对这圣上的开中法有意见?” “呵呵,何止是有意见,这开中之法,简直是贻害万年的政策,若是不及时制止,我看着大明国诈也存续不了多久!”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章 大明盐务 大明将蒙元铁骑赶出中原,却也不得不防备对方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因此,朱元璋不得不在疆边囤积大量兵马,来防备蒙元残部以及现在还未成气候的建奴女真。 可是边境苦寒之地,又无粮食储备,一应物资全部要有江南之地调拨,而这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的损耗大的简直超出想象,这对于大明本就不算好的财政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也正是因此,朱元璋灵机妙想,开创了开中之法,允许民间商人获得盐引,而代价就是原本需要朝廷负担的边疆物资,全部交由民间商队去筹集和运送。 其中开中法的具体措施大致分为报中﹑守支﹑市易三步。 报中就是盐商按朝廷的招商榜文要求,把粮食运到指定的边地粮仓,向朝廷换取盐引。 守支则是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而市易是盐商把得到的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 其实质乃是朝廷与民让利,对于朱元璋这位对商业活动一直非常打压的皇帝手中,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仁政了。 此举大大缓解了如今大明的财政状况,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认为此乃是一项明策,对朱元璋自然也是赞叹无比,可怎么到李泰口中反而成了一个祸国害民的政策呢? 面对李泰诋毁朱元璋的决策,朱标连一丝生气反驳的情绪都没有升起,反而是立刻竖起耳朵,打算听一听李泰的高见。 李善长同样皱眉,有心想好呵斥李泰大胆,可朱标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训斥,而且无数次的前车之鉴,李泰既然敢开口,那必然是心中已有决策。 “好,那我就听听你又有何高见。” 李善长看似不屑的说着,实则与朱标同样,聚精会神,不敢漏听李泰一句话。 “二位可知如今我大明一年可产出多少食盐,又要开出多少盐引?” 朱标皱眉不语,李善长倒是思考一番后说道:“开中之法如今只施行了一年,所开盐引也不多,大概与盐场所产的盐大致相当。” 李泰又笑着问道:“这是在这两年并无打仗的情况下,可如今天下虽初定,但滇南之地尚未收复,圣上不知何时要动兵,父亲大人觉得,若是动了兵戈,圣上会不会再次发出大量盐引,以换得粮草支撑大军平定滇南?” “这是自然。”说话的是朱标,他清楚朱元璋的秉性,从某种角度上朱元璋就像是一个占便宜没够的地主老财。 “那你觉得以如今大明盐场的产量可以跟得上圣上发出来的盐引么?” 两人不说话了,齐齐陷入了沉思。 “有盐引,却无法从盐场支取到盐的盐商会有什么举措?” “商人逐利,同时获得盐引又必须背上筹措粮草物资的职责,因此大概率会哄抬盐价!” 朱标一边说,眼中莫名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他也认为开中之法乃是百利而无一害之策,却全然未想到这一层面。 却不料李泰竟然还未讲完,继续说道:“哄抬了盐价,必然会有更多人想要获得盐引,而这些人中未必都是盐商,更有可能是皇室,勋贵,官员等,圣上最恨贪腐,而这盐引却是可以明目张胆敛财的手段,二位觉得这些人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现在的盐引是由圣上分发,可若是有朝一日圣上将发放盐引的权利下放了呢?” 李泰又是接连两个问题,几乎是直接让朱标的背后生出了一身冷汗。 盐务对于封建王朝的重要性丝毫不弱于粮食,盐务出了问题,就如同大明境内所有地方都闹饥荒一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朱元璋造反起家,那朱标自然也清楚当百姓们活不下去了之后又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实际上李泰是有些危言耸听的,历史上朱元璋的开中之法一直持续到了明朝灭亡,虽然有不少弊端,却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只不过李泰所说的同样也没错,开中之法也是明朝末亡的原因之一。 盐引只是换得了边疆军饷粮草,却令大明少了很大一部分盐税的收入。 而这盐也不是凭空变来的,盐场制盐的盐户们无法耕种,而朝廷却也无多余钱粮供养。 这些盐户自然也需要活着,因此朝廷不得不同意,交完一定的官盐之后,允许他们自己制作售卖一部分私盐,同样无需缴税。 想也知道,比起必须上缴的官盐,盐户们肯定对于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私盐更为注重。 也正是因此,大明中期时便出现了大量质量更好,价格却更便宜的私盐挤兑市场。 这也导致那时的大明盐务已经彻底崩溃,盐商们见无利可图,自然也不会再帮朝廷筹集军粮。 这样一来,朝廷既少了一大笔本应属于自己的盐税收入,却又不得不转头开始负责其边疆的军粮。 听完李泰所讲,李善长皱眉紧思,朱标同样因想到了后果而害怕不已。 许久之后李善长方才开口说道:“那依照你所说,这开中之法不应该实施下去?” “那是自然!” 朱标却是知道李泰既然已经提出来问题,想必便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因此急忙问道:“李兄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可是已经想好了解决之策?” 李泰哈哈大笑一声,而后说道:“那是自然,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废除都转运盐使司,将天下盐务交于我一人之手,我每年给朝堂奉上足额的盐税和利润!” 李善长闻言顿时大喝一声:“放肆,你这竖子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还有些后怕的看了朱标一眼,心里想着这话万一要是传到朱元璋耳中可该怎么办。 只不过朱标却不似李善长所想那般暴怒,而是疑惑道:“李兄弟,你真有办法一人掌管这整个大明的盐务?” 李泰微微一笑,突然转过身来到桌案前,简单收拾了一下被都转运盐使司弄乱的笔墨纸砚,而后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大明公私合营食盐股份合同书……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一章 和朱元璋做生意 “他想要掌握大明盐务?” 暖阁,朱元璋少见的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捧着一碗羹汤看起来心情不错的一边喝汤,一边和李善长说道。 李善长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说道:“犬子狂妄无知,还请陛下息怒!” 而朱元璋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和你都是怎么说的?” 李善长完整的将李泰指出开中之法的几点不足一一说出来,朱元璋虽然面色有些尴尬,却依然没有生气。 “哼,他既然看出来了,怎么不早些说出来?” 听着朱元璋不满的话语,李善长又是吓得一哆嗦,却不敢搭茬。 开中之法如今只施行了一年不到,若是朱元璋早日认识李泰,说不定还真没这么多事。 许久之后,朱元璋放下汤碗,这汤乃是马皇后亲手所做,他自然不会浪费,而后突然叹了一声气后言道:“唉,你家那臭小子若是肯出仕,我便是让他掌管大明盐务又能如何?” 李善长依旧不敢说话,只是尴尬的赔笑了两声。 “百室啊,你且给朕说一说,他打算如何掌管大明盐务,总不能他空口无凭一句话,朕就将这盐务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由他的手上。” 李善长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不但没有生气,竟然还真有想法将盐务交给李泰。 “想不到陛下竟然这么重视犬子,臣倍感荣幸,我父子二人日后定当鞠躬尽瘁,肝胆……” “行了,那里那么多的废话,只需告诉我李泰那小子是个什么计划!” 朱元璋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善长的马屁,令李善长略微有些难受。 朱元璋重视李泰竟然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当爹的大明首辅,这既让他替李泰骄傲,却也有种挫败感。 只不过李善长还是很快的收敛的自己的情绪,而后看了看朱元璋的脸色后开口说道:“李泰他……李泰他想要和圣上您做一笔生意!” 这几乎是可以诛九族的大逆不道之语,朱元璋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咦了一声,说道:“此话怎么讲?” 李善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朱元璋桌前缓缓打开,展露出里面如同雪花一般的细盐。 即便已经从李善长口中知道李泰研制出一种制盐法,可以制造品质极高的细盐,可看到这晶莹剔透的雪花盐时,还是微微一惊。 “这便是李泰研究出来的细盐?” “是太子殿下和犬子一同做出来的!”李善长微微捧了一句,朱元璋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挂起了笑意。 “这盐产量如何?” 朱元璋不愧是千古一帝,眼光毒辣,知道只看质量没有用,重点还是产量。 “回陛下,依照犬子所言,产量远超如今的晒盐之法,若是能给他掌管大明盐务,他只需一万盐户,可产天下所需食盐,且质量与陛下眼前这些一般无二!” 朱元璋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问道:“此话当真?” 李善长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犬子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当时就在一旁,既然是二人一同研究出来的制盐法,想来是做不得假的。” 朱元璋用手拈起一粒细盐放入嘴中,仔细品味着舌尖毫无苦涩感的咸味,思考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那你说,那小子想怎么和朕做生意?” “废除都转运盐使司,成立公私合营专卖食盐的公司。” “公司?” 朱元璋对于这个新奇的名词表示不解,李善长则适时的解释道:“便是类似商会。” 见朱元璋点头,李善长才继续说道:“李泰出制盐法,陛下您出钱,两者合作,陛下您占九,犬子占一成。” 朱元璋笑道:“九一分成,李泰那小子倒是不觉得亏。” 李善长却是又是擦了擦冷汗,他可是觉得一成都有些多了,而后继续说道:“陛下之前所发盐引全部收回,并将大明分为若干区域,而之前所持盐引的盐商自动成为代理商。” “代理商?” 李善长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代理商分别负责不同大明境内不同区域,从总公司进购产品,也就是细盐后,只得去往自己负责的区域销售,进购产品和销售产品的价格,必须严格遵守总公司规定。” “若有违规,立刻取消代理商身份,或许朝廷也可将其定罪,这样一来便可由朝廷管控盐价。” 朱元璋听着不断点头,只是随后又皱眉问道:“可这样一来,与我开中之法又有和不同,只不过是将用粮换盐,再一次变为由钱换盐?” “回陛下,犬子所言,陛下开中之法,所发盐引只考虑到边军所需粮草多少,却未想到盐场的产量。” “而开设公司,设立代理商,各个地区所需要的盐量多少,皆由供需关系决定,不会多,也不会少,并且此举还有一点好处。” “什么好处?” “将大明分为各个区域,而不同区域的代理商前来进货时,所需要的盐量自然也各不相同,或许陛下可以凭借各区域所消费盐量查清每个区域的隐户。” 隐户就是指不上户籍的流民,不上赋税,各地游窜,对于封建王朝的统治一直是一个隐患。 只是不管你交不交赋税,只要还活着,总是需要盐的,而若是一个地方官方管理户籍上人口不多,可实际上却消费了大量细盐,这便是代表这区域有着大量的隐户。 “依照犬子设想,代理商大概可分为三级,一级代理商下面可以另设二三级代理商,将一级代理商所负责的区域更加细致的划分,这样一来,大明境内的隐户便是无所遁形。” “而后便是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大明还可以收获大笔的盐税!” “盐税?” 朱元璋突然一乐,笑道:“怎么,既然李泰这小子想要和朕一起做生意,竟然也要缴税的么?” 李善长则硬着头皮说道:“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这天子缴税自然也应该与庶民相同……”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二章 朱标的小报告 “砰!”朱元璋怒拍了一下桌子,李善长立刻吓得差点跪了下去,硬着头皮说道:“圣上息怒,此言确实有些欠考虑,我回去便好好教训那臭小子……” 话虽如此,李善长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在替李泰求情。 朱元璋却是眼睛一瞪,大声问道:“李泰他真是那么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天子自然也该和庶民一样缴税?” 李善长这回却是真的跪下了,磕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圣上息怒!” 却不料朱元璋突然扶住了李善长不让他磕头,哈哈大笑道:“他能这么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他这话半点也没说错,天子又如何,本就应该缴税!” 李善长闻言一愣,许久之后方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而后才继续说道:“依照犬子的设想,或许可通过这次改革盐务,将大明的商税也一同改正。” 朱元璋闻言点头,那一日朱标从李泰口中听到关于大明商税改革时便已经写了密信奉上,只不过这几日都在忙着组建内阁之事,尚还未着手研究。 “他说陛下不该如此不重视盐税和商税,对于朝廷财政来说,这两项税收才应该是充实国库的大头,至少应该占据六成以上!” “六成?”朱元璋面露震惊。 纵观大明历史,最为诡异的地方便是,明明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可从头到尾,大明的财政状况就没有好过,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朱元璋对于商业的轻视。 一开始对商业行为的打压,或许可以稳定局势,毕竟四处流窜的商人肯定没有终日在地里辛劳的农户让统治者安心。 可是这种打压并不能让商业活动彻底灭绝,终究会有壮大的一天,可等这些商人壮大了,却因之前的打压和轻视,主动的敌视乃至于忽视朝廷。 而到那个时候,豪商富贾不但手握大笔钱财,名下还有大批通过兼并获得的土地,到时候自然有的是办法来逃避赋税。 可以说导致明朝末亡的原因有很多,又是赶上了京师闹瘟疫,又是小冰河时期,可归根结底,还是穷死的。 而这种穷,还是皇帝穷,朝廷穷,可那些名为清流的东林党和江南豪绅们,一个个却富得流油。 崇祯皇帝和自己老丈人借钱发军饷,老丈人愁眉苦脸的给了几千两银子。 闯王进京,崇祯的老丈人跪迎李自成,主动奉上几千万两,更有金玉珠宝无数。 只能说崇祯吊死煤山,真就是一点都不冤枉。 “没错,他说至少也有六成。” 朱元璋沉思一番之后,依然没有定下主意,因此挥了挥手说道:“此事搁后再议。” 其实到这里,朱元璋已经有些心动了,这也能看出此时朱元璋对于李泰有多么重视,只不过还是有一些想法,朱元璋想要亲耳听李泰说出来才会安心。 朱元璋顿了顿后,突然又说道:“听说李泰被都转运盐使司押走时,还曾写了一首诗?” 当时衙门之中不只有吕本李泰等人,还有一大堆差役,因此李善长将李泰所写诗句念出来时,许多人都听见并记在了心里。 李善长急忙从怀里掏出李泰所写石灰吟的纸张奉上。 朱元璋原本没太在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而后便瞪大了眼睛。 石灰吟能成为千古绝句,自然是有道理的,短短四句诗,瞬间便让朱元璋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首石灰吟,辞藻十分直白,甚至可以说毫无文采,可却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尖刀一样,用最直观强烈的情绪直接插入读者的心脏。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一个要留清白在人间,朕原本以为李泰小小年纪有这种才干便已然难得,却想不到竟也有如此情操!”朱元璋有些惊喜的说道。 古人好名,有时候一个好名头甚至于比真才实学还要重要,而如今李泰写了这么一首情操高雅的诗,不管李泰自己是不是这种人,只凭借这一首诗,大概就相当于李泰用名气给自己修了一座金身。 就算是以后朱元璋真的翻脸想要杀了李泰,大概率也需要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背上这千古骂名! 李善长只是赔笑,而朱元璋的心情明显不错,捧着写了那首诗的纸又看了好久,而后才意识到什么看着脸都已经笑的僵硬了,却不敢出声打扰的李善长,问道:“百室,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告?” 李善长则又掏出一封信,送到朱元璋面前言道:“此乃太子殿下拖老臣交予陛下。” 这是朱标写给朱元璋的信,李善长自然不敢打开查看,但是即便未看,他也猜到这信上所写的内容,无非就是打秦王朱樉的小报告。 刚刚李善长给朱元璋报告了都转运盐使司发生的事情,却并未说此事乃是朱樉指使,毕竟有些事情,朱标说得,他李善长却是说不得。 果不其然,朱元璋看完信后,原本还算高兴的脸上已经换成了怒容,把信扔到桌上,又看到了一旁的石灰吟,顿时更是觉得恨铁不成钢。 “百室,你先下去吧,明日朝会后我随你一同去见李泰!” “老臣告辞!” 李善长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李泰毕竟是他儿子,总不能儿子受了欺负,他当爹的还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待得李善长走出暖阁后,便听见朱元璋愤怒的声音。 “来人,给我将朱樉那个孽子给我押回来!” …… 坤宁宫,此乃皇宫最里层的位置,也是大明皇后孝慈高皇后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马皇后的居所。 虽说朱元璋当了皇帝,肯定难免有后宫佳丽,却无一人能撼动马皇后的地位。 这其中一是朱元璋念及旧情,马皇后乃是朱元璋的结发妻子,早在还未发迹时便已然嫁给了尚还一文不名的朱元璋。 其二便是马皇后的娘家算是朱元璋起家的第一个助力。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三章 颠倒黑白 纵观历史,出名的帝王将相数不胜数,可能作为皇后而名流千古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而马皇后毫无疑问是做到了的,即便是修撰《明史》的清人,对于明朝多有诋毁,可轮到马皇后时,也不得不夸赞一句:“后仁慈有智鉴,好书史。后勤于内治,暇则讲求古训。母仪天下,慈德昭彰。” 只不过人无完人,马皇后能将东宫治理妥当,有时还能给朱元璋的政务提供一些帮助,甚至主动打压外戚势力,却不代表马皇后不会犯错。 而这其中,惯溺孩子这个天下间几乎所有妇人的通病,即便是马皇后也没有避免。 秦王朱樉能养成今日这种性格,除了朱元璋的放养政策以外,马皇后的放纵也难逃其咎。 在朱元璋命令朱樉觐见的消息传到朱樉耳中时,朱樉便已然知道大事不妙了。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李善长在都暖阁待了一个下午,朱樉立刻便恨得牙根都痒痒,只以为是李善长去打的小报告。 只不过此时朱樉也没什么机会去报复李善长,心里想的则是如何逃脱惩罚。 他清楚朱元璋的性格,除了朱标以外,其他的几个儿子在朱元璋心里压根都算不得什么。 而朱樉也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令朱元璋所不喜的,这一次把他宣回去惩戒,自己非要脱一层皮,甚至于可能直接将他赶到封地去。 应天府身处江南繁华之地,他的封地那有怎么可能有京师好玩,朱樉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赏了百十两银子给前来宣旨的太监,命令其回去告诉朱元璋他身负重疾,无法前往进宫。 而后等那太监离去后,朱樉便立刻马不停蹄的回了宫,只不过自然不是去见朱元璋,而是直奔坤宁宫,跪在了马皇后居所门前。 也没过多久,便有宫女出来命朱樉进去,朱樉立刻摆出一副惨兮兮的表情走了进去。 在见到马皇后的一瞬间,朱樉便直接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娘,您可要替儿臣做主啊!” “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赶紧站起来!” 马皇后四十多岁年纪,面容说不上是多精致,却自有一种端庄贤惠的气质。 身上也未曾穿什么凤披霞冠,只是一身素色的普通衣服,甚至并无什么华贵的珠宝首饰,看上去就和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的妇人并无二样。 “你又闯了什么祸了,你父亲又要如何惩处你?” 马皇后虽然惯溺孩子,却也深知自己这个第二子的秉性,若不是闯了祸,绝不会来这里寻求庇护。 朱樉将事情颠倒黑白的陈述了一番,只说自己与李善长之子起了冲突,又将李泰描绘成一个仗着祖辈荣光,为非作歹,甚至贩卖私盐的纨绔子弟。 马皇后皱眉问道:“那既然如此,你父亲应当奖赏你才是,你又怎么仿佛受了大委屈一般?” 而朱樉早就想好了该如何说,便直言道:“实在是那李善长欺人太甚,仗着父皇宠信,权倾朝野,即便是那都转运盐使司的吕大人也是其党羽,那李泰被儿臣举报抓走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放了出来,而那李善长还刚刚在暖阁参了儿臣一本!” 马皇后闻言,眉头更是紧锁,质问道:“此言可有虚假?” 朱樉又是一阵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儿臣绝无半句谎话!” 朱樉并不清楚朱元璋与李泰关系,以为朱元璋只不过是看在李善长的面子上才想要教训自己,因此丝毫不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在朱樉的想法中,李善长在朱元璋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那他自然就要在马皇后面前抹黑掉李善长。 朱樉知道朱元璋多疑,到时候再有马皇后在一旁劝说,比起李善长,朱元璋肯定是更信任马皇后所说。 因此朱樉只觉得胜券在握,说不得要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李家被满门抄斩,朱樉都已经想好李泰被处决那天,自己定要亲身前往,好把那一日在富乐院都掉的面子全都找回来。 “不过区区一个大臣之子,凭什么和他朱樉斗啊!” 朱樉想着,心中冷笑不止。 “娘,你可一定要替儿臣做主啊,李泰这厮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祸害,而李善长更是包藏祸心,勾结党羽,目中无人不说,还有反叛之心,有这种人在,父皇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早晚会毁掉的!” 为了达成目的,朱樉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能想到的脏水全都往李善长身上泼去。 马皇后依然有些不信任的问道:“事情当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朱樉想了想后,开口说道:“娘,你不知道,李善长这乱臣贼子十分嚣张,他甚至私自藏了一门火炮,公然将都转运盐使司的衙门大门都给轰开了,这件事你只需要问一问,谁人都知道!” 马皇后看向一旁宫女,宫内一应事务也是需要出宫采买的,且八卦是人类天性,这些除了伺候主子再无其他事物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如此,因此宫外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流传到宫内。 见那宫女点头,马皇后脸上也是怒气一闪,轻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李善长,确是有些过分了,教子无方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公然在京师中开炮!” 说着,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马皇后还轻轻咳嗽了两声。 而朱樉却是面色一喜,说道:“娘,可不止如此,您想他一个文官家中为何私藏火炮,谁知道他按了个什么心思!” 朱樉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治李家于死地,虽说原由只是在青楼的一次小小冲突,但偏偏朱樉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且李泰两次让他吃瘪,憋了一肚子火气无法发泄,他现在恨不得将李泰千刀万剐才算解恨! 而马皇后听见,果然如朱樉所言,脸色漆黑一片。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四章 花魁来见 朱樉自以为躲在坤宁宫逃过了一劫,却不知朱元璋的怒火早已到了顶点。 只不过此时朱元璋暂时没有心思去教训朱樉,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如今已经到了夏收的时候,若是大明需要改革税制,自然是趁着现在改进。 而且朱元璋已经意识到大明官员俸禄过于低廉的问题,只不过户部讨论了半天依然没有具体的章程。 甚至于经历过贪腐案,朱元璋意识到了杨宪和其手下情报部门的作用,组建锦衣卫的想法已经提前冒了出来。 大明初定,朱元璋太多的想法想要实施,而在具体施行前,朱元璋还想要问一问李泰的意见。 不知不觉间,朱元璋已然将李泰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因此第二天的朝会一结束,朱元璋便马不停蹄的带着李善长以及杨宪直奔李泰的农庄。 只不过这一回,朱元璋却发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李泰的院子中只有朱标一板一眼的做着李泰交给他的广播体操,却不见李泰。 朱元璋一问才得知李泰竟然一大早便就离去,据说是去买些东西,且还神神秘秘的。 一行三人无奈,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而就在三人离去后,又有人敲响院门,朱标满脸疑惑,想着今日怎么如此热闹,可当打开门看清来人后,更是一头雾水。 “这位公子,请问李泰李公子是否住在这里!” 这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声音清脆悦耳,怀中还抱着一把比起她娇瘦的身躯显得十分庞大的古琴。 只不过这女子面带薄纱,只漏出一汪清泉般的双眼,看不清容貌。 “你是?”朱标不解的问道。 “小女子,柳清薇!” “柳清薇?你是那富乐院的花魁?”朱标想了起来,先是震惊的说了一声,随后眼神变得更加不解。 而柳清薇那仅漏出的一双大眼睛在听见‘花魁’二字时,小小的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开口说道:“正是小女子,敢问公子,李泰李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朱标满脑子疑问无人解答,他只知道那一日富乐院一事后,二人都未曾在谈起过这件事,本以为此事都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柳清薇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没错!”朱标如实回答。 柳清薇微微一喜,急忙说道:“敢问李公子何在,可否赏面见小女子一面?” 朱标面露难色回道:“还真是不巧,李兄弟出了门,可能晚上才会回来。” 柳清薇的眼中顿时一片失望之色,苦涩的笑了一声,想要转头离去。 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朱标都有些心疼,急忙问了一声:“不知道柳姑娘找李兄弟有何事,若是紧急之事,我可以等晚上帮你转达。” 柳清薇停下脚步又是苦笑一声,摸了摸手中怀抱着的古琴,柔声道:“小女子想要亲自向李公子道谢那日的解围之恩。” “还有李公子那一晚并未听到清薇弹奏之曲,小女子便想着弹给他听!” 朱标闻言暗自点头,顿时对柳清薇观感大好,只觉得这女子虽坠入风尘,却也是个知恩图报,重信守诺之人。 “原来是这样,柳姑娘大可放心,我会将柳姑娘心意说与李兄弟的。” 柳清薇眼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只是微微欠身一礼,便要离去,只是刚刚迈了一步,却又一次退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字的绣帕。 “还请这位公子帮小女子将此物送给李公子。” 绣帕乃是女子贴身之物,在此时送绣帕便几乎等于是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朱标顿时脸色一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托人代劳,正想要拒绝,却见柳清薇已经将绣帕塞到朱标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朱标下意识的将那绣帕展开,却见那上面绣着的正是李泰昨日所作的那一首石灰吟。 “李兄弟所作这首诗不愧为千古佳句,短短一天的时间便已经流传的这么广了么?” 朱标心中默默的想着,却未想到柳清薇一个风尘女子为何要绣这么一首诗在绣帕之上…… …… 经过元朝近百年的统治,此时的大明文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文坛风气已经逐渐从诗词转移到八股文章和钻研程朱理学之上,因此已经许久没有一首像样的诗词出世了。 而李泰这一首石灰吟,犹如横空出世的利剑一般,瞬间搅翻了此时犹如一潭死水的大明文坛。 而石灰吟传播的如此之快,除了时这首诗本身质量过硬之外,更重要的是它出世的方式。 前左相之子蒙受冤屈,惨遭都转运盐使司酷刑,愤而写下千古名句,最后的结果却是峰回路转,李善长用火炮怒轰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霸气救子。 这么个故事,一听便让人觉得十分震惊加上一点点的爽感。 百姓们可不在乎这个故事中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他们只需要觉得这个故事足够传奇,且坏人得到了惩罚。 也正是这种像是演义小说一般的情节,帮助了这首诗的传播,那怕是不认识字的大老粗,也能念上两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而同样,随着石灰吟这首诗词的流传,在这个故事中担当了反派的都转运盐使司自然也成了万人唾弃的存在。 当李泰来到都转运盐使司之时,一堆差役正在修补昨日被轰成废墟的大门,只不过还有许多围观的京师百姓,时不时的还要扔过去一两个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那些差役却是纷纷敢怒不敢言,若是单独的一两个百姓也就罢了,他们仗着身上的一身官服,自然可以随意拿捏这些平头百姓。 可当百姓聚集到了一定程度,他们若是还敢像是往日里一样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说不得就要激起民愤。 若真是如此,那后果可不是简单的丢官了事,最大的可能其实是他们这些人被愤怒的百姓们直接生撕活剥掉。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从来不止是说说而已的。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五章 再临都转运盐使司 李泰再一次来到都转运盐使司,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被人押送过来的,而是自己来的。 昨天的事情明显被李善长压了下去,虽然在民间流传的沸沸汤汤,各种曲折离奇的故事配合上李泰的石灰吟导致无人不知。 但在朝堂上,却无一人出声,李善长没有弹劾吕本和朱樉,吕本也没有弹劾李善长用火炮轰击都转运盐使司的大门,虽然那本来也不是李善长的锅…… 这修衙门大门的钱吕本都没有找户部批款报销,而是自掏腰包。 而大家都如此默契的选择息事宁人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便是此事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两位皇子牵扯了进去,谁也不敢闹大。 但是李善长和吕本有顾虑,李泰却没有那么多,他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吃下都转运盐使司,掌控大明盐务呢。 此次来都转运盐使司,李泰很大一部分的目的便是想要坑吕本一笔快钱。 他又不知道那位总是来找自己问东问西的四爷就是朱元璋,天天赖在自己家里不走的便是大明太子朱标。 因此李泰并没有万分的把握自己这个公私合营盐务公司的计划能够得到朱元璋的首肯。 李泰想要改变大明,而具体想要改变的东西大概便是完善的工业体系以及健全的市场体系。 而想要做到这两点,李泰想了半天无非只能从两点下手,一是教育,现在的大明做学问的风气已经彻底走歪了,只不过此事不能矫枉过正,需要一点一点来。 其二便是借用资本这头洪水猛兽,这头凶兽的力量是有历史论证的,而李泰也不担心这头猛兽放出来后如何看管,现在才是洪武三年,即便是没有李泰的搅动,朱元璋至少还有个三十年好活。 对于这么一个杀神来说,这些担心好像还这没什么好怕的。 这或许就是封建社会唯一的优点,当君王足够圣明时,做起事情来远不需要那么畏首畏尾的。 只不过李泰想要依靠第二点,肯定是需要一大笔起始资金,若是能够掌控大明的盐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借着官方的名头,不单单是省钱,更是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心力。 但同样,李泰也不可能将希望全寄托于朱元璋,所以李泰自然要做第二手准备,那便是从吕本这里敲出来一笔银子,作为自己备用计划的启动资金。 在李泰踏入还在修缮的大门时,立刻便有灰头土脸的差役没好气的上前阻拦。 “你,干什么的,赶紧滚……” 话还未说完,那差役的话便说不完了。 昨日之事闹得这么大,别的不说,至少都转运盐使司的这些差役们可算是记住了李泰的样子了,毕竟现在这都转运盐使司的大门被弄成这样,可以说全是因李泰而起。 “李……李公子!” 那差役又惊又钦佩的看了李泰一眼,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这些差役其实也是普通人,虽然靠着身上的衣服可以压榨寻常百姓,可实际上他们也是被士大夫压迫剥削的层级,而李泰凭借一首石灰吟几乎已经成了不屈不折的代名词。 只不过这些人却不会想到李泰乃是李善长之子,所处的阶级其实与他们截然不同。 “我要去见吕大人,需要通报么?”李泰也没有为难这些差役的想法,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李公子请进!” 差役急忙让开身位,看着李泰走进去的背影,忍不住夸赞道:“李公子不愧是能写出石灰吟的大才子,宠辱不惊,气度非凡!” “啪!” 正感慨着,一枚百姓扔过来的臭鸡蛋便砸到了差役的头上…… 李泰没看见身后颇有些黑色幽默的一幕,等他走进都转运盐使司的公堂时,并未看见吕本,有的只是那位当时将自己押送过来的那位六品官员。 那官员在看到李泰的一瞬间便是脸色大变,急急忙忙的从公案后走了出来,诚惶诚恐的说道:“李公子,昨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李公子,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掌管盐务,查处私盐本就是职责所在,将我带回衙门问话本就是按律行事,何罪之有?” “还是说因为我是李善长的儿子,所以你这便是有罪了?” “大明律上可有国公之子犯罪不可拷押审问的条律?”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将那官员问得哑口无言,呆滞了许久之后,整个人的脸都快急的哭出来了。 这三个问题其实也是李泰对这些人最不满的地方,大明律不让贩卖私盐,却没说不让自制私盐自用,李泰只不过将盐做了出来,却并未贩卖,却被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抓捕,直接将贩私盐的名头安了上去。 这其中自有朱樉施压的原因,却也代表这些人原本便是打算草菅人命的。 真正值得李泰尊重的应该是后世的海瑞之流,行事全依照大明律办事,怀疑李泰有贩卖私盐的嫌疑而抓来问话,待查清楚是误会后,再将李泰放走,而非是因知道李泰乃是李善长之子,因恐惧才将李泰释放, 只不过人治大于法治这种情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李泰也懒得和这个官员计较,更不会因为他将自己抓起来如今就回来报复,只是冷声说了一句:“行了,滚吧,让吕本出来见我!” 那官员如释重负一般,逃似的跑去了公堂后,不多一会,吕本便拖着那肥胖臃肿的身躯跑了出来。 “李公子,李公子,一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第二次相见,吕本此时对待李泰的态度突然变了个样,与一开始审讯李泰时的态度有着天差地别。 这种反差非但没让李泰开心,甚至是觉得有些恶心,因此只是冷声问道:“吕大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六章 十万两白银 吕本原本堆满了虚伪笑意的肥脸上微微一怔,随后不解的问道:“不知道李公子此言是何意?” “吕大人也是聪明人,何必装傻呢,我昨日走时,那一锅细盐想必吕大人应该已经收下了吧!” 李泰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吕本也是尴尬的笑了一下,而后说道:“原来是这样,李公子若是有需要,差人过来说一声,小官自当将东西送到李公子府上,怎么还劳烦李公子多走这么一趟。” “那倒是不用了,若是我想,我一天便可以做出十担那样的东西。” 明朝度量,一担相当于一百斤,而十担那便是一千斤,吕本在听到这个数字后,绿豆大小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吕本在官场混迹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坐到这个位置,绝不可能像他看起来一般那么愚蠢。 刚刚李泰说要和吕本做一个生意,又说自己可以一日制出千斤这种品质惊人的细盐,吕本自然猜到了李泰所说何意。 吕本身为掌管盐务的官员,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利润多么惊人,李泰所制之盐,其品质远超当前最上等需要上供的御盐,若是贩卖一斤至少百两银子,而一天千斤的产量,那岂不就是一天就是一千两? 这还只是李泰一个人制作,若是扩大规模呢,万斤?十万斤? 憨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不知道李公子刚刚说要和小官做一笔生意,这生意可是这细盐?” “没错,我有制盐之法,却无盐引,没有资格贩盐,而吕大人身为都转运使,调度大明盐务,自然可以收购我所制成之盐,怎么样,吕大人觉得这笔生意做不做得?” 吕本陷入了深思,许久之后突然问道:“不知道李公子打算卖个什么价钱?” “一担百两!” 吕本立刻脸色一变,急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这价钱怎么可能!” 心里则已经将李泰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已经知道李泰身份,他早就差人将大明律上所有刑罚都在李泰身上用一遍,他只恨李泰为何偏偏是那李善长之子,不然昨日这制盐的方子他便已经到手了。 “最多五十两一担!” 吕本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的手势,心里则在算计着,这种细盐一向是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产量不高才会卖到这种价钱,若是产量过大,反而却不值钱了。 若是能五十两一担从李泰手中购买,转手百两一担或是更多的价格卖出卖出这中间便是将近一倍的差价,且这生意稳赚不赔。 “不可能,就是百两一担!”李泰用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语气说道。 吕本顿时胖脸一黑,李泰咬死了一百两一担,那他还有什么赚头,他已经平白让朱樉坑了一万两银子,还得罪了李善长,没道理李泰又开始让他白打工,却什么也捞不回来吧。 只不过吕本也不敢得罪李泰,因此只好赔笑一声,而后说道:“李公子,您这是不懂商贾之道,这细盐虽然难得,却真的不值这么些银子,要不您在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就五十两银子一担,您每天给我十担,这已经不是个小数字了……” 李泰又开始发挥演技,眼神发懵的看了一眼吕本说道:“百两银子一担真的很多么?” “多啊,这一百两都够在京师租一套三进的大宅子一年之久了,寻常百姓便是做工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些钱!” 李泰闻言点点头,而后说道:“原来这么麻烦啊,那算了,还不如直接将这制盐的方子卖了算了!” 没错,李泰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将这制盐的方法卖了,而不是自己制盐卖给都转运盐使司。 李泰拿不准朱元璋是否会答应他公私合营掌控大明盐务的想法,可万一若是答应了呢。 这样一来,他还为何要费劲和都转运盐使司合作? 而同样,若是朱元璋不答应,李泰也不担心这制盐法给了吕本,会让吕本用这制盐法把控盐价。 这个时代又没什么知识产权和专利法的说法,虽然这一点也是李泰想要改变的部分,但是并不急于一时。 李泰到时候大可以从吕本这里挣一笔快钱,而后转而将这制盐法通过李善长上交给朱元璋,到时候大明盐场皆用李泰的制盐法制盐,这吕本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 果不其然,李泰此言一出,吕本的眼睛中的贪婪几乎已经遮掩不住了。 毫无疑问,李泰的制盐法就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鸡,从李泰这里买金蛋去卖,那里有直接将可以下金蛋的鸡抱在手里妥当。 “李……李公子,那不知道你这制盐法卖价几何啊?” 庞大的利益驱使下,吕本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 李泰故作姿态的看了吕本一眼,而后不屑道:“你想买?只怕吕大人你出不起这个价钱啊!” 吕本闻言急忙说道:“出不出得起,李公子您先说一个数字让在下听听才行啊!” “十万两!” 听见这个数字,吕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李泰见状立刻摆出不屑的表情。 “李公子,这十万两实在太多了,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一些?” “我都说了你买不起,何必再问呢,降价是决然不可能的,也罢,吕大人公务繁忙,我便也不打扰了!” 李泰依然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而且做出一种起身要走的架势,吕本见状顿时一急。 很粗浅的谈判技巧,但李泰死死的抓住了吕本非常想要这制盐法的心态,因此吕本即便下意识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还是不自觉的中了招。 吕本此时不想让这只金鸡就这么飞走了,顿时心急如焚,脑子也有些冲动的喊道:“李公子且慢,十万两便十万两!” 李泰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嘴角勾起笑意只不过在转回身时便又隐藏起来,装作狐疑的样子问道:“这可是十万两现银,我可不接受什么房契田契的抵押,你当真出得起?”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七章 达成交易 “出得起!” 吕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十万两白银,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是吕本,也掏不出来,可他依然说出得起,最大的底气便是身后的家族。 吕家本就是江南的望族,往前追溯,宋时便已然是当地的大户,这么多年的经营,虽远不是富可敌国,却也不可小觑。 只不过那时吕家的财产,又不可能全是他的,他只拥有很少一部分的所有权。 而吕本一生仕途,一开始便在户部为官,一路升迁到都转运盐使司成为都转运使,所待的位置都是有实权的肥缺。 这才让他攒下这大笔身家,可比起十万两这个数字依然是远远不够,因此他便想着能不能和吕家借上一些。 吕家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只需要说明这制盐法的钱途,他不担心家族里的那些人会不松口。 唯一让吕本不爽的大概就是原本可以让他独吞的利益,此时却要分出一大部分给他的家族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也总比眼看着机会从手边溜走要好。 “李公子,十万两便十万两,只不过空口无凭,我总要亲眼看看你这制盐法是不是真如你所说,可以轻易制出品质高等的细盐吧。” 吕本见拦住了李泰,急忙又开口说道。 “也好,那你就给我备上铁锅,木柴,盐矿,以及简单的过滤装置即可。” 李泰十分自然的应了下来,而吕本也立刻吩咐手下去准备,不一会便将李泰所需要的东西带了上来。 这一回李泰甚至没有自己动手,只是吩咐着那些差役坐着前期的准备工作,吕本只是皱眉在一旁看着,因为到现在为止,李泰并未有任何其他动作,所作一切不过是在唐朝时就已经被淘汰的煮盐法。 煮盐法所做出来的盐,虽然产量不俗,但品质甚至还比不上现在盐户所用的晒盐法。 而李泰却只是胸有成竹,只是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这里面装的便是天然卤水。 用现在的话说,这东西的主要成分就是氯化镁还有一些其他元素,可以与盐矿中的粗盐发生反应,将盐分提纯。 天然卤水以现在的工业条件自然不可能人工合成,好在这天然卤水矿遍地都是,原材料十分好找。 将竹筒中的天然卤水全部撒入铁锅之中,又是过了一会,那熟悉的洁白晶莹如同雪花一般的盐便再一次出现在了过滤装置之中。 吕本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的说道:“竟然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李泰微笑,心里却是在想着他若是把化学方程式扔你脸上,看你还说不说这东西简单。 那吕本贪婪的看了李泰手中竹筒一眼,恬不知耻的问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小官真以为这是神技,就是不知道李公子到底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为何会有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李泰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吕大人莫不是将我当三岁稚童,想要知道也不难,十万两现银,这制盐法自然双手奉上。” 被点破了心思的吕本也不尴尬,急忙说道:“李公子放心,你且先将这东西到底是为何物告知本官,本官这就去筹措银子!” 李泰依然是冷眼看他,而后作势欲走,吕本这才憨笑一声说道:“也罢,李公子既然信不过在下,那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不过十万两终归不是个小数字,李公子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要等多久?” 吕本思虑一番后,用手比出一个三的手势,言道:“三个月之内,小官立刻将银子送到府上!” “不可能,最多三天!” 李泰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他本就是想挣一笔块钱,三个月,只怕黄花菜的都要凉了。 更何况,若是朱元璋真要是应下了李泰的要求,那他这都转运盐使司还存不存在那都是两说,到时候吕本即便是再傻,也不可能乖乖花这么多钱买一个已经对他无用的东西。 吕本见状立刻露出难色,急忙说道:“李公子,这十万两现银,真不是谁随便就能拿的出来的啊。” 李泰也适时的装成犹豫之色,许久之后才问道:“那你现在能拿出多少?” “三天时间,我最多能筹出五万两!” 吕本没有骗李泰,他刚刚被朱樉坑走一万两的银子,若不归家取钱,他最多便也只能拿出这些,而这还需要先将手中田契和房契之类的处理一番才行。 李泰见状顿时皱眉,装模作样了许久之后才说道:“五万两么,也罢,我便权当是订金了,只不过三个月后这剩下的五万两银子可是一分都不能少!” “李公子高义!” 吕本闻言顿时欢天喜地,笑着捧了李泰一句。 而李泰则是高呼一声:“拿纸笔过来!” 不多时便立刻有人奉上笔墨纸砚,李泰先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契约,为表诚意,还先按上了手印,吕本见状更是欣喜,无疑有他,同样照做。 李泰则由从怀中掏出一张写着如何用天然卤水制盐的纸,这上面货真价值的记载了如何寻找天然卤水矿,以及稀释和配比的方式,李泰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来阴吕本。 而吕本见状急忙想要打开观看,却被李泰一把按住。 “吕大人,这契约虽然签了,这制盐法也写在这纸上,可我的订金可还没看到呢!” 眼看最终的收获就在眼前,吕本也是越发兴奋和急躁,急忙命人去处理他的财产换成银子拿过来。 只不过李泰却复又说了一句:“银子太多扎眼,还是换成等价的黄金吧!” 这时候吕本的脸色又是一黑,大明金银兑比一向是随市场浮动,他若是突然大量兑换黄金,黄金短时间内高涨,李泰又要等价的黄金,这一下,他说不得又要多耗费个几千两银子。 只不过眼看着东西就要到手,吕本也不好临门一脚的时候翻脸,只好阴沉着脸让手下招办,而后还得强撑着陪李泰说笑。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八章 再临富乐院 钱庄或是票号之类的机构大约在明朝中叶的时候才会遍地开花,但实际上类似的存在自宋时便已经存在,最开始多为当铺或是赌坊兼营这种换钱的服务。 而江南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更何况这里乃是京师,吕本的这点家财,让李泰只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已经换好。 明朝缺银,因此银子的实际价值非常高,和黄金换比大约有一比八的汇率,只不过等到晚明,大量白银通过走私汇入大大明,那时候的汇率差不多能够到达一比二十。 五万两白银,换算成黄金大约有六千多两,明制一斤等于十六两,这六千多两黄金那就是足足三百九十斤。 吕本的手下是推着一辆沉重的木车送来的,车上放着两个庞大的木箱,李泰轻轻打开,看着满眼的金色,即便是李泰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后世,近四百斤的黄金那都是一笔巨款,活了两辈子的李泰也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笔钱。 只不过吕本还在一旁,李泰也不好太过激动,因此不得不强行压抑住心中想要狂笑的冲动,随意的又将木箱合上,对着吕本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也不打扰吕大人了,只是吕大人还是尽快将剩下的银子送到我府上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李公子还请放心。” 吕本看着那两大箱金子,同样是心疼无比,这可都是他的血汗钱啊,只不过想一想怀中的制盐秘方,随即便又欣慰了起来。 “这东西太沉了,我门口借个差役帮忙推回去,吕大人应该不介意吧!” “定然不介意,李公子慢走。” 吕本一路送着李泰来到门口,随意指了一名差役道:“赵武,过来,帮着李公子将这车推到他府上,路上可不许出半点差池,否则小心本官要了你的小命!” 被点到名字的差役立刻满脸堆笑的凑了上来,急忙说着:“小人明白,还请大人放心。” 李泰看的也是一乐,这位赵武正是刚刚在门口和他交谈的那位差役。 “吕大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某还有些要事,就不麻烦吕大人了!” 辞别了吕本,身后赵武奋力的推车那价值惊人的木车,李泰泰然自若的从都转运盐使司离去,而门口的吕本则又摸了摸怀中的制盐法,眼神憧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富可敌国的未来…… …… “李公子,这车上这么沉,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你猜?” 和吕本虚与委蛇这么久,总算是有些收获,因此李泰不由得心情大好,甚至还有心思和人打趣。 “这么重,总不能是银子吧?”赵武胡乱的猜测着,四百斤的重物,即便是有木车借力,推起来也不容易,好在赵武身材魁梧,也确实有把子力气。 李泰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四百斤黄金,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歹意,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赵武怀里,笑道:“今儿麻烦你了,推着车跟我走一趟,等到家了,另有重谢!” “谢李公子赏!” 那碎银子不少,少说五六两,都顶他两三年的俸禄了,赵武自然喜笑颜开,推起车来自然是更加卖力了。 李泰先是领着赵武去了一趟坊市,买了一套空酒坛和几个木桶,又和匠人定制了一套工具需要三日后来取,再然后便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 李泰所采买的这些东西十分明显,他想要制酒。 改变大明不仅仅只是几句话的事情,而是要全方位的改变和革新,而制酒产业则是李泰深思熟虑所想出来的突破口。 纺织机什么的李泰不是造不出来,而是觉得对于现阶段的大明来说,似乎制酒业更加适合。 纺织业毫无疑问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而偏偏此时的大明还处于农业社会阶段,许多地方的百姓就连吃饱都成困难,若是李泰发展纺织业,大量的财富必然会吸引诸多农户变为匠户。 此举虽然可以带来资本主义萌芽以及培养大量的工人阶级,可同样也会导致农业劳动人口大降,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了。 因此,李泰打算等将红薯大面积的推广,确保粮食产量足够养活更多人口,才会通过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解放这批过剩的农业劳动力。 而酿酒就不同了,酿酒工人并不需要大量的人口,而且李泰还对酿酒的方式作出了一些改良。 最重要的是,李泰打算做的是蒸馏酒而非现在大明流传最广的发酵酒,这相当于一场产业升级,既可以帮助李泰推广一些化学知识,而且还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 若是有朝一日能酿出来纯度足够高的酒精,李泰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只不过李泰虽然掌握超前的蒸馏技术,但对于酿酒这东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大明人又不是某熊,喝酒只看度数,对于口味同样有着要求,因此李泰便打上了自己曾经在富乐院喝过的那秋露白的主意。 他不懂酒,但是朱标说秋露白不错,且富乐院还敢卖的那么贵,想来应该是符合现在大明人的品味的。 等李泰来到富乐院时,此时还是白天,尚不是寻花问柳的好时机,但富乐院却已然开门营业。 毕竟富乐院又不是一个单纯的青楼,而是归教坊司管理的官营机构,而教坊司还有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职能,因此此时不少单纯只是为了听曲的客人在此。 而这段时间同样也是教坊司不少清倌人们难得的休闲时光,成群,莺莺燕燕的走在秦淮河边,引得无数人侧目,可以说这也算是秦淮一景。 赵武一个差役,找个暗娼都要考虑个好几天,根本没来过秦淮河这种销金窟一般的地方,那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看的眼睛都要直了。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三十九章 醉酒老头 秦淮河不比其他地方,喜欢来这里的大约有两种人,一种是家产丰厚来这里找乐子的达官显贵,还有一种是附庸风雅的风流才子。 而这两种人皆都和寻常百姓不同,不但不会惧怕赵武身上的差服,甚至还有些厌恶,不屑的眼神几乎都已经写在了脸上,对着赵武以及赵武身边的李泰指指点点的。 只不过赵武却全然不在乎这些,只是吞咽一下口水,将眼神努力的从一旁一位腰肢纤细的女子身上挪开。 “李公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做事!” 李泰淡淡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便迈步走进了富乐院,只是推着车的赵武往里走的时候,顿时有小厮皱着眉上前,十分不客气的呵斥道:“那里来的奴才,赶紧滚出去,别脏了这里大人物的眼!” 差役虽说可以凭借职务便利压榨百姓作威作福,可实际上还是属于贱籍。 封建社会为了维护统治,对于户籍的把控极严,且将户籍分成了五等。 第一等便是贵籍,一般以世家大族为籍,第二等是良籍,便是普通的老百姓,第三等则是匠籍,多是做工之人,且商人也同属于这个户籍,那怕你家财万贯,可在从户籍来看,甚至都算不上是良籍。 第四等则是奴籍,大多数的情况便是签了卖身契,便自动成为奴籍,即便是有后代,也同样自动成为奴籍,若想更改,只有让主家出钱去衙门里更改。 而贱籍自然是第五等,属贱籍之人被叫做堕民,其社会地位很低,子孙后代不得参加科举。 依照统治者的想法,自然是社会阶级越发稳定,对他的统治自然是更有力,因此便规定各级别的户籍之间不得随意更改,最好是。你生在匠户之家,这辈子便只能是匠户。 差役、伶人等贱籍同样如此,贱籍世袭,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很少有良民会落户贱籍。 这种情况已经不知存续了多久,很少有人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便是被那小厮瞧不起的赵武同样如此,朝着李泰投向求助的目光。 “看什么看,赶紧滚出去,再不滚我可喊人了!” 差役虽属贱籍,但手中多少有点小权利,寻常百姓即便是良人见了也怕,可富乐院的这些小厮们可不在乎,在这种地方,再大的官他们都见过,更何况差役连个吏都不是呢。 “他是我带来的,让他跟我进去吧!” 李泰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这户籍制度的不妥,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就是印度的种姓制度的变种么,虽然远没有到印度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却依然让李泰有些不喜。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泰又不是赵武,那小厮自然不敢跟李泰这么说话,而是一个身上带着浓浓酒气的老头,想必是这里的客人,不知何时走到门口对着李泰呵斥道。 那老头面容清瘦,身上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儒袍,上面还沾染了不少酒渍,甚至还有几点疑似呕吐物的斑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邋遢。 李泰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和富乐院犯冲,每一次来这里都要有惹一肚子气。 正想要发作,却不料那刚刚还对赵武横眉冷对的小厮突然调转了枪头对着那醉酒老头骂道:“好你个罗老头,管事让在这里住下,每天还管你一顿酒菜,你还不好好感谢,竟然还敢骂客人,不想干了是不是!” 那醉酒的老头也不知是不是被骂了一顿酒醒了大半,睁开朦胧的醉眼,突然大笑两声打了个哈哈,扶着一旁的墙壁,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继续睡了下去。 李泰看的莫名其妙,还是那小厮上前堆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那罗老头这几天给我们富乐院写了个剧本,咱们管事心善,看不得那老头没地方住,便收留他住了几日,谁知道这一住还坏了事,天天喝酒闹事,公子您贵人大量,也别跟这穷酸文人计较!” 小厮口中的剧本,便是元杂剧的本子,经过西厢记,牡丹亭等名本的影响,此时的杂剧已经十分盛行,这教坊司除了唱曲以外,偶尔也会演一出杂剧。 李泰闻言,又好奇的多看了那老头一眼,而后便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皱眉对那小厮说道:“那人是我带来的,可能放他进来?” 小厮的脸上顿时一片为难之色,毕竟富乐院为何能成为整条秦淮河的风尘行业龙头,靠的不就是一个逼格,所以才能吸引这些达官显贵过来附庸风雅。 可若是连差役这样的贱籍都能随便进入,很难保不会有客人对此有意见,那怕只是一个客人,他一个小厮也担当不起。 正为难之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可是李公子当面,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小厮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也惊讶的喊了一声:“管事?” 李泰看向来人,正是那日逼迫花魁柳清薇陪客秦王朱樉的那个中年男人。 “你认识我?”李泰不解的问道。 那管事同样满脸堆笑,急忙恭敬的对着李泰拱手言道:“李公子大名,这两日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那一日李泰与朱樉起冲突,管事曾对李泰言明朱樉身份,可李泰却全然不将朱樉放在眼里,那管事便知道李泰身份不简单。 做这行的,别的不说,消息自然是足够灵通的,更何况那日之后这管事便留了个心眼,主动打探李泰身份,直到昨日炮轰都转运盐使司衙门以及一首石灰吟,这才让那管事知道了李泰竟然是李善长的儿子。 此时这管事的态度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用出了比上一次面对朱樉还要殷勤的态度。 “李公子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我这小地方柴门有庆,蓬荜生辉,来人,给李公子带去厢房!” 首更精彩小说3w,00shu。c-c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