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重生后黑化了》 第一章·出场就杀人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京城郊外到处大雪封山,泥泞难行。 向家别庄的花园里也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刚从京城赶到的刘妈妈气都没有喘匀,径直从抄手游廊一路走到花园里,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皱眉:“三小姐?” 被点了名的向三小姐向昔微正望着手里的扫把出神,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被继妹一杯毒药毒死了之后,为什么她又回到了少年时的模样。 听见刘妈妈的问话,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看见刘妈妈刻薄的脸,微微垂了头掩盖住眼里的风暴。 刘妈妈见她没有动静,不耐烦的下了台阶朝她走过去:“三小姐,马车还在外头等着呢,你快些!” 向昔微立着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嘴巴在动个不停的身材肥硕的婆子。 这是她继母跟前得用的管事媳妇,向来很有脸面。 刘妈妈见她不动,眉头就忍不住皱的更紧了,又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有多想就伸手去扒拉向昔微的胳膊。 若是对别的主子,刘妈妈自然不敢这么大胆,但是对向昔微不同。 谁都知道,承恩侯向明忠爱女如命,对每个女儿都十分喜欢,但是唯独对原配所生的二女儿十分厌恶-----陆氏生向昔微的时候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挣扎着生下了向昔微,当天向明忠的坐骑就死了。 人人都说这位三小姐的命格太硬,是克父母的。 向明忠因此十分不喜欢她,等到陆氏三年后因病过世,便将向昔微扔在了京郊的别庄,让奶娘照管。 这些年里,别说是让她回家了,便是向明忠自己都不曾再来过别庄,人人都知道,向昔微是不受宠的。 可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向昔微的外祖父在紫薇关立下大功,被调回京城五军都督府任职,也因此,陆家阖家从紫薇关回京。 既然回了京城,自然得见见外孙子外孙女。 也因此,向明忠没有办法,让继室柳氏派人将向昔微接回京城。 刘妈妈撇了撇嘴,见向昔微一脸的木讷样,心里更加看不起她。 也是,被养在庄子上这么多年,跟野人似地,能有什么见识? 这么想着,想到夫人的交代,刘妈妈咳嗽了一声继续催促:“三小姐,你听见没有?外面马车在等着呢,老爷在府里等着见你,我带着你去更衣吧,这一身可不能回去见老爷太太的。” 向昔微手里的扫把动了动,目光落在刘妈妈身上,忽然笑了一声:“妈妈要带我去更衣?” 刘妈妈不耐烦的敷衍:“自然是的,难道您想这样蓬头垢面的去见老爷太太?” 向昔微往后退了退,看着地上一堆刚扫在一起的碎冰,心不在焉似地哦了一声:“我还没有准备好.....” 刘妈妈耐心耗尽,脸色瞬间低沉下来,看着苏邀在扒拉地上那些碎冰,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抬举她都找不到地方,她口气厌烦的道:“老爷太太要见你,你还要准备什么?” 见向昔微还往后退,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拽向昔微的胳膊,可此时却脚下一滑,踩在了那堆被向昔微刻意扫乱的碎冰上,顿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滑了出去。 虽然已经下了好一阵的雪,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花园里的冰面并没有冻严实,刘妈妈滑倒在冰面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听见哗啦一声,顿时面色一变,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整个人却已经落在了冰窟窿里,猝不及防的喝了一口冰水。 数九寒天,冰冷的湖水透心凉,将刘妈妈冻得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一被这么刺激,刘妈妈只觉得血液都要被冻僵了,一股寒意直逼天灵盖,她再也顾不得客气,冷着一副黄脸咒骂起来:“傻呆呆的看着干什么?!果然是个扫帚星,还不快把我给弄上去!” 向昔微垂下眼,慢悠悠走上前几步,伸手将手里的扫把慢吞吞的递过去。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刘妈妈嘴里更难听的话已经一连串的骂出来。 她抓住了扫把,嘴里的白气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小贱人,看看你把人带累成什么样子?就你这样,让你回去,一家人还不都被你克死......” 扫把带着她往岸上游了一段,她心下一喜,正要借力爬上去,手里的扫把却忽然猛地被一股大力给抽走了。 没有了扫把支撑,她一下子又沉进了湖里,猛地被灌了一大口水,顿时五脏六腑都好像冰起来了,她不由得瞪着眼大骂起来:“你这个小贱人,你想害死我!你等着.....” 等她回去,一定跟大太太告一状,哪怕是有陆家的人撑腰,老爷听说这扫把星这么背时,也一定不会理会她的。 幸亏边上有一大块浮冰,刘妈妈深吸一口气,抖抖索索的想借着浮冰攀爬上岸。 向昔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到她快要上岸,飞快的拿着扫把将岸边的冰都一点点敲碎。 一眨眼的功夫,刘妈妈便失去了平衡,被水流卷着离岸边又远了。 向昔微看着惊慌失措大骂的刘妈妈,眼里毫无情绪:“这一推,是为你那犯贱的嘴巴。” 刘妈妈顿时指着她大骂:“小贱人果然不是好人,你敢这么对我,大太太一定饶不了你,等大太太知道,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向昔微哂然而笑,一面飞快的用扫把将刚刚挣扎着游回来的刘妈妈推的更远了一些,一面蹲下来继续道:“这一推,是因为你不安好心,想要坏我的名声!” 什么急着带她去更衣? 分明是设了个圈套等着她,她上一世就跟着去了,结果房间里早有一个长工在那里等着,刘妈妈故作震惊的带着人闯进去,二话不说的栽赃她跟庄子里的长工有私情。 结果原本好不容易迫于陆家压力准备接她回家的向明忠立即便以此为借口,继续把她留在庄子里。 第二章·计划出了意外 花园里安静得有些吓人,向昔微一直等到湖里的刘妈妈再也没有了动静,才微微扯了扯嘴角,伸手将刚才争执间从刘妈妈身上扯下来的一块帕子,转身去了垂花门。 她想了想,将帕子系在了垂花门的一块假山石上,便转身从侧门出去了。 这个地方她住了整整十几年,托她那亲爹继母的福,这里的下人对她也就是比对狗强一些,自小就要学着生存的人,总是心眼更多一些的。 没过一会儿,按照约定好的时辰,一个袅袅娜娜的丫头扭着腰过来,一眼看见了挂在假山上的帕子,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朝后头挑眉:“我就说刘妈妈出手,必定是马上就成了的,走吧,咱们找找三小姐去,再不启程回去,可就晚了。” 她杏眼桃腮,生的很有些姿色,拂了拂碎发见自家夫人的人都跟过来了,就笑道:“好了,快去请亲家老爷家的人来吧,看看咱们这位三小姐,做的是什么好事。” 听见她这话,随后跟过来的几个媳妇子都憋不住笑起来:“还是青杏姑娘聪明,那杯茶让那陆妈妈得在恭房里头呆上小半个时辰,这不是正正好赶上了看戏的好时候么?” 青杏轻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说,懒懒的抬了抬下巴让人去把陆妈妈找来。 本来就准备好了的事,马上就有人去把陆妈妈请过来了。 陆妈妈脸色有些发白,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 青杏咳嗽一声有些担忧:“妈妈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去请个大夫瞧瞧吧。” 陆妈妈皱着眉头摇头:“小事罢了,还是接三小姐回去要紧,我们老太太还在等着呢,办正事吧。” 青杏就不再多说,笑着说了声是,便一路往向昔微的住处去,向昔微住在别院里的一处偏院,他们进了院子,半个人影都没见到,陆妈妈的面色便沉下来:“怎么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青杏也很恼怒的样子:“这些人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想必是看着三小姐好性儿,待会儿都给发卖了去!” 见她这么疾言厉色,陆妈妈反倒是不好再紧抓着这件事不放,只是心中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不祥。 青杏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去敲门了:“三小姐,您在里面吗?我们来接您回去了。” 她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人应声。 一个仆妇便插嘴问:“难不成三小姐不在里头?” 可也就是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青杏吓了一跳,忙继续拍门:“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三小姐?” 一个仆妇觑着陆妈妈的脸色,添油加醋的问:“这.....不会是三小姐出了什么事吧?” 青杏也忧心忡忡的:“快些把门打开,瞧瞧这是怎么了,听说三小姐身子弱,可别出什么事了才好。” 几个仆妇二话不说,忙上前将门给撞开,闯了进去。 只是门一开,众人都惊呆了-----房里床上竟然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男人! 女人们都尖叫起来。 青杏也吓了一跳,震惊不已的怒问:“怎么回事!?三小姐的房里,怎么会闯进一个男人来?!” 陆妈妈也忙跟进门,一眼看见床上那个男人,她也吃了一惊,但是她很快又镇定下来,环顾了一圈,挑眉问:“三小姐呢?” 屋子就这么大,一目了然,除了床上一个男人之外,房里一个人影也无。 但是房里却莫名其妙多了个男人。 陆妈妈眯起眼睛,心里瞬间已经有了无数疑问。 被她一提醒,青杏她们也都发觉向昔微不在房间里,不由一怔。 观众都已经来了,可台上唱戏的角儿却少了一个,这台戏还怎么唱的起来? “怎么回事?”青杏反应极快,想着刘妈妈办事素来是不会出错的,既然之前刘妈妈都信誓旦旦说已经安排好了,就不会有什么差错才是,难道是向昔微跑了? 她让人弄醒那个呼呼大睡的男人,厉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们三小姐房里?!” 男人睡眼惺忪的被推起来,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便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嚷嚷起来:“不关我的事,是三小姐约我来的!” 计划原本如此,但如今房里偏偏就少了三小姐,所以他话一出口,陆妈妈便当即冷笑:“简直不知所谓!这种胡说八道坏小姐闺誉的人,便当直接乱棍打死!” 陆妈妈气愤至极,她一来就莫名其妙的吃坏了肚子,耽误了这些时候,而后便看见这副场景,要说这其中没有向家下人做手脚,她真是头都要砍下来当凳子坐。 向家欺人太甚! 青杏也皱起眉来,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忽然有人蹬蹬蹬跑进来惊恐的禀报:“青杏姑娘,出事了!刘妈妈掉进湖里淹死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青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刘妈妈淹死了?这怎么可能? 那...... 那那块帕子是谁系在假山上的? 正想着,就又有婆子飞快的跑进来,表情比刚才的人还要惊恐一些:“青杏姑娘,三小姐回来了!” 青杏睁着眼睛看向门外,此时正准备进门的向昔微心有所感,抬头正对上青杏的目光,遥遥的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不知道为何,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青杏忽然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好像全身上下都被她的目光给看穿了。这个传说中木讷胆小的三小姐,跟现在她所见的,好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摇了摇头,忍下心里的惊悸再看过去的时候,向昔微已经又是垂眉敛目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那迫人的目光不是她的。 真是见鬼了。 第三章·打脸打的啪啪响 向昔微最后一次见青杏的时候,青杏陪在她妹妹向晨曦身边,掐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喝完了那杯毒酒。 再见面,青杏在准备对她捉奸在床。 前世今生,青杏都是柳氏母女身边的一条好狗。 从前向昔微怕柳氏,但是最怕的,还是柳氏身边那些下人,柳氏自恃身份,还是要脸的,那些下人却一个个牙尖嘴利,都像是没拴绳子的狗,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不过如今,猎人跟猎物的身份已经对调了。 青杏很快就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追出去几步冲到向昔微跟前:“三小姐,刘妈妈是怎么死的?” 别人不知道,她们却知道刘妈妈是去负责引向昔微来这里的,现在刘妈妈死了,向昔微又现在才出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盯着向昔微的眼睛,丝毫也不错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向昔微却睁大眼睛无辜的看向青杏,甚至还有些惊吓似地后退了一步,仓惶的问:“什么刘妈妈?我不知道是......” 她的表情十分无辜,看在青杏眼里却更加觉得厌恶和刺目-----刘妈妈来之前便已经跟庄头媳妇打听清楚,确定向昔微在花园里,现在向昔微却装出这副模样。 这个传闻中木讷呆板没用的三小姐,真是好样的! 向昔微更怕了,往后缩了缩:“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刘妈妈......” 陆妈妈看不下去了,当着陆家下人的面,这些人都如此不知收敛,可见平常还不知道是怎么对向昔微。 她疾走几步挡在向昔微跟前,皱眉看着青杏:“青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刘妈妈死了,跟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青杏当即就柳眉倒竖:“自然有关系......三小姐刚才在哪里?刘妈妈说去花园找你的 ,如今却死了,难道三小姐不该给个交代?” 她说着,眉毛一挑指向被推下床来的男人,恍然大悟似地瞪大了眼睛:“还是说,刘妈妈撞见了三小姐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三小姐灭了口?” 陆妈妈心里顿时惊跳了一下:“无凭无据的,你可有证据?” 证据? 青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需要什么证据? 原本是想着栽赃这个三小姐跟男人勾勾搭搭的罪名便罢了,如今刘妈妈忽然又死了,她不管刘妈妈是怎么死的,反正一口咬定就是向昔微灭口就不会有错。 跟人私通和私通后杀人灭口,这里头的区别可大多了。 这次若是能一次帮夫人除了这个祸害,夫人那里的赏赐绝不会少。 她看向那个男人,眼里透出警告。 男人立即会意,扯开嗓子指着向昔微:“三小姐,三小姐咱们这么好的关系,你可不能害我啊三小姐!”他眼珠子乱转,须臾就面色发白的想到什么似地:“对了!刚才三小姐分明是在房间里的,后来却忽然急着要走,还给我喝了什么东西......三小姐难道是去......” 陆妈妈此时对她们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了,见她们如此指鹿为马,当即就冷笑:“什么都是你们说的,红口白牙的污蔑人,还是那句话,你们有什么证据?” 为了不白来一次,青杏也反唇相讥:“我们是没什么证据,那三小姐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没杀刘妈妈?三小姐刚才是去哪儿了?” 向昔微抬眼朝着青杏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青杏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竟然觉得心下一沉-----从前她也见过向昔微几次,向昔微永远都是不敢正眼看人的,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现在...... 还不等她琢磨出是哪里不对,之前一直不见影子的庄头媳妇儿陈婶子一股脑儿的跑进屋子:“青杏姑娘,镇国公夫人来了!” 青杏有点发懵,只觉得事情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计划。 承恩侯府跟镇国公府素来没什么交情,主要是,人家镇国公府威名赫赫,位高权重,跟承恩侯这种推恩得来的爵位是完全不同的。 平时就连柳氏也想巴结的人物,怎么会忽然来这里? 陈婶子头重脚轻,同样匪夷所思的去看向昔微:“说是.....来找三小姐的。” 屋子里顿时便是一静,青杏不可置信的猛地扭头。 “那我出去见一见。”向昔微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此时她一扫之前的怯弱瑟缩,又对青杏笑了笑。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看任何人。 前面的是镇国公夫人,向家在这里的不过是些下人,再得脸也不敢拦,陈婶子面色青了又白,转身一咬牙跟上去了。 陆妈妈反应过来,也不放心向昔微,想了想也急忙跟出去了。 差事没办成,还中途横插了一个镇国公夫人进来,青杏自然不甘示弱,也拔腿就走,她倒是要看看,向昔微难道还能成精了不成?! 这么想着,她已经到了花厅,一眼看见正中央坐着一个华服盛装的贵妇,忙笑着上前行礼。 镇国公夫人却看也不看她,侧着身子和向昔微说话:“向三小姐帮了我的大忙,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三小姐刚才说,有什么麻烦来着?” 此话一出,刚进来的青杏便浑身一颤。 可向昔微已经不紧不慢的说出口了:“我刚才在您的别院,但是家中却出了些事,说是莫名其妙死了个妈妈,家里的丫头说我房里还有个来路不明的男人......都觉得是我做了坏事杀人灭口......” 向昔微冷冷笑了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还请夫人能帮帮忙,为我作证。” 陆妈妈没想到向昔微刚才竟然是跟镇国公夫人在一起,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长出了一口气。 倒是青杏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惊恐的看着向昔微,表情像是见了鬼。 镇国公夫人皱眉:“你们府里,底下人都能审问主子了?” 她是超品诰命夫人,地位非凡,便是柳氏在她跟前,都得陪几分小心,如今她的脸已沉下来,青杏的脸便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第四章·伪善的后妈 镇国公夫人却不管那么多,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出了命案,那就审一审吧。” 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目光看也不看周遭的丫头婆子,径直吩咐自己身边的人:“拿了我的名帖,去宝坻县衙报官,这里出了人命案,还牵涉了侯府的嫡小姐,怎么也得审问清楚才行。” 青杏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发颤。 她们按照夫人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给向昔微找点麻烦,让她不能那么顺利的回向家去,就算是要回去,也得缩着尾巴回去。 这样的事她们做的也不只是一回了,早已经驾轻就熟,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内宅小事,只要不影响到向明忠,向明忠是不会管的。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丧气的女儿。 但是闹到报官,那可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青杏急忙睁大了眼睛:“不能报官!” 陆妈妈早已经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看见青杏这样子便立即嘲讽的问:“为什么不能报官?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刘妈妈是被三小姐灭口的吗?现在三小姐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 青杏被诘问得哑口无言,好半响一口气才提上来,当着镇国公夫人的面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的说:“到底是三小姐房里出现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关乎三小姐的清誉,不好闹的人尽皆知的。” 向昔微慢条斯理的摇头:“官府查出什么就是什么,查清楚了,还能还我一个公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没什么好怕人说的。” 这个三小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难缠?! 青杏厌烦的看了向昔微一眼,觉得自己这次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倒是镇国公夫人挑了挑眉:“不能告官?” 青杏忙不迭点头,还以为镇国公夫人是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便听见镇国公夫人点头道:“那也好,既然不能报官,就回京让你们侯爷自己查清楚吧。” 青杏呆愣当场。 镇国公夫人却已经站起身来了,她谁也不看,只是对向昔微说:“你收拾收拾,我正好要回京,便顺道送你回去,再给你做个证。” 陆妈妈又惊又喜。 这些年陆家虽然不在京城,但是也知道向昔微是背着煞星的名声的,这也是为什么陆家不放心,派了她一道来接苏邀的原因。 可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 陆妈妈原本以为差事办砸了,谁知道峰回路转,却等来了镇国公夫人这尊大佛! 她急忙拉了拉向昔微的袖子,暗示她快些答应。 向昔微不急不慢的,仿佛镇国公夫人真的只是顺手似地,冲着镇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子,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爱护。” 镇国公夫人没有管其他人,径直领着向昔微上了她自己的马车。 超品诰命的马车规制自然跟一般的马车不同,前面四匹骏马拉车,车是朱缨八宝华盖车,里面宽敞得可以并排躺下三四个人,铺设着软毯、小几,小几上甚至还有一瓶插好的栀子花,正散发出淡淡幽香。 向昔微一身旧衣,却丝毫没有局促的意思,安之若素的在镇国公夫人对面坐下,对着镇国公夫人道了声谢。 镇国公夫人秦氏只是淡淡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半点温度也没有:“先别急着谢我,你若是敢骗我......” 她才没空管别人的家事,但是偏偏向昔微这个小丫头给了她一个十分要紧的消息,她虽然半信半疑,但最近实在是被这件事烦得受不了,便干脆跟向昔微做了这笔交易。 反正对她来说,柳氏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得罪也就得罪了。 马车里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向昔微对丫头耳语几句,便开始泡茶。 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美又娴熟,不像是在庄子里住了十年的姑娘,镇国公夫人眯了眯眼睛,想到向昔微的那个消息,没有再说话。 向昔微笑着给镇国公夫人递了杯茶:“夫人放心,若是我的消息不准,我随便夫人处置。” 握着白瓷杯的手骨节分明,一如主人的脊背一样是直直的,镇国公夫人伸手接过来,却意味不明的又放下了杯子:“到了。” 向昔微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承恩侯府四个大字的牌匾正挂在三间五架的大门上,门口两尊石狮子活灵活现。 什么都没变,但是回来的人已经不同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笑着挑了挑眉:“不知道我那位好太太,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柳氏正懒懒的靠在南窗的美人榻上看书,一卷书看完,她将手里的书交给丫头,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柳氏人如其名,杨柳腰、芙蓉面,长得十分出挑,儿女都已经十二岁了,她却半点看着不像是已经过了三十的人,脸上犹自带着少女的娇媚。 她的大丫头翠屏蹑手蹑脚的笑着道:“快未时三刻了。” 柳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都这么晚了,刘妈妈她们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翠屏顿时便笑了:“夫人多虑了,刘妈妈办事向来老辣妥帖,出不了什么岔子,只怕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一个养在庄子上的扫把星,逢年过节偶尔一家人去庄子上,也见过向昔微一两次,这就是个面团捏的人,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让刘妈妈去对付她,都是杀鸡用了牛刀,还能出什么差错? 柳氏听她说的有趣,也笑了笑,好整以暇的问:“陆家那边派人去了吗?若是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请陆家的人过来一起看一看,省的他们总觉得是我这个后娘的委屈了前头的孩子们。” 翠屏还没说话,柳氏的奶娘王妈妈正好进门,听见这一句便笑了起来:“夫人还是这副小孩子性子,知道您的脾气,放心吧,等到一有消息,便去请陆家的人过来,总归就住在咱们府上,去请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第五章·我有人撑腰 王妈妈是柳氏的奶娘,看着柳氏长大,又随着柳氏嫁到向家来,在柳氏房里地位举足轻重。柳氏自来也十分倚重她,见了她来便笑着坐起来了:“妈妈回来了,曦儿那丫头怎么样,还闹脾气?” 她嘴里的曦儿是她跟向明忠的掌上明珠向晨曦,因为要把扫把星向昔微接回来,向晨曦已经闹了好几天脾气了。 王妈妈扶着柳氏在妆台前坐下,拿了排梳给她梳头,一面笑着道:“四小姐她天真可爱,直来直去罢了,其实她心里都明白的。” 柳氏叹了口气:“明白?她要是真明白才好呢!陆家到底是立了大功,人家既然想要见外孙女儿,难不成咱们还真的拦着不让人家见不成?” 那岂不是自己给人家递刀子,让人家反过来说她这个做后母的恶毒吗? 明刀明枪的算什么?软刀子割肉,那才是真让人痛又说不出口呢。 王妈妈已经将她的头发都梳好了,将最后一根簪子给她带在发间,便也跟着叹道:“是啊,四小姐到底还小呢,夫人以后好好教她。” 柳氏还没回答,另一个大丫头秋月便掀了帘子进来,满脸喜意的说:“夫人,庄子上的人都回来了。” 柳氏的手就顿了顿,挑了挑眉看向镜子里的王妈妈。 王妈妈立即会意:“哎呀,这可是大喜事,还不快请人去通知亲家老太太她们?也快去跟侯爷说一声!” 沉稳内敛如柳氏都巴不得要快些看看那些人听说向昔微勾搭长工的时候的脸色了。 看看陆家人还有什么脸面帮向昔微求情! 她抚了抚自己的簪子,轻描淡写的道:“去把大少爷也叫上,他妹妹的事儿,他不是也该听一听?” 原配陆氏生了三个孩子,嫡长女向彩芝已经出嫁,嫡次子向琅在国子监读书,最近放假在家。 柳氏对待向琅跟对待其他孩子都是不同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他,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哪怕是陆家的人也挑不出错处来,向琅是十分爱戴这个母亲的,对她十分维护,凡事都冲在前面。 闻弦歌而知雅意,王妈妈立即便冲彩屏看了一眼,彩屏马上便出去了。 她才出去,帘子便再度被打起来了,向明忠急匆匆的掀了帘子进来看了柳氏一眼:“快换衣服,随我去花厅。” 柳氏蹙了蹙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乡下回来的不过是几个丫头婆子,去见她们,还要换衣裳? 不等柳氏发出什么疑问,向明忠皱着眉头催促了一声:“快些,镇国公夫人来了,别叫人家久等!” 柳氏再也顾不得问庄子上的事,急忙去换了一套见客的大衣裳跟着向明忠出了门,又忍不住困惑:“侯爷,咱们家跟镇国公府可素来没什么交情,怎么国公夫人忽然上门来了?” 事前也没送个帖子过来,让人猝不及防。 向明忠自己也不清楚镇国公夫人所为何来,加快了步子到了厅前,忍不住就是一怔,面色惊疑不定。 柳氏埋头跟在他背后,险些撞到鼻子,等到停住了脚,看着廊下站着的青杏她们,也下意识便心里咯噔了一声。 怎么青杏她们也在这里?按理来说,她们该去后院的。 她来不及开口,身着玄色镶金边夹袄配着霜色马面裙的一个中年贵妇已经从花厅里出来了,此时正淡淡的站在廊下看着他们。 向明忠立即垂眉敛目的拱了拱手:“国公夫人大驾光临,向某有失远迎。” 柳氏也急忙笑着福了福身子:“国公夫人有礼了,恕我招待不周,快里面请......” 镇国公夫人冷淡的摆了摆手,平铺直叙的开了口:“不必了,我把事情说完就走。” 她说着,冷声对向明忠道:“承恩侯如今听说掌管羽林卫,前程似锦,可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向明忠被镇国公夫人说的有些莫名,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道:“请夫人指教。” “圣人也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承恩侯这宅子,只怕是要好好的扫一扫了。”她说罢,冷声将今天在别庄里发生的事说了,见向明忠脸色铁青,柳氏也摇摇欲坠,便嗤笑道:“原本,这是人家家事,我不该管。可这个丫头那时候正跟我呆在一起,我在别庄里呆着无趣,跟她投缘,这些天看她倒是顺眼,谁知道她却被牵连进了什么人命案里头。” 向明忠哪里还不知道镇国公夫人的意思? 他转过头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已经面色大变,摇摇欲坠的抢白:“是我的不是,我派下去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她说着,气的发抖,指着青杏她们怒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主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向昔微跟在承恩公夫人身侧,看见柳氏这番做派,嘴角不自禁的翘起来。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她的这位继母,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青杏不过是呆了呆,就马上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夫人恕罪,都是刘妈妈大胆妄为,想要为自己的侄子打算,所以竟然想要陷害三小姐......” 有了镇国公夫人作证,青杏知道绝不能再扯着向昔微说事,更不能把矛头引向柳氏,便干脆一股脑儿的把事情都栽在了刘妈妈身上。 末了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刘妈妈是管事妈妈,她的话,我们不敢不听,还请夫人饶恕我们!” 柳氏踉跄了一下,扶着王妈妈才没有摔倒,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指着青杏似乎生气到了极点,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镇国公夫人看着,笑意有些讽刺。 真是唱作俱佳,怪不得能把原配所出的嫡次女一放就是十年。 向明忠反应比她强的多,镇定的朝着镇国公夫人诚恳的道:“恶奴欺主,是我们治下不严,叫国公夫人看笑话了,我们一定好好惩治,绝不会让他们再冒犯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第六章·有些笨的哥哥 一句恶奴欺主,已经是给这件事定了性。 镇国公夫人瞥了他一眼,眼神颇为有些意味深长。 怪不得女儿在别庄被几个下人逼成那样,都不会想到找这个亲爹求助,有这样的亲爹,求了也是白求。 想到这里,镇国公夫人的语气更加冷淡几分:“侯爷真是言重了,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呢?她们冒犯的又不是我,而是侯爷亲女,拿到外面去说,人家也不会觉得是侯爷家的下人不懂事,只会觉得是侯爷治家不严,下人都能骑到嫡女头上去。” 这话还是带出了三分火气。 向明忠有些意外,不知道向昔微到底是哪里入了这位国公夫人的眼,这位国公夫人竟然亲自陪着她回来,还一副要给她撑腰的架势。 一旁的柳氏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哽咽了一声就紧跟着道:“都是这些奴才大胆,我们是让她们去接孩子回来的,她们竟然自作主张,做出这种事来!”一面气的了不得,一面声音发颤的让管事妈妈过来:“去把这些以下犯上的小蹄子都给拿了,过几天,通通送到庄子上去!”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都能出事! 柳氏心里一团火越烧越旺,一面气这些人无能,一面又气镇国公夫人多管闲事,但凡是知道些轻重的人,谁会管别人家里的家事啊?偏偏镇国公夫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让人难堪。 青杏她们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听见柳氏说要发配到庄子上去,更是两眼一黑,去了庄子上,那可什么都完了! 可现在这种情形,她们也知道不能再求情,否则扯出了柳氏来,那才是真的性命都保不住了,只好都呜呜咽咽的哭着被拖了下去。 柳氏既然都把这种不懂事的下人发配到庄子上去了,镇国公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回头冲着向昔微说:“若是你说的话准了,我过些时候亲自谢你。” 还有下次? 柳氏惊疑不定的抬头看了向昔微一眼,心中咯噔了一声。 向明忠也终于认真看了这个都记不住面目的女儿一眼。 向昔微笑着冲镇国公夫人行了个礼,轻声道:“那我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了。” 镇国公夫人矜持的朝着向明忠夫妻点了点头,径直上门登车而去。 等到镇国公夫人走了,向明忠才跟柳氏两个人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向明忠先问柳氏:“怎么回事?下人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简直是丢人现眼,正如镇国公夫人所说,传扬出去,别人只会说是他治家不严,若是有好事的御史,只怕还能借此参他一本。 柳氏的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当即便红了眼圈,咬着唇泫然欲泣:“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们好好的去接人,我也不知怎么会闹成这样......”又叹了口气:“都是我的不是,连累老爷也被人数落。” 她声音娇媚,毫不迟疑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向明忠心里来不及生气,反倒是先生出几分愧疚来:“下人不懂事,怎么怪得到你头上?!再说我挨数落,也是因为......” 他说到这里,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愤怒,回了花厅,先劈头盖脸的训斥了向昔微一通:“你是怎么学的规矩?下人不好,你回来告诉我与你母亲便是了,竟然把事情捅到外人那里去,让人家看笑话!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望着新回家的女儿,眼里既没有慈爱也没有欢喜,唯有厌恶。 柳氏忙拉住他:“这怎么能怪孩子?都是底下的人不懂事。”又冲向昔微摇头:“你父亲是在气头上,不是有意说你,你别放在心上......” 向昔微嘲讽的笑了笑:“我怎么敢怪罪父亲呢?只是,父亲得知道一件事,若不是恰好镇国公夫人给我作证,我是连家里都回不来的,又何谈回来告诉父亲呢?” 至于规矩......向昔微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厌憎:“我自来长在庄子上,没有人教我规矩。” 向明忠登时大怒:“怎么?听你这意思,竟然还怪上我们了?!” 向昔微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忽然一阵风似地卷进来一个少年,伸手猛地推了她一把,而后横在了她跟柳氏和向明忠中间,满脸厌恶的看着她:“向昔微,你一回来就要找事吗?!谁不知道你是个天煞孤星的命!谁沾了你谁倒霉!你自己的命格那样,怨得了谁?!父亲母亲如今接你回来,你还这样不识抬举!” 柳氏急急地出言呵斥:“琅哥儿!你怎么能对你三妹这样说话!?” 向琅抿着唇固执的看着向昔微。 向昔微同样抿着唇看他,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滋味复杂难言。 她曾经恨死这个不知轻重的弟弟了,上一世回到向家之后,柳氏笑里藏刀,向明忠薄情寡义,向晨曦也是个处处找人麻烦的主儿,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人本来就已经疲于奔命,偏偏向琅还是个糊涂蛋,对着柳氏母女掏心掏肺,还真把她们两个当成了好人。 她曾经很厌恶这个讨人嫌的哥哥。 但是等到她众叛亲离,被关在清苑里不见天日,也是他跑来看她,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 他那时候已经被柳氏母女赶出了向家,失去了世子的身份,什么都没有,看着比他的年纪还要沧桑十岁不止,对她说:“三妹,从前都是我对不住你,你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大姐已经没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你要保重,从前,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再后来,她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再听见他的消息的时候,是向晨曦勾搭了姐夫,跟那个贱男人一起来给她灌毒酒,向晨曦示威的跟她说:“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个蠢笨如猪的哥哥,他也已经死了,你们一家人,正好到地底下去团聚了。” 第七章·白莲花必备技巧 向昔微抿着唇看着他,眼圈有些发红。 她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但是好在,她终于还是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了,还活着的哥哥。 向琅原本怒瞪着她的,等到见她眼圈发红的样子,又觉得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忍心。 气氛正有些僵持,柳氏身边的丫头忽然惊呼了一声,大家顿时都被吸引了注意,回头一看,便见柳氏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幸亏丫头在边上接的快,她才没有后脑勺磕在地上。 向明忠急忙蹲下身去查看柳氏的情形,一面又扬声让人拿了名帖去请太医,大声呵斥芙蓉:“你是怎么伺候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芙蓉也吓得直哭,小心翼翼看了看向昔微:“夫人原本便有些不舒服,因为三小姐今天回来,这才一直强忍着......” 向明忠立即便想起了向昔微克母败家的名声,目光不善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顾及着镇国公夫人,恨不得把她送回庄子上去。 果然是扫把星,一回来便生出诸多事端。 柳氏这么一晕,自然不可能再为了丫头的事纠缠不休了,向明忠不耐烦的让底下的人:“带三小姐下去安置了,教教她规矩!” 说着也不忘冷冷提醒向昔微:“女孩子当以娴静为要,少学的牙尖嘴利上不得台面!” 向昔微在心里哂笑,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说的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是。 一屋子的人都急急地跟着去看柳氏了,向琅迟疑着站住脚,最终却也跟着追出去了。 花厅里只剩下向昔微自己和几个下人。 陆妈妈看着向昔微,叹了口气轻声劝她:“姑娘别太往心里去,等到再过阵子,等老爷想通了,也就好了。” 说什么向昔微不懂规矩,要是让陆妈妈来看,分明就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这么大的事,下人不好,柳氏是当家主母,怎么能撇的清干系?但是如今她一晕,什么错处就都成了向昔微的了,谁还记得被栽赃陷害的是向昔微? 向昔微还没说话,刚才被向明忠指明了来教向昔微规矩的陈妈妈就突兀的站在了向昔微跟前,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向昔微一眼:“三小姐,老爷让我带您前去安置,您跟我来吧。” 陆妈妈是陆家派来接向昔微的,见向昔微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想了想,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向昔微一道去了。 太医很快就赶到了,给柳氏诊治之后听说了缘故,便道:“病人这是被气的迷了心窍,一时血不归经,气血上涌所致,气发散出来了,倒也不甚要紧了,以后注意保养便是。” 向明忠谢过了这位太医,让人带着太医去账房支了银子,自己坐在柳氏的床沿握住柳氏的手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了你,那个孽障.....” 柳氏一张脸泛白,见向明忠叹气,忙强颜欢笑的坐起来:“瞧老爷说的,我没事儿,只是一时被那几个不懂事的丫头婆子气的......她们闹出这种事,不说连累了老爷,我面上又有什么光彩呢?若是不知道的,还真当我是挑唆了老爷如何如何,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带累了老爷的官声,又想到刘妈妈......” 向明忠顿时面色一僵。 柳氏假装没看见,有些焦灼不安的吐了口气:“刘妈妈死的.....怪吓人的,青杏她们说人分明是去花园里找阿微了,但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在水里......她到底跟了我这么久,我想着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这件事都是我没处置好,谁也怪不得。” 是啊,刘妈妈她们去接向昔微回来,刘妈妈莫名其妙死了,青杏她们也惹得一身骚,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想到向昔微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又被道姑亲口说了不祥,向明忠心里就膈应的慌,板着脸冷哼了一声:“真是个扫把星,一回来,就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柳氏心里微微放心,跟向明忠夫妻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把向明忠的脾气摸的透透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 向昔微难道真的以为,靠上了镇国公夫人这颗大树,就能在这家里耀武扬威? 真是笑话。 她若是愿意,抬一抬手指,就能把向昔微给赶回庄子上去自生自灭。 给向昔微上了一回眼药,柳氏才轻声细语的劝向明忠:“您别说这样的话,怎么说也是您的孩子,都是我们把她留在庄子上太久了,她心里有些怨恨,也是难免的。现在人回来了,好好教导就是,您也该去跟亲家老太太她们解释解释,先别在我这儿了,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她越是如此知情识趣,向明忠心里便对向昔微越是厌恶,但是想到陆家,他心里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怒气,忍着气嗯了一声:“既如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跟她们说一说此事。” 陆家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他也的确是不想过多得罪陆家,毕竟之前因为陆氏的死,她们两家就已经闹的很不愉快了。 柳氏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 等到向明忠一走,她便沉下了脸:“去把青杏她们带上来!” 王妈妈对着芙蓉使了个眼色,自己好声好气的给她倒了杯茶:“您先喝口茶吧,什么大事,也值得您这样动气?气着了自己,可不是伤的自己的身子?” 柳氏哪里喝得下,她恼怒的扬眉冷哼:“我气都已经气饱了,刘妈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办的事!” 不仅没把向昔微给留在庄子上,反而还让镇国公夫人把向昔微送回来!看看镇国公夫人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都是说她这个做后娘的恶毒,多么令人难堪! 青杏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柳氏冷眼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青杏急忙将庄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肯定的道:“我们去的时候,刘妈妈已经问清楚了,三小姐真的在花园里的!” 第八章·有其母必有其女 柳氏冷笑一声,将王妈妈递到嘴边的参茶推开,略带了些烦躁的抱怨:“你看,我早说这种孽种早死早好!留着她一条命,反而只会给我惹事!” 嫁进向家这么多年,柳氏这个继母做的一直令人无可挑剔,可向昔微回来头一天,她就被镇国公夫人几乎是指明了说是后母刻薄。 哪怕向来十分能忍的柳氏也不免有些气怒。 王妈妈还没开口,帘子已经被掀开,一道娇小的身影旋风一般的刮了进来,冲到柳氏床前委屈的哭起来:“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您就生病了?” 见了来人,柳氏浑身的戾气都消散了,脸上也全然是纵容的笑意。 她摸了摸向晨曦的头,又是笑又是心痛的嗔怪一句:“好了好了,看你这冒冒失失的像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哪里相信你是侯府的千金,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向晨曦不服气的从她怀里探出头来,扁着嘴委屈的轻哼:“我若是野丫头,那今天刚回来的那个人是什么?” 见柳氏脸上笑意一僵,向晨曦有些好奇,坐直了身体看着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回来了啊?” 向晨曦年纪比向昔微要小一岁,才十二岁,但是柳氏有什么事素来不会刻意的瞒着她,向昔微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今见向昔微竟然回来了,柳氏还病了,她一听便知道不对。 柳氏自己心里厌烦向昔微厌恶得要命,但是对着女儿,她倒是并不想提起来。 如青杏所说,刘妈妈的死还真是有些古怪,这个丫头还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便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出去玩的高兴不高兴?” 她急忙岔开话题。 向晨曦今天是去外祖家了,柳氏出身于国子监司业柳家,书香门第,是清流中的清流。 也因为柳氏是家中幺女,柳家爱屋及乌,对柳氏所出的几个孩子都十分宠爱,这其中,又以向晨曦为甚。 听见母亲提起外祖家的事,向晨曦面上露出笑意来:“外祖母带着我去静潭寺上香了,几位表姐也在,都对我极好的。” “那便是了。”柳氏听到这里,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笑意:“那你更该要抓紧时机才是,静潭寺的香火最是灵验,你外祖母一片苦心,正是为了你,希望你能考上河东书院,你可别辜负了你外祖母才是。” 大周朝的贵族女子人人读书,因着太祖皇后本身便大力推广女学,也因此,专门为贵族女子们所开设的河东书院便应运而生。 河东书院已经开馆一百三十七年,从太祖立国之后不久便一直屹立到如今,是京城一等一的女学,先不说京中的豪门贵族,便是外地的达官贵人,也让为了能进河东书院而绞尽脑汁。 不仅如此,河东书院更是还出过两个皇后,四个王妃,不知道从何时起,河东书院俨然已经成了贵族女子们扬名的地方,但凡是从书院出来的,前程都差不了。 当年陆氏便是在河东书院的选拔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向家老太太看中的。 想起这个,柳氏心里憋着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目光晦暗的垂下头;“你是玉瓶,她是瓦砾,玉瓶哪里能跟瓦砾碰?你不必在意她的事,只要顾好书院的事便是了,其他的事,都有我为你操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向晨曦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娘......” “听话!”柳氏加重了语气,坚定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匹马吗?若是你能够选进河东书院,上次你看中的那匹马,母亲便做主帮你买了。” 向晨曦上次跟几个手帕交出去踏青,因着人家的马好看,也萌生了要买一匹马的念头,但是她看中的那匹是西域来的名种马,一匹便要三四千两。 三四千两,这已经是寻常大户人家嫁一个女儿的嫁妆了,便是柳氏如此疼宠女儿,一开始也没答应。 如今她松了口,向晨曦顿时高兴起来,伸出手去勾了勾柳氏的小拇指:“那可就说定啦,娘亲不许反悔!” 柳氏微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向晨曦陪着她再说了一会儿话,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一转眼便看见在走廊上坐立难安的向琅。 她便忍不住扬起笑脸来,亲热的喊了一声哥哥,飞快的朝着向琅奔了过去。 向琅脸上也露出欢喜的表情,见了她是从里面出来的,又有些犹豫的张口问她:“四妹.....母亲她怎么样了?” 提起柳氏,向晨曦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叹了口气轻声道:“太医说是气的狠了,一时血不归经,便这样了.....”她歪着脑袋看了看向琅,小心谨慎的问:“哥哥,你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娘亲为什么气病了,她又不肯跟我说。” 说起这件事,向琅有些愤愤:“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向昔微!她一回来便跟吃了枪药似地,说话夹枪带棒的,跟着外人站在一起,把母亲气的够呛!” 向晨曦眉头紧锁,咬着唇轻声叹息:“这也怪不得三姐,她毕竟被养在庄子上这么多年,跟家里人相处都不多,心里对咱们有些怨恨,是难免的。知道是误会便好了,总归都是一家人,哥哥也别说她了,她想必自己心里也难受的很,我去瞧瞧她。” “瞧她做什么?!”柳氏温柔可亲,向晨曦乖巧可爱,就映衬得向昔微越是面目可憎,粗俗无知,向琅心里气的了不得:“你别去看她,省的你一片好心,人家还以为你是故意去找茬儿的,对你说出些难听话来!” 向晨曦可爱乖巧的笑了笑,露出颊边的一对酒窝:“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三姐说的跟猛虎似地?哪里有那样可怕?再说,三姐回来,我不去看看怎么行?” 第九章·白莲花就爱摔倒 陆妈妈站在柳氏所谓的‘精心’安排的问心斋里,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问心斋不大,总共就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前面一进分了东西厢房带着两间耳房,是拿来做下人们住的地方的,后面一进也是同样的规格,东厢房两间屋子打通,空荡荡的没摆什么东西,西厢房则是一间卧房,里面摆着一张简单的罗汉床,西次间是拿来会客休息的,摆着一张小几,小几边上是两把玫瑰交椅。 不是说不能住,但是.....太寒酸了! 这哪里像是个千金小姐的闺房!? 而叫陆妈妈生气的,还不是这屋子的摆设太过简陋,而是那个陈妈妈领来的几个半老的婆子和半大的丫头。 这些人说是领来给向昔微挑着伺候的,可就这么几个歪瓜裂枣,要么老要么小,这些人怕是去别的主子那里当三等的丫头粗使的婆子都没人要。 这也欺人太甚了! 偏偏陈妈妈还皮笑肉不笑的问向昔微:“三小姐看看,可还满意?若是满意,便留下来用便是。” 不过一个克死了亲娘被亲爹厌恶的扫把星罢了,陈妈妈是真的没放在眼里,哪怕是得了镇国公夫人的青眼,但是这世上从没听说过还能插手管别人家事管一辈子的,镇国公夫人就算是给向昔微撑腰,那也只能一次两次,没得管一辈子的。 说到底,向昔微的命运还不是捏在亲爹继母手里? 一个从庄子里回来的土包子,能有什么见识,懂得什么挑人不挑人的?以前在庄子里的时候,她可是听说了,向昔微身边根本没人伺候,相反倒是还得帮着做许多活儿。 向昔微微笑着拦住了眼看着就要动怒的陆妈妈,深深地看了陈妈妈一眼之后,微笑着伸手正要挑选,却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停住了动作,面上带着点微妙的笑意望向门外。 陈妈妈原本有些不大耐烦的想要催促她快些挑,话一出口,便见向昔微猛地转过头来盯着自己,一双眼睛冰冷至极,看的她下意识的竟然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声音的主人已经进院门来了。 向晨曦一进门便看见站在台阶上穿着朴素简单的少女,她歪了歪脑袋问向琅:“那就是三姐吗?” 向琅面色复杂的嗯了一声。 向晨曦便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朝着向昔微小跑过去,甜甜蜜蜜的喊她:“三姐,你终于回来了。” 向昔微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面上却已经比她的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她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看着向晨曦。 同样是向明忠的女儿,但是她是天上的月亮,水中的珍珠,是向明忠的宝贝,自己却是地上的草芥,在向明忠眼里,自己给她提鞋都是不配的。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向晨曦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给她灌毒酒的样子,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张甜美的面孔底下藏着一颗那样恶毒的心肠。 陈妈妈对待向晨曦的时候,便完全换了一副面孔,陪着笑行了礼,便道:“我们正给三小姐选伺候的人呢。” 向晨曦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皱了皱自己秀丽的鼻子回头晃了晃向昔微的手:“是啊,三姐刚回来,肯定要挑选伺候的人,三姐挑好了吗?” 她睁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笑眯眯的说:“三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 向昔微任由她说,等到她说完,才摇了摇头说:“没有。” 似乎是没有想到向昔微竟然会直接说没有,联想到柳氏被她气病,向晨曦脸上的笑意便有些淡下来了:“哦,三姐没有喜欢的吗?那不知道三姐想要什么样伺候的人?” 向昔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都不如何好,依我看,你身边这几个人就都不错。” 她真是受够了跟向晨曦虚已委蛇,看着她如何的炫耀自己的天真善良和受宠,更是想看看这张虚假的面皮是不是真的长在了向晨曦脸上脱不下来。 向晨曦面色更差了些,眯了眯眼睛连声音都冷下来:“怎么,三姐是想要我身边的人?” 她一这么问,几个大丫头便都有些震惊的抬眼看了看向昔微,心里几乎要骂这个三小姐真是个棒槌。 人家客气几句,她还真的当是真话了。 陈妈妈也急忙皱眉:“这怎么使得?伺候的人都是有定数的,四小姐身边都是早定好了的,从小跟着伺候到大,怎么能换?” 陆妈妈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她是维护向昔微的,便马上冷哼:“不能换,那也得挑几个像样的人来才是!若是你们侯府实在没什么可用的下人,便跟我们说,我们挑几个人送过来,也是使得的!” 向晨曦探究的目光在向昔微脸上转了一圈,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向昔微,绝不是庄子上那些人嘴里说的什么木讷的草包。 她这样想着,紧盯着向昔微的脸色轻声道:“她们是自小就跟在我身边的,要送给三姐实在不合适,若是三姐真的喜欢的话......我陪着三姐再选一选,给三姐您送几个您喜欢的丫头,好不好?” 向昔微将手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面上神情冷淡:“不好。” 向琅顿时有些气怒,一是气向昔微被向晨曦一比,便显得格外的刻薄冷漠,不懂人情世故,二是气向昔微实在有些不知好歹。 人家都给你梯子了,竟然还不知道顺坡下来。 他冲上去拉了向昔微一把:“你别一回来就找不痛快!” 向晨曦惊呼了一声:“哥哥,别!”一面急忙去拉向琅的手,似乎生怕向琅对向昔微动手。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尖叫了一声,随即脚下一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所有人顿时都被吓傻了,陈妈妈脸色发白,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向琅也站在台阶上,面色青白交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向晨曦,一时又回头看了向昔微一眼。 第十章·压在头上的岳母大人 向晨曦这一摔,直接将承恩侯府的人和柳家的人都给惊动了。 她一摔伤,自然有人去报给了柳氏知道,柳氏撑着还没好的身体赶到,见到向晨曦躺在床上,几乎没有再次晕过去,握着女儿的手哽咽着问:“怎么好端端的摔了?摔到哪儿了,头痛不痛?你哪里痛啊?” 她喋喋不休的追问,边上伺候的一众人都大气都不敢出。 向琅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一时也没有说话。 还是陈妈妈在边上添油加醋的说起来:“还不是三小姐.....原本四小姐是好心去看她,谁知道三小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后来更是跟大少爷闹起来,两人争执,四小姐便想要过去劝,谁知就被推倒了,从台阶上摔下去......” 陈妈妈还专门比划了一下:“那么高的台阶呢,看着四小姐摔下去,我只恨不得没长双翅膀飞过去拦住。” 向明忠此时也已经到了,正好听见陈妈妈这番精彩描画,顿时脸便黑了一半。 他对于向昔微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喜欢的心思,相反,她一回来,便把家里闹的鸡飞狗跳的,更是让他厌烦。 向晨曦见了他,泪眼汪汪的喊了一声爹。 向明忠的脸色便立即又变了,心疼的几步上前坐到她床沿,声音温和的应了:“爹在呢,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向昔微站在人群后头,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以前得不到的,她现在不想要了。 向晨曦声音弱弱的:“没事了,爹爹别怪哥哥和三姐,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向明忠太阳穴的青筋便突突的跳,他转身看见向琅,立即便指了他语气不善的怒问:“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妹妹为什么会忽然摔倒?!” 向琅怔了一瞬,下意识抬头要去看向昔微。 向昔微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知道向琅的性子,最是直来直去没有心机的,又被柳氏刻意的捧杀,心中对柳氏母女十分亲近,他此时肯定是偏向那对母女的。 柳氏拍了拍向晨曦,又急忙出来当和事老:“算了老爷,也没什么大事,只要不耽误了河东书院的选拔......” 说到河东书院,向明忠便更加生气了,他立即厉声怒斥向琅:“怎么,你哑了吗?!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向琅嘴唇动了动,心里是恨向昔微招惹是非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的拐了个弯:“爹,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推了四妹一下......” 柳氏的脊背顿时僵住。 向晨曦也怔住了,侧头去看了一眼向琅。 他什么时候推了自己? 谁也没有推她,她只是借着争执的时候自己装作崴脚滚下了台阶。 向琅表现的那么厌恶向昔微,她以为,向琅会毫不迟疑把责任推在向昔微头上,谁知道向琅却把责任揽在他自己身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向明忠气急了,猛地上前甩了向琅一个耳光。 向琅顿时被打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站稳,白皙的脸上顿时现出明显的指印。 他面色有些发白,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跪在了地上。 向昔微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她心里有些发怔,没有想到向琅竟然会主动把罪责揽过去。 向明忠怒不可遏,今天一连串的事让他格外的暴躁,以至于他忍不住又踹了向琅一脚:“掺和进后宅女子的争执中,还伤了妹妹,你读的什么狗屁书!” 柳氏又急忙来劝:“侯爷!你怎么对琅哥儿动手?” 向昔微冷冷盯着面前的向明忠,眼神冰冷目光厌恶。 这种人竟然也配当人的父亲! 她还没动,外面已经急急地响起了质问声:“我也想问问,事情都还没问个青红皂白,怎么侯爷就先迫不及待的打人了呢?!” 柳氏的动作顿住,面上现出一抹厌烦。 她自然是听出了,这声音是陆家那个麻烦的老太太的声音。 陆家那个老太太,十分的难缠,处处给她难堪,她早已经对陆老太太厌恶极了,若不是被陆家人刺激得狠了,她也不会示意刘妈妈给向昔微挖坑,只是没想到,向昔微好端端的回来了,反倒是刘妈妈莫名其妙的死了。 向明忠也有些头疼,但是头疼归头疼,陆家此时炙手可热,风头正盛,这位陆老太太又是皇后娘娘的表姨,身份贵重,他得罪不得,只好上前亲自搀扶了陆老太太:“岳母大人,不是小婿无缘无故打人,是琅哥儿.....” 他和气的解释:“琅哥儿把妹妹推下了台阶,摔了头,您也知道,晨曦过些天就要去参加河东书院的考试,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差错......” 陆老太太没有理会他,只是上前将向琅搀扶起来,目光又落在了已经走到向琅旁边的向昔微身上,静静地看了向昔微一瞬,她目光复杂的问:“你就是昔微?” 向昔微早在向晨曦摔下台阶的时候,便让陆妈妈去请陆老太太了,此时见了陆老太太,目光清亮的应了一声是。 态度不卑不亢,目光清亮澄澈,像极了她的母亲陆氏。 陆老太太心下一酸,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她忍下心里的这番心潮澎湃,冷冷看着向明忠:“人家都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从前我还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了。莫不是我们家景兰去的早,她所生的孩子们便也成了草芥了?” 这话说的便有些太重了,向明忠急忙分辨:“您误会了,哪里有这样的事......” “既然没有,为什么你一上来就对琅哥儿和昔微喊打喊杀?!难道他们就不是你的儿女?”陆老太太冷笑出声:“先别说我听陆妈妈说了,根本没人碰着你这位掌上明珠,便是真的撞了一下,难道你就要为了她杀了你的原配嫡子嫡女不成?!” 十一章·受气 陆老太太的话实在直白得令人难堪,柳氏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她咬了咬牙,在心里诅咒了陆老太太几万遍,心里的难堪才能稍稍平复一些,仍旧强自保持着微笑:“亲家老太太当真是误会了,哪里有这样的事?刚才琅哥儿自己也说了,真是他碰倒了曦儿。这也没什么,是老爷急性子,也怪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劝住老爷......” 向明忠顿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对于陆老太太的难缠很是头痛。 他也耐着性子尽量平静的说:“也是小婿性子太急了,岳母您别生气,是我冒失了。” 陆老太太毫不客气,转头去盯着向琅,认真的王者他:“琅哥儿,你可听清楚了,你到底碰着你妹妹没有?不许撒谎!” 向琅又看了向昔微一眼。 向昔微已经忍住心里的复杂沉声开口:“哥哥不必看我,我没有碰她,当时陆妈妈在场,她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你不必为了替我开脱而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向琅没想到向昔微说的这样明显,顿时有些赧然:“我不过是.....” 他说着,又有些吃惊,他之前还以为向晨曦摔倒是向昔微推了的,但是向昔微没推,那...... 他自己也没推。 向晨曦为什么会摔倒? 刚才大家都问向晨曦是谁推了她摔倒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不解释? 向晨曦面色顿时有些泛白,她也是知道这个陆老太太的性子的,最是顽固不化,若是再任由她追根究底下去,终究是难堪,她便忍着气,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父亲,弱弱的说:“我原本就跟您说了的,真的是我不小心.....您别错怪了三姐和哥哥。” 陆老太太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瞧瞧,幸亏是我来了这么一趟,否则的话,我们家可怜的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着。他们可比不得你,有个得宠爱的好娘亲,都是无依无靠的,若我不来,岂不是就被冤枉死了?” 柳氏顿时将帕子攥的死紧,眼里厉色一闪而过。 老不死的!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面上却对着向晨曦使了个眼色。 不能再跟她这样纠缠下去,她是人老位尊,又占着原配母亲的正统,若是跟她闹起来,吃亏丢脸的只会是自己这边,便是向明忠,他能对子女喊打喊杀,随便打骂,那也是因为时人重孝道,子女天然便是父亲的所有物,但是反过来,他对陆老太太但凡有一点儿不尊敬,那都是能被人用口水淹死的。 向晨曦自来跟母亲配合默契,一见母亲这样,当即就领会过来,倒在了床上。 陈妈妈忙喊了起来:“哎呀,四小姐晕倒了!” 柳氏顿时惊慌失措的哭起来。 向明忠被闹得头都大了,苦笑着跟陆老太太请罪:“这乱糟糟的,曦儿到底是受了伤,这件事或许是我冤枉了两个孩子,之后我定然查问清楚,岳母您......” 陆老太太冷眼看着他们,皱了皱眉:“你们家这乱作一团的,听说连伺候三丫头的人都还没挑好,怎么能成?我看,不如我带着这两个孩子先回陆家去,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了,再来接他们就是了。” 向明忠有些迟疑:“这......” “怎么?”陆老太太顿时沉下脸来:“难道亲外祖母家都去不得了?” 向明忠还能说什么?他只好解释:“小婿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只是怕他们两个不懂规矩,给您添麻烦。既然您这么说,那就让他们叨扰您几天,我过后亲自去接。” 又板着脸严肃的盯住向琅:“去了你外祖家,要听长辈们的话,不许胡闹!看着你妹妹!” 说完,他大有深意的看了向昔微一眼。 长子是个温吞性子,直来直去的没什么心机,但是这个女儿,他却头痛的很,今天一回来就已经闹出诸多事端了,不警告一下,还不知道有多大的胆子。 柳氏抿了抿唇,什么也不好说,只能强颜欢笑的叮嘱向琅:“琅哥儿,你最近咳嗽,少吃那些上火的东西,多喝些凉茶,我已经让大夫开好了方子抓了药的,你按时吃药。” 向琅心里顿时有些愧疚,虽然陆老太太对柳氏十分不喜欢,直言不讳的说柳氏是暗藏祸心,但是这么多年 ,她对自己都是无微不至的,而且对自己比对亲生的向玠都要好的多。 他轻声应了是。 陆老太太沉着脸看着柳氏絮絮叨叨的拉着向琅说个不住,脸色越发的阴沉:“不过是去嫡亲外祖家住几天,看你这样子,我们难不成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外孙不成?” 柳氏不敢再说,只能放开向琅的手:“好孩子,去吧,好好听大人的话。” 向明忠松了口气,亲自送了陆老太太出门。 柳氏垂眸坐在女儿床上,等到人都走了,吐出一口气淡淡的说:“好了,都走了,起来吧。” 向晨曦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心里气怒难平:“娘,那个陆老太太简直欺人太甚!她每次对着您,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顿了顿,她心里的火气更加旺盛:“还有大哥,平常看着他挺好的,刚才我看他也是对向昔微十分厌恶,但是谁知道,到了关键时刻,他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亏您对他那么好,不过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说起这个,柳氏的眼里也都是冷意。 是啊,她费心费力的在向琅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几个孩子也是一起长大的,但是结果呢?有什么用,向琅还不是关键时刻就偏袒起那个野丫头来? 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她冷冷的开了口:“怕什么?既然养不熟,就干脆不要好了!” 今天这一天,向昔微着实是把她的火气给勾起来了。 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一回来就气势汹汹的,当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向晨曦可不怕母亲,她扯了扯柳氏的袖子:“娘,你可要帮我出这口气!” 十二章·背后 当着女儿的面,柳氏没有承诺什么,只是伸手戳了她一手指头,有些恼怒的低声呵斥:“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全都当耳旁风?你好端端的,跟她闹什么,现在倒是好了,还把你大哥也牵扯进来,现在让人家钻了空子!” 不说起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柳氏素来温温柔柔的脸上也满是阴霾。 向晨曦便更是生气了,她忍不住咬唇低声冷笑:“亏得娘你这些年对他那么好,他明面上也一口一个母亲,一口一个妹妹的喊着咱们,还口口声声只把我当妹妹,可您看他今天那样儿!他分明就是口是心非!” 虽然心里恼怒,柳氏还是没好气的先呵斥住了女儿:“话说八道什么!?这些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怎的还明晃晃的说出来!?再说了,原本也没指望他真的把咱们看的比那姐妹两个还重,以后咱们终归还是要靠你弟弟的。” 她说到这儿,给女儿掖了掖被子,语重心长的告诫:“好了,你好好休息是正经的,不管是你父亲还是家里,都对你期望甚高,指望你以后能够飞上枝头。你别跟那个丫头较劲儿,她连你的对手都不配当,你心里要有数。” 听母亲把向昔微贬低得一无是处,向晨曦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乖巧的答应下来。 柳氏再说了会儿话,方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里。 才刚换了家常衣裳,向明忠也回来了,柳氏急忙迎出来,又让底下的人去准备茶水点心,自己亲手伺候向明忠换衣裳:“亲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她若是为难您,您尽管把事儿推到我身上,横竖她老人家把脾气发在我身上,便少挑剔您一些。” 她如此听话懂事,处处又为自己着想,向明忠叹了口气,哪里有不感动的?他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看了些,但是还是有些严肃的说:“今天的事儿,也的确是底下的人太不会办事了!先是三丫头的事,那些下人没长眼睛,还塞了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她房里,这不是现成被人抓住了把柄?三丫头若是不好,难道家里其他女孩子就面上有光?太不会办事了!” 柳氏没有辩解,只是低声叹气:“今天的确是太多事了,简直是让我都有些措手不及。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都审问过了,青杏说刘妈妈当真是死的有些莫名,她们也是听说当时刘妈妈是去找昔微了,这才想岔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倒是咱们四丫头,我也骂过她了,不知轻重跑去找昔微,害的闹出这么多事端来,还冤枉了琅哥儿......” 说起向琅,柳氏的眼泪啪嗒一声就下来了,小声的啜泣着抱怨:“我那么劝着,老爷就是不听,非得对琅哥儿动手!琅哥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自从我嫁进来,就都是我在养着,我心里疼他,比疼阿玠和晨曦还多些!老爷倒好,话也不问清楚,也不听我的劝,就打的那么重!就算是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该看在死去的姐姐面上.......” 向明忠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又想到这些年她对向琅的无微不至,就算是对已经出嫁了的向彩枝,她也是四时节礼从不曾懈怠,他忍不住想起陆老太太对她的指责,便摇头皱眉:“罢了,这怎么能怪你?分明就是那个丫头确实就是个灾星......” 如果不是陆家如今得势,陆老太太又非得要把向昔微接回来,按照他的意思,是想直接让向昔微在庄子上待一辈子算了。 眼不见心不烦。 柳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递过去一盏茶,又道:“灾星不灾星的话,到底是您的女儿,您就别再提了,省的她以后听见,心中该如何想您?何况,您也要想想,今天您这态度......只怕是伤了那孩子的心了。” 一句话让向明忠心里冷笑不止。 他要看陆家的脸色,那是因为尊重陆家是姻亲,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向昔微,那是他的女儿!她若是敢忤逆不孝,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 想到这里,向明忠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说起这个,你便尽快为她挑选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了事!” 如果她乖巧懂事,那他可能还容她几年。 但是现在,想到向昔微那刺头的样子,他就觉得腻烦。 柳氏自然是又劝了几句,等到向明忠出去赴宴了,才懒懒的让王妈妈去把媒人叫来。 王妈妈有些诧异,随即又有些担心:“夫人,陆家如今还在虎视眈眈,咱们真的喊媒人来,是不是不大好?” 今天陆老太太那要吃人的样子,大家都看见了,王妈妈怕到时候她又当众给柳氏难堪。 柳氏却扑哧一声就笑了,眉眼都是厌恶:“我怕什么?要给她定亲的又不是我,是老爷!她不爽快,就闹好了!我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如今她还能在这府里耀武扬威,说到底不过就是靠着那个死鬼女儿留下的一点情分,闹好啊,闹的越多次数越多,才能拿这点情分给闹没了!” 她倒是要看看,向明忠到底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耐心可向来都是有限度的。 王妈妈见她这么说,也只好答应。 柳氏又想起一件事来,喊住了她问:“那一桩事如何了?” 王妈妈马上就停住了脚,知道她问的是向琅的事,便压低声音道:“正在办呢,大少爷性子冲动,被人挑拨几句,已经上钩了,现在他还欠着一百多两银子呢。” 柳氏冷哼一声,面上肃杀之意尽显:“快些,这点银子不够,让赌坊的人办事上点心,我一天都不想看见这些人了!” 原本还以为向琅有些用处,现在看来,却还是养不熟,既然养不熟,干脆早点去死好了,反正也是她儿子的绊脚石! 王妈妈急忙安抚她:“是是,您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办,不会出差错的。” 十三章·亲人 陆家打了胜仗成了京中新贵,丰庆帝对于这样的大功臣自来都是大方的,早已经赐下了新宅子,如今陆家便都住在礼部刚交出来的新宅子里。 新宅子位于东城的脂粉胡同,足足占据了一整条街,因为这座宅子从前是一位长公主的宅子,后来长公主去世,宅子又被收回,这条街又被称为公主街。 朝阳自东边破云而出,公主街上的陆宅里染上了第一抹光亮,向昔微便醒了。 她从打更声中睁开眼,有些怔忡的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眨了眨眼睛,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在陆家了。 陆老太太带了她回来,二话不说,先拒绝了那些要来见她的舅母姐妹,让他先好好睡一觉,不管天大的事都之后再说。 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夜。 也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么多年里,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才睁开眼睛不久,帐子外面便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姑娘醒了?” 她应了一声,帐子便急忙被挽了起来,一张温柔美丽的脸出现在她跟前:“我伺候姑娘洗漱。” 昨天晚上陆老太太将自己身边的春樱给了她,上一世也是如此,陆老太太看她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就把自己最信得过的丫头给了她,只可惜春樱很好,却没有跟到一个好主子。 这样好的春樱,在一个秋夜,为了救她的孩子,在湖里淹死了。 从前的种种其实好像离得很远了,那些卑微求全的日子,那些对着生父继母讨好卖乖却仍旧被当成弃子的日子,一度好像离她很远了,但是如今看到春樱,那些不堪的岁月便一点一点涌上心头,让她她的心凉了一截。 春樱守着这位表姑娘睡了一晚上,深觉这位表姑娘省心省事-----她一晚上一次也没有起身要人伺候过,现在见她坐在床上,一副乖巧茫然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软征,轻声道:“表姑娘,今天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呢,姑太太也要回来,不如我们早些梳洗了,去给老太太请安?” 向昔微轻声答应,春樱便拉响了铃铛,外面等候的丫头婆子顿时鱼贯而入,陆妈妈也紧随其后进来了,一见向昔微已经起身,便急忙笑着夸赞一声:“姑娘今天气色可真好,才刚老太太还问呢,问您这里好了没有,姑太太也快回来了。” 向昔微知道她们嘴里的姑太太是指的自己的姨母,也知道陆老太太应当是专门为了自己才把她叫回来的,便也由春樱她们快手快脚的服侍着准备好了,由陆妈妈带着往陆老太太的紫薇苑里去。 陆老太太住在紫薇苑,顾名思义,这里种满了紫薇花,一到了季节便紫薇花满园,漂亮的了不得,现在是冬季,这里没有紫薇花,只有一丛丛的大叶女贞,仍旧绿油油的,显示出勃勃生机。 才走到门口,她便听见里面传来说笑声。 “表妹怎么还不来?我听说表妹从前都是在庄子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侯府吗?” “不知道表妹喜欢什么?” 她驻足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缓缓地吸了口气。 陆家是她的避风港,在承恩侯府得不到的东西,陆家都给了她。 只可惜,这样好的外祖一家,却在她回京不到三个月,就出了大事被抄家了,两个舅舅都被判了凌迟处死,舅母们追随夫君而去,只留下外祖母带着表兄表姐她们苦苦支撑,但是没撑过三个月,外祖母也一病不起。 她抿了抿唇,想到这里,眼里的杀意再起。 门帘却忽然被掀开了,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绿衫出来,见到向昔微顿时笑了起来:“表姑娘来了!快请进,大夫人二夫人和诸位姑娘少爷们都在呢,就等着您了。” 说着便为她打了帘子。 向昔微进了堂屋,身上的寒气顿时被这热气熏得一扫而空,她径直走到陆老太太跟前不远处,端端正正的朝着陆老太太跪了下去:“昔微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平安康健!” 陆老太太昨天只见了向昔微一面,其实她有许多话要说要问,但是想一想昨天承恩侯府那帮人的嘴脸,便替她觉得累得慌,如今看她休息好了,再看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行礼动作,顿时便觉得喉头一哽。 她声音顿时有些嘶哑:“起来吧,快起来。” 她话音刚落,边上坐着的几个陆家的女孩子们便都笑着过来搀扶向昔微,又笑着打量了她一阵:“表妹长得真漂亮。” 陆老太太让她们彼此认识了,便对着孙女儿们吩咐:“你们姑妈快回来了,都去迎一迎。” 大家都知道陆老太太这是有话要说,便都笑着告退。 屋子里顿时只留下陆大夫人方氏和陆二夫人徐氏,她们两个都笑着朝向昔微招了招手。 等到向昔微到了跟前,方氏先一般拉住了向昔微的手,轻声说:“我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本来昨晚就要去看你的,但是老太太说你被折腾的太累了,让我们别去打扰你休息,我们便没有过去。” 方氏身形微丰,是个很富态和气的样子。 徐氏相比起来便苗条许多,她长着鹅蛋脸,眉毛细长,等到方氏说完话,也朝着向昔微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这些年受委屈了。”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都不由得静默了一会儿。 向昔微子啊庄子上养了十三年,这十三年里,不知道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只要想一想,她们这些大人就觉得向家冷情。 还是陆老太太打破了沉默,让向昔微到自己身边坐了,静静地看了向昔微一会儿才开口:“昨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庄子上的事儿。 向昔微挑了挑眉,并没有把自己杀死刘妈妈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自己是去找镇国公夫人了,回去便被栽赃陷害。 陆老太太的脸色当即就沉下来:“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你母亲死了不到半年,她就登堂入室了,这种人,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十四章·要人 方氏抿了抿唇,并没有接这个话头。 倒不是说她觉得柳氏是好人,只是向家这三姐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向彩枝不说了,已经嫁人了,她脾气温吞得跟台上的菩萨似地,唯一的区别大概只在于,她比泥胎菩萨多一口气儿罢了。 还有向琅,那就更是个糊涂的,被柳氏纵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口口声声母亲妹妹,前些天还因为陆老太太呵斥柳氏而跟陆老太太顶嘴,这就是个糊涂人。 便是向昔微,方氏也没抱任何幻想,毕竟那两个还在侯府养大的呢,都如此糊涂怕事,一个庄子上养大的,能聪明到哪儿去? 陆老太太要管,那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她亲外孙外孙女儿,但是她们这些舅母可都是隔了一层的,没必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她瞥了边上的徐氏一眼,见徐氏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便嗤笑了一声。 陆老太太没有心思管两个儿媳妇的心思,她深深地看了向昔微一眼,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若是不知道,就不会跟请外祖母带我回来了。”向昔微笑了笑。 请? 陆老太太略一挑眉,立即便反应了过来:“你是故意跟向晨曦起冲突?” 若是没有昨天那一番冲突,没有向晨曦冤枉向昔微,以至于向明忠和柳氏都理亏,她这个外祖母要把外孙女外孙都带回陆家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大周讲究的是父权和夫权,也就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没有出昨天的事,向明忠也不会同意刚回家的向昔微出门的。 只是,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向昔微的心思,就有些九曲十八弯了。 向昔微并没有隐瞒,有些嘲讽的牵了牵嘴角:“是啊,向晨曦这个人最爱演戏了,她占尽了便宜,若是不演一场戏,怎么对得住她自己?” 她想演戏,那自己自然就配合咯。 反正陆老太太还在向家,事情闹大又怎么样?向明忠是根本不可能当着陆老太太的面对她怎么样的。 倒是向琅站出来为自己背锅,这属于意外。 陆老太太心里有些复杂:“可就算如此,这里毕竟只是你们的外祖家,也终归不可能长久让你们住在这里,你明不明白?” 向明忠可以因为理亏放她来住几天,但是若是让她一直住下去,传出去让人非议,他们明面上也没做过什么虐待儿女的事,陆家强行留人,这官司打到哪儿去都是说不通的。 向昔微也很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我只是想要来外祖母这里住几天,办点事罢了。” 方氏和徐氏顿时对视了一眼,原本她们以为向昔微是被继母渣爹虐待的小白菜,但是现在听向昔微这说话的口气,又着实不像,不由都有些惊奇。 陆老太太同样诧异,但是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沉吟了一瞬,才点了点头,对方氏说:“她在家里这几天,要什么人,你都给她,她要出门,也都由着她。” 方氏被点了名,急忙应了一声是。 向昔微要的就是这样。 待在向家,她手边没人,也没有可以利用的势力,连出门都是问题,但是来了陆家,那就不同了。 有了人手,她就能去做一只想做的事了。 她起身诚恳的谢过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做,我不问你做什么,等以后再说。” 向昔微福了福身,跟着方氏一道出了门,立即便道:“大舅母,请您给我两个身手了得的护卫,再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方氏狐疑的扫了向昔微一眼,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要出门去做什么。 但是这事情是陆老太太吩咐下来的,她也不好多问,便点了点头,想了想,等到底下的人去给向昔微找人了,她便又问了一句:“要不要让你表哥跟着?” 话一出口,方氏就有些后悔了。 她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客套,但是并不想自己儿子跟向昔微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本来自古表哥表妹就最容易生出点儿什么事来,尤其陆老太太一回京便对几个外孙子外孙女十分关心,若是真的看着向昔微可怜,生出什么亲上结亲的念头,那可就不好了----同情归同情,她可不想自己儿子娶个没了亲娘,又爹不疼娘不爱名声不好的人回来。 幸亏向昔微也纯粹只当她是客气,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谢绝了:“不必了,些许小事,不用劳动表哥。” 方氏总觉得向昔微有些怪怪的,一直等到两个护卫来了,她才叮嘱了向昔微一句:“那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便早些回来说。” 向昔微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径直对春樱吩咐:“让车夫直接出城,去东城的青花巷。” 春樱照着向昔微的话吩咐了车夫,自己给向昔微泡了茶递过去,轻声问:“姑娘去青花巷,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向昔微伸手接过茶,等到指尖有了一点儿暖意,脸上才缓缓现出一个笑意,不过那笑意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她深深地看了看春樱,淡淡的说:“我去见一见故人。” 故人?春樱有些茫然,她是知道的,向昔微在庄子上养了十三年,都没回过京城,怎么会在京城有什么故人?不过她这个人最是通透,既然向昔微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马车咕噜噜的驶了一阵,直到壁盒里的热水都已经彻底变凉,马车才停了下来。 护卫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姑娘,青花巷到了。” 向昔微掀开帘子,径直从马车上下来,拢着厚重的披风抬头看着这条寂静无人的巷子,缓缓的嗯了一声,径直进了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这么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出门,都在家里抱着火盆取暖,一直走到巷尾的那座宅子,也没碰见人,向昔微立在这座平平无奇的宅子门口,冲着两个护卫道:“二位大哥,劳烦你们带我进去。” 十五章·着火 两个护卫一个叫孙达,一个叫孙兴,都是常年跟着陆家大爷跟二爷在外面打仗的,身手了得,也都对陆家忠心耿耿。 听见向昔微这样吩咐,他们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还是孙达谨慎的问:“表姑娘,这儿是有您的朋友?” 一个侯府千金,这样私底下出门便已经十分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向昔微的要求,她都才回京城来不久,哪里来的什么故交? 向昔微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说:“不,是我继母的朋友。” 青花巷老宅子居多,因着这里遍植樟树,因此又被称为樟树胡同,此时正是隆冬,屋檐上还有未化的雪,院子里一个妇人正推搡着一个男人往外走:“你走!不是说攀高枝儿了吗?你以后可是侯府的乘龙快婿了,还来我里做什么?!” 带着向昔微藏身在樟树底下的孙达孙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 春樱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向昔微一眼,小声问:“姑娘,这是谁啊?” 向昔微似笑非笑的说:“我继母给我找的好夫婿啊!” 上一世她在庄子上被人陷害跟长工私通,虽然回来之后向明忠怕丢脸把此事压下去了,但是陆家却自觉丢脸,也没能再管她的事。 柳氏便趁机给她定下了一门‘好’亲事----汝宁伯曾喜军的小儿子曾斌。 在柳氏的嘴里,这个曾斌自然是千好万好,家世好长得好,而且还是嫡子,用来配她这个扫把星,简直还是暴殄天物了。 只是后来定了亲以后不久,她因为掉进湖里被一个男人救了上来,曾斌忽然发狂,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拳打脚踢,斥责她是败坏了名声,该去浸猪笼,她这才知道,曾斌只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上一世向昔微最后没有嫁给这个曾斌,但是也被曾斌害的不轻。 一直等到她因缘际会的嫁给了楚王,曾斌还一直败坏她的名声,说她从前丧德败行,以至于她在楚王府的日子越发的艰难。 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候她对楚王还有用,想必楚王会更早了结她的。 想到这里,向昔微扯了扯嘴角,面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而那边的曾斌已经笑着去哄人了:“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家那老头子逼得紧。这个承恩侯府的向昔微,听说是乡下庄子上养大的,没什么见识,人又蠢,承恩侯也不在意她,娶回来,还不是任由我磋磨?到那时候,我家里有了个挡箭牌,岂不是就更能有时间陪着你了?” 女人冷笑着推开他:“你说的好听!人家到底是十几岁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若是如此,还不如趁早就散了算了!” 曾斌这个人脾气暴躁,被推了几回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咱们这可是见不得光的事儿,你是死了丈夫没人管了,我上头可还有爹娘和兄嫂呢,怎么可能一直光着?再说,这人还不是你那好表姐给你介绍的?你自己选的人,怎么还自己发起脾气来?!” 春樱已经听呆了,有些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系。 女人忽然哭了:“娶亲可以,不许碰她!” 曾斌立即赌咒发誓:“不碰她不碰她,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谁看得上啊?” 两人你侬我侬了一会儿,女人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曾斌便搂住她进屋去了。 等到她们进去了,向昔微转身看着孙达和孙兴:“二位大哥,都听见了?” 孙达跟孙兴此时已经听出了些眉目,皱着眉头问:“这是?” “这是我继母为我选的未婚夫啊!”向昔微嗤笑了一声:“这个女人是淑妃娘娘的侄女,嫁的是锦衣卫千户,现在死了丈夫.....恰巧,他们需要一个幌子来遮住丑事,所以我继母便打算拿这门亲事去讨好一下淑妃娘娘。” 对于柳氏而言,自己这个继女比路边的野草都还低贱几分,能够去给向晨曦做一下往上爬的台阶,都是给她脸面了。 春樱咬着唇:“姑娘,我们回去告诉老太太,请老太太为您做主!” 向昔微摇了摇头:“无凭无据,说了谁信呢?再说,说出来岂不是直接就得罪了淑妃娘娘和汝宁伯两家?” 孙达有些回过味来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向昔微:“那,姑娘的意思是?” 当然是自己解决了,向昔微笑了一声。 青花巷住着的大多都是些低阶官员,还有一些刚进了翰林院继续上课的庶吉士,一到傍晚,就变得十分热闹,小摊贩们早早的就开始支起摊子来等着生意上门,不时有穿着官服的小官经过,一扫白天的冷寂。 听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曾斌喘着粗气伸手去够床帐外的衣裳:“行了,差不多我得走了,被人发现,我爹得把我的腿给打断。” 女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懒懒的坐在曾斌身上,嘟着嘴抱怨:“这才留了多久,要不,过夜了再走?” “这可不行?”曾斌抚摸着女人光滑的背:“我还得去吊着那个野丫头呢,总得露个面,亲事顺利成了,我再来看你。” 女人哼了一声:“这急什么?长辈都已经答应了,她自己能说什么?” 曾斌眼里顿时有些不耐,正要再劝几句,鼻子却敏锐的动了动,皱着眉头问:“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 女人不在意的摇头:“没什么味道啊,你是不是闻错了?” 曾斌推开她坐起来,一眼看见窗户都被映红了,顿时吃了一惊:“走水了!” 女人也吓了一跳,扬声喊:“小红!” 曾斌急的要命,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们都被打发去后院了,你叫这么大声,引来了其他人怎么办?!” 一面手忙脚乱的去穿衣服。 只是屋子里的浓烟却越来越重,他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有些呼吸不过来,实在忍不住打开了房门,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跑出去他才发现,是堆在屋檐下的那堆柴火着了,此时火已经越来越大。 十六章·偷情 火势转瞬之间便大的惊人,那火舌都几乎要灼烧到他的头发,他出了一头的汗,光是看着那可怕的场景都吓得要晕过去了,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房里还有自己的女人,提着裤子便手忙脚乱的往外闯。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脚底下绊到了个什么东西,整个人一个趔趄失去了重心,竟然头朝下朝着台阶底下一头栽倒,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剧痛顿时痛的他龇牙咧嘴惨叫了一声,痛的他一时竟然爬不起来。 屋里的女人也好不容易胡乱套了衣裳跑出来,一见了曾斌躺在地上,顿时气得了不得,扑上去就朝着他乱踢乱打:“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就这么抛下我走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浓烟呛得曾斌张口说话都觉得痛,他一把推开了女人:“你疯了你?火这么大,不跑被烧死?” 说着又骂骂咧咧的去抢自己的裤子,女人被他一个人逃跑的行径气的寒了心,也死命的拉着他不让他走,两个人顿时争执成一团。 而屋外,左邻右舍已经都提了水桶过来了,看着这不小的浓烟,都惊得不轻,一个人问:“怎么里面也没动静啊?这是谁的宅子?有没有人知道?” 忽然有人在人群里说了一句:“好似是陈指挥使家的屋子。” 陈指挥使? 大家都怔了怔,想了一会儿才有人啊了一声:“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陈亭君的房子啊?” 一道声音继续附和:“是啊,不过陈指挥使死了之后,他的儿子陈千户又在这里头过世了,所以现在这屋子好像空了!” 大家恍然大悟。 之前锦衣卫指挥使陈亮在山西遭遇土匪丢了性命,从那之后,陈老夫人就带着家里人搬走了。 既然这屋子都空着,那肯定得救火啊!否则的话,这火势岂不是要蔓延到自家? 当下也没有人再犹豫了,大家一窝蜂的踹开门,冲了进去救火。 而刚才还在人群里让人去救火的向昔微已经转头问孙达:“他去了多久了?” 她吩咐了孙兴去不远处的黄大仙庙附近找陈老夫人家里报信,算一算时间,若是掐得准,也该到了。 上辈子她可是被一顶勾引曾斌的帽子压得死死的,这一世她就要让人看清楚曾斌这个烂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孙达心情有些复杂的道:“已经去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了,按照脚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而此时,冲进了屋子准备救火的热心人都惊住了-----他们竟然看到了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在纠缠不休!而且,而且男的竟然还没穿裤子! 天哪! 曾斌正被陈太太缠的了不得,正准备踹开她跑,门猛地被踹开了,顿时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提着自己的裤子不知所措。 而此时,忽然有一道女声喊了一声:“天杀的,这是哪里的狗男女,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的屋子里偷晴!”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陈家都已经搬走了,那现在还在这里的能是谁?! 狗男女在人家宅子里偷情,还把人家屋子给点着了! 大家顿时义愤填膺,二话不说就两个人给绑了,扔在了一边让人看守着,急急忙忙的跑去灭火了。 这边动静闹的大,没一会儿,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也都陆续赶到,一眼看见这边乱哄哄的,不由得呵斥了众人,又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起火了?” 立即就有妇人叉着腰站出来指了指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曾斌和陈太太,理直气壮的说:“这对不知道哪儿来的野鸳鸯,在人家宅子里偷情,把人家屋子都给点了!” 巡检司的人下马看了一眼,见他们两个都缩成一团,顿时皱了皱眉:“都带回去!” 曾斌心里松了口气。 带回去巡检司还是好事,只要进了巡检司,自然能找到人去给家里报信,到时候家里出面,巡检司的人怎么也得给面子,这样子这件事就压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又暗自骂了一声。 难道真是因为向昔微那个扫把星实在是威力太大,所以他刚要跟向昔微定亲,就出了这样的事? 否则他跟陈太太也好了几年了,也从来没出过事,怎么向昔微一回来,就被人发现了? 他胡思乱想着,正准备跟巡检司的人说几句暗示暗示,就听见一阵喧嚷:“陈老夫人来了!” 听见这话,从有人闯进来便开始装死的陈太太忽然全身都开始发起抖来,死命的拽着曾斌不放,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曾斌也吓了一跳,陈家那个老不死的最是严苛,如果被她发现了自己竟然跟她儿媳妇有染...... 他面色泛白,却又挣脱不开陈太太,急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已经得到了消息的陈老夫人快步走进来,一眼看见已经被烧的毁了一半的房子,面色凝重的看了看,就问巡检司的人:“请问是如何着的火?我们这里留了个老苍头一个仆妇看管,不知如今这两人可有受伤,人在何处?”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答她:“老太太,你认不认识这两个狗男女?他们在你这家里衣衫不整的,一看就知道没做什么好事,肯定是他们不小心把屋子点着了!” 陈老夫人顺着他们的话音看过去,等到看见曾斌的时候,面色就变了变,随即她脸色大变,疾走几步到了他们两个跟前,厉声开口:“抬起头来!” 陈太太哪里敢抬头?她死命的躲在曾斌身后,根本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掉下来一颗小石子,正打在陈太太膝盖窝里,她哎哟了一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陈老夫人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脸,不用看清楚,她听这个声音,便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她惨白着脸后退了两步,随即便冷笑:“好!好!好啊!你们真是好的很!好的很!” 十七章·闹大 青花巷的火没有烧到向家。 此时的向家,柳氏淡淡的垂下眼帘喝了口茶,问芙蓉:“侯爷回来了么?” 这些天是京营大比,向明忠领着羽林卫的差事,是要负责那些阁老和贵人们的安全的,一直都早出晚归。 芙蓉将香炉盖子揭开,往里投了一把百合香,轻声道:“外院传来消息,说是侯爷一刻钟之前已经回府了,只是先去了书房。” 夫妻多年,柳氏知道向明忠的习惯。 既然是回来了,便一定是来她这里的,她便嗯了一声:“准备好老爷喜欢喝的茶。”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打起来了,向明忠还穿着羽林卫的号服,脚底踩着皂靴,问柳氏:“曦儿好些了吗?” 他一回来就问向晨曦,柳氏自然心中熨帖,便也急忙笑着说:“好着呢,就是心里难受,觉得是她害了昔微和琅哥儿受罚,又让您丢了面子,生怕您生她的气。” 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不疼? 向明忠立即就笑了:“胡说八道,我何曾怪过她?她好好养好伤才是正经的,别耽误了之后河东书院的事儿,那可是她自己的前程。” 柳氏一面伺候着他换了衣服一面唉声叹气的发愁:“谁说不是呢?我也这样说,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些,偏偏又没什么心眼,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还不知道以后是怎么着呢。” 向明忠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点了点头说:“是啊,这孩子心地善良,就是太软弱了些,以后还得咱们替她多看看。免得跟三丫头那样,学的不伦不类的,惹人笑话!” 提起向昔微,向明忠的胃口瞬间就没了,推开了柳氏递过来的燕窝粥,有些心烦的问:“对了,她的亲事,那边有消息了吗?” 他是真的一天都不想看见向昔微,留在家里只会惹是生非,而且她那个煞星的名声实在是膈应人,若不是陆家多事,他才不会把人接回来。 现在接回来了,他也只想快点把人给打发走。 柳氏察言观色,轻描淡写的说:“正要跟侯爷说呢,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是正好汝宁伯家的小儿子合适,您看如何?” 汝宁伯? 向明忠有些诧异,随即挑眉问:“是庶子?” 他有个女儿名声不好,克母败家,一直养在外头,这事儿京城勋贵圈子是都知道的,向昔微这样的身世,若是配庶子,倒也不算是高攀了。 谁知道柳氏却笑着说:“是汝宁伯夫妇的嫡幼子呢。” 嫡幼子? 向明忠这下是真的有些震惊了,他咳嗽了几句:“曾家知道阿咱们家这情形?你可得跟人家说清楚了,不是咱们曦儿!” 曾家不会误以为是他们要把向晨曦嫁出去吧? 向晨曦是他的掌上明珠,长得美貌性子温柔,而且行事也温柔大方,就算是伯府的世子来求娶,他也是不愿意的,何况是一个嫡幼子。 “老爷想哪儿去了。”柳氏推了他一下,娇嗔着说:“我都跟我表姐说清楚了的,我想着,总归昔微是您的亲生女儿,总不能太辱没了她,否则的话,岂不是真的让镇国公夫人和陆家觉得您偏心?” 在向明忠原本看来,向昔微这样的情形,哪怕是配一个普通的书生,也就是她运道好了。 毕竟,但凡是疼宠儿子的家里,哪里会看得上她这样名声的儿媳妇? 但是没想到柳氏却硬生生的给她说了一门伯府的亲事。 之前镇国公夫人和陆老太太还指桑骂槐的说柳氏刻薄,她们可真是太过无知了。 向明忠拍了拍柳氏的手:“你是家里的主母,也是她的母亲,你看准了就是了。” 柳氏微笑着点头:“既如此,那我就让人去给回信了。” 而曾夫人这个时候顾不上小儿子的婚事,不仅顾不上婚事,她还急的焦头烂额-----陈老夫人带着曾斌和陈太太找上了门,让她给个交代。 她都快要晕过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儿子有着奇怪的癖好,不知道怎的,曾斌自来就不喜欢少女,只喜欢勾搭那些成了亲的人,尤其是,曾斌之前还调戏过自家守寡的堂嫂。 曾夫人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是曾斌这习惯就是改不了。 时间久了,曾夫人逐渐都绝望了,只想着快些娶个儿媳妇回来,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个幌子,也是寄希望于儿媳妇能够管束管束他,让他收收心。 但是到底是伯府公子,她也不想委屈了自家儿子,这儿媳妇的人选,自然是得好好挑选才行,这么精挑细选的选过去,还没选出个眉目来呢,没想到儿子就事发了。 她苦着脸,看着面容都已经阴沉地能滴水的陈老夫人,狠狠心上前猛地打了儿子一个耳光。 又回过头去看看陈老夫人,忍气吞声的说:“老妇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当真是.....也的确是丢尽了我的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小小年纪不知道轻重......再说了,这种事,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的管束他......” 陈老夫人阴沉着脸听她说完,才抬眼冷冷的看着她问:“曾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她一眼都没去看缩在地上的陈太太。 曾夫人也没去看,她心里恨这个勾搭自己儿子的女人恨得要死,哪里管她的死活,便低声说:“咱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大了,对两家都不好.....您看,不如这样,咱们各自将人领回去,以后就当没这回事.....”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陈老夫人嗤笑了一声:“就这么算了?当没这回事?!你儿子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在我家头上拉屎,现在你来跟我说,闹大了对两家都不好?!” 陈老夫人心中简直是怒不可遏:“曾夫人知不知道,他们俩光天化日的,在我家老宅里做这等丑事,还引发了火灾!那么多人看到了,你让我不要闹大?” 十八章·回家 曾家和陈家正在打官司,向昔微已经径直回了陆家。 陆老太太听说她回来了,想了想还是把她叫到跟前,轻声问她:“你出去这一趟,是去做什么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向昔微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就将自己所做的事情跟陆老太太说了。 陆老太太半响没有说话。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向昔微:“你怎么知道的?” 向昔微刚刚才从乡下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哪怕曾斌真的是柳氏故意给向昔微挖的坑,但是跟寡妇勾搭这么隐秘的事,怎么向昔微会知道? 更别提,向昔微竟然还知道他们约会的地方是在青花巷了。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些,陆老太太看着向昔微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变了。 向昔微知道陆老太太的担心,她也早已经把解决的办法想好了,自己重生回来,许多事本身便是更先知道,这种先知带来的变化是藏不住的,既如此,自然就要给个合理的解释。 她垂下眼帘道:“我是从刘妈妈嘴里知道这件事的,她当时拿了这个威胁我,问我手里还有没有银子.....她说,姐姐出嫁之前来庄子上看过我,肯定是给过我东西的......” 陆老太太捏紧了拳头,眉宇之间笼罩上一层阴霾,恼怒的骂了一声:“这个恶妇!” 她说完又看向自己的外孙女儿:“你之前说的,来陆家借住几天办事,就是办这个事?” 这个事倒是的确十分紧要..... 正说着,外面已经有人进来回话,说是承恩侯府来人了。 陆老太太心念一动,挑眉看了向昔微一眼,最终点了点头:“请人进来。” 来的是家里的婆子,也就是那个陈妈妈,磕头行礼过后,便恭敬的说:“我们侯爷和夫人说,承蒙老太太看顾,让姑娘过来住了一夜。只是家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姑娘刚回来,还得裁制新衣,挑人伺候,都得姑娘自己在场才好.....这就请姑娘回去了。” 向昔微轻轻冲着陆老太太点点头,陆老太太停了一瞬,才淡淡的嗯了一声:“昨天早这样,岂不是便不必闹那么一场?你先外面等着吧,让三丫头收拾收拾东西。” 陈妈妈心里不屑,但是好在陆家并没有再为难,她便只是满脸陪笑的应了是,跟着陆家的婆子出去吃点心了。 等到陈妈妈一走,陆老太太便有些头疼:“就算是如今曾家的事闹出去了,但是你那个爹可是被你继母吃的死死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昏了头。你当真要回去?” 向昔微十分镇定:“回去啊,外祖母别担心,我回去住几天,很快就又回来了。” 这个外孙女..... 陆老太太看着她,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原本以为这是一棵随时会被柳氏捏死的小白菜,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一棵带刺的蔷薇。 她盯着向昔微的眼睛沉声说:“你还有事瞒着我,我知道。可你的样子,不像是糊涂的人,所以,你之后要做什么?” 向昔微便笑了,她就知道,外祖母她们是真的为了她们几兄妹好的。 她也诚恳的说:“的确是有事情要请外祖母帮忙.....” 悄悄在陆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向昔微便从陆老太太身边离开,认真的望着陆老太太:“外祖母,我知道您对我一定还有许多疑惑,就如同我也还对外祖母不是十分熟稔,但是我知道,您是除了我母亲和姐姐之外,最希望我好的人。所以,我完全信任您,也可以完全将自己交托给您。” 陆老太太心里酸酸胀胀的。 其实要说对向昔微感情多深,实在不现实,毕竟她跟向昔微这也才是第一次见面。 但是正如向昔微所说,她或许还对向昔微没有太深的感情,却只会做对向昔微有利的事。 因此,等向昔微说完,她便直截了当的说:“放心吧,都按照你说的做就是了。” 向昔微郑重的朝陆老太太行了礼道谢,这才转身去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向昔微并没有带什么,只带了个春樱一道回向家。 看见这情形,陈妈妈撇了撇嘴,还说陆家是高升了,又说对外孙女儿多好多好,可如今看这样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过来一趟,不还是什么都没给?看向昔微手腕上,仍旧还是空荡荡的。 嘴巴上倒是说的好听。 向昔微没有管她说什么,等到回了向家,便跟着陈妈妈一道去见柳氏。 柳氏也没想到陈妈妈不过去了这么一趟,就在恨得把向昔微给带回来了,她还以为,按照陆老太太昨天的做派,还有向昔微的态度,陈妈妈怎么也得多去几次,或是她跟向明忠亲自登门,才能把人带回来呢。 不过,略一想,她也就明白为什么了----外祖母是亲的,舅舅也是亲的,但是舅母可不同了。 看来,陆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这个外孙女儿啊。 她这么想着,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很和煦的跟向昔微解释昨天的事:“真是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总归是家里准备的不好,底下的下人也是昏了头.....”她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问:“琅哥儿呢?他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向琅按理说比向昔微可又要好哄多了。 怎么向琅却没一起回来? 向昔微面不改色的摇头:“没见过他,回来的时候听说他出门去了。” 这两兄妹到底不熟。 想想向琅的性子,只怕昨天也只是看在向彩枝的面子上才帮了向昔微罢了。 柳氏心里已经迅疾的转过了好些念头,温和的冲向昔微笑着说:“你准备准备,回去换身衣裳,今天正好有客人来,到时候你也学着待客。” 向昔微动作顿了顿,目光清亮的对上了柳氏的,半响,她也同样笑了:“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柳氏被那个目光看的竟然有些后背发凉。 十九章·继母被狠狠打脸 因着是要给向昔微说亲事,而对象又是正汝宁伯,怎么说也是门第不错的人家,所以柳氏特地提前跟向明忠说了,让向明忠是必定要出席的。 向明忠虽然不喜欢向昔微,但是嫁女儿么,嫁的好了,总归是对向家也有帮助的,他便勉为其难的留下了,正好进了屋子便撞见向昔微,他挑了挑眉咳嗽了一句:“回来了?”除此之外,也没再说别的,毕竟他对苏邀煞星的名声还是十分介意的,生怕多跟她说几句话,就真的会霉运缠身。 柳氏自然也看出来,心中有些得意, 面上却还是热情的对向昔微道:“快给你父亲请安呀!你这孩子,知道你性子孤僻,可这是你父亲,怎么也不知道亲近亲近?” 她明摆着在说苏邀对向明忠不够恭顺,向明忠自己厌恶苏邀那是一回事,但是想到这个天煞孤星不仅半点眼色都不会看,还敢对自己这个父亲不敬,便立即面色不善的冷哼了一声,又有些不耐烦:“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汝宁伯府可不如他们承恩侯府的门第高,何况还是要求娶,本来姿态就该放的低一些,哪里有让人等这么久的道理? 柳氏翘起来的嘴角压了压:“老爷别着急,想必是准备的东西太多,所以就耽搁了时候。” 陈太太是她表妹,何况曾家又是个这样的情况,她自然心知肚明,但是面上的体面总还是得维持的。 向明忠正等的有些不耐烦,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汝宁伯夫人来了。 柳氏立即笑了,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老爷,我带着昔微去迎一迎,总得让人家看到咱们的诚意才行。” 向明忠扫了低眉顺眼的向昔微一眼,心里厌恶,嗯了一声。 她便转头也看着向昔微:“昔微啊,你自小克死你母亲,又是养在外头的......婚事上总是有些艰难,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可自己心里得有些数目,待会儿千万表现的好一些,别给你爹爹和我丢脸。” 柳氏的恶意扑面而来,向昔微不闪不躲的望着她也轻轻扯了扯嘴角:“太太让我惶恐了,既然这么好,我不敢僭越,不如让给妹妹吧?” 柳氏面色一变,但是她还没说话,向明忠先大声呵斥:“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话那么多?” 开玩笑,向晨曦才貌双全,那是留着配皇孙贵胄的,哪里是向昔微这个扫把星能比的? 柳氏原本一肚子的恶气,如今听见向明忠这番话,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是啊,你爹和我,自然都是有好事都想着你的,快别说这么多了,客人都等急了......” 她上前攥住向昔微的手腕,带着向昔微往门外走。 才出了门槛,还未到廊下的台阶,她便远远地看见曾夫人过来了,顿时眉开眼笑的喊了一声:“夫人!” 曾夫人年纪比柳氏又要大上许多,从前在外人面前都是很温和好相处的样子,见了柳氏也都是笑眯眯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见了柳氏便气急败坏的上前推了柳氏一把。 柳氏都懵了,不明所以的被身后的芙蓉搀扶了一把才没跌倒,不由得有些茫然:“你这是做什么?” 向昔微早已经挣脱了柳氏的桎梏走到一边,见曾夫人一脸的气急败坏,就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 曾夫人气怒犹自未平,她一辈子的脸面都在今天丢尽了,何况还不只是脸面。 陈老夫人抓着这件事不放,口口声声要去御前讨个公道,问问‘奸’‘淫’为国捐躯的将士遗孀该如何处置,曾夫人一开始还不当回事,但是当顺天府真的接了状纸,把曾斌给扣了起来,她这才真的慌了。 但是等到问了曾斌原委之后,曾夫人又气的半死。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儿子跟陈太太的丑事,柳氏竟然都是知情人,而且也是柳氏给陈太太出的主意,让陈太太撺掇曾斌去向家提亲。 如果不是因为要跟向家提亲了,陈太太那个贱人也不会纠缠着曾斌不放,更不会私会引起大火而被人发现丑事。 陈太太本身已经被抓起来了,曾夫人一腔怨气没地方发,刚好今天原本还是说好了来向家相看的日子,曾夫人如今第一恨的就是无事生非的柳氏,如今听见柳氏还有脸问做什么, 她便劈头盖脸的问:“我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你可真是好人啊!你表妹勾引我儿子,你知道了帮着遮掩不说,竟然还要我来提亲!” 柳氏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炸开了,只觉得耳朵都是嗡嗡的。 而此时向明忠也听见动静出来了,见曾夫人不管不顾的推搡柳氏,便皱了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曾夫人,你不是来提亲的吗?怎么竟如此不知礼数,还动起手来了?” 曾夫人顿时冷笑:“我来提亲?好叫承恩侯您知道,我提不了亲了,我儿子都被你这好妻子的表妹勾搭进了顺天府大牢了!你可真是好算计,为了维护你那水性杨花的表妹,竟然要搭上你自己的继女,还想哄着我来提亲!” 柳氏没想到曾夫人是个这么混不吝的,顿时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一时之间掐的秋月的手都烂了。 向明忠听曾夫人话说的难听,也忍不住动了火气:“你这是何意?” 曾夫人如今怎么会怕他们,指着柳氏怒骂:“你替你那表妹遮掩丑事也便罢了,可你难道不知陈家是什么人家,陈老夫人又是个什么脾气!?现在事情闹出来了,你别以为只有我儿子倒霉就算了,这件事,你也脱不开关系去,说不定,就是你给他们牵线搭桥!” 向明忠完全被绕的糊涂了,但是他见柳氏的脸色煞白,也知道曾夫人怕不是在胡说,顿时便沉下了脸色,在打发走了曾夫人以后,看着柳氏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章·谁的外祖母 柳氏气的简直要晕死过去。 她之前想的好好的,曾斌这个人是个驴粪蛋表面光,面上看着身世好长得也不错,但是其实却是个嚣张跋扈的草包,而且专门爱钻寡妇和暗娼的门子。 更要紧的,他还跟自己的表妹有染,她表妹求着她帮忙给曾斌说一门表面上能看的亲事,好当成幌子,以后好方便他们二人行事。 柳氏一下子就想到要把这门亲事定给向昔微。 既能帮上表妹的忙,也能恶心向昔微,成全自己好后母的贤名。 谁知道就在这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曾斌跟陈太太却事发了!她只能喘着粗气否认:“这.....简直是含血喷人!我不过是听表妹提了一句,说是汝宁伯的小公子尚未婚配,而且又年龄合适,这才动了心思,谁会知道他们私底下有这样的事啊?!” 向明忠又气又急,目光刀子一样从柳氏脸上扫过去,见柳氏只是一脸的急怒,只能恼怒的道:“陈亭君从前就是了不得,后来他儿子陈亮也是为国捐躯,他们家的人,曾斌竟然也敢动心思,简直是胆大妄为!” 到底是在官场上的人,向明忠对曾斌这种行径深恶痛绝,警告柳氏道:“再也不许提这件事!另外,你跟你表妹能把关系撇清就撇清,她跟人通奸,你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多年经营一朝丧,柳氏又气又急,这回忍不住是真的病了,也不再说要给向昔微说亲的事儿了。 她正忙着收拾烂摊子,因为陈老夫人逼得急,曾夫人一怒之下干脆就说,其实这件事也跟承恩侯夫人柳氏脱不了关系,都是柳氏在其中牵线,所以曾斌才能跟那个陈太太勾搭在一起。 自来人人就爱听这些沾点儿桃色的新闻,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着守寡的寡妇和高门贵族,一时之间,流言传的越发的厉害,甚至连柳家都被惊动了。 柳氏的母亲柳夫人还亲自往承恩侯府来了一趟,质问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氏自己也委屈死了,在自己母亲跟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说了原委,便咬着牙冷笑:“娘,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我倒是真有点儿怀疑那个向昔微是灾星托生了,否则的话,怎么从说要接她回来开始,我就诸事不顺的?” 先是死了个亲信的婆子,被抓住了把柄,甚至还因此被镇国公夫人嘲讽了一番,后来又出了这事儿。 柳夫人自己也没好气:“你也是,这种事儿,你怎么敢擅自拿主意的?栽云她那丈夫是为国捐躯,她可是自己亲口发誓要守着的。她勾搭上曾斌,你远着都该来不及,你竟然还敢凑上去!你看看,现在闹出事了,还不是你自己倒霉,被缠上了!” 两边都是没什么底线的人,出了事,自然就是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了。 柳氏说起来就牙痛:“我还不是因为想着讨好淑妃娘娘......”她又有些不耐烦了:“哎呀娘,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过来难道是为了数落我不成?快给我出个主意吧,我都烦死了!” 她在上京的圈子这么多年,跟许多夫人关系都不错,人家也愿意跟她往来,可现在曾夫人这么乱说,她都已经能预测到那些人该怎么嘲讽她了。 柳夫人见她又气又急的样子,也知道她最近被折磨的不轻,皱眉道:“你傻了?这种事,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装作不知道,一口咬定自己绝不知情,至于为什么跟曾家议亲?当然是因为栽云这个做表妹的骗了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沉声道:“至于曾夫人,你别管她就是了,只要你不承认,她能怎样?现在她还能有力气骂人,过些天顺天府案子一判,她自己就焦头烂额了。” 柳氏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气才消散了些,又忙让王妈妈送点心和茶水进来。 母女俩商量了一会儿这件事该如何应对,等到没什么差错了,柳夫人才问起了向昔微的事儿。 提起向昔微,柳氏嘴里没什么好话:“就是个灾星!反正我觉得她怪怪的,半点儿不像是什么内向、草包,反倒让人瘆得慌。您不知道,前些天曾夫人上门来找茬儿,我无意间看见她在冷笑,像是早就知道我要倒霉似地。” 要说之前柳氏还想着做些门面功夫,维持维持表面的和气,现在柳氏真的恨不得向昔微立即消失。 柳夫人沉吟片刻:“一个小丫头罢了,你看她不顺眼,过些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说,现在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你可别一时上头,被人抓了把柄。” 都当了这么多年的贤良的后母了,可别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柳氏忍着气答应了一声。 柳夫人便又道:“行了,我过来了一趟,若是不见见她也说不过去,你让人把她叫来吧。” 一份见面礼罢了,就当打发一条狗了。 柳氏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懒懒的冲着王妈妈扬了扬手。 王妈妈便去了问心斋。 问心斋里热闹的很,小丫头们乱作一团,有在雪地上玩儿的,也有在廊下闲坐的,做什么的都有,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王妈妈进了门,才有小丫头去告诉陈妈妈。 陈妈妈从偏厢出来,见了王妈妈满面堆笑:“老姐姐,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使人来吩咐一声就成。” 王妈妈知道小丫头们如此,都是陈妈妈纵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亲家夫人过来了,想见见三小姐。” 她嘴里的亲家夫人指的自然是柳夫人了,陈妈妈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深了,殷勤的点头,一面飞快的上了台阶打了帘子,都不问一声便闯进了向昔微的房里:“三小姐,快快快,您外祖母来了,要见您呢!” 春樱当即就有些恼怒。 向昔微也抬起了头,沉声问:“我才刚从外祖母家里回来,没听说外祖母要来啊。今天来的,是谁的外祖母?” 二十一章·扮猪吃老虎 陈妈妈的脸色一变,脸色当即就不那么好看起来:“自然是说咱们夫人的母亲,也就是柳夫人。” 她就不信向昔微会不知道是谁,会这么问,根本就是故意找事。 向昔微哦了一声,慢慢的挑了挑眉:“原来是柳夫人,怪不得妈妈这么殷勤热切,就连通报一声都顾不得了,直接闯了进来。” 这么没有经过允许就闯进主人的卧房,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陈妈妈心知这是向昔微在表达不满,但是却也丝毫都不慌。 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这也是怕您让夫人等急了不是?姑娘自小养在外头,不知道家里的规矩,奴婢这也是怕您行差踏错惹人笑话啊!” 这个老虔婆!春樱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向家上下都是柳氏的人,其他剩下的也都是巴不得能够讨好柳氏的。 而想要讨好柳氏,可不就得使劲儿的先把向昔微给往泥里面踩么?但是其他人至少做的还没那么明显,唯有这个陈妈妈,却是恨不得把拜高踩低四个字给写到自己脸上,每天都对向昔微阴阳怪气的。 她气的咬牙,向昔微却只是淡淡的扫了陈妈妈一眼,便起了身。 原本自己如此僭越,又嘲讽了她一番,陈妈妈以为向昔微是必定要生气的,她也就是要向昔微生气。 向昔微越是生气,越是厌恶她,柳氏那边就会越高兴。 说不定不仅能把她调回去,还能把自己的女儿给弄到正院去服侍,那可是天大的脸面。 可没想到向昔微却丝毫反应也没有,陈妈妈心里有些犯嘀咕。 向昔微临要出门,忽然又停住了脚,笑着呀了一声,又转身朝着陈妈妈道:“对了,妈妈这些天为我操劳真是辛苦了,以后我这里若是有什么您要指点的,可千万请您不吝赐教。” 一面说着,一面从手里退下了一只碧玉的镯子来,塞在了陈妈妈手里。 陈妈妈顿时吃了一惊,等到看到那玉镯遍体通透,甚至其中还有点点洒金,顿时便睁大了眼挪不开眼了。 她攥着镯子,向昔微也懒得再看她,笑着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陈妈妈袖着那只镯子心里得意。 看来向昔微的确是不算太蠢,还知道要收买人心。 王妈妈早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见到向昔微出来,笑着起身朝着向昔微行了个礼,便引着向昔微走。 向昔微走了两步,又冲跟出来的陈妈妈道:“妈妈就不必跟着一道去了,您老人家留在家里替我看着屋子,我才放心。” 陈妈妈刚得了个镯子,惦记着陆家或许还给了向昔微不少好东西,倒也破天荒的答应下来。 王妈妈不动声色的扫了陈妈妈一眼,皱了皱眉。 柳氏正在低声跟柳夫人抱怨:“您不知道她长得那狐媚样子,跟她那个死鬼娘简直一个模子映出来的!其他两个也没这个扫把星这么像,我见了她便觉得恶心!” 柳夫人只能劝着女儿:“不过是一个有着煞星名头的拖油瓶,你喜欢就养着,不喜欢就早点打发嫁出去,眼不见为净便是了。” 反正向明忠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女儿怪罪什么。 “哪儿有那么容易?”柳氏语气不善:“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偏偏曾家就闹出这种丑事,还闹上门来了,现在再要嫁了她,不容易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王妈妈的声音:“三小姐,您往这儿走。” 柳氏跟柳夫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柳夫人便朝着门边看去,帘子一打起来,她就不禁觉得眼前一亮-----向昔微穿着鹅黄色的立领夹袄,配着雪青色的褙子,底下穿着茶色的百褶裙,看起来清爽又漂亮,像极了雪天里开的正盛的梅花。 怪不得自家女儿一提起这个丫头便没一句好话了,柳夫人心中有数,面上慈眉善目的朝着向昔微笑了笑:“这就是昔微吧?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又招手让向昔微走到跟前来。 向昔微走到她跟前不远处,并没有行礼。 柳氏顿时有些恼怒,她现在看见向昔微就觉得头疼,干脆便斥责道:“见了你外祖母,怎么不知道行礼?” 向昔微有些踟蹰的样子:“夫人,我不知道怎么行礼,我见我亲外祖母的时候,我外祖母叫我不必多礼。” 柳氏被噎的一怔,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恼怒万分:“你知不知道礼数?!我是你继母,我的母家自然也是你的外家!” 柳夫人的目光也沉了沉,面上却急忙打圆场:“哎呀,不过是个孩子,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又笑着冲向昔微道:“好孩子,我也是你外祖母,你亲生母亲去了,我知道你心中必定是难受的,可是你如今有了新母亲,她也会一般疼爱你的。” 向昔微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似乎有些茫然:“可陈妈妈说我永远也不能跟四妹比,四妹才是新夫人的亲生女儿呀!” 这丫头! 柳夫人都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在装蠢了,心里有些知道为什么女儿会是这么暴躁,就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底下的人挑唆,根本没有的事,你母亲对你好的很,否则的话,怎么会想着从庄子上把你接回来呢?” 向昔微听着柳夫人舌灿莲花,继续追问:“那母亲为什么要给我说曾家的亲事呢?我听陈妈妈说,曾家可不是好人家呀!曾夫人还追上门来打了母亲呢!” 柳夫人一时无话可说,目光深邃的盯着向昔微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柳氏已经气得想要骂人,只是在母亲的目光警告下才勉强忍住,恼怒的说:“那都是下人胡说,你竟然也听!” 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把陈妈妈给打发的远远地。 原本还以为是个得用的,谁知道却是个这样吃里扒外的嘴碎的东西! 二十二章·镇国公夫人又来了 向昔微滑不溜丢,根本就是一条捉不住的鱼儿,柳夫人见她一面就确定了,等到把她打发走,便面色沉了下来:“的确是留不得了,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你不是说派去的人都说她被养废了么?如今看来,却不仅是没有养废,反而是养肥了!” 反而是留在京城的向彩枝懦弱无能,毫无主见,让她往东不敢往西。 向琅也是个听话的。 柳夫人吃过的盐比柳氏吃过的饭还多,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这个小蹄子不好糊弄,跟她说那些软话是没有用的,对她怀柔也是没有用的,聪明人之间 ,往往一个照面便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了。 她皱着眉头,也有些烦躁起来:“这小丫头倒是真有些邪门,原本一门亲事就能把她彻底打发了的,侯爷也不重视她,只要亲事成了,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可偏偏,亲事就没成......” 柳夫人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柳氏听的更加烦躁了:“我让陈妈妈去看着她,我看反而是看出了一个祸害!让陈妈妈滚去庄子上!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要她有什么用!” 王嬷嬷在边上叹了口气劝她:“事情未必是三小姐说的那样,我看夫人说的很是,三小姐是有些邪门的。” 又不是傻子,真的不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吗?字字句句都说陈妈妈对她好,这在柳氏眼里,分明是陈妈妈背主了! 向昔微这是故意在给陈妈妈上眼药,若是柳氏真的把陈妈妈赶出去了,反而是如了向昔微的意了。 柳夫人也瞪了女儿一眼:“别耍性子,陈妈妈的卖身契都捏在你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异心?分明就是这个丫头居心不良,你多少岁了?若是被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你羞不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近本来就心情不好的柳氏顿时有些郁闷:“您说来说去,不还是拿这个该死的丫头没有办法?她搭上了镇国公夫人,人家说了过些天还要来找她的......” 正说着,仿佛是为了验证柳氏的话,没过一会儿,管事媳妇儿便急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夫人,镇国公府来人了!” 柳氏皱起眉头,若是镇国公夫人愿意跟她结交,她自然是高兴得了不得,可是如今镇国公夫人明摆着是给向昔微撑腰的,她高兴不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问:“来的是谁?” 管事媳妇儿急忙说:“是一位管事,老爷见了他,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现在老爷让人去请三小姐过去了。” 让向昔微也过去见? 柳氏心里顿时猫儿挠了似地,蹙眉不语。 而此时,刚回了房的向昔微便见到陈妈妈从她的卧房里出来。 春樱怔了怔,随即便进了屋,没过一会儿,气的脸红红的冲向昔微道:“姑娘,这个老贼欺人太甚,您妆匣里的那只赤金绞丝镶红珊瑚的开口镯子不见了!那是舅夫人给的见面礼!” 是陆大夫人给向昔微的,十分贵重。 向昔微见春樱气的脸都通红,挑了挑眉笑着摇头:“不必紧张,她带不走的。” 是带不走,但是也不会还回来啊!春樱气的咬牙:“这屋子里,大的小的都没规矩,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这样下去,什么东西都守不住,日子还要怎么过? 向昔微知道这丫头为自己担心,笑着安抚她几句,便听见陈妈妈在外面扬声惊诧的问:“请三小姐到书房去?” 向昔微的手指就动了动,对春樱笑了:“好丫头,别急,咱们的好事来了。” 她在乡下吃了十几年苦头,加上上一辈子被柳氏母女坑惨的一生,算起来,总共四十几年的苦日子,她总是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的。 陈妈妈面色有些古怪的进来请向昔微:“三小姐,侯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向明忠在前院的书房自来都不让女孩子们去,就算是向晨曦那么受宠,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现在向明忠却让人来请向昔微过去,陈妈妈心里有些没谱,也有些心虚的揣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镯子,不知道是不是该还回去。 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向明忠垂下头,心里思忖着镇国公府的来意。 这次来的是国公府的顾管事,虽然名义上是管事,但是熟悉些情况的人都知道,顾管事是镇国公的义子,在国公府的地位也是非凡的。 他原本以为镇国公夫人真就只是跟向昔微一面之缘,可没想到镇国公夫人竟然还真的会派人过来。 只可惜他试探了几句,顾管事却只是要求见向昔微。 向明忠喝了口茶,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没一会儿,向昔微迈步进来,礼数周到的请了安。 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倒也还算是出色,不像是养在乡下的,他心里对向昔微的厌恶少了几分,嗯了一声,对她说:“国公夫人派顾管事过来瞧你。” 向昔微笑盈盈的朝着顾管事也要行礼,顾管事急忙避开了,笑着掏出一份帖子来:“姑娘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奉主母之命,来给您送一份请柬,过些天河东书院开馆考试,我们家也有一个名额,主母想着家中并无适龄的姑娘,便将这份请柬给您了。” 他说着,笑道:“主母说,三小姐天资聪颖,又跟她一见如故,她很是喜欢您,让您得空了,尽管过国公府去坐坐。” 向明忠端着手里的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当然知道河东书院的考试,河东书院虽然说是不设考试限制,但是每年报名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可是能过的人却屈指可数,历年发展下来,以至于要报名都成了一件难事。 向晨曦能报上名,那都还是柳家在清流中素有名声,这才能给向晨曦弄到一个名额。 而现在,镇国公夫人竟然直接送了向昔微一个名额! 镇国公夫人竟然真的这么喜欢这个丫头?! 二十三章·她是要翻天了吗 向昔微站起身,先没有去接那个请柬,而是试探着看向了向明忠,表情有些不安和忐忑。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刚睡醒懵懂的小狐狸,非常的纯澈,向明忠抬眼盯着她一会儿,心里有些复杂的想,她的确是像自己的,那双眼睛斜长上挑的模样,是跟着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心里的厌恶少了几分,他头一次和善的点了点头:“既然国公夫人看重你,是你的福气,快接了吧。” 向昔微轻声应是,双手接过请柬,朝着顾管事行了半礼。 顾管事连忙避开了,含着笑对向昔微点头:“三小姐如此温柔懂事,真是蕙质兰心,过些天的河东书院考试,三小姐必定过的。” 向明忠的脸色更加微妙了。 他原本一心看重向晨曦,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扔在乡下的女儿也不是一无是处。 等到顾管事走后,他的声音也放缓了,难得和颜悦色的问起向昔微来:“你和国公夫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对你如此关照?” 这可不像是之前他跟柳氏所推测的那样,是镇国公夫人一时兴起。 向昔微乖巧温柔的开口:“回禀父亲,国公夫人的小女儿在咱们家侧门哭,我当时恰好在那里找东西,发现她是被糖果卡住了喉咙,就想法子帮她拍了出来......国公夫人说,我是镇国公府全家的恩人。”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了,不过她也不怕向明忠去找镇国公夫人求证,只要向明忠明白,她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的多,那就足够了。 向明忠激动难以抑制,看向昔微的目光都不同了。 竟然是这个缘故!他就说为什么镇国公夫人亲自送向昔微回来,还表明要为向昔微撑腰,原来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觉得向昔微可怜。 而是因为向昔微救了她女儿的命! 这么重的恩情!以后向昔微的前程不会差! 他低声呵斥道:“怎么早的时候不说?” 如果早说清楚,他一开始就不会对向昔微如此冷淡了。 向昔微似乎有些无措:“父亲没有问我.....” 想到回来之后,向昔微的确是一直都沉默寡言,向明忠心中很是满意,这不争不抢温温柔柔的性子很好,有世家贵女的样子。 幸亏曾家的那门亲事没成,现在看来,那门亲事可配不上向昔微,她可以有更好的前程! 向明忠一念至此,轻声道:“考河东书院,你可有把握?” 向昔微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冷意。 上一世向晨曦顺利通过河东书院考试,进入女学,而后在三年学习中认识了庆阳公主,而后又通过庆阳公主博得了美名,最后成功嫁给了七皇子,后来又成为七皇子妃,风光无比。 她有些赧然:“国公夫人说,让我只管去考。” 这里蕴含的深意便太多了,向明忠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向昔微毕竟是在乡下长大,能懂得什么?镇国公夫人想必也是早就知道如此,既然还让向昔微去考试,必定是帮向昔微把路都铺好了的。 人家都说广撒网,多捞鱼,两个女儿都进去,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就勉励道:“既如此,你就好好准备,家里的事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告诉太太。” 向昔微有些踟蹰,一脸孺慕的望着向明忠,似乎有些委屈:“父亲.....陈妈妈不喜欢我,她说,夫人要把我嫁给曾家那个坏人,说您跟夫人都不喜欢我,若是我不听她的话,她就......” 向明忠立即便想起了向昔微回家之前和回家之后发生的事。 先是青杏这些下人在庄子上诬陷她跟人私通,再是柳氏给她说的曾家的亲事,曾斌是那么个玩意儿...... 他沉下脸来冷哼了一声:“她要你怎么听她的话?” “陈妈妈喜欢我的首饰......”向昔微声如蚊蝇:“我都给她了,她说不够......” 公然敲诈主子! 向明忠冷笑着叫了李忠进来,沉声吩咐:“找几个粗壮些的家丁,去把陈妈妈给我捆了卖出去!” 李忠诧异的看了向昔微一眼,陈妈妈可是柳氏的人! 但是向明忠冷眼看着他,他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出去了。 向明忠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回去吧,待会儿我叫管事的带些人去给你挑选,你自己挑选几个合心意的使唤。” 这就是给向昔微自主选择自己的人的权力。 向昔微的确需要。 她眼睛亮亮的谢过了向明忠。 柳氏那边收到消息,险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问管事媳妇:“你说什么?!” 管事媳妇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硬着头皮道:“侯爷说,侯爷说陈妈妈奴大欺主,十分可恶,让您把她的卖身契交出来,要把陈妈妈捆了卖掉......” 柳氏气的砸了一个杯子。 陈妈妈是她的人,这府里谁不知道?以前她的人可是在府里格外的有脸面的,现在她给向昔微的管事妈妈却被向明忠随便就卖了,这是在打她的脸! 府里的人还以为她这个主母失势了! 柳氏坐了起来:“真是反了天了,那个小贱人到底是给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要过去看看!” 柳夫人却眼疾手快的拽住她:“你急什么!?你还病着呢,这么冲过去像是什么样子?就是沉不住气!” 柳氏委屈的咬牙:“娘,谁知道那个小贱人跟侯爷说了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就好好的问。”柳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儿一眼:“拿出你的本事来,别哭哭闹闹跟个泼妇似地!” 向明忠可不喜欢那等泼妇。 柳氏立即明白过来,努力压住了脾气。 柳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这个小丫头邪门不简单,留着久了不是好事,你不是在引向琅上当吗?这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说到底,得向琅好好的,向昔微跟向彩枝才有依靠,若是向琅废了,继承这个侯府的只能是柳氏所出的向玠。 二十四章·她不过是个杂种 说起这件事,柳氏的注意力又被岔开了:“已经让人去办了,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得什么?被人哄骗几句,自然就上钩了。” 她心口仍旧还是气的发痛,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向昔微这个小贱人真是可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你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向明忠之前分明嫌恶她嫌恶的跟什么似地,避之唯恐不及,可现在竟然为了向昔微出头,要卖了她给向昔微的管事妈妈! 柳夫人见女儿心神不宁,知道她还是气愤难平,便道:“你这个性子,真是要好好改改,这么容易就被扰乱心神,以后怎么办?” 柳氏不再说话了,柳夫人这才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了一番。 她仔细的听完,眉宇之间的阴霾总算是消散了许多,抬头问:“娘,当真吗?!” “我骗你做什么?”柳夫人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是你父亲带回来的消息,绝不会错。你现在先别理会那个小蹄子,当务之急,是让晨曦好好表现,再继续引诱那个臭小子,如此双管齐下,你说姑爷是看你们这边争气的子女顺眼,还是看他们那群小崽子顺眼?” 有了对比才会有差别。 若是向晨曦能够进河东书院,那意味着她以后前途无量,这样一来,向昔微就算是有镇国公夫人撑腰又如何? 柳氏反应过来了,笑着握住柳夫人的手:“还是娘亲聪明。” 柳夫人就有些无奈的责备她:“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我这就先回去了,你父亲只怕也快回府了。” 柳氏亲自起身送她,让人装了几匣子点心,拿了几坛深埋了的状元红带回去:“父亲喜欢喝这个的。” 这酒都埋了二十多年了,的确是难得的佳酿,有银子都没地方去买的,柳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 向明忠也赶过来亲自送柳夫人:“岳母怎么这就要走了?该留下来用饭才是。” 他的岳父柳清明是国子监司业,别看官职不高,却在读书人中极有威望,而且也经常入宫讲学的,以后前途无量,他自然是尊敬的。 柳夫人慈爱的笑着:“咱们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我不过是听说晨曦这孩子病了,才过来瞧瞧,可别耽误了她上河东书院的大事儿。现在她既然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向明忠听柳夫人的语气,知道柳家必定也是继续要在其中出力的,心中更加高兴。 若是两个女儿都能进河东书院,那实在是大好事。 他殷勤的道:“都是岳母看重她。” 柳夫人笑了:“这话说的,她是我亲外孙女儿,我不看重她,还能看重谁呢?不说晨曦了,便是昔微,既然我女儿做了她的继母,我也是一样看待她的。说起这个,我正有一事要问你。” 向明忠急忙道:“岳母请说。” “昔微从前一直养在乡下庄子上,可咱们这等人家,孩子哪怕不是精通琴棋书画,总也得读书习字,你对她可有打算没有?”她顿了顿,就道:“若是没有,你岳父朋友那里倒是有个女私塾,可以让她试试。” 这对于柳家来说,不过是开开口的事,但是却能显示出柳家的大度还有柳氏的慈爱,既能收买人心,也能到时候给向昔微使绊子,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何况这个诱饵,只怕向明忠舍不得不吃的。 柳夫人胸有成竹。 可向明忠却迟疑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便不必岳母操心了。” 柳夫人凝眉:“这是怎么说?” 难道是向明忠觉得向昔微拿不出手,连私塾也不要她读? 向明忠拱了拱手:“她过些天也跟晨曦一道,要去参加河东书院的考试。” 这话一说出来,以柳夫人的城府,竟然一时也有些掌不住,差点失笑。 她好容易才忍住了:“姑爷快别跟我开玩笑了。” 柳氏更是在心里冷笑,觉得向昔微怕是想出头想疯了,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由头骗了向明忠。 河东书院的门槛是那么好进的? 她一个天煞孤星,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既没推荐人,也没请柬,她凭什么去考试? “小婿怎敢?”向明忠笑着解释:“镇国公夫人亲自让人送了请柬来,将国公府的名额给了昔微,昔微也是可以跟晨曦一道去考试了的。” 柳夫人脸上的笑容微敛,掩不住心中的震惊。 向昔微竟然能够哄骗镇国公夫人给她一个考试的名额!难道镇国公夫人当真对她非同一般? 她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但是想到要考试,心里又放下心来,面上平静的道:“这自然是国公府的好意,只是昔微能考的过吗?河东书院收的都是些优秀的孩子。” 向明忠其实也是担心这个,但是想到顾管事的话,又含糊的道:“看她自己的运气罢了。” 柳夫人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警告的看了女儿一眼。 柳氏早已经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好容易控制住了情绪,勉强笑了笑说:“国公夫人爱重昔微,也是昔微的福气。” 柳夫人朝着女儿微微示意,这才登轿走了。 柳氏心绪还未平复,便听见向明忠在边上说:“你最近少跟昔微说些有的没的,让你的人嘴巴也紧些,别平白没事儿嚼舌根,若是有再挑拨主子的,全都发卖出去!” 她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顿,顿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向明忠。 他竟然为了那个一直被他厌恶的扫把星警告自己?! 柳氏气的咬牙,可向明忠却已经去前院书房了。 她顿时气了个倒仰,忍着气去了女儿房里。 向晨曦已经把房里的摆设都砸了一地,一屋子伺候的人都在屏声敛气,生怕惹怒了她遭殃,柳氏才上前,她便抓住了柳氏的手:“娘,为什么她们说那个杂种也要去考河东书院!?她凭什么?她不过是个杂种!” 二十五章·娘亲快想想办法 在私底下,向晨曦完全抛开了大家小姐的矜持和温柔,连表情都有些狰狞:“娘亲,你怎么还容这个小贱人在家里蹦跶!?她才回来几天,大哥就变得倒向了她,帮她说话!现在连父亲也为她出头!” 柳氏小的时候家境还不算好,那时候柳老爷还不过是个穷书生,老话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柳氏自小就看惯了别人的脸色。 轮到她养女儿,自己得不到的,就全都要给女儿。 向晨曦要天上的月亮,她不会搪塞给她星星。 而在她心里,还有更加隐秘而晦暗的心思。 陆景兰所珍爱的一切,都是她要毁掉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如同一朵骄傲的玫瑰一般的女儿,不急不慢的说:“你急什么?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而已,就算是国公夫人可怜她,给了她一个名额,又能改变什么?” 向晨曦逐渐平静下来。 是啊,她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琴棋书画都师从名师,在她身上,父母亲都投入了大量的心血。 她学到的东西,受到的教养,向昔微一辈子也没有办法追得上,她有什么可怕的? 柳氏见女儿平静下来,就笑了笑:“快好起来吧,过些天,凌老夫人生辰,咱们还得去赴宴。” 凌老夫人指的是楚国公的母亲凌老夫人,也是现存的为数不多的超品诰命,就算是镇国公夫人到了她跟前,也是小辈。 因为凌老夫人的孙子凌云志在宫中给三皇子做伴读, 而柳老爷又是教导皇子们读书的先生,所以凌云志也尊称柳老爷一声老师。 有了这层关系,凌老夫人对柳氏母女很客气,也对嘴甜的向晨曦很喜欢。 向晨曦想到这一点,嘴角翘起来,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有镇国公夫人撑腰,你就放聪明些,寿宴上多表现,难道还不能夺了她的风头?”柳氏点了点她。 向晨曦目光里顿时闪过寒光:“娘,我要她连考试都考不成!” 柳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静静地看着女儿。 向晨曦冷哼:“凌老夫人也是从太祖皇后时期过来的,她老人家至今在河东书院还有很大的影响力,若是得不到凌老夫人的喜欢,甚至被她厌恶 ,那向昔微就完了!河东书院不会要一个名声狼藉的人!” 柳氏也笑了,赞了女儿一声聪明。 等到晚间,柳氏就跟向明忠商议:“过几天凌老夫人生辰,我想带着昔微也去。” 向明忠原本这些天对柳氏有些不满,觉得她太过不能容人,现在听见她说这话,又有些吃惊:“带昔微去?” 柳氏换了一副表情,期期艾艾的点头:“是啊,我知道自己错了,曾家的事儿,我完全是被栽云骗了,不知道她竟然是要拿我当过河的石头。昔微要进河东书院 ,多认识些人,在外头走走没有坏处,我带她一道去。” 妻子知情识趣,向明忠很满意:“既如此,那就带着昔微一道去。” 自从知道镇国公夫人对向昔微的态度,向明忠对向昔微就多了几分期望,毕竟若是真的能进河东书院,再嫁给高门,对他也是一个助力。 而除此之外,还得先让向昔微先打入上京的圈子,他觉得这样很好。 夫妻二人夜话到很晚,向明忠顺势歇在了柳氏的房里。 这让柳氏心情大好,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跟向昔微说:“待会儿我让针线房的人去你房里,给你量体裁衣,过些天楚国公府老太太生辰,你也一道去做客。”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好心,向昔微察言观色,就知道柳氏必定不可能好心带自己去做客。 但是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夫人。” 她回来是为了报仇,柳氏所珍视的一切,她都要夺走,因为要报复一个人,莫过于拿走她爱的东西。 柳氏这么喜欢向明忠,她就非得让向明忠跟她反目。 在这期间,装一个孝顺乖巧听话的女儿是必须的。 柳氏见她笑容满面,忽然心里就有些堵得慌-----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向昔微在乡下按理来说当过的粗糙艰苦,可现在向昔微看起来还是皮肤雪白,根本不像是在乡下养大的。 真是对那些人太仁慈了,柳氏眯了眯眼睛。 向昔微回了自己房里,春樱已经迎出来了,有些担心的问她:“夫人没有为难您吧?” 之前府里的管事送了许多人过来向昔微挑选,但是人还没到齐,如今才算是都来齐了,柳氏那边却又把向昔微叫走了。 春樱怕柳氏又借机为难向昔微。 向昔微笑着摇头,眼里有些狡黠:“没事,夫人要带我去做客,是大好事呢!”说完也不等春樱再多问,兴致勃勃的问:“人都来齐了么?” 春樱经历过曾斌的事儿,知道向昔微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辜和无知,既然向昔微说没事,她也就不多嘴了,笑着点头:“都来了,姑娘挑几个合适的!” 这是她们住在向家以后要用的人,聪明不聪明,有没有根基先不说,但是一定要足够忠心,不能吃里扒外是真的。 向昔微便跟着去挑人。 有向明忠的死命令,底下的管事倒是不敢马虎,这一次给向昔微挑的人都是看着便很伶俐的,都站在台阶底下等着挑选。 向昔微一眼扫过去,从人群里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都是上一世跟着她的人,她毫不迟疑伸手点出了这几个人。 管事的笑了笑:“你们真是命好,被姑娘瞧上了,以后可要好好的服侍姑娘!” 几人都急忙点头。 丫头挑好了,还得要粗使的婆子和仆妇,向昔微看着那些人,选了几个目光清亮,穿着也十分简朴的中年仆妇。 大致的人选就都定下了。 管事的笑着告退,原本按照规矩,他们帮忙跑上跑下办了这么多事儿,一般都是会有赏钱的,但是大家都知道三小姐是个乡下丫头,没人指望从她这里能捞到什么油水。 谁知向昔微却道:“春樱,李管事辛苦了一天,给他一两银子打酒喝。” 二十六章·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李管事接到银子,心里有些吃惊,一两银子对他这种管事的来说,其实不是什么多大的数目,但是难得的是向昔微给的姿态十分的自然。 联想到她来了家里之后,夫人好像就没有顺心过,他心里有了几分清楚。 被挑选中的人都站在廊下等着向昔微训话。 向昔微看了她们一眼,让她们自报名字。 李管事很精明,给她选的大多数都是从外头买来的人,这些人没有根基,在府里也没有熟人,要做什么都不方便。 这是他不想得罪柳氏的做法。 但是对向昔微来说,却正中下怀。 她本身便不想用府里的人,府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家生子,彼此之间沾亲带故的,多少都会跟柳氏院子里的人有关系,到时候容易被柳氏收买。 如今这些人的确是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是向昔微本身也只需要她们忠心罢了。 她把之前留下的几个丫头先点出来,问她们叫什么名字。 三个丫头都说自己没什么名字,家里都叫她们丫头。 向昔微就沉默了一瞬。 她也是在乡下的别庄了住了十几年的,看到过一些长工是怎么对女孩子,他们把女孩子叫做赔钱货,有良心些的,还会把这些孩子们养大,若是没良心些的,多有直接把孩子就给扔了或是溺死的。 乡下许多女孩子,能活着长大就已经是幸运。 她点了点头,没有犹豫便直接道:“那你们现在有名字了。” 她依次点过去,最大的十五岁的叫做春晓,更小一些的叫做春云,最矮小的那个叫做春桃。 几人有了名字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向昔微态度和蔼,没有跟之前挑选她们的那些人一样,甚至还要掰开她们的嘴巴看牙口。 这让她们觉得受宠若惊。 向昔微对着春樱点了点头,让春樱去安置她们几个,至于粗使的仆妇,向昔微打赏了她们每人三百钱,就把她们打发去了外面的倒座房里住着。 她自己回了房,坐在房间里的窗台下看着外面,心里想着柳氏跟向晨曦的目的。 她们只会巴不得她死的更快,绝不可能看她得什么好处,之前刘妈妈和青杏污蔑她不成,后来想把她嫁给曾斌的事又功亏一篑,现在柳氏更是恨她恨得入骨了,这个时候要带她去楚国公府...... 向昔微睫毛垂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柳氏一连好几天都对向昔微非常热情,甚至期间还特意让人往向昔微那里送了十两银子,说是月例银子,让她拿着赏人。 衣裳裁制好了,柳氏也让人给向昔微送了过去。 都是十分光鲜亮丽的料子,看上去让人晃眼。 春樱看着这些衣裳,心里十分发愁,向昔微头一次出门做客,只怕是两眼一抹黑,那母女俩还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心思。 见向昔微这样镇定,她忍不住轻声问:“咱们要不要回去问问老太太?” 陆老太太虽然一直都在边关,但是好歹如今是将军的母亲,比她们总是要有人脉的多,或许能跟她们说说楚国公府的事。 向昔微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外祖母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守着边关,京城这些贵夫人的爱好 或是忌讳,她是绝不会知道的,何必去惹她烦心呢?” 春樱叹了口气:“那您怎么办?” “你见我吃过亏吗?”向昔微的手指从那些锦缎上滑过,光滑的布料令人心神愉悦,她笑着冲春樱道:“去给我拿一把剪刀来。” 什么?! 春樱茫然的看着她,却见她目光笃定的朝自己看过来,顿时不敢耽误,急忙去拿了剪刀。 第二天,柳氏装扮一新准备出门。 这是她在曾夫人上门大闹过之后第一次出门,所以打扮得格外的精致漂亮,还用上了整幅的红宝石头面,整个人富贵又精神。 不一会儿向晨曦也到了,她打扮得清新雅致,上身穿了霜色的夹袄,外面罩着一层鹅黄绣玉兰花的褙子,底下系着一条同样是霜色的马面裙,头上也只简单的插带了两个珍珠钗,像是凌波仙子。 柳氏看的骄傲,等到见到穿着一身大红色绣缠枝纹袄子,底下穿着米色百褶裙的向昔微,目光就更满意了。 倒不是因为向昔微穿这身衣裳不好看,而是向昔微穿这身衣裳,显得格外的美丽和富贵。 她神秘的笑了笑,在心里骂了一声傻子,便和和气气的冲向昔微道:“走吧,待会儿到了国公府,要好好的跟着我跟你妹妹,国公府规矩森严,可别惹祸。” 向明忠听闻,也严肃的看向昔微一眼:“听你母亲的,不可肆意妄为!” 向昔微乖巧的应是,非常听话的样子。 向明忠心里熨帖,有了做父亲的威严,点了点头。 到国公府的路上十分拥堵,国公府老夫人的七十寿宴,听说国公孝顺,开了一百桌宴席,请的都是达官贵人,去国公府的马车络绎不绝,以至于堵了好几条街。 向晨曦在马车上有些闷热,伸手扇了扇风,语气有些烦闷:“早知道就该早早的出门的,待会儿咱们到的时候,不会直接就开席了吧?” 若真是那样,那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她不耐的瞥了向昔微一眼,却见向昔微正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动都没动一下。 柳氏正要说话,马车就动了,她便警告的看了女儿一眼:“好好坐着,别没规矩。” 说完又纳罕的看了向昔微一眼,这个乡下来的小贱蹄子,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一路上都不声不响的到现在。 好不容易到了国公府二门,马车停下,柳氏从马车上下来,便见楚国公府的四夫人正在二门处迎女客。 她跟楚国公府的女眷是有些熟悉的,含笑打了招呼。 楚四夫人也表现得很和善,笑着对向晨曦说:“每次见都觉得你出落的更好了些,你母亲好福气,有你这样漂亮大方的女儿。” 向晨曦顿时得意,面上却羞赧的垂下了头。 二十七章·我的手帕不见了 四夫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向昔微身上,有些好奇:“这是?” 她之前一直跟着四老爷在外面赴任,刚回了京城不久,对京城的事不算熟悉,虽然见过向晨曦,却不知道她的姐妹们。 她下意识以为这也是柳氏所出的女孩子。 柳氏笑的淡淡的,介绍:“这是我们家的三小姐,叫做昔微,此前一直养在乡下庄子上,最近才回来。” 四夫人虽然对近些年京城的事不熟悉,但是对从前的事可是熟悉的很,一说养在庄子上,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知道这是克死了母亲和祖母的那个向家三小姐,笑容就更淡了一些,同时心里也有些恼怒。 带着这么不吉利的人上门来做客,可不是什么好事,也对主人太不尊重了。 今天可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呢,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她没有理会向昔微,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对边上的人道:“快带承恩侯夫人一家进去。” 生怕被向昔微的霉气给牵连了。 向晨曦在边上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讥笑,这个土包子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做人上人,靠着镇国公夫人就能挤进这个圈子呢。 却不知道,人人听了她扫把星的名声都得退避三舍。 向昔微低垂着头,心里知道为什么四夫人是这个态度。 柳氏领着她们到了花厅,此时已经来了许多客人,楚国公老夫人是寿星也是地位最高的,此时坐在上首正中的位子上,正跟人说话。 听见动静,楚老夫人看过来,见到柳氏她们,笑着颔首。 柳氏急忙带着向晨曦过去。 楚老夫人因着孙子的缘故,对柳家很尊重,也对柳夫人最喜欢的外孙女向晨曦很和蔼,笑着道:“出落的跟出水芙蓉似地,怪不得柳夫人逢人就夸你呢。” 她人老位尊,又是老寿星,在这么多人的场景下专程夸赞起向晨曦,大家就都多看了向晨曦几眼。 柳氏心里得意,简直是要在心里笑出来。 当年向昔微那个死鬼娘亲处处都要压她一头,她跟陆景兰是手帕交,但是从小到大,陆景兰把她比的一无是处。 她每次表面在笑,背过身去心里都在滴血。 现在好了,轮到了她们的女儿这一辈,轮到向昔微被她的女儿衬得黯淡无光了。 她的晨曦琴棋书画精通,又听话懂事,漂亮乖巧,带出门人人都要夸赞,但是向昔微呢? 她只会被人记住她的霉运。 她按住了翘起的嘴角,又笑着把向昔微往前推了推:“老夫人,还有昔微呢,昔微是刚从乡下回来的,她听说是您过生辰,非得要过来拜见您......” 当年送向昔微去庄子上的事闹的很大,陆景兰为了此事几乎要跟向明忠反目,大家都还有些印象,自然也对向昔微被送走的原因非常清楚。 那时候,向老夫人生了重病,请医用药折腾了许久,都没有效用,后来有个游方道士到了向家,跟向明忠说,老太太生病都是因为家中有个新生的女孩儿是灾星托生。 又说,向昔微命格十分凶,主尸山血海,克父母,克手足,须得远远地送走才行。 陆景兰听了气的了不得,指责道士胡说,把道士给赶走了。 可是向老夫人真的没有挨过一个月,就去了。 向明忠认定那个游方道士说的是真话,向昔微真是个天煞孤星,不顾陆景兰的阻拦,强行送走了她,还说若是陆景兰再拦,就是不孝忤逆,要休妻。 想起这件事,在座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生怕会被向昔微的命格给克到。 而楚老夫人更加震怒,想要发柳氏的脾气斥责她不知轻重,又见柳氏无奈且讨好的在边上立着,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柳夫人也常在她面前说,说继母难为,柳氏在向家很难做,上面有个已经出嫁了的继女,底下还有一个继子,重了不行,人家得说她刻薄,轻了也不行,人家说她不上心。 柳氏刚才也说,向昔微坚持要来拜见她。 向昔微坚持要来,要是柳氏不准,难免有人说她不慈。 说到底,是向昔微不懂事,分明是这么个命格,既然侥幸被接回来了,就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竟然还迫不及待的要四处乱逛,真是太过放肆和不知礼数! 楚夫人对向昔微十分不满,淡淡的点了点头:“向三小姐有心了。” 没有人理会向昔微,屋子里大多数又都是长辈,向晨曦轻声跟向昔微说:“三姐姐,我们出去找她们玩儿吧?我给你引荐公府的几位姑娘。” 向昔微仿佛什么都不懂,轻声道:“好啊!” 向晨曦便去跟柳氏说,柳氏当着楚夫人的面点了点头:“好好看着你三姐姐。” 一副无奈和关心的样子。 原本若是没有向昔微,大家的注意力都会在柳氏被曾夫人追上门的事,但是现在因为向昔微,大家讨论的重点就变成了,向昔微果然是个灾星,一回来承恩侯府就闹的鸡飞狗跳的。 柳氏松了口气,想到自己跟女儿的算计,心中得意。 现在算是什么?要再等一会儿,向昔微天煞孤星见谁克谁的名声才会传的更远! 另一边,向晨曦带着向昔微出了门,便转过了穿廊,她笑着跟向昔微解释:“穿过这个穿廊,咱们就到国公府的花园了,每次国公府请客,姐妹们都是在花园里的卷棚里玩的,冬天卷棚里头暖洋洋的。” 表现的对向昔微非常和善亲密的样子,国公府引路的丫头都觉得向四小姐温柔善良。 过了穿廊,向晨曦忽然慌乱起来:“哎呀,我的香袋丢了!那里面有我亲手绣了的手帕!” 女孩子的荷包是非常私密的东西,亲手绣了的手帕更是不能丢的,国公府的丫头急忙道:“姑娘可记得是丢在哪里了?” 向晨曦焦急的皱眉:“可能是刚才出门的时候丢了.....” 她又问:“姑娘能不能帮我去找找?我认识路的,我带我三姐姐过去就行了。” 向晨曦的确是来府里做过好几次客,小丫头不疑有他,想了想答应了,转头去帮向晨曦找手帕。 二十八章·谁进圈套还不一定呢 等到小丫头走了,向晨曦引着向昔微往前走,还非常温和的解释:“姐姐,咱们走这条路,这条路离卷棚更近,咱们到的早,楚姑娘会更高兴的。” 她下了穿廊,偏离了去花园的路,径直往边上的梅林走。 这梅林的梅花开的正艳,风一吹,红色的梅花便纷纷往下落,此时梅林里已经厚厚的堆了不少花瓣了。 也可见此地来的人少-----公府客人这么多,若是这里也是一条近路,一定会有客人受不得寒往这里走的。 但是这里干干净净,显然公府没有把这里当做是待客的地方。 若是向昔微对公府不熟悉,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怀疑,毕竟公府占地如此庞大,头一次来的人大多数都是要迷路的。 但是向昔微不是真的无知的十几岁的少女。 她轻轻垂下头遮住了眼里的讥讽。 这对母女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而向晨曦在边上已经哎哟了一声,急匆匆的道:“我想起来我的手帕掉在哪儿了,我回去取,省的刚才那位姑娘白跑一趟。” 她又不容拒绝的对向昔微道:“三姐姐,你自己往前走吧,这路非常好认的,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往右边就是姐妹们聚会的地方了。” 说完了这话,她飞快的就往后跑了。 留下向昔微一个人在梅林里。 梅林里香气阵阵,风吹得梅花扑簌簌的往下落,向昔微看向远处那处小山坡,迈着步子往前走了。 那对母女以为对她而言这是一个陷阱,她就送她们一个惊喜吧。 梅林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太湖石,上面写着敏斋两个字。 敏斋,是指的这座位于半山腰的三层小楼。 向昔微知道这是楚国公府世子凌云峰的住处,也是凌家的禁地。 因为楚国公世子从边境回来之后,就生了重病,一直需要静养,所以他住在这里,平时也不许人进来打扰。 向晨曦知道这些很好解释,毕竟她跟楚国公府的几位姑娘关系都不错。 她一定以为普通人不知道,向昔微更不可能知道,只可惜,向昔微偏不是普通人。 她拨开梅花上了夹道,忽然便听见一声呵斥:“什么人?!” 她抬起头,就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在半山的亭子上往下看,面容冷肃的瞧着她。 向昔微认出来,这正是楚国公府世子凌云峰。 她上一世见过他的。 凌云峰却不认识她,嫌恶的望了她一眼,冷厉的呵斥:“快走!”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知道为什么,又捂住了自己的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向昔微挑了挑眉,轻声开口:“世子不要激动,你一激动,血脉上涌,血气难以到达心脏,你的旧疾会更加严重。” 凌云峰冷冷的盯着她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更加头痛欲裂,立即大声呵斥:“你是哪里来的东西,快滚!” 但是他一面后退,一面却觉得头越发的头痛,忍不住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山坡上服侍的护卫看到了,顿时大惊,飞快的跑了下来。 向昔微也往亭子里走,几步进了亭子,抢在那个护卫之前到了凌云峰跟前,准确无误的在他的风池穴上击打了几下。 凌云峰又惊又气的盯着她,身体麻木动弹不得,但是语气却是森冷严厉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竟然一上来就对他动手动脚! 而且,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此时他的护卫也已经赶到了,见向昔微正对凌云峰动手动脚,立即就拔出腰间的刀架在了向昔微的脖子上,冷声道:“放开世子!” 一般女人别说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了,就是看到刀剑都要腿软,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却不同。 她不仅半点不怕,还连头也不抬的直接说:“若是想你家世子的病好,最好就别动。” 她一面说,一面手指已经摸到了凌云峰的后脑勺,摸索了一下,就沉声道:“是在这里。” 护卫都被镇住了,倒不是被向昔微镇住,而是向昔微所说的地方,正是之前凌云峰受伤的地方! 他不由得喊了一声:“世子!” 凌云峰也眼眸一沉,目光中闪动着杀意。 是,他在边境被敌军所伤,不慎摔伤了后脑,从那以后,他就有偏头痛的毛病,痛的最厉害的时候,他理智全无,六亲不认,曾经还亲手掐死过一个服侍他的丫头。 一开始请了大夫来看,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病情,但是等到后来,他的病情逐渐严重,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以至于根本无法再待在军营。 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家来养病。 可就算是在家里养病,也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无异,不好的时候,他浑身刺痛,控制不住自己,在之前楚国公的寿宴上,他还发病过一次,当场倒下去不省人事,听说还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有了这个毛病,他将军是当不成了,在家里也是人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干脆不再出敏斋半步,平常家里的人也不会踏足敏斋,生怕他一发病不小心就把他们掐死了。 眼前这个女人,她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自己受伤的那个地方,而且如此平淡的说就是这里。 好像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形。 这笃定的语气连刚才那个护卫都有些动摇了:“这位姑娘,您是什么意思?您知道我家世子的病?” 向昔微手指微动,面不改色的道:“这不是病。” 凌云峰缓过来了一些,觉得自己的手指能动了,四肢也不再麻木,就冷冷的笑了一声:“不是病,是什么?” 向昔微见他要动,立即伸手拉了他一下,见他发怒,沉声问:“你没有发觉,这次比你之前发病要缓和的更快一些了吗?” 凌云峰的动作顿时僵住,手指动了动,心中微微掀起了波澜。 随即他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自己的脚竟然真的不再麻痹刺痛,可以移动了,顿时便挑眉。 二十九章·肯定是我姐姐惹的祸! 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自己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只知道自己每每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垂头丧气,活像是死了一次。 他每次犯病,总是容易伤害人,不管对方是谁,在他眼里都是没有差别的。 久而久之,连亲人也不敢再靠近他。 他不知道自己发病是什么样,但是却知道自己即将发病是什么情形,他之前就是觉得自己要犯病了,想快些离开。 但是正如这个丫头所说,他这一次好像发病的时间延迟了很久。 向昔微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不卑不亢的看着凌云峰:“我可以给你治病,你想治好吗?” 想治好吗? 有哪一个病人会不想要病好?生病的痛苦,只有生病的人才能够体会,那种无力感和身体上的折磨和消耗,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哪怕是父母也不行。 凌云峰从前是将军,运筹帷幄,冲锋陷阵,跟敌人拼杀起来从不惜身,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大英雄,可如今却因为这个病只能躲在敏斋里。 没有人会比他更想要好起来了。 但是越是想好起来,便越是谨慎小心,他从前有多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落魄难堪,可是这大周的所有名医,基本上都已经被他请遍了,没有人能治得好他。 倒是有几个大夫,一开始也能跟这个女人一样,让他延缓发病的时间。 可有什么用?这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凌云峰的信心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期望当中消磨光了,他如今听见向昔微的话只觉得这女人十分可笑,而且必定另有所图。 也正因为如此,他冷笑了一声:“不管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都不可能让你如愿,快滚!否则别怪我杀了你!” 他发作起来的时候根本不受控制,掐死人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护卫原本见向昔微胸有成竹,还升起了希望,但是听见凌云峰这么说,又跟着冷静下来。 是啊,每次怀抱着希望得到的都是反复的失望,他也跟着沉下脸来赶人:“姑娘,不管你是谁,你现在最好是快些走!” 向昔微并没有被他们主仆俩的模样吓怕,她悠然的看着他们笑了笑:“我是说真的,我真有治好你的病的法子,若是你们不想困在这个禁地一辈子的话,不如相信我一次,反正对你们而言,相信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凌云峰的头开始一阵一阵的痛起来,他有些不能受控了,双手捂着自己的头,痛得双眼模糊的暴躁冲着向昔微大吼:“滚,快滚!贱人,我杀了你!” 护卫立即便扑了上去----一般来说,凌云峰一旦犯病就会失去神智,也有可能会伤害他自己。 而敏斋的人都是习惯了这场景的,一见凌云峰发病,立即有人跑出去报信的报信,请太医的请太医了。 忙忙乱乱当中,向昔微追上前,对着那个护卫喊:“驰瑞!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主子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吗?!” 驰瑞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眼里全都是审视。 他的名字是凌云峰取的,知道的人不多,府里的这些人尚且多的是不知道他名字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又说会治世子的病,又知道他的名字?! 而此时,送消息的人已经跑到了凌老夫人跟前。 凌老夫人正听夫人们说话,那些夫人们正在议论洪云班的新角儿:“生的好,瞧那眉眼五官,当真是难得的俊俏!更难得的是,不仅生的好,唱的还好,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角儿了,也就是老夫人过寿脸面大,否则,哪里能请得到他?” 凌老夫人含笑听着,正要说话,外面飞奔进来一个丫头,大惊失色的跑到老夫人面前,俯身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夫人立即脸色大变,问:“什么?!” 在座的诸人也都知道出了事,大家都不由得安静了下来,看着老夫人。 柳氏也在其中,见到凌老夫人此景,便得意的心里讥笑了起来,她看了女儿一眼,心中觉得女儿真是聪慧,事情办的如此妥帖。 凌老夫人看重孙子,顾不得这是她自己的寿宴,急着要去看人到底如何了,又气底下的人不会服侍:“都是怎么伺候的!?全都没一个中用!” 每次世子发病,就得打发一批伺候的人,丫头也有些怕,带着哭腔解释:“不是底下的人伺候不周,是不知从哪儿跑进去一个姑娘......也不知道她跟世子说了什么,世子便犯病了......” 凌老夫人气的不轻:“什么姑娘?敏斋那一块儿都说了,严禁别人进入的,你们怎么办的事?!” 客人们都知道楚国公府的世子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而此时,向晨曦忽然哎呀了一声,而后就有些害怕的捂住了嘴。 众人都下意识的朝着她看过去。 她吓得不轻,急忙往柳氏怀里躲。 柳氏也似乎吓了一跳,在她身上拍了拍:“你这个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 向晨曦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娘,会不会是三姐姐惹祸了?” 凌老夫人的目光锐利的落在她身上:“你三姐?” 就是那个灾星? 向晨曦吓得泪光盈盈,泫然欲泣的咬唇解释:“刚才走到一半,我的手帕不见了,同行的姐姐说回来帮我找,后来我想起来帕子应当是在我母亲身上.....我便赶回来了,那时候姐姐就在梅林外头,说是想到里面去转转......” 去别人家里做客,没有人领着,哪里都想去转转,简直是不知礼数! 凌老夫人眉头紧皱,想要训斥却又顾着脸面,急匆匆的领着人先去看孙子。 柳氏强忍着心中的欣喜,急忙道:“我跟老夫人一起去,若真是我家那丫头惹祸,我一定禀报老爷,绝不轻饶!” 凌老夫人没有理会,柳氏便急忙带着向晨曦跟上去了。 有热闹可看,谁会错过?大家顿时都跟上了。 三十章·简直是见鬼了 凌老夫人的面色奇差,一路上虽然是由丫头搀扶着,但是还是走的飞快。 别人不知道,但是跟凌家关系还算是可以的柳氏和向晨曦都知道,如果说凌家还有谁是真的关心这位凌云峰的,那就只有凌老夫人了。 凌家的情况有些特殊,现任的楚国公夫人是继室,也就是凌云峰的后母,她在凌云峰八岁的时候嫁给了楚国公,很快就生下了两男一女,在楚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通常来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楚国公把凌云峰交给凌老夫人抚养。、 凌云峰自小由祖母带大,十四岁就开始从军,一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了一条前程,成了少年将军。 他风光的时候,凌家没有任何人敢对爵位起别的心思,人人都知道,这爵位必然是凌云峰的了。 但是世事难料,谁知道后来凌云峰受了伤之后得了怪病,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得到的待遇自然跟他还是大将军的时候不同,他从此就躲在了敏斋,楚国公跟楚国公夫人都像是忘记了有这个人。 但是凌老夫人不同,她一手带大了孙子,哪怕孙子出事了,她也依旧重视他,心疼他,也保护他。 向昔微惹得凌云峰犯了病,她完了。 向晨曦得意的垂下头,嘴角噙着冷笑: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这回也救不了向昔微了,她心里想,凌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凌老夫人赶到敏斋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围在了半山腰的亭子跟前,还有隐约的哭闹声传下来。 她脸色大变,几乎都不曾停歇,急着要赶上亭子去。 柳氏在边上咬着唇,自责不已:“都怪我,我听了陆老太太的话,觉得什么天煞孤星都只是无稽之谈,可怜这孩子,把这孩子带了回来。也都怪我,她非得要跟着来国公府,我.....” 她说着已经哽咽了起来:“老夫人,我实在对不住您,若是世子有个好歹,我哪怕是死了也偿还不了!” 边上的楚国公夫人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道:“什么怪你?你这个继女不懂规矩,在别人家里做客竟然还敢胡乱闯,你继母难为,能怎么办?”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 女人最知道女人的心思了。 都是当后娘的,向昔微到底是不是乱走,楚国公夫人不在意,但是她在意的是,向昔微很可能彻底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凌云峰虽然是半个废人了,但是终归还活着,只要凌云峰活着一天,这个世子之位就是他的。 老夫人看的紧,她想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现在,若是向昔微帮她气死了凌云峰,那就是帮她解决了心腹大患。 她当然知道这可能是柳氏借刀杀人,但是这刀借的不错,她不会拆穿。 柳氏跟她有了默契,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哭的更真诚了。 向晨曦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尖叫了一声:“呀,是三姐姐!她还好好的呢!”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大红锦缎斗篷的少女立在亭子里,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笑盈盈的。 向晨曦捂着嘴,不可置信:“三姐姐还在笑!她......” 凌老夫人的面色已经有些苍白,看到那女子的装束,更是直接呵斥:“其心可诛!” 楚国公夫人在凌老夫人身边跟着,也表现的着急愤怒:“她是不是故意的?!云峰自从生病之后就最看不得鲜艳的颜色,她竟然还敢穿着这么红的衣裳来敏斋乱闯!云峰要被她害死了!” 人人都想到了天煞孤星的说法,心中有些异样。 难道世上真有天煞孤星的说法?这个向三小姐真有点儿邪门,以后还是要离这种倒霉蛋越远越好。 向晨曦几乎已经要笑出声,但是她还是死死的忍着,此时已经到了亭子外头,她喊了一声三姐,几乎要哭出来:“三姐,你在干什么呢?!你把世子害成了这样,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你毫无愧悔之心么?!” 向昔微远远地朝着她看过去,见她这个继妹站在一群诰命夫人中间,正一副悲天悯人正义使者的样子指责自己,就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她也假装惊讶的挑眉:“四妹你说什么?我害死了谁?” 向晨曦见她丝毫不慌,竟然还有心思伸手去把碎发拨在耳后,便阴沉的在心里骂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了,三姐姐你胡乱闯进来,害的世子犯病了。三姐你太胡闹了,我临走之前分明交代过你,这个方向是万万走不得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凌老夫人也已经跟着走到了,她根本无心去听人说什么,含着一腔怒火上了台阶,正要甩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一耳光,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祖母?” 凌老夫人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的朝着凌云峰看过去。 凌云峰正坐在亭子中央的石凳上,此时此刻,情绪平稳,如正常人一般毫无分别。 她瞪大了眼睛。 楚国公夫人也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以往每次发病,凌云峰的情形都凶险的很,手里有什么东西都可能用那东西杀人伤人,而且根本毫无神智。 可是现在..... 不是说凌云峰犯病了吗?可他怎么还是好端端的?! 凌老夫人顾不得向昔微了,越过了向昔微径直疾走到凌云峰身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凌云峰却微笑着喊:“祖母,孙儿还未跟您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凌老夫人的眼泪顿时都出来了。 自从凌云峰生病之后,他的情绪就没有平复过,不好的时候不必说了,简直跟疯子没有分别,哪怕是好的时候,也是阴鸷乖戾,看谁都好似要杀人似地。 像是现在这样,笑着唠家常似地说话,已经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了? 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凌老夫人都还不能完全平静,她攥着孙子的手,一时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个字也不出。 三十一·打肿你的脸 凌云峰的情形一天坏过一天,凌老夫人时常想起来都觉得绝望,日子长了,她也快坚持不住了。 就在前几天,楚国公还跑到她跟前跪着求她,说是要换世子了。 凌老夫人当然不想同意,嫡长孙就是嫡长孙,何况是她一手带大,她怎么可能舍得? 但是楚国公跪在地上磕头,一把年纪的人了,哭着说不能对不起祖宗,凌云峰这种情况,若是不换世子,岂不是就要让楚国公府的爵位到头了? 凌老夫人心里难过,这些天都不敢面对孙子,尤其是今天,她打起精神来宴客,听见孙子又发病了的时候,她心里除了难过,也有逼着自己来看一看,让自己放弃的意思。 谁知道如今过来,孙子没有犯病,还好好的。 凌老夫人心里又酸又痛,拉着孙子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楚国公夫人已经回过神来,眼珠子一转就急急地道:“请的大夫来了没有?别看现在好好的,别待会儿犯病了更凶更急!” 她一副关怀的口吻,其实却是在提醒和告诫众人,凌云峰这病不可能彻底好的,哪怕这次没犯病,说不定待会儿就犯病了。 果然,凌老夫人的面色变了变,看着孙子的眼神变得有些悲哀。 是啊,一次没有犯病能怎么样呢? 若是凌云峰这病好不了,这世子之位,迟早是要易主的。 向昔微在边上轻声说:“等大夫来也好,不过夫人不必担心,以后世子不会再犯病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呆滞的看着向昔微。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紧跟着这笑声就像是会传染,陆续有人笑出了声。 若是换做上一世的向昔微,这个时候早已经局促不安的恨不得挖开一个地洞钻进去,但是现在的向昔微仍旧稳如泰山。 柳氏原本因为凌云峰没发病而惊讶万分,现在听见向昔微这话也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向昔微还以为说这话能讨好凌家的人吗? 连形势都看不清楚的蠢货,真是活该蠢死。 这话也就只能讨好凌云峰罢了,但是有什么用呢?凌云峰都没几年好活的了,至于凌老夫人,从前这些话让她高兴过多少回,就让她失望过多少回。 凌老夫人只会觉得向昔微谄媚得让人厌恶。 楚国公夫人清了清嗓子:“这位是向三小姐?” 向昔微点了点头。 楚国公夫人便嘴角噙着讥诮的笑意问:“那,向三小姐是杏林圣手?” 向昔微摇了摇头。 楚国公夫人冷笑出声:“既然不是,向三小姐这么胡乱说话,难道是在逗我们开心?!” 她目光不善,看着向昔微的眼神充满不屑和嘲讽。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竟在这里大放厥词! 被提醒了,凌老夫人的目光也有些厌恶的落在向昔微身上,再联想到孙子最怕别人看猴子一样的眼光看他,便冷冷的道:“向三小姐不要胡言,若是没事,还是请回吧!我们公府招待不周了!” 她是不想再接待向昔微。 若是被从国公府的宴会赶出去,人人都会知道向三小姐呈口舌之快,在国公府卖弄,得罪了凌老夫人。 哪怕是有镇国公夫人的保举,河东书院也不可能会答应放她入学。 何况得罪了楚国公府,回去之后,向明忠也不可能会给她好果子吃。 向晨曦心中称快,几乎要拍手叫好了。 但是这个时候,凌云峰忽然出声了,他喊:“祖母,别赶走向三小姐。” 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凌云峰身上,带着探寻和不可置疑。 楚国公公子说什么? 凌老夫人也有些诧异,却听见凌云峰说:“向三小姐能治好我的病,我刚才犯病了,是向三小姐出手救了我,我没事了。” 闻听此言,向晨曦跟柳氏几乎惊掉下巴。 向昔微会治病?!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个养在乡下的泥腿子,什么世面也没见过,恐怕连药材都分不清楚,她怎么可能会治病? 楚国公夫人闻言也叹了声气:“娘,快请大夫来吧,世子这是病的更严重了......” 大家都反应过来。 是啊,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病的更严重了是什么?一个闺中少女,怎么可能会治病呢?她胡说几句,凌云峰竟然也信了。 肯定是病的脑子都糊涂了,这会儿彻底连清醒的时候都没有了。 柳氏也很快就想着,也怪可怜的,病成这样了,被一个小丫头迷得五迷三道的。 向晨曦几乎要笑出声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凌老夫人原本先是惊诧,听见楚国公夫人这话又觉得悲戚,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忍着眼泪点头敷衍:“好,祖母知道了.....” 转头又问:“大夫来了没有?” 凌云峰知道她不信,他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了几圈,然后清楚的说:“祖母,您瞧,我真的没事了,这么多人围着我,我不觉得头痛,也没有看到大红色衣裳就失去理智,我是真的没事了。” 他发作的时候,四肢麻痹僵硬,表情狰狞可怖,但是现在,他完完全全是个正常人。 凌老夫人睁大了眼睛,扑上去攥住了他的衣襟,将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声音发颤的问向昔微:“你,你会治病?你真的会治病?” 向昔微目光清亮的对上凌老夫人的眼神,轻声开口:“也不算是会治病,但是世子这种情形,我在乡下见过,我知道偏方。” 原来如此,众人都恍然大悟。 相比较于一个少女会治病,她说知道偏方,反而更加可信一些。 凌老夫人颤颤巍巍的去摸凌云峰的脸,一连摸了好几遍,凌云峰也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她动作,丝毫没有犯病的迹象。 这放在从前,不可设想。 凌老夫人有点儿相信凌云峰是真的好了,毕竟人面对关于自己孩子的事情的时候,都是没有理智的。 她一下子就伸手去抓向昔微的手:“好孩子!” 三十二·后妈真是可怕 向昔微身上穿着大红色的斗篷,这斗篷鲜艳亮丽,布料上乘,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凌老夫人伸手去抓向昔微的时候,抓到了向昔微的斗篷。 向昔微似乎踉跄了一下。 而后这一踉跄,凌老夫人又微微用力,那斗篷就发出了‘刺啦’一声的碎裂声,随即斗篷的缝线竟然就裂开了,里面的棉花大团大团的飘出来。 众人都傻眼,凌老夫人更是有些尴尬,她是想去感谢向昔微的,谁知道却让向昔微当众出了丑。 只是.....这衣服也太不禁用了,看着湛湛新的,怎么一动就破了? 向昔微也有些局促的去拢自己的斗篷,谁知道越是拢越是裂缝更大,她有些不安的去看柳氏:“太太,您给我的斗篷......” 她双眼含泪,茫然又无辜,委屈的看着柳氏。 柳氏怔了怔,马上就看见了众人看向她的表情-----都带着些微妙。 这斗篷外面光鲜,实际上却劣质不堪,而且这么一看,竟然还比向三小姐的身量短了一大截,这就不是向三小姐自己的衣裳吧? 之前柳氏还表现得继母 难当的样子,现在看来,是继母难当还是继女难当,真是说不清楚了。 柳氏气的要死,不知道向昔微是故意的还是这衣裳真的就这么倒霉。 这也不一定......府里的人惯常是看人下菜碟的,向昔微刚回家,又不得宠,可能针线上的人故意给她使绊子,来讨好自己。 柳氏正这么想着,向昔微紧张委屈的攥着自己的斗篷喊她:“太太,求您饶恕我,我不是故意弄坏这衣裳的,您别让我爹爹打死我!” 柳氏张大了嘴。 她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 这些贵夫人们看她的眼神和目光明晃晃的透露着不屑。 比之前曾夫人上门的时候还要难堪,至少曾夫人上门骂人,那还只有侯府自己的人知道,其他的人就算是听说,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她微眯了眼睛冷冷看着向昔微,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继女。 而凌老夫人已经缓缓的扶了向昔微起来,这是知道治好她孙子偏方的人,不能怠慢。 一件斗篷算什么? 她能给比斗篷更加贵重百倍的东西。 “好孩子。”凌老夫人拍了拍向昔微的手,意味深长的说:“你大可放心,不过是一件斗篷罢了,你想要多少,我们公府就能给你多少,你母亲不会怪罪你的。” 向昔微又不安的去看向晨曦:“四妹妹,对不住,我弄坏了你的斗篷......” 众人看着那不合身的斗篷,恍然大悟,是了,这斗篷的确是看上去小了许多,原来是之前向晨曦不要的,只怕是拿过去被随手缝补,然后临时给了这个不受宠的继女的。 大户人家的主妇对待不喜欢的庶出女儿的手段,大家心照不宣,是以都明白,之前柳氏的贤良全是装出来的。 只是装的还不到家,至少在这一件衣服上头就完全暴露了狐狸尾巴。 凌云峰却目光深邃的开了口:“你这衣服,不是你自己的?” 向晨曦忍无可忍,声音尖利的打断向昔微还未出口的话:“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衣裳,都是母亲给你新做的!” 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小贱人!她说的那些话,非常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柳氏故意给继女小鞋穿,给继女穿自己女儿不要的东西。 真是小贱人! 向昔微揪住了自己的衣摆,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对不住四妹妹,你不要生气,我听了你的话已经来了这里了,你别跟父亲说我不争气,别把我赶走......” 凌老夫人目光锐利的望向了柳氏:“你们让她穿着红衣来这里的?!” 怪不得之前向晨曦分明是跟向昔微一道出的门,结果却是向晨曦半途折返。 这种借刀杀人的伎俩,凌老夫人怎么会看不清楚? 她之前的确是因为柳家的缘故,所以挺喜欢向晨曦的。 但是若是跟自己的孙子比起来,当然是自己孙子亲近! 向晨曦明知道凌云峰见了穿大红色衣裳的人就容易犯病,她竟然还故意撺掇向昔微闯进敏斋!她到底是什么居心? 向晨曦已经要气疯了,她立即否认:“老夫人您别听这个贱人胡说!我没有!” 向昔微低垂着头不说话。 但是她这副样子落在大家眼里,便是小可怜毫无依靠,一举一动都被继母和继妹操控。 她闯入敏斋,也是被向晨曦算计了的。 谁知道她却恰好阴差阳错的会治好世子的偏方。 真是因祸得福,大家忍不住心里想。 觉得这个向三小姐也不全是灾星。 楚国公夫人恰当的插话:“母亲,眼下还是云峰要紧,三小姐到底年纪小,说不定是一时侥幸,咱们还是得慎重......” 话是这么说,看着向昔微的目光却幽深晦暗。 向昔微正对上她的目光,露出一抹笑意来。 那笑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楚国公夫人诧异的去打量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见,不由得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对面的向昔微分明低眉顺目,是一个再苦情可怜不过的小丫头。 凌老夫人也关心孙子的身体,她原本担心孙子犯病,现在孙子没事儿了,她觉得好像有些不真实,像是在梦里。 以前她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孙子没事了,病好了,还跟从前那样,但是每次醒过来,现实仍旧是残忍的。 思及此,她吸了一口凉气,等着大夫来。 太医来的很快,来的是一位行唐的太医,他时常出入楚国公府上,也是凌云峰的专用太医,听说了向昔微的话,他皱了皱眉,直言不讳的斥责道:“愚蠢!荒谬!妇人之见!” 一连好几句的呵斥,可见这位太医心中对于向昔微偏方之说的看法和深恶痛绝。 凌老夫人有些尴尬。 柳氏跟向晨曦却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嘲讽,是啊,一条咸鱼罢了,竟然还真的指望翻身?!她还觉得她自己能治好凌云峰的病?简直是笑话! 三十三·那咱们打个赌 楚国公夫人的语气也彻底的平和下来,带着点儿怜悯似地,看了凌云峰一眼,期期艾艾的说:“唉,云峰是病的久了,有人跟他说这病能治,他就真的相信了。唐太医千万不要计较,快替云峰看看......” 一面又八面玲珑的蹙眉:“但是,云峰这一次真的没有犯病了。他以前,看到红色就会犯病的......” 唐太医嗤之以鼻:“病这种事情,每个人表现出来的方式都不同,进展也不同,他偶尔一次不发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距离太久,你们或许记不清了。你们怎么能去信一个无知少女的偏方?难不成想害死世子不成?” 这话说的有些重,连凌老夫人都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病急乱投医,太过盲目了。 向昔微却不怕唐太医,她没有被羞辱的不快和屈辱,平平淡淡的说:“唐太医觉得世子这是什么病?” 唐太医似乎不屑回答向昔微的话,但是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冷哼了一声:“这是伤了脑子,我行医这么多年 ,也看了无数医案,见过成百上千这种例子,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偏方治好的!” 向昔微歪了歪头,似乎是在考虑,过了一会儿,轻声问:“那依唐太医的意思,他还会发病吗?” 唐太医耐心快要告罄了,冷笑道:“自然!” “我说不会。”向昔微笑了笑,从容的说:“太医说我的偏方没用,我说我的偏方有用,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吧?” 楚国公夫人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分明不该信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笃定的样子,确实有那么几分模样。 唐太医吹胡子瞪眼:“真是笑话!老朽虽然不才,也是凭借真才实学进的太医院,给无数贵人看过病,竟还要跟你一个黄口小儿?你看看周遭,谁会信你?” 他话音刚落,凌云峰抬头看着他,语气铿锵有力:“我信!” 众人都错愕不已。 柳氏也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失心疯。 果然是真的疯了,否则的话,怎么会信向昔微能治好他的疯子病? 说的难听点,柳氏觉得凌云峰的脑子可能真的是被驴给踢了,踢坏了,所以才这么不正常。 唐太医气的胡子都差点拔掉了,他为凌云峰治病这么久,对凌云峰的情形再清楚不过,这种情形,不可能好的起来了,最多开些安神的汤药,若是不受刺激,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但是也就是这样了。 现在凌云峰竟然还相信一个小丫头的话,他心中有气,便似笑非笑的:“那真是老朽黔驴技穷了,老朽反正话撂在这儿,这病,治不好,除非是大罗神仙下凡了。若是姑娘真治得好,老朽愿意叫姑娘一声师傅。” 他话音一转,冷冷的道:“可若是姑娘输了呢?” 向昔微似乎是在深思,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若是我输了,我也没什么可输给太医的,我便重新回庄子上去,不再考河东书院。” 唐太医看不上这点儿赌注,一个小丫头片子,必输的赌局,他没放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点头:“那就听姑娘的吧。” 向晨曦原本觉得丢脸至极,毕竟向昔微当面指证她,说是她非得要向昔微闯进敏斋来,那么多人在场,总有的人会信的。 人家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流言有时候是能杀人的,尤其是对于她们这些贵女来说,这坏名声传出去,她的前程就全都完了,更别想能进河东书院了。 但是现在向昔微竟然不知死活的要跟唐太医打赌,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这场赌局给吸引了。 她转怒为喜,等到回了家见到了向明忠,还担忧的道:“父亲,这可怎么办?三姐姐如此不知轻重,唐太医已经说了此病无药可治,他跟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可三姐姐非得逞强,还要跟唐太医打赌,若是赌输了,人人都会嘲笑父亲......” 她字字句句好似在为向明忠考虑。 向明忠心中才浮现出的那点儿慈爱之心顿时没了,想到向昔微如此不知所谓,怒骂了一声:“孽障!孽障!” 还以为她能有点儿用处,谁知道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的前程给作没了! 向明忠恼怒万分,让人立即去叫向昔微过来。 这个狗东西,不过给了她一点好脸色,她就真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向昔微才回了问心斋不久,才来得及将那件斗篷换下来。 其实斗篷不是真的旧了的,只是向昔微需要众人这么以为,现在脱了下来,她就叮嘱春樱:“拿去缝补缝补,给瑞娘吧。” 瑞娘是她挑选的粗使婆子,专门负责浆洗衣裳的,她带着两个孩子,丈夫也没有差事,日子过的很艰难。 这料子其实是好料子,拿去给瑞娘的孩子们改成袄子,可以改个三四件的样子,这样一来,他们冬天不会那么难熬。 春樱知道她是心善,笑着答应下来,抱着斗篷去找瑞娘。 瑞娘接过衣裳,一摸料子就吓了一跳:“这么好的斗篷,大约要三十两银子了.....这.....这太贵重了......” 她不敢要,同时又觉得三小姐实在是太好心了。 春樱笑着塞过去:“嫂子接着吧,三小姐穿着也不合身,给了嫂子也不算浪费了。” 瑞娘心里感动,要去给向昔微磕头,被春樱给拦住了:“姑娘刚回来,还累着呢,便不必去了,嫂子只要认真做事,便是好的。” 瑞娘才接了衣裳,外面李管事便气势汹汹的拍门。 婆子开了门,没一会儿急匆匆的跑过来跟春樱说:“春樱姑娘,侯爷那边请咱们三小姐过去,李管事很凶的......”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春樱笑容微敛,对着她点了点头:“行了,我去通报三小姐,你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吧,没什么事。” 婆子松了口气。 而向昔微则挑了挑眉。 三十四·其实向昔微是个演技派 春樱有些担心,她是知道向昔微的事儿的,她没有资格跟着进去伺候,在外面招待下人的地方却也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那些说法。 她怕向昔微会输,主要是那个赌约太重了。 如果再回到乡下庄子上去,向昔微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京城了,陆家能够逼迫向明忠接她回来一次,逼迫不了第二次,尤其是还在这样的前提下。 向昔微自己倒是没事儿人似地,笑着安慰春樱:“没事的 ,你在家里看家,我过去见见父亲。” 问心斋里却很快就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向昔微跟太医院的太医定了赌约。 能进太医院的,哪一个的医术不是顶好顶好的?唐太医说楚国公世子的病无药可救,肯定是真的没办法了,否则的话,大夫才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绝对呢。 可是太医都说没救了,自家姑娘怎么还非得硬着头皮说有救呢?若是到时候...... 春晓咬了咬唇:“行了,都别揣测了,反正三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虽然才被向昔微选上不久,但是知道向昔微是好人。 她自己亲生父母都为了活命把她卖了, 她辗转几次,好几回都差点丢了性命,是向昔微丝毫不嫌弃她,还挑了她做大丫头。 她知道向昔微也处境艰难,但是谁让她是向昔微的人呢? 瑞娘擦了擦手,也道:“姑娘们都干活儿吧,三小姐待会儿回来了,还要姑娘们照顾。” 向昔微挑的都是些人牙子新卖进来的人,这些人没什么根基,长得也不是多好,也不灵活,后来她们又被向昔微选中,府里别的主子连多看她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更别提收买她们了,所以她们非常的团结和忠心。 而向昔微已经到了柳氏的正房。 里面传来柳氏轻柔的声音:“侯爷,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太吓着了昔微。” 向明忠立即拔高了声音:“她还会被吓着!?我看她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 凌云峰就算是真的疯了,那也不是向昔微能够戏耍的。 向昔微不懂规矩,擅闯人家的住处,还引诱得人家犯病,欺负一个疯子,告诉疯子她会偏方...... 简直是......天方夜谭! 说出去人家都会笑掉大牙,也会嘲笑他这个承恩侯不会教女儿。 向明忠平生最要脸面,此时被气的半死。 向昔微才进了房门,他便厉声呵斥:“孽畜!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大放厥词,丢我整个承恩侯府脸面,还敢陷害你妹妹和母亲!你给我跪下!” 向晨曦心中得意。 哼,任由你舌灿莲花,但是又有什么用?父亲始终只是自己的父亲。 向昔微都不必去猜,就知道向晨曦她们到底是怎么说的,当即便泫然欲泣的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父亲,成功的让向明忠顿了顿。 也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向昔微便委屈的道:“父亲,女儿冤枉,女儿不知道哪里陷害了夫人和妹妹,当时我跟妹妹一道出门,妹妹先是说手帕不见了,让领路的丫头回去找手帕,再走了一段,带着我走到一片梅林,又说想到了手帕在哪里,让我一直往前走......” 不就是哭吗? 向昔微什么事都可以认输,但是哭这一项上,她可没有遇见过对手。 上一世简直是浸泡在了苦水里,她别的不会,哭出来的眼泪可能都快有一条河那么多了,她已经练就了说哭就哭的本事。 向昔微哭着:“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见世子在我面前发病,眼看着要抽搐,顿时想到之前在乡下的时候遇见的一个赤脚大夫的偏方,我就试了试,谁知道世子真的没事了......” 她呜呜呜了两句,委屈的抬起头来:“后来,后来凌老夫人说我是个好孩子,来拉我的衣裳,谁知道衣裳就裂开了.....父亲,我也不知道衣裳为什么会裂开......” 向明忠被她哭的有些晕,同时也忍不住看了柳氏一眼。 对啊,柳氏一力要带向昔微去楚国公府,这的确是太奇怪了些...... 柳氏气急,没想到这个 丫头还是个演技派,说哭就哭的本事比自己都厉害,她急忙朝向晨曦使了个眼色。 向晨曦便忙插嘴:“你闭嘴!就算如此,你为何要口出狂言,说是自己能治好国公府世子的病?!连唐太医都说这病不可能治得好,你有什么本事,竟然敢立下誓言?到时候你若是失败,别人会怎么想父亲?父亲要成为全城的笑柄了!” 向昔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是面上眼泪却流的更急了:“我,我不是口出狂言,我是真的能治世子的病,我在乡下见过一模一样的病症......父亲对我这么好,把我从庄子上接回来,还让我去考书院,我想给父亲争光......”她呜咽着说:“再说,我还治好过镇国公夫人的病,国公夫人也说我的偏方厉害的......” 向明忠满肚子的暴怒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他追问道:“你说什么?你治好过国公夫人的病?” 他一直奇怪镇国公夫人为什么对向昔微如此热情和推崇,难道是因为向昔微治好了她的病的缘故? 可是..... 向昔微点点头:“是,国公夫人当时在别庄上犯了急病,是被我用偏方治好的,我在乡下的时候,庄子里有个赤脚大夫,他很厉害的,会很多医术......” 柳氏听得想笑。 简直是跟说书一样,也就是说书才会有这样的事。 分明就是这个丫头见事情不对,开始东拉西扯的编故事了。 向晨曦也冷笑说:“若是医术这么好学,那这世上人人都能当大夫了,三姐姐,你可真是.....自视甚高啊。” 向明忠却最终没有再发怒,他想到了之前镇国公夫人的态度,还有顾管事送来的请柬。 向昔微养在乡下,她真的会有那个胆子来欺骗自己吗?还能编出这么一套说词? 他摆了摆手,让向昔微退下。 三十五·迫不及待要搞事 向昔微全身而退,这让向晨曦几乎要气疯了,她简直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会相信那套可笑得过分的说辞,真的放过向昔微。 柳氏也目光沉沉。 等到向明忠走了,向晨曦气的将桌上的摆件都直接砸了:“父亲是疯了吗!?她胡言乱语的那些话,他竟然都信!” 她都怀疑向明忠是失心疯了! 柳氏却比较了解向明忠,她知道,让向明忠暂时平息了暴怒的不是向昔微哭诉的那些话,也不是向明忠真的相信了向昔微的说法。 而是向昔微抬出了镇国公夫人。 向明忠一直很好奇向昔微到底是怎么获得了镇国公夫人的欢心。 如果是向昔微真的用偏方给镇国公夫人治好了病,那向昔微的偏方真的有用,说不定真的能救凌云峰呢? 向明忠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这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他有点顾忌。 柳氏看了一眼暴躁的女儿,轻柔安抚:“行了,就让她高兴几天,你难道真的信她的鬼话?!” 向晨曦气呼呼的:“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父亲信了啊!” “撒谎总是会露出尾巴的。”柳氏哂然而笑:“她的这谎言根本维持不住多久,凌云峰很快就会发病的,他一发病,向昔微就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有跟唐太医的赌约,以后向昔微会街知巷闻。 到时候,作为向昔微父亲的向明忠,又会有什么脸面? 别说向明忠了,便是镇国公府,难道还能继续举荐向昔微入学吗? 她笑了笑:“这样也好,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你父亲现在越是抱着希望,等到真相出来那一天,就越是受打击。” 到那时候,向明忠会把向昔微活活打死。 向晨曦也逐渐冷静下来,回味了一番母亲的话,她觉得很有道理。 她是绝不相信向昔微那套鬼话的,什么学会了偏方,什么会治病,通通都是胡扯! 等到向昔微原形毕露,她就冷眼看着父亲怎么打死这个贱人! 她在柳氏身边蹭了蹭:“母亲,她好可恶!那衣裳的事,她似是而非,却字字句句都指向您虐待刻薄她,您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氏目光冷淡,戾气在眼里一闪而过。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的名声可是很要紧的,向昔微这样不知好歹,她一定让向昔微好看。 “急什么?”柳氏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我先收点利息。” 她唤来了王妈妈,淡淡的说:“去看看大少爷,他可怜见的,一直住在外头,我担心呢!” 王妈妈立即就领悟到了柳氏的意思,急忙出去了。 向昔微回到问心斋的时候,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见她平安无事,春樱才松了口气。 向昔微知道这些人的心,笑笑让她们散了,自己带着春樱她们几个进了房里,轻声对春樱道:“春樱,你帮我个忙吧。” 春樱急忙答应:“姑娘请说,我一定赴汤蹈火!” “用不着那么严重。”向昔微失笑,伸手将她招的离近了些,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春樱顿时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 但是很快,她便径直点头,然后揣上了向昔微给的十两银子出门去了。 向昔微留在房里,教春晓跟青桃她们三个丫头识字。 大丫头是一定得学会认字的,否则以后弊端实在太多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别人钻空子,向昔微不想被别人钻空子。 春晓跟青桃她们吓得不轻,她们都是被卖了的,原本以为能做个粗使丫头就已经是造化了,谁知道却被向昔微选做了大丫头,现在向昔微竟然还要教她们识字! 向昔微知道她们的想法,笑着道:“你们可得学会,否则以后若是我的书桌上出现什么情书之类的东西,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春晓跟青桃几个人已经知道向昔微的处境了,想一想向昔微的话,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随即急忙点了点头:“姑娘,我们一定认真学的!” 春燕还小一些,没有前面几个机灵,但是也跟着点头:“我也学,我也认真学!” 等到傍晚的时候,忽然有人闯到向昔微的院子里,大声道:“三小姐,您快到前面看看去吧!出事了!” 向昔微拉开门,淡淡的问:“什么事?” 那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三小姐,听说有人来报,说是大少爷在赌场赌博,输了不少银子,现在赌场上门讨债来了!侯爷大怒,已经让人去找大少爷了,说是要打死大少爷!” 院子里的人都忧心忡忡。 她们都知道,大少爷是三小姐的同胞哥哥,若是他出事,向昔微也没有脸面。 向昔微哦了一声,微笑着说:“走,过去看看。” 她们到的时候,柳氏母女已经在了,同时,另外还有几个穿着绸缎的人站在庭前,正在跟向明忠说什么。 向明忠气的一连骂了好几声混账,气的眼睛已经都红了,简直像是要吃人,一叠声的让人快些去把向琅给弄回来:“老子让他去陆家,他就是去陆家赌的?!什么都没学到,倒是学会了赌钱!” 柳氏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老爷息怒,孩子一时不懂事......” 向明忠冷笑:“他还不懂事!?他都多大了,人家这个年纪,考中秀才的都有了!他倒是好,高不成低不就,竟然还学会了赌钱!这个混账!” 向晨曦冷眼看见向昔微进来,急忙道:“哎呀,三姐姐来了!三姐姐,你也是,之前为什么一个人回来,把哥哥留在那边?若是你跟哥哥一道回来,哥哥也或许不会去赌钱......” 向明忠想到这一点,也目光不善的朝着向昔微看过去,好像是从向昔微回了家开始,就接二连三的闹出事..... 他想到了向昔微跟唐太医的赌局,更是觉得向昔微让人头痛。 而此时,向昔微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进了门,顿时扯了扯嘴角。 好戏来了。 三十六·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能够在京城开的起赌坊的,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这种大的赌坊,人人都知道他们背后是有大靠山的,若是真的敢赖他们的银子,别管你有多大的官位,都是要倒霉的。 柳氏冷眼看着向明忠暴跳如雷,心里得意。 沾上了赌就难戒掉了,多少人赌的家破人亡,最后甚至连妻子孩子都给赌输? 她一点一点让人引着向琅去赌,循序渐进,也就是这几天才下定决心要彻底让向琅输一把大的。 这一把,会输掉向琅整个人生。 因为,这个数字,便是向明忠也会觉得承受不住,这么大一笔银子,他一定会将向琅逐出家门的!到时候,向琅根本不可能继承侯府的爵位。 继承爵位的会变成她的儿子向玠,到时候,自然是向玠的同胞姐妹更加尊贵,向昔微跟向彩枝,她们算什么东西? 想什么来什么,她正想着自己听话懂事的儿子,就见向玠磨磨蹭蹭的进了门,忍不住扬起了笑脸。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把向玠叫到身边,那几个要债的赌坊掌柜便开始叫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侯爷,就是他在我们赌坊借了一万两银子!您可不能不认账啊!”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可置信的朝着向玠看去。 向玠瑟缩了一下。 柳氏如遭雷击,随即便大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我家二少爷,你们连人都认不清楚!” 虽然呵斥的很用力,但是其实柳氏没太当回事,毕竟她心里知道,算计的是向琅,她只当这些掌柜的不明所以,见到一个侯府的少爷便以为是向琅了。 向明忠的脸色也很难看,大儿子自来不怎么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在外面时常胡混,但是二儿子不同,二儿子聪明懂事,在学堂里也十分用功,人人都夸赞他的。 现在听见这些掌柜的还把二儿子误认为是大儿子,他心里更加堵得慌,甚至忍不住埋怨起已经死了的陆景兰,她生下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谁知道那些掌柜的却冷笑:“夫人说什么呢?什么大少爷二少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这位少爷亲自签字画押,从我们赌坊借了一万两银子,白纸黑字,这里明晃晃的写着!你们别想不认账!” 他又讥笑着道:“若是不信,你们大可让这位公子出来对质,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笔?” 向玠猛地朝着柳氏跑过去,躲在了柳氏身后。 向晨曦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打了个冷颤,却一直强自镇定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分明是母亲计划好的,是向琅才对,一定是向琅! 向昔微却牵了牵嘴角。 没错,原本该是向琅的。 不过,她让春樱提前去了一趟陆家,让陆老太太把向琅拘在了家中,然后,陆老太太再派人收买了向玠身边的小厮,所以,去赌坊的变成了向玠。 而去的赌坊,当然是换了一家。 柳氏原本是想左手倒右手的,所以她找的赌坊是城东那家赌坊,那家赌坊的东家跟柳氏的兄长很熟,儿子要进国子监,正要求着柳家。 柳氏找他设局,原本计划的天衣无缝。 只可惜,向昔微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很多事,她早就已经防患于未然。 她之前回来向家之前,要求陆老太太的事,就是这一件。 这次向玠去赌的赌坊,背后靠的是雍王。 雍王可不是好欺负的。 向明忠早在向玠跑去柳氏那里的时候,便已经觉得不好,他遭受的打击不比柳氏遭受的少,等到掌柜的把单据拿出来,他更是两眼一黑! 真是向玠的字迹! 向明忠出离愤怒了,他此时此刻自然不可能再去想向琅的事了,肯定不是向琅去赌了,一定是向玠这个逆子,他借着向琅的名义去赌的,还打着向琅的名号! 柳氏也懵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计划会出这么大的变故,但是她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多,因此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立即就道:“是你们设局坑害我儿子!” 她甚至看了一眼向昔微,意有所指的道:“你们是不是被人收买了,所以故意来陷害我儿子的?” 向昔微心里冷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柳氏想必是体会的非常清楚了。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柳氏根本没有想给她们活路,上一世向玠更是当众羞辱她不止一次,对有些人的宽容,是对自己的残忍。 赌坊掌柜冷笑:“我们齐云楼打开门做生意,从来讲究四个字,就是你情我愿!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们设局的,承恩侯夫人,我们敬府上是侯门,好好的上门来要钱,若你们不讲道理,那咱们就官府见!” 听见说是齐云楼,向明忠跟柳氏都变了脸色。 齐云楼背后是有大靠山的,这一点京中的权贵谁不知道? 向明忠气的头一阵阵的发晕,又怕这些人真的把事情闹大,顿时厉声呵斥柳氏:“还不快去拿银子?!你这个蠢妇, 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柳氏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脸面全无,面色惨白,但是此时,她也知道僵持下去只不过是让人更加看笑话,何况,难道她还真的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管? 她顾不得别的了,看了王妈妈一眼。 王妈妈急忙去拿了十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柳氏是清流之家出身,虽然后来柳家富贵了,但是给女儿的嫁妆也不过就是五千两银子加上一座宅子而已,这一万两银子,对于柳氏来说,无异于是要了她半条命。 她看着这些银票,手都在抖,最终咬了咬牙交给了那些掌柜的。 赌坊的人接过银票,将单据交给了向明忠,又笑着对向玠道:“公子,下次来,可得记住了,带上自己的印信,这若不是我们认得出你,只怕侯府赖我们银子,我们可就得报官去了!” 还有下次?!向明忠猛地回头瞪着向玠。 三十七·生了个猪队友 向明忠气的胃疼 ,赌坊的人走了之后,他就大怒,让李管事:“去!请家法!请家法!” 他是气疯了,老话都说爱之深责之切,若是今天犯错的是向琅,向明忠还没有这么生气,毕竟向琅平时就不争气,但是向玠不同,向玠从前可一直都是乖孩子啊! 越是如此,他便觉得越是失望,满腔的怒火都无处发泄。 柳氏也又气又急,但是到底心疼儿子,急忙求情:“老爷!咱们总要先把事情问清楚,说不定阿玠是被坏人算计......” 被坏人算计? 向明忠已经恼怒至极,见向玠还缩在柳氏身后,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上前掌掴了他一耳光,厉声喝问:“谁教的你去赌坊?!谁让你去赌钱?!” 向玠倒也聪明,被这一巴掌打翻了,马上便大声推卸责任:“不是我,不是我爹,是大哥让我去的!大哥让我去的!” 向昔微的目光幽深,她早就知道向玠这个人的秉性,他从来都是如此,坏事都是别人做的,好事都是他自己的。 深得柳氏母女的真传,长了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 向晨曦心疼弟弟,已经扑在了弟弟身上哭起来:“爹爹,弟弟年纪还小,难道您真的要打死他?再说,他也是看大哥去赌,可能是一时好奇......” 向明忠气的发晕,他既气被赌坊找上门要债丢尽脸面,也气向玠不争气,更气那笔银子实在是数目太大,一万两,都够买下承恩侯府这座宅子了! 向晨曦哭的他头痛,他张嘴正要呵斥,柳氏忽然晕过去了。 于是向玠跟向晨曦顿时一起放声大哭。 向明忠一腔怒气没地方发,一面让人去陆家把向琅找回来,一面还得让人去请大夫。 向昔微看够了戏,自己回了问心斋。 见她好端端的回来,众人都松了口气,瑞娘小声的说:“才刚听见说要请家法,我们都吓坏了,怕姑娘出事。” 向昔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心里却发冷。 一万两这个数目,是向昔微深思熟虑之后定下的,这个数目正好是承恩侯府能给的起但是却又让向明忠难受的数目。 若是这个数目换做是向琅输掉的,向明忠就算是把向琅打死了,也不会手软。 但是换成了向玠,就因为柳氏跟向晨曦哭了几声,晕了过去,向明忠就让人去请大夫。 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 甚至那一万两银子,对于柳氏来说,恐怕也是要从公中想办法弄回去的。 柳氏拿得出的这一万两银子,让向昔微想到一件事,上一世她早知道,自己大姐姐向彩枝的嫁妆是八千两银子,并其他家具和用具之类 。 其实不算是很低了,侯府嫁女儿,基本就是这个规格。 可问题是,陆景兰留下的嫁妆绝对不止这么点儿。 陆景兰非常擅长经商,最红火的时候,京城正阳大街最繁华的一溜儿铺子都是她的,她当年给向明忠买一块端砚,都可以花费一千两。 听说陆景兰非常宠爱自己的孩子们。 向昔微曾经听丫头议论过,说她真是可怜,没有出生之前,陆景兰就开始焚香祷告,去庙里抽签,签文上说她是个女孩子,陆景兰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准备了许多许多女孩子的东西。 她的出生,是受到母亲期待的。 她想到陆景兰,一时眼圈微红。 她没有享受过不求回报的庇护,但是她小时候在庄子上,也是过的非常舒服的,是从陆景兰死后,奶娘和庄子里的下人才开始苛待她。 总之,柳氏当家这么多年,陆景兰留下的那些东西,现在肯定是完全落到柳氏口袋里了。 她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的时候,表现得很心痛,但是其实却跟拿十两银子似地拿出来了。 向昔微眯了眯眼睛,心里想,这些都是自己母亲的,她一定会拿回来。 而此时,柳氏也在房里大骂自己的儿子。 向玠从出生一直到长大,其实柳氏从来未曾娇惯过他,不仅没有娇惯,还有些严苛。 他八个月的时候,柳氏便开始要他走路,别人这个时候都还在翻身,但是就因为人家都说向琅八个月就能走路,十个月便能叫娘,所以柳氏也这样要求他,不仅如此要求他,还更加严苛。 他几乎没有自由自在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向玠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 前些天他从书院放学回来,路过齐云楼的时候,小厮偶然说起来:“咱们家大少爷都在里面赢过银子呢,这可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但凡是家里有些家底的少爷们,都在里头玩过。” 但是他就没有玩过。 向玠想到这些,心里很不舒服-----柳氏对向琅非常慈爱,根本不逼着他读书写字,而且还总是很大方的给向琅银子去玩。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终于没有忍受住诱惑,去了齐云楼。 刚才赌坊的人上门来要债,其实他已经开始怕了,可是现在柳氏这么打他,他又起了逆反的心:“为什么你让大哥去,我就不能去!?难道大哥才是你亲生的?” 柳氏惊住了,她聪明一世,怎么却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柳氏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你简直蠢钝如猪!” 向晨曦也被自己弟弟给惊了惊,半响才反应过来,但是她比较耐心些,忍不住就反驳:“你也太笨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母亲是故意让他去的?赌有什么好处?” 她简直是不能理解向玠的脑子,伸手恨恨戳了他一下:“你说这些糊涂话,岂不是让母亲难受,若不是为了你,母亲为何要这样辛辛苦苦的筹谋?” 向玠也有自己的委屈,他冷哼:“只有你们聪明,我就是不成器的,我这么不好,你们去找好的!” 柳氏简直是气的发抖,恨不得伸手再给向玠一个耳刮子。 三十八章·一定是那个小贱人 儿子是个没有脑子的,但是又不能真的打死了事,柳氏被他气的心口痛,懒得再跟他瞎扯,直接把人赶回了院子里禁足。 而后,柳氏提审了向玠的几个小厮。 她绝不容许有人带坏她的儿子,她的儿子跟陆景兰那个贱人的贱种怎么能一样?她的儿子是要继承承恩侯的爵位的! 柳氏目光阴冷。 向玠的小厮们很快就被带了上来,事关重大,他们都知道说了实话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口咬定是向玠路过齐云楼,自己想要进去看看,才上了瘾,绝对不承认他们引诱主子。 可是柳氏仍旧冷笑,冷冷吩咐王妈妈:“拿了他们的卖身契,送他们去西边的煤窑里去,看看他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小厮们吓得半死,痛哭流涕的求饶,却仍旧不敢说出实话。 他们都非常清楚柳氏的性子,现在查不出任何证据她都如此,若是真的承认是他们收了别人的银子带着向玠去赌坊,柳氏一定会把他们折磨得求生不能。 柳氏没有理会,等到他们都出去了,才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向晨曦见母亲疲倦,心里担忧,上前为她按摩捏肩,轻声道:“娘别生气,阿玠就是一时糊涂,只要好好管教,他会明白过来的。” “这是有人故意引诱!”柳氏已经醒过味儿来,冷冷的道:“我原本是算计了向琅的,结果向琅没去赌,反倒是你弟弟去了,一定是陆家!” 向晨曦的动作顿了顿,想到陆家如今势大,眼看着向昔微也滑不留手,十分愁闷:“娘,那个小贱人十分古怪,刚才弟弟的事,她站在边上冷冷的看着,那模样,真是令人心里发毛,咱们得想个法子,否则的话,她有陆家帮忙,以后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柳氏赞同女儿这话,那个小贱人回来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多少事? 但是她随即又神秘的笑了笑,咬牙道:“她也别得意,哪怕有陆家帮忙,她难道真能让凌云峰不再发疯?” 柳氏倒不是不信向昔微真的会什么偏方这件事,她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当时楚国公夫人的不屑。 那种不屑和笃定非常非常的沉稳,柳氏也是做继母的人,很快就想到了原因-----这病未必是真的病,楚国公夫人想必是知道这其中缘由的。 向昔微真是不怕死,搀和进了国公府的内斗,她以为她还能有什么活路? 凌云峰是个疯子,他斗不过楚国公夫人的,又何谈护住向昔微? 向晨曦也明白这一点,她只是轻声说:“娘,这次没有算计成大哥,反而把弟弟搭进去了,父亲很生气。” 柳氏握住了向晨曦的手捏了捏:“这点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向昔微不必想也知道这对母女内心在想什么,但是她半点也不担心,她如今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如今是没有直接出门的自由的,所以许多事都非常不方便,所以得尽快做到争取到自由。 而第一步,她得有价值。 在她父亲向明忠心里,人人都是可以拿出来称一下估量好价值的,价值够高,他的底线就可以无限的往后划。 她让丫头们找来了一些白色的绣线。 春樱有点奇怪:“姑娘,为什么只要白色的?您要绣什么东西,我能帮忙吗?” 向昔微笑了笑,轻声解释:“外面市面上能买到的绣线,颜色就那么几种,绣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需要自己来染色。” 春樱有些震惊:“您还会染色?” 其实染色不难,若是要向昔微自己染布,她是不能的,毕竟布匹这种东西,专业的老师傅都可能会染得不够均匀,而一旦不均匀,布就毁了。 但是染绣线,向昔微是办得到的,上一世她别的地方都平平无奇,唯有一手出色的绣艺,就算是京城最厉害的绣娘,也比不上她。 楚王也正因为她的手艺,得到了许多好处。 这个时候的染料十分有限,就算是有出色一些的,那种东西是供应不了市面上的人用的,都会被送到专门的地方,供那些贵人使用。 向昔微不想要那些茜草红、荩草黄、榛槲黑、槐米黄之类的常见的颜色,自己动手开始调制染料,正忙碌着,外面忽然传来瑞娘的惨叫声。 丫头们都吓了一跳,春晓面色一变,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又似乎是有鬼在追似地跑了回来,大惊失色的看着向昔微,惊慌的道:“姑娘!是二少爷,二少爷来了!” 侯府排序,男女是分开的,所以向琅是大少爷,二少爷指的自然是向玠了。 向昔微站起身,向玠已经像是一团风似地刮了进来,猛地抬脚踹翻了向昔微的盆,绿色的水顿时洒了一院子,向玠怒气冲冲的抬脚把向昔微的盆踹的更远,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好你个贱人,你一回来,小爷就倒霉,你这个扫把星,快给小爷滚回去!” 他气势汹汹,神情凶恶,刚才还把瑞娘踹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大家都很怕他。 但就算是如此,春晓青桃她们也都拼命拦在向昔微身前,帮她挡着胡闹的向玠。 向昔微听见了外面孩子的哭声,她的院子里只有两个孩子,就是瑞娘的孩子,向昔微准许瑞娘带孩子来院子里做事。 孩子们哭的很凶,瑞娘的情形大约是不怎么好。 她顿时没了什么耐心,她想起上一世,她出嫁之前,向彩枝带着孩子回娘家来,向玠就踹伤了向彩枝的小女儿。 那是向昔微的小外甥女,乳名叫做团团,真是个雪团一样可爱的孩子,她因为人多哭闹,惹怒了当时心情不顺的向玠,向玠抬脚踹翻了她。 团团没有活过那个冬天。 向玠是个典型的恶少,柳氏对他严苛,但是实际上却又无限纵容,让他眼里没有任何怕惧,他这个年纪,敢把天都捅穿。 这次赌博输了银子,向明忠和柳氏打骂他,他不敢去找别人的麻烦,就来找向昔微这个软柿子捏。 三十九章·到底谁打谁 向昔微想教训向玠很久了。 此时见向玠还要动手,她瞥见刚才放在地上的竹竿,伸手拿起来,猛地朝着向玠打过去。 向玠的手臂顿时一阵剧痛,他在府里一直可以横行无忌,除了需要怕向明忠和柳氏,府里没有任何人敢对他置喙,连向琅也不行。 现在这个从乡下刚回来的土包子竟然敢对他动手,他捂着手臂朝着向昔微冲过去:“我杀了你!” 向昔微挥舞着手里的竹竿无比灵活避开了他,然后在他的胳膊上、腿上毫不留情的敲打过去,向玠靠近不了她,被她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嘴里却还在骂个不停,而且骂的十分难听。 “你这个贱人,老子要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你这个贱种,你给老子等着!” 一院子的人都义愤填膺,春樱更是气的面色发白。 唯有向昔微,她半点儿也不受影响,反正向玠骂一句,她手里的竹竿就会准确的落到他的身上,但是她打的非常有技巧,不会真正伤到这个二世祖。 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柳氏那边。 刚出了赌钱的事儿,向玠身边的小厮已经换了一拨了,剩下的人不敢让这个祖宗出任何差错,有机灵的已经去柳氏的院子里报信。 向明忠此时正在柳氏的院子里,他仍旧怒气冲冲;“我派人去陆家接琅哥儿了,陆家说,琅哥儿早上去了书院,要到下午才会回去,他每天都跟同窗在一起进出,没有去过赌坊,派去书院的人也都如此说。是阿玠他信口雌黄,借着他大哥的名义去赌钱,竟然还栽赃在他大哥头上!” 他气的不轻。 柳氏心里知道向明忠,他对原配所出的几个孩子感情都不算深厚,但是向琅到底是长子嫡孙,在任何男人的眼里,长子都是不同的。 这也是为什么柳氏要毁掉向琅的原因。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屈居在陆景兰的儿子之后。 她沉默不语,向明忠越发恼怒:“若是这么下去,他就废了!” 柳氏被惊醒过来,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啜泣着说:“老爷,我也知道这次是阿玠的错,他真是太过蠢钝!您的生辰快到了,前些天,他就跟我说,他看中了典当铺里的一套论语,是蔡放翁手抄的,但是那论语太过珍贵......其中一册就要七千两......” 她把向明忠的心思摸的很准。 向明忠这个人,其实最爱的就是他自己,也最喜欢装腔作势。 这种人,最喜欢别人看重他,爱戴他。 给向明忠戴了高帽子,把向玠的初衷给美化,柳氏叹了口气:“这孩子心眼儿实,又没什么花花肠子,被小厮一挑拨,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从前连赌坊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里头的猫腻?这才被人骗了......” 她又说:“他犯下的错,是该他自己一个人担当,我思来想去,那一万两,就当他以后成亲分家的钱了,他不成器,老爷重重的罚他,是正该的!” 这番话入情入理,同时又处处都为向明忠考虑。 向明忠心里好受了些,堵在心口的闷气也消散了许多,但是他还是没好气:“年纪小小不学好,往常说琅哥儿不好,但是琅哥儿也不至于这么胡闹!他简直是个混账,半点不如他哥哥!” 柳氏的手一下子攥紧了,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陆景兰,更看不起陆景兰的孩子。 现在向明忠说她的儿子不如陆景兰的儿子,这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向老太太怒斥她,说她拍马也赶不上陆景兰。 她面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老爷别生气了,说起来,阿玠的确是什么都不如他哥哥,唯有他对你的一片孺慕之情,是别的孩子比不了的。” 这倒也是,向明忠想到长子每次见到自己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皱眉,又想到向玠每次见了他都阿爹阿爹的喊,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他的怒气减少了许多,正要跟柳氏说什么,向晨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哭着说:“爹,娘,你们快去救救弟弟,弟弟要被三姐打死了!” 向明忠跟柳氏都立即看了过去。 问心斋里,向昔微估摸着时间,又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知道是向明忠跟柳氏赶来了,这早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这府里是柳氏当家做主十几年,下人们自然是无条件偏向柳氏她们的,肯定会有人去通风报信,就算没有,向玠的小厮肯定也会去的。 她放下了手里的竹竿。 向玠这人就是一条饿狼,一旦得到喘息的时机,他就不管不顾,朝着向昔微兜头冲了过去,抬起脚就朝着向昔微踹过去。 其实他并没有踹中,但是向昔微已经夸张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痛呼。 那声痛呼清清楚楚的,急着来救儿子的向明忠听的一清二楚。 向明忠:“......” 柳氏跟向晨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小厮说是向玠吃了亏,向昔微快把向玠给打死了。 这哪里是向昔微要把向玠打死了?分明是向玠快把向昔微踹死了。 众人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李管事气都喘不匀的从外面跑进来:“侯爷,夫人......国公府.....楚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说是让三小姐过去!” 向明忠顿时就又想到向昔微那个赌局,心里更加烦躁。 柳氏却顿时松了口气。 向玠刚刚犯下大错,这个时候又殴打姐姐,就算是向明忠疼他,也不可能放过他的。但是现在向昔微自己之前作死,跟人设下的赌局输了。 向明忠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大动肝火。 这么一来,向玠的事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她吐了口气。 向晨曦却盯着向昔微的表情,见向昔微没有露出半点惊慌害怕,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不安。 为什么向昔微能这样镇定自若? 她难道真的能赢那个赌约吗? 向晨曦想到这里,连忙在心里呸了好几下。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自己吓自己! 四十章·他脑子里有根针 向明忠也脸色不好,他更没信心,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是凌云峰已经又发疯了,所以楚国公府才会过来人请向昔微过去。 他隐约有些失望,虽然他面上没有显露也不肯承认,但是他心里隐约还是对这件事抱着一点儿希望,毕竟 向昔微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了,相比较以前,她现在可谓是脱胎换骨。 可没想到,向昔微的特殊也就只是这么点儿。 唉。 哪怕多坚持一段时间也好,到时候就能说是向昔微的偏房有了作用。 可是这才隔了多少天啊?十天都没有到,连狡辩都没有办法狡辩。 向明忠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虽然他过来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向玠正在打向昔微,但是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的打算。 反正向昔微也没什么活路了,管不管也没什么要紧。 倒是向玠先嚷嚷起来:“你这个贱婢,你竟然敢动老子,老子一定把你大卸八块,丢去海里喂鲨鱼!” 他骂的非常难听,柳氏母女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解气。 这些天她们实在是受了向昔微太多气了,现在向玠骂的都是她们的心里话。 向昔微侧过头去,冷笑着问:“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楚国公府?” 向玠还要再骂,柳氏已经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说,只是催促向昔微:“好了,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国公府还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语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向昔微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瞥了向晨曦跟向玠一眼,便坐上了去楚国公府的马车。 到了楚国公府,凌老夫人早已经候着了,见到向昔微,凌老夫人语气里带着点儿激动,往前走了几步,颤着声音喊:“向三姑娘!” 凌老夫人迫不及待,跟向昔微说:“真是出乎预料,他真的,这些天真的都好好的!从前他是真的看不得穿大红色的女人,但是最近这几天,他出了敏斋,还去了外面,回来也没再犯过病!向三姑娘,你的偏方真是太神奇了!” 向昔微认真的听完,轻声开口:“是,但是这只是个开始,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世子,他这个病想要彻底痊愈,不是那么简单,还是需要把东西弄出来,这一点,想必世子已经告诉过老夫人了?” 凌老夫人点点头,她是听凌云峰说了,说他之前根本不是犯病,而是有人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些东西,会让他容易发疯。 她一开始觉得匪夷所思,甚至疑心孙子是真的疯了。 但是这几天,凌云峰出入家中,什么都是正常的,凌老夫人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决定再把向昔微请来解惑。 她吸了口气,忍不住问出藏了这么几天的疑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影响人的神智,让人......性情大变?” 凌老夫人见多识广,其实她一开始疑心是有人在背后诅咒凌云峰。 若不是诅咒的话,怎么会如此? 她们说话之间,帘子那边微微一动,随即凌云峰就进来了。 凌老夫人欣慰的看了一眼孙子,眼角湿润的问:“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把这问题给治好?你知道偏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太医说的信誓旦旦,甚至连再不从医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唐太医是对向昔微的说法有多不屑一顾。 向昔微笑了笑,她的偏方就是她的前世。 她知道太多的隐秘了,如今是在把上一世的积累拿出来用。 这当然其实是不公平的,但是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重来一次,向昔微没有打算再憋气,她已经不再在意那些世俗的看法和议论,反正那些议论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价值。 她对着凌云峰的后脑比划了一下,说:“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他之前后脑受过重创,有人趁机在他头顶钉进了一根针。” 一直沉默不语的凌云峰猛地眯了眯眼睛。 凌老夫人也吃了一惊,她老人家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但是听见了向昔微这么说,还是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问:“你说,插进了一根针?” 她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了凌云峰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不可置信的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变了脸色问:“你说.....你说在他脑子里,插进了一根针?” 凌云峰却没有凌老夫人的反应那么大,他竟接受的很快,听见向昔微这么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轻声问:“所以我时常会觉得头痛欲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都是因为多了这根针吗?” 向昔微知道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解释不清的实在是太多,比如说她就重生了。 她是带着上辈子记忆的人,向昔微解释给凌老夫人听:“在乡下的时候,我们曾经听见过一件事,有个女孩子,非常漂亮温柔,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好看,等到她十六岁的时候,提亲的人简直都差点踏破了他们家里的门槛。” 凌老夫人若有所思,凌云峰也听的认真。 “但是,那女孩子却忽然疯了,一开始,她是不知道为什么便忽然暴起伤人,但是这时间并不长......可是等到后来,她的情况逐渐严重,她不仅开始伤人,还开始经常的神志不清,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因为她有这个疯病,所以她的亲事自然是不成的了,不仅是亲事不成,后来,连她的父母也不再能容忍她,因为她病的厉害的时候分不清人,伤到了自己的弟弟,他们把女孩子送走了。” 向昔微停了下来。 凌老夫人听住了,她忍不住问:“那然后呢?她怎么样了?” “她被送到了我们当地的道观,也叫做白云观。”向昔微扯了扯嘴角:“那些道长们都是有本事的,他们从那女孩子的后脑里取出了一根针。” 凌老夫人目光闪动,都是聪明人,她已经明白了向昔微话里的意思。 凌云峰同样。 四十一·她妖言惑众! 屋子里的凌老夫人和凌云峰都认真的在听向昔微的故事。 向昔微却忽然笑了,她停下来,轻声问凌老夫人和凌云峰:“您们猜一猜,她后脑勺里为什么会有一根针呢?” 凌老夫人闻所未闻,她已经被这个故事给震惊了。 倒是凌云峰,他思维非常的敏锐,立刻便猜到了向昔微想说什么,他径直说:“一定是有人憎恨这个姑娘,所以在她脑中放了这根针吧?” 凌老夫人立即便下意识的反驳:“这太天方夜谭了一些,她一个小姑娘,能够得罪谁呢?怎么可能有人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对付她?再说,那人怎么做到的?我听说,人的头骨是最坚硬的,人死之后,头骨可保持不化,其他的地方都会腐烂,这样坚硬的地方,怎么能插的进去呢?” 向昔微并不着急,她慢慢的道:“不必得罪谁,老夫人应该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小姑娘固然没有得罪谁,但是她的爱慕者众多,这其中,甚至不乏超过了她阶层不少的贵族....而与此同时,小姑娘的堂姐,因为貌丑,所以十八岁了还仍旧无人问津。” 凌老夫人明白了,她疑心向昔微说的不只是别人的故事,更像是在影射什么。 但是向昔微已经径直说了下去:“小姑娘去了道观之后,当时的观主觉得她的疯癫不是普通的疯癫,然后,观主从她的后脑取出了一根针。据观主说,这是一个邪术,他游历各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云贵之地听说过这个法子,有人为了害人,从身体各个地方钉进针去,一般用这个法子的,都是家里生了许多女孩儿的人。” 凌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她听到这里,不忍的蹙了蹙眉。 凌云峰却挑了挑眉:“接着说。” “曾经有女婴身体里,导出十八根针的,可也没有用,因为银针不能全部清除,所以有一枚针顺着血液流动,最后流向了心脏......”向昔微垂下眼:“说这么多,是想跟老夫人和世子说,这件事不是 民女胡诌,而是事实上当真有发生过许多。只是,这种事太过伤阴鸷,所以一般没人去做。” 是一般没人去做,而不是没人会去做。 向昔微叹了口气:“我初次见世子的时候,便觉得世子的形容跟那个小姑娘很像,非常像,都是从前没有什么事,后来忽然便成了世人眼里的疯子。我自小养在乡下,乡下没有人管束我,我四处跑,经常去白云观帮忙做活儿,所以道长们都认识我,有了新鲜事,也都爱跟我说。我说的句句属实,我是亲耳听道长说的,头顶的针跟那些妇人为了防止女婴托生在自己家而插在孩子身体里的又不同,插在头上的针,通常是需要一寸一寸的往里钉的,所以很难做到,除非那人受了伤昏迷不醒,才有可能做到。” 凌老夫人和凌云峰都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凌云峰的确是从伤到了后脑那一次之后,变成这样的。 所以人人都只当凌云峰是伤到了脑子,连唐太医都这么看。 凌老夫人听的不寒而栗,她正色看着向昔微:“向三姑娘,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有些耸人听闻,你可能验证?” 向昔微笑了笑:“我之前便说过了,我可以验证,正如老夫人所说,人的头骨极其坚硬,想要把镇穿进去,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一开始靠着强力往里钻,等到后面,便需要一点一点的加深了,那个小姑娘当时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了。我看世子,时间上来说,也差不多,正是最后的时机,我可以帮世子取出来,到时候,老夫人和世子,自然知道我说的真不真了。” 凌老夫人没有再耽误,她老人家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既然向昔微把事情说的这么果断,她就敢更果断。 她看了孙子一眼:“云峰,试一试?” 其实凌老夫人还是有些担心,她怕凌云峰拒绝相信。 凌云峰却更坚决的多,他点了点头,同时让人去通知唐太医。 凌老夫人眯了眯眼睛:“请他做什么?” 倒不是不喜欢唐太医,但是唐太医固执己见,听见他们相信向昔微的话,还打算让向昔微取什么银针出来,唐太医只怕是会笑掉大牙的。 凌云峰却很坚定:“让人去请吧,他不是跟向三姑娘定了赌约吗?既然如此,就该让他亲眼见证,否则的话,到时候他不会信的。” 凌老夫人没有再反对,她让底下的人去了。 然后凌老夫人趁机问向昔微要准备什么东西,向昔微将带来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需要这个东西,麻烦帮我煮沸,然后再送过来。” 凌老夫人很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她没问,她只是跟向昔微说:“向三姑娘,我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出了什么差错,我是不会讲道理的。” 意思就是,她是真的会杀了向昔微的。 向昔微知道,但是她不怕,任何人若是跟她一样,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都不会怕。 她点了点头,没有露出半点动摇。 过了半个多时辰,唐太医也赶来了,他还以为是凌云峰又犯了病,甩脸色冷笑:“我还以为凌老夫人和世子是被那个小丫头灌了迷魂汤!这种重病,哪里是一个小丫头信口雌黄就能信的?” 凌老夫人和凌云峰那一天对着向昔微十分相信,哪怕是知道病人遇见一点儿希望都容易摇摆,但是唐太医仍旧觉得不快,那是一种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的不快。 抱怨了几句,唐太医到底还是让药童拿了药箱,带着人出了门,径直去了楚国公府。 他以为是要给凌云峰看病,但是结果却被请到了凌老夫人房里。 听见凌老夫人说让他来是为了让他来看拔针的,唐太医怒极反笑:“老夫人,再病急乱投医,您也不该信这些无稽之谈,向三姑娘妖言惑众,这种话听了,您该直接打死她!” 四十二·到底谁可怜谁 唐太医都真的有些可怜凌老夫人和凌云峰了。 看来这个病是真的快把他们都给逼得到了绝境,所以他们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什么话都信的地步了。 正常点的人若是听见向昔微这番话,一定会让人把她狠狠地打出去,毕竟这些话哪里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 凌老夫人不为所动:“正是要请唐太医过来见证,若是事情不是真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招摇撞骗的人。” 还要验证什么? 唐太医几乎发笑:“老夫人,还用验证什么?这种话,听都不要听,直接把人打出去就是了,她肯定是得了失心疯了,想要剑走偏锋来引人注目。她不过是沽名钓誉,老夫人何必成全她?” 凌老夫人正色道:“是不是沽名钓誉,等到待会儿就能揭晓。我不在乎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我只在乎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若是真话,我自然谢她,若是她耍我玩儿......” 她沉沉的笑了笑:“若是她耍我玩儿,那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的神情非常的阴鸷,唐太医浑身的怨气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他想起来,凌老夫人是曾经亲手杀过人的人,她为了保护当今陛下,曾经手刃陛下的义子,也就是她的侄子。 这种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的女人,总是会让人生出几分忌惮的。 唐太医不再说丧气话,同时心里却又觉得解气。 算了,反正到时候死的又不是他,向昔微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一切准备就绪,向昔微进了里间,让丫头端上了之前自己给的东西煮出来的一碗黑色的汤汁,交给凌云峰:“喝下去。” 凌云峰没有犹豫,当着老夫人和唐太医的面,喝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凌云峰开始缓缓闭上眼睛。 像是晕过去了,唐太医问:“你给他吃了迷药?” “不是迷药。”向昔微解释:“是麻沸散。” 这个时候还没有麻沸散,要等上一世向昔微快死的那段日子,麻沸散才被一个大夫发现,从而人尽皆知。 所以唐太医狐疑的问:“何谓麻沸散?” “就是喝下去仍旧能保持神智,但是却不会感觉到疼痛的药。”向昔微一面解释,一面喊凌云峰的名字。 凌云峰竟然真的应了。 凌老夫人走进了两步,唐太医迟疑一刻,也跟着走进了几步。 然后,他便见向昔微将凌云峰翻了个身,开始去帮凌云峰散开头发。 头发被扒开之后,凌云峰后脑勺上那个十分狰狞的伤疤出现在了凌老夫人和唐太医的视线里。 向昔微将刀子放在火上烤了烤,竟然便要去割开凌云峰的伤口。 唐太医大惊失色,忍不住喊:“你干什么?!这.....” 向昔微瞥了他一眼,眼里不含任何感情,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瞳仁大的吓人,唐太医被她一看,竟然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闭了嘴。 向昔微只是用那刀子将伤口边上的乱发拨开了一些,然后便开始在凌云峰的头上摸索着什么,等到过了不久,她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她对唐太医道:“你看清楚了。” 唐太医干脆便凑上前面去看。 向昔微指着伤疤处一个地方给唐太医看:“看见了吗,这里有个地方有些不同。” 唐太医很努力的看了,觉得最多就是颜色有些不同。 但是颜色有一点儿不同,实在不能说明什么。 他正想直接说,向昔微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像是竹篾一样的东西,然后,轻轻在凌云峰的头皮上开始刮。 唐太医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向昔微这是在装神弄鬼,就像是跳大神的。 过了好一会儿,唐太医觉得大约凌云峰的头皮都要给刮得破掉了,他忍不住不耐烦的道:“向三小姐,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还是别折腾了,你这样除了给病人增添痛苦,还能有什么好处?做人还是厚道些的好.......” 但是,他在下一刻,便看见之前向昔微说的那个有些不同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凸了一点出来。 唐太医吓了一跳,他浑身都绷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地方。 然后,他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凸出来的,大约指甲盖那么长的针。 真是有! 竟然是真的?! 唐太医懵了,整个人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怎么会这样?! 凌老夫人却捂住了嘴,她虽然是相信向昔微的,但是也始终觉得这个说法太过玄之又玄了一些,没有想到,却是真的。 那根针一点一点的随着竹篾的刮擦而更往外凸出一点,逐渐有一节手指那么长了,向昔微攥住那根针,在凌老夫人和唐太医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往外拔,然后拔了出来。 就是大夫用来给人针灸的那种针,比那种针还要略粗一点儿,还带着血迹,被向昔微拔了出来放在了帕子里。 房里只有老夫人和唐太医并向昔微凌云峰四个人,其中凌云峰服下了麻沸散,此时虽然意识清醒,但是却没有什么痛觉。 可是凌老夫人和唐太医都几乎是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疼痛。 这么粗的一根针在脑子里,人怎么可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疯? 屋子里一时安静地厉害,唐太医已经忘记了呼吸,他怔怔的着了魔似地盯着那根针,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是真的绝不会相信真的有这种事。 但是这根针,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的拔出来的,他就算是想要不信都难,他动了动嘴唇,见了鬼似地去看向昔微。 向昔微给他又说了一遍云贵之地有人用这种邪法来整治女婴,妄图从此让女婴不敢再投胎自己家的故事。 唐太医惊恐之余又觉得耸人听闻。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害人的法子。 但是向昔微说得对,这不是病,更不是疯病。 这是人祸。 凌云峰到底是跟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需要人这么不遗余力的对付,连这种阴损的法子都用上了? 四十三·要你受些委屈了 唐太医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而且这个时候,他更多的还是震惊和细思恐极。 等到向昔微将那根针用布包着往这边再走了几步,他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看着这些东西,面皮抖了抖,往后退了一步。 向昔微倒是没有为难他,直接往凌老夫人那里去,然后将东西交给了凌老夫人:“老夫人,眼见为实,东西我给您取出来了,不能说以后世子完全会没有后遗症,可是......总比有这个东西的时候要好千百倍了。” 凌老夫人实际上比唐太医要更加震撼,她完全说不出话,死死的盯着那根银针,已经略有些浑浊的眼睛迸出强烈的恨意。 但是那情绪也不过是片刻,凌老夫人很快就又平复了。 外面正好有人敲门,是凌老夫人的心腹耿嬷嬷,耿嬷嬷在外面轻声回禀:“老夫人,夫人过来问,唐太医上门来了,是不是世子的病情又犯了?” 凌老夫人一片冷漠,看一眼仍旧躺在床上的凌云峰,吸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又招手对向昔微道:“微微,你过来。” 她对向昔微的称呼已经改了。 向昔微自然察觉,她泰然自若的应是,上前几步走到凌老夫人的身边。 凌老夫人忽然发现,向昔微跟柳氏母女说的半点不同,柳氏母女把她说的粗俗不堪,毫无眼色,可向昔微分明观察入微,进退有度。 这样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出头的。 她收回思绪,轻声对向昔微说:“好孩子,待会儿要让你受委屈了。” 向昔微非常明白凌老夫人的意思,她微笑着应是。 没过一会儿,凌老夫人已经带着向昔微到了花厅。 楚国公夫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一见了她们俩出来,急忙快步迎面而来,她看也没看向昔微,便直奔凌老夫人而去,着急的道:“老夫人,是不是世子的病情又犯了?唐太医看了么,可怎么说?” 表现得十分的关心着急,不像是后娘,像是亲生的母亲。 凌老夫人怒容满面,立即道:“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个欺世盗名的东西给我打发走!我真是再也不想看见她,她竟然跟我说,云峰是被人给害了,在后脑钉了根针进去,你听听这是什么可怕的话?!快把她送走,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楚国公夫人目光剧烈震动,连瞳孔都缩了缩,随即便猛地朝着向昔微看过去,厉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东西?!后脑有针?真是无稽之谈!” 凌老夫人余光一直紧盯着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就沉了沉。 她只是试探一下,向昔微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让她心里一开始就怀疑起了楚国公夫人。 毕竟若是凌云峰出事,最有好处的就是楚国公夫人了。 如今,她已经基本能够确定。 楚国公夫人十分震怒,她心中想着,柳氏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养出了这么一个祸患,真是废物! 但是面上,她却只是斥责向昔微是丧心病狂,想要立功出头想疯了,又对凌老夫人说:“母亲,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她!她这话简直是胡说八道,若是信了她,咱们也是疯子了!” 凌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接对楚国公夫人说:“把她送回去!若不是顾忌着她也是侯府千金,今天这件事,断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唐太医也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我,是我太病急乱投医了。” 楚国公夫人无声的松了口气。 她见凌老夫人被气的不轻,忙轻声劝慰,又让人把向昔微送出去。 向昔微还不死心,跟凌老夫人说:“老夫人,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知道这种事,不信您可以派人去白云观问问......老夫人,您难道要看着世子活生生的痛死吗?等到那根针彻底入脑,他随时都可能死掉的!” “闭嘴!”楚国公夫人厉声怒喝,简直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着向昔微怒目而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家世子又是什么人物,是你也配高攀的起的?!你师从何人,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医案,曾治好过何人?这些都没有,你凭借一张嘴,竟然敢胡言乱语,真是少教养!” 在贵族圈里,骂人一句少教养,就是在说你没爹娘教,是非常非常恶毒的话,严重程度大概是普通人时说你爹娘都死了你才没人教。 向昔微不再说话了。 楚国公夫人仍旧气怒难平,但是还是忍气对凌老夫人说:“儿媳送她出去。” 凌老夫人点了点头,一副绝对不想再看到向昔微了的样子,转身由耿嬷嬷搀扶着回去了。 楚国公夫人冷冷的送了向昔微出去,再也不想跟她说一句话,沉着脸指着自己的心腹:“送她回去,让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把人给管好了,若是他们管不好,别怪别人替他们管教!” 嬷嬷吓了一跳,见向昔微仍旧不声不响的,忍不住就在心里啧了一句。 原来是个傻的,国公夫人这话说的可丝毫没有留情,等回去,她父母还不知道怎么罚她,她竟然还没事人似地。 柳氏跟向晨曦先在家里把向玠给镇住了。 这也是她们母女俩做惯了的事,向琅可以纵容,反正那不是她们的儿子哥哥,但是向玠不同,向玠一定得严格要求才能成才。 尤其是如今向玠竟然还学会了去赌,虽然在向明忠跟前柳氏还在为他开脱,可实际上心里也是很气的。 她骂了向玠一顿,又皱着眉头冷笑:“你又不是侯府世子,又不能继承爵位,前头还有你大哥在,若是你出息些,倒是还可能分到些东西,但是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模样!到时候,只怕你大哥继承了爵位之后,你连容身之地都没有!到时候你离开侯府单独出去了,你靠什么吃饭?” 向玠被说的无地自容,他虽然功课比哥哥优秀许多,但是在母亲看来,这些都不够,永远都不够。 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四十四·谁看你的脸色? 训斥完了儿子,其实柳氏也同样精疲力尽。 向玠是个没成算的,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根本不懂得谋算,柳氏不得不时时刻刻的对他耳提面命,希望他能懂事一些,出息一些。 叹了口气,柳氏就皱眉:“这个傻子,真是什么事都不懂,钻了别人的圈套都还不知道!” 刚才她们已经问清楚了,知道向昔微把他打得半死,是最后才让他打了一下子,可也没打到! 柳氏听的心里冒火,她就知道向昔微不是好东西!这个丫头刁钻古怪,主要是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做出来的事却十分的毒辣。 这让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起了曾家的事。 这个死丫头出去了一阵,紧跟着曾斌跟陈太太的事情就事发了,难道是陆家出手? 可陆家刚回京城,陆家是怎么知道陈太太跟曾斌的阴私的? 柳氏心烦意乱。 向晨曦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弟弟被打成那样,她又心疼又气,对向昔微的厌恶更深一层,简直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最好是让她死在国公府! 她咬着牙想。 向昔微倒是比她们要镇定的多了,她有些明白上一世为什么向晨曦和柳氏一直都不彻底弄死她了,分明她们是有那个能力的。 说到底,是跟猫儿戏弄老鼠是一样的道理,她们觉得猎物一下子就死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想要戏弄戏弄她。 她正想着心事,马车却忽然颠簸了一下,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车壁上的扶手,饶是如此,也仍旧被震得从座椅上摔了出去,撞在了桌角上,额头红了一块。 春樱吓了一跳,爬起来之后便先去查看向昔微的情况,见她磕得额头都破了油皮,顿时心疼的了不得。 向昔微却顾不得这些,马车颠簸的这么厉害,这是绝对不同寻常的,因为她们从楚国公府回来,一路都是走的繁华大街,大周律令明文规定,闹市纵马那是要坐牢的,严重的甚至要杀头。 谁这么不长眼? 果然,刚坐稳,外面楚国公府的车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惊扰了姑娘了,姑娘,刚才是楚王府的信差疾驰而过,小人为了避让所以才紧急勒马,惊吓了姑娘,小人万死。” 楚王! 向昔微听见这两个字就觉得厌恶,她上一世所有的不幸都是柳氏和向晨曦起的头,但是结尾的可就是楚王。 这人暴戾狂躁,跟一条疯狗没什么分别,偏偏他还地位尊贵,他运气好,前面的哥哥死的死残废的残废,所以最后是他当了太子。 向昔微想到从前的事,目光更冷了几分。 反正楚王好的事情想不到她,平时动不动就是狂躁症一样跳起来打人,等到他终于当了太子,他竟然还跟向晨曦一道狼狈为奸,先弄死了向晨曦的丈夫,而后便勾搭在了一起。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拳头手指都开始泛白,好半响才想起来,楚王如今还不是特别风光的时候,也因为如此,这个人现在是还在装正人君子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底下的人这么不懂分寸。 等等! 向昔微想了起来。 能有什么事会让楚王的人大失分寸? 向昔微睁大了眼睛,掀开车帘朝着那些快马飞奔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 然后她吩咐楚国公府的车夫:“我没事,但是我磕到了头,现如今有些痛的厉害,这样吧,劳烦您先送我去我外祖父家,我外祖家是如今的兵部侍郎府上。” 兵部侍郎? 车夫有些意外,但是他也是有些见识的,如今的兵部侍郎应当是刚在蓟州立了大功回来的陆家。 他态度带上了几分恭敬,正要应是,旁边的陈妈妈哼了一声。 陈妈妈便是楚国公夫人派来送向昔微回向家的妈妈。 其实说是送,严格的说,应该说是押送。 陈妈妈毕竟是奉命去给向明忠和柳氏报信的。 听见向昔微半道要去外祖家,她当然不高兴,阴阳怪气的在旁边说:“听说以前姑娘是在乡下长大的,跑跑跳跳的从来都没个什么顾忌,怎么这会儿金贵成这样,磕破点油皮都要大惊小怪的?” 向昔微不跟小人一般见识,心平气和的说:“谁让我现在有一个当兵部侍郎的舅舅呢?” 她淡淡的看着陈妈妈,面上甚至还带一点儿笑意,但是目光里却冷淡一片,好像看的不是陈妈妈,而是一个死人。 陈妈妈竟然被她的目光看的受不住先撇开了头,心里暗自忍气,也是,兵部侍郎,自家国公虽然是国公的爵位,但是领的差事不过是金吾卫的指挥使,真要是说起来,还得看兵部的脸色。 她不再挑衅了,只是嘟嘟囔囔的抱怨:“我们可是从向家把您接出来的,若是不能把您还回去,到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我们可不好交差啊,三小姐,您别为难我们这样的下人了吧?” 现在知道自己是下人了,之前却一直高高在上的。 向昔微笑着看着她:“妈妈若是怕担事儿,可以自己去向家走一趟,这样一来,不会耽误妈妈的事儿的。” 然后她便对着车夫说:“走吧,送我去陆家。” 车夫竟然也真的听她的,走了。 陈妈妈跟车跟了一肚子的气,落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呸了一声:“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了!” 她转头让小丫头上了马车,自己去了承恩侯府。 向昔微到陆家的时候,陆大夫人正在训斥自己的儿子:“成天便只知道斗殴闹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是在蓟州的一亩三分地呢?你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我不管你父亲怎么说,一定先打死你,打死你也好过给自家惹出什么祸事!” 陆大夫人方氏为人严厉,对孩子更是要求严苛,绝对不许自己的孩子学外面那些纨绔的做派。 四十五章·别指桑骂槐 训斥了几句儿子,方氏也不管向昔微进来了,冷声逼问陆承昱:“到底是谁让你去赌坊的?你可真是出息了,不仅去赌坊,竟然还跟人打架,让人家闹到家里来!你可真是有出息!” 方氏疾言厉色,几乎是声色俱厉。 陆承昱却低垂着头没有出声。 不等方氏再说什么,向昔微便先笑着接过了话:“舅母,这事儿我知道,不必为难大表哥了。” 陆承昱听见声音,一眼看见站在门口如同一根翠竹一样的向昔微,急忙对方氏道:“母亲,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不怪表妹,是我自己......” 方氏皱着眉头盯着他:“是你自己什么?” 向昔微知道方氏的性格,见她催逼陆承昱十分紧,便又开口:“舅母,这件事当真是我的主意,您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方氏没什么耐心了,但是顾忌陆老太太的感受,还是忍着不高兴嗯了一声,让陆承昱:“自己去房里给我反省,最近都不许再出门!” 陆承昱对着向昔微使了个眼色,有些担心的退出去了。 向昔微目送他出去,便转头看着方氏:“舅母,这件事都怪我,是我让表哥去的,向家的人引诱我哥哥赌博,我便请表哥帮我拦住哥哥,所以他才会去赌坊的。” 其实方氏已经猜到,毕竟之前向家派人来接向琅回去,便是说要问清楚赌博的事。 方氏心里仍旧有些生气,她的儿子养的好好的,在蓟州军营还跟着父亲上阵杀敌,这样的好孩子,回来京城是为了谋一个更好的前程,而不是来给向昔微姐弟充当马前卒的。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原来如此。” 甚至都没有再问一问,向家的下人引诱向琅赌博,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猫腻,是否处置了之类的话。 向昔微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人情冷暖,她不在意方氏的冷淡,毕竟是这么多年见面才几次的舅母,谈不上什么感情可言。 再说,反正表哥是好表哥,外祖母也是好外祖母,甚至舅舅也是很好的舅舅。 她咳嗽了一句,认真盯着方氏的眼睛:“舅母,我若是您的话,不会当着外甥女的面,明知道实情还要指桑骂槐的。” 方氏:“......” 她的确是在指桑骂槐,也的确是故意在说给向昔微听,甚至是在故意给向昔微甩脸色。 因为她不想自己儿子跟向昔微她们牵扯不清。 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承恩侯府那边更是一口深井,稍不注意可能就沉进去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向昔微会把话说的这么明显。 这让她有些没面子,同时也有些不舒服。 她只能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你误会了。” “我有没有误会不要紧。”向昔微看着她这位舅母:“我只希望舅母不要误会,表哥是好心帮我,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他了。” 向昔微去见了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正好午睡刚醒,听说向昔微来了,便让人叫进来,自己坐在床上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让我帮你注意着些琅哥儿,我一直让承昱盯着他,他身边小厮引着他去赌坊,被承昱揪住了,承昱还跟赌坊的人打了一架。”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有些烦心。 向昔微沉默了一瞬,将齐云楼赌坊找上门指名道姓的说向琅赌债欠钱的事情说了。 都不必再说什么,陆老太太已经立即就想明白了整件事的蹊跷之处。 也就是说,柳氏原本是想设计让向琅欠钱,然后那些赌坊的人再上门讨债的。 到时候,陆家根本不可能再有脸站出来说什么话。 只是被向昔微截胡了。 向昔微早在上次在陆家便已经求了陆老太太,让她派人看紧向琅,决不许向琅回向家,也不许向琅随意出门。 现在看来,向昔微应当是当时就知道柳氏的谋算了。 想到这里,陆老太太心里就有几分奇怪的感觉-----向昔微好像什么都知道,这真的太奇怪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未卜先知的? 向昔微坐在阿陆老太太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说:“柳氏已经容不下哥哥了,他以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不仅容不下向琅,还打算让向琅身败名裂。 这太恶劣了些,陆老太太已经气得浑身颤抖:“我去向家走一趟,一定要跟你父亲问个明白,对待这个嫡长子怎么这样随意,难道真的想要让景兰在地下不能安心?” 向明忠太过分了,柳氏做的这一切,他难道真的没有半点感觉?除非他是个傻子! 这种人真是冷心冷情,陆老太太想一想那些年自己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都觉得心里发冷。 向昔微却摇了摇头阻止了陆老太太:“您也知道他是冷心冷肺的,您去了,就算是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又有什么用处呢?” 说不定还会被向明忠气一顿,得不偿失。 陆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也还有些安慰------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这个外孙女儿,生的当真是意外的聪明从容,有这个智慧,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都不会差。 她问向昔微:“那你想怎么做?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她们敢引诱琅哥儿去赌博,下一次可能就是带着他去花楼给他设局仙人跳,再下下次甚至可能直接杀了他,不给她们一点儿教训,她们不会知道痛的。” 陆老太太深恨柳氏,她低声跟向昔微说起了从前的事。 陆景兰跟柳氏两人是自小就认识的,那时候两家都在同一处胡同里,宅子彼此连着,只是柳家那时候是寄人篱下,柳氏的日子也很难过,陆景兰人好,又单纯,见姐妹过的窘迫,时常接济她,去哪儿也都喜欢带着她一道,两人同进同出,甚至好到在一张床上睡觉。 陆家那时候也对柳氏很好,时常接柳氏来家里小住。 甚至还帮柳氏相看过亲事。 谁知道柳氏谁都看不上,一开始还以为是柳氏不喜欢,现在看来,只怕柳氏是早已经盯上了向明忠这块香饽饽了。 四十六章·都不是好东西 陆老太太沉着脸,面色也很差的总结:“能够把姐妹的男人这样接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她明面上收买人心,处处都做的妥帖,人人都夸赞她贤惠,是个善良的后母,但是我看她是面甜心苦,一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她一生养了三儿二女,唯有陆景兰早逝,所以陆老太太对陆景兰的孩子总是十分挂心的,很怕她们受苦。 现在向昔微比她预想当中的要聪明的多,她心里的不平和愤怒也总算是少了一些。 向昔微心里起了波澜,她一直知道,柳氏嫁给向明忠不够光彩,但是现在听陆老太太这么说,只怕甚至都还不是不够光彩。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再纠结这个,反正她迟早会让柳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到时候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母亲已经去世,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不会知道了。”向昔微冷冷垂下眉眼:“柳氏所做的孽,我要她亲自下去跟母亲说。” 陆老太太:“......” 她原本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柳氏的不屑,毕竟柳氏嫁给了自己闺蜜的丈夫,而且还对他们的孩子如此恶劣,本来也是个背信弃义的东西。 没想到向昔微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激烈的多。 听向昔微这语气......陆老太太有些担心,这些天的这一桩桩事已经让她感觉到向昔微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不比高门大户费尽心思养出来的那些女孩子差,相反,她甚至还有许多独特和特殊之处。 陆老太太有些担心她,告诫道:“凡事都不可太过激进,你这话不要时常挂在嘴边。” 向昔微毕竟是姓向的,这世道,一个孝字大过天,孝字压在头上,便是一座大山,让你动弹不得。陆老太太不是不想柳氏跟向明忠倒霉,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若是毁了向彩枝和向昔微乃至向琅的前程,代价未免太过惨烈。 向昔微只是笑了笑,有些话她也没打算跟陆老太太说,她说起了正事:“我来,是有一件正事想跟您说的。”、 陆老太太嗯了一声:“你说罢。” 她还以为向昔微又有什么事想让陆家帮忙。 向昔微却问:“外祖母,前些时候,舅父回京的时候,是不是救下了一个人?” 提起这件事,陆老太太的神情一变,然后非常自然的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过,你听谁说的?” 向昔微心里就有数了,她认真盯着陆老太太,沉声问:“真的没有吗外祖母?你再好好想一想。” 陆老太太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厉,她看着向昔微,抿唇问:“谁跟你说的这些?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那个人会给你们带来很多的麻烦。”向昔微皱紧眉头,她只是今天在街上碰见楚王的人跑马,忽然想到一桩事,如今看来,竟然被她猜对了。 上一世陆家就如同是天空中的流星一般,闪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没有红火几天就出了事。 锦衣卫在陆家搜到了违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并没有公论,因为这是锦衣卫审的案子,他们只需要对皇帝负责。 向昔微想了一辈子,也没有想通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陆家这么快的倒下,而且在陆家立下大功之后,紫薇关所有将士都曾写过万言书,上书请求重审此案。 但是圣上仍旧没有留情。 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陆老太太:“外祖母,我不会害你们,这个人很麻烦,你们继续留着他,肯定是会给陆家惹来灾祸的。” 她说着,请求陆老太太:“让我见一见大舅舅。” 陆老太太有几分犹豫,显然这对于她来说有些难做。 向昔微并不催逼过紧,她只是轻声说:“老太太,若是我猜的没错,大舅父救的人,应当是郭家的子孙吧?” 陆老太太这才是真的变了脸色,她几乎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向昔微,难以置信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郭贵妃在宫中暴毙,随后郭家便被锦衣卫抄家,说是郭家通敌叛国,郭家男丁一律都判了斩首,就连未满十岁的孩子们也都没有被放过,如今全都关押在了诏狱。 只是郭家也不是没有漏网之鱼,比如说之前在紫薇关当千户的郭冲。 陆大老爷在紫薇关的时候,多靠郭家帮忙,所以当郭冲逃到了紫薇关,他庇护了郭冲,并且将郭冲给带到了京城。 只是这件事是非常隐秘的。 哪怕是陆家,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就是陆大老爷还有陆老太太而已。 陆老太太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件事竟然会被向昔微一个小丫头知道了。 她如临大敌,头上的冷汗都浸湿了头发。 向昔微苦笑:“不只有我知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外祖母,现在只怕是.....楚王殿下也知道了。” 陆老太太悚然而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因为太过震惊,所以陆老太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问:“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向昔微深吸了口气:“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外祖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郭冲给藏起来,再把所有的痕迹都给抹去,否则的话,陆家全家都要搭进去了。” 郭家的罪名是通敌卖国,多严重的四个字,谁沾到了一点儿边那都是要死无全尸的,陆家在明知郭家获罪的情形之下仍旧救下了郭冲,这可以视作同党了。 楚王一系的人怎么可能放过? 陆老太太身上已经冷汗涔涔,但是这个时候她也有些慌了:“怎么藏起来?京中不少人都认识他,若楚王真是知道了我们的事,肯定是派人一直盯着我们的,到时候只怕郭冲一露面,他们就知道了!” 向昔微皱起眉头,沉声道:“把人交给我,让我带走。” 陆老太太怔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向昔微自己都是自身难保的人,她能把人带到哪里去? 四十七章·危险人物 她斟酌着,皱了皱眉便道:“微微,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你舅舅做事有自己的打算.......” 是不想向昔微插手的意思。 向昔微提高了音量:“外祖母!您还不明白吗?这是一枚火药桶,随时可能爆炸的。您想想家里这么多人吧!郭贵妃为何出事?无非是因为跟林贵妃斗斗输了,林贵妃和楚王在这一次中用了全力,才能把整个郭家给卷了进去,陆家虽然是新贵,但是同时也是武将!若是楚王真的知道郭冲躲在这里,他让人参你们一本勾结郭家,那陆家是什么罪过!” 自然也是通敌卖国。 这种罪名,别说是陆家了,再多来几个陆家也是一样的死罪。 陆老太太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道:“你随我来。” 她带着向昔微去了后院库房,再往后面的一排下人房走去,低声说:“人就安顿在这里,让他扮成了府里的家将。” 她说着,敲了敲门。 向昔微注意到,她敲门的方式很特别,是前短后长的节奏。 没过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老太太急忙拉着向昔微进去了。 向昔微对上了一双亮的过分的眼睛,她下意识怔了怔,没有想到这个郭冲竟然是这样的相貌。 坊间都说郭家人的相貌都很好看,郭贵妃也是惊才绝艳的那种人。 现在看来,向昔微有些信了。 只是,郭冲看她的眼神却不怎么和善,他眼里有凶光,朝着陆老太太看去。 陆老太太便低声解释:“这是我外孙女,你在陆家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你跟着她走吧。” 郭冲冷笑了一声,因为人长得非常好看,所以连这样的冷笑在他脸上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懒懒的挑眉看着陆老太太,并不如何恭敬的笑了笑:“我不走,陆大老爷可是答应过要帮我见到圣上的,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他的话不怎么好听,到后来更是有些尖锐直接:“还是说,老太太不记得当初在紫薇关,是谁求着郭家帮忙救援,找到了身陷敌军的陆大老爷的?怎么,现在过河了,就要拆桥了?” 这么不客气的话,陆老太太也没有半点发怒,可见郭冲是经常拿恩情说事的。 陆老太太忍气解释:“不是我们要过河拆桥,而是当真怕您出事,若是楚王搜到这里来,我们都一起完了。” 郭冲吊儿郎当的,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陆老太太,一眼也没去看向昔微,在他眼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只不过是陆老太太拉来当挡箭牌的。 他当然知道让自己待在这里,陆家是担了巨大的风险,但是那又如何? 人有时候要办成一件事,原本就只能不择手段。 也只能委屈陆家跟他共担风险了。 向昔微拉住陆老太太,淡淡看着面前的美少年,挑眉问:“是吗,郭少爷,若是你真实身份也被楚王知道了呢?” 郭冲的目光就如电一般朝着向昔微射过去。 在那一瞬间,向昔微觉得有巨大的杀气从他身上透出来。 而事实上,的确是就在瞬间,郭冲忽然双脚在床上一蹬,人就已经朝着向昔微猛扑了过来,左手已经掐住了向昔微的脖子。 陆老太太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太过大声,怕引来了其他人,只能又气又急的低声呵斥:“郭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她!” 郭冲的目光如同一只豹子正在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将向昔微扫了一眼,他饶有兴致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量,不动声色的说:“看看,闺阁千金竟然不怕死,真是有趣,你就不怕我掐断你的脖子?” 向昔微同样不动声色,轻笑了一声摇头:“我猜你不会,若是杀了我,陆家可就真的不可能再帮你了,你是不会给陆家这个恩怨相抵的机会的,不是吗?” 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道:“六殿下。” 陆老太太跟郭冲同时色变,尤其是郭冲,只感觉一股血液直冲头顶,他几乎是立即便要拧断向昔微的脖子,同时他到底还保持着一点理智,冷声问:“你说什么?” 向昔微并没有慌乱:“我是猜的,听说郭贵妃所出的六殿下跟郭家幼子很像,还有人开玩笑说是,外甥似舅果然没有说错。而我之所以猜测你的身份,是因为你一直赖在陆家不走,六殿下,若是你当真是郭冲的话,我想,出了这么大的事,郭家已经覆灭,作为郭冲,你现在不会还想着在陆家住下,想尽办法要见圣上了,不是吗?” 郭家满门马上就要处斩,如果真是郭冲,现在只怕早已经被旧部护着跑的远远地了,哪里还敢回来京城? 他回来京城能如何? 见到圣上又能如何? 他的话,是没有人会信的。 但是如果换一个人就不同了。 除非他是已经在乱军中被杀的六皇子萧燕堂。 而郭家之所以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六皇子萧燕堂在大同被那些女真人杀死,丰庆帝震怒,迁怒郭家。 六皇子一定要见到丰庆帝,只有他才能证明郭家的清白,挽救郭家。 但是楚王一系既然做成了这个局,那就绝不可能容许六皇子去见到丰庆帝的。 这也是为什么六皇子只能窝在陆家,被陆家从紫薇关带回来。 但是,进京的人只怕都是逃不过楚王的眼线的,所以楚王的目光迟早会落到跟郭家有些渊源的陆家身上来。 陆家已经危险至极。 向昔微双手去掰开萧燕堂的手:“六殿下,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萧燕堂仔细的盯着她,见她目光清亮,果然是真的没有一点畏惧,不由得来了几分兴趣。 他放开了向昔微的脖子,又坐在了床上懒懒的问:“那我跟你走,能有什么好处?” “自然有。”向昔微轻声开口:“让你见到圣上,算不算好处?” 她想,萧燕堂逃回京城,为的无非就是面圣。 四十八章·锦衣卫上门 萧燕堂不语,但是手里的动作却也没再加重了,似乎是在掂量向昔微这话的真假。 他冷笑了一声:“陆家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得到?那你岂不是比陆家还要厉害?” 陆老太太也吓得要命,她现在知道了郭冲原来是六皇子,心里的后怕就一层层的往上涌-----带了个郭冲已经是把整个陆家放在火上烤了,现在这个郭冲原来是六皇子,那可是楚王的死对头! 楚王若是知道,陆家只怕是九族都保不住! 只是,越是心慌,她心里就越是清明,忍不住低声呵斥了向昔微一声:“昔微,别胡说!” 她也知道向昔微是好心,毕竟现在六皇子可是个烫手山芋,接过去了能有什么好处?反倒是随时可能倒霉。 萧燕堂嘴角的笑意就冷了几分。 向昔微似乎没有察觉,她只是十分轻松的笑了笑:“我没有胡说,我是说真的,我能够让六皇子见到圣上,若是我做不到,六皇子大可之后再杀了我,不是吗?你躲在这里,迟早也会被发现,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危险?” 萧燕堂考虑良久,手从向昔微的脖子上放下来,淡淡的盯着她:“你最好是做得到,否则我可真会杀了你。” 陆老太太见他总算是放开了向昔微,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想到向昔微要把这祖宗带走,又十分忧心:“昔微,你打算......” 向昔微自己在向家都还是寸步难行,怎么带六皇子回去? 向昔微沉吟片刻,转头去看萧燕堂:“那就只能委屈委屈殿下了。” 萧燕堂被扮成了一个丫头,跟着向昔微一道上了马车。他本来生的就十分的秀气,加上东躲西藏消瘦不少,装扮起来也就是一个高一点儿的丫头,并不引人注意。 向昔微临走之前,陆老太太五味杂陈,拉着向昔微有些迟疑:“微微,你当真有法子?” 这件事是要命的,其实陆老太太心里十分的担惊受怕,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好在向昔微平时表现的也十分与众不同,这让她心里稍稍觉得安慰些。 向昔微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郑重的对陆老太太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外祖母。” 她的马车离开之后,陆老太太便令人去请陆大老爷回来。 陆大夫人原本正在忙着教训儿子,让儿子以后行事有分寸,跟表妹离得远一些,她经历的事情多了,最知道表兄表妹什么的,最容易惹出是非了。 只是她还没教训几句,管家就惊恐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夫人,出事了,外面......外面来了许多锦衣卫,把咱们家给围住了!” 但凡是大周的人,但凡是听见锦衣卫三个字,就没有不害怕的,陆大夫人也不例外,她晃了晃身子,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冲到了头顶,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锦衣卫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诅咒,他们到哪里,哪里就抄家灭族,反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但是自家刚在边关立下大功,来了京城才不过短短时间,陆大老爷也是安分守己的人,能有什么值得惊动锦衣卫的罪过? 陆大夫人惊慌不已,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急忙稳住了心情,一边让人去约束好内院的人,把主子们都叫到老太太房里去,一面自己也往陆老太太那里赶。 她因为太过着急,差点儿摔了一跤,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过程中,她忽然想到,都说向昔微是扫把星,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否则的话,怎么向昔微刚来,锦衣卫也紧跟着来了? 她这么想着,对向昔微就有一点儿怨怼。 陆老太太却没有她预想当中的那么震惊。 因为有了之前的铺垫,陆老太太心里的惊吓就少了许多,相反,她止不住的觉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听了向昔微的话,让向昔微带走了萧燕堂。 否则的话,现在锦衣卫冲进来发现了郭燕堂,整个陆家都会荡然无存。 她沉着冷静的道:“怕什么!?没什么大事,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出去看看!” 陆老太太刚出门,便撞见了陆大老爷跟锦衣卫指挥使起了冲突。 锦衣卫指挥使温金贤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大老爷:“陆大老爷,有人告发你窝藏朝廷钦犯,我们奉命来搜检你府上,怎么你这样气急败坏?还是说,你是做贼心虚,这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大老爷一瞬间面色惨白,他几乎是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他已经十分小心,而且把郭冲的来历都伪装的很好,怎么会还是被人发现了?! 他有些心慌。 正在此时,他却听见了自己母亲沉稳的声音:“老大!指挥使大人说的是,你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咱们家有没有什么东西,让诸位大人搜一搜就都明白了。” 陆老太太的语气笃定沉稳,陆大老爷诧异抬头,见陆老太太目光坚定,心里一时一轻-----看来母亲是早有安排? 他心里知道这不可能,毕竟锦衣卫做事神出鬼没,谁能知道他们会来搜府? 但是母亲这么镇定....... 陆大老爷来不及反应,温金贤已经先笑了起来:“看,还是老太太深明大义,是啊,没什么事,怕什么?” 他留下三十锦衣卫守门,其余的人全都带进了陆家,将陆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全部搜查了一遍,连马厩和库房也没放过。 陆大老爷屏声敛气,好几次心脏都险些要停跳了,尤其是在他们搜到下人房的时候,他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锦衣卫最终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有搜到。 他们拿了侯府的花名册,一个个的对过去,人都对的上号。 温金贤便悻悻然的让人收队。 陆大老爷心里蓦然一松,面上还是做出愤慨的样子:“大人,你真是搞的我都糊涂了,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温金贤似笑非笑的看了陆大老爷一眼。 四十九章·她能未卜先知? 锦衣卫在陆家搜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温金贤忍住气,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大老爷:“有人来告密,说是您在家里窝藏钦犯,我们锦衣卫纠察百官,自然是得来走这一趟,您可千万别生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温金贤显然半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他也的确是有这个底气,锦衣卫不必对任何人负责,只听圣上的话,哪怕是再高的官儿见了他们,也得给几分脸面,他不怕陆大老爷翻脸。 果然,陆大老爷面色变了变:“大人,这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陆家忠君爱国,一家子都是青青白白的,谁这么污蔑我们?!” 温金贤垂下眼淡淡的笑了笑:“到底是谁,陆大老爷就不必知道了,谁都别想耍我们锦衣卫,大老爷放心,我们自然会给你个交代的。” 围在陆家周围的锦衣卫总算是散去了。 陆大夫人已经吓得腿都是软的,素来镇定的她此时难得面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看着陆大老爷上了台阶,她急忙大声喊了一声:“老爷!” 陆大老爷已经上了台阶,闻言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便走到陆老太太跟前:“母亲......” 陆老太太立即打断了他:“有什么话,回了家再说!” 又支开陆大夫人:“家里上下此时怕都吓得不轻,你去看看孩子们,也让底下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让家里乱了套。” 这是正经事,陆大夫人虽然心里满腹疑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急忙去安排了。 陆大老爷便搀扶着陆老太太坐下,着急的问:“娘,到底怎么回事?郭公子呢?” 难道是母亲提前把人给转移走了?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陆大老爷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想办法把郭冲给打发走,可郭冲鬼精鬼精的,根本不肯挪动,陆老太太怎么能打发的了他? 何况,母亲怎么会提前知道锦衣卫会找上门来? 陆老太太经过一场惊吓,此时整个人都有些疲倦,她忍着仍未散去的心悸,缓缓地出了口气:“别想了,是微微把人带走了。” 她将向昔微过来之后发生的事都跟陆大老爷说了一遍,此时此刻,她仍旧觉得后怕不已,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湿了:“若不是微微,此时我们就全完了!” 而陆大老爷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他竟然一时都没能说得出话。 郭冲竟然不是真的郭冲,而是六皇子萧燕堂!怪不得,怪不得郭冲死活坚持要依托陆家进京城,怪不得他帮郭冲安排了许多路,但是郭冲一条都不肯选。 原来如此。 之前许多看起来都不起眼的事,如今一想,全都明白了。 陆大老爷怔忡良久,又有些着急:“娘,您竟然真的让他跟着微微走了?!” 今天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每一桩都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老太太:“微微不过是个孩子......” “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陆老太太打断了他,眼里闪着光:“她能识破六皇子的身份,你能说她是个普通的孩子?!在那个情况之下,我除了相信她,没有任何选择了。何况,事实证明,她说的话都是对的,也就是差这一步,我们就要满门覆灭了,你可知道?” 而此时,向昔微的马车已经回到了向家。 她才下了马车,柳氏身边的王妈妈便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郭燕堂紧跟着她下了马车,低垂着头站在她身后。 王妈妈这才注意到这个身形奇高的丫头,皱了皱眉:“这是?” 向昔微轻描淡写:“这是外祖母给我的丫头。” 陆家上次也送了向昔微一个春樱,王妈妈倒也没放在眼里,只是略点了点头就催促她:“夫人让您快些过去,她有话要问你。” 向昔微嗯了声:“我刚从外祖母家回来,浑身都灰扑扑的,先回去换身衣裳才过去,王妈妈先回去吧。” 一个乡下丫头,摆什么谱儿?王妈妈嗤之以鼻。 但是想到之前凌家的管事婆子回来说的那些话,王妈妈又幸灾乐祸起来-----向昔微在凌家口出狂言,肆无忌惮的得罪了凌老夫人和凌世子。 侯爷气的不轻,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向昔微没有理会王妈妈想什么,带着低眉顺眼的郭燕堂回了自己的问心斋,便叮嘱春樱:“你看好家,别让任何人问她什么,对外只说他叫阿石,是外祖母送我的丫头,跟你一样,就行了。” 春樱一头雾水,但是她自来听向昔微的话,向昔微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见向昔微这么说,便急忙答应了一声。 向昔微让她先去外面挪出一间房来给郭燕堂住,屋子里没了其他人,她才转而对郭燕堂道:“殿下,接下来的这几天,就得先委屈委屈您了。” 郭燕堂倒是没有跟向昔微唱反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春樱已经将房间收拾出来,招呼阿石过去,自己又忙着服侍向昔微出门:“今天下午,听说正院那边已经来了三四拨人,都是催问您回来了没有的......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向昔微摇了摇头,心里知道必定是那个多嘴多舌的老妈妈回来告了状,所以向明忠跟柳氏都急了。 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道:“没什么事,放心吧。” 而郭燕堂一进了那间分给他自己的屋子里,没过一会儿,便有一只灰鸽子落在了窗台上。 郭燕堂眯了眯眼,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筒拿下来,取出信看了一眼,便挑了挑眉。 信上说,他一走,温金贤便带着人直奔陆家围住了陆家,向昔微竟然是说真的!若是他迟走一步,现在就落入锦衣卫那帮鹰犬的手里了。 他攥紧了拳头,将信纸给烧了,重新写了一封信放了回去,又将鸽子放走了。 现在看来,温金贤果然跟楚王有所勾结。 但是,向昔微不过是一个内宅少女,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的? 第五十章·打太极的本事 向明忠有些焦躁的在等着向昔微,之前他听说国公府把向昔微接走,还高兴了一下,以为这个女儿总算是有些用处了,不再是之前的扫把星,谁知道这才一天的功夫,这扫把星就被打回原形了。 才刚国公府来了人之后,向明忠更是气到了极点。 尤其是在听那个刁钻的妈妈似笑非笑的说:“贵府的姑娘可真是全京城独一份儿,张口闭口就是诅咒,还说我们世子头顶里有一根针,这才有了疯病......” 当时柳氏就瞪大了眼睛。 那妈妈话说的很是难听:“知道贵府姑娘或许也只是想要剑走偏锋讨好咱们老夫人,只是我们老夫人睿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讨好的了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还请侯爷和夫人好好管教,别因她一个人,堕了贵府的名声啊!” 向明忠从未这样尴尬难堪过,若是向昔微当时在跟前,他当真是当场便恨不得踹死她了事。 简直是不知所谓! 柳氏原本还被向昔微打了向玠的事儿气的牙痒痒。 向玠的伤势她已经请人看过了,这丫头刁钻古怪的很,处处都捡着要命的地方打,到现在向玠都还痛的下不了床。 可没想到,她准备的招数都还没用上,向昔微便自己作死,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顿时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向昔微只怕也是用这一招对付了镇国公夫人,只是这一招用在人老成精的楚国公老夫人身上却被识破了。 果然,这个丫头就是故弄玄虚! 她见向明忠气的已经要吃人,急忙拿话打发了那个婆子,又转头劝向明忠:“唉,侯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昔微毕竟是乡下呆的太久了,没有在我们身边长大,什么事都一知半解的......” 她架桥拨火,三言两语就把向明忠挑拨的更加怒气高涨,便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正在这时,王妈妈在外面喊了一声三小姐回来了。 向明忠二话不说便将刚拿到手里的杯子掷了出去,怒气冲冲的呵斥:“混账畜生!你给我跪下!” 他疾言厉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向昔微:“你可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那个婆子显然是楚国公夫人的人,自己又半路走了,她来了家里之后会说些什么向昔微用脚指头都猜得到,她避开了飞过来的杯子,镇定自若的打断了向明忠:“父亲!我有要紧事跟您说!” 她正色的时候,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向明忠思绪很容易被她带着走了,没好气的说:“有什么话便快说!” “是很要紧的事,只能跟您一个人说。”向昔微皱起眉头,看了柳氏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见她这副模样,柳氏顿时冷笑出声:“有什么话不方便在我面前说的?微微,你可真是太过谨慎了,我跟你父亲夫妻一体,你有什么事尽管放心说。” 向昔微却只看向明忠:“父亲,大舅舅让我只告诉您一人。” 陆大老爷如今是红人,向明忠对这个大舅子还是比较尊重的,闻言一时忘记了之前那婆子的事儿,想了想就拂袖:“去书房!” 柳氏顿时错愕,她没想到向明忠竟三言两语就被向昔微给说动了,一气之下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老爷,国公府的人说的话您忘了?” 这种到处惹是生非的小贱蹄子,有什么好相信的? 她简直要被向明忠气死了! 向明忠没有理会,率先走在了前面,向昔微便对着柳氏笑了笑,紧跟着也出了门。 柳氏被气的不轻,抬手便又摔了一个杯子。 也不知道这个向昔微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一个木讷的蠢蛋变成了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人根本摸不着她的门道。 向明忠进了书房便催促向昔微:“你大舅舅要你跟我说什么?” 若不是因为之前向昔微的确是先去陆家走了一趟,他是绝不会这么轻易便放过她的,毕竟这次向昔微可是把楚国公府得罪的不轻。 向昔微不答反问:“父亲,柳司业在国子监很受学子们敬重吧?” 提起自己现任岳父,向明忠有些茫然,但是想到这或许是陆大老爷跟向昔微说的,他便又压制着不满:“到底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向昔微哦了一声,果然直说了:“我大舅舅说,柳司业要丢官了。” 向明忠嘴里的茶差点儿一口气喷了出去,他放下了杯子,半信半疑的看着向昔微:“你最好是不要胡说八道!你回来之后,疯言疯语说个不停,我都不跟你计较,可你若是在这样的大事上撒谎,我可不会放过你!” 可他也有些忐忑,毕竟凭借向昔微自己,她是编造不出这样的谎话的-----她一个养在乡下的村姑,能知道什么朝中大事? 她恐怕连国子监司业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当真是陆大老爷让她回来说的这话? 向明忠背着手看着她,面露沉思。 向昔微便垂下头:“父亲,我是说真的。还有那个赌约,其实赌约还没完。” 听她提起赌约,向明忠便吹胡子瞪眼,觉得牙疼:“满口胡言!” 他若是再会信,他就真是猪了。 可之前向昔微说的柳司业丢官的话,到底是让他心神不宁,他没好气的瞪了向昔微一眼:“滚回你的问心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再出门!若是你敢再出门,我打断你的狗腿!” 若不是还顾忌陆大老爷那里的消息还有镇国公府,向明忠连家里都不会再让她待,会直接让她滚回乡下庄子里去,反正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向昔微没有再说什么,她原本也是想要暂时得到几天清静,好等待下一步棋,她要等到凌家那边处置完这件事,而在这之前,她得先保全自己。 现在目的达到,她便径直回问心斋去了。 瑞娘在门口等着,见了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姑娘总算是回来了,您没事吧?” 五十一·扑了个空 她们都是靠着向昔微才能过几天好日子,尤其是瑞娘,她带着两个孩子,原本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向昔微把她挑出来,还允许她带着孩子进院子里来当差,这简直是救了她的性命,她对向昔微感恩戴德。 向昔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已经跟父亲说清楚了。”又问瑞娘:“你伤势好些了吗?” 向玠之前踹她分明是踹的很重的,向昔微又急着要去楚国公府,还不知道她现在伤势怎么样。 瑞娘更感激了,手在裙摆上搓了搓,急忙道:“没事了,没事了,奴婢是做惯了粗活的,就是一点小伤,几天自己就好了。” 很怕向昔微会为了她再去找向玠的麻烦。 这些天她们也算是摸清楚了向昔微的处境,知道柳氏很不喜欢向昔微。 向昔微嗯了声,见春樱已经也迎出来,便叮嘱她:“找一瓶蛇骨油出来给瑞娘擦。” 春樱还没回话,春晓急忙跑进去将蛇骨油寻出来了,交给了瑞娘。 瑞娘很不安:“姑娘待我们也太好了......” “因为我们才是自己人。”向昔微安抚的看看她:“先养好伤吧,其余的事不必操心。” 攘外必先安内,她当然要把自己的人都培养的忠心不二,这样才能无往不利。 瑞娘磕了头出去了,向昔微便去看萧燕堂。 萧燕堂正站在窗前,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都已经看在了眼里,此时等到向昔微进来,他就嗤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原来不过是个家里不受宠的弃女。” 向昔微丝毫不意外郭燕堂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一个能从楚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出来的皇子,怎么可能单纯的了?他上一世藏身陆家,陆家最后倒台,但是却没听说他出事,肯定也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的路子。 她不甚在意的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淡淡的开了口:“我最近很忙,我的情形不必说你也知道了,那我就不废话了,殿下,我知道你想见到圣上,那么我们暂时便彼此互帮互助吧,你安生的待在我这里,暂时不要惹事,我尽快安排你见圣上,到时候,我们便两清了。” 郭燕堂看不惯她优哉游哉的样子:“你说的好像很简单,就你这处境,你能让我见到圣上?!” 向昔微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不能,但是有人可以,比如说,凌云峰凌世子,不知道能不能让您成功见到圣上?” 萧燕堂脸上的轻视收了起来,狐疑的看着她:“可你不是被凌家赶出来了吗?” 果然是深藏不露,向昔微一直觉得萧燕堂在京城应该也还有自己的势力,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她从凌家出来的事不过是一天而已,他竟然就能打听的到。 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殿下等着就是了,等着又不吃亏。” 她说话的时候自信满满,根本不像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 萧燕堂没有再多说。 向昔微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就开始张罗着要把之前做了一半的绣线给捡起来继续做,她也不担心陆大老爷会找过来,毕竟如今陆大老爷应当明白,他是被人紧盯着的,若是过来,会把眼线也带过来。 这个 烫手山芋,就在她手里解决掉便是了。 春晓看着她调制好颜色染好绣线,不由得有些困惑:“姑娘,您为什么只染一种颜色?” 向昔微鼓捣了一上午,染得全都是绿色,她有些不明白。 “怎么会全是一种颜色?”向昔微笑起来,将绣线都晾好:“你仔细看,这是樱草绿、这是梧桐绿,这再深一点儿的是墨绿,这种有些泛着蓝光的,是孔雀蓝。” 萧燕堂正好在窗前看着,闻言就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她竟然分得清这么多种颜色,寻常人是很难察觉同一种颜色中细微的差别的,六皇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林贵妃娘家便是织造署的,从小他便听着母亲说着这些颜色布料之类的东西,所以对这些也格外的敏感。 向昔微年纪小小,倒好像是刺绣的行家。 不过他转而又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 一个绣娘,莫不是经过了千锤万练才能练的出来,而且好一些的绣娘,也不会自己亲手染色,术业有专攻,向昔微只怕也不过就是嘴上功夫罢了。 他没有在放在心上,只是开始筹谋自己的事,他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总要多留一条后路。 因为向玠刚挨了打,向明忠又听了柳家可能会丢官的消息,一直忙着去查探这件事的真假,而柳氏母女也不知道在忙着什么,接下来的几天,向昔微的日子倒是过的十分清静。 她这里过的清静,外面却是波谲云诡,暗流涌动。 从陆家扑了个空,温金贤等到深夜,才换了装去了京中最出名的潇湘苑,径直上了四楼,等到通报之后,被人领着进了拐角处的一间房里。 楚王萧鹤鸣正揽着个美人儿坐在上首看着一群漂亮的舞姬跳胡旋舞。 那些舞姬一个个穿着清凉,跟大周的女子装束截然不同,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肚皮,转得像是个陀螺,舞动间脚踝上的铃铛叮当响。 他视而不见,走到楚王身边,面无表情的说:“王爷,您的消息怕是出错了,没找着人。” 楚王怀里的美人儿原本正在服侍他喝酒,听完了这句话,楚王偏了偏头,酒杯便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也就是这片刻之间的事,楚王忽而猛地将那美人儿挥开,打了她一巴掌沉声呵斥:“该死!” 美人儿被他吓呆了,惊恐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她最知道楚王这人表面看着好说话,其实却是个阴晴不定的。 温金贤眼皮也没动一下。 楚王已经叫停了歌舞:“滚出去!” 跳着胡旋舞的舞姬们纷纷狼狈的停下来,急急地退了出去。 刚才那个美人儿也紧随其后。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五十二·深夜的访客 楚王的面色阴冷,恼怒道:“怎么可能会不在那里?!本王的人查了已经几月了,这几月里头,唯有从北边回来的陆家有这个机会带着他混进京城来!而且也只有陆家有人曾经去过紫薇关!怎么可能会没有?” 他们的人盯着陆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有人混进了陆家,陆家的确是有奇怪的地方,比如说,陆家的家将可都是要去兵部报道的,但是其他的人都去了,陆家却还有一个家将迟迟没有去兵部报道。 这说明什么? 混在陆家的人也说,他们去陆家之后,发觉陆家一直都有一个家将从不露面,其他的家将回了京城总是要去见见家小跟家人团聚的,那个人却没有。 综合这种种的迹象,楚王已经笃定,萧燕堂有九成的可能就在陆家,所以才会让温金贤带着人打了个陆家出其不意。 现在温金贤却说人没有找到,这怎么可能?! 温金贤见楚王暴跳如雷,倒是并没有多么害怕,仍旧平静的说:“已经把陆家差点翻过来了,的确是没有找到人。陆家自己上交的花名册,也是对得上的,您怀疑的那个家将,我们也看到人了,说是之前得了风疹,所以才没有去兵部报道......” 他靠在椅子上:“王爷,陆家并不是籍籍无名的人家,若是今天我找到了人,那自然是怎么处置他们都不为过,可没找到人,就不能太过头了,否则他们去告状,对咱们都不好。” 这个道理楚王当然也知道,他烦躁和意外的是,十拿九稳的事竟然出了差错。 “不!”楚王却十分肯定:“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会不会有人走漏了消息?!” 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忽然拉响了边上的铃铛,没过一会儿,便有人在外头敲门,楚王冷冷的喊了声进来,等到人都进来了,他才冷声吩咐:“去查一查最近这些天都有什么人进出过陆家!” 这些原本也在他们的探查范围,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躲不过底下人的眼睛。 温金贤对楚王的举动习以为常,他也知道楚王为人是十分多疑且谨慎的。 现在话已经带到,他就站了起来:“王爷,既然没我的事儿了,那我便先走了。” “急什么?”楚王看了他一眼:“到了这个地方,不睡这里的女人,难道你不是男人?” 温金贤被楚王嘲讽,却半点怒气也没有:“王爷知道我这个人是不喜欢这种事的,再说,镇抚司里还有事等我去处置。只是,王爷以后若是没有确切的消息,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还是少让我去做的好,别的不说,只这一次,我便要花不少的功夫摆平。” 他跟楚王之间的合作算不上愉快,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把柄被楚王捏在手里,也不会帮着楚王去得罪当红的陆家了。 何况要搜的还是要命的人。 楚王啧了一声,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没过多久,之前去查消息的人去而复返,跪在了楚王跟前,将一份名册交给了楚王:“这些天进出陆家的人都在这上面了。” 楚王扫了一眼,这其中将人名和跟陆家的关系都标注的很清楚,大部分都是些公事上往来的人。 陆家并没有结交什么世家,所以这份名册也十分简单。 这其中,在锦衣卫去陆家当天离开的向昔微三个字格外的显眼。 楚王的手指在这三个字上停顿一瞬,看见上面标注的年纪和关系,吩咐暗卫:“查查她。” 他这个人,从不会因为任何人年纪小便忽略。 向昔微前脚去了陆家,后脚锦衣卫便在陆家扑了个空,这太巧了。 暗卫应声而去,屋子便又静了下去。 “啪嗒”一声,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萧燕堂立即便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看向窗口。 随即他悄无声息的走到窗口,伸手推开一条缝,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上了穿廊。 有刺客? 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脊背,一下子便想到了楚王,难道是楚王发现了他在这里? 可那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摸到了向昔微的房门口,他眯了眯眼睛,看出那人并没有武功,不由又有些错愕-----是个普通人,这么三更半夜的,能来这里的...... 难道是向昔微的相好? 可她年纪小小,看起来也是个精明厉害的角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的同时,向昔微就已经发觉了,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吃过的亏数不胜数,可也正是这些吃过的亏受过的苦让她养成了格外敏锐的性子,她睡觉从来都不会睡死的。 她半夜不要人值夜,而春晓和春樱要进她房间来,是要敲门的。 她不动声色,屏气敛息的伸手握住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 而此时,黑影已经摸到了床边。 接着朦胧的月光,向昔微粗粗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人是谁-----向玠! 这么大半夜的,他竟然摸到了问心斋来,还进了她的房间! 想到向玠为人阴毒,睚眦必报,向昔微便反应了过来-----这是不忿上一次她拿着竹竿打了他,所以伤势一好,就来报仇了。 她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向玠怨毒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向昔微,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刀,今天他就要把这个贱丫头的头发全都给剪光,让她成个鬼剃头,以后没脸见人。 传说只有做尽了坏事的人才会被鬼剃头,到时候父亲一定会把这个扫把星给远远地送走,再也不会理会这个小贱人! 他伸手撩起向昔微的一抹头发,就要毫不迟疑的动手,忽然却听见不知什么一声轻响。 深更半夜,有一点响动,就显得格外的明显,向玠下意识猛地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到,而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捉住,手里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床沿。 几乎是同时,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得手臂传来一阵扎心的痛楚,他忍不住惊叫起来。 五十三·我的胳膊断了 早在向玠摸进房间,向昔微就已经醒了,她这个人早已经在各种风波里练出了一身的本事,向玠随身带着剪刀,不是想在她脸上划几道让她毁容,便是想要剪掉她的头发。 她早已经有了防备。 见向玠真要下手,她故意扔了点东西弄出了一点动静,而后干脆利落的反剪了向玠的手臂,轻轻一拉一推,向玠的手臂就脱了臼,而与此同时,她已经捡起了向玠脱力后掉在床上的剪刀,猛地扎进了向玠另一个胳膊上。 向玠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原本打算袖手旁观的萧燕堂刚刚摸到向昔微房间,在月光下看见向玠举起剪刀想要行凶,他正要上前阻止,便目睹了这巨大的反转,不由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个小姑娘,真是有点东西。 而此时,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听见了动静,四处的灯都已经纷纷亮了起来,萧燕堂无声无息的照旧退出去了。 春樱头一个冲到了房间里,急忙点起了纱灯,一眼看见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向玠,顿时有些懵了,但是她顾不得向玠,先跑到向昔微身边担心的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向玠已经捂着手大哭出来:“你这个贱人!你把我的手给弄断了,你这个贱人!” 春樱又惊又怕的拦在向昔微跟前,摸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还是强撑着反驳:“二少爷,说话也要讲道理,你三更半夜的,为什么会在我们姑娘房里?” 哪怕是亲哥哥,这都半夜了,哪里有去人家房里的道理? 何况还随身带着剪刀! 怎么看都是心思不正! 春晓也打了个颤:“二少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又哭又闹又骂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想必外面帮他放风的人肯定也已经听见了这些动静,现在已经去通风报信了。 估摸了一会儿时间,向昔微就开始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更半夜的,你为什么忽然来我的房间?” 疼痛让人失去理智,向玠整个人都痛的冷汗涔涔,听见向昔微这么说,几乎是口不择言的大骂起来:“我呸!你这个臭丫头,你弄断了我的手,现在还在这里装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难道是有鬼吗?!” 他骂人骂的十分难听,而且目眦欲裂的,看起来就很吓人。 春樱被气的面色有些发白,扶着向昔微的手都有些颤抖。 向昔微却仍旧很耐心,她对着春樱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没事,便蹲下身去,抓住了向玠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向玠剧烈挣扎,同时又痛的冷汗直冒,口泽燕的开始骂人。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向昔微已经不动声色的将他的骨头接了回去,人也被向玠给甩在了一边。 向明忠和柳氏她们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面色铁青的问:“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大半夜的,他正睡得香,却听说儿子出事了,迷迷蒙蒙的被叫起来,一肚子的疑问。 柳氏却眼尖的看到了向玠手臂上的剪刀,立即就变了脸色冲了上去:“这是怎么了?!谁动的手?!” 向玠躺在母亲怀里,哭的声嘶力竭:“娘,我的手端了,是向昔微这个小贱人,她把我的手都弄断了!你快点,快点帮我看看......” 柳氏气的面色发白,目光阴沉的往向昔微那里看了一眼,怨毒的问她:“你怎么敢对你弟弟下这么重的手?!” 向明忠也看到了向玠手臂上的伤势,这个儿子,他向来是喜欢的,也忍不住觉得心痛,立即吩咐人:“快去请大夫来!” 向昔微就哭了起来:“爹爹,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已经睡着了,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朦朦胧胧的醒过来,便见到一个黑影......” 她点明了这是自己的房间,而且她已经睡着了的前提,哭着说:“我都来不及反应,他忽然就尖叫着哭起来了.....” 春樱这时候也急忙附和:“是啊侯爷,我们进来的时候,我们姑娘都还在床上,二少爷抱着手在地上打滚哭,我们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二少爷是怎么进来的......” 向明忠听的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在你姐姐房间里?” 他想起来了,前些时候,他才跟向昔微起过争执,当时他就当着他的面在对向昔微动手。 这个儿子的脾气向明忠还是了解一二,他见向玠说不出话,马上就猜到了缘故、 向昔微小声啜泣:“父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弟弟他像是着魔了......” 向明忠的脸色有些难看,这那里是着魔了,分明是这个小畜生睚眦必报,觉得上次吃了亏,所以想进来使坏,却不小心扎到了自己。 真是丢人现眼! 向明忠狠狠地瞪了向玠一眼:“你真是不知悔改!” 向玠被骂的有些不服气,现在伤口又痛的他着急上火,他忍不住又骂向昔微:“爹,真是这个贱种她在装神弄鬼!当时我手里拿着剪刀,不知道怎么的手就被人抓住了......肯定是她故意害我!”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死鸭子嘴硬! 而且,他这么一说,更坐实了是他溜进来想要用剪刀伤人,向明忠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 连柳氏也有些错愕,她最是精明了,到现在哪里会看不出来,真是自己儿子想要溜进来使坏,只是没成功而已? 她这些天在忙着女儿进河东书院的考试,没有想到向玠却一直记恨向昔微上次打他的事儿,竟然还想出这样报复的主意。 只是,若是报复成功了也就罢了,可现在,向玠却不仅没能把向昔微怎么样,反而还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 柳氏心里憋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看向昔微,才将话题岔开:“这伤势看起来不轻......” 向玠就又大哭着喊疼。 向明忠总不能真的让他疼死,皱着眉催促人请太医快些。 五十四·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为向玠一直哭嚎个不停,向明忠到底是担心儿子的,很快便让人抬着向玠出去等大夫诊治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向昔微满脸的惊恐害怕都退去,满不在乎的怕了拍自己的手掌,笑着冲春晓她们道:“好了,没事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春樱还是不大放心,今天向玠竟然偷偷溜进来,实在是让她后怕,她道:“姑娘,还是我陪着您吧?今天我来值夜。” 向昔微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他伤的不轻,没机会再过来了,放心吧。” 她既然坚持,底下的人也没有办法,只能都退出去了。 她们一走,向昔微就轻声开了口:“出来吧,看了这么久的戏,殿下看够了吗?” 话音一落,萧燕堂就从房梁上轻巧的落地,他啧了一声,抱着手在边上挑眉:“看样子,你在这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啊,看你这后娘和后弟的架势,可对你虎视眈眈,你自己都自身难保,我是不是要怀疑怀疑你怎么才能帮得到我?” “我以为刚才我露的那一手就已经是回答了。”向昔微同样挑眉,神采奕奕的望向他:“难道殿下没看见我的诚意?” 倒真是牙尖嘴利,萧燕堂冷哼了一声:“但愿你真的能帮我想到法子,否则的话,可别怪我翻脸!” 他说完便从窗户跃了出去,隐入了夜色中。 向昔微慢条斯理的盖上被子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向玠的伤势不轻,他又是个受不得疼的,一直哭着喊着到声音嘶哑才勉强睡过去了。 柳氏气的牙齿都快要咬碎,她最疼爱自己的儿女,平时对儿子严厉,那是因为男子想要成才便该如此,可心里,怎么可能不心疼孩子受罪? 她坚持着等到向玠换完了药睡着了,才去找向明忠。 向明忠还恼怒不已:“他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大晚上的,竟然拿着剪刀要去伤害自己的姐姐,他又敢赌,又敢伤人,怎么得了?!” 柳氏被说的心中发堵。 原本如果顺利的话,现在向琅才是那个被向明忠厌恶透顶的儿子,但是现在,原本该向琅背的这些黑锅都扣在了自己儿子头上! 她不得不出声替自己儿子辩驳:“侯爷,他不过是没个轻重,想要跟姐姐玩笑,吓唬吓唬姐姐罢了......”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她迫不及待的道:“倒是昔微,她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其实却有些古怪......阿玠都说了,他根本都没来得及动手,手就被人捉住了......” 向明忠听出不对来,反讽:“那你的意思,是昔微捉住了他的手,还能抢到他的剪刀,扎伤他?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 柳氏有些难堪,强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没有只是!他如此不学好,再纵容他只会害了他,以后他的事,你不要再管!我要把他送去书院读书,有了我的允许,他才能回来!”向明忠实在气得不轻,不肯再听柳氏辩解便下了决定,又看着柳氏:“你有时间,倒不如好好准备准备晨曦的入学考试,免得她到时候也出了差错!”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前觉得柳氏是个贤内助,儿女也都教养的很好,但是现在看来,却也是个没什么成算的。 柳氏有些无奈,回头便摔了一套汝窑的茶器。 向晨曦也听见了动静,一直在房间里等着母亲,见到了柳氏就急忙询问缘由。 柳氏有些气急败坏,最近屡屡失手,已经让她的耐心到了极限,她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在跟向昔微的关系中,她自认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个,随后动动手指就能掌控向昔微的生死。 但是现在,这个小小的蝼蚁竟然掀起了风浪。 这让她无法容忍。 向晨曦也惊住了,她困惑的问:“真是哥哥自己刺伤了自己?” 这也太没用了!多可惜啊!如果他成功了也还好,不管是真的如他所说是想剪掉向昔微的头发,还是划破向昔微的脸,只要做成了,那就不怕什么! 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罢了。 可现在问题是,他不仅灭有成功,反而自己还刺伤了自己,简直是......太不争气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抱怨。 柳氏阴沉着脸:“你哥哥说根本不是,她身手灵活矫捷,分明像是练过的,真是太奇怪了!” 向晨曦也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她一直都养在庄子上,而且她都是有人看着的,若是她学会了这些本事,怎么没有一个人跟我们说?” 原本柳氏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向玠有什么必要在自己面前还撒谎? 柳氏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 她冷冷的冷笑了一声:“我就觉得她古怪的很,从回来到现在,桩桩件件事都古怪的很,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前那个向昔微畏畏缩缩,说是比木头都不如,现在这个,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柳氏又挑眉:“青杏走了多久了?” 向昔微回来多久,青杏就走了多久。 这么一算,也有一个多月了,向晨曦见母亲忽然这么问起来,轻声答了:“青杏也不会知道什么......” “她是不会知道什么,她那娘难道也不知道?”柳氏冷冷垂下眼睛:“她是向昔微的奶娘,对向昔微应该是最了解的,也差不多是时候让她回来了。” 向晨曦沉默半响:“娘,我总觉得向昔微十分古怪,她有些邪门.....” “再邪门又如何?”柳氏语气发冲:“她死期不远了!她胡说八道的,得罪了楚国公府,现在人家是还没跟她一般计较,等到楚国公府回过味来,楚国公夫人先就不会放过她!” 只要没有了前途,向明忠根本看都不会看这个便宜女儿一眼,到时候她一定要把向昔微给剥皮拆骨,来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再说,可能都不需要等到楚国公夫人出手,她也有办法弄死这个贱种! 五十五·世子爷又犯病了 向玠这次伤的不轻,连着烧了好几天才退下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柳氏心里对向昔微恨得牙痒痒,几乎是看向昔微如同看仇人。 以至于临近过年,书院放了假她都忘记了,没有派人去接书院的向琅。 若是换做从前,这种表面功夫她是一定会做的体体面面,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的,但是如今,她满心满眼里都是对向昔微的厌恶,加上之前算计向琅,结果却是向玠背了锅,她连带着对向琅都厌恶了,等到向琅自己回了家来请安,以她的城府,竟然都硬是没能跟从前一样嘘寒问暖。 向琅在陆家住了一阵之后便在书院待到如今,看着仍旧是温和俊朗的样子,看着他这副模样,柳氏就不由得想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语气也冷淡了几分:“家里最近出了太多事,你弟弟也受了伤,我真是千头万绪的顾不上来,你别怨我。” 向琅从来没有被柳氏这么冷待过,一时有些不能适应,他不安的低头:“我不知道弟弟受了伤.....我去看看他......” 柳氏叹了口气,强压住心里的火气:“既然你有这份心意,要去便去吧。” 母子俩之间隐约变得生疏了。 等到向琅退出去,王妈妈才好劝柳氏:“夫人再三教您要笼络住大少爷的,您刚才对他可太冷淡了。这样岂不是把他推到三小姐那边去了?” 要知道,以前向琅可跟向彩枝和向昔微都不亲近,只亲近柳氏和向晨曦向玠的。 道理柳氏也知道,但是最近这些天,她真是被向昔微气的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她磨了磨后槽牙,问王妈妈:“让你们去找邹妈妈,去找了没有?” 邹妈妈就是向昔微的奶娘,也是青杏的娘,之前一直都在庄子上跟着向昔微的,后来告假回家去了一阵,正好就是向昔微回来的这阵子。 王妈妈知道她现在是忍耐到了极点了,急忙安抚道:“您放心吧,已经派人去接她回来了,她在保定府的儿子生了孩子,她之前便是告假了一年的,如今还没到时候......不过,青杏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冲着青杏的事儿,她肯定也是比我们更急的。” 邹妈妈是陆景兰的人,但是后来被柳氏收买了,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苛待向昔微。 柳氏想着接她回来,给向昔微挖个坑,她实在看不得向昔微这么得意! 忍了忍,呼出口气的柳氏又眯了眯眼睛:“你将大少爷的东西收拾收拾,别到时候又被人说我是刻薄了原配的孩子!” 怨气还是很重,她到底是被在楚国公府的那件事给伤到了,楚国公府的事情过后,她收到的帖子都少了许多,想一想,柳氏便觉得难受。 而这一切,全都是向昔微带来的。 她不由得气愤的祷告:“真希望凌世子快点出事!凌世子完了,她向昔微的死期也到了。” 看凌老夫人的样子,要是她最疼宠的大孙子死了,她恐怕是会疯掉的,到时候一定会把账都算在向昔微头上,这也是那个贱人该得的报应。 柳氏在这里祈求的时候,楚国公府出了大事。 凌云峰又犯病了,这一次他犯病比任何一次都要凶,在摔打了周围的东西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中,人事不省。 凌老夫人吓得六神无主,拉着楚国公声音急促的让他去请向昔微过来。 楚国公有些茫然:“向昔微是谁?” 他刚从军营中赶回来,还不知道之前的事儿。 楚国公夫人的面色变了变,咳嗽了一声拉开了楚国公,低声跟他解释了向昔微的来历,又去搀扶凌老夫人:“母亲,我知道您着急,我们也是一样的着急,看着云峰受苦,我心里也是跟针扎一般的疼,可咱们不能病急乱投医,之前唐太医便说了,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她哽咽着摇头:“咱们若是再这样,岂不是害了云峰?” 楚国公一听便觉得不靠谱,他叹了口气:“娘,这些年咱们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太医请遍了,民间但凡是有点儿名望的大夫,咱们也都看了个遍,人人都没有法子,一个十几岁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就能有法子了?您怎么还相信她?!” 他一面催促人去请太医,一面劝阻凌老夫人:“我知道您现在难受.....唉,咱们还是让云峰少受些折腾吧!” 凌老夫人气的了不得:“向三小姐说了,她若是治不好云峰,就宁愿自己拿命相抵,她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之前不相信她,是觉得她说的太荒谬了,可现在,云峰果然又犯病了,说不得她真的是有办法呢?咱们让她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她坚持要让人去请向昔微。 楚国公夫人苦口婆心的在边上劝:“您老人家的心意我们都知道,可是这......这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呀,若是云峰被她害死了,她的命能值几个银子?一条烂命,哪里能跟咱们云峰相比呢?” 楚国公也劝着,凌老夫人实在没有法子,只能愤愤然的先回去休息了。 剩下夫妻俩人,楚国公苦笑了一声:“唉,原本听闻他好些了的,我还以为真能就此没事了,谁知道又是空欢喜一场。母亲竟然连那个小丫头的话都信了,可见是何等的焦急了。” 这些年,他每每抱着希望觉得凌云峰能好,但是最终却永远都是失望,他现在也不抱什么期望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凌云峰,他叹了口气:“看着他这个样子,倒不如早去了也好,他自己少受罪,母亲也不必再为他悬心难过了。” 楚国公夫人善解人意的在边上道:“您别这么说,母亲她这么疼爱云峰,若是云峰出事,只怕母亲也活不下去了。” 她说完,又温柔心疼的看着楚国公:“您风餐露宿的,才刚赶回来,一定累极了,我在这里守着,您先去梳洗休息吧,有我在,有什么事儿,我再去叫您。” 五十六·你是在找这个吗 楚国公眉眼间的确是有很深的疲倦,他接连好几天都在赶路,加上担心儿子,到如今才觉得有些脱力了,见自己妻子一贯的体贴温柔,他握住楚国公夫人的手感动的夸赞:“你永远都这么温柔懂事,我能娶到你做妻子,真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他们俩年少定情,成婚以来也一直都是京中出名的恩爱夫妻,自从娶了她之后,楚国公身边便连一个妾室都没有了。 楚国公夫人有些娇羞的垂下头,轻轻推了推他,嗔怪的道:“行了,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云峰还在这儿呢,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楚国公听见儿子,抬眼见躺在床上的儿子无知无觉,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向来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儿子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他十分烦心。 他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干脆点了点头:“那就先辛苦你了,我回去梳洗梳洗,再去看看母亲。” 楚国公夫人轻轻的应了一声,送了楚国公出去。 眼看着楚国公下了敏斋那条小径,过了亭子,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了,楚国公夫人才转身回了凌云峰的卧房。 凌云峰无知无觉的在床上躺着,身边只有驰瑞在照顾着。 楚国公夫人静默的看了一瞬,咳嗽着吩咐驰瑞:“你先别在这儿守着了,去外面看看太医来了没有,世子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驰瑞有些迟疑:“我若是去了,世子这里没人守着.......” 他一直都是贴身照顾凌云峰的,因为凌云峰有疯病,普通的丫头婆子根本不能近身照顾他,所以这些事一直都是驰瑞在做。 楚国公夫人就皱了皱眉:“不是还有我在么?我守着他, 你还能有什么不放心?你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一直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用?” 驰瑞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并没有再违拗,点了点头出去了。 屋子里便终于只剩下了楚国公夫人和她的心腹嬷嬷陈妈妈。 等到人走后,她对着陈妈妈点了点头。 陈妈妈急忙压低了声音:“您放心,外面的人都被赵家媳妇儿看着,不会有人知道的。” 楚国公夫人似乎被这句话给点醒了,她吸了口气,走了几步来到凌云峰的床前,冷冷的注视着沉睡中毫无反应的凌云峰。 她注视着凌云峰良久良久,才冷冷的道:“你别怪我,你若活着,我跟我的孩子们便没有活路,要怪,就怪你自己做事做的太绝了!” 她忍住心中的悸动,招手让陈妈妈上前,和陈妈妈一道将凌云峰给翻过身来,而后拨开凌云峰的头发,露出他之前的那道伤疤。 陈妈妈摸索着,却迟迟没有摸到该摸到的那个东西,一时有些着急:“夫人,这......会不会是已经全都进去了?” 没有摸到啊! 楚国公夫人面色冷淡:“上月都还在,按照时间推算,怎么也得等到再过两月才能彻底没入,不可能这么快!一定还在里面!” 陈妈妈忍着惧怕继续找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找到,只能气喘吁吁的抬头哀求的看着她:“夫人,真的摸不到了,或许已经进里头去了,要不然,咱们干脆再补一补,如此一来,不管是不是,咱们都不怕了。” 她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急迫的催促楚国公夫人:“夫人,不能再迟疑了,他若是醒了,咱们就麻烦了。” 楚国公夫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的心跳的愈发的快,好似就要跳出胸腔,以至于她不得不伸手按住胸口,推开了身边的人皱眉道:“我来!” 她伸手摸到凌云峰的后脑,果然没有再摸到那个凸出来的小点,不由得心里便咯噔了一声,随即又有些茫然-----难道真的跟陈妈妈说的那样,那根针提前没入了他的头里头去了吗? “怎么会没有......”她烦躁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寂静的房里却忽然出现一道低沉的男声:“夫人是在找什么?” 这声音不管是楚国公夫人还是陈妈妈都再熟悉不过了,她们两人几乎惊得魂飞魄丧,陈妈妈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坐起身来睁开眼睛了的凌云峰,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天啊,凌云峰竟然醒了! 楚国公夫人同样震惊的盯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凌云峰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看向她,再问了一遍:“夫人刚刚要找什么?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说着,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用帕子包裹的那根针,举到了楚国公夫人跟前:“是这个吗?夫人。” 陈妈妈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浑身不断的打着摆子,一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哪怕是楚国公夫人,陡然被抓了个现行,她也有些懵,只能强笑着狡辩:“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看你躺的太久了,所以给你翻个身而已......” 她说着,急匆匆的想要转身走。 反正只要走开了,不被凌老夫人和楚国公当场看见,过后她完全可以推卸责任,说凌云峰是癔症,就算是凌云峰指证她,她也可以说这是陈妈妈做的,她自己完全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承认,一定不能承认这件事是她主使的,否则楚国公老夫人一定会第一个跳起来杀了她。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便见凌老夫人从帐子后头走了出来,面色沉沉的问:“你要去哪儿?” 楚国公夫人完全慌了手脚,她再是天真也知道,自己是掉进了坑里了,看来凌老夫人和凌云峰早就相信了向昔微的话,所以才将计就计,故意跟向昔微演戏,想要逼着她路出马脚。 她怕凌老夫人和凌云峰真的找向昔微取什么针,更怕凌老夫人听了向昔微的话,去找白云观的那些道长,所以这才急急地想要快点把遗留的这些细枝末节收拾干净,谁知道却正好掉进了人家的圈套! 五十七·等你动手很久了 凌老夫人冷冷看着楚国公夫人,沉声冷笑:“我们说,你是不会信的,你这个人前人后都披着一张温顺的皮的好妻子,好夫人,你现在自己亲眼看见是什么模样了吗?!” 楚国公夫人打了个冷颤,一下子便攥住了拳头,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她抿了抿唇,等到看到从帘幕后头沉着脸走出来的楚国公,顿时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楚国公已经疾步走到了她跟前质问:“阿柔,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眼前的一切摆在眼前,事实胜于雄辩,楚国公夫人知道再说什么都已经是白说,便干脆冷笑了一声推开了楚国公的手:“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她指着凌老夫人,几乎是恶狠狠的冷笑:“这个死老太婆偏心偏的没边儿了!她一心一意都只想着她的宝贝大孙子,我的孩子们呢?她可曾看过一眼?她一直逼着你,在凌云峰十岁那年就请封世子,又防备我防备的跟做贼似地!你们早早的就把凌云峰送到军中去,他小小年纪就开始有军功了!可我的儿子呢?谁想过我的儿子?!” 凌老夫人一直对凌云峰异常偏爱,不管什么时候,最好的东西总是要给她的大孙子的,不仅是爵位,还有家里的这些家产,她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就为了到时候好转给凌云峰。 嫉妒让楚国公夫人根本顾忌不了其他。 尤其是这些年,凌云峰越发的出色,在边境屡立奇功,偏偏他又是个软硬不吃的,楚国公夫人不是没想过和他缓和关系,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根本无法转圜。 不仅如此,凌云峰对待她所出的弟弟妹妹们也十分冷淡。 这个家若是让凌云峰来当权,哪里还有她跟孩子的活路?! 楚国公夫人情绪激动,事到如今,不必再装了,她深吸了口气:“如果不是你无能,如果不是你事事都要看那个老太婆的脸色,我又何必剑走偏锋?!” 楚国公简直不可置信,秦氏在他面前向来温柔体贴,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不管凌云峰对她的态度多么冷淡,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和善和善解人意。 他还以为自己娶了个贤内助,可是谁知道竟然是这样! 他失望至极。 凌老夫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冷笑着看着秦氏,不屑一顾的挑眉冷笑:“你自己其心不正,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能嫁进来?又忘记自己是怎么对待云峰的了?自己先使坏在前,竟然还埋怨起人家不跟你亲近了,你可真是有脸!再说,这么多年来,云峰可不是靠着我们的偏爱才有出息的,他十几岁就从军,一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给自己争出了一条路,你不说让自己子女也争气,反倒是怪他太有出息!像你这样的无知蠢妇,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她再也不想看秦氏一眼,拍了拍手,等到底下的人进来,便冷冷的道:“带她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 凌老夫人在府中地位崇高,加上如今楚国公和凌云峰都在,他们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人更不敢有意见,很快凌老夫人跟前的黄妈妈便叫了几个粗使婆子来,将秦氏给拖下去了。 许是觉得翻身无望,秦氏嘴里一直喊个不住,吵得人头疼。 楚国公如遭雷击,一直等到秦氏都被拖下去了,他都还回不过神来,呆呆地站在一边出神。 在他印象里,秦氏真的一直都温婉贤良,所以当之前凌老夫人派人半路截住他,跟他说秦氏是出手害凌云峰的始作俑者,他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事实残酷的摆在他的跟前,不由得他不信。 他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干燥,看着凌云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云峰挑了挑眉,淡淡的把向昔微的事说了,道:“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祖母的意思是,不要声张,秦氏在府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何况向来会演戏,若不是捉贼拿赃,谁会相信她会是这种人呢?” 楚国公有些无言,因为他知道凌云峰说的都是事实,秦氏实在是装的太好了,谁都不能相信她私底下会是这种恶毒的后母。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儿子一眼,又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凌云峰的脸色始终是淡淡的,他对这个父亲也不过就是面子上的尊重罢了,便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没什么事了,之前都是因为那根针在作祟,现在取出来了,也没什么大碍。” 楚国公忽然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从前凌云峰十分不喜欢这个继母,为了秦氏的事还跟他闹过许多不愉快,他都觉得是凌云峰针对秦氏,现在证明秦氏当真不是好人,他不知道该如何 面对儿子。 还是凌老夫人知道父子俩之间的心结,出来打了圆场:“说起来,云峰能够平安无事,真的都多亏了向家那个小丫头,向三小姐人年纪小,但是行事稳重大方,而且十分沉得住气,这样的人,以后一定是有出息的。这次要好好谢她。” 楚国公点了点头,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如何处置:“对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凌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难道你媳妇儿陷害你儿子这样的事很光荣,值得到处去宣扬?对外自然是压下去,只说是敌军伺机陷害。至于秦氏,找个合适的时机,就说她病了,慢慢的让她病逝也就是了。” 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不可能再继续留着秦氏的命-----秦氏还有几个儿女,若是秦氏借着他们的手生出是非,让手足相残,这是凌老夫人绝不愿意看到的。 她宁愿让秦氏永远闭嘴,其他的孩子们,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 楚国公 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当是默认了凌老夫人的说法。 五十八·要送的礼物 这件事对楚国公的打击极大,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看似温柔的枕边人竟然是这样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差点就死在她手里。 他既觉得对不住儿子,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时竟然惊怒交加的病倒了。 他一病,凌老夫人便干脆让人请了唐太医过来,又跟凌云峰毫不客气的说:“你这个爹,一直都是个耳根子软的,他是成不了大事的,靠他自己,他要被那秦氏生吞活剥还给人数钱。你心里若是有怨气,这也该当的,只是别理会他,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才是正经。” 这一点在之前凌云峰就心里有数了,他知道老夫人的意思,笑了笑便说:“您放心吧,我十几岁您就坚持要我去军中,我知道您是知道我在家里过不了平静的日子。父亲他是个什么人,我心里也很清楚,他原本就是沉浸在儿女情长中的人,现在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只怕是要有一阵子一蹶不振了。不过也好,父亲原本就因为介入了郭家的事被人忌惮,他现在病倒退下来,也是正好,省的被党争波及,父亲可不是什么精明灵活的人。” 说起这件事,凌老夫人倒是实实在在的叹了口气:“圣上近些年身体不好了,诸王难免都生出了心思来,这一次林家倒了,只怕也是.......只可惜当时你正在病中,否则的话,若是换做你在前线,怎么也不会让六皇子出事的。好歹贵妃娘娘曾经跟你娘关系那么好......” 他们家跟林家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但是林家被牵扯进这么大的罪名里,哪怕楚国公府再是势大,这种事也不敢沾惹,否则一不小心便是自己也万劫不复。 凌云峰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便不再说这些了,岔开话题说:“这一次我能好,还多亏了向家的三小姐,我理当好好谢她。” 说起这个,凌老夫人也连连点头,她老人家是信佛的,也正因为信佛,便十分相信因果报应的事,向昔微治好了凌云峰的病,若是不好好的重酬,人人都会觉得凌家没有信用。当然,最重要的,凌老夫人是怕伤了凌云峰的福分。 她想了想就道:“我看向三小姐在家中的情形应当是不如何好过的,常言道宁跟讨饭的娘,也不跟当官的爹,这是有道理的。”说到这里,凌老夫人不由想到现如今凌云峰也是这个情形,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见孙子并没有什么反应,才又笑了笑:“所以,要谢向三小姐,最好是能让她以后日子好过。我倒是觉得,河东书院的入学资格就不错。” 每个书院都是会有开后门的事发生的,哪怕是河东书院也是一样。 有些公主郡主,她们不必经过考试也能进去,当然,前提是人家愿意进。 像是楚国公府这等公府,有时候也是有名额的。 凌老夫人见凌云峰若有所思,就痛快的道:“行了,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办,再请三小姐过来做客。承恩侯是聪明人,他应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以后向三小姐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向昔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楚国公府的恩人,自从向玠半夜三更跑来她的房间里想要剪掉她的头发却反而自己受伤开始,她的问心斋就静下来了,除了她自己的这些人,其他人都把这个地方当做瘟神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接连好几天,送到向昔微院子里的饭菜都是冷的馊的。 春晓这些以前吃惯了苦头的小丫头们还不怎么觉得,春樱却气的要命,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伎俩:“这位夫人可真是小气,这种法子竟然都能用得上!” 她是陆家出来的,陆家并没有这些妻妾争宠的闲事儿,一家子人也没有人这么给对方使绊子的,所以她特别看不上柳氏这种行为。 向昔微倒是习惯了,她这个继母本来就是这样的,不管什么事,反正一定要给你找难堪和不对付才行,否则仿佛便过不成日子了。 她笑着冲春樱道:“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去,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大事要找他,是送给国公府的礼物。” 春樱知道向昔微一直都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听见她有主意,急忙就跑去前院找了向明忠,跟向明忠说:“姑娘说,她给国公夫人的礼物做好了,请老爷过去看看。” 向明忠最近收到了消息,柳司业在给宫中的王爷们讲学的时候,冒犯了雍王,现在正在家里写请罪折子。 这个消息让他彻底相信了向昔微。 向昔微连这个都知道,可见国公府真的是十分看重她的。 听见说向昔微送给镇国公府的礼物已经备好了,他便急急忙忙的赶去问心斋。 向昔微正在廊下跟一个丫头说话,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微笑着喊了一声父亲。 向明忠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又想到自己不该表现的太过明显,便咳嗽了一声才问:“你之前说的礼物,到底是什么礼物?” 萧燕堂撇了撇嘴----眼前的人可真不像是个父亲。 向昔微不紧不慢的让人去捧出来一个匣子,轻声说:“就是送给国公夫人的一个抹额,之前国公夫人托我做的。” 听见说是一个抹额,向明忠的脸色便难以抑制的变了,他禁不住有些失望,抹额这种东西,街上随手一抓就一大把,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就算是做的再好,难道还能做得出花儿来? 他不大耐烦:“既然是你要送给国公夫人的,那就到时候送去,家里再添上一点儿东西.......” 难道真的只送一个抹额?人家还觉得承恩侯府是穷疯了。 他话音未落,向昔微已经打开了匣子,拿出了那条抹额。 在那一瞬间,向明忠睁大了眼睛,克制不住的倒退了两步,差点儿惊呼出声。 向昔微捧出的抹额,绣成一只孔雀,孔雀简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能振翅朝你飞过来,而且,那双眼睛就好像是直勾勾的在看着你。 真是活灵活现的绣技! 五十九·反复无常的老爹 旁边的萧燕堂也眼波微动,忍不住往前跨出去一步,站在面前有些震惊的看向了向昔微------这怎么可能?!向昔微竟然有这样的绣技! 这可不是普通闺阁女儿能绣出来的东西! 这孔雀抹额五光十色,活灵活现,活脱脱好似就是一只孔雀精灵的化身,那上面的尾翎都在闪闪放光,而且点睛之笔正是孔雀的两只眼睛,不管你是站在何种方向,都觉得这只孔雀正在看着你! 向明忠更是已经兴奋的不行。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镇国公夫人会送河东书院的名额给向昔微了,河东书院入学,除了要考普通的琴棋书画和骑射,这绣技也是在考试之列的。 向昔微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艺,入选绝对不是难事! 他如今看着这个女儿,简直如同是看着金光闪闪的宝贝,立即便笑逐颜开:“好!好!好!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国公夫人,原本便该好好的帮人家吧事情办好,这个礼物,我立即便给你送过去。” 向昔微含笑点头。 等到向明忠兴冲冲的抱着匣子到了花厅,柳氏却也赶到了,她有些焦灼的跟向明忠道:“老爷,我得回娘家去一趟,我母亲使人来报信,说是家里出了点儿事......” 柳家的事,之前向明忠就已经打听到了些风声,现在听见柳氏这么说,他便点了点头:“等我让人把这东西给国公夫人送去,我便跟你一道过去。” 柳氏这才注意到了他抱着的匣子,便有些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向明忠与有荣焉:“这是之前阿微答应过给国公夫人的绣作!我正要让人给国公夫人送去。” 一副绣作而已,向明忠用这么振奋的语气说起来,柳氏顿觉有些莫名,她一面伸手去打开匣子,一面忍不住嗤笑:“什么样的绣作,值得这么大费周章的送去?” 她正说着,打开看见了躺在匣子里的那副孔雀抹额,同样忍不住瞳孔都震了震,震惊的问:“这是她绣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啊!?她怎么会有这个手艺?! 向明忠还没察觉到柳氏的不对劲,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可不是,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个能耐,这样也好,怪不得国公夫人对她的绣作这样期待了,原来是在乡下便见过了她的绣技了。” 柳氏满心的震惊都化作了自怨自艾和惊恐。 向昔微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有镇国公夫人给的名额,若是还有这样的技艺,到时候向昔微进河东书院,只怕指日可待。 这凭什么?! 她花费尽了心思培养自己的女儿,把女儿养的如此优秀,但是最终到头来,却被一个从来都看不起的乡下丫头截胡了,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想到那个情景,她都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 她扯了扯嘴角,径直道:“这个东西,不如就叫李管事去送罢了,倒是晨曦,太后娘娘那里不是说了,只要晨曦能够进河东书院,便促成她跟五皇子的亲事.......” 柳氏叹了口气,又拿着帕子沾了沾嘴角,故作惆怅的抱怨:“这也就是怪昔微的八字不好,不然的话,她靠着这手技艺,走到哪儿都得被人高看一眼,进河东书院也不再话下。只可惜.......她偏偏是这样的八字.......” 一句话便提醒了向明忠,向明忠顿时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他怎么忘了,向昔微可是天煞孤星之命,谁敢沾惹她?就算是她有本事有能耐,那些贵人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她看得上眼? 他之前的几分热情顿时都消失了,看来还是得把希望放在四女儿身上,她可是比向昔微要好多了。 这么想着,向明忠随意让李忠进来,将匣子送去镇国公府,自己打算陪着柳氏回一趟柳家去问问情形到底如何了。 柳氏心中得意,再聪明能干又怎么样? 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有那个名声在,人人都要忌惮她几分,看她能有什么好前程! 她忍着气,回去换了衣裳,跟向明忠正准备出门,谁知道李忠捧着那只匣子又急匆匆的跑回来,结结巴巴的道:“侯爷,夫人,国公府,楚国公府来人了!好多人过来了!” 听说楚国公府来人了,向明忠的面色就是一僵。 柳氏更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她就说,这个死丫头不会一直那么好运的,现在报应可不就来了。 之前陈妈妈就过来直截了当的让向明忠好好管教向昔微,说她在国公府胡说八道,惹怒了老夫人和夫人。 现在国公府又来人....... 柳氏心里正顿时浮现出一个猜测-----难道是世子出事了?! 原本凌云峰就得了重病活不久的,之前向昔微所说的什么偏方,只怕是暂时稳住了凌云峰的病而已,但是结果可能反噬的也更厉害了。 她扶了扶胸口,不动声色的看向明忠:“真是.......老爷,莫不是凌家那位世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吧?上次凌世子的事,陈妈妈就赶过来,专门还骂了咱们一顿,说咱们不好好教导女儿,若是这一次世子真的出了事,只怕这一次楚国公府是来兴师问罪的!” 向明忠也气的了不得。 是啊,他怎么还忘了有这茬儿事了? 都怪这阵子出的事太多,一桩接着一桩,他竟然忘记了向昔微还惹了这处祸事.......他着实气的厉害,以至于厉声先呵斥李忠:“急什么!?滚去让人把向昔微给我找来!她自己惹的祸事,让她自己滚过来担!” 讨好一个国公府,又得罪另一家国公府,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柳氏在边上淡淡的冷笑。 李忠知道向明忠是气到极点了,急急忙忙的就转头进院子去找人了。 向昔微正在跟瑞娘的孩子们玩耍,她给孩子们用剩下的丝线打了几根络子,孩子们喜欢的了不得,围着她蹦蹦跳跳的。 第六十章·是来谢恩的 瑞娘在边上改之前向昔微给的那件斗篷,这么好的斗篷,改成小孩子的夹袄,至少能改三四件,有了这几件衣裳,冬天就能挨得过去了。 这放在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含笑看着半点不嫌弃的在跟孩子们玩耍的向昔微,心里浮起了淡淡的可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比不过四小姐呢? 虽然她只是个低等仆妇,却也看得出来,三小姐对待下人可比四小姐要好的多了。 她咬断线,正准备让孩子们别再闹了,便看见李忠远远地跑了过来,她有些怕这些府里的管事,急忙就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姑娘,提醒道:“李管事来了!” 倚在廊下的萧燕堂立即抬起眼往向昔微那里看了一眼,情绪有些复杂,在他看来,向昔微的确是有些特殊,她跟正常的千金小姐实在太不同了,精明的时候简直如同是心机深沉的那些老狐狸,残暴的时候能把自己异母弟弟捅个对穿,而她安静的时候,又十分沉得住气,能一个人在屋子里绣一整天的花。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叫人琢磨不透了。 向昔微也站起身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和蔼的道:“好啦,你们去一边儿玩吧,我还有些事。” 孩子们都非常懂事,听见向昔微这么说,二话不说便蹬蹬蹬的跑到边上的瑞娘那里了。 李忠也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院子里:“姑娘,快去前面吧,楚国公府来人了!说是找您的!” 他语气不是很好,毕竟之前楚国公府让人送向昔微回来,而后说了许多的难听话。之前尚且都让人赶到家里来骂人了,现在便更别提了。 还以为这位三小姐从此要发达了呢,谁知道还是个站不起来的,他在心里啧了一声,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听见楚国公府,萧燕堂的眼神就沉了沉。 之前向昔微就说,能够让他见到凌云峰。 凌云峰之前戍边多年,也曾经跟郭家的人一同战斗过,他自然是真的可以直接入宫面圣的。眼前这种情形,之前但凡是跟宫中的郭贵妃和郭家亲近的那些人,早就已经被楚王盯得密不透风,他如今在京中除了自己那几个暗卫,根本无人可用。 而京中的暗卫,他们也是不可能进入宫中的。 可以这么说,之前的陆家都没有凌云峰有用。他如今的希望便是在凌云峰身上。 现在楚国公府来人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向昔微转头看了他一眼,静静的冲他点了点头:“阿福,你随我出去。” 郭燕堂的反应极快,阿福这个名字,他也几乎是马上就适应了,立即便低头跟在了向昔微身边。 李忠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一个丫头身上,也没有在意,只是催促着向昔微快些走。 而此时,向晨曦正在跟向明忠说话,她叹了口气:“姐姐是掐尖好胜的.....否则之前也不会在向家便口无遮拦,父亲也别太怪责她了。” 她越是这么说,向明忠便越是生气恼怒:“混账东西!没有本事便没有本事,至少不要给家里招惹灾祸,她偏偏要招摇!” 他恼怒的是向昔微分明有这么好的绣技,以后只要老老实实的,凭借她这手出色的绣技,已经讨好了镇国公夫人,那么就能进河东书院了,以后前途也不会 太差,哪怕天煞孤星的名头真的就摆脱不了了,但是好歹有国公夫人关照,这个女儿也不算是废掉。 可向昔微贪多嚼不烂,讨好了一个国公夫人还不够,还自作聪明的去讨好另一家国公府。 马屁没拍好,拍在了马蹄上,现在让人家找到门上来了。 若是楚国公府来兴师问罪,到时候那个抹额哪怕再得镇国公夫人喜欢又如何?难道人家真为了你那个抹额跟楚国公府作对吗? 要知道,楚国公夫人不管是论诰命还是论年纪资历,都是压镇国公夫人一头的。 向明忠心情很不好,但是见了国公府派来的人,还是十分的客气,又道:“小女言行无状,冲撞了府上,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柳氏在一边沉默,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若是再说的多,反而过了头,毕竟上次向昔微那个小贱蹄子在国公府装委屈闹了一出,人家会以为她这个后母又在中间故意为难她。 反正痛打落水狗也有的是机会。 谁知道楚国公府的管家却摇了摇头:“还是让我们见一见向三小姐吧,我们夫人让我们当面跟她说。” 向晨曦故意皱起眉头:“我三姐姐是无心之失,她只是太过想要博得老夫人的喜欢,也不是存心诅咒世子.......” 楚国公府的官家便皱起眉来:“四小姐说什么呢?三小姐何曾诅咒过我们世子?” 柳氏跟向晨曦都怔了怔。 之前送向昔微回来的陈妈妈分明就是说向昔微诅咒了凌云峰啊,说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是故意在哗众取宠。 现在楚国公府又来了人,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吗? 向明忠也有些疑惑:“那请问诸位所为何来?” 外面正好传来李忠的声音:“老爷,夫人,三小姐来了!” 向昔微缓缓迈步进来,看见了楚国公府的大管家,便笑着朝着他行了个礼。 人家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楚国公府的这位大管家也差不多,楚国公府是武官里面的第一人,从前掌着五军都督府,管着的可是天下兵权的事儿,楚国公府这位大管家自然也不是等闲人,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也挣过军功的人。 可如今,他忙避开了向昔微的礼,反而对着向昔微一揖到底:“三小姐真是折煞了小人了,小人这次是奉了老夫人和世子之命,过来谢过三小姐大恩的。” 大恩!? 柳氏跟向晨曦脸上的笑意都凝滞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向明忠更是一下子有些发懵:“昔微,大管家在说什么?你干了什么?” 六十一章·这就坐不住了? 向昔微早已经习惯向明忠这个人的墙头草行径,听见向明忠这么焦急的问,她眨了眨眼睛十分自然的冲大管家笑了笑:“是因为打赌的事情吗?” 打赌? 柳氏忍无可忍,忍不住在一边问:“打赌的事情你不是已经输了吗?” 既然输了,为什么这个大管家还跑过来说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他们国公府一天一个样子,是脑子都坏了吗?! 大管家莫名的看了柳氏一眼,心里有些奇怪,这位夫人看上去十分精明,可怎么问出来的问题如此荒诞?他们敲锣打鼓的过来的,这些礼品的箱子上头都铺着红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来道谢的,她是从哪儿看出来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何况现在都已经说了要谢过向昔微的大恩,她倒是好,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想到之前传闻说这位夫人面甜心苦,大管家心中就有数了,恭敬的朝着向昔微又行了个礼:“三小姐宅心仁厚,指点迷津,这才让我们世子免于灾祸,如今我们世子已经大好,老夫人特意叮嘱,一定要重谢三小姐,些微薄礼,还请三小姐千万收下!” 向明忠听的一愣一愣,一时有些懵了:“指点迷津?” 他想到之前那个送向昔微回来的陈妈妈分明说向昔微是胡说八道,忍不住便问:“说的是世子的事?” 向晨曦更是已经紧咬着嘴唇,不可置信的瞪着向昔微,好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 这怎么可能?这个贱人怎么会这么好运气? 太医都说那是天方夜谭,根本没有的事!怎么向昔微会知道? 大管家一脸的正义凛然:“我们公子镇守边关,一直令那些鞑靼人闻风丧胆,他们怀恨在心,竟然用邪术报复,趁着我们公子受伤,便收买公子身边下人,将银针钉入我们公子后脑,每隔一段时间便加深一寸,如此一来,根本无人能够察觉。若不是姑娘指点,我们老夫人又听了姑娘的话,去请了白云观的道长,我们世子便当真要被奸人所害了!如此大恩大德,我们国公府没齿难忘!” 向晨曦刺啦一声,不小心将手里的帕子都给撕烂了。 柳氏也完全没有了回娘家的心思,又惊又疑的看着向昔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向昔微?分明之前从乡下回来的所有丫头婆子都说向昔微是个木头,非得打一顿才走一步的那种蠢货,可是现在的向昔微呢?她八面玲玲,精明狡诈的跟狐狸一样,甚至还会医术和有一手令人惊艳的绣技! 简直是...... 相比较起来,向明忠就要实在的多了,他急忙反应过来:“这都是她应当做的,府上真是太客气了......” “应当的。”大管家笑了笑:“过些天便是河东书院的考试了,我们老夫人说,三小姐考试之前,还请千万去家里坐坐才好。” 能够让老国公夫人这么专门开口邀请,进河东书院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向晨曦嫉妒得脸都险些变了形,若不是柳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她几乎立即就控制不住自己。 向昔微不卑不亢,笑着谢过了大管家,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阿福。 萧燕堂此时满心都是同样的震惊。 他虽然跟着向昔微来了向家,但是一直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怎么也没有想到,向昔微竟然真的有这个本事,能够让楚国公府主动找上门来邀请她上门做客。 听大管家的语气,现在整个凌家分明都已经抱歉啊向昔微当成了救命恩人。 凌云峰那个人,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确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向昔微说让凌云峰带他去面圣,现在看来,倒并不是一句空话。 这一瞬间,他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而向明忠已经忙着吩咐李忠给了大管家一个丰厚的大红包。 大管家并没有拒绝,大方的谢过了,又跟向明忠和向昔微告退。 他一走,向晨曦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打开了放在最前面的一个箱子,而后忍不住惊呼出声-----整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缭绫! 缭绫是比蜀锦还更珍贵的布料,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好似水光在阳光底下倒映出的色彩似地,自从郭贵妃曾经穿过它一鸣惊人之后,京中贵夫人没有不以穿着缭绫为荣的。 但是物以稀为贵,缭绫出产每年都很少,除了供给宫中的那些贡品,余下的能供给市场的便不多,所以素来都有一寸绫一寸金的说法,这么稀有的东西,国公府竟然如此大手笔,就给了向昔微一整箱! 就连向明忠都被这大手笔给镇住了。 而柳氏已经沉声吩咐:“快!抬进库房去!” 她说完挑了挑眉看着向昔微,和颜悦色的道:“好孩子,你不知道这京中的礼数,人家送了我们这么厚重的礼,咱们家到时候也是要还礼的,这些东西,你也不懂,自有我们大人来办。” 把要占好处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向昔微就大有深意的看着她:“夫人,这不大好吧?毕竟,凌老夫人是指明了这是谢礼,并且要把东西给我的。夫人若是真喜欢,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到时候老夫人问起来,我说您把东西都拿走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向晨曦板起脸:“你若是不说,她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想一个人留着不成?若是没有父亲,你是什么东西?你如今还未出嫁,根本没有自己的私产,这些都该是归入库中,由父亲分配的!” 哟,这个时候就又开始说起规矩来了,好像真的很重规矩似地。 向昔微轻轻笑了笑,转头去看向明忠:“父亲,您看呢?” 缭绫实在是太贵重了,哪怕是向明忠,也知道这一箱子缭绫最起码也值个三四千两银子,何况国公府送了整整六个大箱子!还不知道后面几个巷子有多少价值! 但是,他看了一眼向昔微,还是道:“自然是由你处置。” 六十二章·来谈一谈交易吧 向明忠的确是一个很看重利益的人,越是如此,他就越是知道现如今眼前这个女儿的价值有多大,一连两个国公府都对向昔微如此看重,她以后能够给家里带来的利益远不止这一点,他笑着冲向昔微点了点头:“你也大了,原本也该自己学着打理些东西,这些东西,你自己能够收好便是了。” 向晨曦气的嘴都差点歪了,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喊:“这怎么行?!” 向来听话懂事的小女儿这回就有些太不懂得看人眼色了,向明忠有些不高兴,呵斥道:“不许胡闹!你是如何跟你姐姐说话的?!” 向晨曦被气了个倒仰,从前父亲对她言听计从,从来不会呵斥她,自从向昔微回来之后,却时常都对她吹胡子瞪眼的,都怪这个扫把星! 她瞪了向昔微一眼,表情狰狞恶毒。 向昔微才懒得理会,既然向明忠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冲着向明忠行了个礼:“多谢父亲,女儿告退。” 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问心斋。 瑞娘等人一直悬着心,生怕前面叫向昔微去不是什么好事,等到看见一箱子一箱子抬进来的礼物,顿时都有些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樱也忍不住笑着朝向昔微扑了上来,欢欢喜喜的问:“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向昔微笑了笑:“是楚国公府送来的礼物,都收到库房去吧,有什么东西,春樱你负责登记造册。” 春樱没有想到向昔微竟然真的能得到楚国公府的礼物,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姑娘既然得了楚国公府的礼物,那也就是说,姑娘是真的帮到了那位世子! 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她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一声,急忙招呼着人去处置那些礼物了。 向昔微让瑞娘看好家,自己带着阿福进了书房。 一到书房,萧燕堂便不必再伪装了,他啧了一声,语气有些复杂:“真是没想到,原来你不仅绣技了得,医术也如此精进。” 凌云峰的病这么多年了,还没去边关之前的萧燕堂自然也有所耳闻,都说着凌云峰是毁了,再也不可能变成从前那个威武的大将军。 可没想到,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治好了! 萧燕堂对她刮目相看,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来做个交易罢,我知道向三小姐本事了得,有了你这份功劳,凌家就算是为你赴汤蹈火也是愿意的。向三小姐,到底要怎么才能帮我,把这份人情用在我头上呢?” 向昔微本来也没打算独揽这份功劳,萧燕堂是陆家带回来的,他不能脱身,不能从楚王手里逃脱,那么陆家就不可能安全。 她一早就做好了把萧燕堂交给凌云峰的准备。 只是现在萧燕堂既然主动提出还要做交易,向昔微也没有迟疑:“若是殿下要这么说,那我对殿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住陆家。” 说其他的都太过虚无缥缈了,对于向昔微来说,向家怎么样她根本也不关心,但是陆家不同,外祖母和大舅舅是真的关心她们姐弟,她自然要保住陆家。 萧燕堂也没有觉得意外,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他已经看到了向家的人究竟是如何对待向昔微的,父亲不慈,继母恶毒,这些人根本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待向昔微,她对这些人没有感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也因此,没有什么迟疑,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只要你让我见到凌云峰,我便帮你保住陆家,原本他们也帮了我的大忙,我保住他们,也是应当的。” 聪明人之间,原本就不必把话说的太过清楚,彼此之间有了默契便足够了。 凌老夫人那里过了几天便让人过来请向昔微过去,向明忠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特意叮嘱向昔微:“家里不必担心 ,多陪着老夫人说说话,过些天你就要去河东书院考试,老人家如此深情厚谊,可见是对你重视,你也该好好回报才是。” 向明忠就是如此,他或许是有真心的,但是不多,相比较起来,自然是利益要重要的多了。向昔微对此十分清楚,因此很是清脆的应了一声,还很是乖巧的补充:“女儿一定跟老夫人说父亲的叮嘱。” 凌云峰的病好了,凭借他在军中的声望还有国公府的人脉,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一定是要再回到军中去的,若是能够在他那里挂个名,也不必再跟如今这样有名无实的做个闲散侯爷,向明忠闻言果然高兴的了不得,连声称赞向昔微十分懂事。 柳氏险些把自己的嘴唇都给咬破了,她实在没有料到,向昔微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把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的两位国公夫人都讨好了,不仅如此,现在连向明忠也对她大有改观。 这么下去,向晨曦哪里能跟向昔微比? 而这正是柳氏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她阴沉的盯着向昔微看了一瞬,目光沉沉的握紧了拳头。 向明忠却毫无所觉,还在边上夸赞向昔微:“还说阿微如何如何不好,我看她可十分不错,从前都是我们误会了她,你以后也要对阿微好些。” 说到这里,向明忠不由得想起之前向玠还溜到向昔微的房里,险些把向昔微刺伤的事,忍不住板起脸怒瞪着柳氏说:“还有那个不孝子!你往后可要好好的教导,免得他轻重不分,连姐弟之情都不顾,传扬出去,他还有什么前程?!” 这句话就如同是一道惊雷,完全将柳氏给震得浑身发麻,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向明忠。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而看起来,向明忠也的确是更喜欢自己所出的儿女,不管是向晨曦还是向玠,以前都是向明忠眼里的宝贝,但是这才过了多久?他竟然就这么说了!? 难道他还想把爵位传给向琅那个废物?! 这个废物可给自己的儿子提鞋都不配,向明忠真是疯了不成吗?! 六十三章·再也不能容忍了 他以前分明说过,向琅不堪大用,何况也没什么本事,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交到向玠手里的!他竟然这么快就变了主意!现在向昔微可还没有考上河东书院,更没有搭上那些王公贵族呢,他就已经偏心了! 但是心里虽然已经愤怒得几乎想要杀人,可是柳氏心里还是十分理智清楚的,她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跟向明忠闹起来没有任何好处,还只会让向昔微他们高兴,就扯了扯嘴角,勉强的冲着向明忠低声下气的道歉:“是,都是我的不好,阿玠最近这阵子也知道自己错了,前些天还说呢,他已经不敢了,他向来听话懂事的,功课也很好.......” 只是这些话向明忠已经不耐烦听了,他哼了一声:“你之前也是这么说!这些车轱辘的话来回说有什么用?得让他自己真的争气才好!堂堂侯府公子,半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反而处处都跟姐姐过不去,还有晨曦,你看看她最近像是什么样子?你跟她说,她若是学不会如何尊重姐姐,往后便别说是我的女儿了!” 柳氏怔怔的,几乎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向明忠却不管不顾的,他骂完了,便出去了。 柳氏待在屋子里,发了半响的呆,而后猛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将刚送茶水上来的丫头给踹了一脚,又发泄的将那些茶水全都给摔了,样子像是要去杀人。 丫头们都被吓住了,她们还从来没见过夫人这么生气的样子。 还是王妈妈急忙咳嗽了一声,对那些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又急急忙忙的去扶着柳氏坐下:“夫人别太生气了,您也知道侯爷的脾气,他肯定是见现在三小姐得那些贵人的喜欢,怕三小姐在那些贵人面前说些什么,这才对三小姐更加看重了几分罢了,但是咱们四小姐和咱们少爷,那才是真正的心头肉呢,您等他反应过来就好了。” 柳氏气的吐血:“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难道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以前好的时候,看他们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我要教训孩子,他也在一边拦着,现在好了,有了那个向昔微,他倒是把我生的都给踩到泥地里去了,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狠狠地打我的脸!”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陆景兰,最讨厌听见别人把自己跟陆景兰放在一起对比。 更别提是还要跟陆景兰的儿女比了。 陆景兰是个废物,她生下的孩子也没一个成器的,这才是柳氏希望看的,但是现在,这个向昔微...... 真是让人厌恶! 王妈妈也知道她是气的狠了,急忙安慰她:“您也别太生气,咱们心平气和的,侯爷他不就是觉得三小姐进河东书院十拿九稳的了吗?只要咱们让三小姐进不去,到时候,不必您出手,侯爷自己就不会再理会三小姐了!” 直到听见这番话,柳氏暴怒的心情才平复了许多。 她接过了王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这才咬牙切齿的冷笑:“真是个负心汉!说来说去,不就是见那个死丫头搭上了楚国公府,但是我父亲却得罪了雍王,现在眼看着要丢官了吗?他一辈子就是这么个德行了!还有脸来指责我如何如何,他哪里来的脸?” 夫妻之间吵架就是如此,好的时候好的跟什么似地,一旦翻脸,就把对方骂的猪狗不如。 王妈妈这话就不敢接了,她也知道柳氏的脾气,骂完了出完了气,她肯定还是放不下向明忠的,若是自己这个时候附和她的话,等到以后柳氏再想起来,心里一定会膈应的。 她只是岔开话题:“说起来,邹妈妈也快回来了,您也不要担心,只要等到邹妈妈回来,咱们总能找到法子对付她!” 这些道理柳氏也知道,她半响压下了心里的怒气,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真是见了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妖怪,最近这段时间,诸事不顺。”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凌云峰的事看起来分明是楚国公夫人下手的,堂堂一个国公夫人,怎么可能被向昔微就这么给打败了? 她忍不住心潮涌动,忽然心中一动:“大少爷呢?” 向琅已经放假回家来了,上次她对向琅十分的冷淡,但是还是让女儿去笼络了,最近这些天,她也故意借着请了先生的由头没让向琅有空去见向昔微。 听见她问起大少爷,王妈妈就轻声道:“按照您的吩咐,还是跟大少爷说,他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了,让他不要为了别的事情分心,四小姐每天都去瞧他,他倒是还是很听话的。” 这些年做了这么久的戏,对他也这么好,如果连这点事都不肯听话,那还有什么用?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但柳氏心里还是舒服多了,她叹了一声气,站起身来在原地走了半响,咬着唇冷笑:“这个贱丫头处处找我麻烦,我若是不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厉害,她还真当我软弱可欺!” 王妈妈知道她生气,但是还是急忙劝她:“最近家里事多,您也说了,咱们老爷得罪了雍王,还不知道是如何呢,不如等这件事解决了,您再出气?邹妈妈带大了三小姐,对三小姐总是最了解的,到时候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您一并出气,岂不是更好?” 这倒也是,柳氏想到这里,又让王妈妈回娘家去一趟问问消息:“母亲说不是什么大事,问问到底怎么样了,偏偏侯爷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文武之间差别太大了,向明忠又只是个推恩得来的侯爵,面上看上去风光,实际上没什么实权,根本帮不上柳司业什么。 反倒是这些年靠着柳司业良多。 王妈妈见她总算是能理智的思索问题了,心里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刺激她,急忙答应了:“奴婢这便回去一趟,问一问夫人。” 六十四·又被利用的哥哥 柳氏咬着唇,忍不住吐出心里积攒多年的委屈:“我清清白白的清流贵女,嫁给他难道还不配?这么多年了看着他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但凡是遇见点儿事儿,他就露出本来面目了!我父亲如今还没真的出事呢,他就这样,若是我父亲真的......” 而向昔微又真的得势,那向明忠会怎么对待她跟她的孩子们?! 只要想一想,柳氏就忍不住心烦意乱。 关于这些话题,王妈妈哪里敢接,只能借着要去柳家打探消息的借口说要走,又劝柳氏:“若是您实在心里难受,倒不如给大少爷找点儿事做,大少爷好歹是您养大的,总是听您的话的。” 柳氏心里的确是十分烦躁,等到王妈妈走了,果然让人去把向琅给叫过来了。 向琅心里紧张,立在柳氏跟前,喊了一声母亲,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已经感觉的到柳氏对他的态度变了。 柳氏立即便叹了一声气,面色十分哀婉:“琅哥儿怎么对我这么生疏?是不是怪我了?” 向琅急忙摇头:“不,儿子没有这个意思,母亲误会了。” “没有最好。”柳氏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拉了向琅的手在一边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孩子,不怕跟你说,这些天以来,我的确是心里不舒服,所以你刚回来,我对你的态度也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向琅在她跟前长大,从小到大,柳氏对他都是十分纵容的,虽然最近因为向昔微回来,向琅自己也在两边左右为难,被柳氏为难了几次,但是他还是对柳氏十分尊重,所以柳氏这么一说,他便更加惶恐不安了,急忙道:“母亲实在是折煞儿子了,我知道的,您最近十分多事。” 柳氏苦笑:“可不是,你刚回来,有些事,原本我也不想跟 你说,只怕你妹妹也没跟你说罢?” 向琅放下杯子认真的听。 “你三妹妹,也就是昔微,她跟你是不同的,毕竟是养在庄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接她回来的时候,她误会那些胆大包天的下人是我吩咐的,对我一直都是淡淡的。”柳氏的脸色更加的差:“前些天,她跟你五弟也起了冲突,你五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她拿了剪刀扎进了你五弟的胳膊,你五弟如今都还在养伤......” 向琅有些震惊:“怎么会?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或许是有误会罢......”柳氏心事重重:“可就算是有什么误会,昔微也不会和我们提起,她现在对你五弟和四妹都跟仇人似地,见了他们便不能好好说话。琅哥儿,你是个好孩子,我最近为了这些事便足够烦的了,所以不想让你也在这里头为难,最近我若是心情不好对你生气,你只不要管就是了。” 向琅怎么能不管? 血浓于水,他对向昔微的感情有些复杂,但是却还是本能的亲近相信这么多年来都很好的柳氏和向晨曦。 就算是向玠,虽然前阵子闹出了赌博的事,可是在向琅看来,还是小孩子不懂事。 他从柳氏的房里出来,忍不住追到向昔微的问心斋。 问心斋里其乐融融,自从向昔微绣出了那副孔雀抹额,瑞娘她们就高兴的了不得,听见向昔微还要染布,一个个积极地了不得,全都忙碌了起来。 向琅进门的时候,还是春樱眼睛利,一眼就发现了他,喊了一声大少爷。 大家都抬起头去看向琅,急忙跟他请安。 向昔微也动作顿了顿,她知道向琅回来有一阵子了,但是向琅没有过来,她贸贸然找过去,以向琅的脾气未必就会愿意看见她的亲近,何况还要忙着先处理萧燕堂的事,萧燕堂就是一个随时 都可能会爆发的炸弹,柳氏母女虎视眈眈,外面的楚王只怕迟早也要怀疑到她这个陆家的外孙女,她得快点把这件事了结,所以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向琅了。 再见向琅,她站起身刚要准备笑着开口,就被向琅给愤怒的打断了。 向琅一口气冲到了她跟前,怒气冲冲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过日子,母亲跟晨曦都是好的,就算是阿玠有些不懂事,你也不该这么过分,就扎伤他的肩膀啊!” 春樱等人都怔住了,向琅是向昔微的亲兄长,对向昔微来说,他跟柳氏和向晨曦她们是不同的,他跟向昔微血脉相连,该是向昔微的依靠。 但是他却站在柳氏母女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出来指责向昔微。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向昔微,不安的喊:“姑娘......” 向昔微却并没有太生气,她甚至还微笑着看着向琅:“你问清楚了吗?知道前因后果吗?便这么激动的过来斥责我?你有没有想过,之前向晨曦摔下台阶的事,那时候,你也是问也没有问过我,就认定是我做的,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向琅浑身的怒火都被她的这番话给浇灭了,他看着向昔微,色厉内荏的指责:“还不是你自己太过掐尖要强?如果不是你非得要争强好胜,也不会弄伤阿玠了!” 春樱忍无可忍,挡在向昔微跟前激动的看着他:“大少爷,你错了,根本不是我们姑娘争强好胜!我们姑娘什么也没做,是二少爷自己莫名其妙闯到我们姑娘房里,深更半夜的,还拿了一把剪刀!他自己心术不正,却又没本事,自己才扎伤了自己!连侯爷也知道这件事,都没有说姑娘半句,大少爷为什么不向着我们姑娘,反而向着外人?” 向琅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一时茫然不已,有些无措的看着向昔微:“他潜入你的房间,想对你动手,自己动手不成,才受伤的?” 柳氏根本没有告诉他这些!只是说向玠是被向昔微给扎伤了,原因却没说! 六十五·自己要多动动脑子 向琅是真的不知道向玠之前还先意图伤人,他看着向昔微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半响才有些茫然的垂下头:“我.....” 向昔微叹了口气:“哥哥,我的确是养在外面许多年才回来,你与我不熟,从前听见的都是我这个妹妹如何如何的不堪,如何如何的不好,所以你对我有偏见,我都能理解。”她顿了顿,才垂下眼紧跟着说:“可是,我们总归是血脉一体的亲人,我再如何不好,你也是我的亲哥哥,我对你是绝不会耍手段的。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想一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急躁冲动的冲过来找我算账?” 向琅沉默,他自然听得懂向昔微话里的暗示,她是在指柳氏母女撺掇了自己。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之所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冲过来,柳氏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是含糊不清的。 他还以为是向昔微主动招惹是非。 这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夹在其中实在很为难。 但是现在看来,向昔微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心里全都是愧疚。 向昔微自然看出了向琅的想法,这个哥哥就是太过心软了,所以一直以来才被柳氏母女给吃的死死的,被柳氏母女当枪使。 她抿了抿唇苦笑了一声:“哥哥,父亲原本就不是很喜爱我,继母对我如何,你现在亲眼看在眼里了。并不是我要挑拨离间,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想一想,赌博那件事,向玠毫不犹豫就把事情栽赃在你头上,就算是夫人和向晨曦,她们也是一口咬定赌博的是你,不是吗?” 春樱在边上也忍着气附和:“可不是么,大少爷您仔细想想吧,她们如果真的是对你真心,怎么会撺掇着您来对付姑娘?你们可是亲兄妹!若是你们生分了,我们姑娘在府里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就算是你,有一个这么不好的亲妹妹,自己又对她不好,别人又该怎么看您呢?” 向昔微没有阻拦春樱说这些话,向琅也的确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了,总不能永远她替他把一切的事情都给处理好。 他若是再这么软弱不堪,躲不过柳氏母女的眼泪,以后的结局也只会和前世是一样的。 向琅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刚才向昔微的那番话着实是给了他十分沉重的打击,一边是十几年来都对自己嘘寒问暖的继母和妹妹,一面是自己同胞的妹妹。 这双方之间要做选择,他总觉得太过为难。 没过一会儿,向晨曦也过来找他了,见他这副样子,便忍不住叹气:“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 向琅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问她:“你知道阿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吗?” 向晨曦就含含糊糊的叹了口气:“三姐不喜欢我们是一直以来的事儿了,阿玠也不知道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她,哥哥也不要怪三姐才好。” 双方各执一词,说的都不相同,这让向琅更加不知道该相信谁多一些,他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向晨曦在边上冷眼旁观,自然也看得出他的情绪不对,便有些奇怪的问:“哥哥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是不是三姐她说了什么?” 她又有些委屈:“是不是三姐说是我们先招惹了她?三姐也太会说谎了!母亲为了这件事,急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从三姐回来之后,咱们家就屡屡出事,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母亲也在骗你?” 若是换做从前,向晨曦这么一哭,向琅早就已经手忙脚乱的开始安慰,也早就冲去找向昔微算账了。但是今天,他却只觉得疲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向晨曦哭的如此伤心,可在向琅心里,却只记得当时向昔微的眼神。 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有失望有痛心,但是她还是强忍住了没有逼着他做些什么,只是让他自己以后要擦亮眼睛。 他的反应不如预期,向晨曦也没有想到,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向琅这样不识抬举,她呆了一会儿便跑去找柳氏告状了。 柳氏听见这事儿,也只是眯了眯眼睛冷笑:“看见了吗?不是自己亲生的,果然是再怎么样也养不熟,不过是多养了一条白眼狼罢了!” 她语气十分冷酷,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向晨曦却不依不饶的:“娘,难道就让她这么嚣张下去?现在父亲对她有说有笑的,连向琅也都.....她简直是太邪门了!” 主要是向昔微还有两位国公夫人的喜欢,楚国公老夫人德高望重,她老人家多说几句话,向昔微进河东书院就十拿九稳了。 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办? 柳氏也知道女儿担心这些,咳嗽了一声目光冷酷的嗤笑:“再等几天,让她多高兴几天,越是高兴,就越是容易得意忘形,摔下来的时候也就死的越惨!” 听见柳氏这么说,向晨曦心里的怒气才稍微平复些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娘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那个丫头现在可是一帆风顺,竟然还敢踩着我往上爬,您可一定不能轻易的放过她!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气。” 柳氏原本不想跟她说这些的,但是又怕她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事来,便懒懒的问:“你知不知道邹妈妈?” 向晨曦自然记得邹妈妈的,闻言便道:“是向昔微的乳娘。” 柳氏便意味深长的说:“她明天就回来了,等她回来,自然有一场好戏看。” 母亲的本事,向晨曦心里还是有数的,立即便得意起来。 正在此时,李忠媳妇儿急忙跑进来:“夫人,楚国公府派了轿子来,说是接三小姐过去坐坐。” 原本心情才变好了的向晨曦立即又垮了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个老太婆可真是太不长眼了,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她竟然就喜欢成这样,真是有眼无珠! 六十六·突如其来的挑衅 向晨曦握着母亲的手顿时就是一紧,忍不住就冷笑道:“又来了!她现在可是得意了,还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和老夫人怎么说我。” 之前她在楚国公老夫人那里可是极有脸面的,老夫人几次都当着外人的面夸赞她温柔懂事,是大家闺秀的楷模。可是自从上次向昔微在梅林里演的那场戏,老夫人就再也没有正眼看她。 这些天,柳氏也不是没有想法子帮她重获老夫人的欢心,但是楚国公老夫人接了她们的帖子却从来都没有回帖。 就连柳夫人亲自去拜访楚国公老夫人,都吃了闭门羹。 对她这样疾言厉色,不过就是犯了一次错就再也不理了,倒是对个向昔微奉为上宾,真是不长眼。 柳氏到底是比女儿要沉稳的多了,她笑着挑了挑眉,叫人去通知了向昔微,等向昔微过来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去了国公府,可要处处小心,别在国公老夫人跟前胡言乱语的失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向昔微装听不懂她话里的这些讥讽,反正对她来说,柳氏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她嗯了一声,便告退出去了。 向晨曦又忍不住气的了不得:“您看看她是什么态度!?她以为自己是谁,竟然如此藐视母亲您!” 有些话反反复复的说,哪怕是亲女儿,柳氏也觉得她聒噪了,不耐烦的皱了眉头呵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便别再说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套,能把人家怎么样?!有这个功夫,先去把自己的功课给写好了!别到时候进不了河东书院,岂不是更加让人嗤笑?” 向晨曦无缘无故得了一顿排揎,顿时对向昔微更加恨之入骨了。 向昔微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上了马车之后,便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开口:“这一次去,我便会跟世子说清楚这件事,而后你就不必再跟我回侯府去了。” 萧燕堂嗯了一声,想了片刻,郑重的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我便一定会履行我的承诺,保住陆家,也会给你应得的荣耀。” 对于后面这一句,向昔微自动忽略了,她的荣耀从来不许要别人给,自己会去努力挣来。 正说着话,马车却忽然不知道为何猛地停住,她一时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歪倒在了地上,若不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把手,她只怕是要被从马车的窗户里被甩出去。 今天跟来的还有春樱,她也被摔得头昏脑涨,忍不住便怒斥外头的车夫:“怎么驾车的?!人都快要被甩出去了!” 她额头被磕破了,此时手一碰就摸到了一手的血,可她也顾不得自己,只是急忙去看向昔微的情况。 向昔微的情况倒是还好些,边上的阿福已经先一步的把她给拽了一下,她好歹没有飞出马车,只是胳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撞得抬不起来。 而此时,车夫已经在外面胆战心惊的喊:“大人们!这可是楚国公府的马车,里面坐着我们家三小姐,您们可不能无礼!” 大人们? 向昔微跟萧燕堂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的情绪都有些凝重,此时此刻,若说是普通的巧合,他们可不会信。 好端端的来堵住他们的马车,只怕就是冲着萧燕堂来的。 萧燕堂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向昔微看了他一眼,轻轻朝着他摇了摇头:“先别轻举妄动,等我看看情形。” 而此时,外面的一队护卫已经将整个马车都给围住了,带队的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此时正居高临下的坐在马上看着马车啧了一声:“我们是金吾卫办差的,今天早上,我们运送佛像去皇觉寺,途中有个人监守自盗,将一尊纯金佛像盗走,现如今我们是奉命办案!现在我们怀疑你们的马车里就藏匿着贼匪,我们要搜你们的马车!” 车里的向昔微无声冷笑。 外面的车夫到底是出故宫农夫出来的,短暂的惊怕过后,已经反应过来了,扬声拦住他们:“这可不行,大人,你们没了东西,跟我们的马车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们楚国公府跟盗贼有关系不成?!” 为首的青年将领眯了眯眼睛:“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怀疑盗匪借着你们的马车藏身。到底有没有,让我们查一查不就一目了然了?你们这么推三阻四的,难不成盗匪真就在里头?” 外面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车夫正有些不知所措,马车的车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 向昔微已经带着两个丫头直接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地上冷冷的朝着那队人看去,只一眼,向昔微就认出了温金贤。 这个道貌岸然实际上却男盗女娼的狗贼! 想到上一世这个贱男人调戏她不成,结果去楚王面前挑拨离间,她就觉得恶心透顶。 她冷冷迎上了温金贤的目光,沉声说:“当着众位百姓,我们让你们搜!你们尽管就搜个够,看看我们的马车上除了我跟两个丫头,到底还有没有你们所说的盗匪!若是有,今天我们随你处置,若是没有!那你们可就是污蔑楚国公府和承恩侯府!我等着看你们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这话说的义愤填膺,又掷地有声,周围的百姓们顿时都哗然。 “原来是一位小姑娘带着两个丫头,这怎么能有盗匪在里头啊?” “就是,马车的门都开了,里头现在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也没有,根本就是这些人故意找茬儿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这些军爷们是怎么了,反正他们也是见人就抓的,肯定是不怀好意!” 向昔微坦坦荡荡,不躲不闪,冷冷的看着温金贤,丝毫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甚至还主动出声提醒:“温大人,要搜便快搜,我们让你们搜,但愿你们真的能搜出什么东西,而不是故意找茬儿来为难我们!” 温金贤的目光一时全都聚集在了向昔微身上。 六十七章·救兵终于来了 百姓们都看不得一群大老爷们这么欺负人,忍不住在边上议论纷纷,还有人指着温金贤小声的骂了一声:“狗官!” 温金贤是锦衣卫头子,从来去了谁家谁家就是抄家灭门,总归是没有好事的。 大家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很怕他,但是同时也很痛恨他。 被人骂了一声,温金贤的目光冷漠的朝着众人看去,腰间的绣春刀猛地拔了出来,而后在手中打了个转,刀锋对准了人群,冷声问:“怎么,大家都想尝尝我这绣春刀的滋味吗!?” 再多的议论声都平息了,在这种没人性的人面前,大家毕竟还是要命的。 平复了那些议论,温金贤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向昔微,歪着头打量了她一眼,问:“不知道向小姐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呢?” 他真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就是个承恩侯家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天真又这么愚蠢,还跟他这样的权臣对上。 向昔微对温金贤毫无好感,听见他这么问,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扬声问:“不是说要查盗匪吗?!现在我们已经下了马车,到底查不查?!” 她的马车里空无一物,根本不怕温金贤去查,怕的就是温金贤不去查,而是把注意力过度放在她身上,萧燕堂可就扮做侍女在她身边,如果被温金贤查到了,温金贤真能把萧燕堂直接当成盗匪就地斩杀的,到时候就死无对证了。 所以她出言相激,想让温金贤去搜马车,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温金贤却狡猾多端,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走近了几步,嘴里还淡淡的说:“我现在疑心三小姐是把盗匪藏到了别的地方了,三小姐是把人藏在哪儿了?是承恩侯府,还是您的外祖家陆家?” 楚王疑心向昔微把萧燕堂带走藏起来了。 温金贤其实自己实在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能做得到,但是楚王却十分笃定,因为据他说,他的暗哨盯陆家盯得非常紧,而除了向昔微在出事之前去过陆家,陆家再没什么可疑的人出入了。 排查了一遍之后,他把目标放在了向昔微身上。 所以今天温金贤才会赶来试探。 如果换做普通的小姑娘,心中真有鬼的话,被他这几句话一吓,肯定会露出马脚。 可向昔微却丝毫反应也没有,不仅不怕,反而还冷冷的笑了一声。 向昔微自然听得出温金贤话里的意思,同时也从温金贤的话里提炼到了关键的信息-----楚王和温金贤他们的确是对她起了疑心,但是他们都只是怀疑她把人藏起来了。 谁也不会想到,她今天已经把萧燕堂带在了身边。 她定了定神,扯了扯嘴角就反唇相讥:“我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孩儿,温大人就算是想要帮我罗织罪名,也不是这么胡乱开口,好歹也动动脑子,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近唯一一次出门还是这一次要去国公府见国公府老夫人,我便算是中途遇上了盗匪,我能把盗匪藏在哪儿?我又为什么要窝藏盗匪?我疯了吗?” 众人也都无一例外觉得温金贤是真的不怀好意的在找事。 这么对付一个女孩子,只怕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所以故意用这样的法子来威逼人家,锦衣卫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连侯府的姑娘都不放过,胆子这么大! 向昔微丝毫不怕,在跟温金贤针锋相对,萧燕堂站在边上低眉顺目的,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心里却在飞速的思索该如何应对。 现在这个情况,锦衣卫铁了心要找事,只怕会把向昔微跟她的丫头都带到镇抚司去,而到那时候,只怕自己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绝不能到镇抚司去! 他眯了眯眼睛,正在思索对策,前面已经又有一队人打马而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温金贤的绣春刀原本已经对准了向昔微的脖子,这个丫头的口舌锋利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正打算再好好的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惧怕,听见这动静,也忍不住朝着后面看去,这一看,便见到了飞奔而来的竟然是楚国公府的世子,早已经几年没有再出现在人前的凌云峰。 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向昔微一眼。 而那边的凌云峰已经转眼到了跟前,他动作流畅的下了马,几下走到了向昔微跟前,轻轻替向昔微把温金贤那把绣春刀给拨开了,淡淡的冲着温金贤道:“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国公府的客人是犯了什么事,要被你这么威胁恐吓?” 见到凌云峰来,向昔微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刚才已经清晰的看到了温金贤眼里的杀意,这种人就是个疯子,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她也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坚持什么都不说,以温金贤的嚣张,一定会把她抓到镇抚司去。 到了镇抚司,她自己怕不怕那些刑罚是两说,但是萧燕堂的身份却一定会曝光。 当然,温金贤他们可不会承认萧燕堂是六皇子,只会把他当做他们嘴里的盗匪杀掉。 从此以后就彻底绝了后患了。 她正不知道是不是要再剑走偏锋,凌云峰就来了。 温金贤对待凌云峰的时候,就没有对向昔微这么的随意了,垂下眼笑了一声:“世子这话说的让我有些不懂了,我不过就是按照程序办事,底下有人报上来,说是向三小姐的马车窝藏贼匪,我不过是例行公事,来搜一搜罢了,可没什么针对国公府的意思。” “是吗?”凌云峰挑眉看了他身后的马车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这辆马车是我们国公府的,驾车的车夫也是我们国公府的,若是温大人在马车上什么都没搜到,心中还是疑心,我可让车夫跟管家去镇抚司一趟,跟您交代清楚,您看怎么样?” 凌云峰目不转睛的盯着温金贤,护着向昔微的意思昭然若揭。 温金贤脸上的笑意收起来,淡淡的看着凌云峰。 六十八章·转危为安 凌云峰强势非常,局面便瞬间改变了,温金贤磨着后槽牙,眼神冷冷的盯着面前气势凌人的凌云峰,沉声说:“世子这是质疑我们锦衣卫办事能力了?” “这怎么会?”凌云峰同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毫不退让:“锦衣卫能知天下事,可以监察百官,直面圣上,寻常人害怕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质疑呢?也正是如此,我倒是想问问,是不是温大人对向三小姐有什么误解,毕竟,向三小姐一介闺阁女流,你所说的那些所谓的勾结盗匪之类的罪名,实在是太离谱了些。” 他只差明着说温金贤是在借机报复故意挑事了。 周边的百姓见来了个好像可以跟温金贤抗衡的官儿,忍不住都在边上议论纷纷。 凌云峰如此强势,温金贤反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他之前听楚王的话过来试探向昔微,其实心里是半点不觉得向昔微有什么异常的。 但是现在,他倒是有了不同的看法-----向昔微的确是太不同寻常了,她根本没有一般女子面对锦衣卫的惧怕和惊慌。 先别说是普通的女孩子了,哪怕是那些身在官场的高官,多少人见了锦衣卫也是吓得魂不守舍?毕竟在这官场上,谁能真的就保证自己青青白白半点儿坏事没做过啊?锦衣卫就是专门挖这个的。 可向昔微却没有。 她甚至在自己面前应对自如,一个人怕不怕你,从她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 向昔微真是个异类。 异类也往往代表着她的确是有些可疑。 但是现在,哪怕是对向昔微有疑心,他总不能跟凌云峰硬碰硬,非得带走向昔微,凌云峰毕竟是楚国公府世子,也是从前圣上十分宠爱的将才。 两人对峙了半响,还是温金贤退步了,朝后退了两步让开了地方,轻声说:“既然世子这么说,那我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要劳烦府上的管事和车夫跟我们走一趟接受问讯了。” 凌云峰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冲着温金贤点了点头:“温大人贵人事忙,我们便不耽搁您办事了,就此告辞吧。” 说罢,他已经示意自己从府上带过来的另一辆马车上前,而后吩咐向昔微的侍女:“扶着你们姑娘上马车。” 萧燕堂立即往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托住了向昔微的手肘,扶着向昔微上了马车之后,自己也低眉顺眼的上了马车。 随后春樱也上去了。 凌云峰冲着还在盯着这边的温金贤扯了扯嘴角,拱了拱手,便也飞身上马,护送着马车走了。 温金贤落在最后,冷冷的看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远, 他身后的一个锦衣卫经历面色阴沉的啧了一声:“这位凌世子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活头,不是都说他快死了吗?怎么竟然还这么生龙活虎的跳出来英雄救美啊?” 凌云峰的病是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的谈资,但是温金贤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哪里还记得这事儿,如今才猛然想起来。 是啊,凌云峰不是病的半死不活的吗?但是看他这次出来骑马飞驰,半点没有病人的样子,完全跟从前差不多。 他怎么忽然好了? 而且,国公府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请向昔微去做客? 他忽然觉得有些牙疼,哼了一句面无表情的吩咐:“去查,给我好好的查清楚,看看楚国公府为什么这么捧着这个向昔微!” 顿了顿又紧跟着冷笑:“还有,好好的盯着向昔微,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真的邪门,还是有人在背后帮忙!” 底下的人急忙应了一声是,温金贤这才拂袖走了。 而另一边,春樱猛地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拍着胸脯发抖:“姑娘,真是太危险了!那可是锦衣卫啊,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惹得这帮祖宗找上门来了。” 向昔微不想吓到她,只是笑着安慰了几句:“锦衣卫这些年愈发的变本加厉,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罪,他们遇见了,哪里有不想办法敲诈的?只怕是在跟承恩侯府较劲儿罢了,我们不必担忧。” 春樱哦了一声,也觉得向昔微说的有道理,便不再担忧了。 萧燕堂抬头看着向昔微,见她的发髻都被刚才的马车颠簸而弄乱了,便有些迟疑的指了指她的头发。 向昔微自己随意拢了拢,等到马车停下了,自己掀了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正好凌云峰也策马到了跟前,她仰起头,喊了一声世子。 凌云峰嗯了一声,飞快的下了马,很是关切的问她:“向三小姐没事吧?锦衣卫那帮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半点人性也没有,你别被吓坏了。” 向昔微笑着摇了摇头:“幸亏您来的及时,温金贤只不过是威胁了我几句,倒是也没有对我真的怎么样,不过若是您来的晚些,情况如何就不好说了。” 凌云峰引着她往里走,一面问:“向三小姐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我对此人也有些了解,他为人阴鸷狠毒,凡事都吹毛求疵斤斤计较,但凡是得罪过他的,他全都记在心里,总会想方设法的报复回去。今天看他咬着你不放那样子,有些古怪。” 否则的话,锦衣卫哪怕是再嚣张,也不该对着侯府千金那么无礼。 向昔微咳嗽了一声,垂下眼轻声说:“若是要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那我只能想到一点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楚国公老夫人的院子里,丫头们纷纷出来打帘子迎接,凌老夫人身边的蔡妈妈还对着向昔微笑意盈盈的:“三小姐可来了,老夫人都念叨着您许久了,快请进吧。” 向昔微温和的答应了,跟着凌云峰一道进了明间,果然见凌老夫人正倚在贵妃椅上看着花匠侍弄兰花,见了她来,凌老夫人便露出笑容朝她招手:“是你来了,快过来,路上出什么事了?” 凌云峰出门,这事儿必定是会惊动凌老夫人的,向昔微倒是也没有隐瞒,将路上遇见温金贤的事情说了。 六十九章·一场豪赌 凌老夫人对温金贤也丝毫没有好感,闻言便冷笑了一声:“如今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还至少只找当官的人的麻烦,最近几年,听说闹的越发的不像,凡是招惹了他的,就没有不被他报复的,这个人睚眦必报,偏偏又手握权柄,你是如何得罪了他?” 她这话里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觉得碰见温金贤这样的人是向昔微倒霉,事实上除了倒霉,也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场遭遇了。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他,温大人不是需要别人得罪了他,他才咬人的。” 这话倒是说的十分准确,凌老夫人忍不住哑然失笑:“你这个小丫头,我头一回见你,便觉得你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看来,果然不是好欺负的。” 但是她也没有说向昔微狂妄或是如何,只是挥手叫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才对着向昔微道:“说说吧,你急着让我接你过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成?” 她以为向昔微是在向家遇见了什么难事,又被继母为难了。 但是向昔微却咳嗽了一声,而后静静地看着凌老夫人,轻声开口:“其实我这次过来,不是因为我自己有事,而是想要请凌世子帮个忙,一个只有他能帮的忙。” 听见她说的如此凝重,之前还一直表现的十分松弛的凌老夫人支起身子来看了向昔微一眼,再看看自己的孙子,不置可否的说:“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凌老夫人都会答应的,毕竟向昔微救了她最宠爱的孙子,也是他们国公府的大恩人。 凌云峰也在此时朝着向昔微看了过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向三小姐尽管说就是了。” 向昔微只是将萧燕堂叫了进来。 萧燕堂此时还是女装,见向昔微把一个丫头叫进来,凌云峰和凌老夫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都看着向昔微,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们却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萧燕堂已经将头上的假发髻给摘了下来,露出他原本的面目。 这是个男人! 凌老夫人吃了一惊,正准备说什么,脑子里却轰的一声炸开了花,随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猛地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指着萧燕堂失声喊:“六皇子?!” 凌老夫人是超品诰命,常年都要进宫拜见各宫的,她怎么会认不出来这个一直被郭贵妃捧在手心里,最得丰庆帝喜欢的六皇子?! 只是她实在有些不可置信,六皇子不是已经在前线死了吗? 消息传回来,郭贵妃也因为伤心过度而紧跟着去世了,丰庆帝为此迁怒于郭家,认为他们通敌,没有保护好六皇子,差点把郭家给灭族了。 怎么现在,六皇子竟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哪怕是老练沉稳如凌老夫人,此时也免不了面露惊惶。 她老人家毕竟是人老成精,立即就又想到了温金贤,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全都冒了起来,浑身的寒毛直竖,沉声问:“温金贤这个人虽然混账,但是却也不是那种色胆包天的人,现在看来,他缠着你不放,只怕也不是真的就是你得罪了他或是他看上了你,只怕是,因为六皇子在你身边的缘故吧?” 凌老夫人整个人都懵了,她知道向昔微有些不同,说的好听点是有些特殊,说的难听点,那便是向昔微是有些邪门的。 但是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邪门成这样! 这可是六皇子啊! 要是换做从前,六皇子是香饽饽,谁不争着抢着要讨好?但是现在,六皇子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啊? 凌云峰也面色大变,但是他就比凌老夫人要更加沉得住气多了,见萧燕堂沉默不语,立即便上前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六殿下!” 凌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孙子都已经跪了承认了人家的身份,凌老夫人还能如何?她也按捺着心中的惊悸,跪下来对萧燕堂行了礼。 虽然如今是形势比人强,但是萧燕堂作为皇子的尊严还是稳固的很,他咳嗽了一声,淡淡的搀扶了凌老夫人一把,沉声道:“起来吧,老夫人德高望重,不必行此大礼。” 凌老夫人苦笑了一声。 再不愿意,现在萧燕堂都已经进了凌家的大门,而且还是在凌云峰跟温金贤起了冲突之后进来的,现在凌家跟他是撇不清关系了。 只能先稳住萧燕堂。 她轻声问:“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已经在前线......” 国朝皇子,身份贵重,他的生死怎么会弄错? 肯定是有隐情。 萧燕堂走上前坐在了玫瑰木的圈椅当中,自嘲的说:“若不是我表弟替了我,此时我是真的死了。当时在战场上,我的亲卫忽然反戈,朝我动手,他是从小跟着我的亲卫,也是我母妃信任倚重的人,他竟对我动手,我当时便知道不对。”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经历,凌老夫人皱起眉头,同时有些心惊肉跳的。 她老人家心知肚明,能够做出这种事的,必定是朝中位高权重的人。 而到底是谁,答案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她平静了一会儿情绪,才沉声说:“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便是殿下真的出事了,他们大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确是十分好的动手时机。” 凌云峰若有所思的看了向昔微一眼,他好奇的是,向昔微为什么竟然跟萧燕堂在一起,还把萧燕堂带到了自己这里,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萧燕堂讥诮的呵了一句:“岂止是动手的好时机?更是栽赃嫁祸的连环计,他们在战场上朝我动手,背后便在我舅父的帐篷里放了伪造的密信,以此作为我舅父通敌的证据,前有我的死,后有密信,我舅父自然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凌老夫人总算知道为什么萧燕堂要隐姓埋名的躲起来了。 第七十章·达成一致 萧燕堂的话让凌老夫人心惊不已,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她忍不住又有些恼怒,自己只是想好好报答向昔微,谁知道向昔微却把萧燕堂这个烫手山芋甩到了自己家,萧燕堂现在没死,实在是很尴尬的一件事,背后的人既然能把郭家和萧燕堂逼到这个地步,必定也是十分难以应付的,贸然卷入这场风波,凌家也会十分被动。 她看了向昔微一眼。 向昔微也明白凌老夫人的意思,走到凌老夫人轻声说:“老夫人,我知道您觉得我给了您一个烫手山芋,可事实上,凌家的确是非帮六皇子不可,这不仅是帮了六皇子,也是帮了凌家自己。” 凌老夫人便瞪起眼睛来:“怎么说?” 为什么帮六皇子就是帮凌家自己?凌家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自古以来,插手皇权之争,有哪一个能有好下场的?她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就把事情揽在身上。 凌云峰忽然出声:“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向三小姐是不是认为,我受伤以后被她用邪法将银针订进后脑,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提起这件事,凌老夫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猛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不安,这不安简直快要将她吞没。之前楚国公夫人所做的那些蠢事,到现在都还让她心里后怕不已,留着这么个愚蠢恶毒的祸害在家,家里永无宁日。 可现在,原来那个女人竟还不是自己犯蠢,而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向昔微肯定的点了点头:“楚国公夫人只怕若是仅凭着她自己的话,是不能把事情掩藏的这么天衣无缝的,这些年,国公府为了世子的病,天下的名医都几乎请过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世子的病症?难道我便更加特殊吗?或是难道国公府从来没想过求助于佛道两家吗?我看都不是吧?唯一的原因,只能是背后有人在帮着国公夫人隐藏,想要让世子继续病下去。” 她看着凌老夫人惊讶不已的脸,轻轻挑了挑眉:“因为只有世子一直病着,紫薇关守将的位子才能够空出来,只有那个位子上坐的是幕后之人的人,郭家和六皇子的事才能成,不是吗?” 凌老夫人悚然而惊。 凌云峰的面色也陡然变得凝重和阴沉,他其实一直都有怀疑,只是楚国公夫人口风十分的紧,半点都不肯透露,后来凌老夫人更是恼怒她还试图脱罪,便让她病故了。 死无对证,凌云峰就算是有怀疑,也只能慢慢的查。 可如今向昔微的话,却无异于为他指点了迷津,是啊,要看透一件事的本质,其实也不是很难,只要看谁是最终的得利者就是了。 他受伤得病,紫薇关的权柄最终落在谁手里? 萧燕堂淡淡的吐出一个名字:“刘佳敏。” 凌老夫人立即转头看向了凌云峰:“你知道此人么?” “知道。”凌云峰讥诮的笑了笑:“是我手底下的副将,当时我身受重伤,就是他送我回京的,原本他有机会调回京中,只是他在御前慷慨陈词,说宁愿为国守边,宁死不还,圣上感动不已,便让他接替了我的守将之职,他如今也是紫薇关的守将,正三品的忠勇将军了。” 他看向了萧燕堂:“殿下,此人是否跟您遇刺有关?” 萧燕堂挑了挑眉:“我的亲卫只有他能有机会动手脚,还有我舅父的书房,以及跟关外的来往书信,若是要动手脚,也只能是他最有可能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局本来就已经把凌家也一起算在其中了,凌家也只是棋子,甚至凌云峰只不过是挡住了别人的路,所以别人毫不迟疑地就要把他除掉。 凌老夫人出奇的愤怒了,她唯一的孙子,竟然成了人家玩弄权术的牺牲品。 也不过就是片刻之间,凌老夫人就做出了决定,她沉声说:“我们要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带着殿下进宫面圣!” 她又问萧燕堂:“殿下,虽然圣上一直以来都十分宠爱您,但是毕竟天家无父子,您也要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有郭家的清白?若是不能证明,那么,就算是您回复了皇子的身份,也是作用不大的。” 一个失宠的皇子,以后面临的局面一定非常艰难。 听这话的口风,凌老夫人是决定要帮忙了。 萧燕堂看了向昔微一眼,这个女人说一定会让他见到圣上,没想到竟然就真的做到了。 倒是不能小瞧了她。 他嗯了一声,看向凌老夫人郑重的说:“我有我舅舅所写的亲笔血书,还有当时亲卫背叛我的证据,郭冲更是为了掩护我而死,父皇会信我的。” 何况,他活着,但是那些紫薇关的官员却说他死了,这本身就说不过去。 凌老夫人当机立断:“好!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便让云峰借着进宫的机会,将殿下一同带入宫中。” 她说完仍旧还是有些心绪难平,背后的人必定是哪位皇子或是哪位王爷了,争权夺利没有错,但是用如此阴损下作的方式,而且还是靠着这样的法子,这种人哪里堪当大任? 何况凌家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了,哪怕凌家什么都不做,也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拼一把。 只要帮了萧燕堂,萧燕堂洗清冤屈恢复身份之后,凌家反而还是有功之臣! 她呼了口气看着向昔微,这时候也有心情跟向昔微聊天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殿下的身份,并且跟殿下在一起的?” 向昔微便将之前陆家的事情说了。 凌老夫人听着就觉得心惊:“怪不得温金贤跟一条疯狗似地到处乱闯,原来是因为已经赶狗入穷巷了,他也是狗急跳墙没了法子了。” 七十一·占便宜没够 温金贤已经回到了镇抚司,今天的事闹的有些大,别的锦衣卫也早就听说了消息,尤其是锦衣卫另一个指挥使王磊更是阴阳怪气的讥笑了他一句:“我是向来都知道温大人少不了女人的,不过听说今天堵得承恩侯府的小姑娘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女孩儿呢,温大人也太心急了吧?” 温金贤爱女人人尽皆知,尤其是他这个人还尤其暴虐,但凡是他看上了的女人,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现在王磊这么说,大家看温金贤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古怪,都觉得温金贤在女色这一道上太过痴迷了。 温金贤素来和王磊不和,闻言就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是去办差的,金吾卫运送的佛像出事了,难道王大人你不知道?” 锦衣卫虽然风光,但是也不是真的就为所欲为,若是他是因为色字而去赌承恩侯府小姐的马车的事传到御前,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王磊啧了一声,挑了挑眉淡淡的说:“这谁知道呢?温大人也真是太奇怪了,人家女眷在深闺里能干什么?找佛像找到人家马车上去了,温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跟承恩侯府和楚国公府交代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温金贤冷冷看了看他,没有再多逞口舌之快,径直从衙门走了。 王磊身边的心腹锦衣卫经历陈炼凑上来,轻声问:“大人,咱们是不是要把他盯紧点?他除非是真的疯了,否则不会真为了个女人就这么去找人家麻烦吧?” 王磊看着温金贤离开的背影将手里的扇子摔在桌上,嗯了一声冷声说:“跟着,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另外,你记得让人去问问他身边那些人,总有人知道缘故的吧?” 陈炼心领神会的点头。 温金贤出了镇抚司,愈发的觉得心烦意乱,一直等到进了酒楼,才算是平复了些,但是一进门看见了楚王,他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低落下来。 楚王已经挑眉开口了:“我听说你今天一无所获?”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温金贤也忍了一肚子的气,他就语气也不好的冷笑:“我倒是想搜出些什么来,但是马车都已经快被我翻了个底朝天了,也没见什么特殊的。何况后来凌云峰又赶来了,他拿出世子的身份来压我,我难道还能再跟他起争执?若真是如此,我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也不知道能坐多久了。” 楚王懒懒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锋利的问:“你是在怨恨本王,觉得本王的决策有错?” 温金贤被楚王这么冷冷的一看才反应过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同时阴鸷的眼神也散去了,沉声说:“我不是 那个意思,只是这个向昔微虽然狡猾了些,嘴皮子也很利索,但是我看她不像是知道六皇子的,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少女。” 楚王静静地盯着自己的酒杯,举起手喝了一杯,意有所指的道:“那可最好是,否则的话,若是你这里判断失误,那本王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温金贤忍气吞声:“是,我会再去查,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他说罢便径直出来,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他一路都异常的沉默,他的一群手下也顿时都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便会爆发。 走了半响,温金贤才停下来,忽然转头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问:“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认识承恩侯府的人的?” 认识承恩侯府的人? 他的一众手下都面面相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好在有个比较机灵的马上就问:“您的意思是不是要混进承恩侯府打听什么消息?” 若是说这个的话,锦衣卫可太熟门熟路了。 温金贤便忍不住怔了怔,是啊,他怎么忘记了,他大可直接派锦衣卫到承恩侯府去查探消息的,他反应过来,冷冷的点了点头,便让他们去打听向昔微。 此时的向昔微已经从楚国公府回了承恩侯府。 向明忠十分关心她,一听说她回来了,马上便问她:“老夫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有跟你说入学河东书院的事?” 向昔微自然知道向明忠是什么意思,微笑着说:“回父亲的话,老夫人说,让我放手去考就是了,没什么可怕的。老夫人还说,我考试的时候,她会去做评委的。” 向明忠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凌老夫人可是多年不参与河东书院的事务了,最多是等到女孩子们毕业的时候去看看,现在却要做评委,这绝对是为了向昔微才去的。 这么说来,这件事是十拿九稳了。 向明忠喜不自胜,连说了几个好字,又叮嘱向昔微:“那你这几天便不要到处乱走了,好好回去准备,到时候可别给老夫人丢人。” 向昔微应了是。 晚间向明忠还跟柳氏提起此事。 柳氏为他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嫉妒向昔微的好命,但是却又有些不甘心,她便唉声叹气的说:“微微好,这我们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微微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的将咱们侯府前程放在心上?” 向明忠狐疑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微微若是为了大局着想,其实也可跟老夫人婉转的提一提咱们晨曦啊。咱们晨曦也是容貌双全,而且琴棋书画都是擅长的。”柳氏看着向明忠的脸色,声音愈发的轻了:“当然,晨曦凭借自己的本事,我也是不担心的。可常言也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既然微微有这个门路,为何不能帮一帮晨曦呢?如此一来,她们姐妹二人都能直接入学,岂不是大好事?外面谁提起来都要说一声侯爷实在是会调教女儿呀。” 向明忠有些心动了,他觉得柳氏说的也是,若是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能用? 反正凌老夫人帮一个向昔微也是帮,多帮一个向晨曦而已,只要向昔微开口了,凌老夫人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他便答应下来:“我去找微微说一说,让她去跟凌老夫人商量商量。” 七十二·兄妹之间的亲近 向明忠这个人对于关乎他自己前程的事情向来都是上心的,这一天他便找到向昔微,思量了片刻跟她说了让她去凌老夫人跟前美言几句的事。 向昔微就有些为难。 她不说话,向明忠想到之前柳氏的那番话,面色立即便沉了下来:“怎么?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你们可是亲姐妹,以后自然是该互相扶持,彼此帮衬的,你现在帮了晨曦,以后她自然感谢你,这才是姐妹之间应有的情谊。” 向昔微急忙摆手,有些手足无措:“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之前凌老夫人曾很恼怒妹妹她引着我进入梅林,觉得她心术不正,只怕她老人家很难松口。” 向明忠面色略有些僵硬,他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顿了顿,他咳嗽了一声便道:“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本来也就是个误会,你只要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说说,老夫人不至于这个面子都不给你,你便试试看吧。” 向昔微知道自己不答应是不行了,便笑着道:“那女儿就尽力试一试。” 向明忠十分满意,觉得这个女儿大大超乎了自己的意料和期待,对她便更加满意了:“好,你先去休息吧,好好准备之后的考试。” 向昔微告退出来,才出门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长廊里,向晨曦正跟向琅并肩而立不知道说些什么。 向琅似乎是在认真听,眉头皱的很紧,等到转头看见了向昔微,又有些不自然的变了变脸色。 向晨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向昔微了,朝着向昔微看过来,静静地冲着向昔微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跟向琅说:“那我便跟哥哥说定了,我先走了。” 向昔微已经走到向琅跟前,但是她没有停留,只是喊了一声哥哥,便打算越过他。 向琅顿时有些焦急的喊了她一句,见她停下来,他才问:“你不想知道刚才晨曦在跟我说什么吗?” 向昔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已经跟哥哥说过了,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分辨的,是非黑白自有公论,人正不怕影子歪,反正谁做了坏事,谁心里明白。” 她才不会傻不愣登的跑上去跟向琅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向晨曦和柳氏是坏人,这样只能把他们更加往外推而已。 向琅的面色就有些复杂,他抿了抿唇:“我.....我过几天要去姐姐家送节礼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提起向彩枝,向昔微的面色才有了变化,大姐姐在夫家任劳任怨,但是却始终不得婆母和小姑子待见,她那个丈夫又是个最软弱不堪的,凡事都只要求向彩枝忍。 向彩枝忍来忍去,最后却得了个什么下场?她的丈夫竟然光明正大的要娶平妻来羞辱她! 她想到这里,嗯了一声。 向琅的脸色就好看了些:“大姐一直都十分的挂念你,这些年你在乡下,她也一直都不断的往乡下给你寄东西,她一直盼望着你回来,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开心的。” 两兄妹好像只有提起他们共同的大姐的时候,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可不管怎么样,其实这已经比向昔微预料中的好太多了,她从来没有指望能够短时间就把向琅给说服,反正以后向琅总会看到柳氏母女的真面目的。 她刻意的多问了一些关于向彩枝的事。 向琅便也很乐意跟她说:“大姐最温柔了,从小到大,都是大姐亲力亲为的照顾我,我小的时候生病,大姐便一直守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她也很挂念你,每年你生辰,她就早早的给你准备好礼物,在家里给你煮长寿面,她也会去祠堂看母亲,跟母亲说,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向昔微的院子,向琅送她进去便打算走,向昔微却轻声喊住他:“要进来坐一坐吗?” 向琅迟疑片刻,还是答应了。 向昔微的院子收拾的十分简单干净,好像她这个人一样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跟向晨曦的屋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向琅在向昔微的书房里坐下,见架子上摆满了书,又有些奇怪:“你也看书吗?” 向昔微在乡下怎么也识字? 她看了那些书一眼,嗯了一声:“是啊,匆匆忙忙的,也没买齐全,这些书都是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借镇国公夫人别庄上的。” 向琅便有些无言-----向昔微要看书都只能用借别人的,但是向晨曦说一声,她便能拥有无数的书,不要说书,便是她要天上的月亮,父亲和母亲也会帮她摘下来的。 人总是要相处了才会更加熟悉,向琅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向昔微没有管,让他自己先坐一会儿,自己便急忙走到小厨房去。 她其实也是在大厨房吃饭的,没有自己的小厨房,但是因为这些天她跟楚国公老夫人走得近,向明忠为了表达关心,便允许她这里开灶,太繁复的东西做不了,但是做些点心和简单的面食是可以的。 向昔微系上围裙便开始问春樱:“鸡按照我说的处置好了吗?” 春樱急忙答应,向昔微便上前揭开了汤盅的盖子,闻了闻之后笑了起来:“是炖好了。” 春樱在边上往里看,见鸡汤呈现一股扑鼻的异香,顿时哇了一声:“好香啊!” 向昔微已经放下了盖子开始和面了。 春樱在边上转来转去的,有些好奇:“姑娘怎么会这些啊?” “乡下的孩子怎么能不会做饭?”向昔微笑了笑,手里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等到面揉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拿了一根筷子,开始将面团分开定型,筷子和面团在她手里仿佛是有魔力,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各种形状,有兔子有小鸡和小鸭,一个个的看上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春樱拿着简直爱不释手:“姑娘你也太厉害了吧,怪不得您说您什么都会一点呢,原来是真的。” 七十三·你不是已经定亲了 向琅有些惊讶的看着向昔微端上来的糕点:“这些都是你做的?” 向昔微端了汤在他跟前,笑着回话:“是啊,在乡下什么都要学着做,若是自己不会做吃食,饿上两三天也是有的,没有办法,既然如此,便只能学着做了。” 向琅还从来没听见她说起过乡下的事,沉默一瞬才问她:“你在乡下的日子,很艰难吗?”他心里有些愧疚,想到从向昔微回来开始,他们就好像一直在针锋相对,不,严格来说,是他一直在看不惯向昔微,总是挑她的毛病,觉得她粗鲁无知,觉得她无礼又大胆,却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她在乡下过的好不好。 说起来,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太过不关心她了。 向昔微却很轻松的耸了耸肩:“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是每天都要走到山上把缸里的水填满,要每天去打柴,要喂鸡鸭.......一开始对我来说是很难的,但是学着学着,也就会了。” 嘴里美味的糕点瞬间变得不香了,向琅只觉得心脏有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上头,把他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他放下筷子,抿着唇问:“你,你还要喂鸡鸭,还要挑水砍柴?” 她怎么能做这些?! 就算是在庄子上,她也是侯府的三小姐啊!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对待她?! 而且,而且柳氏不是每次都说,派出去庄子上的人回来都说向昔微在庄子上过的很好,只是脾气太差,不知道礼数,从来不感念陆显宗和家里的兄妹,只是一味地怨恨他们吗? 他觉得愤怒,同时也真切的感觉到了心痛。 那是血脉之间的联系,是不可替代的。 向昔微垂下眼:“挑水砍柴都只是寻常的,还要洗衣裳,有时候还要跟着庄子里的长工一起下地收麦子......” 向琅听不下去,他猛地站起身来:“母亲她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她......她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 他想要说向昔微是撒谎,但是看着向昔微的眼神,他又十分清楚的明白,向昔微不可能是在撒谎,她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说,柳氏在他们跟前说向昔微在庄子上过的多好,实际上却背地里默许庄子的人虐待刻薄向昔微。 想到回来之后,向晨曦便自己滑倒又语焉不详,想到向玠溜到向昔微的房里意图用剪刀划伤向昔微......他无法再说服自己,柳氏母女是真的对向昔微存着善意的,但凡是存着一点儿善意,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待她? 向昔微并不是想要让向琅难受,闻言就轻轻笑了笑:“没事啊,我如今也还是好好的,并没有多不堪,该生气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两人难得的心平气和的说了这么久的话竟然都没有吵架,向琅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她:“你.....你恨他们吗?” 他嘴里的他们,指的自然是柳氏跟向玠他们了。 向昔微伸手把鸡汤往他身边推了推,挑眉不置可否的问:“你说呢?若是你,你恨不恨?” 向琅说不出话来。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向昔微,忽然道:“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这些苦了。” 向昔微有些感动,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以后会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吃苦。 哪怕她知道向琅可能做不到,但是不妨碍她仍旧为此觉得欢喜。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妈妈忽然进来了,神色焦急的催着向昔微快到前面花厅去。 向琅见她着急忙慌的,忍不住便问:“什么事,催的这么火急火燎的?” 李妈妈顿时有些犹豫和为难,咳嗽了几声才小声说:“这......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老爷催促三小姐快些出去,说是有事要跟她说。” 向昔微便起身随她出去,向琅不放心,也马上跟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有向琅在边上的缘故,李妈妈倒是并没有多说什么,态度也还算是恭敬,一直等到到了花厅,她才急忙帮向昔微和向琅打了帘子,朝里头说:“老爷,夫人,三小姐来了。” 向昔微进了花厅,便见柳氏和向明忠正坐在上首,花厅中间有一个妇人正跪着。 向琅认不出这个人是谁,向昔微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总算是来了。 她就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放着邹妈妈这么好的一步棋不用的,果然现在便忍不住了。 邹妈妈是她的奶娘,小时候就陪着她一道去了庄子上,名为照顾,实际上却是光明正大的在庄子里当着庄头媳妇儿,做柳氏的传声筒。 从小邹妈妈就逼着她做粗活儿,凡事只要一不顺心,就会打她骂她,扯她的头发。 向昔微平时最怕的就是她了,此时见到她,却没有半点惧怕,只有冷漠。 这样的人,再也不能让她升起惧怕的心思了。 见了她进来,柳氏咳嗽了一声,朝着邹妈妈道:“好了,三小姐也来了,你到底是有什么话,非得让我们把三小姐叫过来才能说的?” 向明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什么事?” 邹妈妈哭哭啼啼的,擦着眼泪咬唇扑向了向昔微。 向昔微急忙闪开,邹妈妈顿时就扑了个空,转过身来又要去抱着向昔微:“我的三小姐呀!” 向琅已经听说了向昔微在乡下的遭遇,知道这个婆子不是个好东西,见她此时惺惺作态,忍不住便怒道:“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你是什么身份!?” 邹妈妈到底有些惧怕向琅,不敢再扑上来了,只是抽泣着看着向昔微:“姑娘,您......您可真是把我给骗的好苦啊,姑娘,您在乡下已经定亲了,怎么还不在老爷夫人跟前说明?” 定亲了?! 向琅顿时睁大了眼睛,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向昔微怎么会已经跟人定亲了? 这婆子简直是在信口开河,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居心? 七十四·污蔑无所不用其极 向明忠也皱着眉头恼怒不已:“你这个狗奴才满嘴胡话,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柳氏在边上急忙凑过来,一面帮着向明忠拍抚着胸口安抚他,一面厉声呵斥邹妈妈:“你这个婆子,听你说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跟三小姐说,我们还真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却原来是胡乱攀诬!无凭无据的,竟然敢这么污蔑主子,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向晨曦在边上还打算添油加醋,柳氏却忙给她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参与进来。 她只好悻悻然作罢。 邹妈妈却嚎啕大哭:“奴婢不敢撒谎,侯爷,夫人,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事上撒谎啊!实在是,实在是三小姐早在乡间便不守规矩,不遵礼数,早早的已经跟人私定终身,这件事奴婢不敢瞒着,否则若是等到侯爷夫人日后知道了,必然不会饶了奴婢!也正因为如此,奴婢一听说三小姐回了侯府,却没把此事告诉夫人和侯爷,奴婢才急了。” 虽然是在哭,但是说话却有条有理,清楚的很,显见得是早有准备。 向琅看了向昔微一眼,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现在总算是相信向昔微说的话了,这个邹妈妈嘴里说着惧怕,但是哪里对向昔微有一点儿忌惮的样子?嘴里什么不干不净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分明是要向昔微的命! 他急忙挡在向昔微身前分辨:“父亲,这话实在是荒诞!昔微才几岁,她就能跟人私定终身?何况之前青杏还污蔑她屋子里有男人,也被证明是在胡说八道......您千万不能相信这等小人的满口胡说!” 向晨曦面色阴沉,看着向琅的眼神也阴鸷冷漠。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她跟母亲对向琅多好,结果向琅竟然还是偏心向昔微那个贱丫头。这种人就活该跟那种乡下贱丫头混在一起! 柳氏也叹了口气轻声说:“是啊,昔微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是办事却一直都是十分有条理的,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邹妈妈你可真是太糊涂了,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的出来?” 她一说这句话,邹妈妈更是磕头如捣蒜,恨不得以头抢地的哭着说:“夫人,若是老奴嘴里有一句假话,就叫老奴不得好死!老奴真的只是担心三小姐怕事不肯跟您二位说实话,到时候反而惹出大祸,到那一天,侯爷跟夫人岂不是名声都被毁于一旦?老奴实在是不忍心......” 柳氏似乎是有些迟疑,看了向明忠一眼没有说话,又不动声色的去看一直都没吭声的向昔微,却发现向昔微却动也没动,脸上也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丝毫没有慌张失态。 她忍不住右眼皮跳了起来,想到眼前这个丫头从前一直都有些邪门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但是事到如今,所有的计划都已经铺排好了,她已经是骑虎难下,总不能半途而废,便冷冷朝着邹妈妈使了个眼色。 向明忠忍无可忍,他沉声问:“你说有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 他是不希望向昔微出事的,毕竟向昔微现在已经是两个国公府的大红人,楚国公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都对她高看一眼。 只是如果真的是向昔微在乡下就已经跟人私定终身,那么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当不知道,毕竟若是以后再被闹出来,那家里可真是名声全无了。 邹妈妈立即便哭着从身边摆着的箱子里拿出一堆绣品来,哭着说:“这些都是三小姐绣的东西,都是送给了那男人的,三小姐回来之后,他们家便找到了我,说是.....说是要来侯府提亲,老奴吓得不轻,他们身份卑贱,又是泥腿子,怎么配得上侯府?若是他们来了侯府,岂不是要惹出大事,让老爷丢尽了脸?老奴便急忙糊弄过去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急急忙忙的回来报信了,生怕到时候迟了一步。” 向琅完全不相信这番话,但是这个婆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把证据都给摆了出来,煞有其事的样子,让他又忍不住有些动摇。 不会真是向昔微不懂事...... 向晨曦已经呀了一声,惊讶的道:“那不是,不是三姐姐的名字吗?”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从一堆绣品中看见一块绣帕上绣着昔微两个字。 柳氏顿时急忙呵斥邹妈妈:“快把箱子盖起来!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其他人看到?!” 帕子和绣品都是很私人的物品,女子的这些东西,是绝不能落在外男手上的。 邹妈妈既然拿得出向昔微的这些东西,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全都能逻辑自洽了。 连向明忠都变了脸色,转身怒斥向昔微:“你做的好事!” 他的父爱向来都是看情形的,若是向昔微真是跟乡下男人私定终身,那就算是进了河东书院也没什么用了,谁还会要一个定了亲的女人? 这个蠢货,真是活生生把她自己的一生都给毁掉了。 向明忠气的简直心口疼。 向昔微却半点儿不慌,见向琅挡在自己跟前,一直都没挪动过,心里有些感动,随后才朗声问:“邹妈妈,你说那些绣品是我的?我跟人私定终身?” 邹妈妈的哭声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害怕她:“这,姑娘.....不是我不帮您瞒着,实在是这件事瞒不住啊......” 向昔微玩味的啧了一声:“哪有就凭借着一点绣品就给人定罪的?妈妈准备的是不是也太不充分了些?不管怎么说,好歹做戏要做全套啊,男人是谁,叫什么名字,这些妈妈难道都说不出来?” 邹妈妈急忙睁大眼睛:“这自然不是,姑娘自己心里清楚,这人就是村东头的屠户家的儿子!若不是老奴拦着,他们可就找上门来了!” “是吗?”向昔微不紧不慢的反问了一句:“那我倒是想问问,既然我都跟他私定终身了,他认不认得出我?” 邹妈妈立即冷笑:“自然是认得的。” 七十五·愚蠢的对手 向昔微哦了一声,讥诮的笑了笑:“那就先把人找来吧,否则的话,岂不是都是妈妈一个人在说,你不过是一个奴婢,你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 邹妈妈恨得几乎要把自己的掌心都给掐破了,向昔微竟然这么说她,什么叫做她只是一个奴婢?!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她让向昔微往东,向昔微就不敢往西,可现在,向昔微竟然敢这么说她了!真以为自己回了侯府,就变成千金大小姐了! 想到了青杏,邹妈妈恨不得直接掐死向昔微。 都怪向昔微,如果不是向昔微在乡下使坏,还招惹了镇国公夫人,青杏也不会出事,被罚到了煤窑去。 黑煤窑那是什么地方?进了那里的女人,哪里有活着出来的?都是向昔微害的! 向昔微以为让她找人来对峙她就没办法,邹妈妈冷笑了一声:“看来三小姐还是对那人余情未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三小姐还对着那个人念念不忘,心心念念的想着要见到他呢。既然如此,奴婢也只能把人给您带来了,不瞒三小姐,人现在就在府里候着呢,若是三小姐想见,随时都能见。” 柳氏似乎是担心,但是眼里却笑意满满的看向了向昔微:“昔微,你可不能糊涂啊,你现在是千金小姐,怎么能跟那样的人扯在一起?岂不是丢尽了你父亲的脸?” 屠户在本朝可是下九流,若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跟屠户的儿子有私情,那可真就是笑掉了人的大牙了。 向明忠气的一时都恨不得直接让向昔微滚了。 向昔微却不紧不慢的反驳:“我看夫人才是糊涂了,我都说了,没有此事。我让他进来,不正是因为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吗?夫人怎么都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就觉得此事一定是真的?难道我说的话竟然还没有一个奴婢说的话可信吗?哪怕是国公老夫人在这里,她也会给我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吧?” 说到了国公老夫人,向明忠又立即反应过来。 他立即便冷声吩咐邹妈妈:“先别废话那么多,把人给我叫过来!” 邹妈妈看了向昔微一眼,恶狠狠的应了声是,马上便出去带人了。 向琅担心的看着向昔微,嘴唇动了动:“你......你不会有事吧?”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向昔微微微笑了笑朝着他摇头:“放心吧,我好的很。” 向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就见向昔微开始把头上的显眼的首饰摘下来,他不由得吃惊问:“你干什么?” 向昔微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飞快的把自己头上摘下来的那些首饰都带到了春樱的头上,又将自己的外衣也脱了下来,示意春樱换上。 而后,她就垂下眼来站在了春樱身后,低眉顺眼的,活脱脱一个小丫头的样子。 向琅若有所悟,忍不住看了春樱一眼。 向晨曦却冷笑了一声:“三姐这是什么意思?” 向昔微便冷冷的看着她,大有深意的说:“我没什么意思,只希望夫人和妹妹待会儿只要站着,什么话都别说就是了。” 向晨曦还来不及再多讥讽几句,邹妈妈已经带着人进来了,来的是郑屠户的小儿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穿着一身短打,满脸横肉的正拿着眼睛四处乱看。 向明忠看着便觉得刺眼,厉声呵斥:“你乱看什么?!” 郑家老小顿时吓了个趔趄,邹妈妈便急忙叮嘱他:“少到处乱看!跟你说过了的,你自己看准了人!” 郑老幺哦了一声,马上便抬头朝着邹妈妈说的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看见一个穿着蓝色滚边长裙的女孩子,头上也正带着一只金色的牡丹簪子,立即便朝着她飞奔了过去:“昔微,我可找到你了!你好狠的心啊!” 春樱手足无措,急忙闪躲。 邹妈妈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她不过出去短短一刻钟,向昔微竟然狡猾的跟丫头换了衣裳首饰。 这样一来,她之前跟郑老幺交代的那些特征就完全没用了! 她急的冷汗都出来了,急忙去阻止郑老幺。 郑老幺却不管不顾,朝着春樱便又喊:“昔微!” 柳氏面色微变,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废物! 分明早就已经商议好了的,只要耐心些,根本不会出错,哪怕是换了衣裳首饰,人的差别却难道会分不清楚? 仔细看看就看的出来,春樱不过是一个奴婢! 邹妈妈这婆子到底是在哪里找的这种蠢货,竟然如此冒失! 她气的咬牙,邹妈妈却比她更怕,急忙呵斥郑老幺:“郑老幺,你糊涂了吗?是不是看花了眼了,你连三小姐都认不出来了吗?” 她咬牙切齿的,恨得几乎是牙痒痒,郑老幺被她一呵斥,果然就停了下来。 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这里头的猫腻。 说是什么私定终身,私定终身的人,会眼花到认不出人? 春樱跟向昔微的身量都不同! 向明忠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些人是勾结在一起,想要毁坏向昔微的声誉罢了。 可现在,向昔微却是他寄予厚望的女儿,若是向昔微以后真有造化,那可是能带挈向家整个家族的。 这帮杀才,竟然敢这么来算计他。 向明忠冷笑:“真是好厉害的奴才,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污蔑我的女儿!是谁给你的胆子?!” 邹妈妈自然知道向明忠的脾气,一时吓得冷汗涔涔,急忙辩解:“侯爷,侯爷,不是这样,是郑老幺他被侯府的富贵迷了眼,一时认不清楚人了......” 郑老幺早已经被向明忠抽出来的刀给吓傻了,他爹虽然是杀猪的,他可不用杀猪,根本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一见向明忠的刀朝自己杵过来,顿时吓得人都懵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的求饶。 向琅看的解气又恶心,立即便怒斥:“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竟然敢来冤枉陷害侯府的小姐!” 七十六·自作自受有报应 邹妈妈还在喊冤:“少爷饶命,奴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冤枉姑娘?分明就是姑娘当真跟人私定终身了,再说,还有那么多姑娘亲手绣的东西呢,那些东西也能证明姑娘跟郑老幺的关系.....姑娘回来这么久了,郑老幺自然以为衣着华丽的才是姑娘......” 她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十分用力。 向明忠却冷笑:“衣着华丽的可不是春樱一个,他就直奔着春樱去了?到底是真的私定终身,还是你们沆瀣一气栽赃陷害?!” 邹妈妈到底还是有些惧怕向明忠的,毕竟向明忠是一家之主,她忍不住吓得打了个冷颤。 向昔微也在边上挑了挑眉:“至于说什么绣的东西,若是别人有,自然奇怪,但是邹妈妈,您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您可是我的奶娘啊,您手里有我的绣活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再说,从前妈妈还总是逼着我绣花样给您卖银子的,难道这些事您都忘了?一堆绣品而已,能做什么证据?也就只有妈妈这么不精心了,想要设局陷害人,也不知道多下点本钱。”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让人气怒了,邹妈妈声音尖利的喊:“你胡说八道!我何曾.....” 向明忠却不想再听她说了,愤怒的一脚便将她给踹开,厉声让李忠上来:“把这个老东西给我扭送见官,就说她偷盗府里的东西,请顺天府衙门好好查办!” 邹妈妈浑身发颤,忙不迭的爬起来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向明忠厌烦的朝着李忠摆了摆手。 柳氏却急忙喊了一声侯爷,见向明忠看向自己,她定了定神,轻声道:“这怎么成?若是扭送见官,她说些有的没的,岂不是毁坏了昔微的闺誉?” 向昔微顿时冷笑:“怎么在夫人眼里,原来我也是有闺誉的吗?夫人之前听她一面之词,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带进府里来质问我的时候,夫人怎么没想到我的闺誉?刚才邹妈妈言之凿凿的说那些污蔑我的话的时候,夫人怎么没想到要顾着我的闺誉?现在事情弄明白了,的确是邹妈妈冤枉我,夫人倒是担心起我的闺誉了?” 这个贱丫头!柳氏没有想到向昔微竟然这样能言善辩,一时哽住了。 向晨曦在边上怒道:“向昔微,你别不知好歹,你对母亲是什么态度?!” 众人吵吵嚷嚷的,向明忠头痛不已,不耐烦的看了她们一眼,冷声呵斥:“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像是什么样子?!” 他冷声吩咐李忠:“把这个婆子跟这个男人押下去,好好给我处置!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传到外面去,若是传出去了,仔细你们的皮!” 李忠急忙应是,忙着招呼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把邹妈妈和郑老幺的嘴都给堵了,把他们拖着像是拖死狗一样的拖了出去。 向明忠便温和的冲向昔微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好孩子,这件事的确是府里思虑不当,委屈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回去休息吧。” 向昔微也知道事情就只是这样了,她也没指望向明忠会真的为了自己出头,对柳氏和向晨曦怎么样,因此也谈不上失望,淡淡的应了一声是,便跟向琅一道出来了。 向琅倒是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的说:“就这么放过那个狗奴才了?她真是胆大包天,在这府里都敢肆无忌惮的污蔑你,在乡下,还不知道是怎么对你的......” “在乡下她倒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向昔微自嘲的牵了牵嘴角:“我在乡下的时候,她可以对我打骂,任意驱使,一不从,她早就已经拿着扫把劈头盖脸的打我了,哪里容得我说这么多话?” 向琅说不出话来了,他在家里锦衣玉食的时候,向昔微在乡下受着那样的苦楚,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父亲难道就打算这么算了?” “不这么算了又如何呢?”向昔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件事跟夫人脱不了关系。你若是看得出来,你猜老爷看不看得出来?他既然看出来了,最后却还是选择了私底下解决此事,自然是打着息事宁人帮夫人遮掩的主意。” 向琅无话可说,的确,他又不是傻子,柳氏刚才听见要把邹妈妈送官的反应,说她跟这件事无关,简直也太牵强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向昔微:“昔微,你......” 向昔微缓缓垂下眼:“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屋子里的向明忠正指着柳氏大骂:“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前脚还让我去让昔微跟老夫人说情,后脚你就做出这等蠢事!你这岂不是在自毁长城?!昔微完了,对侯府有什么好处?你还用这么恶毒的伎俩!” 柳氏顿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侯爷难道以为,这件事是我的主意?” 若是换做以前,向明忠自然是相信她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每次的事都有柳氏的人掺和在里面,一次两次说是意外,三次四次了怎么可能还是意外? 他不耐烦的看着柳氏:“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但是若有下次,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柳氏想要上前去扯向明忠的袖子,被向明忠一把给甩开,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向晨曦也在边上急急地喊了一声父亲。 对着这个女儿,向明忠到底还是顾念几分的,转头大声道:“你也别学你母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派!你姐姐好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你可别自己想不通!” 向晨曦还没见过他这么严厉的时候,顿时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什么,低声答应了。 向明忠这才拂袖而去。 柳氏气的浑身都在发颤,忍不住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摔在地上,一时之间花厅里乒乒乓乓的热闹的很。 七十七·失宠的前奏 柳氏气的狠了,只能发泄的胡乱摔东西,一屋子的摆设都被她给摔的干干净净,地上连个可以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但是没有人敢劝她,只有王妈妈后来急匆匆的赶到,才总算是勉强把柳氏给劝住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王妈妈急忙去看柳氏的手:“哎哟喂我的夫人,您要打要骂,底下这么多人呢,您何苦折腾这些死物?东西不要紧,若是把您给扎伤了,那才是了不得呢!” 王妈妈自来都是心里眼里都只有柳氏一个人的,正因为如此,柳氏对她十分的相信。 见王妈妈心疼自己,柳氏憋了一肚子的气才撒了出来:“我一心一意的为了他,他倒是好,现在完全只把那个小蹄子放在心里!他竟然还呵斥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我,若不是我父亲,哪里有他的今天?!现在见日子好过了,用不着我父亲了,他就变了一张脸!” 虽然柳氏骂向明忠的时候也骂的非常难听,但是王妈妈清楚的很,柳氏对向明忠可是出了名的言听计从,简直是好像中了向明忠的蛊,反正现在不管她骂的多么难听,最后肯定只要向明忠回来哄一哄,柳氏立即便又对着向明忠死心塌地了。 所以王妈妈也不敢插嘴,只能劝着柳氏冷静:“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次的事儿,原本也怪邹妈妈找的人太粗糙了,实在是连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您说说吧事儿办成这样,老爷面子上哪里过得去呢?好歹三小姐也是老爷亲生女儿,他自己能嫌弃她,别人是不能嫌的。”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柳氏心里总算是好受些了。 她原本也没真的想生向明忠的气,反而担心向明忠从此因为这件事就冷落了自己。 越想越不顺,她忍不住咬牙:“也不知道那个贱蹄子到底是怎么忽然变的这么聪明,简直和变了个人似地,今天这事儿,你听听她那口才,真是多少人加起来也没她会说话......” 眼看着河东书院考试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原本柳氏是想着新仇旧恨一起报,把向昔微给处置了的,但是现在这么一闹,事情又起了变化。 她心烦意乱。 王妈妈急忙在她身后给她捏肩按背,笑着道:“不过就是一个心高气傲有些心机的小丫头罢了,之前是您一直小看了她,懒得跟她计较......真要是想收拾她,难道还真的能没法子?您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的。” 柳氏怎么能不紧张?她现在提起向昔微都觉得头上在冒火,向昔微实在是太惹人厌了,而且处处都在碍事,如果不把向昔微给赶出去,这个家永无宁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毫不客气的说:“连向琅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关键时刻就能看清楚他的为人了,分明是偏向那个贱蹄子的!” 骂归骂,但是要出气,只是骂了也没什么用。 柳氏气的厉害,转头看着王妈妈:“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 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出什么主意? 王妈妈婉转的劝她:“最近这些天,不如就先放过她,让她先嚣张几天。还是四小姐的考试重要啊,若是四小姐进了河东书院,咱们还要愁什么呢?” 这句话倒是让柳氏又平静下来。是啊,现在还有什么比女儿的考试更重要的?那个小贱人的事什么时候都能处置,但是乖女儿的考试却只有这几天可以努力了。 她有些懊丧:“早知道不该这么快就把邹妈妈给用上的,否则的话,那个小贱人还说不定会去跟老夫人求个情,现在这种情形,指望她是不可能的了。” 王妈妈低声说:“您也不要太忧心了,咱们虽然没有楚国公老夫人帮忙说话,但是不是还有楚王吗?” 说到这里,柳氏难得的出了口气。 她之前没有告诉向明忠,其实她父亲虽然得罪了雍王,但是也因祸得福反而投了楚王的眼,楚王招揽她父亲,而且态度十分诚恳。 有这道关系在,她根本不愁向晨曦进不了河东书院了。 只是她不想太早告诉向明忠,就让向明忠对着那个废物用尽心思,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那个贱人身上吧,等到看最后结果,他才知道,废物就是废物,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向昔微回到自己房里,见瑞娘和春晓她们都早已经等着了,便笑着看着她们:“没什么事,我有些饿了。” 春晓急忙道:“我去小厨房给您下一碗面,您放心,很快的。” 这个时辰去大厨房拿出来的吃食肯定也是不热乎的了,煮面是最快的。 向昔微点了点头,跟春樱一道回了屋子,换了衣裳就吩咐春樱:“你下午回一趟陆家。” 春樱半点都没有迟疑:“是。” 向昔微又轻声交代:“回去之后就告诉外祖母,我已经把事情都处置好了,请她不要担心,以后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谁问也不要提起。” 虽然春樱隐约察觉到了阿福的身份有些不对劲,而且阿福去了一趟国公府之后就被留下了,但是她还是什么也没多问,只是认真的答应下来。 有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现在向家上下都知道府里的风向有些变了,向昔微现在正得宠,谁也没有阻止春樱,春樱十分顺利的出了门,去了陆家。 陆老夫人已经好一阵子吃不好睡不好了,虽然说当时向昔微说的十分肯定,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而且后宅里还有柳氏在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十分担心向昔微怎么带着一个萧燕堂还不被发现。 而且萧燕堂也不可能一直长留在承恩侯府的。 向昔微到底打算把萧燕堂安置到哪里? 只是之前向昔微也说,现在陆家只怕是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虽然担心,却也不敢让人去找向昔微,怕到时候功亏一篑。 好不容易熬到春樱回来,她顿时眼前一亮,急忙让人进来。 七十八·有眼不识金镶玉 陆老夫人这些天熬的人都瘦了不少,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憔悴的,听见春樱回来了,她高兴之余,还记得让人把陆大老爷也叫过来。 陆大夫人正在跟陆大老爷说话:“锦衣卫当天那么气势汹汹的,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咱们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 陆大老爷面色沉了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咱们又没做什么怕他们查的事,他们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样?你自己别胡思乱想才是当真!” 叹了口气,陆大夫人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又道:“就算如此,咱们以后也得处处小心了。”顿了顿,她语锋一转,轻声说:“现在这形势,咱们自己只能处处小心,到了这个时候,更要为咱们家承昱着想,他的婚事,必得找一个能给他带来些助力的女孩子才好......” 陆老夫人最近隐约露出些想要亲上做亲的意思,陆大夫人方氏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向昔微可怜,那做舅舅舅母的的确可以帮衬,可帮衬也不意味着要把儿子都舍出去,陆承昱自小就聪明出色,哪里是向昔微配得上的? 老夫人的心也太偏了。 陆大老爷一听就皱起眉头来:“你这话说的不对,他能不能有出息,靠的是他自己,跟他是不是娶了得力的媳妇有什么关系?若是凡事都要靠着妻子的娘家帮衬,那他还有什么用处?若是有出息,是他带挈岳家才是,而不是心心念念沾岳家的光!” 他说完,正好那边老夫人让人过来请,便也不再理会陆大夫人的絮絮叨叨,径直出门了。 陆大夫人顿时气了个倒仰,她说了这么多,合着陆大老爷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什么有出息怎么都会有出息?这是什么话? 娶一个娘家得力的,还能帮衬帮衬陆承昱,娶向昔微有什么好处?她娘死了,爹又不亲,一家子鸡飞狗跳的,将来忙着处理娘家的事都来不及,说不得还得拖累了儿子。 那边陆大老爷已经到了陆老夫人屋子,陆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点头:“你来的正好,春樱回来了,让她说一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春樱自己也懵懵懂懂,她把阿福到了向家之后的事情大致的都说了一遍。 当听见半夜三更向玠竟然溜到向昔微的房间去,还拿着利器,陆老夫人跟陆大老爷都忍不住色变,尤其是陆大老爷,更是厉声道:“简直荒唐!他如此悖逆,不守孝悌,难不成竟这么算了?!” 春樱叹了口气:“姑娘在家里的处境堪忧,若是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着?好在这些天,知道姑娘得了两位国公夫人的喜欢,家中上下才对姑娘好了些。” 她又说起了去楚国公府的事。 听说他们在路途中遇见了温金贤,而且被温金贤逼得还下了马车,陆老夫人又紧张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紧了拳头。 陆大老爷同样面色凝重。 萧燕堂的身份本就是一个要命的事,温金贤先是找到陆家,而后又找上了向昔微,可见是之前当真对陆家查了不知多少遍,是真正的疑心到了陆家头上。 如果不是向昔微反应快,那天找上门来把萧燕堂给带走了,那现在陆家就全完了! 陆老夫人沉默半响,念了声佛:“真是老天保佑,幸亏昔微敏捷,否则的话,陆家上下此时都只怕在诏狱了。” 她又温和的对春樱说:“好丫头,你是个好样的,我把你给了昔微,你正该如此一心一意的辅佐她,以后也当如此,我就把昔微交给你了,她是心里有大智慧的,你跟着她吃不了亏。” 春樱磕了个头,心甘情愿的应是:“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好好报答姑娘!” 等到春樱出去了,陆老夫人才瞥向陆大老爷:“你瞧见了?昔微着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件这么难的事,竟然都让她办成了,只要人进了凌家,那包袱就不在咱们身上了。” 陆大老爷也感慨的点了头:“是啊,我最近一直为了此事忧心,好几次都想直接去向家了,幸亏您一直拦着我,说昔微能靠得住.....没想到她果然如此冷静睿智,也不知道她用什么理由说服了楚国公府,让楚国公府帮忙,有了楚国公府介入,咱们的危机就解除了。” 就算是萧燕堂暴露,也有凌家在前面顶着,陆家就不会是出头的椽子。 陆老夫人同样不知道向昔微是怎么说服的凌家,但是她还记得旁的,便跟陆大老爷说:“你跟你媳妇儿说说,别总是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昔微虽然没有母亲,父亲不疼,可她心中自有丘壑,这才是最难得的。” 陆大老爷也很赞同陆老夫人此话,又说:“现在危机已经解除,我看,咱们也是时候去一趟向家,看看妹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不成当咱们陆家的人都死了?竟然这么纵容继室欺负原配的儿女!” 这话说的陆老夫人心中十分熨帖,她早有为向昔微出头的意思了,闻言便道:“你能有这心意便很好,寻个时间,咱们一道过去,恰好,昔微她后天就要去河东书院应考了,不如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便明天罢了,明天过去,后天还能一起送昔微去考试。” 陆大老爷原本没太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河东书院出了名的难考,之前他们刚回京的时候,陆大夫人还有意让女儿陆娉婷也去考,谁知道却连名都没报上。 现在听陆老夫人这么说,他才有些惊讶:“昔微报上名了?” 陆老夫人嗯了声:“报上了,还是镇国公夫人给的名额,可见她自有过人之处,否则为什么两位贵人都对她亲眼有加?是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罢了。” 陆大夫人听说之后忍不住失笑:“她算是什么金镶玉,顶多就是鎏金罢了,老夫人这比喻也太高看她了。” 七十九·把世子定下来 陆家的危机暂时解除,陆老夫人便开始为向昔微筹谋起来,她知道向昔微能干,但是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孩子? 她若是不替向昔微出头,向昔微就要被向家那群人给吃了。 向明忠刚安生了几天,便听见说陆老夫人和陆大老爷过来了,顿时便有些头大,思忖半响让人进去把柳氏给叫出来。 最近这些天,他跟柳氏之间的关系闹的有些僵,他也着实是冷淡了柳氏好些天,这些天他都是在别的姨娘那里安歇的,这还是出事之后他头一次主动差人去找柳氏。 柳氏还以为是向明忠低头了,有些得意又有些委屈的冷哼了一声,拿乔道:“老爷现在有了宝贝女儿了,还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这些没用的人的?我们只会添乱罢了。” 王妈妈忙伸手去拉她的袖子,轻轻朝着她摇头。 柳氏自己也知道不能闹的太过,哼了一声到底是起身精心打扮换了衣裳,才出门去。 可原本她还以为是去前院书房见向明忠的,没想到到了前面,向明忠却开门见山的说:“陆家来人了,陆老夫人跟陆大老爷过来,想必是要问一问前些时候发生的事,你自己惹得事,自己收拾烂摊子!” 竟然还是这副态度! 柳氏气的险些晕过去,没来得及恼怒,外面陆老夫人跟陆大老爷已经到了,她只好阴沉着脸站在向明忠身边,上前跟陆老夫人和陆大老爷见礼。 陆老夫人对她素来都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此时也依旧是如此,不仅如此,这一次她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坐下便轻声说:“我也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道理,所以这些年,我们陆家离得远,也是为了尊重姑爷,我们一直不曾过分的插手几个外孙外孙女儿的事,可这一次,向家未免闹的有些太过了吧?” 她冷冷的看着向明忠:“姑爷,昔微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如此厚此薄彼?向玠竟然敢手持利器半夜闯入亲姐的闺房,你当父亲的,就这么算了?” 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向明忠顿时有些焦头烂额:“岳母大人明鉴,也额不是说小婿偏心就这么算了,只是阿玠却是伤人不成,反而伤了他自己,他现在还在床上养伤下不来呢,本来也是打算重罚了他的。” 柳氏听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反正现在她跟向昔微也撕破了脸,此时干脆对着陆家也不再装了,冷冷的道:“我们向家的事,陆家知道的倒是一清二楚。” 言下之意,都是向昔微在通风报信和挑拨离间。 陆老夫人一听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倒是想耳目灵通,只可惜隔着半座城呢,说起来,我们知道这件事,都亏了向玠伤了人不能再上学,我们家承昱跟他同一家书院,这才知道了这事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传到外头去了,向明忠下意识便又觉得向玠真是丢人现眼。 他叹了口气:“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教导不严之故,不瞒您说,我如今也后悔莫及,以后绝不会再如此纵容这个逆子了!” 一直没开腔的陆大老爷这才开口:“这才是应有之义!妹夫,不是我做大舅哥的说你,家中门风十分要紧,否则,我们做父辈的便是再能干,也得被这些不争气的后辈给败光了,你说是不是?” 向明忠哪里能说不是? 他这个大舅哥现在在朝中混的如鱼得水,眼看着都进了兵部了,只怕以后还要高升,他当然不能得罪,便点了点头赞同:“是,大舅兄说的是。” “既如此,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妹夫肯不肯听?”陆大老爷微笑看着他。 向明忠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请他说的。 陆大老爷便说:“我看,这承恩侯府世子的位子,也该早些跟圣上请封了。” 这话一出,之前一直摆脸色的柳氏顿时睁大了眼睛,心里有些不安。 这些年向明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给向琅请封世子的事,因为他摆明了更偏爱小儿子。 但是现在却不同,现在向玠闹出这么多事,他心里正对向玠有意见,陆家偏偏趁着这个时候说立世子的事...... 怪不得陆家今天一下子来了陆老夫人和陆大老爷两尊大佛,原来是冲着世子的位子来的! 她立即便阴阳怪气的笑了:“哟,我说呢,平时我们怎么请都请不来诸位贵客,这会儿却不请自来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们侯府的世子之位何等要紧?怎么现在连外人都能插嘴了?” 向明忠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想这么早就立世子。 最近向玠虽然很叫他失望,可是这么早就把世子定下来,在他看来还是有些太早了。 陆大老爷没有管柳氏,只是诚恳的对着向明忠说:“世子的事,不管是要立谁,我看妹夫还是不要再拖了。如今圣上正当年,他老人家还惦记着些从前的情分,你这个时候请立世子,下一代仍旧是侯,可是若是再拖下去,承恩侯这位子可是推恩爵位,谁知道之后如何呢?妹夫,你可忘了之前的承恩侯了?他家也是迟迟拖着不请封,结果等到请封的时候,内阁却说宗族勋贵太多,借口推恩爵位世袭不过三代,硬是给他们降等了......” 这件事向明忠倒是知道的。 他之所以这么汲汲营营,想着要把女儿送到河东书院去,还不是就是为了这爵位的事儿? 承恩侯的爵位毕竟不是经过军功得来的,跟人家靠实力的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若是家族中没有出息的男人,那就得让女儿们嫁入高门才行,否则的话,爵位可保不住多久。 现在陆大老爷真是说到了他心坎上,他神情凝重的叹了口气:“大舅兄这么说,可见真是知道我的难处,我倒也不是不愿意定下世子之位来,只是就是怕礼部和内阁要降等.....” 第八十章·夫妻也会反目 陆大老爷的话彻底收服了向明忠,关于这爵位的事儿,其实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他也不仅是只跟陆大老爷说起了,他的后岳父柳司业,他也一直都求着岳父帮忙办这事儿的,但是柳司业一直只是劝他先搁置,先搁置,却不跟他说具体该如何办,他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困惑。 如今陆大老爷肯把话挑明了说,他完全听住了,拉着陆大老爷请陆大老爷留下来用饭。 柳氏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万万没有想到陆家竟然这么不要脸,趁着这个时候上门来提什么世子的事,她气的都没顾表面功夫,直接便甩手回了房。 途中正好遇见向琅,柳氏面色数变,冷冷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 向琅最近对柳氏也比从前要生疏的多,见她不理会自己,不但没有觉得失落,反而还松了口气,好像本来就该是如此。 他也没有停留,去前院找向明忠了。 陆大老爷正跟向明忠说着话,见了向琅进来,他招手把向琅叫到身边来,跟向明忠说:“琅哥儿忠厚老实,而且孝顺懂礼,主要是又是嫡长,若是你现在报上去,再有我在边上敲边鼓,好歹能延续一代的侯爵。妹夫,我知道你志向远大,可也不能忘了根本啊!当今圣上可是最恨嫡庶不分长幼不分的事的,再加上你们府里跟太后又是这么个关系......” 说起这个向明忠就觉得发愁。 他为什么当上承恩侯啊? 那是因为皇帝加封太后母族,但是问题是,太后她不是皇帝的亲娘啊!她只是皇帝的养母,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皇帝封了向家,完全只是顾忌着前朝风评罢了。 他叹了口气,此刻看向琅也顺眼了,压低声音跟向明忠说:“只是太后娘娘跟圣上的关系.....始终不亲近,否则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我是想着,但凡是昔微争口气,到时候好歹有太后娘娘在,也能抬举抬举昔微......” 只是关键是,先得向昔微能出头。 陆大老爷便笑着让向明忠放心:“我看昔微是个极为聪明的,她若是都不能出头,这京城的贵女们,只怕也入不得河东书院的门了。” 连陆大老爷都这么说,向明忠顿时更加欢喜,随口便道:“明天便是昔微去考试的日子,大舅兄若是有空,倒不如一道去看看?我也想着,昔微是个聪明孩子,她一定是能进的。” 陆家人过来一趟,向明忠果然就跟众幕僚商议了一番,而后便写了请封世子的折子。 柳氏气的简直牙痒痒,忍不住质问向明忠:“你不是说琅哥儿性情软弱,而且优柔寡断,不适宜当世子?怎么陆家来人一说,你就屁颠屁颠的又改主意了?难不成,陆家人的话就是圣旨?你遵从的倒是比圣旨还快些!” 这还是她头一次因为爵位的事这么激烈的跟向明忠发生冲突。 向明忠有些不耐烦,他在意的是保住自己的爵位,保住家里的富贵,至于哪个儿子当世子,反正都是他的儿子,他是无所谓的。 现在柳氏缠着他说个不住,他心情就立即有些烦躁了:“那你还说你从来不在意名分呢,还说你是把琅哥儿和孩子们视为己出呢,结果呢?!你自己说话都如此,还跟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再说,我倒是想交给阿玠,阿玠靠得住吗?!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把儿子教成这样,你怪得了谁?!” 柳氏简直要气哭了。 她跟向明忠大吵一架。 向明忠原本因为请封世子的事心生愧疚才过来的,吵架之后也忍无可忍的甩脸子走了,柳氏气的浑身乱颤。 她实在没想到,向明忠竟然能无耻成这样。 这个说话跟放屁似地臭虫! 她气的立即跟王妈妈说:“去,回去家里,告诉我父母亲一声......” 她跟了向明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向明忠也一直表现的很爱她很容忍她的样子,可是谁知道现在却是这么一副嘴脸。 分明说过一切都是她的,他的一切都是留着跟她一起分享的,若然男人的话不可靠。 王妈妈唉声叹气的,她总觉得最近的事情特别不顺利,自从向昔微回了这个家之后,反正不管是柳氏还是向晨曦,都阴云罩顶。 好在柳氏骂归骂,但是却还是惦记着向晨曦的考试,到底没有闹着回娘家,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开始装扮,又去看向晨曦今天的打扮。 今天向晨曦装扮的格外清丽雅致,穿着一身柳绿色的褙子,下面系着一条茶白色的百褶裙,显得亭亭玉立。 柳氏看的满意点头,又叮嘱女儿:“不管是出什么事,都一定要沉得住气,你别怕,楚王殿下都已经答应了一定会在其中说话,你进河东书院是必然的,只要尽力就好了。” 向晨曦原本是很紧张的,被母亲这么一说,又觉得胸有成竹,抿着唇重重的点了点头应是,又冷冷的道:“一定要把那个小贱人比下去!” 此时陆老夫人也正笑着看着向昔微:“这么穿,倒是有点像你母亲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她以前也总喜欢穿这些颜色的衣裳。” 陆老夫人有些感叹,随即便看着向昔微:“不要紧张,尽力过便是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总是在你身边的。” 出门的时候,柳氏带着向晨曦坐一辆马车,她如今看向昔微越发不顺眼,干脆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见到了向昔微只是冷笑一声,便跟向晨曦上了马车。 陆老夫人拍了拍向昔微的手,也并不理会她,带着向昔微上了另一辆马车。 一行人到了河东书院的时候,河东书院早已经车水马龙了,今天但凡是年纪合适的贵女都来了,山门处停满了马车,简直是人山人海。 陆大老爷专程过来跟陆老夫人和向昔微说:“只怕要步行上山了,马车是上不去的。” 那一边的柳氏显然也打听清楚了,跟向晨曦一道下了马车带上了兜帽,开始往山上去。 八十一章·各显神通 来河东书院考试的贵女众多,好在河东书院是见惯了这等大场面的,早已经在山下设卡,除非是陪同来的亲人,其他的人都是不许上山的,所以除了山门处人挤人的厉害,越是往山上去,人就越是稀疏,向晨曦原先鼻子都皱起来,等到人少了些才觉得活过来,忍不住跟母亲抱怨:“也不知道书院为什么总是这么死板,非得要求一视同仁。” 河东书院并不看重出身,反倒是看重考试结果,所以每年都有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来求学考试,他们书院也都是一视同仁。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从山门处便开始下马车步行。 对于这一点,柳氏倒也如此觉得:“就是太沽名钓誉了,其实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能知道些什么懂些什么?她们来考试也大部分都是凑数罢了,多数就进不了书院的门。” 她走了一段路便觉得腿疼,为了女儿却还是咬牙坚持着,瞥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向昔微和陆老夫人,她又拉着向晨曦加快了步子。 好容易上了山,书院门口早已经有引导的女师姐们候着了,核对了名单之后便有人过来引着柳氏去里面。 柳氏亦步亦趋的进了等候的休息区,一眼看见了柳夫人,忍不住喜形于色的喊了一声母亲。 柳夫人立即转过头来看她们,见到了女儿跟外孙女也同样高兴,对她们招手把她们叫到跟前坐下,这才笑着说:“等你们有一阵子了。” “实在是山下的人太多了。”柳氏抱怨一声:“您怎么来的这么早?” 柳夫人慈爱的看着向晨曦:“我担心晨曦的考试,自然是要亲自过来看一看才放心了。” 向晨曦顿时笑容满面:“我就知道外祖母最疼我了!” “那自然是了。”柳夫人摸了摸向晨曦的头发:“外祖母不疼你还能疼谁去?你准备的如何了?” 向晨曦重新严肃起来:“按照您的指点,去年和前年的考题都已经认真看过了,还有琴棋书画也都没有落下,准备了才艺......” 柳夫人认真听着,满意的点头:“做事情就该如此,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能这么认真,便是好的。”说完了这些,她才问柳氏:“你家另一个要来考试的呢?” 自从上次柳夫人得知向昔微要来考试之后,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但是不过是一个乡下的野丫头罢了,她震惊过后又没有太放在心里,此时此刻只不过是随口问一句。 柳氏说起了向昔微就皱眉抿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面上都是冷笑:“她可是现在府里的红人儿,老爷对她可是抱着大希望呢,哪里会怠慢了她?陆家的人亲自陪着她来的,在我们后面呢。” 正说着,陆老夫人已经带着向昔微进门了。 柳夫人一眼看见,眉眼沉了沉,面上却仍旧带着笑,告诫柳氏道:“你太沉不住气了!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多心浮气躁?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把你逼得原形毕露,还跟姑爷起了冲突,你难道觉得光荣?” 柳氏顿时有些不服气,她最近真是被向昔微逼得根本没了法子,而且还有陆家来搀和捣乱。她压低声音把陆大老爷让向明忠定下世子的事情说了,恼怒的道:“陆家的人都已经踩着我的脸了,难道我还对他们笑脸相迎?以前装贤良,是因为装贤良有用,可现在都没用了,装下去有什么意思?” 柳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呀你,这么大的人了,有时候看着聪明,有时候却又是个死脑筋,叫别人怎么说你?” 不过柳氏这么说,柳夫人自己也存了几分怒气。 陆家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柳家还在呢,他们竟然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插手向家立世子的事了,什么意思?看扁他们柳家吗? 她瞪了一眼柳氏:“打起精神来!今天最重要的是咱们晨曦的考试,有楚王的帮忙,她是一定能进的。向昔微那个草包却不同,到时候,姑爷自然知道谁才是他最出息的女儿。” 柳氏看了一眼走过去坐下了的向昔微跟陆老夫人,也发出一声冷笑。 是啊,她就看看向昔微要怎么进去! 不断的有人带着女孩儿们进来,偌大一个院子很快就坐满了,有穿着书院衣裳的女学生出来给报到名的考生发牌子,一面又道:“待会儿考试就要开始了,诸位领到了牌子的,便要跟着我们进去准备,亲属是都不能跟进去的。” 陆老夫人拍了拍向昔微的手:“外祖母在这外头等着你,你什么都别怕,只管好好的考就是了。” 向昔微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头柳夫人也叮嘱向晨曦:“你便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本事来,其余的事都不必你管了。” 正说着,柳氏忽然眼前一亮,低声喊了一声娘,而后就道:“好似有贵人来了!” 外面传来一阵喧嚷声,还有尖利的声音喊落轿,河东书院是不准考生坐轿子和马车上来的,此时能坐轿子上来的,必定是贵人无疑了。 柳夫人嗯了一声:“都说今年河东书院考试不一般,请到了凌老夫人她们几个从前书院的创办者来做评委,可能是她们到了。” 说到这个,柳氏心里顿时又不是滋味起来。 分明以前凌老夫人是十分喜欢向晨曦的,可惜自从那一次之后,凌老夫人就彻底对向晨曦冷淡下来了。 听见可能是凌老夫人,她顿时兴致缺缺,也不自然的往后坐了坐------之前在楚国公府发生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凌老夫人便说她是恶毒的继母。 现在凌老夫人显然是要帮向昔微撑腰的,若是她再往前面凑,反而是两面不讨好,她才懒得去受这个气。 柳夫人也是同样的心思,何况她现在也不需要再去讨好凌老夫人了,已经有了楚王府,凌家又算什么? 八十二章·考试各显神通 相比较于柳夫人母女和向晨曦,陆老夫人见到了凌老夫人却热情的很,急忙起身打了个招呼。 若是换做从前,陆家虽然是军中新秀,但是放在威名赫赫的楚国公府跟前,还是有些不够看,凌老夫人是不会跟她们太过亲近的,但是如今却不同,她笑着冲陆老夫人也打了个招呼:“老姐姐身体可好?” 陆老夫人笑着请凌老夫人落座,一面就道:“身子倒是还算硬朗,不硬朗也不成,还有这么多东西放不下呢。” 凌老夫人含笑朝着向昔微招手,等到向昔微到了跟前,便问:“准备的差不多了?” 见向昔微点头,凌老夫人又笑:“那可好,我虽然是裁判,可却不是徇私舞弊的,你若是考的不好,照样进不得书院的门。” 她这话其实是在说给周边早已经议论纷纷的夫人和贵女们听,省的到时候若是向昔微入选,这些人会在背后说向昔微不过是投机取巧。 果然,柳夫人便发出一声哂笑。 柳氏也在边上冷冷咬了咬唇:“话倒是说的好听,现在就开始堵人的嘴了,若说没点勾连,谁信呢?” “信不信的,不归你管。”柳夫人对着女儿使了个眼色:“咱们虽然犯不着继续讨好她,却也不必得罪了她,你别给晨曦惹事。” 正说着,书院的一个司业已经出来迎凌老夫人进去了,又笑着说:“今天楚王妃也传了话说要过来,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您老先进去?” 凌老夫人点了点头,听见楚王妃也过来,眉头略皱了皱旋即又松开,冲着陆老夫人一点头:“那我便先进去准备了。” 陆老夫人笑着应是:“您先忙着。” 凌老夫人一进去,众人的目光便都纷纷又放在了向昔微和陆老夫人身上。 隐约有人在边上问起向昔微的身份。 便马上有人咳嗽了一声:“这不就是向家那位名声不大好的天煞孤星吗?听说出生就克死了母亲,在乡下养到最近才被接回来,也不知道怎的就投了凌老夫人的喜欢。” 这个缘故便没有多少人能说得出来了,说得出来的,都看着柳氏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柳氏顿时气得半死。 楚国公府那场宴席真是把她给害惨了,现在向昔微走到哪里,人家都要议论她有一个恶毒的后母。 没过一会儿,果然有书院的人来分发号牌,众人的议论这才告一段落。 向昔微领到了自己的号牌,便起身跟着引路的人一道进去。 陆老夫人什么也没再说,只朝着向昔微笑了笑。 向晨曦却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了心里的紧张,她跟向昔微一前一后领了牌子,此时进去的顺序也是一前一后,排在向昔微身后。 来考试的女孩子们排成队被领着进了书院,先绕过了一座巨大的影壁,便看见一座三层高的亭子,再是一座辉煌扩大的牌坊,牌坊上头挂着今上的亲笔题字,是河东书院四个字。 牌坊过后,又有一处回廊,绕过回廊,便能看见绵延一片的灰瓦建筑,都是朱门灰瓦,显得格外的干净雅致。 女孩子们都被书院的巨大和辉煌给惊了惊,一时竟然没有人说话。 前头带路的学姐这才笑着说:“诸位妹妹们刚才看到的便是书院的正堂,绕过正堂,你们看见的是上课的地方,分为崇学堂、慎思堂和敬叶堂、明思堂,再往前,那是书院的书房,里头藏书无数,若是诸位妹妹以后能进书院,这些地方便都是你们要生活的地方了。” 向昔微上一世从来没有进过河东书院的门,此时的心绪格外的复杂,这个地方真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 女孩子也能读书,而且跟男子一样学习,这是她从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事。 不过以后,她可以想一想了。 向晨曦同样激动不已。 这里是所有贵女们扬名的地方,只要能在河东书院取得成绩,以后她的前程便是一片光明,她一定会留下来! 学姐还在继续介绍:“诸位妹妹们已经领到了号牌,待会儿你们便可去参加考试了,考试分为琴棋书画、骑射和经义、女工、厨艺,总共有十三门考试,你们若是通过一门,便能得到一枚贴花,将它贴在你的号牌之上,至少要通过十门考试以上,才能有入学资格,诸位懂了吗?” 十三门考试,至少就要通过十门才能入学,这个条件真是不可谓不苛刻了,诸人都被说的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急忙点了点头。 学姐此时已经停在了一处空旷的草坪之上,笑着指着前面一栋灰瓦白墙种着绿竹的院子,轻声说:“这就是第一门考试的地方,考的是琴,我在这里恭候各位的佳音了。” 她说着,里面已经有几个女孩子笑着出来,引着女孩子们有序的往里面去。 向晨曦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进门,一进门,便见院中已经摆满了至少不下二十种乐器。 而中间还有一架巨大的屏风,等到女孩子们都到齐了,便有人站在高台上高声喊号:“第一号!” 被喊到了号的女孩子有些惊慌的应是,高台上那位先生目不斜视的道:“挑自己擅长的乐器演奏吧!” 女孩子急忙去选了一副古琴,深吸了口气走到场中坐下开始演奏。 没过多久,她一曲演奏完毕,屏风后却并没有回应。 高台上的人便开始喊:“第二号!” 这就是没有得到贴花了,女孩子不由得有些沮丧,垂头丧气的在书院的人指引下出去,去进行第二场考试了。 而向晨曦立在原地半响,忽然松了口气-----这些都是她从小就学的东西,她看着前面的人的演奏,已经能能估摸的到裁判的标准,她是一定能得到这贴花过关的。 果然,轮到她了,她挑了古琴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没过多久,屏风后就有小童送了一枚贴花出来,给她贴在了她的号牌上。 八十三章·出色得无法隐藏 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和顺利的多! 开头就如此顺利,拿了个开门红,向晨曦信心大增,忍不住看着号牌上的贴花,又得意的看了向昔微一眼。 向昔微的号牌其实在她之前,但是后来上面的人报号牌便开始逐渐不按照顺序了,所以向昔微此时还没上去考试。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乐器,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向昔微拿得出手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她所说的什么一些乡下的偏方,还有一点刺绣手艺罢了。 她认识这些乐器都叫什么名字吗?怕是见都没有见过。 第一关就过不了,就算勉强能拿到一二关的贴花,也是绝过不了考试的。 外面已经有人进来引着她要去进行第二场考试了,向晨曦不再管向昔微,得意的迈着步子出了门。 向昔微却并没有如她所想象的那样慌张,她上一世虽然没有上过书院,但是好歹也当了许多年的王妃,楚王那个人暴躁无情,翻脸不认人,她要在他手底下生存,必然便要付出比寻常人多的多的努力。 这些乐器她不能说全会,但是还是有比较拿得出手的曲子的。 轮到她了,她上前挑了琵琶,便开始坐下演奏。 人都说乐由心生,她虽然面貌年轻鲜妍,可经历的事却不知道有多少,少女们弹奏的乐曲多数都是无忧无虑的,欢快活泼的,哪怕是有弹奏一些哀乐的,也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能让人感同身受。 可她不同,几乎是从她拨弦开始,屏风后头便静了下来。 她弹奏的是十面埋伏。 女孩子弹这个曲子,总是少了几分肃杀之意,更弹不出其中精髓。 但是她一拨弦,屏风后头的先生便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有点儿意思。” 她弹奏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夹杂着千军万马之势,让人仿佛看到了当年垓下之战是何等的紧张艰险,让人喘不过气。 就连原先出去了走到半路的向晨曦也停了下来。 引着她的那个学姐有些动容:“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能弹得这么好!难道是曲先生弹的?” 曲先生是有名的琵琶大家,也是书院重金礼聘的老师,负责教授学生们琵琶的,向晨曦也听过他的名声,闻言便不由得向往:“若是能当曲先生的学生,真是三生有幸。” 而此时,曲先生已经从屏风后头站起身来,表情激动的看着外面演奏的向昔微。 随行的几个先生也都饶有兴致,十分感叹的说:“看来这一届的考生真是卧虎藏龙啊!这首十面埋伏,简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绕梁三日!令人赞叹!” 向昔微一曲演奏完毕,曲先生已经亲自从屏风后头出来,笑着问向昔微:“你有这一手好琵琶,来书院还能学什么?” 向昔微似乎有些不解,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的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自己弹得算不算好,可我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人家都说学无止境,人无完人,我能学到的东西应当还有许多。” 曲先生摸着胡子,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说,良久才哈哈大笑了两声,让人取了贴花来,亲自给向昔微贴上,又道:“你很出色,那就祝你接下来的考试也都顺利拿到贴花了。” 向昔微礼貌的谢过。 接下来的考试是经义,向昔微在这方面并不算十分擅长,但是也勉强答完了卷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去演武场考骑射了。 她去的时候,向晨曦正在马背上蓄势待发。 京中贵族流行打猎,向晨曦作为承恩侯府受宠的女儿,自幼就开始跟着向明忠每年打猎骑马,考试所要求的骑马绕桩对她来说全然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非常轻松的就过关了。 因为连过五关,她的心情大好,整个人神采飞扬,虽然射箭她不过是射中了八环,但是却也是顺利拿到了贴花,便忍不住更加雀跃。 等到看见向昔微也被人引着进了演武场,她就嘲讽的牵了牵嘴角。 乐器那边还不知道向昔微是个什么情况,至于经义,她就更不信向昔微能过的了了。 向昔微竟然还不怕死,有勇气来考骑射。 她站在原地,略带嘲讽的等着看向昔微如何出丑。 而那一边,已经有人牵着马上前给向昔微了,似乎还在低声问她什么问题。 这些问题每个人都会被问到的,那就是书院为了防止有人受伤,会问你有没有马术基础,能不能上马,若是不能,便不要勉强。 向晨曦等着看向昔微摇头,林氏退缩。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骑上高头大马的。 可向昔微竟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向晨曦顿时忍不住冷笑出声。 真是不知死活。 她以为向昔微不过是脑子不好,现在看来,简直是脑子有问题,她凭什么啊? 正这么想着,那边却已经响起了一众女孩子们的惊呼。 向晨曦也被惊得回过神,就见向昔微的马儿仰头嘶鸣,前腿离地。 她骑得竟然还是一匹烈性子的马儿,向晨曦想笑,急忙伸手捂嘴怕被人看出来。 向昔微却并没有从马背上被颠下来,她紧紧勒着缰绳,身体前倾抱住马儿的脖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那匹马又重新安静下来。 原本准备上前救援的老师有些欣赏的看了向昔微一眼。 向晨曦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阴沉的盯着向昔微的动作-----她自己是会骑马的,所以刚才向昔微的动作她也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看的出来,向昔微她是会训马的。 她会骑马?! 她在庄子上,哪里来的机会骑马!? 而向昔微已经一气呵成的策马飞奔,不仅飞快的绕过了考试用来布置障碍的那个几个桩子,而且还急急地调转方向,径直奔向了射箭的地方,一气呵成的跃下马,伸手抄过桌上的箭囊背上,而后张弓搭箭,对着靶子连发三箭。 向昔微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箭靶。 八十四章·挑拨离间是本行 向晨曦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仿佛是有人在背后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向昔微一气呵成的态度,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学了多久才能有这样的水平?! 可是要学成这样,非得是家里有专门的演武场,甚至要有专门的人来教着练,谁能教她练?! 母亲一直都说她在庄子上是被当成废物来养,除了那些乡野村妇的东西,什么也学不到,可是结果呢?! 结果她会的东西却屡屡出人意料! 向晨曦还在出神和震惊,人群中已经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叫好声。 向昔微露的这一手镇住了所有人,甚至连原本还在观望的马术先生都忍不住大声叫了一声好,毫不迟疑的道:“是个好苗子!这个苗子我们这里必定是要定了!” 向晨曦猛地捏紧了手里的号牌,一时之间面色都有些苍白。 向昔微倒是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得到赞赏便露出什么得意的神情来,也因为如此,许多考生都朝着向昔微围了过去,人人都对她十分有兴趣。 向昔微一下子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向晨曦立在原地,表情一时有些扭曲。 还是边上的一个女孩子上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急忙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见到来人是自小的玩伴许翰林家的许二姑娘,她便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来了,刚才排队的时候人太多,我还没瞧见你。” 许二姑娘就叹气:“别提了,我已经考了六门了,总共也才拿了三个贴花,只怕是未必能够进书院读书了,来之前我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好好用功的,我若是落榜回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奚落。” 她叹完气,又有些羡慕的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向昔微,指了指那边问向晨曦:“那个姑娘也姓向,是谁家的姑娘?” 向晨曦的语气就冷下来:“是我姐姐。” 许二姑娘有些诧异的啊了一声,随即才恍然大悟:“哦,就是你那个说是养在庄子上的,天煞孤星的姐姐啊?她可真是厉害!你们家可真是风水好,你如此优秀,你姐姐竟然比你还更厉害,她才刚在乐器考试也大出风头.......” 向晨曦已经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了,满心满眼都是她说的那句话。 向昔微就连在乐器上头都十分娴熟。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向晨曦的面色就沉下来。 许二姑娘也察觉到她不高兴,就咦了一声看着她:“你跟她关系不好?” 向晨曦冷笑了一声:“哪敢跟她关系好呢?人家是原配夫人生的,哪里瞧得起我跟我娘,这些天在家里,一天到晚的都挑我娘的不是,一会儿觉得我娘委屈了她,一会儿觉得我欺负了她,我娘都快逼得走投无路了。” 许二姑娘睁大眼睛,面露厌恶:“倒是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还以为是个好的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你跟你娘也是,何必这么委屈的被她欺负?她若是实在是过分,你们便直接跟侯爷说便是了。” 向晨曦叹了声气:“哪里能说什么?若是说一句,她就要搬出她的外家来了,昨天才刚把她外家的人搬来,狠狠地奚落了我娘一番,我娘真是委屈极了,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怎么才能把她伺候好......” 许二姑娘仗义,顿时冷笑,见自己几个好朋友也正围着向昔微,便干脆去把她们都叫过来了,冷冷的道:“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别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了,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的人,你们就算是跟她好,她能理会你们吗?”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便面面相觑,许二姑娘便把向昔微的身份解释了一遍,挑眉说:“你们难道没看见,谁家来考试的不是姐妹走在一起,她却好,一个人理也不理晨曦,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格外的大,在场的许多人都听见了,包括向昔微。 只不过向昔微并没有理会,等到人群散开,她便跟着人继续去下一个考场了。 许二姑娘见她如此冷傲,更是直接呸了一口:“真是不知所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公主呢!” 向晨曦拉了拉她,有些惶恐的摇头:“许姐姐,您快别说完了等到回去我父亲知道了,一定会重重的罚我的。” 大家都有些同情向晨曦了,有个这么跋扈的姐姐,想必家里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向晨曦被众人围着问向昔微的事,她便委婉的说了许多,又说:“总是我娘和我做的有不好的地方,才把姐姐给得罪了,姐姐自己也有才华,肯定是比我强的。” 大家顿时都安慰她:“女子重德行,她如果德行不好,便是才华高,又有什么用?你不必跟她一般计较。” 向晨曦便急忙多谢众人的安慰,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到了下一个考场。 下一个考场考的是诗。 在场的女孩子们自小都是饱读诗书的,平常玩耍也都会开诗会,对作诗已经驾轻就熟,大家便都轻松了起来,认真的去看题目。 只是老师们拿出来的却不过是一张白纸。 上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大家不由得都有些茫然,还有人止不住疑惑:“这里什么都没有,是让我们写什么呢?” 负责监考的老师便笑了笑,沉声说:“无题。” 无题?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哪里有不给题目的考试啊? 就算是要写诗,也得给个 题目吧?譬如说咏梅或是如何,哪里有什么都不给,就直接让写的? 大家都有些犯难。 向晨曦定了定神,见向昔微也在一边沉思没有出声,心里就松了口气,看来向昔微对写诗还是不擅长的,否则的话早就动手了。 或者说,向昔微应当也是灭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领会这个刁难的题目。 这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安慰,她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向昔微一直大出风头。 八十五章·从未见过这样的好诗 向晨曦定了定神。 因为见向昔微一直没动笔,她总算是找回了一些自信,环顾了一圈周围,见在座的许多姑娘都是面带男色的,便仔细的听着她们说话。 许二姑娘便更是忍不住抱怨:“真不知道这书院是怎么回事,好歹也要限定个主题么,实在不行,哪怕是限韵也好,就这么一张白纸,能让人写出什么东西来?仓促之间的,连个题目也没有。” 她说完又看着向晨曦关心的问:“你可想出来写什么没有?” 向晨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心里却已经飞速的算计起来。 无题,既然不限制题目,那么她想写什么都可以。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手足无措,但是仔细想想,这反而可能是好事,毕竟这也意味着她不必即兴创作,她把自己以前写过的东西拿来用,岂不是比临时想出来的要好的多。 这么想着,她胸有成竹的瞥了向昔微一眼,开始奋笔疾书。 许二姑娘在一边发了一会儿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向晨曦竟然已经写好了,忍不住睁大眼睛,等到看到她写出来的诗句,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哇,晨曦,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不过多长时间,你竟然就已经写好了?!” 向晨曦写的是一首五言绝句,写的是咏梅诗。 群木方憎雪,开花长在先。 流莺与舞蝶,不见许因缘。 许二姑娘看的称赞不已,忍不住急忙摇晃她:“晨曦,你怎么写得出这样好的诗来?!简直是好极了!” 她如此兴高采烈,很快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她们看过来。 向晨曦顿时有些得意,瞬间连胸脯都挺得更高了些。 这首诗是她在外祖父的指导下写出来的,外祖父是国子监司业,学问高深,而且深受读书人敬重,连他老人家都说好的诗,必定是不会差的。 她就不信,向昔微那个丫头还能再弄出什么古怪来! 很快,先生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纷乱。 亭子里的凌老夫人挑了挑眉问:“怎么这么嘈杂?” 立即便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闺秀已经做出了一首绝佳的诗。 凌老夫人还未开口,楚王妃便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笑了:“才刚几场考试的热闹都没赶上,听说不管是乐器还是马术上头,都有极为出彩的女孩子,只可惜我没瞧见,此时连诗竟然也有这么了不得的?快来让我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这样出彩!” 凌老夫人便不再多说。 很快便有人捧着一张纸上来。 在场之人楚王妃地位最高,她便当仁不让的接过了那张纸,看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微笑点头:“果然是好!好极了!诸位快看看,这首咏梅诗,是不是别出心裁,别致有趣?” 大家见她如此推崇,便都有了几分兴趣。 在看过之后,几个先生也都忍不住拍手赞叹:“一个女孩儿,能写出这样的诗来,有这样的立意,果然是好极了!轻巧四句,写尽了梅花的孤傲和清高!好!” 又有先生问:“这是哪个姑娘写的?” 八十六章·还有写的更好的 许二姑娘立即在底下自豪的笑着应答:“是晨曦写的!晨曦!” 楚王妃的目光落在远处那个女孩子脸上,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看了凌老夫人一眼:“原来是柳夫人的外孙女儿,怪不得这样文采飞扬呢,原来是柳司业的外孙女儿。” 她笑着赞叹:“这样好的诗都写的出来,可见向家教导有方。” 这首诗的确是写的很好,众位先生们也都纷纷的赞同,又有个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起来,这首诗应当便是今天的魁首了,之后可没有人再能写出这么好的来了。” 正在这时候,又有人陆续交卷。 的确是如同那位先生所说,虽然也有不错的作品,单并没有人的诗再给人以惊艳之感 楚王妃一面看一面笑:“若是如此,倒是该给向四小姐两朵贴花才好,写出这样好的诗,可不得多谢奖励?” 之前的确是曾经有人表现特别优异,而在一门考试中得了两朵贴花的。 但是这在河东书院总共也屈指可数。 获得这种殊荣的,总共也没几个人。 现在楚王妃这么说,分明就是要特意抬举向晨曦了。 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看出楚王妃的意思,谁也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跟楚王妃专门作对,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首诗本来写的也不错。 便当即有人附和说:“若是这么说,倒也使得。” 许二姑娘捅了捅边上向晨曦的胳膊,哇了一声羡慕的看着她:“晨曦你听见了没有?楚王妃说要给你两朵贴花呢!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河东书院总共也没几个人能在一门考试里得到两朵贴花!好像也就是从前的皇后娘娘曾经在对弈的时候得到过两枚!” 这个时候,向晨曦半点都不觉得许二姑娘聒噪,她含笑谦让:“哪有这么厉害?都是王妃娘娘抬举我罢了,许姐姐也笑我。” 她为人宽和大度,大家倒是没有觉得嫉妒她的,一时人人都来恭喜她。 而正在大家议论着要给向晨曦两枚贴花的时候,换有人咦了一声,道:“这首诗是谁写的?” 大家都看向说话的楚先生。 楚先生拔高了声音,赞叹的说:“这首诗比之那首咏梅,又更好!” 竟然还真的有写的更好的?众人半信半疑的凑过去看。 底下的许二姑娘也不信:“怎么可能会比晨曦写的还好?分明是骗人的,肯定是先生看错了!” 向晨曦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她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楚先生已经将那首诗念了出来:“一花香十里,更值满枝开,承恩不在貌,谁敢斗香来?” 他连说了几个好字,挑眉笑道;“立意高,且言简意赅,通篇不见梅字,却处处都在咏梅!更好!更好!” 楚王妃也一下子凝住了目光。 凌老夫人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饶有兴致的开了口问:“这是谁写的?老身虽然对诗没什么研究,却也听着觉得好。” 八十七章·她一定是抄的 她既然会来做诗的评判,自然是懂诗的,平心而论,这一首诗的确是更加扣题,也更加的出彩。所以这些先生如此推崇,并没有说错。 可是...... 她看了底下怔住了的向晨曦一眼,又挑眉看向了那个先生,笑着问:“不知道是谁写的?” 那个先生看了一眼底下的落款,笑着道:“是向昔微!” 有人奇怪的咦了一声:“竟然也是姓向?这两人之间莫非是有什么关系?” 楚王妃的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压了向晨曦那首诗一头的诗,还就是向昔微写出来的。 只是,她却根本没有高兴的意思,楚王已经说过了,要她抬举向晨曦,之前的考试,向昔微已经脱颖而出,把向晨曦压得黯然失色。 好不容易向晨曦在作诗这一门上如此出色,结果向昔微却也写出了一首更好的,简直...... 凌老夫人听说是向昔微写的,已经饶有兴致的把那首诗给接了过去,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笑着道:“写的果然十分不错,写出了梅花的香气和傲骨,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实在难得啊!” 先生们也都笑了起来:“的确是写得好,前面的也好,这首更好。” “是吗?”楚王妃冷冷的问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有些冷淡的过了头,大家都反应过来她好像不高兴了,顿时都有些茫然和惊恐。 凌老夫人也沉默了一瞬,随即才问:“难道是王妃觉得不好?” “倒也不是觉得不好。”楚王妃毫不示弱,嗤笑了一声说:“若是本王妃记得没错,这向晨曦跟向昔微乃是两姐妹,两人都是出自于承恩侯府,只是......” 凌老夫人知道楚王妃必定是还有后招的,但是此时也只能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楚王妃沉声说:“听说这个向昔微是养在庄子上的,自小就有天煞孤星的名声,一个养在庄子上的女孩子,她怎么写得出这样的诗?这岂不是太奇怪么?” 还没等凌老夫人继续说什么,楚王妃便道:“只怕也是拾人牙慧,顺手拿了别人的成果来凑数罢了!” 这是在说向昔微是抄袭的。 一开始夸赞向昔微的那位先生有些不解:“可是题目.....” “正是出错了题目!”楚王妃眉眼阴沉:“好端端的出什么无题,让人随意发挥,这样岂不是说,那些女孩子们从前若是有写的不错的,或是家中亲友未曾流传出去的诗词,她们都可拿来用?我看,这根本就不能作数!” 一下子就又说到了题目出错了上头。 凌老夫人皱着眉头开口:“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王妃怀疑她抄袭,就只因为她是自小养在庄子上,也没什么道理......毕竟这两者之间也没什么联系,她既能写得出这么好的诗,想必也能写出别的,若是王妃怀疑真假,不如让她重新写一首,看看能不能令王妃满意?” 八十八章·就是故意要为难你 楚王妃冷漠的挑了挑眉。 果然如同楚王所说,凌家对于向昔微是十分关心的。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 之前楚王筹谋那么久才能把郭贵妃和郭家端了,只逃出了一个萧燕堂,偏偏那个时候陆家就回京述职,偏偏萧燕堂就从紫薇关消失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陆家。 而事实上,也就是在向昔微去过陆家之后,锦衣卫再去陆家的时候,便找不到萧燕堂了,联系一下向昔微那天去凌家路上被温金贤为难,结果凌云峰却亲自出来解围的事。 楚王妃不得不怀疑凌家在这其中也起了作用。 心念一动,楚王妃便冷冷的拒绝了:“没有再写的必要了,她本身便不可能会写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可能是她抄袭了。河东书院自来便是全国闻名的书院,有才重要,德行更重要。一个抄袭之人,如何配进河东书院?” 书院的先生们没有想到楚王妃寥寥几句便把事情拔高得这样严重,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莫名。 不知道王妃怎么慧根一个女孩子过不去。 凌老夫人心里却了然,闻言便轻声说:“王妃这话说的,老身倒是不能苟同了。哪怕是没有长在京城,也不是说便不能读书了,既然能读书,会写诗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若是不问便定罪,这岂不是太过武断,也太过让人家女孩子伤心了?” 众人都看出来凌老夫人是在跟楚王妃唱对台戏,但是却又不明白这两位怎么竟然会针锋相对,原本兴致勃勃的还在评诗的先生们也都停下了,都噤声不再出声。 楚王妃便垂下眼帘,理所当然的冷笑:“她难道能无师自通,是天才不成?” “是不是天才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凌老夫人并不退让:“老身知道王妃娘娘身份尊贵,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关乎着别人一辈子的前程,若是王妃单凭猜测便断定人抄袭,这无异于是毁了她的前程,别说是河东书院了,她以后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立足,还请王妃垂怜,给她一个证明自身的机会,这也是王妃的大度。” 楚王妃闻言便跟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她讥诮的牵了牵嘴角:“我说不必了,凌老夫人似乎对本王妃的决断有所不满?若是我没有记错,今天本王妃才是做主的人。” 她们之间剑拔弩张,只要是不傻的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气氛,书院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急忙把屏风拉了过来挡住,又有人分别去劝楚王妃和凌老夫人。 底下的学生们也终于意识到了上面的不对劲,许二姑娘拉了拉身边的向晨曦,不解的问:“晨曦,到底怎么回事?你姐姐......” 她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向昔微,啧了一声就问:“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养在庄子上的吗?怎么......怎么学了这么多本事?” 许二姑娘最厌恶这样什么都会的人了。 毕竟到时候回去爹娘提起来,就又要说,哎呀向昔微都自小被送去庄子上,人家竟然都能学出一身的本事,你倒是在我们膝下长大的,怎么还连人家一半的本事都没有,如此窝囊?! 只要想想,许二姑娘就恨不得向昔微死了算了。 向晨曦同样脸色铁青,简直见鬼了,向昔微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本事,她真的是在庄子上长大的? 邹妈妈那样的人,刻薄的厉害,也没什么本事,怎么可能会把向昔微养成这样? 上面的贵人们还在争执不休,向晨曦回过神来,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便有些为难的开口:“我也不知道,三姐.....三姐她的确是不曾请过先生,她,她许是进过了我哥哥的书房......” 刚才楚王妃说的那些话大家都听在耳朵里,意思也就是说,向昔微写的诗虽然好,但是可能是抄袭的。 现在向晨曦这么说,分明就是委婉的说向昔微可能是看了她哥哥的诗,并且还拿出来比试了。 到底是正经的考试,进河东书院对于每一个姑娘来说都是万分要紧的,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有人进,自己就可能进不了。 而若是有人抄袭,无异于就是在挤掉其他人,还是用不光彩的手段。 顿时大家更厌恶向昔微了。 向昔微便深深地看了向晨曦一眼,向晨曦这张口说瞎话的本事还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别人是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没说什么,只是镇定的走到一边,想了想,静静地又提笔写了一首诗,众目睽睽之下,她拿着自己刚写的那首诗,走上了假山的亭子,恭敬立在外面,送上了自己的新诗。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向昔微此举是在为自己证明,她是可以写出诗来的,而不是抄袭。 向晨曦的面色铁青,攥紧了拳头盯着假山上的向昔微。 楚王妃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等到外头有人送了向昔微的诗进来,她便冷笑说:“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人能写出这样好的诗,根本就不可能。既然不可能,这就只能是她抄来的,既然能抄一首,就能抄两首,有什么可看的?” 凌老夫人觉得楚王妃这样欺压一个女孩子真是过分至极,便忍不住道:“若是王妃非要这么说,那不如便自己出题,让她重新再写一首,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抄袭?” 众位先生听了,也觉得这是很公平的主意,毕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向昔微是抄袭,从头到尾都只是楚王妃认定向昔微抄袭罢了。 楚王妃却不肯,皱着眉头冷笑:“我何必如此?” 这真是...... 而在底下紧张的了不得的向晨曦却猛地松了口气.....果然,王妃娘娘还是真的答应了外祖母帮自己的忙的,有王妃如此强势,向昔微就算是有本事,也不可能出得了头了,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抄袭的名声。 八十九章·帮忙的来了 凌老夫人怒不可遏,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她总不能真的跟楚王妃吵一架,何况便是真的闹翻了,楚王妃若是死活不肯放过,一口咬定是向昔微抄袭,那也没有办法。 她毕竟位高权重,她非得认定向昔微抄袭,那么自然多的是贵夫人跟风为了讨好她而去踩向昔微的,向昔微的日子也会越发的难过。 只是.....凌老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气,十分的不忍心和可惜。 向昔微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能够有一鸣惊人的机会,但是看这样的情况,很可能要前功尽弃了。 正在此时,忽然长廊上传来一道年轻的嗓音:“皇嫂怎么这么凶?” 这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能够叫楚王妃皇嫂的人可不多,大家纷纷朝着长廊上看过去,便见到了穿着大红宫装的昭阳公主正漫步而来。 昭阳公主竟然来了! 河东书院虽然地位崇高,但是在皇族跟前,却还是要弯腰低头的,否则也不会任由楚王妃发作耽误考试了,见了昭阳公主,众人都纷纷的站了起来迎接。 昭阳公主是丰庆帝宠爱的女儿,也是郭贵妃所出,自小就古灵精怪,十分得宠。 哪怕是郭家出事,也没有牵连她。 此时见到昭阳公主来了,楚王妃面皮猛地抖了抖,心中竟然咯噔的跳了起来。 她十分不喜欢昭阳公主,但是却还是要维持嫂子的慈爱,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昭阳怎么竟然也来了?”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让众人免礼,这才道:“宫里待着实在是太烦心了,又听说恰逢河东书院考试,我便求了父皇出来看看热闹。” 她说着,又问:“刚才我隐约听说大家在争执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让本公主也听听看。” 凌老夫人知道萧燕堂已经回宫的事,既然萧燕堂回去了,肯定便要跟同胞妹妹昭阳公主通气的,昭阳公主这个时候出现在书院,只怕也不是巧合。 既然如此,她便笑着把楚王妃认定向昔微抄袭的事情说了,又道:“我倒是觉得未必便是昔微抄袭了,毕竟她短时间内又能送上另一首诗来,可见她对自己是十分有信心的,何况,我也提出了让王妃出题考她的主意,只是王妃不肯答应罢了。” 楚王妃淡淡的道:“昭阳年纪小,不必跟她说这些。” 昭阳公主冷哼了一声:“皇嫂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年纪小,难道脑子也不好用?倒是皇嫂,这么无凭无据便认定人家抄袭,可不怎么好。父皇自来都说,凡事都要看证据,哪怕是三司审案,也得先有证据才能定罪,皇嫂倒是好,开口便给人定了罪。” 楚王妃从她出现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件事怕是成不了了,闻言便只是笑了笑:“昭阳妹妹年纪小,我不过是怕你被人蒙骗罢了。既然妹妹觉得事情未必如此,那便再问一问,也是使得的。” 昭阳公主刁蛮任性,偏偏却十分得宠,楚王妃并不想跟她闹出什么事端来。 在场的人都眼明心亮,知道王妃分明是退步了,便都在心里各有想法。 别人怎么想楚先生管不着,他只是格外欣赏向昔微的才华。 现在楚王妃既然让步了,她便笑着冲昭阳公主行了个礼:“殿下既然有兴致,不如请殿下出个题考考她,看看她是否真的有这个才华,若真是有,那便不是抄袭,反倒是个人才,这样一来,倒也给书院留了个好苗子。” 刚才昭阳公主的仪仗经过,许二姑娘等人都已经看见了,昭阳公主到了没多久,上头的人就改了主意,要向昔微重新写一首诗送上去,大家哪里看不出风向变了? 大家看向昔微的眼神都有些嫉妒和羡慕,没有想到她运道这么好,竟然还被昭阳公主看上了。 许二姑娘更是愤愤不平:“这个村姑倒是运气挺好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帮她。” 这话真是说到了向晨曦的心坎儿里。 是啊,向昔微的运道可真好。 在庄子上的时候有镇国公夫人帮忙撑腰,顺利来了京城回了家,在京城又有陆家和楚国公老夫人喜欢,还得了来河东书院的名额。 现在更是连昭阳公主都对她十分感兴趣。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昭阳公主兴致勃勃,听见凌老夫人这么说,想了想就笑了:“写什么梅花?本公主倒是喜欢荷花,就让她写一首这个来吧。” 楚先生亲自下去跟向昔微说了题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向三姑娘,写吧。” 有人已经点燃了一炷香。 楚王妃的意思,若是这一炷香燃尽,向昔微还没有写出来,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认定向昔微之前的诗也是抄袭。 向晨曦顿时紧张的盯着那柱香,恨不得它立即便燃尽。 向昔微并不慌张。 她其实不擅长写诗。 但是毕竟她重活一世,有这些人所没有的之后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她知道许多佳作。 这些佳作都是古籍所记载的,她当年也是从王府的珍藏里偶然得到,此时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没有太多迟疑,她就选中了一首,很快便写了出来交给了楚先生。 她写的这么快,不可能是抄袭的别人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许二姑娘忍不住又羡慕又嫉妒,低声抱怨:“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真的有这么厉害不成?可是......她都不在侯府长大,怎么反而学了这么多东西?” 向晨曦已经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拳头。 楚先生捧着那首诗上了亭子,又交给了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一看便笑了,看向边上的楚王妃:“皇嫂之前还说人家抄袭,现在我临时出的题目,人家照样能够挥笔一蹴而就,写的又如此好,这回可见是皇嫂冤枉了人家。” 她说完,便笑着让楚先生把那首诗念出来。 楚先生接过,同时眼睛也亮了起来,笑着应了一声,便大声道:“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第九十章·幸亏我来的及时 昭阳公主含笑看着面色铁青的楚王妃,似乎是有些可惜:“皇嫂真是失算了,险些便让这么好的苗子被淘汰,这岂不是书院的损失?何况对皇嫂您的名声也不好,若是不知道的,岂不是以为皇嫂是个无凭无据就污蔑他人的人?” 她的一张嘴巴本来就十分能说,何况楚王和六皇子不和本来便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楚王妃并不跟她一般计较,毕竟若是输了没有脸面,若是赢了,做嫂子的欺负小姑子,回头照样要被丰庆帝申斥。 她像是长辈看着小孩子胡闹似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苦笑:“我也只是说这个向昔微有些奇怪,毕竟她可没上过学,家中也没请过先生教导过,怎可能会有如此才华?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够无师自通不成?” 楚先生见楚王妃总算是不再揪着向昔微不放,便松了口气急忙在边上道:“这世上毕竟也有出身贫寒但是苦学不辍的学子,向三小姐只怕就是这一类。既然如今已经证明了向三小姐没有抄袭,不知道这贴花......” 凌老夫人在边上挑了挑眉:“才刚王妃夸赞向四小姐的诗好,还说过要给四小姐两朵贴花呢,现在向三小姐一人短短时间内便做出了三首诗,其中两首都十分不错,这两朵贴花......” 楚王妃立即便出声打断:“毕竟是扯进了抄袭的风波里头,哪怕是证明了,总归正沸沸扬扬的不大好听,怎么能给她两朵贴花?再说,什么好不好的,只能说见仁见智。若是依我看,向昔微的诗跟向晨曦的也差不多。” 这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让向昔微出头了。 凌老夫人还没有说话,书院的先生们先开了口:“那也好,王妃原本便是裁判,既然王妃一力觉得向晨曦的好,倒不如这样,两人都给贴花,并列第一罢了。” 书院也是没有办法。 楚王妃身份贵重,又是书院专门请来的裁判,若是打了她的脸,岂不是让书院以后跟楚王府结仇?这种事可不能做。 而且,看楚王妃的架势,这件事若是不按照她的心意处置妥当,只怕楚王妃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如此一来,大家还怎么继续往下考试?外面那么多人等着呢,还不如息事宁人,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昭阳公主在一边便要出言讥讽,她边上的女官却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动声色的的摇了摇头。 楚王妃要的就是向昔微不能出头,闻言便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终于是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麻烦,大家顿时都觉得松了口气。 向晨曦在底下坐了许久,觉得自己的腿都快麻木的时候,上面总算是商量出来了个结果,有小童捧着两朵贴花下来,笑着送给向晨曦和向昔微,轻声说:“为了表彰两位姑娘,诗这一门考试上,只产生这两枚贴花,其他的姑娘们都不再给贴花了。祝诸位在其他考试中顺利。” 按理来说,写诗哪怕是没有出类拔萃,但是只要符合题目,就能得到贴花的。 但是被楚王妃这么搅合下来,其他原本可能有贴花的人都没有了,原本能产生至少几十朵的贴花只有两朵了,等于有些人的考试都少了一门,大家的脸色顿时都不好,有委屈的姑娘甚至还小声的哭了,觉得太过不公平。 许二姑娘倒是没有什么委屈,她自己的水平自己心里清楚,本来也不是擅长这个的,哪怕贴花有许多的时候,也轮不到她。 所以这门考试等于取消了,她没得到,她的对手也没得到,她只是为向晨曦高兴,兴奋的晃了晃向晨曦的手笑着道:“晨曦晨曦,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向晨曦歪着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她:“咱们一道去下一场考试吧?” 许二姑娘急忙答应了,跟着向晨曦一道出了门,才小声的抱怨:“都怪昭阳公主来了,否则的话,那个向昔微哪里有那么轻易过关?” 向晨曦叹了口气:“姐姐总是这样好运,她在家中的时候便是如此,打断了我哥哥的手臂,我父母亲还没说她几句,她的外家陆家便来人了,口口声声还说我哥哥的不是,若都是我哥哥不小心......” 许二姑娘顿时觉得匪夷所思。 她恼怒的道:“竟然还有这种事!你们也真是太好欺负了!” 向晨曦苦笑:“那有什么法子?姐姐毕竟是原配夫人留下来的,我母亲哄着还来不及,且你也看见了,她总是颇多古怪之处,没人教导竟也能学的一身的本事,实在是......” 许二姑娘皱了皱眉:“你就不知道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向晨曦愁眉苦脸的:“她是我姐姐,就算是她不把我当妹妹,我总是要把她当姐姐的。” “你呀你,真是太好心了!”许二姑娘戳了戳她的额头,又道:“不行!你现在都被她这么欺负了,若是她真的考试过了,进了书院,你的日子岂不是就更加难过了?她已经拿到了六朵贴花了!” 再拿几朵,就是铁板钉钉的进书院了。 向晨曦拉着她的手:“好了好姐姐,你担心我我都知道,但是眼前还能有什么法子?都要考试了!” 许二姑娘忽然问:“那就让她考不成!” 向晨曦睁大眼睛。 另一头,向昔微接过了贴花,上面便有人来请她上假山去。 她上去的时候,亭子里已经只剩下了凌老夫人和昭阳公主,其余的人都已经被清退了。 一见了她,凌老夫人便朝着她招手,又提点她:“快见过昭阳公主。” 向昔微便上前行礼。 昭阳公主一把拉住了她,笑着道:“行了,别这么多礼数,幸亏我来得及时,否则的话,你哪怕是再出色,这考试也是过不了的。” 九十一章·故意撞洒了颜料 昭阳公主的年纪跟向昔微差不多,五官清秀美丽,笑着冲向昔微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多谢你救了我六哥。” 看来她跟萧燕堂的关系果然是极好的。 向昔微急忙摇头:“都是六皇子自己机警,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昭阳公主盯着她看了片刻,笑着问她:“你帮了我六哥,看起来可惹了大麻烦了,你可打算怎么办?” 她指的是楚王妃的事。 楚王妃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曾经有个官员的夫人得罪了她,吓得给她不断磕头,她前脚笑眯眯的说完没事,后脚那个官员就丢了乌纱帽,那个夫人自然也是跟着流放了。 现在向昔微显然是把楚王妃得罪的更狠。 昭阳公主亲自站出来帮向昔微说话,几乎已经是明着证实了她跟六皇子派系的关系。 原本楚王他们就已经对她跟陆家有所怀疑,现在便更是要认定她帮了萧燕堂了。 向昔微面色淡淡的抬头看着昭阳公主,十分镇定的笑了:“殿下既然站出来帮我,不就证明了,不会放着我不管吗?毕竟若是连自己的恩人都保不住,殿下以后怎么收服底下的人?” 真是敢说,昭阳公主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饶有深意的道:“能帮你一次两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你最好是自己有那个本事和福气才好。” 她说完,便起身在女官的服侍下去书院别的地方了,毕竟她是打着来书院看看的名号来的,总不能一直跟向昔微待在一块儿。 昭阳公主一走,凌老夫人便安慰向昔微:“你别怕,公主虽然话说的冷硬,但是其实对你是维护的,否则的话,也不会专程出现在这里。” “我都知道。”向昔微冲着凌老夫人笑了笑:“就像您老人家会出现在这里,也都是为了关照我一样。” “傻孩子。”凌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感慨:“你有这么多本事,哪怕是没有我帮忙,河东书院你也是能进的。只是,还未入学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只怕你以后的日子过的也平静不了,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打算才是。楚王妃针对你,跟温金贤针对你的原因是一样的,你如今便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凡事自己多加小心。” 向昔微急忙答应,伸手握住凌老夫人的手片刻才放开。 凌老夫人便对她点了点头:“好了,后面还有考试呢,你去吧。你放心,楚王妃被昭阳公主这么一打岔,加上还有我在,她之后应当是不会再为难你了,你只需要顾着自己便是。” 目送向昔微下了假山,凌老夫人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凌妈妈有些稀奇:“老夫人怎么好端端的叹气起来?我看向三小姐挺好的,要什么有什么,一个小姑娘能这么出色可真是少见。” “就是因为太好了。”凌老夫人摇了摇头,急忙让自己不要多想,随即才道:“罢了,不多说了,你问过了吗?如今宫中情形如何?” 凌妈妈刚才便是去跟昭阳公主身边的女官套消息的。 闻言便压低了声音在凌老夫人的耳边说:“女官说,宫中如今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但是萧燕堂分明已经回宫了! 还是说..... 凌老夫人心中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似乎是摸到了一点儿脉络。 另一头,向昔微赶到考场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已经完成考试的姑娘成群结队的出来了,见到了她,都是撇开头的。 她知道,楚王妃公开针对她,到底是让这些姑娘们心中对她有些忌惮。 在她跟楚王妃之间选,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并没有当回事。 朋友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强求可以得来的。 进了考场,她便看见了向晨曦。 向晨曦正在廊上对着一朵牡丹描画样子,看了她进来,也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看见她。 她能这样,向昔微也懒得理会她,上前去领自己的东西。 这一门考试考的是绣技,有人给她发放了绣线和材料,便道:“随便你绣什么,反正时间是在两个时辰之内,你们考试到现在应当也饿了,可以先吃了饭再来绣。” 向昔微点头谢过,略想了片刻,便走到了一旁的树荫下,对着树上的松鼠思索起来。 她的绣技不错,但是在场的姑娘们家里都是十分重视女工的,所以许多姑娘的绣技也不错,要赢的漂亮并且出尽风头,那就得别出心裁。 树上的松鼠摇头晃脑,盯着向昔微看了一会儿,便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许二姑娘在边上轻轻笑了一声:“你看你那个三姐,可真是怪搞笑的,她每次考试之前,怎么都一副呆呆地样子?” 向晨曦是见识过向昔微的绣技的,闻言便沉声道:“别看她发呆,她的绣技是极好的,曾经给镇国公夫人绣了一副孔雀抹额,镇国公夫人喜欢的了不得。我知道许姐姐您的绣技也好,可是实话说,跟她比起来,只怕还是不足的。” 听见这话,许二姑娘立即便沉了脸。 她好不容易才有一门信心十足可以通过的考试,可结果竟然还是比不了向昔微。 向昔微怎么什么都会?! 许二姑娘顿时便冷笑:“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众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起身去吃饭了,许二姑娘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向昔微身边的时候,她仿佛是不小心脚崴了一下,整个人便朝着向昔微倒下去。 向昔微的绣架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而她用来描花样的颜料顿时撒在了白色的布上头,眼看着那块布五颜六色的,根本不能再用了。 许二姑娘又惊慌的站起来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三小姐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 考试本来就有规定,不能损毁材料再去更换,许二姑娘这么一来,等于是把向昔微的这门考试给弄砸了,毕竟向昔微这布料都已经一塌糊涂了,还能怎么绣? 九十二章·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在座的人已经陆陆续续都去吃饭了,还在考场的人并不多,先生们也都不在,许二姑娘笃定向昔微不能把她怎么样,便更是肆无忌惮。 她把向昔微的东西都给毁了,反正向昔微不是很能耐吗?那她就要看看向昔微到底有多少能耐,是不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向昔微站起身淡淡的看着许二姑娘:“你是故意的。” 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她早就已经看到许二姑娘跟向晨曦一路都是一起的,这两人分明就是合起伙来给她捣乱。 否则的话,许二姑娘要去吃饭,前面的路近多了,根本不需要绕过长廊。 许二姑娘呀了一声,笑着抱着双臂啧啧的反驳:“向三小姐怎么这么说?您要是这么说,那我也没有办法,可我真不是诚心的,怎么办呢?” 向晨曦远远地看到了,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向昔微皱了皱眉,蹲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奉劝许二姑娘一句,不要做了别人手里的刀还不自知。要知道,刀可是很容易被卷刃的。” 许二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便嚣张的扬起下巴:“那就不劳烦向三小姐操心了,向三小姐不如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绣艺考试吧,啧啧,这么不小心,这可怎么考试啊?” 她得意的回到了向晨曦身边,拉着向晨曦去吃饭:“走,晨曦,我们去吃饭。” 向晨曦有些不安的看着她:“许姐姐,你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啊?” 许二姑娘就恨铁不成钢:“你呀你,真是个没心眼儿的。你姐姐都还让我小心呢,你担心她什么?有什么不好的?每一门考试,我都这么做,能不能考得过,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向昔微没有去吃饭,布料被弄脏了,因为风大,上面的颜料干的很快,就算是再去洗,也是无济于事,这个时候,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被人为难惯了,向昔微对于为难这种事的接受程度就变得很高,反正愤怒是最没用的情绪了,她根本顾不得愤怒,盯着那堆布想了一会儿,她开始低头绣起东西来。 远处的花厅里,有人隔着窗子咦了一声。 女官立即便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昭阳公主指了指外面低头绣花的向昔微有些不解:“她还在干什么?刚才那堆染料全都倒在她的白布上了,还能绣花?”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要去想办法拿到新的布料才是吗? 女官也跟着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即便笑道:“殿下好像对这位向三小姐很感兴趣?” 昭阳公主的确是对向昔微挺感兴趣的,也没有别的缘故,只是因为她六哥对向昔微的评价很高,甚至说出了她是他救命恩人这样的话。 要知道,六哥这个人向来眼高于顶,要入他的眼是很难的,但是六哥却这么夸赞一个女孩儿,而且还对她十分重视,甚至让自己来帮她解围。 昭阳公主便对向昔微生出几分兴趣了。 外界的变化向昔微充耳不闻。 她做事的时候从来都是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她不断的穿针引线,而后又在白布上头描画,不知不觉,之前去吃饭的那些考生们 也陆续都回来了。 更多的人没有时间去理会别人的事,都忙着去完成自己的作品。 向晨曦更是直接连饭都没有去吃,一直待在原地绣东西。 许二姑娘自己的绣技十分不错,她母亲是江南织造出身的,她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对于绣技颇有了解,而且也十分擅长粤绣,很快,她便绣出了一副狮子滚绣球图,小狮子活灵活现的在扑绣球,看上去憨厚可爱,令人喜欢。 连向晨曦看到了,也略微怔了怔才道:“姐姐的绣技竟然如此精湛!” 她心里有些妒忌,但是也只是些许妒忌罢了,并没有更多的想法了,许二姑娘其他的地方都十分平庸,不过是绣技出彩,不是她的对手,她没有必要花费精力对付许二姑娘。 许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娘从小就逼着我学这些,所以学的比旁人时间多,自然便好一些。” 她说完又去看向晨曦的,忍不住讶异的夸赞:“你绣的也好极了呀!哇,你竟绣了一副八骏图!这么短的时间,晨曦你真是出色!” 向晨曦微微一笑,她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得意的。 很快便有人来把学生们的成品都收上去,向晨曦和许二姑娘这回都毫不意外的又收到了贴花。许二姑娘高兴的了不得,笑着晃了晃向晨曦:“咱们这回都过了!晨曦你有五朵贴花了吧?” 向晨曦之前在经义上头并没有得到贴花,所以她按理来说是比向昔微少一朵的。 但是只要向昔微这次不得贴花,她们就会扯平了。 向晨曦轻轻的嗯了一声,去看向昔微的方向:“也不知道姐姐的绣品怎么样了......” 正说着,那边有个姑娘经过向昔微身边时,忽然哇了一声。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那个姑娘惊疑不定的看着向昔微的作品,十分惊讶的说:“她绣的是双面绣!” 向晨曦心里咯噔一声。 她就知道向昔微这个人十分古怪。 许二姑娘也失声喊:“不可能!” 她母亲就是绣娘出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双面绣有多难得了,怎么可能?连她母亲都做不到双面绣,向昔微怎么可能会?! 她顾不得向晨曦了,急急忙忙的奔到向昔微身边,见向昔微竟然将那些被颜料污染了的地方都绣上了花,原本那些脏了的地方都盛开了一朵朵的鲜花,看起来十分的美丽。 她也只不过是冷哼了一声:“构图如此简单,不过就是俗气的蝴蝶和花儿罢了,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不是啊!”刚才那个发出惊呼声的姑娘指了指向昔微的绣品:“你去看看背面!” 许二姑娘绕到了廊下,如遭雷击的站住了,半响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样子就如同是见了鬼。 九十三章·每一门都是第一 向昔微的绣品正面是一整面的花儿和蝴蝶,看上去绚丽多彩,惹人喜欢。但是她的背面,休的是一棵大树,树梢上站着一只正捧着松果的松鼠,松鼠活灵活现,毛茸茸的大尾巴似乎下一刻就会摇动,鼓起的腮帮子更是让人忍不住莞尔一笑。 许二姑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作诗可以说没有题目,可以说向昔微是作假,但是如今这绣品却不同,所有人都亲眼看着向昔微坐在这里,一针一线的绣出来了这幅作品,总不能说向昔微是作假了。 可是,可是她怎么会双面绣?! 众人被一提醒,纷纷走到廊下去看向昔微的那副松鼠图,无一例外都发出惊呼声。 动静闹的太大了,教授绣技的姑姑们也都被惊动,出来看到向昔微的这副作品,绣房的孙先生便郑重的道:“向三小姐出类拔萃,这样的绣技,只怕是跟织造署的绣娘比起来,也能比一比了。” 她毫不迟疑的让人给出了一枚贴花,又笑着冲向昔微道:“向三小姐,你过关了。这样的巧思和手艺,我没有理由不给你贴花的。” 向昔微的确也是足够出色。 众人都忍不住羡慕的看着她。 许二姑娘惊疑不定的看了她半响,拂袖走去找向晨曦了。 刚才最先发现向昔微会绣双面绣的那个姑娘却停下来,跟向昔微搭话:“向三小姐,你可真是本事高强,马术比赛我也看了,你御马的本事也是极厉害的.....你是怎么学的?” 她说完又急忙笑了起来:“忘了跟你介绍了,我叫楚展眉,是户部侍郎府的。” 向昔微还不大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和赞美,但是楚展眉态度温和,她便也客气的颔首致意。 两人自然而然的结伴一道出门,楚展眉一出门便有人招呼她。 她急忙拉着向昔微过去,指着那两个女孩子给向昔微介绍:“这是国子监博士齐大人的女儿,叫天娇,这个穿着粉色衣裳的是五城兵马司指挥的女儿,叫方萍。” 齐天娇认识向昔微,挑眉道:“我见过向三小姐的,那次在楚国公府的宴席上,我也在。” 向昔微笑着说:“那我可真是太糟糕了,每次都在狼狈的时候被你撞见。” 齐天娇有些诧异:“这怎么会?应当说向三小姐厉害,你继母和继妹对你那样,你都能忍住,并且从来不曾口出恶言,实在难得。今天你继妹身边的许姑娘为难你,我也看见了,若不是你继妹准许,她怎会如此?你就是性子太好了。” 向昔微没有料到齐天娇是这么看的,怔了怔之后诚恳的道谢。 齐天娇伸手拉了她:“谢什么?我早就想跟你结交了,只是又怕你觉得我多事,所以才不敢贸然打扰,好在这里有个脸皮厚的,否则岂不是错过了你这么厉害又有趣的朋友?” 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考试,向昔微全都通过了。 有齐天娇和楚展眉她们几个在身边,加上楚王妃因为遇见了昭阳公主而早早的离开,并没有人能为难的了向昔微,所以她接下来的考试都很顺利。 考试结束的时候,齐天娇还不忘拉着向昔微:“你得了空,一定要来我家里玩,我到时候给你下帖子。” 楚展眉在一边也笑:“是啊,大家往后再一道玩儿。不过往后也多的是机会,反正都是在书院里上学的,以后每天都要见。” 外面的柳氏早已经等的着急的了不得,其他的家眷们纷纷去山上看景色了,她也没动弹一下,一直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已经陆续有其他的女孩子们出来,她有些坐不住了,让王妈妈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妈妈正要出去,忽然眼尖的看到了跟着许二姑娘一道出来的向晨曦,一下子便笑逐颜开的喊:“四姑娘!四姑娘!四姑娘出来了!” 柳氏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见果然是女儿来了,急忙便迎出去。 许二姑娘笑着拜见了柳氏。 柳氏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强行压着心里的疑问,朝着许二姑娘和气的笑了笑:“许姑娘考的如何?” 许二姑娘吐了吐舌头:“我自然是没有晨曦考得好了,夫人可真是教导出了个了不得的好女儿,她样样拔尖,已经是榜上有名啦!” 柳氏喜出望外,虽然她早知道楚王妃会在其中帮忙,但是只要没有个结果,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十分担心,现在总算是有了个确定的结果,她顿时高兴的了不得。 好啊!过了就好,过了就好! 她忍不住喜气洋洋的笑了起来:“许二姑娘可真是太会说话了,哪里就跟你说的这般,她不过是侥幸罢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许家的下人便过来接人了,许二姑娘笑着跟向晨曦告辞,又深深地看了旁边一眼,低声道:“你也别着急,反正以后都在书院了,难道你还怕不能收拾她?你就是性子太软弱了,对付这种人,一定不能心慈手软,她都不把你当妹妹,你何必把她当姐姐?” 向晨曦微微苦笑:“罢了,这次的事都已经是我对不住她,许姐姐的好意我都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下次我下帖子请你来家里玩。” 许二姑娘笑着答应了。 等到她一走,柳氏迫不及待的拉了向晨曦到一边仔细的问考试的事。 向晨曦兴致不高。 柳氏就有些奇怪:“你这孩子,不是都 已经考试都过了,怎么还这么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娘!”向晨曦闷闷的,面色阴沉的看了她一眼:“您知道什么?我的确是侥幸过了考试,但是向昔微,她处处压了我一头,她才是这一次风光无限的那个人!” 什么? 柳氏怔了怔,有些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向晨曦抿了抿唇,伸手将王妈妈递上来的茶水拂开,冷冷的说:“她每一门考试都是第一!” 王妈妈面露震惊的看了柳氏一眼。 九十四·更要除掉她了 正要进门的柳夫人的脚步就顿了顿。 不仅是她,柳氏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伸手推了向晨曦一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她哪里有这个本事?!” 向昔微的确是有些邪门,但是再怎么邪门也不该邪门成这样吧?怎么可能每一门功课都出色到这个份上?河东书院的考试有多难大家心里都清楚,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考生说什么能够每一门考试都拿第一的。 向昔微何德何能?! 向晨曦心情很不好,她从来都自视甚高,但是向昔微的出色已经把她打击的毫无自信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向昔微能够这么出色,出色到根本无法追上。 柳夫人看出外孙女儿的沮丧,面上便也有些凝重的进门来。 但是她比柳氏要沉得住气的多,只是温柔的看着向晨曦哄着她:“晨曦,你好好说,先不要生气,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说她处处都拿了第一?” 向晨曦忍着心里的难受把向昔微考试的事情说了。 柳夫人跟柳氏都沉默下来。 良久,柳夫人才看着柳氏说:“这件事有古怪,是我们太轻敌了,如你所说,向昔微自小养在乡下庄子上,哪怕是她真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无师自通的吧?怎么就至于什么都会的地步?” 柳氏自己都震惊不已,她忍不住喃喃自语:“真是见鬼了.....怎么可能呢?她哪里有这个本事?邹妈妈她们一直跟着向昔微在乡下的,除非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我,可她们怎么可能会骗我?” 邹妈妈前段时间还刚因为青杏的事情陷害向昔微呢,如果真有什么不对,邹妈妈怎么可能不提出来? 柳夫人当机立断:“行了!现在再追问她是怎么学的有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定不能再纵容她,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柳氏还没有回过神。 柳夫人便深深地看着她提醒:“她如果真是这么聪明的话,你想一想,当年的事她会不会翻出来?哪怕是不翻出当年的旧账,这么出色的女儿,以向明忠的秉性,他以后一定不会再把你们当回事的。” 他这个人从来看重的就是利益,向昔微这么出尽风头,可见他会如何高兴了。 柳氏咬牙切齿:“那我们怎么办?她现在已经羽翼已成了。” 已经通过了河东书院的考试,还是这么风光的方式,今天过后,向昔微的名声就会传遍京城的,还能怎么她? 柳夫人有些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沉声说:“你是不是傻了?不是还有楚王殿下吗?” 楚王? 柳氏目光陡然亮了起来,但是随即又有些担心的摇头:“楚王妃这一次才被昭阳公主针对,只怕......” 昭阳公主算什么? 柳夫人觉得女儿目光短浅:“你知道什么?王妃娘娘何等要强?昭阳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脸面,这就是在打她的脸!她不能把昭阳公主怎么样,难道还不能把向昔微怎么样?现在最恨向昔微的不是我们,反而是楚王妃。” 柳氏听的忍不住便松口气,伸手拉住柳夫人的手:“那一切都靠母亲了。” 柳夫人嗯了一声,又夸赞向晨曦:“晨曦好的很,若是不优秀,是不可能通过这么多门考试的,说到底,咱们当时自己都被向昔微的事弄的慌了手脚,谁都不靠,晨曦还不是一样通过了所有的考试?她以后的前程好着呢!不必再担心了!” 这句话说的柳氏忍不住笑起来。 另一头的陆老夫人等了向昔微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向昔微出来,却什么也没有问,反而先道:“这么久了,一定饿了,先回去吃饭吧。” 真正关心你的人,永远都是先关心你的身体,饿不饿累不累,而不会追问你结果。 向昔微心中温暖,重生以来,也唯有陆老太太是真正全心全意的对她。 她轻声应了一声好,跟在陆老太太身后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陆老太太取出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点心和茶水往向昔微身边推了推:“先吃些东西垫一垫,哪怕是吃了午饭,这个时辰也早该饿了。” 之前考试的时候处处都要提心吊胆,还真的不大觉得饿,但是如今被陆老太太一说,向昔微是真的有些饿了,她点了点头,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 陆老太太等到她吃完了,这才轻声问她:“考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向昔微笑着点了点头:“还算顺利,应当是能进的。” 应当能进,这个孩子,说起进河东书院的事情,好似就在说今天吃饭一样简单,陆老太太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发,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陆家忙忙碌碌的,陆大夫人见陆大老爷一直都心神不宁,便忍不住笑了笑:“老爷也真是,昔微去考试,您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自己要被考较了呢!” 陆大老爷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担心向昔微,毕竟向昔微处境艰难,若是考的不好,向家那边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苛待她。 陆大夫人见他忧心忡忡,十分不解,毕竟在她看来,陆老太太和陆大老爷当真是有些杞人忧天,向昔微能够去河东书院考试,那都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若是期望能考上,那是真的大可不必,她哪里有那个本事啊? 说到底是陆老太太和陆大老爷太过相信向昔微的能力了,盲目的以为向昔微真的有本事。 她不再理会陆大老爷,出去处置家事了,等到她从花厅忙完了正要回正院,便听说陆老太太已经回来了,便急忙去二门处迎接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下了马车,她便急忙上前搀扶,又笑着看了她身后一眼:“昔微呢?” “她累了一天了。”陆老太太面色淡淡的:“我先让车夫送了她回去休息,等到她入学之前,再接她过来住一段时间便是了。” 九十五·不知死活的东西 陆大夫人听着这话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向昔微有几斤几两,她心中清楚的很,或许的确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考上河东书院那可不是靠着小聪明就行了的,陆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对向昔微竟然这么相信,还说起要入学的事了。 此时的向明忠却在家里焦急的等着消息。 陆家的马车送了向昔微回来,他当即便收到了消息,让李忠把人带到了书房,沉声问她考的如何。 向昔微轻轻点了点头:“尚可,应当能够入学的。” 向明忠立即便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大声的夸赞了几句:“好!好!真不愧是我向明忠的好女儿!你辛苦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晚间再来一起用饭。” 向昔微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她正好碰上向玠,向玠的伤势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他又开始天天往向明忠这里跑,见到向昔微,他的眼神凶恶得像是饿狼。 但是他却并没有口出恶言,相反,还谄媚的扯出个笑意来:“三姐。” 向昔微心中有数,知道他肯定没有安好心,点了点头。 向玠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吝啬一瞬间又变得阴沉,然后才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 向昔微回到自己的问心斋的时候,瑞娘她们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她回来,急忙迎上来,给她换衣裳的欢衣裳,倒水的倒水。 春晓还急忙端了她去大厨房端来的参汤,让向昔微先喝一口提提神,这才小心的问她:“姑娘感觉如何?” 大家笑笑闹闹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没一会儿,正院那边就来人叫向昔微过去用饭了。 向昔微到了用饭的花厅,便见柳氏正跟向明忠两人有说有笑。 她心里有数,知道一定是因为柳氏把向晨曦过了河东书院的考试的事情说了。 向明忠高兴的了不得,他原本以为有一个女儿能进河东书院就已经祖上积德了,可没想到一下子却出了两个。 这让他对柳氏和向晨曦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柳氏趁机提出让向玠去柳家的事:“老爷,阿玠的年纪到底逐渐大了,不如让他过去跟着父亲,父亲寻常也好教导他,您说如何?” 对于这一点,向明忠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柳司业是向玠的亲外公,总不会害了孩子。 这件事论起来,还是他自己占便宜呢。 因此没有多犹豫,他便答应了:“只是阿玠以后一定要老老实实做人!但凡是再有半点不好的,我亲自打断了他的狗腿!” 柳氏听着心里不舒服,却还是急忙朝着向玠使了个眼色。 向玠也急忙一脸忠厚的站了起来:“父亲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做人,再也不会做出任何让您丢脸的事了!” 到底是向明忠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向明忠心软了,嗯了一声又道:“你也的确是该懂事了!看看你大哥,现在就比好的多!以后可要好好的跟你大哥学习。” 突然被点了名,向琅有些不安的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却看也没有看他。 向晨曦在边上撒娇的笑了:“父亲这话说的也没错,二哥可一定要记着,千万要跟大哥学习才是。” 但是她看着向琅的时候眼神也是冰冷的。 向琅便心中有数了,垂下眼睛没有说什么。 向玠更是不满,但是见母亲跟妹妹都跳出来解围,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惹怒了向明忠没好处,便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好容易吃完了饭,他急忙跑到柳氏的房里,十分不满的看着柳氏道:“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对着那两个贱人越发的容忍了?” 虽然柳氏在外人面前装的很好,但是其实他心里可清楚的很,自家娘亲是个什么狠角色,柳氏若是能心甘情愿的被人欺负,那也就不是柳氏了。 柳氏果然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若不是你自己不争气,闹的灰头土脸的,我怎么会这么被动,跟你父亲还险些闹翻?” 说起这件事向玠就觉得丢人,他又有些愤愤然的冷笑:“还不是那个向昔微,她耍阴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竟然力气比我都大......” 向晨曦此时才有心情问哥哥一句:“真是她伤了你?” 向玠憋屈的嗯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气的了不得:“真是个小贱人,下手那么狠,我的手都快废了!而且......而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竟然还知道我藏在哪里。” 说起这个向玠就觉得浑身都是寒意,向昔微这个丫头真的看起来就邪门的很,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就是十分忌惮向昔微,恨不得她立即就死了算了。 柳氏何曾不是如此?她更加厌恶向昔微,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好几次算计向昔微都不成,她不能再贪功冒进,一定要把事情计划的周详才能再动手了。 她深吸了口气警告儿子:“行了!你别再自作聪明,自己管好自己的事才最要紧,你父亲现在本来便对你诸多不满,你若是再不争气被抓住把柄,别怪我救不了你!” 柳氏自然爱儿子,但是她也了解向明忠唯利是图的个性,若是向玠再丢人现眼,向明忠可不是只看情分的人。 这话说的向玠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哼了一声:“到底要怎么样才是不丢人现眼?从前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的地方,都是向昔微回来之后,我便什么都不好了,难不成这丫头真是我的克星?” 柳氏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的,她克谁也克不着咱们!你忍忍吧,我送你去你外公家,可不是让你去继续去赌去玩的,你跟着外公,好好学些本事,等到将来你若是真的出息了,你妹妹也跟着沾光,否则,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一辈子跟着你屁股后头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也有点儿志向吧,看看你大哥,他倒是越发的长进了,你若是再不自己争气,你连个屁也捞不着,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大哥的!” 九十六·攀上了高枝儿 楚王妃管不着后来的事了,她气冲冲的回了王府。 因着昭阳公主忽然出现的缘故,大家都知道楚王妃是受了这个难缠的小姑子的气,一个个的都不敢招惹她。 楚王回来的时候,楚王妃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几乎是落针可闻。 他便哟了一声问:“这是怎么了?” 楚王妃胸口堵得发痛,听见楚王这么问,顿时便冷笑了一声:“怎么了?还不是王爷您,非得巴巴的让我去给一个小丫头撑腰,结果却碰见了昭阳!” 楚王自然是知道楚王妃到底是去做什么的,闻言立即就变了脸色哦了一声:“昭阳去了?” 他的脸色不对,楚王妃也马上就察觉出来了,她也知道正事要紧,便顾不得使性子,嗯了一声,把昭阳公主出现的事情说了:“我看凌老夫人和昭阳公主都十分维护那个丫头,说不得向昔微当真是有些特殊之处。” 这不是说不得,而是必然如此。 向昔微肯定是有特殊之处。 楚王冷冷垂下眼帘:“这么说来,萧燕堂必定是在向昔微那里,或是说,向昔微必定是知道萧燕堂藏在哪儿了的!” 丈夫跟六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好不容易楚王才费尽心机的把六皇子踩到了泥地里,必定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若是萧燕堂死了,那这件事便会永远沉入谷底。 而没了六皇子,便没有人再能在前面阻挡楚王,楚王便是呼声最高的皇子。 可若是萧燕堂再出现,那么郭家的案子必定会比重新提起来,甚至可能翻案。 楚王妃吓了一跳,随即便有些迟疑的道:“那个丫头的确是颇多怪异之处,仔细想想,她可能还真的或许有这个能耐。” 她把向昔微在河东书院的考试中表现优异的事情说了,轻声道:“这丫头处处都争强好胜,偏偏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她有些古怪。” 若是不古怪,也不会坏了他的好事了。 楚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凌老夫人和昭阳都对她维护有加,自然不可能真是善心大发喜欢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肯定是有所图的。应当是这丫头用萧燕堂的消息吊着她们。” 楚王妃想了想,倒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皱着眉头问:“这丫头能把人藏在哪里?” 陆家是不可能了,锦衣卫几乎已经把陆家给掘地三尺。 那...... 楚王便挑眉看着楚王妃:“有空你也请承恩侯夫人过来坐坐。” 楚王妃立即会意,回头便给柳氏下了帖子。 柳氏接到帖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欢喜的了不得。 等到晚间向明忠回来,她故作发愁的叹气。 向明忠有些不解,他最近反正是春风得意,两个女儿都有把握能进河东书院,他高兴都来不及,见柳氏唉声叹气的,便顺口问柳氏是怎么回事。 柳氏叹了口气:“还能是怎么回事?自然是为难。”她垂下眼说:“今儿接到楚王妃的帖子,王妃娘娘请我过去说话儿。” 什么?! 向明忠先是愣住,随即便忍不住的狂喜:“这有什么可叹气的?!王妃见看重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去便是了!” 现如今朝中楚王越发的受重视,前些天领了去修葺别宫的差事,做的也十分不错,很得丰庆帝的青睐,向明忠平时就算是想巴结他都巴结不上,没想到楚王妃却主动邀约,请柳氏去府上做客,这真是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儿。 他又有些好奇:“说来,你怎么竟忽然认识了王妃?” “难不成只能是昔微讨人喜欢?”柳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咱们晨曦在书院的时候表现出色,当即便被楚王妃夸赞了,王妃对她十分赏识。” 向明忠更忍不住喜形于色了:“那你怎么之前不说?!” 好,好啊! 他的女儿一个个的可真是都 有大出息的,一个被两个国公夫人喜欢的了不得,另一个竟然还被楚王妃如此重视。 他的语气马上便缓和了:“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这不是大好事么?晨曦以后既然被王妃喜欢,又能进河东书院,眼看着便是前途无量。” 柳氏有些纠结:“虽然是这么说,可王妃并没有请昔微,我怕您.....怕您觉得不高兴。” 原来是为了这个迟疑和担忧,向明忠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只不过是这等小事,这本来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缘法儿。之前昔微去楚国公府也没带上晨曦啊,这无事的,你尽管放心去就是了。” 想着又觉得心情大好,嘱咐柳氏说:“需要什么,尽管去账房支取,给晨曦也多添置几样首饰。” 这一晚向明忠又留宿在了正院,人人都知道侯爷跟夫人是又和好了。 春晓还没高兴几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顿时人都蔫儿了。 瑞娘是个沉得住气的,见春晓不高兴,便急忙劝慰:“姑娘就算是有不高兴,也千万藏着在心里,否则咱们三小姐心里岂不是更加难受?” 春晓自己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向昔微本身便已经够艰难了,难道自己还要给她添堵不成? 向昔微自己倒是丝毫没有受影响。 柳氏能抓住的无非就是向明忠的宠爱,但是向明忠这种人,最容易变心了,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罢了。 春樱轻手轻脚的进来给她换了杯茶,又低声对她说:“姑娘,刚才我表哥在外头托人送了消息进来,说是让您出去一趟,有人有话要告诉您。” 春樱的哥哥是在陆家当差的,他过来送信,却不是陆家人的意思-----若是陆家差使他过来,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向昔微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冲着春樱点了点头:“准备准备,就说我们要出去逛一逛,让门房准备马车。” 春樱急忙去办了。 虽然柳氏如今又跟向明忠和好,可门房的人暂时还是没有得罪向昔微的意思,马车很快准备好了。 九十七章·都在算计谁 向昔微要出门,向晨曦气的很:“她显摆什么?父亲也太纵容她了,让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从前这个特权只有向晨曦才有。 要知道,未出阁的女孩儿一般都是要由女性长辈带着才能出门的。 柳氏接到了楚王妃的请帖,又跟向明忠彻底和好,两人好像回到了当初蜜里调油的时候,她这个时候没心情跟向昔微一般计较,听见向晨曦抱怨,也只是一笑而过:“好了!你跟她有什么好较量的?她不过是个野丫头,能出门无非是因为我懒得理会她,她自己也没教养,不懂得家里若是真重视她,反倒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的道理。” 这种人不过就是个可怜虫,这么一想向晨曦的心情又好了许多,抱着柳氏的腰蹭了蹭:“母亲说的是!暂且先让她得意一阵子,等到我得了王妃娘娘的看重,她便什么也不是了。” 柳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宠溺的嗯了一声:“可不是,只要你得王妃娘娘的喜欢,那你父亲自然还跟从前一样重视你,到时候,她算什么东西?” 只要向明忠不再关注她,就是她的死期。 向晨曦也被母亲说的高兴了,兴冲冲的开始挑选自己要去楚王府那天的衣裳首饰。 向昔微的马车一出门,便有人跟了上去。 春樱在马车里放下车帘,有些担忧的冲着向昔微点了点头:“姑娘料事如神,果然是有人跟着咱们。” 她是陆家的丫头,会写拳脚功夫,人也比一般的丫头机灵,所以向昔微说有人跟踪,她观察了一阵,很快便确定了向昔微的猜测。 向昔微淡淡的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紧张。 马车到了宝鼎楼便停下来,向昔微带着兜帽,领着春樱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边上等着,自己便进了宝鼎楼。 跟踪向昔微的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人跟着混进了宝鼎楼。 只是等到他们进去的时候,四处却都没有向昔微的身影了。 宝鼎楼的客人众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他们又不能一间一间的雅间去找-----谁都不知道雅间里会不会有什么贵人,若是惊扰了他们,反倒是惹出事端。 而向昔微此时已经带着春樱从宝鼎楼的二楼侧门下了楼,又从后门绕到了后门大街,混入了人群当中。 一直等到确定身边没有人再跟着了,她才和春樱一起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地方,进了门。 她们所到的地方富丽堂皇,向昔微顿时生出几分怪异之感,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直到二楼下来一个风情万种的中年女人,她的眼皮才忍不住抖了抖,一时心里说不出的无奈。 得,竟然到妓院来了。 老鸨风情万种的摇着扇子下来,脸上满面春风:“哟,贵客临门,真是让我们寒舍蓬荜生辉啊!” 春樱没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被糊弄的有些茫然。 向昔微却是波澜不惊,笑着朝着老鸨道:“妈妈不必劳烦了,想必妈妈也不是做我们生意的,还是不要耽误正事了,带我们进去找正主吧。” 老鸨拿着扇子挡了脸笑了一声:“哟,这位小姑娘可真是会说笑?什么人,我可不知道。” “是吗?”向昔微不为所动,对这种试探也十分的不喜欢,面无表情的果断转身:“既然妈妈不知道,那我们便先走了。” “唉!” 没等她带着春樱走出几步,老鸨已经无奈的连连招呼:“两位姑娘别走啊!有什么事好商量,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气性大,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可急个什么劲儿......” 向昔微脚步不停。 老鸨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人,毕竟她也不是她手底下的姑娘,还不能用狠的,顿时有些束手无策。 也正在这时候,楼上终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喂!” 向昔微这才停住了脚步,回头往楼上敞开的窗户看了一眼,淡淡的说:“我还以为殿下是准备耍我玩呢。” 萧燕堂顿时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没那功夫跟你折腾,的确是有要紧事跟你说,上来吧!” 老鸨顿时便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引着向昔微上楼:“姑娘可真是个脾气大的,我们也不过是调侃几句,姑娘转头就走......” 向昔微没有搭话,等到了地方,见萧燕堂一人在房间里,便走了进去:“殿下这爱好也真是够奇怪的,竟然喜欢在妓院里见客。” 约在这里,其实无异于是对向昔微的一种冒犯。 毕竟再怎么说,向昔微也是侯府千金,家里必定是规矩繁多的。 若是被人发现向昔微进了妓院,她可就什么都完了,哪怕是河东书院也不可能再收她。 萧燕堂知道她是生了气,竟然低声解释:“选择在这里见面,实在是无奈之举,我能出宫来已经是十分难了,所以只能挑一个别人最意想不到,也最安全的地方。冒犯了你,还请你恕罪。” 之前萧燕堂让她帮忙的时候,姿态可一直都很高,这一次却如此放低了身段,向昔微沉默片刻,并没有揪着不放,只是摇了摇头,又问他:“不知道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 “的确是有事。”萧燕堂没有再遮遮掩掩的,他诚恳的看着向昔微:“我虽然进宫见到了父皇,但是手里的证据并不足以扳倒楚王,所以我有一个忙想要请你帮一帮......” 向昔微不必想也知道萧燕堂要请她帮的是什么忙,顿了顿便道:“是想让我继续做出知道你隐藏的地方的样子?” 向昔微的聪慧萧燕堂是早就已经之大了的,见她立即便猜出了自己的用意,他也没有奇怪,嗯了一声肯定的点了点头:“你这一次在河东书院,不是也碰见了楚王妃吗?” 九十八·楚王妃的邀请 昭阳公主回去以后都把事情告诉了他。 萧燕堂伸手给向昔微倒杯茶,客气的冲她举杯:“楚王妃为难你,无非是在试探你,他们认定你跟我的失踪有关系,所以一直都在盯着你。” 向昔微也知道自己是被楚王一伙给盯上了,关于这一点,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若是把她换到楚王的位子上,现在她就是挡在成功路上的唯一一个绊脚石,自然是得紧紧地盯着她,防止她生出什么事来。 萧燕堂的态度很不错,比起从前来无异于要温和的多了,看来他现在的处境还算是不错,至少圣上应当是对这个儿子的复活觉得满意的。 她嗯了一句,脸色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看着萧燕堂问:“而后呢?殿下想说什么?他们现在盯着我盯得这么紧,殿下却还要见我,必然是我还有些用处吧?” 萧燕堂纠正了她:“不是你有用处,是我希望你能够再帮我一个忙。” 他用帮忙这个词,让向昔微还专门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稀奇,毕竟萧燕堂之前一直都是十分趾高气扬的态度,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哪怕当时已经沦落到躲在陆家朝不保夕,他都还维持着他的皇子的高贵姿态呢。 但是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萧燕堂现在既然已经改变了态度,释放了善意,那么向昔微自然也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 毕竟相对于楚王的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萧燕堂只不过是态度直了些,人品可比楚王要能信任的多了。 她挑了挑眉,道:“既然如此,那殿下要我帮什么忙可否说一声?” “这是自然。”萧燕堂说完才咳嗽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只是我要跟你说一声,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有些危险。” 他竟然还会担心自己的危险。 向昔微有些奇怪,她反问萧燕堂:“我什么时候不危险?” 不管是在向家的处境还是之前收留萧燕堂时候被温金贤试探,她什么时候不危险了? 萧燕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既这么说,我竟无言可对。”萧燕堂笑了:“是啊 ,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同的女子了。那我便跟你直说了吧,他们如今紧紧盯着你,这次你甩脱了他们的跟踪出来,他们对你的疑心便更重了。我需要你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我现在还在躲藏。” 向昔微明白他的意思了,说到底其实萧燕堂就是需要她做戏来骗楚王一党,让温金贤他们以为她还在帮忙隐藏萧燕堂,然后引出那些人。 怪不得萧燕堂要说危险了,毕竟这里头的分寸一旦把握不好,很容易出大事。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抬头看着萧燕堂:“殿下既然说是要我帮忙,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若是为殿下办成了这件事,从此以后便能和殿下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对于萧燕堂来说很新鲜,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身边从前的朋友所剩无几,也没兴趣再相信什么朋友了。 可向昔微这么说,他却饶有兴致的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而后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朋友,意义便又不同了。 向昔微对他的好感又更上一层,肯定的道:“那便足够了,若是这么说的话,殿下,等到我帮了您这个忙,那就请您也帮我一个忙吧。” 萧燕堂没有犹豫就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 商议完了这件事,向昔微心里轻松多了,也有心情跟他说笑:“说起来,殿下可真是命大,要知道楚王如今盯着我的架势就能猜得到他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工夫,就这样,他竟也能失手,或许真的只能说他没有做太子的命。” 萧燕堂瞥了她一眼,没有生气:“你倒是看得起我,我和太子之位有什么关系?” 若是没有关系,楚王怎么可能还死咬着他不放?楚王又不是傻子。 不过这个话向昔微便没有再说了,她跟萧燕堂说了一会儿正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雅间里出来。 老鸨这次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她招呼:“小姑娘以后常来啊!” 吓得春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姑娘,这位妈妈可真是......” 能帮萧燕堂做事的人,只怕这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向昔微面色不变,跟那老鸨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春樱出来。 出来之后,她带着春樱先去街上的铺子里转了转,买了几匹布料,又挑选了一些首饰,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宝鼎楼。 那些跟踪他们的人一直都在宝鼎楼大堂盯着,等到看到她们进来,纷纷交换了个目光。 向昔微只做完全不知,跟春樱两个人叫了饭菜,慢吞吞的吃了一顿饭,这才又回向家去。 温金贤在镇抚司处置完了公务,听见了手下回报,便阴沉的挑眉骂了一声:“废物!” 这么多人,竟然却连两个女孩子都跟不住,有什么用?! 底下的人急忙低了头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缩在一边。 他的脾气越发的暴躁,上个月还曾经把一个跟了他好些年的锦衣卫给打发到了苦寒之地,就因为那个锦衣卫办事不利,现在锦衣卫人人自危,生怕惹怒了他。 骂完了之后,温金贤又眯了眯眼睛:“她鬼鬼祟祟的甩开你们,必定是有古怪,你们继续跟着她,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她去了哪里,见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向昔微出门一趟对柳氏母女毫无影响。 她们为了去楚王府赴宴,忙都还忙不过来。 听见向昔微出去买了些布料和首饰,柳氏也只是淡淡的嗤笑了一声:“到底是乡下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一朝得志便猖狂。” 主子高兴,王妈妈自然也跟着春风得意,笑着道:“她哪里能跟咱们四姑娘比?这辈子都没见过好东西,好不容易现在有了些起色,自然是巴不得买些好东西了。” 说的柳氏心里更加得意。 等到约定好的日子到了,她打扮得十分隆重,带着向晨曦出了门。 九十九·向昔微的古怪之处 楚王府金碧辉煌,向家虽然是个侯爵,但是只是个推恩得来的爵位,加上太后跟丰庆帝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向家实在不算是什么实权侯门,乍一来这种真正的王府,柳氏简直睁不开眼。 向晨曦也同样震惊不已,下意识的紧张了几分。 楚王妃在后花园接待了她们,廊下一支十八学士开的正好,花匠们不断的将新鲜的花卉搬进来,花园里花团锦簇,令人目不暇接。 见了她们母女,楚王妃和善的笑了。 柳氏急忙带着向晨曦上前行礼,又专门谢过楚王妃在河东书院里对向晨曦的关照。 说起这件事,楚王妃脸上的笑意就淡了淡:“别再说此事了,原本看着向四小姐着实不错,谁知道却没有法子。” 她顿了顿才皱着眉头道:“只是本王妃也难免有些好奇,为何同样是姐妹,听说向三小姐还自小是养在乡下的.....怎么向三小姐倒是养出了一身的本事?” 向昔微是不是有真本事,楚王妃当然清楚。 她说向昔微抄袭,向昔微便能马上写出新的诗来,这急智和反应能力可不是简单的就能有的。 不得不说,哪怕是她十分的厌恶向昔微,也得承认向昔微的确是有能力傍身的。 说起这件事,柳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不大自然。 但是楚王妃既然问了,那就不能不答,柳氏斟酌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解释:“说起这件事来,其实我们全家都是莫名其妙的。昔微自小养在乡下,我们每年都会去看她,见她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她平时更是有些笨拙......不知道怎么的,等到接了回来,忽然就变了个人。平时木讷得多说一句话都跟要了她的命似地,也忽然变了,伶牙俐齿的.....” 柳氏怕楚王妃觉得向昔微能干,便着重的强调:“跟平时真的判若两人,不仅变得口舌伶俐,你说一句她能顶撞十句,而且满肚子的心思。镇国公夫人对她青眼有加不说,去了一趟楚国公府,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连凌老夫人都把她当做神仙一样供起来了。” 楚王妃果然很感兴趣,哦了一声便挑眉:“怎会有如此奇异之事?” 的确是很神奇,柳氏按捺住心里的异样,道:“这还不算奇异,还有更奇异的呢!您不知道,凌家那位世子,不是本身有重病的吗?” 楚王妃眯了眯眼睛。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当然知道,凌云峰有重病,并且本来是命不久矣的。 “结果就因为昔微去了一趟国公府,竟然还把凌世子给治好了!”柳氏愁眉苦脸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为了这事儿,唐太医都跟她打了个赌还赌输了,专程跟她道歉赔不是来着。” 亭子里静了静,楚王妃意味不明的轻轻露出一个微笑:“是么?那可真是太不应该了。她竟然比唐大夫的本事还高强不成?” 两人说话的重点完全成了向昔微。 柳氏不是傻子,她自然也察觉到了楚王妃对于向昔微超乎寻常的关注和重视,但是这有什么呢?楚王妃可不像是真的对向昔微欣赏和感兴趣。 反倒是像是在确定什么探寻什么。 她巴不得能够成为对楚王妃有用的人,毕竟只有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才能得到好处。 所以柳氏便把事情说的越发的跌宕起伏,还拍着胸脯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一桩一件件的,我们也都根本帮不上忙,更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凌世子是真的被她治好了,为了这件事,楚国公老夫人把她看成了宝贝疙瘩。” 楚王妃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什么所谓的恩情,她可信不过。 凌老夫人对于向昔微那个丫头的看重和维护,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的确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现在看来,就是当真如同柳氏所说的,向昔微治好了凌云峰。 但是向昔微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 治好凌云峰的,根本不是向昔微。 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呢? 楚王妃心里那个人选已经呼之欲出,这么一算,所有的事情果然就都合理了。 眼看着柳氏说起了向昔微得了镇国公夫人的关照,还能额外拿了名额去参加河东书院的考试,楚王妃便终于带着几分惊讶的开了口:“这样说来,这位向三小姐可真是十分走贵人运呢,她在书院的时候,连昭阳公主也专门为她说话,要知道这是十分难的,毕竟昭阳公主出了名的跋扈嚣张,看不上任何人,她竟然都能看得上向三小姐.......这可是十分难得的。”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昭阳公主出现为向昔微出头,向晨曦心里就已经像是吃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现在听见楚王妃挑明了昭阳公主对向昔微的看重,她就更加恼怒和烦躁了。 向昔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得贵人的青眼,一个个的都跟着魔了似地看重她。 柳氏就比女儿要沉得住气,她唉声叹气的:“昔微到底年轻,她以为有了贵人喜欢,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算是她再如何,也是眼里没我们的。 这是告诉楚王妃,向昔微忘恩负义,连家里的人都看不上。 楚王妃心中透亮,垂下眼帘说:“跟你们这么说的话,向三小姐着实是有些奇异之处,她是不是得到过什么贵人指点?否则的话,怎么会变化如此快?” 其实柳氏也非常怀疑向昔微是不是撞邪了。 如果不是向昔微从小在庄子上长大,那些下人都认识她的模样,柳氏都要疑心现在的向昔微是不是被人假冒的。 她语焉不详的说:“也没见她.....谁能指点她?” “怎没有?”向晨曦憋不住了,当即就道:“陆家难道还不算是指点了她?她就是去了一趟陆家之后再回来,才得了国公夫人的喜欢,而且当初也是陆家派人去乡下把她接回来的......这些什么偏方,只怕也是陆家寻来的,为了让她能得到国公夫人的喜欢,才告诉了她让她去救凌世子。” 第一百章·本来就是别人的本事 这个话提醒了楚王妃。 楚王妃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其实.....镇国公夫人和楚国公老夫人都对她青眼有加,我反倒是觉得向四小姐单纯可爱,质朴天真。” 她这么明晃晃的抛出橄榄枝来,柳氏母女除非是傻了才感觉不到,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高兴的了不得。 柳氏忙道:“都是王妃娘娘您抬举她,她不过就是个实心的孩子,没什么心眼,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也常常容易得罪人。” 说罢还心情沉重:“只是这样的人往往是不讨喜的。” “也要看遇上什么人了。”楚王妃笑着摇头:“都已经进河东书院了,算是一只脚迈进京中的贵人圈子了,只是缺个领进门的。我倒是觉得向四小姐十分合乎眼缘。” 这个时候,若是不抓住机会趁机攀附的那就是傻子。 柳氏马上便拉着女儿去给楚王妃下跪:“快多谢王妃娘娘赏识!王妃娘娘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楚王妃慢悠悠的看着向晨曦磕了头,皱着眉头似乎无意的说:“有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前阵子向三小姐她去楚国公府的路上,还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柳氏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便惊呼:“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有听说过啊!” 向晨曦也肯定的点了点头:“她回家来也从来没有说过此事,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沾惹上锦衣卫的事儿?若是父亲知道了,肯定是要过问的。” 向明忠那种人,胆小怕事,恨不得一天到晚只需要趋炎附势,他是根本不敢招惹锦衣卫的。 向昔微也是,她在外面竟然闯下如此大祸,还不回来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楚王妃皱了皱眉:“金吾卫护送佛像去皇觉寺,结果中途出了差错,佛像被盗,金吾卫和锦衣卫顺着线索追踪,结果发现盗匪跟到向三小姐那里便丢了踪影,温金贤便拦住了向三小姐的马车......” 短短一番话,却说的柳氏和向晨曦的心都提起来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向昔微这个贱蹄子做事真是丧心病狂,她怎么什么事都敢沾惹啊?! 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她竟然还敢招摇过市,还在家里耍威风! 她要死自己去死,可别牵连了承恩侯府! 柳氏心中一开始是遮掩不住的愤怒,恨不得立即就杀了向昔微把她送去锦衣卫让温金贤消气,但是转念一想,她心里的愤怒又减轻了许多。 她愤怒什么? 说起来,向昔微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那这件事都不是向明忠能不能护住她的问题了,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前途可言,是自己在作死。 锦衣卫怎么可能放过她?! 柳氏都甚至真的希望她是做了这件事。 楚王妃见火候差不多了,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又轻轻笑了一声:“这也是前几天我偶然听来的事,听说温大人还在追查这件事,那盗匪却一直没有踪影,若是谁能找到,那可真是帮了温大人的大忙了。” 温金贤那可是现在的当红人物,人人都知道温金贤很得丰庆帝的新任,是丰庆帝跟前的红人。 当然,这不重要。 当锦衣卫的人都是不把人命当人命的,这种人就算是位高权重,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肖想的,柳氏再爱权势,也不至于打他的主意,她才不会送女儿入这种火坑。 她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向昔微那个丫头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一身的本事了,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可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支持她,她能做到这些,就不足为奇了。 盗匪..... 柳氏心里清楚,楚王妃说是盗匪,但是不一定是盗匪。 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楚王妃和锦衣卫都想找出这帮人。 但是这帮人现在可能只有向昔微才能找得出来。 在趋炎附势这条路上,柳氏自来都是十分有脑子的,加上最近不顺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或许是激发了她的潜能,她马上便顺着楚王妃的话点头:“说起来,昔微最近的确是怪怪的,我看她时常一个人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做些什么。” 顿了顿,她就道:“昨天还出去了呢,一出去便大半天,车夫也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只知道她让马车停在店门口等着。” 没有人喜欢和蠢人打交道,柳氏这么上道,楚王妃也高兴,她哦了一声:“那些盗匪穷凶极恶,而且还是朝廷命犯,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若是谁抓到了他们,以后一定是大功臣,不说别人,便是我们王爷,也要重重赏赐的。 柳氏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眼看着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柳氏也都领会了,楚王妃笑着留了柳氏和向晨曦吃了晚饭,又饶有深意的说:“向四小姐这么机灵,以后我可真希望她能常来。” 柳氏和向晨曦都高兴不已。 直到上了马车,向晨曦还在激动:“娘!您听见了吗,王妃娘娘说十分喜欢我,她还让我下次再去做客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算什么? 向昔微有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撑腰,自己也要楚王府啊! 而且国公府哪里能跟王府相比? 见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瞎高兴,柳氏这个时候就有些无奈,她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向昔微可恶,但是向昔微确实是非常非常聪明的。 如果是向昔微这个时候在这里,一定已经完全领会了楚王妃的意思。 她无奈的瞪了女儿一眼:“行了!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在这里胡乱开心!” 向晨曦不知道母亲怎么变脸这么快,嘟了嘟嘴看着她:“哎呀,难道王妃喜欢我,这还不好吗?” 柳氏伸手戳了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呀你,还说自己聪明,我看你也就是只有些小聪明!你也不想想,王妃若是真的喜欢你,怎么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过问向昔微?” 一百零一·自有别的打算 向晨曦怔住了,仔细一想却又发觉母亲说的是对的,果然今天一多半的时间,楚王妃都明里暗里的在问向昔微的事。 她顿时沮丧的低头:“难道王妃也对她感兴趣?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柳氏就更加无奈了:“说你蠢你还不信,王妃的确是关注她,可是哪里喜欢她?真喜欢她,就不会跟我们说温金贤拦住她的事了。” 向晨曦被柳氏说的人都懵了,一头雾水的问:“那,那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亲生女儿面前,根本不必遮遮掩掩,柳氏也想教会她些东西,便直接的说:“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王妃娘娘也想知道向昔微背后的盗匪在哪里。” 盗匪? 向晨曦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没一会儿也明白过来,震惊不已的问:“她还真的勾结盗匪啊!?” 这一点柳氏就没有再说了,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且看起来这件事对楚王妃必定十分重要。 昭阳公主忽然出现保住向昔微,跟楚王妃作对...... 她打了个激灵,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含糊的说:“行了,你也别过问那么多了。现在你考试过了,就好好的休息几天,也不要再去招惹向昔微。这些天你对她客气些,别跟她闹出什么争端,反正如果她真的有问题,那也没多久好嚣张了。” 向晨曦隐约察觉到自己母亲跟楚王妃之前达成了什么默契,但是既然母亲不提,她也知道不是自己能追问的。 柳氏回了家便让王妈妈去问问向昔微在做什么。 向昔微正在书房里看书。 她能通过河东书院的考试,其实当真不是她真的就这么厉害,而完全都是托了重活一世的福,才能这么顺利。 但是那些东西都是她当王妃的时候死记硬背,或是练了千百遍才会的。 她会的也就是那些,全都拿出来通过考试罢了。 她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不能懈怠,否则就算是进了河东书院,也很快就会原形毕露,被看出来的。 看了一会儿,春樱推门进来,小声的说:“姑娘,瑞娘说,刚才正院来人了,偷偷塞给了她一两银子,问她您在做什么。” 一两银子。 这对于下人来说,可的确是不小的数目了,那可是两个月的月钱了呢。 向昔微合上书,面带微笑的伸了个懒腰:“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 春樱怔了怔,顿时有些紧张:“姑娘,是不是夫人和四小姐又要找我们的麻烦了?我们该怎么办?” 是被吓怕了。 她们真是被柳氏和向晨曦吓怕了,回来到现在,青杏到邹妈妈,柳氏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陷害她,这一次又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 向昔微见她吓得像是受惊了的兔子,就轻声笑着安慰:“不是不是,这次不是什么坏事,是好事,夫人有好事想着我呢。” 春樱满脸错愕,担心变成了哭笑不得:“姑娘就别开玩笑了。” 向昔微笑而不语。 春樱也只当向昔微是在开玩笑,双方的过节摆在那里,柳氏是巴不得向昔微死了才高兴,她会对向昔微好?傻子也知道不可能。 她摇了摇头,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没过一会儿,她正在廊下绣花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呼喊声,等到她站起身来,春晓一脸古怪的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是用红布盖着的,春樱见状顺口问:“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春晓茫然的摇头:“刚才夫人让人来叫我过去,然后就让我把这东西带回来给姑娘。” 春樱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惊讶不已的啊了一声,想起了之前向昔微的话。 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她不再忙活手里的活计了,跟着春晓一道把东西给向昔微送了进去。 向昔微见两个丫头都困惑不已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伸手把红绸打开,托盘里的东西便露出来。 大家都吸了一口凉气。 春樱怔怔的张了张嘴:“姑娘,这可真是,夫人怎么给您送这么重的礼啊?” 托盘里赫然是一套成套赤金头面。 从花冠到凤钗再到手镯和戒指耳环项链,一整套都是齐全的。 放在托盘里金灿灿的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大家都被柳氏的大手笔给镇住了。 前些天去河东书院考试的时候都还撕破脸呢,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这才几天,怎么又变了?还忽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种好东西,哪怕是用做陪嫁的嫁妆也是绰绰有余了,怎么也得两三千两银子才能得到。 春晓也吐了吐舌头:“姑娘,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总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向昔微倒是神色如常,看着那套首饰笑了笑:“行了,既然是夫人送的,那便收下就是。春晓,你收到库房里头去,登记造册就是了。” 春晓还跟梦游一样没彻底回过神来,但是还是下意识的顺着她说的办了。 春樱被这大馅饼砸的十分不安,她不安的问向昔微:“姑娘,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向昔微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什么事,放心吧。” 当天晚上,柳氏便叫了向昔微过去正房吃饭。 向明忠是知道她们因为邹妈妈陷害的事闹的不可开交的,听见柳氏竟然还叫向昔微一道吃饭,就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柳氏见他奇怪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抓着这个机会便哭诉:“干嘛还这么看着我?我难道还能真的吃了她?” 向晨曦也考过了河东书院,而且柳司业最近的麻烦也解决了,眼看着并没有被降罪,反而还继续在宫中讲学,向明忠本来就有意和柳氏和好,见她这样急忙哄劝:“哎呀,哪里有那个意思?不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么,之前不是出了邹妈妈的事吗?我还以为你是跟昔微绝对不会和好了。” 一百零二·又开始装好人 柳氏哼了一句:“那是邹妈妈的事儿!邹妈妈可是她的奶娘,她大剌剌的跑来说昔微跟人通奸,我是做后娘的,我若是不管,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我就是不肯用心教养原配留下的女儿?管了又惹人嫌......” 她叹了口气:“都说继母难为,我也不容易,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处处都为难,这还不是怕你在中间为难么?我做长辈的,难道真的跟个小辈一般计较?”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的确是让人十分动容。 向明忠伸手握住柳氏的手忍不住道:“真是为难了你,对昔微这样用心。” “我用心有什么用?也得人家知情啊!”柳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倒不是让昔微要知道我的情,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又心高气傲的,自然是容易误会我。我是说老爷你,半点不知道疼人呢,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对你,给你生儿育女,你看看最近你是怎么对我的?动不动便不给我体面,当着下人的面都训斥我......” 柳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却还是为了这个家,只能忍着。便是昔微,我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会主动搭梯子希望她下来.....” 向明忠是真的被说的有些惭愧了,急忙安抚她。 等到晚间吃饭的时候,向明忠还特意问向昔微:“今天你母亲送你的礼物可喜欢么?” 向琅紧张的抬头看了向昔微一眼。 柳氏送向昔微礼物? 他是知道的,柳氏和向晨曦根本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和善,不仅不是,还把他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上次陆大老爷来让向明忠立世子的事就已经能看到柳氏的态度了。 柳氏这个时候忽然给向昔微送礼物,意欲何为? 向昔微乖巧的冲着柳氏道谢:“说起来真要多谢夫人,送了我一套这么贵重的头面。” 柳氏温柔的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只要你能喜欢,我便心满意足了。” 又主动招呼向昔微:“你尝尝看这道红烧兔肉,听说你在庄子上的时候就最爱吃这道菜,我专程让厨房做的,你最近考试也是辛苦了,得多补补身子。” 向明忠看的通体舒畅。 男人梦想的日子不就是如此? 家庭和睦,妻子贤惠妾室美貌,儿女们又个个争气孝顺。 他之前还曾经后悔过,觉得自从娶了柳氏之后便诸事不顺,尤其是柳氏逐渐变得也面目可憎,不再是跟从前那样温柔可亲了。 现在一切又都了好了起来。 他笑着冲向昔微和向琅说:“夫人为了你们劳心费力,什么都为你们考虑周到了,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尊重她,孝顺她。” 向晨曦在边上笑盈盈的,还在桌底下踢了一直震惊脸的向玠一脚,这才笑着举杯朝着向昔微和向琅道歉:“大哥,三姐,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任性妄为,又因为许多事不高兴,所以说了许多糊涂话,你们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 向琅的嘴巴张的大约已经能装得下一个鸡蛋,向昔微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急忙端起了酒杯:“不不不,也是我做的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妹妹别记恨我。” 他一饮而尽。 向明忠非常享受这种气氛,他又庄严的跟向昔微说:“你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硬邦邦的,总是误解人,现在你母亲已经把事情都说开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的都忘了,好好的过日子。” 向昔微不知道这些男人为什么总是把异想天开的事情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但是她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向明忠唱反调,就忠厚老实的应了,也跟着一饮而尽。 柳氏笑的更加温柔了。 接下来的几天,柳氏又陆陆续续的往向昔微的院子里送了不少东西。 送到连问心斋伺候的人都越发的不安和惊恐了。 她们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忽然变了个人,紧张的跟什么似地。 向昔微泰然自若,每天照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不再出门了。 没过几天,柳氏亲自过来问心斋了。 瑞娘原本带着一双儿女,看着他们在地上学写字的,远远地见柳氏带人来了,急忙让他们进屋去报信。 春晓她们都早已经觉得事情不大对劲,提心吊胆好几天了,听见柳氏来,更是吓得不轻,一个个的都去看向昔微。 向昔微被她们看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半点也不慌的朝着她们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没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才奇怪了,若真是没什么事儿,难不成柳氏是吃饱了撑的? 春樱跟春晓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有些无奈,但是也拿向昔微没有办法,只能摇摇头走开了。 没过一会儿,柳氏果然进了院子,她没让人通报就径直进了向昔微的书房。 向昔微似乎是在看什么书信,见了柳氏,一时之间面色大变,竟然吓得面色都发白了,少见的慌乱站起身给柳氏行礼问安。 柳氏身边只带着一个王妈妈,除此之外连向晨曦都没带上,见向昔微吓成这样,她心里知道有异,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只是装作关心的上前去拿过了向昔微的书:“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着怕惊扰了你,所以没让人通报,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向昔微仿佛害怕的有些说不出话。 柳氏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回儿,又面色如常的转开了目光:“你这性子可真得改改,有什么事儿啊,能吓成这样?” 向昔微急忙道:“没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些大,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好像太大了,又有些懊悔,低声解释:“我就是没想到夫人忽然进来,所以有些被吓着了,没什么事的。” 柳氏越发的确定了向昔微心中有鬼。 但是她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表露,只是啧了一声才说:“以后可得收敛收敛你这毛躁的样子了,书院上课规矩很严,你可别到时候被罚。” 一百零三·开始钓鱼了 她表现的像是一个十足十的宽容慈爱的长辈,还专门拉着向昔微说了一番从前的事,说的声泪俱下:“我以前的确是有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对你太过严苛了。我也只是怕你学坏,毕竟你不是在我们身边长大,我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你可千万别记恨我。”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她好像真的很有诚意。 向昔微却知道,这是黄鼠狼在提前打探消息罢了。 她表现的十分正常-----有些疏离也有些疑惑的敷衍着:“夫人说笑了,你哪里会错?我也不会记恨你,你放心吧。” 柳氏拉着她嘘寒问暖,又说到时候还会跟陆老夫人赔不是,以后两家便正常往来,她再也不会对向昔微苛刻了。 向昔微似乎被最后这句话打动了。 她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那我以后什么时候要出门都可以吗?” 果然是又要出门去了。 柳氏心里提起了心,但是还是平静的装出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出去,你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哪里能想出去就出去?这像是什么样子?” 向昔微似乎有些沮丧。 柳氏便又道:“但是若是你实在想出去,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还是得有正当理由,并且早去早回才行。” 向昔微立即欢呼了一声。 柳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以后只管把我当成你的亲生母亲,我对你跟对晨曦那都是一样的。” 这些事都做完了,柳氏才说:“对了,你上次选人,丫头们都选的差不多了,但是屋子里却没个管事妈妈,实在不成。” 她说罢便扬了扬下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管事妈妈,给你带了几个过来,你自己选吧。” 向昔微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听见柳氏这么说, 便没有什么异议的在她带来的几个人里挑选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妈妈,叫做冯妈妈的。 柳氏嗯了一声:“冯妈妈,以后你可要好好伺候着三小姐,若是三小姐有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关照。” 冯妈妈急忙答应。 柳氏这才站起身来准备走了:“不打扰你看书了,你还有什么事,都可以使人来告诉我,我再帮你看着怎么解决。” 向昔微对她的警惕好像也放下了许多,急忙道谢。 王妈妈搀扶着柳氏出了门,离开问心斋有一段路了,才问柳氏:“咱们送去的人,她会不会疑心不肯用啊?” 柳氏嗤笑:“我带去了那么多个让她选,她自己选中的,怎么会不用?再说,就算是她不用,冯妈妈人已经进了她的院子,多少总能打听到些东西的。” 之前真是小看了向昔微,她把她的那个院子整治的跟铁桶似地。 冯妈妈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寻了机会去跟柳氏报信:“三小姐身边的那位春樱,是陆家的人,她经常出入后门,说是去给姑娘买些小玩意儿。” 她打听的消息很全面:“还有,三小姐之前身边有个叫阿福的丫头,听说也是从陆家带来的,但是后来送给了楚国公府。” 柳氏分析了一下这里头的消息,面色有些沉重。 只是可惜向昔微这些天都不再提要出门的事了。 她叮嘱冯妈妈:“仔细盯着春樱,看看她出入的时候都去哪里,再想办法打听打听那个阿福。” 堂堂国公府难道还会缺丫头?莫名其妙的就把向昔微身边的一个丫头要走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柳氏要抓向昔微的错处和把柄,就一定得牢牢地把向昔微给盯紧了,半点可疑的地方都不能错过。 自从柳氏忽然转了性子之后,向昔微的日子便更加好过了,底下的人都是会看风向的,眼看着不仅向明忠对向昔微这个女儿开始好,连柳氏都对向昔微和颜悦色,府里的下人对整个问心斋的人都客气了几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春樱要出门也越发的简单了。 这一天,春樱从西角门出了门,径直去了一趟陆家。 柳氏正在眯着眼打盹儿,听见王妈妈回来回禀,就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出去了?” 她还以为向昔微会一直缩着尾巴呢,没想到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她略带得意的笑了笑,冲王妈妈扬了扬下巴:“继续紧盯着,不能有丝毫放松,她们若是要出门,车夫就派老马去,让他给我看紧了!” 王妈妈急忙答应。 春樱回来没有多久,向昔微果然也来跟柳氏说要出门去。 柳氏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要出门?这是要去哪儿啊?” 向昔微也面不改色的回答:“我要去一趟外祖母家。” 听见说是要去陆家,柳氏就更加不再多问了,只是叮嘱她:“去了早点儿回来,只怕这几天书院就要来人送帖子了。” 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继母。 向昔微也从善如流的点头答应。 她要出门,瞒不过向晨曦,下午的时候向晨曦过来,便追问柳氏:“娘,那个贱丫头是不是憋不住了?” 柳氏现在春风得意,日子过的舒服,自然就又变成了以前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出门又怎么了?你先沉住气,她蠢,她后面的人可不纯,这一次两次的,哪里有那么简单能够就露出马脚,有点儿耐心吧。” 向晨曦就只好按捺住性子。 另一头春樱跟着向昔微上了马车,便轻声告诉向昔微:“姑娘,赶车的人换了。” 以前她们出门,门房上的人都不肯给她们赶车,后来还是瑞娘的丈夫站出来,给她们赶车的便一直是瑞娘的丈夫。 可现在却另外换了一个车夫。 向昔微不以为意,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柳氏之前去了一趟楚王府,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对她态度大变。 到底是因为什么,向昔微不必想就知道。 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等到车夫已经到了陆家大门口,她却又忽然说:“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办,你们就不必进去了,帮着我先去买些点心过来。” 一百零四·恃宠生娇的三小姐 车夫和跟车的几个管事妈妈都愣住了。 来陆家做客,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礼物,点心也是有的,向昔微怎么忽然又说起要去买点心的事? 一个婆子就皱着眉头提醒:“姑娘,我们带的东西里头就有点心的......” “那不行。”向昔微扬眉:“我要天香阁的点心!你们快去买!” 真是......几个婆子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怒气和不屑。 真以为自己山鸡变凤凰了,竟然还挑三拣四起来,还对点心有了要求。 分明就是故意难为人。 但是抱怨也没用,谁让现在向昔微是家里最受宠的姑娘,人人都知道向明忠和柳氏现在都宠爱她。 婆子陪着笑只能道:“那我们去买,留几个人伺候姑娘。” “也不必!”向昔微当机立断,斩钉截铁的摇头:“有春樱伺候我就足够了,其余的人用不着,都跟着去买点心就是了。” 跟向昔微是讲不成道理的,大家都指导者,见她说的这么肯定,也拗不过她,只能都去买点心。 董妈妈气的了不得,一开始还能忍着,等到上了马车就忍无可忍的说:“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点心咱们自己家的厨子做的,都带了,她还非得让我们去买,这不是故意折腾人?正经的千金小姐四小姐也没见这么嚣张跋扈的为难人,她可真是有脸!” 婆子们跟车出来服侍,本来都是有打赏领的。 可向昔微却丝毫没给她们打赏的意思,本来就小气,现在还这么折腾人,大家心里都多了几分怒气。 车夫老马却觉得不对,他是带着任务在身的,着急忙慌的去天心阁排队买到了点心,便急急忙忙的又赶回陆家去。 董妈妈带着点心进去找向昔微,却没看到向昔微。 这根本就是在耍人玩!董妈妈忍着气:“这.....我们都是夫人差遣跟着三姑娘的,她去了哪儿,我们自然得跟着......” 陆家的管事就笑着说:“三小姐想着要出去转转,我们大少爷和大小姐陪着她出去走走,很快也就回来了,妈妈再等一会儿。” 这么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 董妈妈气的肚子都鼓起来,回去之后添油加醋的告诉王妈妈,又说:“真是从没见过三小姐这样任性妄为的,把人指使的团团转,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王妈妈若有所思,回去告诉柳氏。 柳氏却半点儿没有生气,她心里知道,向昔微这是在甩开眼线。 不过越是这样,柳氏就越是确定向昔微是真的有事,她也不着急,这次跟不住,下次跟不住,只要向昔微她还要出去见那些人,那就总有跟得住的时候。 她淡淡的和王妈妈说:“去告诉老马,让他不必着急,每次出门都跟紧了就是。” 她多的是耐心。 接下来,向昔微出门的次数频繁了许多,但是基本上都是说去陆家。 可事实上,她每次说去陆家,却总是在支开向家的下人之后,又从陆家走开一段时间。 老马在跟丢了几次之后,终于跟上了向昔微,发现向昔微去的是城北一处隐秘的民宅。 不仅是向昔微,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人。 王妈妈心里咯噔一声,问:“认识跟着的是谁吗?” 老马摇头,谨慎的说:“虽然我不知道身份,可应当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看起来跟寻常的护院不同,而且每次出去,三小姐身边都还有陆家的表少爷跟着。” 对了! 王妈妈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去回禀柳氏。 柳氏也笑着舒了口气。 终于被她等到了。 她神清气爽的笑了一声,掀起眼帘对王妈妈说:“知道了,去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楚王府一趟。” 从前楚王府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接触的到的,哪怕是就在一个月之前,想要进楚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要去楚王府,她只需要提前让人说一声就是了。 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她就会是楚王妃的座上宾。 能被楚王妃看重,现在向晨曦又已经考进了河东书院,她们母女在承恩侯府的地位也会在愈发稳定。 王妈妈也知道自家主子肯定是跟楚王妃之间有什么秘密,见柳氏这么高兴,顿时也跟着欢喜起来,急忙去准备了。 柳氏丝毫没有耽误时间,私底下跟向明忠说了一声,便急急地带着人去了楚王府。 她跟楚王妃的关系好,向明忠只有高兴的,闻言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让她不必担心家里的事,陪着楚王妃多说会儿话也好。 楚王妃正在看着丫头们捣凤仙花,听见说柳氏来了,懒懒的放下手里的茶盏笑了一声,吩咐底下的乔姑姑把人领到花厅去。 乔姑姑是王府的管事妈妈,见识非凡,忍不住笑了一声:“果然还是自家人才盯得紧,这才过去多久,就有消息了。” 楚王妃哼了一声,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那也得是真的有用的消息才好,若是三不知的就跑来胡说八道,那可就令人恼火了。” 不过看那柳氏也是个精明的,应当不会这么没有分寸。 楚王妃冲着乔姑姑使了个眼色,示意乔姑姑快些过去,自己先去后院更衣。 等她过去的时候,柳氏已经在花厅里候了好一会儿了,见了楚王妃过来,急急忙忙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楚王妃淡淡摆了摆手,问她:“向夫人这个时候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瞒王妃说。”柳氏斟酌着用词,谨慎的说:“我自从上次听说锦衣卫盘查过昔微之后,便一直留心,发觉这孩子总是借口要出门去......” 楚王妃果然表现出了兴趣,哦了一声问:“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常常出门去?” 柳氏应了一声:“可不是么,我也越想越是奇怪,便干脆让人跟着,谁知她却次次故意甩开跟着的人,单独溜到旁的地方去,总要耽搁一段时间才又出现,遮遮掩掩的。” 一百零五·终于上钩了 楚王妃嘴角噙着一抹冷淡讥诮的笑意,她就说,自己人盯着自己人,那才是最容易能发现问题的,果不其然,现在就送上门来了。 她哦了一声,慵懒的单手托着下巴似乎漫不经心的问:“哦?那....她到底是去了哪儿呢?一个姑娘家,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好端端的每次都要出门,还要避开你们家的下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柳氏福至心灵,立即忙不迭的点头附和着:“是啊是啊,王妃说的是,一个还未出阁嫁人的小姑娘家,这么天天的不在家待着,嘴巴上却又说是去了外祖家,这让我们怎么说呢?” 看来是差不多了,楚王妃挑了挑眉问她:“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吗?” 柳氏自然已经是打听清楚了才来的,闻言便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地方。 楚王妃含笑听完,伸手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冲着柳氏点点头:“承恩侯夫人办事十分妥当,也很合乎本王妃的心意,以后不如时常来家里走动走动,以后也更亲近些。” 柳氏要的就是这句话,满脸笑意的答应了。 等到她再回到家,已经是满面春风。 向明忠原本正在教训向玠,说他不务正业,这阵子才好些,竟然又开始旧态复萌,跑到外头去学人喝酒,见柳氏兴高采烈的回来,便没好气的问她:“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 柳氏扬了扬下巴,志得意满的笑了:“怎么能不高兴?王妃说很喜欢我,以后让我就当亲戚过去走动呢。” 楚王妃竟然这么喜欢柳氏,这出乎向明忠的意料,他哟了一声,有些意外,但是随即又高兴起来:“这是大好事啊,你既然跟王妃投缘,当然是应该要好好的走动走动的。” 柳氏嗯了一声,见向玠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便皱眉问:“这又是怎么了?侯爷怎么又教训起儿子来了?” 说起这件事向明忠便觉得生气,虽然是觉得柳氏得了王妃的喜欢很是难得,但是还是没好气的说:“我让他去好好读书,他可倒是好,伤口都还没好全,又开始出去了!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去读书,也不是去正经会友,竟是跑去吃酒了的!现在就吃酒,以后还不又跟从前一样要去赌?!” 柳氏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心情瞬间又变得不好。 但是她还是强笑着为向玠开脱:“可能是孩子心里不痛快,憋得太久了,所以才想着出去放松放松,不过老爷说的是,他的年纪的确是太小了,按理来说本就该老老实实的读书才是。” 就是这句话,向明忠心里舒服了些,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你能这么想便好,自古以来慈母多败儿,现在你若是纵容他,以后只能是害了他。” 柳氏顺着他的话说,哄得向明忠走了,这才转过身去猛地看着儿子。 向玠被她看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瑟缩着脖子解释:“我就是在家里呆的太无聊了,不过就是走动走动.....” 柳氏不等他说完,已经抬手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冷笑道:“你当我真的会相信你这些鬼话,你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跟你姐姐辛辛苦苦的在保住我们的荣华富贵,你却如此不务正业,今天竟然还做出这样的蠢事被你父亲抓到!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她是真的生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把向琅掌控在手心里,但是现在,向琅明显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了,有陆家人的施压,向明忠本来就已经很偏向于向琅了,如果向玠再这么不争气,那么这爵位根本就保不住! 偏偏向玠还一无所知! 向玠被打的人都快转了个方向,委委屈屈的抱怨起来:“我本来就不成器,我不过就是想出去玩玩儿,怎么就不行了!?向琅难道就一天到晚的窝在家里不成?!” 竟然还有脸提向琅,柳氏的火更是不打一处来,直接再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你以后如果再这么肆意妄为,别怪我再也不让你出门!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姐姐学学?!” 向晨曦是生怕自己哪里做的比不上向昔微,一直都在努力。 向玠就截然相反,根本连羞耻心都没有,实在是令人恼火。 她辛辛苦苦的,还不是为了儿女筹谋?他们总该也要懂点事才好。 向玠被父亲训斥完了又被母亲打,顿时心情恶劣。 等到他一跑出门发现了向昔微,就更是神情阴沉。 春晓抬眼看到他站在走廊上目光沉沉的盯着向昔微,心里有些发憷的喊了一声姑娘,提醒向昔微看过去。 向昔微转头看见向玠,也没有半点惧怕,只是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贱人!”向玠阴沉的冷笑:“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 如果不是向昔微回来,向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风雨,他更不必一天到晚的挨骂。 都是向昔微这个贱人害的。 向昔微没有理会,她看到了向玠口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她不在乎。 柳氏都不能拿她怎么样,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向玠? 她径直越过了向玠进去跟柳氏说一声自己要出门的事。 柳氏见了她,之前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即满面堆笑:“哟,这是又要出门去啊?你最近往你外祖家走的可太勤快了。” 向昔微似乎有些紧张:“难道不能去吗?” “不不不!”柳氏和善的笑了:“傻孩子,你外祖母家怎么可能有什么不能去的?我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你要去就去吧。” 向昔微笑着谢过柳氏。 柳氏摇头:“这有什么好谢的?你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行了,你去吧,只是可别太晚回来,否则我跟你父亲可要担心了。” 向昔微急忙点头。 柳氏便让人给向昔微备车,自己揉了揉眉心坐在了椅子上,轻轻发出一声冷笑,她就看看向昔微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百零六·扬州瘦马来了 打发走了向昔微,柳氏处理了一会儿家事,觉得有些疲倦了才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让王妈妈去准备点心。 王妈妈亦步亦趋的跟上来,轻声道:“夫人,您看她今天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府里就太平了,自从向昔微回来之后,这个家确实一天天的都在出事。 柳氏哼了一声,虽然说心里高兴,但是还是沉声道:“没那么快,王妃说她跟人勾结,这是多大的事?那边肯定也是要派人再跟她一段时间的,人家办事可比我们又要谨慎的多了,不见兔子不撒鹰,只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王妈妈又急忙道:“那也无妨,反正她的嘴了王妃,倒霉只是迟早的事了,咱们根本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不用把她放在心上,但是眼前却还是有一桩难事摆在眼前。 柳氏低声问王妈妈:“最近向琅回来了吗?” 向琅自从跟家里有嫌隙之后,就越发的喜欢往陆家跑,说是跟陆承昱一道去读书,两人也好亲近亲近。 向明忠自然是巴不得,便没问她一声就同意了。 所以连柳氏也不大清楚他的行踪。 王妈妈是柳氏的眼睛耳朵,自然一直都打听着这件事,闻言便不假思索的点头:“夫人,大少爷正好在家。” 正好在家? 柳氏想了想,面无表情的说:“之前让你寻摸的那几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柳氏跟向明忠吵架之后,便开始物色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这件事还是请柳夫人帮忙去办的。 王妈妈早已经准备着了,一听便急忙压低了声音回她:“都准备好了,都是从扬州那边买来的瘦马,一个个的......”王妈妈想了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的道:“都是美人坯子,没有男人能扛得住。” 柳氏听见这个扯了扯嘴角:“带过来我看看。” 没一会儿,王妈妈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一共六个女孩儿,都是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身姿窈窕面貌秀美,一个个的还都眼波流转,欲语还休。 这样的姿色..... 柳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论美貌,她有自信绝不会输给这些女孩子,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男人就是这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从前柳氏一直以为向明忠对她是一心一意的,但是其实向明忠跟别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是贪花好色,也同样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柳氏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们好好休息,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王妈妈小心翼翼的上来:“夫人这是打算把她们给大少爷?” 柳氏哼了一句:“给向琅?我还没给,陆家就打上门来了,说我不安好心。” 这倒也是,现在陆家人回京了,把向琅看的跟什么似地,之前想要陷害向琅赌博的事情不成,还被陆家找上门来闹了一场,的确是不能再闹大了。 她叹了口气:“那夫人找这些女孩子们过来.....” “把她们送给老爷,难道老爷不喜欢?”柳氏反问了一句。 王妈妈吓了一跳,她是知道柳氏对向明忠的感情的,柳氏可是把向明忠看的紧紧地,从前向明忠看上柳氏身边的丫头,柳氏都把人给弄的半死不活的。 现在柳氏竟然要亲自给向明忠塞人了?这可听起来太过吓人了。 柳氏自己心里也一肚子的气,见王妈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便没好气的问:“怎么了,不行?难道我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人家现在哪里还看得上我这个半老徐娘?” 这种自怨自艾的话,柳氏也就是从向昔微回来之后才说出来了。 王妈妈叹了口气:“夫人也不要这么说,老爷终归还是敬重您的.....” 什么敬重? 柳氏心里想要骂人,她根本不在意什么敬重,她只要向明忠的爱。 只是这个男人现在根本不爱她了。 她打断王妈妈:“不必再说这些废话了,我听着没有意思!你准备准备,晚上老爷过来用饭。” 王妈妈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敢招惹,急忙答应了。 等到晚间用饭的时候,向明忠便见柳氏眼眶红红的。 他如今知道柳氏得楚王妃的意,对柳氏也十分上心,见她哭,便问:“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还哭了?” 柳氏便擦了擦眼角:“什么好好地?哪里好好的?” 向明忠便有些不耐烦:“这可又是怎么了?难不成我又有哪里做的不如你的意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地?” “谁跟孩子似地?”柳氏心里火气上涌,对这个男人更加失望和不满,但是却还是打起精神来,喊了一声玲珑。 向明忠正要跟柳氏理论,眼见着一个穿着翠绿色薄纱挑线衫儿,底下穿着白色百褶裙的女孩子进来,顿时眼前一亮。 眼前的女孩子年轻貌美,肤白如凝脂,还未说话先带几分笑意,眼角上挑如同是一只小狐狸,看上去便让人垂涎欲滴。 他顿时呆住了。 看着他那副呆滞样,柳氏心里更加酸楚,面上却故作疑惑的伸手在向明忠跟前晃了晃:“老爷!你想什么呢?” 向明忠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急忙遮掩:“没什么,没什么。” 柳氏就笑了笑,冲着玲珑摆摆手。 玲珑福了福身子,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向明忠的眼珠子都黏在人家身上,恨不得魂儿都跟着飞走了。 柳氏咳嗽一声,他才依依不舍的问:“这是你屋子里新来的丫头?” 柳氏理所当然的应了,大有深意的问:“怎么,老爷看上人家了?” 向明忠顿时正色:“你胡说什么呢?” “那可真是可惜了。”柳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钗:“我还想着玲珑这丫头不错,看上去也是个体贴温柔的,正准备把她给了老爷伺候呢,老爷难道瞧不上人家?” 向明忠着实没有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一时之间连眼睛都亮了起来:“你,你这是说的真的?怎么好端端的想到.....” 柳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心疼老爷,否则谁还做这个事儿?” 一百零七·好手段好心机 向明忠美滋滋的,人家都说娇妻美妾娇妻美妾,他虽然是也知道柳氏美貌,可这世界上的男人,但凡是有本事的,谁愿意只守着一个人过日子? 只是以前柳氏厉害,看他看的严的很,动不动就要跟他闹,他也没什么机会享受美色。 可没有想到,柳氏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通了,竟然主动要给他纳妾!而还是这么美的姑娘,他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喜不自胜:“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给他纳妾就是好了,柳氏心里憋闷,面色也忍不住沉了沉,但是很快就又笑了起来:“我自然是盼望着老爷好的,否则的话,怎么会对老爷的一切都这么上心?只是,我对老爷好,老爷也千万别有了新人忘旧人才是。” 向明忠现在对柳氏上看下看都满意的很,就没有一处是不满意的,立即便表忠心道:“这话说的,你跟她们怎么能一样?你可是我的妻子啊!” 夫妻俩感情愈发和谐。 向明忠这一晚直接留宿在了柳氏的正院。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柳氏便起身了。 王妈妈在边上伺候着她梳妆,低声说:“夫人,女孩子们都准备好了,您看.....” 柳氏嗯了一声,随口吩咐:“把玲珑叫进来,我有话要吩咐她。” 王妈妈很快便把玲珑带进来了。 玲珑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一进来便朝着柳氏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柳氏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见她越是看便越是美丽,心里也忍不住要赞叹一声,怪不得男人喜新厌旧了,这么好看的年轻女孩子,别说是男人了,就算是她看的也是高兴的。 顿了顿,她喝了口茶,才懒懒的叫玲珑起来,又问她:“在府里住的怎么样?” “夫人隆恩,奴婢进了府吃的好住的好,真是做梦也想不来的好日子......”玲珑态度恭顺谦卑,跪在地上连投也不敢抬。 柳氏牵了牵嘴角。 是不是真心话不要紧,但是这个玲珑果然是这一群里头最会看人眼色的没有错。 柳氏嗯了一声,探身让人将她拉了起来,而后才笑着看着她:“你们是什么出身,不必我说,你们自己心里也该清楚。我呢,也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不喜欢人来分自己的丈夫的......” 玲珑有些惊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头。 “你也不必怕,我既然这么跟你说,便不会是当面做好人背面对你使绊子。”柳氏淡淡的继续说:“我不过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你若是帮我一个忙,我就给你一笔银子,远远地把你送走,这笔银子足够你以后生活的丰衣足食,也不必再在青楼楚馆里头讨生活了,你看如何?”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玲珑自然是求之不得,她顾不得其他,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朝着柳氏再次磕头:“小女子谢谢夫人大恩大德!” 对付这种人,柳氏驾轻就熟,她满意的笑了笑:“先别急着谢,得帮我把事情办成了才行,听我说.....” 她压低声音在玲珑耳边说了一番话。 玲珑睁大眼睛听着,又惊又怕的攥住了自己的手掌,但是还是急忙点了点头。 另一头的向昔微仍旧如同以往一般,让车夫远远地就把马车给停下了,自己带着春樱进了宝鼎楼,而后又从宝鼎楼的二楼下了侧门,雇了一辆车去了一处民房。 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她们背后跟了尾巴。 温金贤坐在马车上,看着前面的那辆普通马车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民房门口,顿时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藏在这儿了,大隐隐于市,可真是够能藏的,连这样的地方都想得到。” 边上的锦衣卫经历陈浩辉也啧了一声:“可不是么,若是说这其中没有鬼,谁信啊!只是陆家这么大费周章的,却又把这么机密的事透露给一个小姑娘,他们也不怕她搞砸了。” 那可是六皇子萧燕堂啊! 陆家的人既然收留萧燕堂,就该知道萧燕堂的身份何等紧要,一旦被发现陆家也肯定是不能独善其身的。 但是他们竟然还放心只让向昔微充当这其中的传声筒,帮六皇子和凌家传递消息。 温金贤嗤笑:“你看,连你都这么想,其他的人谁能想得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能这么厉害?” 他挑了挑眉,见向昔微进了那处院子,便对着陈浩辉挑了挑眉:“行了,去吧,小心点,别惊动了人。” 陈浩辉急忙应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一帮人走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陈浩辉又摸到马车上跟温金贤禀报:“守卫森严,我们摸到了边上,便被人发现了,只能假装是摊贩,看这紧张的架势,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温金贤若有所思。 过不多久,他们又看到向昔微从里头出来。 他们跟着向昔微,发现向昔微回了陆家一趟,而后从陆家出来,这才绕到宝鼎楼,从宝鼎楼正门出来,上了向家的马车。 应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给陆家。 小丫头办事倒是够谨慎老练的。 温金贤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对陈浩辉道:“找些人手,晚上就去那个地方,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别把事情闹的太大,小心些。” 他们要的是萧燕堂死。 只要萧燕堂死了,其他的事都是死无对证,谁都不能找出什么不对来。 而现在萧燕堂身份不明,又龟缩在民房里头,只要一把火把他们烧的干干净净,谁都找不出什么不对。 陈浩辉也会意,眨了眨眼不怀好意的笑道:“您说的是,夜深人静的,可能是这户人家得罪了街头混混,也可能是天干物燥的,家中起了大火.....” 把萧燕堂一把火烧死了,以后凌家还是陆家都不足为惧,可以慢慢的对付。 温金贤没有再说话,把事情交给了陈浩辉,自己便去跟楚王交差。 楚王正在钓鱼,听见他来了:“鱼上钩了?” 一百零八·一切都开始了 因为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连日来的心烦气躁总算是平复了许多,这一次温金贤也没有再跟之前那样话里藏刀了,嗯了一声,阴恻恻的笑了笑:“那个贱人之前还趾高气扬,现在还不是一样露了马脚,我就看看她怎么死!” 凌家之所以看重她,无非是因为她之前是传递消息的纽带。 一旦六皇子死了,凌家还能如何? 没了凌家的庇护,向昔微不过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贱丫头,到时候想让她怎么死都行。 楚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啧了一声就道:“你这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手里多少人的性命?怎么还跟一个小丫头杠上了,而且还这么咬牙切齿的,岂不是太跌身份了。” 这话说的让人心里不高兴,温金贤想到向昔微那样子便脸色沉下来。 楚王见状便又啧了一声:“行了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旦等到事成,你想杀了她就杀了,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女子而已,难不成向明忠还有这个胆子跟你对上?” “不,王爷,我不杀她。”温金贤语气森然:“杀了她有什么意思?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 这倒也是,楚王瞬间明白了温金贤的意思。 温金贤这个人既贪财又好色,而且对女人还毫无怜惜之心,经过他手的女人,能够全须全尾的活着的可不多。 说到底就是十分的暴戾,估计这回又是看中了陆明薇了。 这倒也没什么,反正楚王也不在意一个小小的承恩侯之女。 他只是淡淡的强调:“别的我都不管,但是这件事,你可得给我办好了!老六这个人诡计多端,而且长了狗鼻子,若是被他发现了端倪逃走,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温金贤笑着答应了。 现在萧燕堂不过就是笼子里的困兽,还能如何? 当天夜里,陈浩辉便带着人直奔那座民宅。 他只是在外围的巷子里候着,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往各个方向穿梭而去,飞快的不见了影子,面上还带着一点悠然自得的笑意。 也就是这个时候了,他看着天上淡淡的月色,心里数着时间,没过多久,便看见那座宅子所在之处火光冲天。 火烧起来了,只要萧燕堂在里面,便必死无疑,而如果逃出来,这外面也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会被认为是盗匪,而被就地格杀。 计划顺利,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而就在此时,前面不远处传来骚乱声,不少百姓被这场火灾给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准备救火。 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毕竟大周为了防止火灾造成太大损失,把十户编为一个甲,哪家若是出事,周围的人都须得尽力帮忙,若是冷眼旁观坐看火势蔓延,是要入罪的。 这些百姓出来也好,会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陈浩辉在心里算着时间,萧燕堂他们怎么也躲不下去了,只要还没被烧死,就一定要想尽办法逃出来的。 他们的人手装扮成了混混,也有装扮成普通百姓的,等到萧燕堂出现,便一定能够发现。 也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哭喊声和尖叫声,还夹杂着怒喊声。 应当是有人闯出来了! 陈浩辉立即打起精神,看了眼前的手底下的人一眼,沉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若是有一个人漏网,你们就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跟着他的都是他的直系,闻言全都抖擞了精神,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而此时,向昔微正在家中做针线。 她极有耐心,一针一线都十分认真,手也十分稳。 倒是春樱有些心不在焉的,几次欲言又止。 向昔微笑了笑,转头问她:“怎么了?” “姑娘,我,我有些害怕......”春樱咬了咬唇,克制住心里巨大的恐惧,勉强开口:“您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真是个傻丫头。”向昔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放心吧,不过是小事罢了,殿下心里有数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毕竟是要拼命的事。 春樱是怕真的出事了,会连累向昔微。 好不容易如今向昔微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如果再来个什么意外,那到时候向昔微可就难在向家立足了。 两人说着,外面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这样的深夜里响起敲门声,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绷紧神经。 春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喊:“谁啊?” 春晓着急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来:“姑娘,是我!少爷的院子里来人了,说是少爷出事了,让您快过去看看!” 向琅出事了?! 向昔微皱了皱眉,猛地站了起来。 春樱原本还以为是之前的事,心里正忐忑,听说是大少爷出事,想了半天才想到是向琅,又急忙手忙脚乱的开了门问春晓:“是什么事?” 春晓急的要哭,话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老爷很生气,说是要打死大少爷,让他滚出去,现在前面闹的人仰马翻的,大少爷身边的丫头找过来的.....” 向昔微的面色沉下来。 向明忠这些天分明对向琅夸赞有加,向琅这个人虽然并不知道变通,但是也不是傻子,也不会做什么坏事。 能做什么事让向明忠气成这样? 还是说..... 柳氏..... 向昔微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瞬间变得很不好看。 是她的错,她这些天只顾着帮萧燕堂布局把温金贤他们引进陷阱了,却忘了家里的事。 柳氏肯定是趁着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一百零九·侮辱家门的逆子 向昔微赶到的时候,向琅的院子里闹的一团糟,不少看热闹的下人挤在门口挤挤挨挨的探头探脑,隐约还能听见院子里传来哭声和求饶声,还有向明忠的呵斥声。 向明忠呵斥的声音尤其的高,他是个很注重表面功夫的人,不管是多大的事,都自诩自己的身份而控制着脾气,从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失礼。。 但是这一次明知道外头有许多人在看,他竟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可见是已经怒到了极点。 向昔微心里咯噔了一声,但是面上仍旧镇定自若的咳嗽了一声,扬声问:“你们都在看什么?!” 堆在院门口的下人们惊了一跳回过神,便看见向昔微冷淡的面色,都有些做贼心虚,都一哄而散了。 见人都散了,向昔微看了一眼满头大汗急忙赶来的李忠,沉声道:“李管家,父亲既然这么信任你,那你这个管家便更该要替父亲着想了,不管里头出了什么事,那里头的到底是父亲的嫡长子,名声若是传出去了,难道父亲的面上便好看?到头来,您说父亲会怪责谁呢?” 这个三小姐倒是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不管是上次邱妈妈的事还是这次向琅出事,她都不疾不徐,好似早已经成竹在胸。 李忠心里夸赞了一句,面上更加的谨慎小心:“是是是,三小姐说的是,都是我管事不严,这就把不相干的人都赶走!” 向昔微点了点头,正色迈进院子,便见向琅趴在地上,他穿着一身茶白色的直身长裰,此时肩上已经被鲜血印红了。 向明忠手里拿着一根鞭子,还在死命的不管不顾的往向琅身上打。 柳氏花容失色的在一边装模作样的拦着,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出力,反而更加加重了向明忠的怒火。 见了向昔微过来,柳氏急忙喊:“昔微快过来帮忙,你父亲怎么也不听劝,琅哥儿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让他快些走,他也怎么都不肯听,你快过来想想法子吧!” 向明忠打的红了眼,听见柳氏这么说,不但没有停手,反而更加恼怒,不管不顾的斥责向昔微:“谁让你过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过来添什么乱?!快给我滚回去!” 自从向昔微得了凌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的喜欢,向明忠对着她就一直都很温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了。 可见这一次是气的狠了。 向昔微没有管柳氏,目光落在向琅身上,又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把院子里的人都给扫了一遍,发觉除了柳氏还有她带来的下人之外,院子里跪着的便是向琅的丫头们,另外还有一个抱着柱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很漂亮的美人儿。 这个美人儿很是面生,向琅院子里的下人向昔微之前都已经了解过,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确信没有这个人,而且看美人儿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怔了怔,看了向明忠一眼,见向明忠气的简直跟疯狗似地,顿时便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缘故-----向琅怕是掉进坑里了。 柳氏还在一边苦劝:“行了老爷,事已至此,您就算是把琅哥儿给打死,也是于事无补了。也怪玲珑长得太过美丽,琅哥儿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她这么说,心里却得意的笑了。 但凡是男人,就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给抢了。 是儿子便更不能容忍,这岂不是乱了伦常么? 儿子睡了庶母,这说出去,那可是千古奇闻,儿子给老子带绿帽子,传扬出去,向明忠的脸面往哪儿搁? 向琅完了。 以后一辈子都完了,不要说是还妄想当上世子,便是以后想继续在向家待着都是难事,向明忠只要想到他,就会想到他跟玲珑的事,对他的厌恶只会与日俱增。 向明忠果然被柳氏越劝越恼火,玲珑是柳氏专程找来送给他的,可结果他还没有尝过呢,却便宜了这个混账! 他气的狠狠地扬起鞭子,立即又要打向琅。 向昔微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向琅跟前,镇定的看着向明忠:“父亲!您再打下去,这件事满府只怕就都知道了,哥哥犯了错您教训他不要紧,可您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啊!” 向明忠气不过,心口到现在都还痛的慌,听见向昔微这么说就愤怒的指着都快说不出话来的向琅:“孽障!你这个孽障!你给我滚,我从此以后,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以后向琅前途堪忧。 向琅已经被打的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却还是颤抖着辩解:“我.....我没....我没有......” 柳氏叹了口气在边上打断他:“好了好了!你一个少年郎,见色起意也是难免的,只要你认错了,你父亲以后难道真的能不认你这个儿子?你可千万别再跟你父亲对着了,看看你父亲都被气的成什么样了?!” 向明忠胸脯起伏不定,的确是被气的快晕死过去。 向昔微也站起身来,疾步上前先不动声色的将柳氏推开,而后才站在了向明忠跟前:“父亲,哥哥他年纪还小不懂事,犯了什么错您只管教训就是。只是,哥哥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柳氏顿时一副难以形容的样子:“昔微,你是个女孩子,这些事情不是你可以过问的,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会劝着你父亲的。” 边上的玲珑啜泣声恰到好处的响起来,忽然朝着柱子狂奔过去,幸亏被王妈妈一把拦住了。 玲珑顿时哭起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谁能想到少爷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老爷,老爷我对不住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果然如此,向昔微皱了皱眉头。 向明忠原本平复了些的怒气被这么一闹顿时又蹭的一下被点燃了。 他甩开向昔微的手:“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回你房里去!我今天非得要打死这个混账孽畜不可!” 一百一十·她在用缓兵之计 这一下甩的有些重,向昔微被甩的撞在了边上的柱子上,背顿时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顿时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春樱吓得急忙喊了一声姑娘,跑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向明忠原本是满心愤怒的,见向昔微受了伤,怒气又平复了一些,到底向昔微现在是他看重的女儿,他皱着眉头也扔了鞭子上前问她:“怎么样?” 柳氏原本已经不动声色的挑起了向明忠的火气,见向昔微不过是受了点伤就让向明忠顿时又不再紧盯着玲珑的事不放,顿时心里骂了一声晦气,面上却还是一脸关心的上了前:“对啊昔微,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做什么逞强?你哥哥到底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老爷心里疼他都来不及,难道还真的能打死他?” 向昔微果断出言打断她,趁机看着向明忠:“爹,我觉得背有些痛,原本明天凌老夫人还说要让我去国公府陪着她老人家看进献给太后娘娘的生辰礼......” 这可是一件大事。 向明忠马上便道:“我让人快些去请大夫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就是背有些疼.....”向昔微拉住向明忠的手:“父亲,哥哥被打的都晕过去了,您别打他了,若是他做的不对,您稍后再训斥他,好不好?” 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算了的?向明忠哼了一声,但是见向昔微忍着痛还是一直在为向琅求情,他心里衡量了一番,到底还是憋着一口气冷冷喊了一声李忠。 李忠急忙跑进来了。 “带着大少爷回去休息,请了大夫给他瞧瞧!”向明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么说了一句,才板着脸看着向昔微:“你也先别为旁人操心了,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过了明天再说。” 向昔微急忙答应了,又不等柳氏发话便看着向明忠:“对了父亲,这位玲珑姑娘也怪可怜的,既然都已经出事了,不如先让她也留在此处休息?” 说起这件事向明忠就觉得糟心,好好的自己的饭被别人给吃了,他摆了摆手,不耐烦的答应了。 柳氏则似笑非笑的看了向昔微一眼,这才去扶着向明忠往外走。 向明忠着实是被气的不轻,整个人都气的几乎要跳起来,在柳氏那里也没待上一会儿,便出去喝酒了。 柳氏则不紧不慢的开始卸妆。 王妈妈一面在边上伺候,一面有些担忧的问:“夫人,那个玲珑被三小姐三言两语的就给留在大少爷那里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能出什么岔子?”柳氏不大放在心上,轻蔑的笑了一声:“她是我买来的,生死都掌握在我一人手里,向昔微能把她怎么着?她只要长了脑子,就不可能出卖我。” 这倒也是。 王妈妈点了点头,服侍着柳氏去睡下了。 另一头,送走了向明忠和柳氏的向昔微也松了口气,忍着背痛指挥着人把向琅抬进了房里,又亲自替向琅把背上的衣裳剪开,给他上了药止血,这一切都做完了,她才坐在床上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向琅。 向琅被打的晕过去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了向昔微,他马上便想起之前的事,急忙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牵引到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向昔微摇了摇头:“你伤的太严重了,别动了,待会儿还要等大夫过来再给你看看。”说罢,她才看着向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玲珑为什么会在你的院子里,还跟你牵扯在一起?” 向琅自己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我原本是跟着承昱一起从先生那里请教了功课回来的,我先去了书房,跟从前一样做完了功课,这才回房去睡觉,谁知道等我一觉醒来,便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向琅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而且他根本对女色还未开窍,说起来便觉得匪夷所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已经尖叫起来,说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和夫人就赶过来了,父亲一看她就叫她玲珑.....” 之后的事,向昔微也亲眼看见了。 她呵了一声,已经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向琅被打的皮开肉绽,精神也十分不好,但是想到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又被向明忠那样辱骂和呵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头一次跟向昔微倾诉:“昔微,我真的没有做过,我根本不认识她。” 向昔微也没有敷衍,更没有责怪,她嗯了一声,认真看着向琅点头:“你放心,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没有做过。” 这一刻,向琅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都以为向昔微凉薄,可事实上,真正出了事,出来帮他的,肯相信他的,也只有向昔微。他是忠厚,但是不是傻子,刚才柳氏明着好似是在劝导,实际上却是在煽风点火,他也听出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最后对柳氏母女的一点情分现在也完全没了。 他抿了抿唇,沉声说:“我怀疑这件事是夫人做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怀疑柳氏,向昔微心里不知道是欣慰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半响才叮嘱他:“行了,你放心吧,我会查清楚这件事,你先好好养伤,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也不可能让你背负着这个冤屈。” 这件事如果不查清楚还向琅一个清白,向琅就不可能再继承侯府的爵位,甚至都不能在侯府立足了。 柳氏这么做,无非是报复之前陆家给向明忠出主意,让向明忠请封世子,把世子的位子先给向琅定下来。 那她还就非得让这件事办成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向琅竟然很相信向昔微的能耐,觉得向昔微既然这么说,就一定做得到。 他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一百一十一·树倒猢狲散 从前向琅一直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哪怕是再怎么样,都不曾跟人这么客套的说过话,尤其是对向昔微。 他如今忽然这么说,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向昔微心里不是滋味,安慰了他几句,这才转身出了门。 春樱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看到了向昔微,急忙上前来:“姑娘,怎么样了?少爷他没事吧?” 向昔微摇了摇头,问她:“去请大夫了吗?” 正好向琅身边的大丫头青梨跑了过来,急急忙忙的跟向昔微禀报:“三小姐,唐大夫过来了。” 青梨就是刚才着急的跑去向昔微的院子里求救的丫头,向昔微温和的朝着她点了点头:“领着唐大夫进去,我有些话要问你。” 青梨急忙答应,等到把唐大夫带进去了,便转身又跑出来跟向昔微行礼。 向昔微摆了摆手,沉声问她:“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玲珑可以进你们的院子,还睡在你们少爷的床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少爷已经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报信?” 青梨的眼睛立即便红了,哽咽着跟向昔微解释:“三小姐,这件事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是我值夜,我回家去了,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便见院子里乱作一团,那个玲珑姑娘口口声声说是被少爷给侮辱了,要去寻死,哭的要死要活的。没过一会儿,老爷就来了,一来便打了少爷......” 向昔微挑了挑眉:“昨天你不在?” 她若有所思。 看来青梨在向琅的院子里是比较忠心,或是说更没有什么背景的那个,所以柳氏的人要陷害向琅,便要把她支开。 青梨哽咽着点头:“是,我见少爷被打的实在太惨了,便借着说要去外面拿水,偷偷从侧门溜出去找您了.....” 如果不是青梨来报信,向昔微根本不知道向琅院子里发生的事。 这就是柳氏把持向家后宅的后果。 她皱了皱眉,问青梨:“其他几个大丫头呢?” 按照规矩,向琅也有四个大丫头的。 这些大丫头掌管着向琅的吃喝住行,内宅的事她们没有理由不知道。 现在却只剩下青梨在这里忙前忙后的。 青梨有些迟疑。 春樱在边上急忙催促:“到底是什么事你可以直说,姑娘在这里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青梨有些紧张,双手交握在一起紧张得手心和额头都出了汗,半响才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姑娘,青烟姐姐和春梅姐姐都.....都跟着夫人走了。” 向昔微讥诮的笑了一声。 可真是太可笑了。 都说树倒猢狲散,树还没完全倒呢,猢狲倒是散光了。 她嗯了一声,垂下眼看了青梨一眼:“你怎么不走?” 青梨原本十分紧张腼腆,但是听见这具问话的时候却猛地抬起了头,十分坚定的看着向昔微摇头:“不,姑娘,我绝对不会走的!我娘当时病重在床,是少爷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回去请大夫,我娘才能活下来,少爷是我的恩人,我绝对不会背叛少爷!” 一百一十二·怎么才能审出真相 一个院子里的丫头们,按理来说都该是柳氏的人,竟然还能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青梨,也真是要多亏了向琅这个人虽然笨了些,但是却是个好人。 若不是如此,只怕这个时候,向琅早已经在柳氏的设计下被怒极了的向明忠真的打的半死不活,或是直接送去庄子上了。 她思及此,郑重的看了看青梨,而后才夸赞:“你如此忠心耿耿,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听见向昔微说要帮忙,青梨片刻迟疑都没有,便急忙点了点头:“三小姐请吩咐就是了,不管怎么样,奴婢都尽心尽力的为您办事。” 向昔微坐在椅子里看着她,半响才嗯了一声:“既如此,那你就去吧,若是你把这件事办成,我一定会好好提拔你。” 青梨急忙福了福身子,认真的听着向昔微的吩咐。 没过一会儿,她从院子里出去了。 边上的春樱低声问:“姑娘,她说的会不会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等到时候看春梅她们几个的反应就知道了。”向昔微不甚在意,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而后又跟春樱说:“把玲珑带到我们那里。” 玲珑怕的要命,她没有想到柳氏竟然没有把自己带走,只是把自己留在向琅的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向昔微就总觉得害怕。 春樱一过去,她立即便弹了起来:“姑娘,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做,是少爷强迫的我,你快放了我吧!” 春樱看到她就没好气,就跟向昔微问青梨说的,好端端的,院子里又不是没人看守,向琅怎么可能避开几个大丫头把她带进来? 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的! 她没好气的躲开了面前的人,冷冷的道:“你好好的站好!没跟你说话!” 玲珑顿时有些委屈,不依不饶的跟上前要和春樱要说法。 春樱理也没有理她,径直上前吩咐几个看守的粗使婆子:“劳烦几位了,帮她带到三小姐的院子里。” 听见春樱说要把她带去向昔微的院子,玲珑吓得打了个冷颤,立即便大喊大叫的拒绝:“我又没有做错什么,现在是少爷害的我成了这样,你们还要抓我去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小姐是大少爷的亲妹妹,她肯定是故意帮着大少爷的!” 春樱厌恶的瞪了她一眼。 几个粗使婆子收了春樱的打赏,二话不说就上前堵住了玲珑的嘴,几个人压住了她把她抬了起来,不管她的挣扎抬着她便直接走了。 一直到了向昔微的院子,玲珑刚倒在地上,便惊恐的缩在了墙角。 而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向昔微出现在了门口。 她被向昔微的目光看的有些惊惧,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一直碰到了墙壁才停下来。 向昔微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走,又让春樱把门给关上。 春樱气的了不得,还是气冲冲的问向昔微:“姑娘,我们怎么才能让她说实话?” 要为向琅洗清冤屈,那就一定得让玲珑说出事情的真相。 她知道向昔微审问人是十分厉害的。 谁知道向昔微却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不必,不要理她。” 春樱顿时睁大了眼睛:“不要理会她?” “对,不要去主动问她什么。”向昔微沉声说:“也不要给她喝水,不要让她睡觉。” 一百一十三·折磨人的功夫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吓人,玲珑一被人抽掉塞在嘴里的布,便开始大喊救命,冲到门前不断的拍打着大门。 外面听得见里头砰砰砰的响,瑞娘啧了一声。 她已经听说过了里头玲珑的事,知道她是为什么会被带进来的,现在听见玲珑这么喊,她脾气向来十分好的,也忍不住呸了一口:“什么东西?!” 这么陷害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玲珑从早上一直喊到中午,几乎喊的喉咙都破了,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好像把她抓来了之后就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茫然,一时有些发困,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才刚刚闭上眼睛,她就听见门被砰的一声给踹开了。 她被吓得弹了起来,却见是春樱冷冷的站在门口。 春樱骂了她一句,便又随手把门给关上了。 竟然半点都没有再理会她的叫喊。 简直是莫名其妙!她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是不管怎么说,被春樱这么一吓,她又没了睡意,这屋子是下人住的,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她睡不着,却又无事可做,无聊得厉害。 好不容易不知道又挨了多久,她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音,这才觉得有些饿了。 可是外面却没了动静,不知道为什么,她这里好像就真的被人遗忘了,根本没有人记得还有个活生生的人被关在这里。 她又饿又累,同时又有些发毛------按理来说,向昔微是向琅的亲妹妹,她陷害了向琅,向昔微应该要过来审问她真相才对,可向昔微却毫无反应。 越是反常,她心里就越是害怕。 可再害怕也没用,根本没有人理会她,她饿的有些受不住了,开始朝着外面大喊让人送饭。 可是外面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春樱此时正吩咐瑞娘:“看着里面的动静,不要给她吃饭,也别给她喝水,更别让她睡觉,一旦发现她要睡着了,便把她给吓醒。” 瑞娘虽然不知道春樱为什么这么吩咐,但是却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春樱这才去向昔微那里。 向昔微正准备出门。 春樱急忙走上前问她:“姑娘,我们是不是还去那个地方?” 向昔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这次不去那里了,我们去外祖母家。” 春樱心里如同是爬满了蚂蚁,但是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只能忍住了疑惑,陪着向昔微出门。 这一次柳氏也仍旧没有为难她,听见她要出门,二话不说便让人把马车给准备好了,放了她出门去。 王妈妈担忧的问她:“您不怕她到时候去了陆家求援吗?” “我倒是巴不得她们去。”柳氏心情大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对向琅已经是失望至极,陆家知道了又怎么样?这种床上的事最说不清楚了,他们怎么能证明向琅没做过?若是不能证明,陆家来求情,那就只能是火上添油,让老爷对这个儿子更加厌恶。” 一百一十四·想毒死她 柳氏真是志得意满。 自从向昔微回来之后,虽然向昔微好似没有具体做过什么,或是说没有歇斯底里的跟她闹过,但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真的什么都不顺利。 这还是唯一一次,她彻底的占了上风。 只要想到当时向琅的痛苦,还有向昔微被向明忠给狠狠地甩开的样子,她就能笑出声来。 王妈妈见她梳妆完了,便急忙给她拿了一盏参茶,又在边上敲边鼓:“只是.....夫人,玲珑到底是还在他们手里呢,您看是不是趁着三小姐出门,去把玲珑给弄回来?” 到底玲珑是个活口,若是她被收买或是被逼的改口,也是一个麻烦。 柳氏嗤笑了一声:“也不必弄回来了,弄回来岂不是到时候又让她反咬我一口,说我心虚?我根本就不该插手这件事。你去办吧,让她以后不要再开口了。” 王妈妈有些茫然:“您的意思是?” 柳氏有些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王妈妈便会意了。 内宅仍旧是柳氏的天下,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厨房更是掌握在王妈妈手里,王妈妈很快就吩咐人把药下在了玲珑的饭里,而后亲眼看着问心斋的下人将饭菜取走,才放心的走了。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夫人不急了,也是,只要玲珑一死,这件事便是死无对证,而且以后不管他们怎么着证据,也不可能再翻案了。 另一头,春晓见了一个丫头领了饭进来,便问:“这是给谁的饭菜?” 她们问心斋的饭菜都已经取过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是给那里面那位姑娘吃的。” 春晓顿时竖起眉毛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许给她吃饭?谁让你去领饭的?!” 小丫头吓了一跳,怔怔的提着篮子站在原地,惊慌的看着春晓:“厨房说给那位姑娘做了饭菜,让我去取的......” “不必了!”春晓劈手将篮子拿在手里,冷冷的道:“若是没有我们的吩咐,不用再去厨房拿饭!” 小丫头畏畏缩缩的不敢再说什么。 瑞娘则有些奇怪的问春晓:“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姑娘和春樱姐姐临走之前分明说过的,不许给玲珑吃饭喝水。”春晓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饭菜砰的一声扔在旁边的石桌上:“一会儿不盯着,就有些人拎不清!瑞娘,我们可得看紧些才行!” 瑞娘急忙答应了一声。 而屋子里的玲珑已经忍无可忍的拍着窗户喊着要吃东西了。 春晓本来就厌恶她,见她竟然还这么有精神,立即便怒斥:“吃什么吃?!你这种人还需要吃东西吗?我看你肚子里的那些鬼心思就已经足够撑死你了!看你不吃不喝还不是精神的很?待着吧你!” 玲珑原本是斯斯文文的,被她这么一骂也忍不住火气上窜了。 向昔微竟然真的把她抓来之后就不再理会她一次,最过分的是,连吃的喝的都不给她,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气的将床上的床单都扯在了地上。 一百一十五·计划成功了 自己院子里的事,不必人说向昔微也猜的七七八八。 陆老太太面色严肃,先跟向昔微说起了那天晚上的事:“陈浩辉他们想纵火烧屋,逼着殿下他们出来,好趁乱浑水摸鱼把人抓了或是杀了,可是哪知道这根本就是殿下早已经设局埋伏好的,他们反倒是被抓了个正着。” 这个计划向昔微也是有份参与的,她若有所思:“可是陈浩辉大可反咬一口,说他们锦衣卫只是接到了密报那里有朝廷钦犯,所以他们才会去那里的。” 所以之前她们就商议过,一定得让陈浩辉确切的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再动手,如此才能证明陈浩辉分明知道他是六皇子,却还是一心动了杀机要杀人。 之前凌云峰的意思,是要萧燕堂说服圣上到场。 只是这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向昔微之所以赶过来,也正是想问清楚昨天的计划有没有成功。 陆老太太知道她担心什么,面带微笑的冲她点了点头:“放心吧,六殿下是说服了圣上的,圣上亲眼看到了一切。在六皇子已经亮明了身份之后,陈浩辉毫无收手的意思,反而还对六皇子赶尽杀绝,要底下的人用弓弩......” 萧燕堂死而复生,被凌云峰带着去宫里见到了圣上,这一切都是瞒着所有人的,也没有半点风声露出来。 凌家又一直装作还在跟陆家联系的样子,吸引了温金贤他们的注意力。 温金贤他们自然而然的认定萧燕堂还在陆家和凌家的安排之下躲藏在宫外,而且很快盯上了跟两家都来往密切并且之前就怀疑的向昔微。 温金贤他们自以为是在钓鱼,却不知道猎物原来才是他们自己。 萧燕堂以前就深得丰庆帝的喜爱,这一次郭贵妃死的这么惨,郭家全家几乎也都灭族,他肯定是用尽了所有手段才能说服丰庆帝,让丰庆帝能够跟他一起出宫看这一场好戏。 她叹了口气。 陆老太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真是个傻丫头,之前事情没成功你叹气也就罢了,现在圣上把陈浩辉要杀六殿下的事撞了个正着,以后还能有什么事是说不清楚的?这件事已经了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心事重重的?” 向昔微倒不是为了这个,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跟陆老太太说清楚了这一次向琅被污蔑的事。 陆老太太简直是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向琅回去就出了事。 柳氏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整个人都沉下了脸,冷声道:“柳氏真是把我们陆家当成废物了!我这就跟你舅舅一道过去!” 向昔微伸手拉住了陆老太太,冲陆老太太摇了摇头。 陆老太太疑惑的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你哥哥出了这样的事,摆明了是柳氏故意而为之的,若是任由她污蔑,你哥哥以后不要说是无法继承爵位,到时候甚至无法立足了!背着这个天大的罪名,他哪怕自己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机会施展了,你明白不明白?!” 一百一十六·开始做准备 向昔微肯定的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外祖母,我当然明白您担心大哥,这件事.....柳氏的确是没打算给哥哥留下余地。” 就是这话了,陆老太太面色十分难看:“背上这样的名声,他以后不管是什么出路都被堵死了,你信不信,柳氏马上就会让人四处宣扬这件事,彻底把你哥哥的名声给毁了?” 这是陆老太太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知道!”向昔微握住她的手腕,十分坚决的看着她的眼睛沉声开口:“但是外祖母,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陆老太太平静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嗯了一声:“你说吧。” “您知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向昔微吐出这句话,便见陆老太太震惊的看向了自己,面露疑色。 陆老太太也的确是整整愣了半响,才狐疑的眯了眯眼睛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昔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当年陆氏去世,向昔微刚出生,而陆家不必说,陆家那个时候还在边关呢。 他们对于陆氏去世的讯息,全都是从向明忠那里得到的。 向明忠一口咬定陆氏是病重而亡,是因为生了向昔微产后出血,一直都调养不过来,最后才一病不起的。 也正因为这个,向明忠做出一副十分疼爱陆氏的样子,坚决不肯接回向昔微,把她扔在庄子上自生自灭。 陆老太太一直都不相信向明忠真正有多爱陆氏,毕竟若是真的那么爱陆氏的话,就不可能会那么快的前后脚的娶了柳氏了。 再说,柳氏当年可是和陆氏关系十分不错的。 这简直是打了过世的陆氏的脸。 现在向昔微再说起这个,老人家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握住她的手反问:“昔微,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向昔微的不普通,现在陆老太太已经完全接受并适应了,她相信向昔微不是无的放矢,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说。 向昔微沉默了片刻,跟陆老太太说:“其实我一直都疑心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害。” 虽然早有余料,但是真正听见这样的话,陆老太太还是闭了闭眼睛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不太过激动。 她极力克制住愤怒,沉声问:“何以见得?有什么凭证?” 向昔微上一世是亲耳听见向晨曦这么说的,向晨曦亲口嘲笑她跟母亲都是没用的东西,被她们母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她重生以来,除了避开了柳氏的险境回到向家,其余的时间和机会都是用在了调查当年的事情上头。 若是凭借她自己的能力,要查出这件事其实或许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她之前跟萧燕堂做的交易达成了,萧燕堂做成了自己的事情之余,也依诺给她查了当年的事。 所以向昔微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她把自己和萧燕堂之前所做的交易告诉了陆老太太:“母亲当年的那些下人全都被发配去了偏远的庄子,或是根本就直接被发卖了,都很难找,可是殿下帮忙,还是找到了几个人......” 一百一十七·教训儿媳妇 陆老太太马上就醒悟过来向昔微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着向昔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毕竟在她心里,向昔微虽然聪明,但是却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竟然能想到这些,而且这些都是她私底下去做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得是抱着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完成?! 怪不得她之前那么坚毅的要插手萧燕堂的事,半点都不计后果,怪不得她苦心孤诣的一门心思的要得到镇国公夫人和楚国公夫人的喜欢。 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陆老太太按下心里的激动,冲着向昔微点了点头:“你说吧,都找到了谁?我都能接受!” 向昔微轻声解释:“找到了从前跟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吴妈妈,还有曾跟过她的大丫头柳叶。” 吴妈妈跟柳叶都是陆家出去的人,陆老太太都还记得。 她握住向昔微的手,努力的整理了一下目前的各种信息,这才道:“我让人去请你舅舅回来,这些事我们大家一起都说清楚。” 向昔微点了点头:“那我让人去把柳叶和吴妈妈都接回来。” 陆老太太答应了,马上让人去外面请陆大老爷回来。 陆大夫人一时还有些奇怪:“叫大老爷回来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去向家?” 自从向昔微回来之后,家里就时不时地要过向家去找麻烦,或是想办法给向昔微她们撑腰,陆大夫人都有些厌烦了。 毕竟谁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向昔微的确是陆家的外孙女儿不错,但是总不能什么事都只能让陆家往前冲吧? 底下的人不知道缘故,陆大夫人想了想,决定亲自过去听一听。 陆老太太这回却没有理会陆大夫人,听见陆大夫人来问缘由,便皱了皱眉:“怎么,我让老大回来,你有什么意见?” 陆大夫人急忙摇头:“媳妇儿不敢,只是,大老爷毕竟是有差事在身.....” 陆老太太觉得陆大夫人愈发的没了分寸,或是说,太过心思狭隘了。 向昔微是陆家的外孙,陆大夫人还是她们的舅母,但是这个做舅母的却半点做舅母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处处都把向昔微当成麻烦。 现在是她自己还在世,还能说的上话,一旦她老了有个什么不测,以后凭陆大夫人这性子,怕不是根本不会再管向昔微他们的死活了。 陆老太太本来就因为知道当年陆氏的死有些不对劲,现在更是因为陆大夫人的试探而心烦,忍不住便语气不耐烦了些:“差事什么时候都能办,我让他回来总不会是没事儿耍弄我自己儿子玩!这些事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陆大夫人没有想到老太太的脾气忽然便这么暴躁,一时有些惊怕的怔住了,又觉得有些难堪,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向昔微急忙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大舅母,外祖母不是生您的气,她是有烦心事,您千万别误会。” 又轻轻拉了拉陆老太太的袖子。 陆老太太没好气的看了向昔微一眼,但是想着向昔微的确是会很难做人,这才看着陆大夫人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婆媳一场,我自问比别的婆婆只有好的,没有坏的,我也没有别的好求你的,只希望你看在我这些年对你还算是不错的份上,多看顾看顾这些后辈,也就算是你孝顺我了。” 陆大夫人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婆婆这么教训,脸色一下子便变得煞白,惊恐的跪在地上急忙磕头。 陆老太太挥挥手让她起来:“行了,跪着有什么意思?我今天的语气的确是重了些,但是老大媳妇儿你平时是个精明人,我相信你自己想得通我说的是不是冤枉了你。起来吧,没什么事你便先回去,我若是有什么事再使人告诉你便是了。” 陆大夫人一下子都没能起来,还是向昔微急忙伸手去搀扶了一把,她才站起身来了。 这个时候,她只庆幸屋子里只有老太太和向昔微在,老太太也没有当着陆大老爷的面发作,否则她才是里外不是人了。 至于更厌恶向昔微,她看着向昔微的样子,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多些,只是急忙的跟老太太行了礼便告退了。 向昔微等到陆大夫人出去了,才有些无奈的去看陆老太太:“外祖母,您实在不必这么发作大舅母的,她跟我毕竟不熟悉,我又曾经有那样的名声,她怕我远着我,也是正常的。” 什么正常不正常的?陆老太太冷笑:“行了,若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当真是想把话说的更透彻些。我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你们是麻烦,可现在至少我还活的好好的呢,她按理来说怎么也该忌惮忌惮我,可结果呢?她平时暗地里针对你或是教唆承昱他们远着你,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今天竟然还管教起我来了,让我顾着老大的差事,简直是可笑至极!难不成以后我反而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这件事你不必再说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从前从来不为难儿媳妇,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而且这一次若是真的查出来什么,证明柳氏害死了陆氏,那向家肯定是得和陆家闹翻的,麻烦还能少了吗? 现在不镇着她,以后就更是扯不清了。 向昔微也知道现在向老太太情绪激动也是在气头上,只能沉沉的叹了口气。 幸好也没过多久,陆大老爷便赶回来了。 听见陆老太太说找到了以前跟在陆氏身边伺候的人,他的反应倒是快的很:“以前我们也找过,都没找着,现在怎么忽然就找到了?” 陆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以前找不到,当然是因为有些人做了亏心事,所以都把后患给清除干净了,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是老天有眼,让我们找到了人!这也是自有定数!” 一百一十八·故人再见 以前陆氏还在的时候,跟陆大老爷关系很好。 陆大老爷是十分宠爱妹妹的。 陆老太太看了他片刻,沉声说:“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跟你说了,你也别胡乱发疯,以后多的是事情要你去做的,你可得撑住了!” 陆大老爷更加茫然了,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向昔微一眼。 而陆老太太已经开口了:“你妹妹当年或许不是病故的,是被柳氏那个贱人毒害的!” 此话一出,陆大老爷就如同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他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老太太,失声问:“您说什么?!” 陆大老爷脸色有些难看:“柳氏,她以前不是还曾受过妹妹的恩惠吗?!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德败行的事儿?!” 柳氏当年跟陆氏是好朋友,陆氏对柳氏也很不错,那时候柳家清贫,陆氏从来都不曾看不起柳氏不说,还时常给她送这个送那个,不仅如此,还常接柳氏过家中小住,一住就是半月。 这么想着,陆大老爷嗤笑了一声:“妹妹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朋友,现在看来,根本是在引狼入室!” 陆老太太见他虽然愤怒,但是却还能理智的思考,心里便放心许多,嗯了一声就冷笑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整日防贼的,有人根子上坏了,你便是再怎么防也防不住。” 两母子不约而同想到陆氏的死因,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还是陆大老爷先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向昔微说:“好孩子,把人领进来吧,我们也想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昔微转身对着翠谷交代了几句,很快翠谷就把人领进来了。 陆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吴妈妈,不等吴妈妈跪下,先沉声把人给喊起来:“别跪下了,快起来!” 吴妈妈看起来已经老的跟六十多的人差不多了,脸上遍布皱纹,一双手也干枯得如同鸡爪,跟府里伺候的时候判若两人。 只要看她的这样子就知道她该是受过何等的磋磨了。 吴妈妈坚持跪在地上给陆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这才转向了陆大老爷也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陆大老爷有些动容,亲自上前搀扶了吴妈妈起来:“妈妈不必如此,你是妹妹身边的老人儿了,我们以前远在边关,实在不知道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次也才回来,家中事务都还未整顿完毕,若不是昔微她想办法找到了你们,我们还不知道当年的事......” 吴妈妈双手发颤,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陆老太太急忙让人拿了椅子来给吴妈妈和柳叶坐。 吴妈妈跟柳叶都急忙摆手,局促不安的缩在一边。 太久没有见过陆老太太了,这些年她们过的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再见识到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有些恍如隔世。 吴妈妈双手在衣摆上搓了又搓,终于鼓足了勇气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大声道:“老太太,您要替姑奶奶伸冤啊!” 一百一十九·蛇蝎心肠 吴妈妈局促的厉害,连手都开始抖,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发抖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冲陆老太太赔不是:“小人失了规矩,求老太太宽恕。” 陆老太太哪里会怪罪她?只觉得心酸。 若是现在女儿没死,吴妈妈也该是侯府的管事妈妈了,怎么可能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想到女儿还在地底下不能安息,陆老太太的眼眶便红了:“行了,我们主仆之间哪里还有那么多怪罪?你起身说话!” 陆大老爷也在边上道:“是啊吴妈妈,你以前在我妹妹身边也是得用的老人,起来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就算是陆氏出事,按理来说,她以前留下的那些下人,侯府也不可能会这么对待才对。 柳叶忍不住在边上哭出声来。 被她这么一哭,吴妈妈的眼泪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住,她急忙跪下来,跟陆大老爷和陆老太太哭诉:“老太太,大老爷,我们这些年.....我被人牙子卖去了保定的一个村子里,当时我虽然已经有了丈夫孩子,但是我到底是个奴籍,生死都不在自己手里.....” 也就是说,吴妈妈的丈夫孩子也都被卖走了。 如果心里没有鬼,怎么可能会这么心虚,这么对待陆氏留下的下人? 陆显宗跟柳氏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这么心虚,非得把陆氏当年留下的所有下人都给处理的干干净净? 陆老太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曾经撞破过什么?就算是我女儿出事,她带去的下人,按理来说也不该被卖的这么干净,更何况连在外院的人都一起卖了。” “夫人出事前一阵子,便已经时常和老爷吵架了。”吴妈妈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她那个时候,天天都和老爷吵架,而且也不肯再让柳氏上门来做客。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柳氏上门来了,而且她还没有进内院去见夫人,反而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不知道跟老爷说什么,;两个人呆了一下午.....夫人十分生气,知道了之后还带着我们一起去了前面书房,正好把柳氏堵了个正着......” 陆老太太早就疑心柳氏是心里藏奸,现在更加证实了猜测。 陆大老爷也忍不住恼怒:“这不就是通奸?!” 柳氏跟向明忠原来早在陆氏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勾搭成奸了,怪不得那个向晨曦只比向玠小那么一点。 他问吴妈妈:“后来呢?” “后来老爷便让我们都出去了,也不知道他跟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很生气,气冲冲的从书房里出来,便说要写信给您和老太太,让他们主持公道。”吴妈妈声音哽咽,语气也变得激动:“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天晚上夫人就病了,病的起不来床,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是卒中......” 吴妈妈擦了擦眼泪,便紧跟着解释:“我们要帮夫人送信,但是当时老爷便已经不准我们进出了,只让我们在房里服侍夫人.....” 一百二十章·狗男女 这也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向明忠当年竟然还有脸跟陆家说陆氏是生了向玠之后病死的,现在看来,哪里是病死?分明是被这些人给气死了! 陆大老爷气的脖子的青筋都凸出来了:“而后呢?!” 柳叶缩了缩鼻子,哽咽着接过了吴妈妈的话:“而后我们一直伺候着夫人,原本夫人心情不好,每天都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可是后来妈妈把少爷抱给夫人,让夫人看在小少爷的面上,也看在还在庄子上的三小姐的面上,也要保重自己。夫人总算是振作了起来,而且她主动和老爷和好,老爷也有一阵子跟夫人的关系不错.....” 向昔微瞳孔微缩。 当年母亲还在的时候,邹妈妈也不敢在庄子上虐待她,对待她还算是尽心尽力的。 那都是陆氏给她带来的庇护。 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拳头,闭了闭眼睛。 柳叶的语气逐渐激动:“可是不知道为何,有一天,老爷跟夫人又大吵一架,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柳氏又进来见了夫人,夫人那天晚上把我们都给支开了.....” 吴妈妈哭出声:“等我们第二天去见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已经悬挂在房梁上了!” 陆老太太的面色巨变,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堪。 陆大老爷也是激动的站起来:“她是被他们被逼死了?!” 吴妈妈哭着摇头:“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出事不久,老爷就很快替夫人办了后事,说夫人是病重而亡.....而且很快,老爷就迎娶了柳氏,新夫人一过门,就把我们这些人全给换下来了,而且还把我们都给发卖了,我们被卖的远,奴籍又在别人手里,连村子都出不了.....” 村子里的人把她看的紧,她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送信了。 死了妻子,马上便又娶了柳氏,还要把原配的亲信下人全都给发卖,若说心里没鬼都没人信。 陆大老爷攥着拳头站起身来:“我去找向明忠那个混账算账!” 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 陆老太太却立即出声喊住了他:“你现在去又能如何?人死无对证,就算是有吴妈妈跟柳叶在,他们也大可说柳叶和吴妈妈是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话说?!到时候还让人家说你们是无理取闹!” 陆大老爷很快便清醒过来。 是啊,向明忠跟柳氏若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一定会一口否认。 他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吴妈妈和柳叶,努力的镇定了情绪,才问:“除了你们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夫人的事?夫人去世,按理来说,之前也应该请了大夫的,你们知不知道当时请的是什么大夫?” 他一定要把事情给弄清楚,还自己的妹妹一个公道。 那两个狗男女,这么多年装的道貌岸然,还这么苛待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他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一百二十一·不认那个爹 吴妈妈跟柳叶两个人哭成一团,这么多年受尽了苦楚,她们心里也对柳氏和向明忠恨之入骨,尤其是吴妈妈,她不仅是自己被卖了,连丈夫和孩子都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她恨不得把柳氏给拆吞入腹。 所以陆大老爷问请的大夫,吴妈妈马上就想起来了:“是周太医!一直以来,给夫人看病的都是太医院的周太医!” 提起周太医,陆大老爷和陆老太太都有印象,因为以前陆家也都找周太医看病。 陆大老爷毫不迟疑:“我这就去找周太医!” 其实也不仅是周太医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当年的事要弄清楚,光是找这些人是不成的,还得找柳氏身边的人。 陆老太太冲着陆大老爷点点头:“你去找周太医吧,若是问出什么来,也不能轻举妄动,我们要便要一举成功,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机。” 陆大老爷急忙应是。 柳叶忽然想起什么来,睁大眼睛张嘴喊:“对了!对了!还有大老爷身边的奶娘,大老爷的奶娘钱妈妈,她当年还跟着柳氏一起去庙里住过呢!她一定也知道这些事的!” 向昔微马上想起钱妈妈了。 钱妈妈这个人是向明忠的奶娘,向明忠因为信任她,所以柳氏也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钱妈妈对柳氏也十分忠心。 上一世直到她出事,钱妈妈都还活着,在庄子上荣养。 她一定知道柳氏跟向明忠的那些破事。 陆老太太点点头,也让陆大老爷派人去找,而后才温和的看着吴妈妈跟柳叶:“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到时候还要靠你们帮忙作证。” 能够脱离苦海,吴妈妈和柳叶都松了口气,急忙跪着磕头答应。 等到她们都下去了,陆老太太才揽着向昔微叹了口气:“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她们能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昔微,你想好了吗?你来挑破这件事,凭向明忠那个人的气量,他以后怕是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了。” 其实向昔微本来也不稀罕向明忠所谓的父爱。 这个人对原配发妻的凉薄简直令人心寒,他对陆氏都没什么情谊,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个不重要的女儿有情分? 就算是这些日子来向明忠对她看起来不错,那也不过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如今她跟镇国公夫人和楚国公夫人的关系不错,又考上了河东书院罢了。 所以向昔微毫不迟疑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外祖母,他其实早该在背叛母亲的那天就该想到我们做子女的态度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陆老太太又想起了向玠:“这件事也得跟阿玠说一声,其实你那个爹如此心狠手辣也是好事,至少如此一来,你哥哥想必能多看清楚你那个爹几分。到时候知道了你爹那些破事儿,他所受到的打击也能减轻一些。” 向玠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也不会再认那个爹了。 一百二十二·稳住他先 向昔微在向家这一次呆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以至于她回家的时候,向明忠还特意问了她:“去你外祖母家里是说了什么?怎么呆了这么久?” 他总觉得向昔微去了这么久,肯定是跟向家的人说了向玠和玲珑的事儿。 之前在暴怒的时候,向明忠不管不顾只想打死向玠了事,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他反倒是清醒过来了。 这件事的确是向玠做的错了,可若是流传出去,到时候丢人的也不只是向玠一个,向家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他又很害怕事情会传扬出去了。 向昔微见他表情不好看,便轻声说:“外祖母说,今天她听说了一个消息,所以留我留的久了些。” 向明忠心情不好,随口反问:“什么消息?” “外祖母说,楚国公府世子面圣之后,圣上亲口提拔他总督三大营呢。”向昔微说完这一句,便见向明忠整个人都猛地抬起了头,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漫不经心道:“楚国公府有这等大喜事,所以外祖母让我也做好准备,过些天带我一道过去贺喜。” 总督三大营?!向明忠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凌云峰从前就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他病好了,不管于情于理,丰庆帝都肯定要重用他的! 如此一来,那岂不是..... 向昔微这可是真的给了楚国公府莫大的恩惠了! 向明忠咳嗽了几声,语气立即缓和下来:“你外祖母说的是,还有你哥哥的事,也不要再提了,以免让老人家为了这些无谓的小事烦心。” “可是......”向昔微有些迟疑,看了向明忠一眼,小声问:“父亲,那这件事可怎么对外说?到时候哥哥又怎么办呢?” 向明忠沉下脸来,头痛的道:“过几天再说,等他伤好了,先让他去庄子上住一阵,对外就说出去养伤了,其余的事再说。” 向昔微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回问心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春晓迎上来,知道向昔微肯定要问玲珑,便先跟她禀报:“哭着喊着闹着,闹了一下午,后来又闹着要吃晚饭,我们都听您的,没有理会她,但是只要她没动静了,我们便立即去看,她快睡着了,便马上把她弄醒,刚才还在里头骂呢,我们也当没听见。” 向昔微听了,隔着窗子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听着玲珑哭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叮嘱瑞娘:“继续如此看着她。” 瑞娘急忙答应了,又有些欲言又止,急忙去看春晓。 春晓这才反应过来,跟向昔微说了厨房送了有毒的饭菜过来的事。 向昔微挑了挑眉,她早料到这杀人灭口的手段了,否则也不会带着玲珑过来看着,她摆了摆手:“不许任何人接近这间屋子,除了咱们自己,谁都不许进去。” 玲珑仿佛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立即在里面大拍着窗子喊救命。 向昔微片刻也没有停留,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先换衣裳去了。 一百二十三·开始服软 折腾了一夜一天,加上向昔微明显已经回来了却仍旧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玲珑终于确定向昔微是真的不想再理会她,更没有提审她的意思。 她顿时从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被当做扬州瘦马养大,她一直都在学着如何揣摩人的心意,自问也十分了解人性,可现在她却根本摸不透向昔微的想法。 不管是从利益还是从感情上来说,向昔微都应当对她恨之入骨才是。 可向昔微把她抓来之后就好像忘了她这个人,根本连话都没有多问她一句,这让她终于开始惶恐。 她在迷迷糊糊之中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被踹开门的巨大声响给惊醒了,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心脏一刹那跳的飞快。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猛地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了一脸冷酷的瑞娘。 她有些崩溃了,哭着质问瑞娘:“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瑞娘丝毫不为所动,见她崩溃质问也只是冷冷的啧了一声:“没干什么,看看你在干什么。你这种女人,若是不时常看着,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玲珑顾不得生气,先意识到瑞娘这是跟她说话了,马上便抓紧时机解释:“这跟我没关系,你们大少爷......” 只可惜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瑞娘转身就走,走出去还不忘啪嗒一声直截了当的把门给关上,一点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玲珑怔在原地,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有些疲倦的撑着地站了起来,慢慢的挪到床上,睁着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惊悚的想法-----以前她们不听话的时候,妈妈好像也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她们..... 玲珑抱着自己的手臂,一时之间只觉得胳膊上全都是竖起来的汗毛。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如果向昔微真的是在用妈妈们对付女孩子们的手段来对付她,那她可熬不住。 以前小的时候还尚且有几分拗劲儿,可现在年纪渐长,这些年都是养尊处优的过来的,她早就已经没有了那股子精气神了。 她终于睡不着了,眼睁睁的熬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熬到窗边透出了亮光。 她此时已经有些饿了,肚子里咕咕叫,算上大前天晚上陷害向玠的那一晚,她已经有四顿没有吃饭了,头晕眼花的险些站不稳。 可是这一天仍旧没有人来理她,只有在她熬的都有些撑不住要睡着的时候,房门才会被打开,她才能见到外面的人。 她又饿又累又困,终于受不住了,拍着门声音凄厉的喊救命。 春晓正好服侍向昔微准备出门,听见这哭声就翻了个白眼:“姑娘,她肯定是在装可怜,咱们不必可怜这种人。” 向昔微也的确没有准备可怜她,还没到时候,现在去问也不会问出什么真话。 她嗯了一声,看了看瑞娘:“看紧了,决不许任何人见到她。” 瑞娘坚定的应诺。 一百二十四·不祥之兆 消息传到柳氏耳朵里,王妈妈百思不得其解的低声跟柳氏商量:“上次送去的饭也没听说出了什么事,现在她们又还看着人,听说是故意让饿着的,又不去审问,也不知道三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柳氏观赏着自己新染了的指甲,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她才不管向昔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反正玲珑自己应该知道,她只要在向昔微那里说半个不该说的字,回来终究是一个死字。 相反,只有守口如瓶,她才可能得到一条活路。 “这种扬州瘦马,可是从小就跟旁人不同的。”柳氏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向昔微自己以为自己本事,能磋磨人家。可她知道什么?这种瘦马从小被那些老鸨们折磨虐待,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这样的事太平常了,她以为玲珑熬不住?是她天真罢了。” 柳氏这么笃定,王妈妈便也不敢再说风凉话扫兴,只能道:“三小姐又出门了,也不知道这回是要去哪里。” 这话才真正让柳氏上了心。 她放下了杯子,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吩咐王妈妈:“你派个人去楚王府一趟,问问王妃身边的妈妈.....” 她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停下了话头坐了一会儿,才道:“不,我亲自去。你去让门房准备马车。” 对啊,楚王妃让人已经跟了向昔微有几天时间了,难道便一无所获? 向昔微分明是有猫腻的,那栋宅子里藏着的应当也是王妃要找的人,王妃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王妈妈急忙去办了。 只是当一切都准备好,柳氏兴冲冲的赶到楚王府,却扑了个空。 之前楚王妃说过让她随时可以上门的,但是这次却没让她进门。 柳氏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失望,看了王妈妈一眼。 王妈妈立即会意,急忙往边上的郑妈妈手里塞了一叠厚厚的银票:“王妃娘娘这是没空见咱们夫人?” 郑妈妈却一脸的凝重,半点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扬,垂着眼将银票塞了回去,语气冷淡的说:“王妃娘娘进宫去了,此刻不在家中,承恩侯夫人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原来是去了宫中。 柳氏听到这话,心里微微安心了几分,对着郑妈妈点了点头。 郑妈妈却有些心不在焉,见到柳氏的马车走了,她半响才回过神,转身摇了摇头从侧门进了府。 楚王妃向来都是很得宫中宠爱的,但是这一次来的竟然不是贤妃宫中的嬷嬷和太监,而是丰庆帝跟前的红人冯公公请她进去。 看冯公公的面色,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这些太监最是人精中的人精了,平常若是什么好事来宣旨,那脸上的表情可是喜气洋洋的,这次冯公公却冷淡的很,连银子都没收,板着脸宣了口谕便催着楚王妃进宫去。 而且一进去就是这么久,郑妈妈心中十分不安。 可是再怎么不安也没有法子,郑妈妈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一百二十五·事情暴露了 此时此刻,楚王妃正跪在金殿之中,整个人都不安的挺直着脊背。 她早上的时候被冯公公传召进宫,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毕竟平时有什么事,都是贤妃娘娘直接派太监出来叫她进宫的,圣上除了家宴,一般是极少传召她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丰庆帝把她传进宫中,却一直没有见她,而是在御书房议事。 她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跪着的动作,心中七上八下的,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听见冯公公的声音,顿时又忙跪得笔直端正,下意识的没敢转头。 没过片刻,她便听见推门声,紧跟着有脚步声缓缓地朝着她这里过来了,那脚步声好似踩在她的心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余光瞥见了那靴子上的明黄金线,顿时急忙磕头喊:“儿媳叩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丰庆帝径直越过了她上了龙座,坐下了之后才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万福金安?有你们这等不肖子孙,如何还能万福金安?!” 这句话一出,楚王妃顿时觉得自己的血液都似乎冻住了,浑身都紧绷的厉害,脸颊也不停的抖动,一时心中慌乱无比:“儿媳,儿媳不知道父皇这是何意.....” “不知道?”丰庆帝嗤笑了一声,沉声吩咐冯公公:“把人带进来让她认认,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 冯公公急忙应是,快步出门去了,没过一会儿便重新进来,又恭敬的喊楚王妃:“王妃娘娘认一认呢,看看认不认得出这是谁?” 楚王妃浑身都抖了抖,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好,可是也没有法子,只能转过头去。 只看了一眼,她就睁大了眼睛,一时紧张得几乎差点尖叫出声-----被扔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正是她府上的官家! 平常作威作福的大管家陈云,此时倒在地上抽搐个不住。 楚王妃趴伏在地上血色尽失的喊了一声父皇,抖得说不出话来。 丰庆帝便啧了一声:“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何你府上的大管家,深夜会跟锦衣卫的陈浩辉一道去抓人?” 真的是那件事! 楚王妃所有的话都忘记了说,此时此刻,她自然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 陈浩辉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分明让他快刀斩乱麻,半点机会都不要给,直接杀人的。 他怎么还会被发现?! 萧燕堂..... 楚王妃的脑子里乱的成了一团乱麻,她一时想着此时肯定不能再撒谎,否则一定是死路一条,一下子想着不知道楚王知不知道这件事,楚王是否已经被抓起来了。 如果楚王说了,她却在这里不肯吐露,到时候会不会反而被丰庆帝迁怒,反而丢了性命? 毕竟这帮男人可都是不把女人的性命当回事的。 她紧张的厉害,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险些吓得跳起来。 而此时,丰庆帝已经加重了语气问:“你哑了吗?!朕在问你话,你到底是不是知道陈云和陈浩辉的事?!” 一百零六·撞死了 丰庆帝是皇帝也是公公,楚王妃没了平常的嚣张跋扈,加上看到了陈浩辉他们也已经躺在地上,向来养尊处优的她顿时有些撑不住,瑟瑟发抖的不断给丰庆帝磕头,试图将此事大事化小。 丰庆帝眯着眼睛瞧着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们好,好的很啊!朕素来以为楚王是个乖觉的,没想到乖觉的是过了头了!他把朕当什么?!你还不从实招来?!” 儿媳妇跟儿子怎么能比?楚王做再多的错事,最终也只是圈禁,但是儿媳妇可不同了,楚王妃心知肚明,她急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跪在地上不断的求丰庆帝原谅。 丰庆帝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楚王妃被这笑声笑的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丰庆帝转身朝着冯公公点了点头,冯公公便急忙拍了拍手,紧跟着,楚王妃便发觉一个宫装贵妇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的婆婆贤妃,立即便睁大了眼睛。 而丰庆帝已经沉声问贤妃:“事到如今,连你的儿媳妇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贤妃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不可挽回了,见丰庆帝怒气勃发,只能强撑着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圣上,此事都是臣妾的主意,是臣妾跟郭贵妃不和已久,想着若是能够打压了郭家,便能让郭贵妃痛苦难受,这件事都是臣妾做的!跟楚王没有关系,陈浩辉也是本宫让人收买的,楚王只是不敢忤逆臣妾而已!” 丰庆帝皱着眉头看着她,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便冷笑出声:“你可真是朕的好贤妃,就在前些天,你还在劝朕要赦免郭家的人,朕真当你贤良淑德,谁想你却口蜜腹剑!朕前些天刚跟你透了口风,说西北那边传话来说死的未必是小六,小六很可能已经回了京城,你们便马上露出原形了!”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贤妃,自然也不可能相信贤妃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算计而已,冷声吩咐冯公公:“派人将他们都交给宗人令,去请皇叔过来。” 如今皇亲国戚犯了事,都是交给宗人府处置的,而宗人令正是丰庆帝的亲叔叔城阳王。 这件事须得跟城阳王说一声。 冯公公听命而去,楚王妃已经吓傻了,待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着贤妃,想从贤妃那里看出些什么来。 贤妃却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发呆。 没过片刻,便有几个锦衣卫进来,如同拖死狗一般将陈云和陈浩辉他们都给拖出去了。 楚王妃更加害怕。 贤妃却已经梗着脖子喊了一声圣上。 丰庆帝冷冷的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贤妃目光炯炯,毫无惧怕之情,只是沉声道:“臣妾罪该万死,还请圣上以后千万保重自身,臣妾这就去了!” 她说完,义无反顾的朝着金殿中的柱子狂奔而去,一头撞在金殿的柱子上。 一百零七·疯了一个 这一下撞得决绝无比,等到太监等人反应过来去拉的时候,已经晚了,贤妃额头上撞出了一个血窟窿,此时血已经流了一地。 她躺在血泊里,极力的睁大了眼睛,一边抽搐一面跟丰庆帝艰难的求情:“圣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该死.....不关....不关楚王的事,求您放过我们的儿子......” 到底是相处了多年的枕边人,丰庆帝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冲她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朕会好好调查,不会冤枉了他,你放心去吧。” 贤妃的目光都已经有些涣散了,楚王妃吓得魂飞魄丧,哭着挪过去跪在贤妃身边,一面握住她的手不停的喊母妃,一面又惊又怕。 连贤妃都死了,这次的事情只怕是糊弄不过去。 虽然贤妃故意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但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如果陈浩辉陈云他们说出不该说的来,楚王府只怕仍旧危在旦夕。 她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楚王的声音:“父皇,儿臣求见父皇!” 听见这声音,楚王妃极力的睁大了眼睛,已经濒死的她仿佛是回光返照,支撑着转过头朝着门的方向。 丰庆帝目光沉沉的冲冯公公开口:“让他进来。” 冯公公急忙应是,出去带着楚王进门,一进门,楚王便看见了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贤妃和哭的像是泪人儿的楚王妃。 他目光陡然一变,声音凄厉的喊了一声母妃,便朝着楚王妃扑了过去。 楚王妃缓缓转过头,有些艰难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手用力的想要抬起来。 可是才伸到一半,还没碰到楚王的脸,贤妃便断了气,手啪嗒一声也掉了下去。 楚王妃顿时哭着喊:“母妃!” 楚王似乎是已经傻了,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竟然连哭也哭不出来。 冯公公有些担心的喊了他几声楚王殿下,他也没有一丝反应。 丰庆帝皱着眉头:“让太医过来!” 楚王眼眶通红,连眼珠都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如同是魔怔了,跪在地上的贤妃旁边一动不动。 连楚王妃都被他吓到了,急忙伸手扯他的袖子:“殿下,殿下!您别吓我啊殿下!” 丰庆帝也皱着眉头喊:“老四!” 楚王直直的转过头去看着丰庆帝,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而后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楚王妃吓傻了,被喷了满脸的血,睁大了眼睛待在一边不停的发抖。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这到底是亲儿子,丰庆帝还是担心胜过了生气,立即下了台阶走到他跟前,大声喊太医。 好在太医来的也快,没过一会儿便到了,一见这情形,太医们都屏声敛气,大气都不敢出,上前看贤妃的看贤妃,看楚王的看楚王,还有去看楚王妃的。 没过一会儿,便得出了结论。 贤妃是已经死了,楚王却是怒急攻心,所以血不归经吐了血,但是对身体却是没什么大妨碍的。 一百零八·到此为止了 事情成了这样,丰庆帝心里再大的怒气也不可能继续审下去了。 他让人将楚王留在宫中养伤,然后让楚王妃在旁服侍照顾,自己先去了御书房。 金吾卫的指挥使唐兆已经等在了御书房,一见丰庆帝便急忙下跪。 丰庆帝摆了摆手,沉声道:“陈云和陈浩辉朕就交给你了,能审出什么,朕等着看你的本事!” 唐兆急忙领命。 丰庆帝扬手让他下去,没过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向冯公公:“走,去永和宫走走。” 冯公公马上便要让人摆驾,丰庆帝站在廊下看着远处一片金色的琉璃瓦,眉目之间都是阴沉。 没过一会儿,进了永和宫,看守的太监等人马上便要通报,却被丰庆帝止住了。 丰庆帝扬手打住他们的通报,自己踱步进了永和宫的偏殿。 永和宫是萧燕堂的住处。 萧燕堂从八岁之后便自己单独居住在永和宫的偏殿了,从前这里也是丰庆帝最爱来的地方,因为他跟自己这个儿子感情极好。 可现在再来,他心情有些复杂。 一直等到他听见偏殿之中传来女子的笑声,他的动作才猛地停住了,有些恍惚的站住了脚,过了半响,他才重新迈步,而后一眼看见了殿中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神情欢快活泼,正不知道笑着和萧燕堂说什么。 萧燕堂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埋头看书。 昭阳公主自己玩了一会儿,又有些生气,去抢萧燕堂手里的书。 这一幕很熟悉。 熟悉的让 丰庆帝几乎以为一切都没变,萧燕堂没有跑到边疆去吃苦,没有传来死讯,郭贵妃没有投缳自尽..... 他咳嗽了一声。 这响动立即便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昭阳公主和萧燕堂都站了起来,急忙给他请安。 丰庆帝摆摆手,进门坐了萧燕堂坐的位子,见萧燕堂看的是二十四史,一时有些怅然,随即问他:“你看到哪一段了?” 萧燕堂面不改色:“正看到郑伯克段于鄢一节。” 听见这个,丰庆帝一怔,随即大有深意的哦了一声看向他:“既如此,你可有什么见解?” 萧燕堂抬头看着自己父亲,沉默片刻才回答:“父母之爱,若是偏心太过,也容易引发祸端。” 他不谈什么朝堂不朝堂,也不去说皇位之争,意思是这件事是出自于姜氏的偏心。 丰庆帝心情有些不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朕才从御书房回来,贤妃自尽了。” 听见这句话,昭阳公主急忙转头看了看萧燕堂。 她心里恨死贤妃母子了,如果不是贤妃当时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根本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自己的母妃也不会死,郭家也不会一门险些倾覆。 现在贤妃这样,也不过是报应而已。 萧燕堂却没有出声。 丰庆帝挑眉问他:“你为什么恶补说话?你不问问朕是为什么?” 萧燕堂知道这是父亲在考验自己,没有什么迟疑直接的道:“父皇是想跟我说,到此为止了。” 一百零九·快些成家 这个儿子一直是聪慧的,小时候便有神童的称呼,丰庆帝对他不是不宠爱,现在听见他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番话,一时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是最终丰庆帝还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十根手指尚且有长有短,朕虽无法做到都等同看待,却也不能少掉任何一只手指,燕堂,你要体谅。” 这件事追究不下去了。 萧燕堂没有表现出多勉强的样子,但是却也没有大怒或是生气,他心平气和的冲着丰庆帝应了一声是,补充道:“您放心,孩儿都知道。” 这一句都知道,不知为何就戳中了丰庆帝的心。 他摆了摆手,欣慰的点头,又道:“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给你找个王妃叫你成家了,成了家也好出宫开府,这件事,朕交给礼部去办。” 昭阳公主听明白了一节,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父皇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先前逼着他们接受不再追究楚王,现在就说给萧燕堂寻个王妃。 她皱了皱鼻子,冲上前拉住丰庆帝的胳膊笑着撒娇:“父皇可别这么急给皇兄找媳妇儿,他都说了,他得找他自己喜欢的呀!” 这个时候,萧燕堂才回归朝堂,一切都还没有稳定,要成亲也不能这么匆匆忙忙的随便选个人就成了。 虽然都说王妃可以换,但是昭阳公主并不想自己的哥哥也是那种王妃可以随便换的人。 总要有靠得住的后院才行。 丰庆帝果然被女儿给逗笑了,女儿愿意亲近自己,不记恨之前郭贵妃的事,丰庆帝乐得高兴,他哦了一声看向萧燕堂:“说起来,你这次回来,凌家可是帮了大忙,不只是凌家,似乎还有一个......” 昭阳公主笑眯眯的提醒:“陆家。” 丰庆帝想起来了,笑着道:“是了,还有个陆家,听说是陆家一个小女娃救了你,帮了你的大忙,是不是?” 萧燕堂瞥了昭阳公主一眼,点了点头。 丰庆帝也若有所思:“朕该赏他们的,依你说,赏赐些什么好呢?” 萧燕堂还是从前那副样子,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摇头:“这是父皇的事,儿子怎么敢擅自做主?自然是父皇说了算。” 丰庆帝便也不再多说了,拍了拍萧燕堂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自己走了。 昭阳公主等到丰庆帝走了才松口气,如释重负的坐在了椅子上,低声跟萧燕堂抱怨:“吓死我了,父皇根本是来试探我们的,他是不是还有些怀疑咱们和凌家的关系?” 萧燕堂给妹妹倒了杯水,闻言面无表情的否定了她的猜测:“父皇还需要试探我们什么?他想知道的,锦衣卫都查的到,肯定也告诉他了。我们能这么顺利的出现在宫中,还能坐在这里,自然是锦衣卫查出来我们说的是真话的缘故,你想什么呢?” 一百一十·感觉不好 昭阳公主吐了吐舌头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托腮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楚王这么简单就没事了,真是怎么想都不服气!他那么狠,若不是你正好碰见陆家,此时连命都没有了,而且他在紫荆关是如何让人追杀你的,难道父皇都这么算了,就不追究了不成?” 这也太不公平了。 贤妃也够狠的,自己这么一死,好歹把楚王给保住了。 这一点他们兄妹俩都清楚,但是昭阳公主还是有些不服气。 倒是萧燕堂自己就要想得通的多了,他缓缓的合上了自己的书,挑眉道:“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看着吧,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楚王那种人,你不去招惹他他尚且还要挑事的,何况现在贤妃还死了。 他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失败? 昭阳公主立即便睁大眼睛:“他还想怎么样?!” 萧燕堂避而不答,拍了拍妹妹的头笑着道:“行了,这些不必你操心,到时候我会处置。你若是闲着没事,便自己找点乐子吧。” 昭阳公主嘟了嘟嘴,不过萧燕堂这么说,她也没有反对,只是问他:“对了皇兄,你打算怎么感谢向昔微啊?” 虽然见面只见了一次,但是昭阳公主对向昔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女孩子性格坚韧,而且难得的是还不卑不亢,很有意思。 萧燕堂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昭阳公主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我不过就是问问罢了,这也不行啊?那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父皇不是说要给我们挑伴读了么?我想了想,那丫头就不错啊。” 对于这个,萧燕堂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嗯了一声:“公主的伴读,素来都是在河东书院的结业礼上选的,实在不成,也得是书院中的佼佼者,你觉得那丫头可以?” 虽然向昔微救了自己这是不错,但是萧燕堂可记得向昔微是个脾气多倔强的丫头,而且向昔微那精明狡猾的劲儿,可不像是能给人当好伴读的。 昭阳公主睁大了眼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位向三小姐,她在河东书院的考试中可是一骑绝尘,甩开了那些考生们一大截啊!” 萧燕堂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 但是昭阳公主提起了向昔微,他倒是的确想起来自己之前答应了向昔微还有事没给她办,他没再搭话,只是叮嘱昭阳公主不许胡闹,也不许惹事,才匆匆的出了宫。 向家此时气氛诡异。 柳氏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第二天又去了一趟楚王府,可仍旧是铩羽而归,不由得整个人都有些蔫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一次楚王府连续几天都没有人,楚王和楚王妃便是进宫,按理来说,这都两天了,怎么也该出来了。 到底是当了几年的诰命夫人了的,柳氏越是想就越是觉得不安。 相比起来,玲珑更加痛苦。 三天两夜没有吃饭没有睡觉也没有喝水,她此时已经嘴唇干裂,连说话都觉得喉咙发痛。 一百一十一·我认输了 就算是从前在扬州的妈妈手底下,也没有这么折磨的。 她开始还有力气骂人,骂向昔微恶毒,骂向家是故意要谋害人命,但是等到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就知道,这次是骂人也没有用了。 向昔微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折磨她。 事实上,这一招也是真的有用,她一开始还在想着绝不能跟向昔微低头,绝对不能弯腰,更不会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但是等到后来,她这个念头便开始动摇了。 直到真的又累又困又饿,即将晕倒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奄奄一息的摔了桌上的那套花瓶,发出哗啦一声响。 瑞娘一直都在门外尽忠职守的守着,一听见动静马上便开了门进来,见她趴在地上嘴唇都开裂出血,脸色也白的吓人,还哼了一声,照旧把门关上了。 玲珑更怕了。 她猜到了向昔微是想磋磨她等到她自己主动开口,但是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坚持不坚持的到向昔微想起她的那天,看向昔微这些底下的人也不一定会去传话,她急的又用尽力气的将唯一仅剩的另一个梅瓶也摔了。 瑞娘却没进去,她去正房回禀向昔微了。 春晓听见说玲珑还摔了花瓶,忍不住冷笑:“看样子不是活的好好的么?她这种人,就是故意的,膈应咱们姑娘呢!她差点儿把大少爷都给害死了,不要理会她!” 原本以为向昔微这次还是一样会冷着她,没想到向昔微却摇了摇头:“不,我们是时候去见一见她了。” 春晓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 春樱却急忙给向昔微拿了一件披风追了出去。 玲珑摔了梅瓶之后,这次连等都没等到瑞娘进来,顿时更加灰心绝望,还以为向昔微是铁了心要一直这么吊着她,顿时有些昏昏沉沉。 谁知道不抱任何希望之后,却忽然听见了吱呀一声的开门声。 她忙抬起了头,便看见穿了一身紫色衣裳的向昔微缓缓进了门。 因为饿和困,她现在看人都看不大清楚了,只是迷迷糊糊的觉得那是向昔微,忍不住摇了摇头,才勉强确认了人。 一旦确认了真是向昔微,她立即打起了精神,哭着喊:“三小姐饶命!” 向昔微似笑非笑的坐在上首看着她:“这话从何说起?玲珑姑娘不是说了吗?你可是被我哥哥祸害了,你才是被害的那个,怎么还要我饶命呢?” 玲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几天她真是已经把过去十多年吃过的苦头又再受了一遍,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听见向昔微这么问,她也知道不能再遮遮掩掩的吊着向昔微,便苦笑着尽量端正的给向昔微磕了个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栽赃陷害了大少爷,求三小姐饶命!” 她的身契的确是还在柳氏手里,但是如果她在这里就没命了,还要身契有什么用? 玲珑认输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再折腾下去,否则这条命就真的没了。 一百一十二·听清楚了吗 向昔微笑眯眯的看着她,见玲珑面色泛白,连目光都有些涣散了,才轻声说:“是你的错,是你陷害了大少爷?” 玲珑此时真的已经没什么精神,以至于听向昔微说话都有些费力,恍惚着听完向昔微的话,她急忙点头。 向昔微便沉下脸来:“既然是你陷害了大少爷,那主谋又是谁呢?” 玲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她的确是想开了,但是要是说出柳氏来,只怕照样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她还是下意识的犹豫了片刻。 不过向昔微几乎是立即便抽开了自己的手,猛地起身。 玲珑错愕不已,她现在本来就因为又累又饿所以反应很慢,等到反应过来向昔微是要走,这才后知后觉的心慌起来,忙一把攥住了向昔微的裙摆,猛地跌倒在地。 因为太慌了,她只想到若是向昔微这会儿走了,按照向昔微的脾气,只怕真的是会狠下心来不会再理会她,或是再紧跟着饿她一阵。 那她可真的就没命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哭着跪在地上求向昔微:“是夫人身边的王妈妈,是王妈妈让我去勾引大少爷,是王妈妈带着我进了内院,打听到了大少爷回房的时辰,然后收买了大少爷跟前的丫头,让我事先躺在大少爷的床上的!” 她说出这番话,头已经昏昏沉沉,整个人都几乎晕倒。 好在这个时候,向昔微终于开恩,朝春晓看了一眼,春晓急急忙忙去端了碗水送到了玲珑跟前。 玲珑早已经口干舌燥到了极点,现在连喉咙都痛,喝了口水,才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 也因为喝了口水,她总算是觉得自己头脑清楚了些,急忙晃了晃头。 向昔微仍旧看着她:“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现在的玲珑觉得自己就是漂浮在海上,如今唯有说真话,才能被捞上岸,否则的话,向昔微就当真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淹死,她不敢撒谎,哽咽着应了一声是。 向昔微笑了一声。 玲珑被她笑的有些懵,急忙抬头看着她:“三小姐,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我只是听命于人,并没有真的想要害大少爷的意思.....” 向昔微没有说话。 玲珑以为她不信,更加卖力的分说自己是怎么来的府里,是怎么被送到向明忠的面前,又是怎么被叮嘱了去陷害向玠,而后会得到身契的过程。 向昔微认真仔细的听完了,微笑着问:“若是你说的是假话?” “若是我有一字一句假话,我一定不得好死!五雷轰顶!”玲珑迫不及待的表忠心,痛哭流涕的指天发誓:“这一切都是王妈妈让我办的,求您放过我吧!” 向昔微淡淡的哦了一声,忽而站起身来微笑着问:“父亲,您听见了吗?” 玲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随即便看见屏风被挪开了,屏风后头,向明忠正脸色铁青的坐在后面,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要吃人。 一百一十三·越远越好 向明忠面色铁青的看着玲珑,盛怒之下厉声呵斥:“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信口雌黄!” 他真是被气晕了,恶狠狠地指着玲珑数落:“我要杀了你这个颠倒黑白的贱人!” 玲珑被吓得不轻,一听见向明忠要杀了自己,更加惊恐的去拽向明忠的袍子:“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不想的,不是我要陷害大少爷,都是王妈妈指使我这么做的,都是王妈妈让我这么做的,我一个人,我也去不了大少爷的院子啊!” 她又惊又怕又困又饿,整个人都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眼看着便要晕厥过去,还是向昔微不动声色的冲春晓点了点头,春晓才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玲珑,又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蜂蜜水送到她嘴边喂她。 玲珑几乎是贪婪的把一碗蜂蜜水都给喝光了,这才有了点精神,眼睛也终于能看得清楚东西了。 向明忠看着玲珑气的跳脚:“你还给这个贱人喂什么东西?!直接让她去死了也就是了!我再也不想看见这种贱人!” 他之前把玲珑当成自己的囊中物,谁知道后来玲珑却上了向玠的床,原本以为玲珑是被迫的,但是现在才知道,玲珑竟然是故意如此,真是欺人太甚! 把他当成了什么? 他盛怒之下,竟没有来得及把事情往柳氏那头想。 直到向昔微轻轻笑了一声,提醒他:“父亲真是气糊涂了,怎么说这样的话?她不是也说了吗?事情都是王妈妈让她做的,王妈妈才是幕后主使,她不过是个小卒而已,您何必跟个小卒一般计较,反而放过了背后的主谋呢?” 向明忠这才反应过来,皱眉看着玲珑问:“哪个王妈妈?!” 玲珑抿了抿唇,忍着惊恐打了个冷颤,到现在也不敢再遮掩了,急忙解释:“是夫人跟前的王妈妈,就是夫人身边的王妈妈!” 向明忠狐疑的沉默不语。 柳氏..... 随即他沉思起来。 说起来,的确是柳氏把这些女孩子们带进府里的,说是给他添置的,玲珑也是她专程推出来让他看见的..... 可到底是多年的感情,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一直都十分不错,现在听见说事情是柳氏身边的心腹做的,他下意识的不想把责任归咎在柳氏身上,便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小声的呵斥向昔微:“不许胡说!” 向昔微错愕的笑了:“父亲在说什么?我胡说了什么?” 向明忠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面色更加的不自然,只是冷眼看着玲珑:“都是你这个祸害,引得我们父子不和,生出误会!”又让人去叫李忠进来,告诉李忠:“你去把她给卖出去,叫人牙子卖的越远越好!” 一听越远越好几个字,李忠便心领神会,急忙应是。 玲珑更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了向明忠这是要灭口的意思,忙哭了起来,她知道求向明忠是不管用的了,涉及这种事,男人的心肠永远是最狠的,她急忙转过头去求向昔微,可怜巴巴的冲着向昔微哭诉。 一百一十四·开始发难 向昔微已经板着脸拦住了李忠,转过脸去看向明忠问:“父亲这是要做什么?她已经把幕后主使者供出来了,您难道还要故意隐瞒包庇吗?!” 向明忠被她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个丫头!她这个人巧言令色,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竟然被她说的来找我对峙?再说,家里的事,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你怎可忤逆父亲?!” 每到关键时刻,向明忠永远是这样的。 向昔微想到向明忠前世今生的偏心,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父亲说的哪里的话?我忤逆父亲?我只是在帮父亲肃清家门啊!若是王妈妈当真如此狼子野心,竟然敢陷害哥哥,挑拨哥哥跟您之间的关系,那到时候,她就能做出更多的事,到时候您怎么办?” 向明忠脸面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的呵斥:“好了!我说了这件事不要再追究,便不要再多提了,你不过是个女孩子,好好的读你的书,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也就罢了,别的事不要你管!” 向昔微齿冷不已,冷漠的哦了一声:“只是玲珑,我不能让父亲带走。” 可是这个丫头随时可能去陆家那些人面前胡说八道,向明忠皱起眉头有些烦躁:“这怎么行?!她嘴巴里胡说八道的,不能让她出去!” 父女俩正争执不下,外面的管事妈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通报,说是陆老太太她们过来了。 听见说陆老太太来了,向明忠脸色一变。 玲珑的事原本他恼怒的很,但是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犯错的是向玠,到时候陆家再强势,也只能低头求饶。 可是没想到真相却是他冤枉了向玠,现在的局面顿时颠倒了过来,陆老太太那个脾气,还有陆大老爷的性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顾不得别的,真是警告的看了向昔微一眼:“待会儿不许乱说!” 因为陆老太太来了,所以底下的人也把消息报到了柳氏那里。 柳氏原本正因为楚王妃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听说陆老太太过来了,又有些心神不宁的站起身:“是为了向玠的事吧?”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玲珑已经几天没有消息了。 之前说是送了有毒的饭菜过去,却没了下文。 她问王妈妈:“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那边指的自然是向昔微那边,王妈妈小心的摇了摇头:“没听说有什么动静,玲珑应当是没事。” 一直派人盯着那边呢,如果玲珑真的中毒,那边肯定是要请大夫,再不济,人死了,总也得让人去抬尸体吧,可是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人是没事的。 柳氏顿时更心烦了,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王妈妈的脸面,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办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王妈妈为柳氏劳心劳力了一辈子,临到老了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委委屈屈的低头认错。 柳氏却没心思管她委屈不委屈,想了想去前面了。 一百一十五·撕破脸了 柳氏到前厅的时候,正听见陆老太太的声音。 老太太人老了,但是脾气却不小,还在怒骂着什么,柳氏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隐约能听见说什么忘恩负义,说什么不慈不孝之类的话,忍不住就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掀了帘子笑眯眯的问:“哎哟,亲家老太太这是在说谁呢?说谁不慈不孝呢?” 她阴阳怪气的啧啧的开口:“这话说的可真是够重的,人家都说,人老了就不能说坏话,说咒人的话,只能说好话。您都这么老了,怎么说话却还是这么不讲究,这么难听?我们老爷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您,您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让我们老爷难堪呢?” 前厅里安静下来,大家都转过头来看她。 陆老太太看见是她,顿时满脸厌恶的呵了一声,伸手猛地将杯子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杯子碎片四处飞溅,难免溅到柳氏裙摆,她哎哟了一声急忙后退,恼怒的道:“您这是做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做长辈的,无缘无故的,闯到人家家里上门怪主人,您这是看不起谁呢?” 向明忠欲言又止,面色铁青的看着柳氏没有说话。 刚才陆老太太就是在训斥他跟柳氏之间不清不楚,当年就早已经勾搭上了,害了陆氏。 他心里听的十分不舒服,到了他这个地位,还要被人训斥孙子一样的训斥成这样,哪里有什么脸面可言? 现在柳氏帮他说话,他多多少少是有几分熨帖的。 但是想到之前向昔微和玲珑说的那些话,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心虚,思量半响之后,还是训斥柳氏:“不许胡说!老太太这里哪里有你这样不恭不敬的份儿!?” 他心里复杂的很,既怕陆老太太这次真的是有备而来,是冲着当年的事来的,又怕陆老太太连玲珑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不想把事情闹大。 柳氏却不明白向明忠此时的煎熬和犹豫,她阴阳怪气的讥讽:“我怎么敢不恭不敬呢?毕竟老太太她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恭敬?只是,教出了这样的外孙,难道还要怪咱们家不成?咱们家别的孩子都好好的,也没见惹上什么祸事,唯有阿玠他自己,实在是不成器,竟然还敢胡乱勾搭父亲房里的丫头......” 陆老太太已经面色铁青,但是柳氏却仍旧不管不顾,仿佛看不到一般,沉着脸还变本加厉:“这说出去,世上的人简直是要数落得他再也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教出来的,如此丧德败行,不知收敛!他还要考功名?看看这件事闹出去,他还能不能去下场?” 这是柳氏最刻薄的一次,但是也是她唯一没有装的一次。 陆老太太怒不可遏,指着柳氏半响,才冷笑着道:“好!好!你可真是柳家的好女儿,谁能跟你比,谁能比得上你呢?!” 一百一十六·臭不要脸 陆老太太对柳氏深恶痛绝,这个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从少年时期开始,就嫉妒陆氏的一切,动不动就这里那里的跟陆氏闹别扭,反而还要陆氏时常去俯就她。 后来更是勾引向明忠,把陆氏气死。 到后来,苛待陆氏的孩子,甚至还要陷害向玠是勾引父亲的妾室。 这种人简直是死不足惜! 她冷眼看了向明忠一眼,恼怒的厉声问:“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看中的好妻子,她目中无人,凶狠恶毒,所做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你都视而不见?你若是当真要如此,那也没话好说,咱们就去御前,我倒是想问问圣上,你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还能舔着脸做这个承恩侯?!” 这些话骂的实在太狠了,向明忠面色巨变。 也不只是他,柳氏更加是恼怒的面色通红:“你....你再是长辈,也是姓陆的,有什么资格来向家指手画脚?! 再说,你说我做了恶事,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还说要闹到圣上那里去,简直是可笑。 难道圣上的金銮殿还是为陆家开的不成?! 向明忠却有些心虚,急忙呵斥柳氏:“不许胡说八道,对岳母不敬!” 可他这训斥不管是对于柳氏来说还是对于陆老太太看来,都是不痛不痒。 柳氏半点不怕,恼怒的哼了一声,走到他面前:“侯爷,原本就是她们欺人太甚,您为何这样忍气吞声?” 向昔微正好抬眼看了柳氏一眼,柳氏也看向她阴阳怪气的讥笑:“怎么,你看我又有什么用?我知道你们是恨我,恨我跟着老爷,恨我成了你们的继母,说到底,不过就是你们看不得你们父亲好罢了,做小辈的,成天在外人面前说三道四,挑拨是非,你们眼里哪里还有你们的父亲,哪里把你们的父亲当回事?真是不知规矩,乡野村妇!” 向昔微就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夫人这话说的我不敢应,到底是谁看不得父亲好,别人不清楚,难道夫人自己心里也没数吗?” 柳氏皱眉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夫人也不必惺惺作态装什么贤内助了。”向昔微拍了拍手。 紧跟着,便有人带着几个人鱼贯而入。 柳氏原本不大耐烦,但是等到仔细的看了那几个人之后,就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声,面色变了变,一时说不出话。 向明忠的反应比柳氏还要大的多,一看见那几个人,他便失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陆老太太一看他们夫妻的反应,便什么都明白了,冷笑道:“看来你们是还没有忘记她们,那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做过的那些亏心事?” 吴妈妈和柳叶两人闻言便都转向了柳氏和向明忠。 柳氏根本不敢看她们两个的脸,急忙撇开了头,手里的动作也有些急切,推了推向明忠。 向明忠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柳氏的小动作,他后退了一步,沉默着没有开口。 一百一十七·大难临头各自飞 柳氏拉着向明忠没有拉住,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一时有些恼羞成怒,这恼怒一半是因为陆家竟然把吴妈妈她们给找出来了,一半是因为向明忠实在过分,竟然弃她于不顾。 她猛地回头看着向明忠。 向明忠却不看她,左看右看,低下头恼怒的问:“你当年竟然真的做下这么多恶毒的事?” 恶毒? 柳氏简直哂然而笑,朝着向明忠讥诮的翘起嘴角:“你这话问的,我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到底什么叫做我做的那么多恶毒的事?老爷指的是什么?指的是咱们在庙里背着姐姐偷欢?” 她当着老太太和陆大老爷的面,还有这么多孩子,竟然半点都不避讳,向明忠气的脸色铁青的呵斥她:“闭嘴!你还要不要脸?!” 这种事尽然都说得出来! 但是对于柳氏来说,她此时却已经没有了也顾不得理智了。 当年她勾引了向明忠这没错,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这事情能怪她一个人? 可笑现在事发,向明忠却半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反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她一个人头上。 让她恼怒的不是陆家人的态度,反而是向明忠的冷漠。 他们两个狗咬狗一嘴毛,陆老太太看的厌烦,冷笑了一声便道:“你们这话说的,倒是让我不知道该先说谁的事了。” 她冷冷的坐在了上首,好整以暇的看着向明忠和柳氏:“看来你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既然如此,那你们说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是去见圣上要个公道,还是如何?” 不能去见圣上! 向明忠脑海里头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如果去见了圣上,那一切就都晚了。 圣上最厌烦的就是这种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何况他之前还有前科,如果这件事被圣上知道,承恩侯的爵位根本保不住。 而且还完全没了名声。 再说,这件事本来也就不是他的过错。 他最多也就是定力不够,被柳氏迷惑了,而之后害死陆氏,处置陆氏的那些丫头嬷嬷的事,可不是他做的,都是柳氏做的。 他凭什么要跟柳氏一道共沉沦? 所以他想也不想的便径直道:“这事儿都是柳氏的过错,我知道她罪大恶极,我要休了她!” 一百一十八·写下休书 向明忠这话一出,柳氏便目眦欲裂的瞪着他,不可置信的张嘴问:“你说什么?!你......你刚才说什么?!” 她知道向明忠薄情,但是总以为向明忠对自己是不同的,夫妻俩这么多年,又有之前和陆氏的事情在,她一直以为向明忠不管是对不起谁,最后也不会对不起她,更不可能跟她闹翻,把她撇下不管。 可是没有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向明忠却二话不说的就选择了撇弃她。 她指着向明忠,几乎是失望至极的痛骂:“你简直是不要脸!这么多年,难道不是我为你操持这个家?就是我的父母亲,他们对你也是没有话说,你这种人忘恩负义,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话说的实在就太难听了,向明忠本来就有些心虚难过,现在被柳氏戳了脊梁骨,被她追着痛骂,又被她扯出这么多阴私,忍不住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若不是你勾引我,我当年也不会犯下这等大错!” 陆老太太乐得看他们狗咬狗,啧了一声便冷笑:“你们若是有架要吵,我们也可等一等,等你们吵完了再说!” 柳氏面色惨白,揪着向明忠的衣裳要个说法。 她自问为了向明忠付出无数,女人付出这么多,无非是因为爱他,图的也就是一个同等的在意罢了。 可向明忠却如此无情无义,实在让人恼怒。 向明忠急着要摆脱她好和陆老太太求情,一把甩开了她恼怒的大声厉喝:“你有什么脸面来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背着我陷害了我夫人,现在又要来害我的孩子!玲珑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若不是被逼急了,原本向明忠也不想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是现在一面是陆家的人不依不饶,一面又是柳氏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不知分寸,他已经忍无可忍,不想再继续忍气吞声。 柳氏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理所当然没有错处,可是现在被捅破了,她还是有些下意识的心虚,面对向明忠的时候,也不自觉的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倒是陆老太太在边上嗤笑了一声,嘲笑这两夫妻现在互相揭短。 她冷冷的看着向明忠:“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你心中想必已经有了打算,也该知道我们的意思了吧?她做出这么多恶毒事.....” 向明忠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急急地指着边上的柳氏径直道:“岳母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即刻便写下休书,休了她!”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立即便让人去准备了纸笔。 柳氏扑上去要和他拼命,但是向明忠却不为所动,一把将她给推开,毫不迟疑的把休书给写了,急忙去拿给陆老太太看。 陆老太太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去看柳氏。 一百一十九·赤裸裸的威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柳氏对这个男人的最后一丝幻想都已经被磨灭的干干净净,她眼看着向明忠一蹴而就的把休书给写好了,忍不住冷笑个不住。 向明忠被她笑的有些恼羞成怒,但是还是忍着气没有理会她,只是去跟陆老太太表功:“岳母大人,小婿知道自己铸成大错,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求您看在昔微她们几个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我愿意休妻,也愿意马上便请封云亭为世子,绝不会再让孩子们受委屈.....” 他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根本没有再谈条件的心情,只是想着快些把这件事给解决。 只要是能说服的了陆老太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休弃柳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女人么,还不都是一样?没有了这个,自然还有下一个。 陆老太太知道向明忠不是个忠厚的人,但是见他这么急功近利,连自己的妻子都能轻易舍弃,更是不顾柳氏生出的两个孩子,也忍不住齿冷。 她也是想着借着这件事跟向明忠谈条件,并没有彻底要向明忠去死的意思。 毕竟向明忠这件事如果闹出去,爵位肯定保不住,到时候向玠也是什么都得不到。 爵位和向家的家财本来就该是向玠和向昔微她们姐妹的,陆老太太丝毫没有置气的意思,何况,看柳氏跟向明忠闹翻的样子,也实在是很解气。 因此,陆老太太笑了笑:“你这话说的,我倒是也有几分相信你了。只是.....你休了柳氏,那她的孩子又如何处置呢?向晨曦不是你的掌上明珠吗?” 向明忠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接过话头:“不不不!她这样的贱人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我,我原本就是想着要把我的爵位传给阿玠的!” 他现在是为了保住身份地位什么事都肯做的。 柳氏却被气的不轻,她已经彻底看清楚了向明忠的嘴脸,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若是不知道真相,还真的要信了。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要把责任都推给我一个人了,可还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跟我说陆氏的?你说你娶了她完全是因为陆家的家世,你对陆氏厌烦不已.....” 陆老太太被她说的面色铁青。 向明忠看陆老太太发怒,当即毫不迟疑的上前扇了柳氏一个耳光,怒道:“给我住嘴!你这个贱人,这些事都是你勾引我,都是你陷害我做成的!你现在还要继续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老太太掂量着手里的休书,似笑非笑的继续问向明忠:“那你这休书写了,若是柳氏到处出去乱说,你的名声岂不是一样要坏了?” 向明忠不假思索的回应:“您放心,她若是敢出去乱说,我不会放过她!” 他一面冷冷的看着柳氏:“贱人!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你若是出去乱说,到时候孩子们可就活不成了!” 柳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向明忠竟然毫不迟疑的拿孩子们的性命来威胁她。 难道孩子只是她一个人生的吗? 一百二十章·分崩离析 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向明忠绝情,但是作为母亲的柳氏却实在做不到不管孩子的死活。 尤其是她能看得出来,向明忠不是开玩笑,他是认认真真的这么想,如果她不扛下所有的罪责,向明忠就不会再管两个孩子。 再恶毒再不屑,柳氏这个时候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候,李忠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陆老太太,才跟向明忠回禀:“侯爷,这.....柳司业和柳夫人过来了。” 他也知道现在府里是出了大事,这个时候是不敢再跟以前一样直接就说是亲家过来了。 向明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陆老太太就已经让他够心烦意乱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柳家夫妻却也来了。 他正想说不见,柳司业却已经带着柳夫人强行闯进来了。 柳夫人更是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柳氏,急忙过去把女儿扶起来,恼怒的转头去质问向明忠和陆老太太:“怎么,你们这是做什么?想要私设公堂吗?!” 柳氏又怕又怒,现在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来了,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柳夫人看的心如刀割,厉声问:“我女儿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你们竟然这么对她?!” 柳司业也冷冷看着向明忠问:“到底怎么回事!?” 向明忠有些为难,但是事已至此,他自己也知道,陆家手里才握着他生死的把柄,至于柳家,也不过就是撕破脸再也不相往来就是了。 他垂下头,咳嗽了一声,把柳氏所做的事情说了。 末了,其实向明忠自己也越说越气,没好气的反驳:“她若是能安安分分的,根本不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就是她贪心不足,竟然还要陷害阿玠,阿玠是我的嫡长子,她记恨阿玠,竟做出这种恶毒的事要离间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事到如今,我除了休妻,还能如何?” 柳夫人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低头看了一眼女儿。 见柳氏低着头不说话,她就知道向明忠说的是真的了。 怪不得陆家的人全都来齐了。 只是,就算是事情真的是柳氏做下的,柳夫人哪里能看着女儿被休弃?她冷冷的问:“有什么凭据?难道张口闭口一说,就给人定下罪名了?” 陆老太太一直冷眼看着她,听见她这句话就讽刺的一笑:“你若是这么说,那我正好也有话要说了,不瞒你,证据还真的有!” 她拍了拍手,之前交给向明忠的那些东西便都到了柳夫人和柳司业面前,还有吴妈妈和柳叶,也都重新把事情说了一遍。 柳司业和柳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别说是柳司业了,就连柳夫人这样能言善辩的人,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陆老太太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柳夫人觉得休妻做的过分了?那不如咱们还是上公堂吧,看看柳家到底是不是能够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让三司都为你们避让!” 一百二十一· 撑腰的来了 他们夫妻俩吃瘪,向明忠也有些难堪,只能压低声音继续说:“事已至此,纠缠又有何意?我如今休妻,也算是两全之法。” 不然难道真的告上公堂,大家一起完蛋才满足吗? 柳司业和柳夫人对视一眼,都去看面无表情的陆老太太,思来想去,柳司业朝着陆老太太拱了拱手:“老太太,我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可是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您现在为了出气,自然是觉得怎么做都不为过,可这贸然休妻,到底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您看可不可以另外选个法子?” 说到底,他还是想着要争取机会,帮着柳氏求情。 屋子里安静下来。 陆老太太直接看着向明忠:“你怎么说?” 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向明忠自然马上就看出来了,他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柳家的事?见柳家竟然还这么激怒陆家,便立即道:“不必多说!休书我已经写好了,你们还是把她带走吧!” 柳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柳夫人也没想到女婿能无情无义到这个地步,当初他对陆氏有多恶毒,现在对柳氏也同样如此。 她难免后悔自己当初竟然撺掇着女儿去攀高枝儿,结果把女儿害的成了这样,忍不住便看着向昔微:“你便不说一句话么?!” 向昔微顿时觉得可笑,她嗤笑了一声:“您要我说什么?她对不起我,在我回来之前还想陷害我,在我回来之后又屡屡生出是非想要置我于死地,现在更是陷害我哥哥,你难道还想让我为她说好话不成?” 休妻都已经是她想要让向玠顺利接过承恩侯的位子,所以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太人尽皆知的权衡了。 否则的话,她可是想直接告到衙门去的。 柳夫人气的了不得,一颗心突突的跳,正要说话,李忠忽然又来报,说是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 听见说是六皇子来了,向明忠下意识的僵住了。 柳氏更是浑身都打了个激灵,惊恐的看了一眼向昔微。 她再是迟钝,也知道六皇子跟楚王不和。 而且六皇子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竟然又..... 想到楚王妃久久留在宫中没有回到王府,她心中顿时压了一块大石头。 而向明忠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去看陆老太太:“岳母,您看.....” 陆老太太挑了挑眉:“既然殿下驾到,那自然是你去拜见更重要,你去吧。” 向明忠松了口气,急急地出去迎接萧燕堂了。 他对着皇子自然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的,只是没想到见面第一句话,萧燕堂便指名道姓的问:“向昔微呢?” 六皇子竟然认识向昔微?! 向明忠瞳孔剧震,一时有些懵了,完全不知道堂堂皇子至尊怎么会认识向昔微。 但是他还是不敢隐瞒,忙回话:“在家里呢,不知道殿下找她有什么事?” 六皇子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也没什么,她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本宫来酬谢她。” 一百二十二·得罪不起 向明忠哪里还看不出六皇子这是和向昔微关系匪浅? 他心里都忍不住感叹起来。 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向昔微的贵人缘这么厉害,先是镇国公夫人,后来是楚国公夫人,现在可好,连六皇子她都能认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急忙道:“不知道殿下驾临,小女正在后院,臣这便令人叫她出来拜见殿下。” 萧燕堂挑了挑眉:“也好,就让她出来吧,她之前求本殿一件事,如今也是时候帮她完成心愿了。” 一听这话,向明忠更是吓得连冷汗都出来了,面色都有些泛白,急急忙忙的答应了,立即让李忠去请向昔微出来。 他自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和萧燕堂小心翼翼的告退,自己走出去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焦急等着,好不容易等到向昔微过来,他马上便下了台阶小跑着到了向昔微跟前。 他这一次以从未有过的和蔼轻轻喊了一声:“昔微,六皇子殿下来了。” 向昔微早有余料,她之前跟萧燕堂做交易便是自己帮萧燕堂逃过楚王的追杀,而萧燕堂则帮她给陆氏讨回公道。 现在萧燕堂已经成功回到了宫中,重新变成了六皇子,自然是他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向明忠焦急不已的追问她:“昔微,你跟父亲说实话,你到底都跟六皇子说了什么?你要知道,你也是向家的人,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了,我难道还能害你?你可千万不能在殿下跟前胡说,殿下他们是皇族,身份尊贵,脾气若是上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向昔微笑着看着向明忠:“父亲不必担心,六皇子此行没有恶意,不瞒您说,之前六皇子不是被传说已经死了吗?其实他不过是假死逃脱回了京城,是女儿和楚国公世子帮忙,殿下才能回宫见到圣上。” 向明忠睁大了眼睛。 这些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向昔微竟然也憋得住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了,他吞了口口水,忍住了心里的焦灼不安,勉强笑着看着向昔微:“昔微,我知道你是为了你母亲的事不平,你放心,这一次父亲一定说到做到,不论如何,绝不会再纵容柳氏,这一次一定休了她!你也不要太过莽撞了,这种事何必闹的人尽皆知?便是六皇子,让六皇子帮忙,也不是如此帮法.....” “父亲说的太迟了。”向昔微坦然的看着他:“父亲,当时殿下求我帮忙的时候,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已经将愿望说了。” 向明忠脸皮抖动了几下。 他一面觉得向昔微桀骜不驯,这么大的事,她竟然半点风声都不露,自己就决定了,找柳叶和吴妈妈,找到证据,让陆家过来撑腰,逼着玲珑反口,这些事她都以一己之力办成了,这样还不算,竟然还把六皇子都给找来了,这分明就是逼着他不放弃柳氏也要放弃柳氏。 可另一面,他又隐约有些骄傲。 一百二十三·尘埃落定 自己女儿如此能干,堂堂皇子对着她都如此的和颜悦色,而且能站出来给她撑腰,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这么一想,向明忠之前还觉得自己是被迫无奈才休妻的,对着陆家和向昔微总有些怨气,觉得她们欺人太甚,如今就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毕竟有这样聪明能干的女儿,他还有什么可值得不满的? 至于柳氏? 反正他早已经腻烦她了。 他急忙跟六皇子表明态度:“殿下放心,昔微在家里以后再也不会受委屈了,从前都是下官对女儿照顾不周,才让她小小年纪便吃了许多苦头,从此以后一定吸取教训。” 之前萧燕堂在向家也待过一段时间,他自然知道向明忠是个什么货色。 现在听见向明忠这么说,嗤笑了一声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做向琅?” 听见萧燕堂这么问,向明忠顿时有些莫名,但是他还以为是因为向琅也结识萧燕堂,并且跟萧燕堂关系不错,便急忙道:“正是,是犬子,殿下要见他?下官这便让他出来拜见。” “不必了。”萧燕堂不假思索的便拒绝了,冷冷的道:“他跟本殿之间有些仇怨,没什么可见的!” 向明忠正要转头去叫李忠把向琅叫来,听见这话差点儿咬到舌头,不可置信的看了向昔微一眼,就见向昔微冲自己点了点头。 他顿时恨不得伸手给向琅一个耳光。 这个败家玩意儿!这么大了,就没见做过几桩好事儿,从前还以为他不错,可是没想到最近就跟有癔症似地,一桩接一桩的惹是生非。 他忍住了怒气,勉强笑着冲萧燕堂告罪:“这都是下官管束不严,以至于让这个不孝子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千万容量,下官回去一定狠狠地教训他!” 他学乖了,没敢说让向琅出来给萧燕堂赔罪的话。 萧燕堂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倒是无所谓,倒是侯爷你,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原本父皇便因为以前的事对您有些心结,您可得珍惜羽毛,可别做自伤身份的事儿才是啊。” 向昔微挑了挑眉看着萧燕堂,叫萧燕堂朝自己眨了眨眼,便忍不住微笑。 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向明忠这种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就得有萧燕堂这样的人给来给他下猛药。 有了萧燕堂的这番警告,向明忠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回去把休书直截了当的给定了。 而且他也根本不顾柳司业和柳夫人的面子,直言不讳的说:“她德行有亏,原本便立身不正,竟还把孩子们也都教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二位不肯干休,那便闹吧!反正,若是二位不怕丢脸,我也只能陪着丢这个人罢了!” 柳司业和柳夫人没有想到他出去一趟变得如此强硬,面面相觑了半响,两人生气的了不得,但是偏偏都说不出什么狠话来了,因为向明忠说的没错,柳司业也是在朝中为官,而且还是清流出身,他是经不起这种丑闻的。 一百二十四·逃出生天 柳氏几乎气疯了,她冲过去又要跟向明忠拼命,却被柳司业猛地给扯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您干什么?!他要休了我,他竟然敢休了我?!我为了他办了多少事?他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而且还有,还有您,他的多少事都是靠着您才办成的......” 男人最厌恶的女人,无非就是这种情形了,喋喋不休的抱怨自己的付出,数落男人的无情和不是。 向明忠根本无法对柳氏再有任何的怜悯和留恋,眯了眯眼睛便转过身去。 柳司业忍着气呵斥女儿:“闭嘴!不要再说了,回去吧!” 柳夫人也知道丈夫的意思,急忙扯了扯女儿:“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好好的说,先别闹了。” 可柳氏怎么能做得到不闹? 她的孩子们都还留在向家,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向昔微怎么会放过向晨曦和向玠啊?她一走,孩子们就会被这几个人给吃了! 她挣脱了柳司业,几近疯狂的要冲过去找向昔微拼命。 向明忠看着她这样泼妇的样子更觉得烦躁,猛地厉声呵斥:“好了!你若是再闹,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事情闹大了,大不了上公堂去!” 柳氏还要去找向明忠要个说法,柳司业却看出来了向明忠的决心,猛地拉了柳氏一把,猛地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柳氏这还是头一次挨打,而且还是当着陆家人和向昔微的面,被自己的父亲打了。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捂着脸看着柳司业。 柳司业却面无表情的呵斥:“滚回家去!” 说罢,柳司业也不想继续留在向家丢人现眼,冷冷的看着柳夫人:“管好你女儿!”便拂袖而去了。 柳夫人跟丈夫之间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丈夫的意思? 丈夫这是生气了,她急急忙忙的拽住了柳氏,半拉半拽的往外拖,死命的带着她出去了,连嫁妆之类的单子都还没来得及去对。 人总算是走了,向明忠松了口气,对着陆老太太讨好的笑了:“岳母大人,从前的事,当真是我对不住孩子们和夫人,我.....我以后再也不敢如此了,这一次请您千万容谅......” 陆老太太是真的看不上向明忠这种没点儿担当,坏都坏的不透彻的男人,奈何他礼法上就是向昔微和向玠他们的父亲,只能不冷不热的呵了一声:“我也不敢指望你变得多通情达理,可你也要心里清楚,昔微和阿玠如今还在这个家里,这就是我们之所以这一次放过你的原因。你往后最好是对的起孩子们,否则的话,大不了大家便闹的鱼死网破,我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 这一点,向明忠当然看得出来,他听说陆老太太这一次肯放过,都恨不得给陆老太太直接跪下来了。想也不想就跟陆老太太再三的表忠心,请她放心:“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他们受委屈了,您放心!” 一百二十五·看你吃瘪 解决了这件事,向明忠浑身上下都轻松了。 他其实有些害怕面对陆老太太,所以陆老太太说要回家去了,他都不敢怎么多说挽留的话,只是一再的跟陆老太太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磋磨向昔微和向玠的事了。 陆老太太正眼都不想看他,只是沉着脸说:“若是自己真的清醒,就该好好的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不是一味地谄媚便能往上爬的,上头看人看的最终还是你的本事!昔微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你若是聪明,便该好好的培养你的孩子们,而不是一天到晚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其实这些话说的着实是很难听了。 但是向明忠心知肚明,这一次陆老太太有备而来,准备的那些证据原本也是实实在在的确能够让他再也无法翻身的。 这一次能够放过他便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所以让人家多说几句出出气,那也不是什么不能忍下的事儿。 他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是不断的点头叹气。 等到送走了陆老太太,才转过身去问向昔微:“昔微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你帮了殿下的那个大忙,就没别的了?” 向昔微知道向明忠的意思,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改的掉自己的本性?向明忠就是一个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人。 现在有萧燕堂这个登天梯就放在这里,他哪里舍得不用呢? 不过向昔微也没有表现出阴阳怪气的样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轻描淡写的说:“是,还有上次在河东书院,昭阳公主或许是也帮了我说了几句好话......” 昭阳公主? 向明忠震惊的盯着向昔微,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认识昭阳公主。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清楚这里头的故事,便听见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喊声,他顿时皱起眉头来,见到站在自己书房门口哭的几乎要断气的向晨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向晨曦已经朝着他扑过来了:“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呢?为什么我娘不在府里了,我听说,听说王妈妈也被人抓走了,您为什么要把王妈妈也绑走啊?王妈妈是犯了什么过错了?” 她说完又怨恨的盯着向昔微:“是不是她?!是不是这个贱人在挑拨离间?!爹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她,她心里一直记恨着母亲还有您,她都跟我说过的,她一直记得是您不要她,把她送到庄子上去的,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她啊爹!” 向昔微玩味的挑了挑眉。 她一直想看看向晨曦狼狈落魄的样子,现在总算是看到了。 还以为向晨曦真的能保持住这副大家闺秀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一辈子呢,看这样子还不是一样,真的遇到什么事,还不是一样狼狈不堪,还不是一样姿态难堪? 上一世竟然还说她被抛弃的时候的姿态不好看。 她现在看了,也没觉得向晨曦的姿态便好看到了哪里。 向明忠现在最怕的就是提以前的事,听见向晨曦还提,顿时变了脸。 一百二十六·不在一个高度 向明忠现在最怕的就是向昔微再想起以前的事,见向晨曦还在死命的纠缠不休,便冷冷的甩开了她,怒道:“行了!你娘犯下大错,已经无法饶恕。你往后也别学你娘那些做派,免得学坏了,以后好好跟着你姐姐学规矩!若是再有不尊重兄姐的行为,你干脆也不必在家里呆了!” 向晨曦虽然被柳氏宠坏了,但是看人脸色还是很会的,见向明忠如此疾言厉色,也知道这个时候再苦求下去只是无济于事,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跑了出去。 向明忠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对向昔微温和的说:“昔微啊,你妹妹年纪到底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家里的事以后柳氏既然已经回了娘家,那边都交给你来打理,我也会跟李忠交代,让他把内院的人都召集到一块儿,让你认认人。” 现在家里没了女主人,所以中馈必定是要找人来的。 交给姨娘显然是不体面,原本家里现在都还发愁该怎么才能把休妻的事情压下去,这个时候若是还让姨娘出来管家,那京城贵族圈子肯定要对侯府议论纷纷了。 把中馈交给向昔微,一是因为现在交给她合情合理,她毕竟已经快要及笄,京中这个年纪开始管家的闺秀也不在少数,二是向明忠已经意识到,向昔微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能干。 向明忠虽然没什么良心,但是趁热灶的道理还是懂得,而且利用得如火纯清。 屋子里安静下来,向昔微沉默了片刻才说:“只是女儿毕竟年纪还小,若是做的不好,父亲还要多多容量。” 向明忠哪里能不容量?他陪着笑不断的点头,只差把讨好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这些东西都交代好了,向明忠又提出送向昔微回院子,走了一段路,他跟向昔微解释:“当年的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母亲。男女之间的事,实在很难说出个对错了,现在你或许会怨恨我,可等你长大了,嫁了人,就会知道,我只是犯了天底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昔微,我希望你能真心忘记从前的事,从今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向昔微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这种推卸责任的话她前世今生听的耳朵都快生茧,什么男人都会犯的错?说到底不过是自己无能,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 不过反正向明忠这么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向明忠到底是有些心虚,也觉得有些难堪,到了院子门口,便寻了个机会急急地走了。 向昔微立在门口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进院门,瑞娘便急急地跑了出来,为难的看着她:“姑娘,刚才四小姐怎么都不肯听劝,闯了进来,现在还在您的书房里头候着呢!” 向晨曦刚才跑走,竟然是跑到了自己这里。 向昔微挑了挑眉:“大少爷呢?” 瑞娘低下头:“也在您书房里。” 一百二十七·最好认清现实 向玠之前一直都在自己院子里养病,在今天向昔微决定把所有事情摊开来之后,她便让人把向玠叫过来了,想要到时候亲自跟他解释一切。 只是没想到向晨曦会闯过来。 向昔微稍微一想,便知道是向晨曦一开始去了向玠的院子里想要找向玠,没找到之后问出了向玠的下落,便来了自己这里。 她冷冷挑了挑眉头,见瑞娘忐忑不安,便温和的说:“行了,我知道你为难,放心吧,没什么事儿,你先下去。” 瑞娘顿时如获大赦,她刚才真是被向晨曦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怎么也没想到向晨曦怎么能这么蛮横。 她愧疚的答应了一声,轻轻告退出去了。 向昔微沉吟着眯着眼看了一眼抄手游廊,带着春晓缓步走上台阶,一直走到书房门外她才站住,静静的开始听里面的动静。 隐隐约约能听到向晨曦的哭声和质问声。 向晨曦气势汹汹,在里面大声的指责向玠忘恩负义:“我娘亲对你多好,从小到大,她对你如同亲生,凡事都为你着想,不管什么事,都先想着你,可是你呢?到底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现在我母亲出事,向昔微几乎都要把她逼死了,可是你竟然作壁上观,向玠,你良心过的去吗?!” 向昔微啧了一声。 真是好大的一顶高帽啊。 这样轻易的就把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帽子给扣下来了,却也不想想到底是怎么会闹成这样,闹成这样又到底是谁的责任。 向玠在里面疲倦的解释:“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我好,以前我还觉得是,可是现在我已经不会这么认为了!” 向晨曦气冲冲的问:“你什么意思?!” 向玠冷冷的看着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宠溺和纵容:“晨曦,不要再口口声声说什么养育之恩了!若不是她勾引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我也不需要她的养育!若你非得要说这些年她对我的好,那也在她陷害我赌博和勾引父亲小妾的时候,都已经偿还过了!” 在从前,向玠一直是一个极好的哥哥,对向晨曦更是好的没有任何话说。 所以向晨曦如今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她的头一个反应,也是来找向玠,虽然她嘴巴上说向玠无情无义,但是心里却很有自信自己能说得动向玠,毕竟向玠心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冷酷,向晨曦的脸上一时挂不住,又气又怒的瞪着眼看他,怒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胡说八道!” 向昔微听到这里,已经不打算再听,砰的一下撞开了门,冷冷的走了进去。 向晨曦还来不及擦脸上的眼泪,转过头看到是向昔微,立即便气冲冲的转过了头,指着向玠说:“我知道,你现在是偏向你自己那亲妹妹了,我算是什么?就算是跟你一起长大,对你来说,也是毫不重要的!” 向玠的面色有些难堪,他是真心实意的把向晨曦当做过妹妹,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宠爱她,纵容她,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如果说还有什么情谊,那就显得太虚假了。 所以他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沉声道:“你爱这么想,那便这么想吧,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尽量做了,若你实在要恨我,那也随便你。” 反正他也无所谓了。 他出事,是柳氏陷害,但是救他的却是向昔微这个亲妹妹,如果这样他都还要对着柳氏和向晨曦卑躬屈膝,那怎么对得起陆家和向昔微的维护? 一百二十八·恨之入骨 一直百试百灵的法子没用了,向晨曦整个人的面色都变了,靠在门上哭个不住,还指责向昔微:“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向昔微只觉得她可笑,伸手将她推开。 向晨曦冷冷的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娘也不会出事!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回来了,所以我们家里才如此不得安生,处处出事!” 她骂个不停,而且越骂越是难听,听的向玠都忍不住皱眉怒喝:“够了!你不要凡事都往昔微身上推了,难道是我们逼着你娘做下那种下流勾当,勾引有妇之夫?!说到底,是你娘立身不正,也是你们贪心不足,如今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报应,都是该你们的!” 向玠从来都没什么脾气,这一次这么毫不留情的怒骂向晨曦,那还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次,向晨曦受不住,疯了似地扑上去拽着向昔微:“都怪你,都怪你!我和你拼了!” 向昔微被她推搡的不耐烦,伸手把她给推开,沉声喊人:“来人!” 她话音刚落,屋外便涌入一群婆子,都眉开眼笑的看着向昔微:“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向昔微挑了挑眉:“四小姐发癔症了,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叫骂个不停,你们带她回房好好的休息,一天不好,就一天不许放出来!” 向晨曦顿时目眦欲裂的瞪着她:“你敢?!你若是敢这么对我,等我娘回来,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时候,向昔微怎么可能还会理会她的威胁? 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边上的婆子。 婆子们都是最会看人眼色的,哪里还会看不出向昔微的意思? 风水轮流转,现在谁不知道家里的事都是向昔微做主了?再怎么也不能得罪向昔微,至于向晨曦,这个时候,谁还能顾得了得罪她? 她们急忙一拥而上,把向晨曦给压制住了,见向晨曦哭闹争执个不停,她们也没有怜香惜玉,狠狠地按住了向晨曦的手,用力的将她给拉了出去。 瑞娘听见哭声,回头一看,便看见还在怒骂的向晨曦,见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瑞娘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解气,随即便转开头不再看了。 向晨曦被拖出去,屋子里终于有了短暂的安宁。 向玠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对向昔微说:“昔微,对不住,我就是为了这种人一直打压你,疏远你......” 兄妹俩的感情大约从来没有这样的亲近过,向昔微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只是沉声说:“没什么,只要能够看得清楚,早看清楚和晚看清楚,都是一样的。” 向昔微并不把之前的事当成回事,这反而让向玠更加的愧疚。 他坐在了椅子里,抬眼看着向昔微:“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因为刚才和向晨曦闹了一场,向玠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的眉宇之间有深深地郁色,看着向昔微的眼神也是有些疲倦的。 向昔微知道他的心情,坐在了书桌的另一头轻声说:“已经解决了,柳氏已经被休弃了。” 一百二十九·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听说柳氏被休了,向玠的脸色有短暂的变化,随即他闭了闭眼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她一辈子最爱的无非就是承恩侯夫人的位子,还有父亲,现在被父亲亲手抛弃,想必她心里一定摧心裂肺一样的痛,这也是她的报应。” 柳氏对于向玠来说,早已经从慈母变成了恶毒的后母了,他对柳氏深恶痛绝,也对向晨曦和向琅失去了亲近的心情。 在他看来,一切都在柳氏陷害他的那一刻结束了。 向昔微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语气放的轻松些安慰他:“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也说明老天终归还是有眼睛的,我们也算是能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提起陆氏,向玠的眼里有了泪水。 人总是天生亲近自己的母亲的,以前向玠被柳氏养大,柳氏表面上又对他极好,他是当真以为柳氏对他是真心真意的。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才知道,只有自己的亲生母亲,才会掏心掏肺的对他。 他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问向昔微:“那现在,父亲那里是怎么说?” 他对向明忠也已经失望透顶了。 向昔微知道他的意思,沉默片刻之后才道:“父亲那里,外祖母和舅舅跟他谈了条件,只要他能够帮你请封世子,那么陆家便不会再为难他。另外,家里的事,以后也都交给我来处置了。” 向玠听见说陆家跟向明忠谈的条件竟然是帮他请封世子,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直都不亲近陆家,但是到头来,陆家却对他这么好,一切都已经为他打算好了。 他只能忍耐着心里的愧疚和感激,声音放的很轻很轻的说:“我以后再去陆家跟外祖母他们道谢。” 向昔微笑着答应了:“好了,哥哥你也不要摆出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来,没事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半响,向玠才告辞出去。 向昔微松了口气。 这些天着急忙慌的处置这件事,她浑身上下都紧绷的厉害,以至于现在一放松下来,她反而觉得背部都开始痛了。 春晓机灵,一看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背,急忙伸手搀扶了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向昔微摆了摆手让她放心,又轻声道:“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春晓急忙答应了,立即便让底下的人去抬了热水到净房。 春樱也急急忙忙的去准备衣裳了。 等到洗完了澡,向昔微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深深地出了口气,躺在床上靠着枕头发呆。 春樱跟她关系亲近,坐在她的床沿上,一面为她擦干头发,一面温柔的问她:“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最近您奔波劳碌,又为了破柳氏的局耗费心神,一定是累坏了。” 向昔微的确是累坏了,她迷迷糊糊的,已经听不清楚春樱在说什么,已经闭上眼睛了。 春樱许久没有听见向昔微回话,一抬头,见向昔微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春晓手里还捧着香炉,原本打算放在向昔微床边上的桌上的,见春樱蹑手蹑脚,忍不住问:“姑娘睡啦?” 一百三十章· 春樱点了点头:“咱们别打扰姑娘,先出去吧,她已经好久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春晓急忙应是,跟她一起退出去了。 向昔微睡得香甜,但是有些人却是彻夜难眠。 柳氏在回家的马车上就一直哭个不停,在马车上还一直抱怨柳夫人不为自己说话:“您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被说服了?娘,家里还有琅哥儿和晨曦呢!若是没了我,他们都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我,我怎么能放心啊?” 柳夫人被她哭的头都痛了,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你现在说的简单,也不想想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人证物证俱全,你难道还想跟陆家硬碰硬,逼着陆家把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不成?!” 柳氏被噎了一下,一时被母亲堵得说不出话,抿了抿唇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柳夫人被她哭的实在受不住了,撇开头没有再理会她。 一直等到回了柳家,柳氏都还在哭个不住。 柳夫人到底是亲娘,见她哭的伤心,难免要多多劝导她,虽然已经很不耐烦,但是到底还是尽量耐心的跟她说:“罢了罢了,现在事情已经是如此,你就算是哭死了又能怎么样?你父亲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你可别再折腾让他心烦了!” 这也是之前柳夫人便跟柳氏说的话。 可柳氏哪里听的进去? 她除了担心孩子之外,其实更多的还是舍不得向明忠。 当时向明忠说那些狠话的时候,她的确是非常生气,恨不得向明忠死了算了,但是现在一冷静下来,她就又开始不停的为向明忠找借口。 都是向昔微逼的。 都是陆家带人去向家闹事,所以向明忠才会那么无奈,才会被逼着休了她。 其实这些都不是向明忠的本意,她跟向明忠之前那么恩爱,两人之间无话不说,而且是从少年时就开始有的情意。 他肯定是被逼无奈才会如此。 她哭个不停:“娘,您还是把我送回向家去吧!老爷之前只是太生气了,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消气了!” 她相信向明忠绝对不会舍得她的。 柳夫人都有些无奈了,被女儿这毫无底线的倒贴给弄得有些生气。 她冷冷的呵了一声:“当时他在向家是怎么说的?他说,一定要休了你,哪怕是我们求他也没用,他已经把你扫地出门了,你竟然还这么没有骨气,你可真是有出息!你这么有本事,那你便不会落到现在跟着我们回来的地步了!蠢蛋!” 柳夫人气的不轻,头都差点儿被她气炸,不知道怎么好好一个聪明人变的如此蠢钝如猪。这个时候回去?也不想想向明忠刚才那副嘴脸,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白生了。 柳氏被母亲说的怒气上头:“您怎么这么说?!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当时是压力太大了,陆家的人逼着他做决定,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百三十一·白生了你这个女儿 柳夫人被她的顽固不化弄的十分头痛,见她竟然还这么维护向明忠,气不打一处来的冷声呵斥:“够了!这些话,你自己扪心自问,你信不信!?向明忠这个人薄情寡义,当初做错事,又不是你一个人便能做得成的,可结果呢?一旦出事,他就把责任都推在了你身上,说你勾引了他,说都是你害的,你怎么没有脑子?!” 不仅没有脑子,还没有自尊了。 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也就算了,可是竟然还没点儿本事,只知道哭哭啼啼的。 当初她早就已经让柳氏杀了向昔微了。 但是柳氏却偏偏不听,说什么要跟玩一个蚂蚁一样,把向昔微给慢慢的玩死。 可是结果呢?结果她没有把向昔微玩死,现在反而是她自己快被向昔微给玩死了。 柳氏气急败坏的要往外冲:“好!我知道你嫌我,我知道,现在我是落水狗了,连我自己的亲娘也不帮我,我走!我走就是了!” 柳夫人没有想到她二话不说的就要走,而且说的话还这么难听,顿时气得连胸口都痛。 好在这个时候从正门回来的柳司业也赶到了,见妻子被气的面色泛白捂着胸口,他怒极了,伸手猛地打了柳氏一个耳光,把柳氏给打的倒在了地上。 柳氏被柳司业这么重重的打了一巴掌,顿时半边脸都肿起来,脸上还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她现在被打了一次又一次,被打的震惊已经没有了,只是怨恨的盯着柳司业看。 柳司业被她气的不轻,指着她怒骂:“滚!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我们教养你一场,不指望你给我们回报,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可你也得像个人样!可你呢?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把你父母的脸面扔在地上踩,今天我们为了你去向家,好话好姿态都做尽了,可你看看向明忠是个什么态度?!”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简直是八辈子的脸面都在今天一天给丢光了。 只要想到自己竟然被晚辈指着鼻子骂,而且还只能忍气吞声,柳司业便面色通红。 柳氏虽然在柳夫人跟前能犯浑,但是在柳司业面前还是老老实实的,见柳司业是真的暴怒,她顿时偃旗息鼓,也不敢再哭再闹了,只是捂着脸坐在地上哀哀的哭,又低声说:“爹,我知道是女儿不好,是女儿给您丢脸了.....我也是,我也是太难过了.....” 柳司业冷冷的哼了一声:“难过谁都难过,碰见这种事,不难过那是傻子!可你这么大的人了,碰上难过的事,难道就只这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过得去?向明忠现在已经被陆家捏住了把柄,他恨不得什么都听陆家人的,这个时候你回去,他怎么可能会接纳你?你做梦呢!” 柳夫人这才恰到好处的插话:“你父亲说的对,你自己丈夫是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了,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是次要的,谁能给他好处,他便亲近谁,谁给他带去麻烦,那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你现在回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你何必去撞南墙?” 一百三十二·比牛都犟 柳家夫妻一起苦口婆心,柳氏总算是不再闹了,安安静静的跟着下人去洗澡沐浴。 只是今天伺候她的已经不再是王妈妈,而是变成了柳家的郑妈妈。 郑妈妈是伺候柳夫人的,辈分高,也在府里得尊重,便是柳氏也得给她几分脸面。 见郑妈妈亲自过来,柳氏便道:“怎么是您亲自来了?您大可吩咐个小丫头就是了......” 郑妈妈笑了笑,摇头道:“许久没有伺候姑奶奶了,这是我的福分,我自然是要亲自过来的,再说,也能陪着您说说话儿!” 柳氏便不再拒绝,靠在木桶里微微出神。 郑妈妈耐心的为她撒了花瓣,温和的问:“姑奶奶在想什么?在想小小姐和小少爷?” 提起向琅和向晨曦,柳氏的语气就有些哽咽:“是啊,我走的太匆忙了,都来不及跟她们说几句话,交代他们,现在想想,还不知道他们在家里怎么办......” 郑妈妈将香蜜也倒在水中,闻言便笑着说:“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忧心,虎毒不食子,侯爷能不顾您,却不会不顾他们的。您若真是为了他们好,倒是不必这么着急忙慌,更不必急着非得要回去不可。” 她的话柳氏还能听进去几句:“可是向昔微那个小蹄子阴险毒辣,没我在家里,晨曦只怕是要被她压制的死死的,到时候......” 而且,向晨曦马上也要去河东书院入学了。 若是她不在家,向晨曦去书院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其实小小姐冰雪聪明,只是从小被宠爱长大,所以难免失了些耐心和冷静。”郑妈妈拿了帕子给柳氏搓背,耐心的劝她:“这一次的事,未必就是最糟糕的,说不定经此一事,小小姐也能真正的成长起来了。”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不管怎么样,郑妈妈这番温和的劝说到底是让柳氏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不再那么心浮气躁了。 她被郑妈妈伺候的很舒服,逐渐有了困意。 郑妈妈服侍她起身,又笑着坐在她的脚踏上给她点燃了安神香。 没过一会儿,郑妈妈就听见帐子里传来了沉稳的呼吸声。 她掀开帐子一看,见柳氏已经睡着了,便笑着放下了帐子,去柳夫人那里复命了。 柳夫人气的浑身都疼,此时正趴在床上由小丫头伺候着按摩,听见郑妈妈说柳氏已经睡着了,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也幸亏是你过去,那个孽障谁都拿她没法子,也就是你了,能够让她安安稳稳的听话,也算是解决了我一桩心事。” 郑妈妈笑着上前接过了小丫头手里的美人锤,给柳夫人轻轻敲打背部,轻声道:“其实姑奶奶也就是脾气倔了些,只要好好跟她说,她也是能听进去的。” 这哪里是倔了一些啊? 柳夫人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这个女儿已经是无话可说。 如果不是看在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份上,她可真是不想管这烂摊子了。 一百三十三·一定要帮忙 话是这么说,但是柳夫人真的很烦柳氏那个把向明忠看的天一样重的性子,仿佛在她眼里就没有了别人,除了向明忠,她不知道心里还有谁,还能听得进去谁的话。 她闭了闭眼睛摇头:“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的沉稳些,这么大的人了,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可长这么大,也没见脑子!向明忠那厮......” 从前靠着柳家的时候,甜言蜜语那可是一套一套的,来柳家也来的比谁都勤快。 可现在呢? 一旦出了些事,向明忠就翻脸无情,不仅对柳氏冷心冷情,连带着对她和柳司业也是没了半点恭敬。 这简直是过分至极。 只要想到那个女婿竟然如此混账,柳氏便气的无法平静:“她自己是舒服了,也不想想我和她父亲的脸面,也不想想我跟她父亲现在心里简直是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郑妈妈知道柳夫人,虽然嘴上是骂的狠,但是其实却还是在意并且纵容柳氏的,不然也不会特意派自己过去安慰柳氏了。 所以郑妈妈便笑了:“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您现在是气姑奶奶,可是等到明天一早起来,她来跟您撒撒娇赔个不是,您便又心软了。” 柳夫人被说的哼了一声,但是到底没有再多说了。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柳司业的声音,郑妈妈急忙站了起来退至一边。 柳司业一进门,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的面色十分不好看,柳夫人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老爷这是怎么了?何必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不都是那个不孝女!”柳司业气的全身上下都痛,气冲冲的指着柳夫人:“如果不是她猪油蒙了心,当年死活要扒着向明忠,为此还不惜做人外室,现在哪里会这样?!我刚才出门,都已经被人明着暗着嗤笑了!” 家里有女儿被休弃实在是大事, 尤其是对于看重名声的柳司业来说,把他这么好的名声给坏了,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柳夫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温言软语的说:“外头人的嘴巴怎么管得住?他们要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呗!反正虽然说是给了休书,可向明忠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他难道还敢出去到处嚷嚷,说他跟咱们家孩子婚前便勾搭在了一起不成?既然不能这么说,那怕什么?只要只能外头的人没有证据,就随他们说!” 柳司业仍旧气冲冲的:“你话说的是简单!可我这脸面上怎么过得去?何况我还得去衙门的,去国子监的!到时候,人家问起来,说我是怎么养出了这么个被休的女儿的,我要怎么说?我难道要说,都是我女儿勾引了有妇之夫,还要陷害继子才被休弃的吗?!” 这话说的就很是难听了。 柳夫人的面色也沉了下来:“那你想怎么样?她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难道你还要因为她被休了就杀了她不成?还是说你就不要这个女儿了?” 一百三十四·还有靠山 柳司业没有出声。 但是他已经默认了柳夫人的说法。 如果不是自己生的,而且又养到了这么大,他是真的巴不得跟柳氏断绝关系。 柳夫人语气沉沉:“你说话好听些,咱们总共也就三个孩子,女儿更是就这么一个,我经过不知多少磨难才生下她,好容易养了这么大,难道你说不要,便不要了?” 柳司业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咳嗽了几声之后便道:“我便是要,也得她立得起来!可你看看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现在出去,谁不说我一句教养不严?我可是给国子监的学生们上课的!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朝中走动?!” 柳夫人欲言又止,半响才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暂时的。她到底还是和向明忠有多年的感情,又有两个孩子在向家,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向明忠的怒气消散了些,事情会有转机呢?” 转机? 柳司业扑哧一声笑了,语气嘲弄的说:“男人哪里有念旧情的?现在没了她,向明忠只怕是迫不及待的要找新人了,等到什么消气,到时候你女儿早也已经人老珠黄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柳夫人沉默片刻便说:“既如此,那就在新人还没出现之前,便要将这件事给处置好!” 柳司业都被柳夫人这理所当然的话给说的笑出了声:“你说话倒是有意思,好似向明忠会听你的,他若是会听你的,也不至于会当众给你难堪了!” 柳夫人没有生气,气定神闲的依靠在引枕上,思路清晰的说:“老爷难道还看不清楚向明忠的真面目?说到底,他为什么这么绝情,无非是因为陆家抓住了他们的把柄,逼迫的紧,他因此只能选择把责任都推到咱们女儿身上,好换取自己的利益。那既然如此,咱们就给他想要的,不就成了吗?” 这话倒是说的还有几分意思。 柳司业眯了眯眼睛:“那依你的意思,这件事,还有转机?” “当务之急,一是要除掉向昔微和向玠,只要没了这两个拦路石,那陆家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而第二个,咱们则是要给向明忠好处,让他知道自己放弃了咱们女儿有多愚蠢!” 夫妻多年,彼此都十分了解,柳司业听着觉得有些意思了,坐在了柳夫人旁边,想了想便笑了:“咱们能给他什么?” 柳夫人跟他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是啊,咱们能给他什么呢?他最看重的,无非是他自己的前程,若是咱们能给他一个十分不错的前程,那么.....老爷说他会怎么选呢?” 那自然是不必说了。 柳夫人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等我明天得了空,便让底下的人递了帖子进宫......” 说起这个,柳司业这才脸色好转。 是啊,他怎么忘了,柳夫人还有这么一个大靠山在前头等着呢,有这个大靠山帮忙,那么柳氏倒也不是真的就全无可救药。 一百三十五·少年闺蜜 夫妻俩几乎是说了一晚上的话,彼此之间倒是觉得又更亲近了些,老夫老妻的,柳夫人其实已经许久都没跟柳司业同床了,这一夜柳司业却留在她的房里,她没有多高兴,只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个德性,她见得多了,为此难过的时期也早已经过去了,如今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等到第二天早上,柳夫人便让人去内务府递了帖子请求进宫。 往常诰命们要进宫,无论如何等上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这一次帖子送进去,第三天,便有宫中内侍来通报,说是请柳夫人进宫。 柳夫人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更加有数,打赏过了内侍之后,便去了柳氏的房间。 柳氏正在房间里哭,见母亲过来,急忙站起身来求她:“娘,求您,求您放我回去吧!我要回去,我的琅哥儿和晨曦还在向家啊!” 看见柳氏这么没出息的样子,柳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了忍,沉声打发了伺候的人,这才低声在柳氏耳边说了一番话。 柳氏顿时惊喜不已,瞪大眼看着自己母亲:“您是说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柳夫人瞪了她一眼,又叮嘱她:“你父亲如今对你已经是失望至极,你可不要再自毁长城!回去不回去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我保证到时候让向明忠哭着来求你回去!” 只要想到那个场面,柳氏便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向明忠多么绝情,她始终还是对他抱着希望的,尤其是想到向明忠还要过来跟她求饶,示弱,她心里便更加舒服了。 她迫不及待的点头,挽着柳夫人的手欣喜得了不得:“好好好,我听您的,我一定听您的话。娘,您一定要帮我!” 柳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行了,我是你娘,若是我都不帮你,这世上还有谁会帮你?你好好休息吧,我进宫去了。” 柳氏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憋在心里的那口浊气总算是消散了,欢欢喜喜的冲着柳夫人点了点头。 柳夫人按品大妆,畅通无阻的进了宫。 宫中早已经有宫娥在等着了,见到柳夫人,笑着蹲了蹲身:“夫人,我们陈妃娘娘已经等您好一阵子了,这里请。” 柳夫人急忙颔首,跟在宫娥的身后到了陈妃娘娘的长秋宫。 长秋宫正面有一座月亮形的湖,大殿外的院子里种着一颗巨大的桂花树,那树龄大约已经有几百年了,树荫几乎将整座长秋宫都给笼罩其中。 柳夫人已经见惯了,所以不觉得奇怪,顺着台阶上了游廊,便被宫娥引着往后殿走。 陈妃娘娘在偏殿中见了她,见到柳夫人便和善的笑着点了点头:“怎么这个时候要见本宫?” 柳夫人和陈妃娘娘是闺中密友,两人自小就是手帕交,关系亲近得跟亲姐妹一般,加上陈妃娘娘当初能够进宫也都是因为柳夫人的缘故,所以两人关系十分不错。 一百三十六·求您帮忙 柳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泛白,为难的咬了咬牙才将柳氏的事情说了。 当然,她没有把柳氏婚前便已经勾引了向明忠的事情也说出来,毕竟她也知道若是说出来太不占理。 挑挑拣拣的,只说陆家人仗势欺人,不依不饶,把一个误会闹的天大。 陈妃娘娘皱了皱眉:“陆家本宫倒是也听说过,是将门之家,前些时候圣上都还夸赞他们家是难得的忠勇,没想到竟会如此不知分寸?这天底下本就没有完美的继母,便是有什么不满之处,也不必逼得人休妻啊!” 柳夫人听着眼泪都垂下来了:“娘娘英明!可不是么,就是这个话了。他们闹的这么厉害,叫如眉哪里还有活路?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晨曦和琅哥儿都年纪还不大,没了母亲怎么行?这几天,如眉简直是以泪洗面,只要想到两个孩子就哭个不住,我当真是心如刀绞......” 陈妃娘娘跟着叹了口气:“那你这次进宫来,是想让本宫帮忙?” 柳夫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踌躇着不敢开口。 反倒是陈妃娘娘便要豪爽的多了,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挑眉说:“咱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可隐瞒和客套的?你说说看,想让本宫怎么样?” 柳夫人沉默片刻,才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不知道娘娘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约定?” 陈妃娘娘挑眉,并没有露出反感的意思来,只是反问:“你是想本宫要你的外孙女儿做儿媳妇?” 陈妃娘娘所出的襄王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只是一直还在挑选合适的人选,若是按照陈妃娘娘自己的意思,这女孩子家也该要身份地位差不多的。 如今来看,向家的丫头是侯府嫡出,又是河东书院的女学生,身份地位倒是也勉强配得上。 柳夫人把最难的那句话说出来了,现在反而如释重负,急急忙忙的抿着唇开口:“娘娘,臣妾不敢苛求更多,只需要您露出那么一点儿意思......如此一来,想到晨曦即将做亲王妃,向家多少会收敛的。” 她声泪俱下的站起身朝着陈妃娘娘拜了下去,哭着求情:“只要您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您便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以后为了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妃娘娘思忖一会儿就笑了:“行了行了,倒也不必把话说的这么严重,你不过就是想本宫透露个意思,这事儿也不是多难为,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等消息吧,过些天,本宫恰好要开个花会,到时候便邀请这些年纪恰当的小女孩儿们进宫来,到时候正好便漏个口风。” 虽然早有准备陈妃娘娘会答应,但是亲耳听见,柳夫人还是心中激动难以自已,忙给陈妃娘娘磕了三个头:“多谢娘娘大恩大德,我和老爷没齿难忘!” 陈妃娘娘摆了摆手让她起身:“好了,咱们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一百三十七·快做打算 跟柳家的草木皆兵不同,走了柳氏,也对向明忠没有半点影响,不仅没有影响,对向明忠来说,柳氏走了,他反倒是觉得更加轻松了许多。 从前柳氏在的时候,总是管这管那的,加上三天两头的和向昔微他们闹出些不愉快来,他的日子过的并不算是多好。 柳氏一走,家里的中馈便被向昔微接手了。 而且值得高兴的是,向昔微做的还十分不错,相比较起柳氏来,不仅没有任何的纰漏,反倒是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 尤其是玲珑那批人,向昔微也在征求过她们的意见之后留下了两个给向明忠抬了姨娘。 将家里的事都料理完了,向昔微带着向玠去了陆家。 向晨曦最近被向昔微气的够呛,可是如今家里上下俨然都已经是向昔微的填下了,不仅下人们都只听向昔微调动,向明忠也是什么都听向昔微的。 她找了向昔微好几次麻烦,不仅没能占到什么便宜,还被向昔微给怼的哑口无言,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终于等到向昔微走了,她才寻到机会去找向琅。 向琅正在院子里和丫头们玩捉迷藏,眼睛蒙着白布在一群莺莺燕燕当中蹦跶的正欢,向晨曦气的了不得,上前将那群丫头都给骂了一顿,向琅才扯下了眼睛上的布,不大耐烦的看着她:“干什么呀?!” 干什么?!向晨曦被他问的心口都痛,没好气的反问他:“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明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爹娘闹成这样,娘都走了,你竟还有心思在这里吃喝玩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向琅被骂的也来了火气,他本来就被宠坏了,加上最近这半年来又十分不顺,索性便破罐子破摔,如今被向晨曦这么不客气的骂了一顿,他便阴阳怪气的躺在躺椅上看着向晨曦:“娘走了,那我能怎么办?我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呢?爹娘闹这样的事,也没人来通知我一声啊!再说了,难不成现在你还能指望我去爹面前说好话?别闹了,你都被爹看扁了,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本来向明忠就看他不顺眼了,如果他这个时候还凑上去帮柳氏说话,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他可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其实这话也没说错,他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向晨曦看到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便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向昔微跟向玠两人拧成了一股绳,两人心齐的很,但是向琅呢?就是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真是令人火大。 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一旦母亲真的再也回不来,你在这个家里就真的什么都算不上了!我反正是不愁的,我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大不了过几年嫁出去,有河东书院的名头在,父亲也不会舍得怎么着我,可你呢?你以后打算怎么过日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家产都落到向玠头上?!” 一百三十八·狼狈为奸 向琅又被向晨曦说的头痛起来。 他当然也知道向晨曦说的话有道理,柳氏一走,这个家就是向昔微兄妹的天下了,有向昔微现在把持着中馈,以后这个家业只怕也都是向玠的。 柳氏被休,他身份尴尬,以后只怕连庶子都不如。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向晨曦:“那你说,我能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向晨曦将他从躺椅上拉起来,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响,直到看的他都有些头皮发麻了,才意味深长的问:“你不是有几个同窗吗?” 什么同窗?其实向琅的那些朋友都是些纨绔子弟,一天到晚都游手好闲的。 尤其是其中几个还不务正业,总是在青楼楚馆流连。 之前柳氏在家的时候,是一直严禁向琅跟他们往来的。 向琅自己也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向晨曦睁大了眼:“你问这个干什么?爹娘可都是不想我跟他们来往的,你别胡来。” 自从上次他被向明忠毫不留情的让人打了一顿,他如今是怕向明忠怕的要命。 更不想做被向明忠厌恶的事了。 向晨曦看到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你说的好似自己多听父母话似地,我能想干什么?自然是要向昔微死了!” 她提起向昔微的时候咬牙切齿,像是要生吃了向昔微的肉。 向琅都被她这副样子给弄的有些发憷,咳嗽了几声才压低了声音:“你想干什么?” 向晨曦玩味的笑了笑。 而向昔微已经带着向琅到了陆家。 陆老太太正在听陆承昱的功课,听见说是明年便要去国子监了,便沉声问他:“你自己可有把握?国子监的日子过的可不容易,你若是去了国子监,便也要跟你那些朋友一道,都要去国子监住了。” 陆大夫人笑着解释:“也可跟司业说,让他回来住。” 提起国子监司业,陆老太太就想起来柳司业正是管着国子监的,便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陆大夫人:“你当国子监是你家开的?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走举业这条路,那便得有这个路的态度,凡事都该自立自主,若是事事都要与众不同,那还能成什么大事?!” 老太太明显是心气儿不顺,陆大夫人便不敢再多说了,垂下眼低声应了一声是。 训斥完了陆大夫人,陆老太太才语重心长的叮嘱陆承昱:“你是个好孩子,也稳重,这很好,以后也更该谨言慎行,千万要认认真真走正道才好。” 陆承昱刚答应,便有下人来回报说是向昔微和向玠他们来了。 陆老太太听说他们来了,顿时高兴的了不得,一扫之前的烦躁,笑着道:“快把人给请进来!” 陆大夫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她觉得陆老太太对向昔微真是越发的上心了,倒也不是说她这个当舅母的有多刻薄,但是向昔微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太过.....不饶人了。陆老太太偏还这么喜欢她,简直有些魔怔了。 一百三十九·私心作祟 陆老太太等了向昔微她们许久了,一见到向昔微和向玠,便欣喜的朝她们招了招手。 以前陆老太太对着向昔微还总是有几分保留,但是随着时间相处下来,她是真的非常喜欢向昔微这个外孙女。 不只是因为向昔微聪明,还因为向昔微是当真跟她亲近。 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 不等向昔微和向玠行礼,她便下摆手让他们俩免了礼数,迫不及待的问他们:“这些天可还顺利?你父亲在家中没有为难你们吧?” 向玠经过这么多的事,早已经锻炼的十分沉稳,现在见老夫人问,便笑着答:“您放心,父亲如今生怕我们还惦记着从前的事,对我们很是和善。” 陆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个好孩子,阿玠,现在你也是个大人了,以后也该自己立起来,学着保护你妹妹和姐姐。” 向玠答应了。 陆老太太这才说:“这次你们就算不过来,我也打算让人去接了你们过来的,你们姐姐那里有信送过来。” 向彩枝送了信来给陆老太太,向昔微一下子便觉得不对,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姐姐出什么事了?” 平时如果没事,向彩枝送信也是送去向家的。 虽然柳氏靠不住,可那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娘家。 会把信送来给陆老太太,应当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挑了挑眉从陈嬷嬷那里接过信来递给向昔微:“你们看看吧。” 向玠跟向昔微对视了一眼,急忙接了信看起来。 还没看完,向玠的面色已然铁青。 他着实没有料到,有人会无耻到这个份上。 原来向彩枝的丈夫竟然想要娶平妻! 向玠怒骂了一声:“无耻!” 真正在乎名声的世家大族根本就没有平妻这个说法,平妻一般都是那等不重视礼数的商贾人家才有。 现在陈家竟然要娶平妻,这是光明正大的给向彩枝难堪,在打向彩枝的脸! 这些年,向彩枝在陈家本来就过的不算好,现在陈家的人更是得寸进尺,竟然还打算娶平妻了,向玠攥着拳头:“他们如果真的敢这么羞辱姐姐,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向昔微却沉默下来。 向彩枝的信写的不长,从她的信上看,她对于陈家要抬平妻这一点的态度是十分冷淡的,她写信也不是为了求助,而是跟陆老太太商量,要把孩子送到京城来住一阵子。 这一点让向昔微觉得很不对劲。 陈家应当不只是单纯的只抬平妻那么简单,否则的话,向彩枝也不会要把孩子送走了,这分明好像是在给孩子找一条退路似地。 只是陈家是在保定那边,离京城到底有一段距离,信上写的又不清不楚的,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得想办法亲自先到保定去一趟。 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更不能让陈家以为向彩枝好欺负。 她挑眉说:“外祖母,我们要去一趟保定府了。” 一百四十章·宫中来人 向彩枝的性子向昔微清楚的很,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山穷水尽了,不可能会写信来给陆老太太,还要把孩子送到京城来给陆老太太带一阵子。 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向玠也着急的很,他跟向彩枝前些年可是相依为命,那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是向昔微都不能比的。 听说大姐可能是被丈夫家中欺负了,他也忙道:“是啊外祖母,大姐一定是出事了,我们得过去看看才能放心,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帮得上忙!” 陆老太太沉吟片刻,才道:“要去也不能现在就去,你们到底是小孩子家,只有你们两个去怎么行?等上两天,等你们舅舅回来了,让你们舅舅带着你们一道去。” 陆大夫人闻言欲言又止,本来她就很不喜欢向昔微了。 现在向家的事情更多,还得让陆大老爷耽误差事陪着去保定,她就更不高兴,只是看着陆老太太的面色,不好说太多。 陆老太太沉声说完,便语重心长的看着他们俩:“就这么定了,知道你们心急,但是你们家里也得通知一声吧?你们先回去跟你们父亲说,便说要出趟门,安顿好家里。” 她说完,对着向昔微挑了挑眉。 向昔微便反应过来-----老太太是怕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柳氏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思来想去,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任性说走就走的时候,再说,就向明忠那个性子,的确也得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 便答应了。 陆老太太见她明白,略带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你自己心里明白,那便最好,行了,你先回去吧,你舅舅差事完了,后天才能到家,等他一回来,便让他带着你们走一趟,你们也别太急了。” 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向玠闷闷不乐的跟在向昔微身后,忽然喊她:“昔微。” 向昔微困惑的回头看着他。 向玠这才说:“你,你怎么安顿家里?” 向昔微没有想到向玠会这么问,不过她还是如实跟向玠说:“现在最怕的无非就是柳氏趁虚而入,又回到向家,我会让父亲出去一阵的。” 向玠皱了皱眉:“可父亲未必会听你的啊。” “不听我的,可父亲却不会和前途过不去。”向昔微早已经把向明忠看透彻了,狡黠的冲向玠眨了眨眼睛:“若是镇国公府秦家请父亲赴宴,你说父亲会去吗?” 只要向明忠能够被绊住,那柳氏就算是想和向琅向晨曦做什么,那也是于事无补的。 向玠松了口气。 只是才回到家,他们就又听见了一个消息-----宫中来人了。 听说宫中来了人,向玠立即便问:“父亲在不在?是谁招待客人?” 李忠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他现在总是有些害怕向昔微的,硬着头皮说:“这.....那位公公指明了要见咱们四小姐,所以,所以是四小姐和五少爷招待了客人......” 宫里来人要见向晨曦? 向玠有些狐疑。 向昔微却若有所思。 一百四十一·小人得志 向玠狐疑的进了花厅,正好碰见向琅正跟一个太监相谈甚欢。 向琅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往那个太监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一看那太监满意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红包绝不会小的。 他咳嗽了一声。 向琅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朝着那个太监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个太监转过脸来,看了向玠和向昔微一眼,似笑非笑的问:“这就是三小姐和大少爷吧?” 向玠不知道这太监是来干什么的,但是宫里来的人呢,自然不能得罪,他客气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中贵下降,有何贵干?”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的:“咱家是奉了陈妃娘娘的命,出宫来给四小姐送个口信的,邀四小姐进宫赏花。” 向玠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向琅笑的那么灿烂。 原来是有这等好事。 可是,陈妃娘娘请人,为什么只请向晨曦? 向家又不是只有向晨曦一个女儿。 可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这么问出口,他看了一眼向琅,冲着那个公公客气的道:“既如此,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为娘娘办差,哪里敢担劳烦二字?”何公公不怎么给面子,鼻孔朝天的拱了拱手:“行了,咱家的事儿已经办成了,便要回宫去复命了。” 向琅立即恭维着把他亲自送了出去。 向玠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有些担心的看着向昔微:“昔微,陈妃娘娘怎么会无缘无故请她进宫去,而且还没有请你?” 一般这种花会,家里有适龄女孩子的,自然是一起请。 陈妃娘娘只请向晨曦,倒像是在给向昔微难堪。 可陈妃娘娘跟向晨曦能有什么关系? 向昔微却立即便明白了过来-----上一世襄王便是娶了向晨曦,让向晨曦名声大振。 可柳氏若是有这个能耐,之前早就用了。 那就说明,陈妃娘娘不是看着柳氏的面子,那么不是冲着柳氏,却又帮了柳氏女儿的忙,那便是柳夫人了。 她笑了笑:“无妨。” 陈妃娘娘为人刻薄寡恩,教出来的襄王更是混账至极,无恶不作。 这两人的高枝儿,向昔微还不屑于去攀呢。 不过她不屑,向晨曦却快高兴疯了。 她这些天一直都顾影自怜,只觉得自己委屈,一辈子都被毁了,心里又恨又痛,可没想到忽然之间好事从天而降。 陈妃娘娘竟然请她进宫去,而且,是只请了她,没有请向昔微! 这无疑是给她长脸。 因为太高兴了,以至于她在向昔微和向玠进门的时候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上还带着欣喜的笑意。 直到向玠和向昔微到了面前,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得意的冲着他们哼了一声:“宫里娘娘请我进宫呢,这回你们可不能不让我去了吧?” 她又捂着嘴不怀好意的打量了向昔微一眼:“也是,娘娘自然是看不上某些小人的。” 向玠看不得她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忍不住冷笑:“谁是小人谁心里清楚!” 一百四十二·不要心软 从前相亲相爱关系极好的兄妹,现在一旦翻脸,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如。 向晨曦看着这个哥哥,忍不住用了最恶毒的话来攻击他:“谁是小人?当然是一天到晚喊着我母亲娘,口口声声尊重我娘,结果却落井下石的人是小人!当然是忘恩负义的人是小人!忘恩负义的人没有好下场,迟早会有报应的!” 向琅送了何公公出去,正一脸笑意的进门,听见向晨曦这么骂,顿时便哟了一声,故意喊她:“晨曦,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哥?他又不是你亲哥,平时哄着你两句,说两句好听话,你还真当人家就是哥哥了?醒醒吧,咱们哪里够格当人家的弟妹呢?” 向玠不善言辞,又不如她们能豁的出去,顿时被说的面红耳赤。 向昔微懒得跟他们一般计较,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陈妃娘娘的花会还有好几天呢,你们还没去成,就先如此高兴,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向晨曦立即便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陈妃娘娘亲自让人请的我,你如果敢使绊子,娘娘是不会放过你的!” 向昔微嗤笑了一声:“我倒是不想使绊子,可若是你们这副嘴脸被传扬出去,也不知道陈妃娘娘会不会后悔请了你们?” 向晨曦现在简直是喜从天降,她当然知道,眼前陈妃娘娘的花会便是一个最好的翻身的机会。父亲最喜欢面子,如果她能够成功去陈妃娘娘的花会,那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前提是,她能稳稳当当的进宫,见到陈妃娘娘。 这么一想,向晨曦顿时不想再节外生枝,主动喊住了向琅,冷冷的冲着向昔微和向玠冷笑了一声,便拉着向琅走了。 向昔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向玠也同样疲惫不堪,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家了。 可他现在比从前总算是要长进了许多,见向昔微沉默,便轻声劝她:“别把他们太当回事,在过些天你就要去河东书院读书了,到时候少见他们也就是了。至于以后.....” 这个爵位是他的,承恩侯府也是他的,他不会让他们在家里待太久的。 向昔微最怕的就是向玠的心软,看着向玠现在的样子,心中顿时觉得欣慰,笑了笑点头:“我相信哥哥。” 相信向玠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为她们遮风挡雨。 向玠摸了摸她的头,又问她:“陈妃娘娘请了她,却没请你,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自然是为了抬举向晨曦而踩她一脚呗。 柳家的招数用来用去也就是这几招。 她并不太当回事,陈妃娘娘和襄王那种人哪里是能讨好的了的?向晨曦以为是攀上了高枝,以后有她们后悔的一天。 轻声跟向玠说了自己的猜测,向昔微见向玠恍然大悟,便又冷漠的说:“我们反正也不妄想攀龙附凤,既然如此,何必跟她们在这上面计较?” 一百四十三·另有用处 向玠更没有攀龙附凤的念头了。 他是男人,又是在外头走的,接触的人多,自然知道那些王爷是什么德行。 别人不说,襄王还曾经当街打死一个孩子呢。 这种人有什么好攀附的? 他嗯了一声,还冷笑了一声:“一天到晚的只想着要往高处爬,却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们都不必羡慕。” 有这个时间,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就是这个道理了,向昔微这回是真的欣慰,笑着看着他点了点头:“对呀,哥哥这么想才是对的,要得到什么,都该靠自己的努力,而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咱们以后都要如此。”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更没有理会已经欣喜若狂的向晨曦和向琅姐弟,用过饭便各自回房了。 向昔微才回院子,瑞娘便过来跟她说:“姑娘,玲珑等了您许久了。” 如果瑞娘不说,向昔微都快忘了瑞娘了。 她挑了挑眉:“把她带到花厅去吧。” 她到花厅才坐下,玲珑也被带进门了,一见到向昔微噗通一声便跪下了,目光希冀的看着向昔微。 她已经实话实说,帮着向昔微把柳氏赶走了,她希望向昔微能给她一条生路。 向昔微之前便已经把其余的人都安排好了,只有玲珑仍旧还留着,现在见玲珑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她笑了笑:“玲珑,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一直留着你,又不让你去别的地方,所以十分担心?” 玲珑犹豫了片刻,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姑娘,我都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做了,您能不能......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当真是已经没有法子了......” 向昔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不过短短时间,但是玲珑已经憔悴了一圈,看起来早已经没有当初刚进府的时候的那股妖里妖气的样子了。 从前玲珑也美,但是是那种一眼就知道有风尘气的美。 现在却不同了,她身上还多了一股子柔弱,这股柔弱冲淡了她的风尘气,现在看上去当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哪怕是憔悴也没能损伤她的美貌。 直到把玲珑看的都有些不安了,向昔微才喝了口茶,淡淡的问:“你走了,想去哪儿呢?” 想去哪儿? 玲珑倒是一时真的没有想到。 她之前想的,无非就是离开了这里就去找个地方落脚,她无亲无故的,能落脚的地方无非也就是青楼楚馆。 如今听向昔微这口气,却好似对她另有安排。 玲珑是个聪明人,她眼睛亮了亮,扑上去跪在向昔微脚下:“求姑娘给我指条明路,姑娘若是能够给一口饭吃,以后我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向昔微忍不住笑:“不必这么严重,只是我的确是想留你在身边,然后让你去办一桩事,如果你办得好,以后自然可以脱籍,还能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我给你重新安排身份。” 一百四十四·转机来了 玲珑咬了咬唇。 经过这些天的事儿,她可算是看清楚了,做这种靠皮肉生存的女人真是半点尊严也没有。 老鸨得了钱,自然愿意卖了你。 主家买了你,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她们就根本活的不像是个人,比丫头都不如,随时都能被买卖。 可若是成了良家那就又不同了。 心中的天平左右倾斜,隐约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玲珑答应,她咬了咬牙,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苏邀:“姑娘请说,我一定给您把事儿给办成!” 苏邀喝了口茶,微笑着看着她:“玲珑,若是我让你去服侍襄王,你可愿意?” 什么? 玲珑皱起眉头,看着苏邀万分的不解:“姑娘,您在说什么呢?我......我怎么配得上王爷啊?” 让她服侍个侯爷她都觉得自己算高攀了。 那些顶级的天之骄子,哪里是她能胜任的了的? 苏邀俯身勾着她的下巴抬了抬,面上带着微妙的笑意:“我说你可以,你便可以。玲珑,你只要帮我办成了这件事,以后就能过你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你可以考虑清楚,我不为难你。” 玲珑想不通向昔微到底是要她做什么,但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向昔微要做的事,基本都成功了。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哪里不知道向昔微是说话算话的? 几乎没有太过思考,向昔微说出那句话,玲珑就立即表态了:“姑娘,我考虑清楚了,我帮您!您要我怎么做,尽管直说就是了!” 向昔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此时,柳氏也高兴的眼圈泛红,睁大了眼看着柳夫人问:“娘,您说真的吗?我们,我们晨曦真的能进宫去了?” 柳夫人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难不成娘还能骗你不成?陈妃娘娘已经派人去了承恩侯府,我也已经问清楚了,何公公去了承恩侯府,指名道姓的只要咱们晨曦进宫,其他人都是没份的!” 也就是说,只有向晨曦能够进宫去花会,向昔微可没这个资格。 想到这里,柳氏总算是心满意足,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脸,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这就好!我之前总是担心她们姐弟俩的日子不好过,现在有了陈妃娘娘撑腰,我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夫妻多年,她当然了解向明忠了。 这颗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了,陈妃娘娘看重向晨曦,他也会掂量掂量,自然也会看重向晨曦的。 柳夫人嗯了一声:“你放心吧,晨曦她只要能够抓住这次机会,成了襄王妃,那向明忠还不得来求着你回去?他那个性子,最是知道什么重要了。” 这话不大好听,但是柳氏忍了忍,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有些担心:“我也没在家,不知道晨曦知不知道进宫的规矩,有没有新衣裳新首饰穿戴?她们怎么会真心给她准备啊?” 柳夫人伸手按住了她:“这个不必你操心了,只要向家不是疯了,就不会在这件事上胡来。” 一百四十五·楚王发疯 柳氏虽然平时对别的人刻薄,可是对自己的孩子,那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好的。 哪怕是向琅犯了那么大的错,赌博输了一万两银子,她也毫不迟疑的便把亏空给补上了。 现在向晨曦有了这么好的机会,眼看着甚至真的可能一步登天,从此便成人上人,她哪里能真的安心待在娘家什么都不管。 毕竟难道要指望向昔微吗? 向昔微不捣乱都不错了! 见女儿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柳夫人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倒也没有太过反对女儿的说法。 这原本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要抓住这个机会也没错。 想了想,她便道:“这也不难,我让人送些布匹衣料过去,首饰也送一套,行了吧?” 虽然柳氏还是想亲自过去帮女儿安排,但是她心里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她的确是不能继续去激怒向昔微,否则的话,原本定好了的事都可能再起波折,那反倒是坏了女儿的前程了。 因此她忍了忍,还是答应了母亲的提议。 柳夫人便去安排了。 她才安排好送过去向家的东西,就听见人通报,说是柳司业回家了,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 柳司业却是气冲冲的进来的,一看就知道是心情不好。 柳夫人的面色也是变了变,她也知道,柳司业本来就最爱惜面子,出了柳氏的事情之后,朝中就有不少风言风语,无非都是在传柳家家教不严,以至于害的向家家宅不宁之类的话。 但是就是这些话,也足以让柳司业难受了。 想到这些,柳夫人小心翼翼的上前:“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高兴?” 柳司业哼了一声:“别提了!今天原本是轮到我去楚王府给楚王殿下上课,谁知道楚王却根本没有见我,反倒是直接让他的长史把我赶出来了!他还说,修身齐家平天下,我连自己家的事都处置不好,怎么给他上课!真是欺人太甚!” 什么?! 柳夫人心里咯噔了一声,着实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楚王是疯了吗?! 柳司业可是国子监司业,多少读书人都是要看着他的脸色? 难道楚王以后是不想要获得清流的支持了吗? 柳司业丢了这么大的脸,实在没有办法保持平常心,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柳氏的事情拖到现在,实在是该解决了。 他站起身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转圈。 柳夫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急忙上前跟他说了陈妃娘娘请向晨曦进宫的事。 又说:“您别担心,只要这次的事顺利,按照向明忠那性子,一定巴不得跪着求咱们家栽云回去,到时候,外头的流言蜚语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柳司业狐疑的看了妻子一眼,他原本都暂时想把女儿送去庙里住一阵了,现在妻子这么说,他就又犹豫了一瞬。 毕竟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事情可能还有转机。他摸着胡子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想着送走柳氏。 一百四十六·如你所愿 不管怎样,柳司业最终还是忍住了脾气,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来,只是看着柳夫人一阵,恼怒道:“无论如何,以后管束好他们,一个个的只知道出去丢人现眼,没有一个争气的!” 他到底还是被楚王的这次无理举动弄的灰头土脸。 柳夫人也知道他现在正是在暴怒的边缘,一叠声的答应了。 好在,向晨曦进宫的结果十分的好。 向晨曦进宫之后,在一帮闺秀之中表现的尤为突出,加上她年纪轻却美貌,而且十分擅长弹奏古琴,连襄王也夸赞了她几句。 正好丰庆帝去了陈妃娘娘宫里,听见陈妃娘娘夸赞向晨曦,便笑着问:“莫非是看中了此女,要挑选儿媳了?” 陈妃娘娘笑着搪塞了过去,并没有就此定下这件事。 可就算是如此,这个结果也足够让向家和柳家都欣喜若狂了。 柳家都高兴疯了,柳夫人更是喜形于色的跟柳司业说起此事:“我就说晨曦那个孩子教养的十分的好,你还总是不信,这回你可信了吧?这个孩子,是有大福气的,就陆氏生的那个贱种,哪里能跟咱们的外孙女儿比?现在可算是比出来了!” 襄王盛赞!只要襄王真的看上了向晨曦,那向晨曦就立即成了亲王妃。 亲王妃啊!超品诰命,国朝能有几个女人比的过她的? 有这么一个外孙女,还需要去看楚王什么脸色? 以后他也是襄王的外祖了! 柳司业都忍不住欢喜起来,胡子摸了又摸,难得的露出最近的头一个笑脸,还看一眼柳夫人:“晚上让厨房做些栽云爱吃的,一道吃饭!” 这个时候,就想起女儿来了。 柳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必须得成就这件事,否则女儿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一家人终于算是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柳司业问柳氏:“你以后什么打算?” 这话之前柳夫人就已经教给了她,柳氏心里早有准备,认真的回父亲:“暂时便在家里住着,等到晨曦的事情定下来,到时候向明忠必定会亲自来求我!” 柳司业脸上的笑意更深刻些:“说的是!只要这门亲事能成,难不成向明忠他敢让晨曦不高兴?何况,若是没有母亲操持,这门亲事哪里算能成了呢?人家岂不是要挑剔母家?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住着,等到他上门来!” 柳氏激动的答应了。 吃完了这顿饭,又跟柳夫人商量要看看向晨曦:“虽然听说她是出了大风头了,但是我还是记挂着,怕她有哪里不好的,看是不是能看她一眼?也好知道向昔微那个贱种有没有给她难堪?” 向昔微才没有柳氏想的那么无聊。 柳氏惦记着向晨曦跟襄王的姻缘,她却早已经跟向玠准备好了,便出发往保定去向彩枝那里。 这事儿也是禀给了向明忠的,向明忠听说向彩枝可能出了事,竟没多问是什么事,一心还沉浸在即将成为襄王岳父的喜悦里。 一百四十七·爹靠不住 向明忠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若是非要说有的话,那便是他自己了。 原本就是谁对他有利,他便青睐谁,喜欢谁,便是孩子们也是如此。 向彩枝嫁给保定府陈家之后,便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一直只当这个女儿是已经出嫁了的,回不回来都不要紧,毕竟虽然陈家地位不错,可陈家这些年跟向家的来往一直都不频繁。 虽然向明忠在从前女儿还没出嫁的时候也是宠爱女儿的,可是这几年如一日的不见面,情分也慢慢的淡了。 此时此刻,一个远嫁了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女儿,自然是比不过一个可能为他带来泼天富贵的向晨曦了。 从向晨曦出宫那天得到赏赐开始,向明忠就恨不得能够把向晨曦给供起来。 向晨曦趁机跟他说了把柳氏接回来的事,向明忠也没有跟从前一样暴跳如雷,只是支支吾吾的拿话搪塞了过去。 如此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思管向彩枝出了什么事? 向昔微和向玠要去保定府 看向彩枝,他更是高兴都来不及,急急忙忙的便打发他们走了。 早知道向明忠是靠不住的,也知道他是个冷情冷心没什么感情的人,可是他表现的这么的赤裸裸,还真是让向玠更加不屑。 向玠甚至忍不住跟向昔微说:“若不是因为这是母亲该得的东西,我真恨不得不要他的爵位!” 谁稀罕? 向昔微笑了笑:“行了,他的个性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有什么好为了这种人生气的?直接不要理会便是了。倒是姐姐的事,我们应该要好好的想一想才是,若是姐姐真的出了事,那我们是要把她带回来,还是该如何?这些都要从长计议。” 向明忠没工夫管这些,他正被向晨曦缠着去接柳氏回来。 向晨曦有了底气,一扫之前毛躁的做派,在向明忠跟前哭个不住:“爹哪怕是不看在娘亲陪伴您多年的份上,也该看在我和弟弟的份上,娘跟了您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怕真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以后难道就不能再改了吗?为什么哥哥和三姐就非得紧抓着这件事不放,让咱们家丢人呢?现在我正被陈妃娘娘看重,若是以后陈妃娘娘知道我母亲被您休了,那我可怎么办?” 这倒是说到了向明忠的心坎儿里。 现在楚王眼看着是失势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最近丰庆帝都不大看重这个儿子了,把他关在了楚王府,让他无事不许出府。 楚王一倒,之前还平平无奇的襄王立即就变得突出了起来。 现在襄王和陈妃娘娘能看中他的女儿,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如果因为柳氏的事情耽搁了,那可不妥。 可是只要想到陆老太太和陆大老爷的态度,再想想向昔微和向玠,向明忠就又忍不住犯了难。他如果把柳氏接回来了,陆老太太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一百四十八·负荆请罪 他当然是不想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了。 虽然柳氏的确是变得很烦,而且也惹了很多事。 但是,现在向琅和向晨曦这么一闹,他又觉得这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当年的事柳氏的确是做错了,也的确是有了她自己的小心思害了陆氏,但是话说回来,那不也是因为柳氏爱他么? 这么一想,向明忠有些牙疼:“可你姐姐.....” 若是向昔微知道了这件事,那可怎么收场? 毕竟,六皇子殿下可是对向昔微十分看重的,而且为了向昔微甚至还专门从宫里出来警告她,让他以后对向昔微好些。 若是他把柳氏弄回来了,那向昔微不高兴,要去六皇子那儿告状可怎么办? 他真是左右为难。 向晨曦现在学乖了,这么多事发生之后,她也已经看透了许多事,一听向明忠这么说,立即便知道向明忠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就反驳:“三姐她真是太不懂事,咱们自家的事,为何非要闹到人尽皆知,不可转圜的地步?她还有没有把您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爹,您难道从此以后就要被三姐和哥哥捏的死死的?您怕什么啊?六皇子便是真的一时对三姐照顾些,可能照顾三姐一辈子么?” 向明忠若有所思。 是啊,萧燕堂照顾向昔微,那也只是普通的照顾。 但是襄王若是真的要娶向晨曦,那向晨曦可是实实在在的襄王妃了啊! 他在心里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竟然连这一点都想不通。 想通了这一点,事情便好办了,他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对,还是晨曦你说的对,你娘为了这个家当真是付出许多,加上家里如今又还有多少事情需要来打理呢?你娘自然是要回来的。” 他大手一挥,便带着向晨曦和向琅上柳家负荆请罪去了。 原本柳司业是恨不得把柳氏扫地出门的,柳夫人说向明忠一定会亲自上门来求,他一开始还不相信。 但是现在,向明忠真的上门来了,他哼了一声:“不知道侯爷贵脚踏贱地是所谓何事?我们家可高攀不起您这等尊贵人。” 向明忠当初是如何为难他们,如何不给他们脸面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柳司业是个最要面子的人,被向明忠一折腾,还丢了大脸,最近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哪里能就这么忍得了这口气? 他忍不了,向明忠却忍得住,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想到自己从此以后是攀附上了襄王这颗大树了,他便能自动把所有的不高兴的事儿都给忍了。 见柳司业大发雷霆,他还笑眯眯的上前喊了一声岳父,能屈能伸的朝着柳司业拱了拱手认错:“岳父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原谅小婿这一遭,的确是小婿不懂事,让您伤了心了,从此以后,小婿一定都改了,再不敢做这样的事儿,小婿这一遭来,就是来认错,和接栽云回去的,您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吧!” 一百四十九·顺坡下驴 向明忠做低伏小,姿态放的极低,这让柳司业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的郁闷也总算是纾解了些。 柳夫人便在边上顺势道:“不是我说你啊明忠,这么些年来,我们家中对你如何,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跟你父亲,可都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你有什么事儿我们不曾帮忙的?可你这回,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也太过让人寒心了!”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向明忠闹的愧疚不已。 他神情恳切的认了错:“是,的确是小婿鬼迷了心窍。当时只是太愤恨了,您也知道,陆老太太的脾气火爆,当时我若是不那么做,陆老太太可真是能把栽云告到顺天府去的,若真是有那么一天,那栽云岂不是就更是为难?” 他把话尽量说的好听,又把两个孩子推出来。 向晨曦和向琅哪里有不明白的?纷纷扑上去喊外祖父外祖母。 柳夫人一手揽着外孙女儿,另一边看了看向明忠,在心里有些得意。 再蛮的牛到了她手里也得乖乖的听话,看,向明忠这不就是么? 柳司业也被向琅一口一个外祖父叫的没了脾气,对着向琅面色还更好些:“你父亲这些时候没有为难你吧?” 向琅当着向明忠的面,哪里会不知道怎么说?自然是一个劲儿的说着父亲的好话,又央求外祖父:“外祖父,您就饶了我父亲吧,我父亲已经知道错了,他也很想念母亲的。” 男人之间哪里有什么为了爱情后悔不后悔的一说? 柳司业心知肚明,向明忠之所以改变决定愿意出这个头,无非是因为冲着向晨曦的面子。 不过这也无所谓,有利可图就说明还有价值。 靠着爱情迟早是靠不住的,但是若是你一直有利用价值,便不会被人抛弃。 屋子里安静下来,柳司业咳嗽了一声,板着脸看着向明忠:“行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只是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也该有良心。栽云为了你付出多少,盼望你记得,别把人看得太扁了。” 向明忠马上便就就坡下驴:“是是是,岳父大人教训的是,以后小婿一定擦亮眼睛,再也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了。” 柳司业摆了摆手,向明忠其实也不愿意一直在这里听岳父教导,急急忙忙的便往后院去找柳氏了。 柳氏早已经听说了向明忠过来了的消息,原本早就已经耐不住要出来见人的,但是被柳夫人强行给止住了。 柳夫人呵斥她,让她有几分傲气,否则的话,回去之后更被向明忠看扁,又说一定会让向明忠回来求着她回去。 柳氏这才答应了,在屋子里却坐不住,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踱步,若不是记着柳夫人的话,早已经忍不住了。 好在她正焦虑不安,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向明忠的声音:“你们夫人在里面?我要进去瞧瞧她。” 一百五十章·回心转意 柳氏一颗心都悬起来了,屏住呼吸认真的听外面的声音,唯恐会漏掉一星半点。 小丫头在外面答应了一声。 柳氏便听见向明忠说:“那我进去瞧瞧她。” 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外面有一会儿没了动静,再过了片刻,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柳氏浑身紧绷,背过身去哼了一声。 向明忠便撩开了帘子疾走了几步:“夫人。” 他喊这一声夫人,柳氏一下子眼睛便湿润了,可还是气怒不已,愤恨的冷笑:“谁是你的夫人?承恩侯怕不是走错了门吧,你不是早已经亲口说过,你跟我再无关系,让我从此以后不要再上你的门了吗?现在这又算是什么?” 她这话说的又快又急,根本就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实际上也的确是已经委屈到了极点。 她辛辛苦苦跟着向明忠这么多年,到头来被向明忠弃如敝履,这滋味别提有多难受,现在只不过是刺激一下向明忠罢了。 这都是该他受的。 向明忠向来能屈能伸。 他在向昔微这个做女儿的面前都能弯得下腰,何况是在柳氏跟前呢? 反正最不堪的样子,也没有瞒过柳氏,彼此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早就知道了。 说句难听些的,成亲之后都还能跟她勾搭,难道柳氏觉得他会是个什么有情有义的男人? 他一点儿不恼,哎了一声坐在了柳氏身边:“夫人,你别生气啊。” 柳氏重重推了他一下,又把他的手给甩开:“你现在又来做什么!?我被你数落的还不够?” 向明忠被甩开,也不觉得尴尬,他太知道女人的秉性了。 别看现在这装腔作势的,说到底不过是就想多听几句好听话罢了。 想听他就说,反正好听的话又不要银子,更不必费什么事。 他叹了声气:“夫人这是恨我了。可我也不容易啊!你说说看,当年的事的确是我们都有份,可是你害死陆氏的事,我可是丝毫不知啊!再如何,陆氏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你说你做了这样的事,让我如何在陆老太太跟前立足?又如何跟子女们交代?当时的情形,我若是不那么做,你就要上公堂了,我哪里舍得?” 柳氏的眼泪终于一下子便流了出来,她狂奔到了向明忠跟前,忍不住捶打他的肩膀:“你这个狠心的负心汉!我为了你吃尽了苦头,受够了委屈,结果你想打发我就打发我!还对我父母那样不敬!” 女人说来说去惦记的无非就是那点子事儿,对于男人来说,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 他若是真喜欢,比柳氏年轻貌美的还有一大堆呢。 向明忠在心里啧了一声,面上却还是温和的道:“我说了,我当时也是没有法子,骑虎难下了。你看,我现在稍微好一些了,不是马上便来找你来了么?这些时候,真是让你受苦了,都是我的不是,以后我必定一心一意的对你,什么错处都改了,行不行?” 一百五十一·终于如愿 说着以后必定一心一意,向明忠见柳氏还是扭过身子去不看自己,一急之下便伸手举过头顶发了毒誓:“我向明忠若是再对栽云不好,便脚底生疮......”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早已经被柳氏一把给捂住了嘴。 女人有时候便真的是简单地令人可怜。 那么重的伤害,其实在心里不是没有留下痕迹,但是当男的回头,自然而然轻易便原谅了,又重新死心塌地起来。 向明忠见她终于松了口,便笑眯眯的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拍了拍,一面伸手自然而然的揽住了她:“我是说真的,以后若是我再对你不好,随你对我要打要杀,都随便你,我当真是再也不敢了,你便饶了我吧。” 这么说着话,柳氏已经掌不住了,扑进他怀里呜咽了一声,又忍不住伸手捶打他的胸口:“你这个狠心短命的东西!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如今可算是被你给害惨了!我为了你什么都舍得,什么都愿意给你,怎么你就对我这么狠心?” 向明忠紧紧抱住她,温声细语的说了一车轱辘的好听话,直到把柳氏哄得彻底没了脾气,这才带着柳氏出去跟岳父岳母告辞。 柳夫人早已经在向晨曦和向琅那里问到了最近向家发生的事儿,得知向昔微姐弟去了保定看向彩枝之后,便皱了皱眉。 她是万分不喜欢向昔微的,一切的不如意都是从向昔微回了向家之后开始,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个孽障,去了哪里便将灾难带到哪里。 现在听说先材质那边有事,她垂下眼思索片刻,便让向明忠先去书房和柳司业告辞,自己则拉了柳氏叮嘱:“你可要抓紧这个机会,把这两个祸害给根除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是向玠,现在也是跟你离心离德了,这种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柳氏现在恨向昔微姐弟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哪里会舍不得? 一听这话当即便冷哼:“娘您放心吧,哪怕是您不说,我心里也早已经这么打算了。这两个人留着都是祸害,尤其是向昔微,这一次我沦落至此都是拜他所赐,她别想从保定活着回来!” 柳夫人有些不安心:“你那里有没有人手?若是没有,这事儿倒不如交给我们来办,你只管放心。” 柳氏哪里有不放心自己亲娘的道理? 再说了,柳夫人的确也是办事牢靠的,她便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柳夫人嗯了一声:“你回去之后,凡事都先忍让着姑爷,你们到了这一步,也要知道好好经营了,可别再闹出之前的事来。” 柳氏现在自己也心有余悸,她心里其实已经很不放心向明忠了,别看向明忠赌咒发誓,但是她心里也清楚,两个人之间出了那样的事,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是还是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她叹了口气,有些颓丧的答应了母亲,正好看见向晨曦进来,一下子便泪眼朦胧。 一百五十二·痛苦加倍 柳氏当然知道这一点,她现在对向明忠的心态已经是复杂万分。 若是要说让她放弃向明忠,那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别的不说,这么多年下来,跟着他当了侯夫人,也有了一双儿女,所付出的东西哪里仅仅是十余年的时间? 她若是这个节骨眼放弃了,岂不是前面的辛苦都白费了,是在给他人做衣裳? 这个道理,她看的很轻。 可若是要说她对向明忠死心塌地,到如今这个地步,当真是不至于。 所以听见母亲叮嘱,以往必定是先不耐烦的柳氏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乖顺,重重的答应了一声。 见她如此听话,柳夫人心中还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这一次女儿当真是受了苦了,否则的话,不会连这样的委屈都能吞的下去。 她把这事儿跟柳司业说。 柳司业却完全不是这么想,他冷笑了一声:“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在给她自己一点儿教训,让她清醒清醒。从前跟她说什么,她一转眼就去告诉了向明忠,以后总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 柳氏回了向家,顿时便引发了一阵恐慌。 人人都只当柳氏是被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分明最近连家事都交给了三小姐管了,而且三小姐在这府里已经令出必行,现在府里的管事哪一个不是三小姐提拔起来的? 可就当大家都以为柳氏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时候,柳氏竟然又回来了。 众人都怕的要命,一个个的生怕被柳氏迁怒。 倒是柳氏之前的那些心腹们,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了,一个个的全都挤到柳氏的正院去送礼了。 向晨曦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了,自从母亲出事之后,这些管事们眼里便只有向昔微一个,也只听向昔微的话,现在可算是等到了今天。 她忍不住和母亲抱怨:“都是一群墙头草!当时您回去,这些人可都是势利眼,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去捧向昔微的臭脚,现在见您回来了,便又变了一副脸面。” 这就是孩子气的话了,柳氏咳嗽了一声:“你知道什么?人不就是这样?他们若是不势力些,现在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在这府里?我当然知道她们也有不忠的地方,可她们总比向昔微的亲信好,何况我手里总要有人可用,所以有些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向晨曦有些受教,眨了眨眼看着母亲,半响才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她到底是也经历了许多事,有些能理解母亲的意思了,可是知道归知道,知道又能如何?许多事根本是无法改变的。 柳氏看着女儿,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现在不要想别的事,既然陈妃娘娘看重你,那你在家里的地位便不是那个贱婢能够比的,你父亲也拎得清,再说,那个贱种也未必能回的来了!” 向晨曦听见这个才算是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她问:“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有法子了吗?” 一百五十三·痛下杀手 对于这些事,柳氏从前都是不想跟女儿说的,她也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这段婚姻中的赢家,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向明忠对她都是予取予求。 可现在不同了。 虽然残忍,可她还是没有先回答女儿该如何想法子除掉向昔微,而是先问她最近这段时间向明忠的所作所为。 向晨曦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她想起来,最近这些天,父亲当真是因为失去母亲难过吗? 不,一次也没有。 父亲跟新的那些姨娘们打的火热,每天都在姨娘们的房里,还让账房给她们做新的摆设,送新的料子。 他半点没有因为母亲走了伤心难过,马上就适应了新的生活。 向晨曦怔了怔,有些难过的问自己母亲:“那我以后,也会如此吗?” “人人都会如此。”柳氏想到母亲的叮嘱,狠狠心告诉了女儿,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娘从前也以为自己是那个例外,可是事实证明,没有例外,也不会有例外,男人就是贪新鲜,狗永远改不了吃屎。所以,抓在手里的权力才是最要紧的,你明不明白?” 向晨曦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柳氏嗯了一声,见她被打击的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又怕自己用力过猛,便咳嗽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罢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的很,再说,若是手段了得,也未必笼络不住夫婿的。” 只是这些话,她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向晨曦茫然的出了母亲的房间。 柳氏这才有空忙接下来的事。 因着离开了有一阵子,家里的许多事都要重新处理,柳氏头一件事便是先裁撤了向昔微用的那些人,把管事都换成了自己的,首先便立了个下马威。 这一手果然镇住了那些墙头草。 加上向昔微本人不在家中,所以府里也没有多少阻力。 柳氏夺权的过程比较轻松。 等到把家里的家事重新接在手里,她才闲下来开始琢磨起了向昔微姐弟的事。 经过这些事,她对向昔微和向玠更加忌惮,母亲之前提过的建议在她心里反复思量,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派人去柳家走了一趟。 很快柳夫人就派了人过来。 是柳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很是得用的,给柳氏请安之后便跟柳氏说让她放心:“夫人都已经帮您准备好了,他们去了保定,就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刘妈妈并不告诉柳氏,这也是为了柳氏好。 柳氏也不想知道,她只要确定那两个碍事的眼中钉从此不会再出现便可以了。 商量完了此事,柳氏才觉得浑身舒畅,只是还没等她多高兴几天,她便听见了一个更坏的消息-----之前那批新抬的姨娘里头,有一个怀孕了。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向明忠不仅是没有半点难过,还没有任何的收敛,现在竟然还让姨娘怀了孕。 她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倒是向明忠自己没当回事:“让她生便是了,难道一个孩子还养不起?” 侯府这么多年的确是没有庶出的子女出生,这可太说不过去了,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向明忠觉得柳氏应该要明白这个道理了。 一百五十四·息事宁人 柳氏气的一连摔了好几个汝窑出来的茶具。 刚回来的崔妈妈看的急忙念佛,见柳氏气的厉害,又忙过来劝她:“您何必在这个小事上和侯爷对着干?现在咱们最要紧的事不是侯爷,您之前那么长时间都不在府中,会有姨娘怀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是个姨娘,便是生出儿子来又如何?也断然不能跟咱们少爷相争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姑娘的亲事啊!” 崔妈妈是柳夫人专门给了柳氏的。 之前的王妈妈已经再也不能回来了。 柳氏身边总要有个得用的人为她出谋划策,崔妈妈以前是柳夫人的心腹,现在自然就代替之前的王妈妈的位子。 虽然不是奶娘,但是崔妈妈的身份地位也是极高的了,柳氏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吞下了心里的委屈愤愤然点了点头。 向明忠果然很满意。 他虽然把柳氏请了回来,但是那是为了让向晨曦能够安心当襄王妃才这么干的,可不意味着他以后都什么都要听柳氏的。 柳氏若是还跟从前一般性子,动不动就容不得这个容不得那个,那他可不纵着。 因着柳氏最终还是退了一步,把姨娘安顿的好好的,所以向明忠对柳氏更加满意,也与柳氏关系更进一步。 连续好几天,他都是住在柳氏房里的。 如此一来,柳氏的脸色和心情也都好了起来,最近这些天,府里人人都知道柳氏春风得意,现在是又收服了向明忠了。 这么一来,问心斋的日子就难过起来。 大家知道柳氏不喜欢问心斋的主子,自然不会对问心斋的下人客气。 春晓已经好些天只领到了馊饭了。 她气的了不得:“这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等姑娘回来了,看姑娘能不能饶得了她们!” 倒是瑞娘清醒,她在廊下做着针线,听见春晓发怒,便温温柔柔的劝着她息事宁人:“咱们现在若是真的出了头,那可不就中计了?她们正愁没有什么由头发落了我们呢,现在姑娘又不在家,真是闹出事,吃亏的只能是我们!我们出事也不要紧,可谁替姑娘守着屋子呢?” 一番话把春晓说的服服帖帖。 春晓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硬是忍着没有去找厨房的麻烦。 反正之前向昔微在的时候,问心斋也设了小厨房,虽然做不了什么大菜,但是炒个青菜煮个饭还是成的。 她们手里又都有向昔微留下的银子,央着人从后巷买了些米和菜进来,便干脆自己做饭,厨房领来的便干脆倒在泔水桶。 她们服服帖帖,没有闹出什么麻烦,柳氏那边还真的把她们给忘了,毕竟不过是一群下人,柳氏眼里是不把他们当回事的。 就是向晨曦也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一群下人还不值得她动什么脑筋,她现在满心都是期待着要去宫里见陈妃娘娘时候该穿戴的首饰和衣裳,宫中又来人给她送东西了,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一百五十五·必有所图 问心斋的人老实,那柳氏也懒得跟她们一般计较,不过是一群下人罢了,若是向昔微到时候都没了,一群下人还能闹出什么风浪来?收拾完了向昔微,自然就能腾出手对付这些小角色了,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宫中来了人送了赏赐给向晨曦。 这一次是明晃晃的一匣子的珍珠,一颗颗都圆润粉嫩,泛着光泽,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陈妃娘娘若是不中意,怎么可能给向晨曦送这么珍贵的礼物?这一看就知道是把向晨曦当成儿媳妇了。 向晨曦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向昔微? 陈妃娘娘这般爱护,她娘亲现在又回来了,操持着家里的中馈,眼看着她现在是无往不利,用春分的一来形容都半点不过分。 她从未如此得意过,想到一个月之前自己的处境,她只能都觉得眼前的好事好的像是在梦里。 也因为陈妃娘娘送的礼物珍贵,柳氏又开始发愁该送陈妃娘娘什么礼物了。 虽然说臣子自然不可能比得过天家富贵,可你也总不能半点表示都没有。 柳氏见女儿高兴的合不拢嘴,笑着道:“正好给你串一串项链,这粉珍珠可难得,你年纪小,正适合带这个,行了,你自己去玩儿吧。” 向晨曦欢欢喜喜的谢过了母亲,抱着珍珠出去了。 柳氏便头痛的摇了摇头:“陈妃娘娘送的东西重,咱们也不能不知道回报,只是咱们送什么礼回去才好呢?” 崔嬷嬷跟在她身边处置家事,听见她这么说便笑了起来:“您说起这个,谁还能比咱们家夫人更清楚娘娘的喜好呢?夫人跟娘娘从前可是手帕交,她必然是知道娘娘喜欢什么的。” 柳氏这才拍了拍自己的头:“呀,是啊,我竟把这个给忘了!崔妈妈你去让门房准备车马,我待会儿回家去一趟。” 向明忠还特地问了她一声要去哪儿,柳氏如今腰杆也硬了,没什么可避讳的,便带着几分得意的挑眉:“陈妃娘娘送了许多珍珠给晨曦玩儿,咱们自然也得进贡些像样的礼物,我去问问我母亲。” 这是要紧事,向明忠二话不说便点头:“这是自然的,自然的,我陪你一道回去吧。” 他主动提出要陪自己回娘家,柳氏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既然人家都主动提了,她自然不会拒绝,便笑着答应了。 两人回了柳家,向明忠自己去找柳司业说话,柳氏便径直去了后院找柳夫人。 柳夫人正在处置家事,听见女儿过来问这个,想了一会儿才说:“娘娘若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那便是衣裳了,她从小便喜欢漂亮的衣服,哪怕是首饰对她来说都寻常些,就是喜欢各色各样的好看的衣服。” 陈妃娘娘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是嫁给了丰庆帝之后才过上了好日子,平生最在乎的便是衣服了。 从前她为了一件漂亮衣服,那是可以节省两三个月的月例银子的。 柳氏又有些犯难:“您说这个,我就更为难了,现在陈妃娘娘在宫中,什么样的好看衣裳没有啊?咱们怎么送,才能送的让她满意?难不成宫外还有师傅的手艺比得过宫内的还好?” 一百五十六·出彩绣娘 柳夫人早就已经为女儿给打算好了,她从来就是个谨慎周全的人,一见女儿犯难就忍不住笑着调侃她:“你啊,真是永远都还和长不大的孩子似地,碰见事儿就知道问,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大的人了,遇见事儿怎么还总是拿不定主意?” 柳氏也就是只有些孩子头上的本事。 她实际上连个向明忠都拿捏不了,这也是她最近才意识到的,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把向明忠掌控的好好的。 想到这些,她心情又忍不住低落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见柳氏叹气,柳夫人又不落忍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好了,娘都为你准备好了,你过来看看!” 她说着便带着柳氏去了后院一处厢房。 柳氏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母亲抵着自己去后院干什么,难道后院还有能送给陈妃娘娘的东西不成? 可是等到她到了后院,立即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竟然有一屋子的绣娘正在做活儿。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母亲一眼,亦步亦趋的进了院中,忍不住先去看那些绣娘手里的绣活儿,这么一看她就忍不住捂住了嘴。 那些绣娘绣的是大朵大朵的芍药,那些芍药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栩栩如生的在布料上绽放,或是盛开或是含苞待放,一朵一朵美的毫不相同,各有特色。 她惊喜的看了母亲一眼,忍不住喊了一声母亲。 柳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绣娘们,带着她出来了,才解释说:“这些都是我请来做衣裳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陈妃娘娘自小就喜欢漂亮不同的衣裳,这些绣娘都是从前在福建惠州那边的,她们的绣技和咱们大周的绣技都不同,也不是那些蜀绣苏绣粤绣什么的,她们是从东瀛学来的技法,你看看这些图案......” 柳氏也是个女人,她自然知道这些绣品多么难得。 这衣裳送上去,但凡是个女人,就肯定会忍不住心动的。 怪不得母亲说没有问题。 母亲为自己真的付出太多了。 柳氏抱着柳夫人:“谢谢娘。” “真是说的什么傻话?”柳夫人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自家亲母女,还要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些绣娘们这么没日没夜的赶制,一定能够尽快赶出娘娘的衣裳,到时候你送上去,娘娘必定喜欢的。” 送礼送到人心坎儿上,这是本事。 柳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回了母亲这里,她现在放松多了,也有心情说说家里的事。 这些事其实柳夫人都知道,之前柳氏也派人送过消息了,不过现在听柳氏自己说,还是有些不同。 她嗯了一声:“知道不跟姑爷对着干,知道安置好那个姨娘,这也是你长进了,你做得对,现在真不是跟姑爷置气的时候,再说男人到死都是喜欢新鲜漂亮的姑娘,这一点是怎么都改不了的。他从前是这样,以后自然也是这样。你也早该做好准备了。” 一百五十七·投其所好 柳氏回了府中之后便愈发的气定神闲。 向明忠自从那个妾室怀孕之后便一直对那个妾室温柔体贴,要是换做原来,柳氏必定是要闹上一阵的,她不高兴,所有人都别想高兴,可是到了今天,她也懒得闹了,反而听说那个妾室肚子有些不舒服,还微微笑了笑,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 湘莲都吓了一跳,原本肚子痛也不过是留住向明忠的托词,没想到柳氏却真的去请了大夫过来,闹的让她出了个大丑,大夫说她胎稳得很,一点什么都没有。 向明忠原本还以为她是真的不舒服,没想到其实却只是在装模作样,他顿时气得不行,干脆都懒得再去了。 柳氏知道了也不管,只是忙着自己的事儿,等到了向晨曦进宫那天,特意一大早就起来,对着女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话,懂事,听娘娘的话。” 向晨曦去过一次,加上陈妃娘娘接二连三的赏赐礼物下来,早已经驾轻就熟,半点都不紧张,还笑盈盈的安慰柳氏:“知道了娘,您放心吧,陈妃娘娘对我好的很,我知道该怎么办的。” 柳氏笑着夸赞女儿几句,目送她上了轿子,这才担心的回了家。 向晨曦进了宫,这次却不是去陈妃娘娘宫里,而是带着她去了太后娘娘宫中的偏殿。 女官将她迎进偏殿中,便走了,只留下她一人在殿中。 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安了。 她原本以为进宫是来见陈妃娘娘的,没想到却是来拜见太后娘娘,家中和太后娘娘其实有亲,只是父亲不得太后娘娘喜欢,所以她也没能见过太后娘娘,一时紧张得了不得。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女官才重新进来,引着她去了正殿。 太后娘娘宫中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绕过了巨大的影壁之后,便能看见朱红色的博古架,还有上首凤榻的台阶。 她不敢四处乱看,紧张得等到站定之后,便跪倒在地上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上面一时没有回应,过了片刻,才有一道淡淡的声音嗯了一声,让她:“抬起头来。” 向晨曦老老实实的抬头,目不斜视不敢乱看,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向太后皱了皱眉:“你长得倒不像你母亲。” 向晨曦惊了一下,睁大眼问:“太后娘娘见过臣女的母亲吗?” 听说太后娘娘是不见柳氏的,柳氏自己也说,她没有得过太后娘娘召见。 向太后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诧异。 陈妃娘娘这时候在边上轻声解释:“太后娘娘,这是承恩侯继室的女儿。” 向太后眯了眯眼睛,她一开始想见见向晨曦,是因为想起了陆氏,当年向明忠做事混账,但是陆氏却还算是温柔忠厚,而且很有分寸,她对陆氏有几分感念。 现在听说向晨曦是继室柳氏的女儿,便兴趣全无:“你进了河东书院?” 向晨曦急忙应是。 向太后沉吟片刻,转头去看陈妃娘娘:“你怎么看上了她?” 一百五十八·崭露头角 陈妃娘娘有些忐忑,她是知道的,向太后是出身承恩侯府的,那也就是说,向晨曦乃是向太后的侄孙女,按理来说,这是十分亲近的血缘了。她选择向晨曦,自然是有柳夫人跟她是至交好友的关系,但是其中也有向家跟向太后的关系的原因在,襄王跟其他的兄弟们比,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既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那自然便只能借助外力了。 可陈妃娘娘的出身也十分的平常,并没有什么得力的亲眷。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也能看得上向晨曦的缘故,向家是侯爵,向明忠自己虽然不怎么出色,可是他到底是勋贵啊,在军中也有些人脉,还有更关键的一点,那便是向家还有向太后在。 向太后在丰庆帝跟前很能说的上话,丰庆帝虽然多疑善变,可是对向太后却是十分孝顺的。 若是襄王能得向太后的喜欢,自然而然在丰庆帝跟前也就多了几分地位和脸面,这就是陈妃娘娘现在需要的。 只要两家成了亲家,难道还愁不能借用这一点吗? 至于向晨曦本人如何,其实陈妃娘娘并不是非常关心,只要向晨曦明面上过得去,比如说向晨曦现在就是河东书院的学生了,这一点便很是拿得出手。 她好,能跟襄王相敬如宾,那是最好。 而若是不好,那也没有关系,女人而已,襄王可以有无数的妾室和侧妃,一个正妃不喜欢也没什么要紧的。 可现在看向太后这样子,好像对向晨曦并不亲近。 她咳嗽了一声,试探着朝着向太后讨好的笑了笑:“这也是.....有缘分在,臣妾前些时候见过向四小姐,觉得她长得温柔甜美,加上又大方可爱,便想着多找她来走动走动,熟悉熟悉......” 向晨曦也满怀憧憬的看着向太后,想要向太后帮着说两句好话。 谁知道向太后的态度却十分的疏离,嗯了一声之后才说:“既然如此,那便带回你自己宫里去吧,哀家看着也不错。” 说是不错,但是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陈妃娘娘满腹疑虑,带着向晨曦回了自己宫里,便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太后娘娘对你似乎十分的寻常,她不是你的姑奶奶吗?你父亲也是她的侄子,怎么她是这幅态度?” 向晨曦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在这一点上倒是不敢撒谎,毕竟太后可也在宫中,若是骗了陈妃娘娘,陈妃娘娘转头去问了太后娘娘,那一切就都兜不住了。 她只能轻声解释:“家中虽然和太后娘娘有亲,可是并无太多接触,我们也都不敢打扰太后娘娘亲近。” 这便是委婉的说自己跟太后娘娘不是关系非常好。 陈妃娘娘不免觉得有些失望,毕竟她还是想着能够借着这门亲事亲近向太后,并且拉拢向太后支持襄王的。 她淡淡的摆了摆手让向晨曦起来。 向晨曦敏锐的察觉到了陈妃娘娘的失落,急忙道:“娘娘,臣女有礼物送上。” 一百五十九·利用价值 向太后对向晨曦出乎意料的冷落,别说是有因为同是向家女儿生出几分亲热了,便是对寻常勋贵人家或是宗室的女孩子,都没有这么冷落的,其实陈妃娘娘心中不是很高兴,对于向晨曦所说的要给的礼物更是没了兴致,一个侯府还未出阁的女孩儿家,便是送礼又能送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更别提打动她这个高位的妃嫔了。 她懒懒的嗯了一声,抚了抚自己头上的五凤珠冠,并没有对着礼物抱有多大的期待。 向晨曦自然知道陈妃娘娘已经不高兴了,她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是,忙陪着笑对刚才的宫人笑了笑,那宫人便把她之前便带来的盒子捧上来了。 盒子方方正正,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陈妃娘娘的耐心更是没剩下多少了,只等着向晨曦一送上礼物,便迅速打发她出宫去,毕竟今天希望落空,实在是丢了面子。 向晨曦小心的走到陈妃娘娘面前,忽而打开了盒子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盒子往上送了送,温柔乖巧的道:“娘娘天姿国色,臣女思来想去,唯有这样精美绝伦的衣裳才配得上娘娘的美丽,还希望娘娘赏脸收下。” 陈妃娘娘不经意的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可也就是只这一眼,她便猛地惊住了,面色有些惊异的问:“这是什么?” 衣裳在宫殿之中都显得华光璀璨,漂亮异常,陈妃娘娘示意宫人:“拿出来瞧瞧。” 宫人不敢耽误,急忙答应了,上前将衣裳取出来,两人拉开给陈妃娘娘展示。 衣裳的料子便已经是十分出彩了,应当是缭绫,可又比缭绫轻巧细腻,难得的是,上面绣着的那些芍药花,竟然真的像是一朵一朵的盛开在了布料上,跟着布料相得益彰,配合的天衣无缝。 陈妃娘娘在宫中也已经穿了无数的漂亮衣裳,可是说句实话,见到这一件,还是忍不住的觉得惊艳而且从心底生出喜欢来。 她笑盈盈的问:“这是怎么绣出来的?这绣法本宫怎么没见过?” 她是出了名的喜欢漂亮衣裳的,襄王为了她也有从各地搜罗绣娘,她也算是穿的好看特别的,可却也没穿过这样的绣法的。 这绣法可真是神了。 向晨曦知道这个礼物是送对了,送到了陈妃娘娘的心坎儿上,笑着轻声回话:“回娘娘,这衣裳的绣法不是咱们到大周的绣法,是东瀛那边的绣娘绣出来的,不过说起来,这些东瀛人也是从咱们大唐学过去的技艺,只是后来绣法失传了,反倒是东瀛那边保存了下来,所以如今再拿出来,便显得新奇又特殊了。” 听说大周竟然没有,陈妃娘娘便更是高兴,毕竟女人么,谁会喜欢跟别人穿的一模一样?都喜欢个独一无二,现在这件衣裳,就是独一无二的,她穿出去,在嫔妃里头必定是艳压群芳。 她笑了起来,又喊向晨曦起来:“难为你们找到这样的绣娘,这可真是难得。” 一百六十章·铁板钉钉 陈妃娘娘对这套衣裳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份投名状让她十分满意,毕竟能够拿得出这样的礼物,一是可见柳家和向家都在向晨曦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二是证明他们对这件事是真的上心的。 陈妃娘娘自然知道自己儿子襄王的身份尊贵,也知道儿子配得上任何姑娘,但是说实话,襄王因着有她这个身世不高的娘,身份地位一直都十分尴尬,加上丰庆帝对襄王也没有特别宠爱,所以襄王选妃的余地并不大,若是从那些名门贵族里头选,那些心气高的勋贵也未必肯心甘情愿的奉上一切跟襄王合作。 但是向晨曦就刚刚好,无论哪一方面都可以称得上是不错。 她笑了,摸了摸向晨曦的头发:“好了,你能有这份孝心,本宫当真是十分欣喜,以后可要常常进宫来陪伴本宫才是啊。” 向晨曦几乎要喜极而泣,急忙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应是。 陈妃娘娘哈哈大笑。 这一趟向晨曦满载而归,回到向家的时候,跟着她的还有一车的赏赐。 向明忠看的眼睛都直了,当然不是在意这些赏赐,而是在意这些赏赐是陈妃娘娘给的,陈妃娘娘再三召见向晨曦,又不断的赏赐礼物,若是说之前还只是半信半疑陈妃娘娘看上了自家女儿,那么现在向明忠便知道这件事是铁板钉钉了。 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笑着拍了拍向晨曦的手夸赞不停。 向晨曦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气的多了,见向明忠对自己赞不绝口,还笑着摇头:“都是娘娘谬赞,父亲可不要再夸我了。” 柳氏彻底接管了府中大权,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便开始欢天喜地的给女儿安排起去河东书院入学的事情来-----河东书院到底是一块活招牌,人人都知道进了那里的女孩子都身价倍增,不管怎么样,这个学还是一定要上的。 向晨曦依偎在母亲身边看着她忙碌,冷不丁的忽然出声问:“娘,快要开学了,若是到时候向昔微回来?” 向昔微,这个名字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听过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柳氏不喜欢向昔微,便更不可能会提起这个三小姐。 柳氏一时听见还真有些不习惯,但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露出了一抹冷笑讥诮的说:“你不必担心这个,开学是要开学了,可她也不会再去上了。” 柳夫人派出去的人想必此时也已经在路上了,她一定会让向昔微跟向玠都彻底消失,再也不会留下祸根。 另一头,向昔微跟向玠赶了几天的路,总算是赶到了保定府。 向彩枝嫁的曾家在保定府的一处繁华大街上有几乎连亘一条街的大宅,一进保定府一问曾家,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曾家。 只是曾家此时却并没有安排人来见他们,向玠气的不行,眯了眯眼睛满脸疑惑:“怎么回事?就算是出了事,我们娘家人都来了,也该有人接待,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一百六十一·翻脸无情 赶了几天的路,没日没夜的在马车上待着,哪怕是身体比较强壮些的向玠,此时也有些受不住,累的后退了一步靠在柱子上。 向昔微也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他们这次带上了李忠,李忠倒是个在外面跑惯了的,人情世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他急忙上前几步,微笑着给门房递了个红封,又笑着道:“是府上大奶奶的亲妹妹和亲弟弟来了,也是承恩侯府的公子和姑娘,还请小哥去后院给带个信儿。” 一般来说,门房都是收了银子就办事儿的。 曾家的门房却不同凡响,手里拿了银子掂量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的摇头:“我们这儿呀,有两位大奶奶,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位啊?” 两位大奶奶? 李忠向来是个人精,闻言却也由不得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向玠跟向昔微。 向昔微跟向玠都已经听见了,朝着那个门房走了过去。 向玠反应更大一些,厉声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两位大奶奶?你们曾家难不成也有两位大爷不成?!” 曾家门房半点儿都不怵,似笑非笑的扯着脸皮抖了抖:“哟,您说笑了,我们当然是只有一个大爷了!怎么可能有两个大爷?倒是大奶奶,这是货真价实的有两个,您说的,到底是前头的大奶奶,还是后头的大奶奶呀?” 这回不仅是向玠怒气冲天,就连李忠也变了脸色:“你说话放尊重些!什么前头的后头的,我只问你,我们是京城承恩侯府向家的,我们家大姑奶奶呢?!” 这回不说是大奶奶了,直接说了向家的身份。 门房翻了个白眼,看着向玠又似乎是有些难缠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垂着眼皮不冷不热的说:“您说的事我们前头的大奶奶,我们前头的大奶奶此时正在山上的庙里住着呢,没在咱们自己家。” 庙里?! 向玠心里的不祥预感越发的深,他顾不得其他了,一把攥住了小厮的衣襟把他拽到自己跟前,恼怒的问:“你他娘的给我好好说话,我姐姐人去哪儿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被他揪的打了个趔趄,整个人都快摔倒了,想反抗却发现向家的下人都围了上来,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跟向家的人硬扛,只能抖抖索索的解释:“这,这上头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底下的人怎么知道啊?我们只知道,我们大爷前些时候领回来一个新的大奶奶,也说是要娶了当大奶奶,围了这个,大奶奶跟大爷吵了一架,闹的挺凶的,我们大奶奶吵完架便直接搬出去了,带着姑娘去了山上的庙里,家里最近也为了这事儿闹的乱作一团呢.....” 果然是如此! 向玠猛地把他给推开,回过头看着向昔微:“他们这显然是知道咱们来了,但是就是故意不见,这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 一百六十二·目中无人 曾家位于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向家的马车停在大门口迟迟没有动静,早就已经招来了各方注意,不少人借故待着不走,就为了等着看看热闹。 人人都知道曾家大少爷最近为了个外室跟家里闹的人仰马翻,前些时候还把好好的妻子逼得大晚上的搬出去了。 这在保定府可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曾家是大家族,什么事儿都有不少人盯着的。 现在向家的人可算是来了,也不知道会跟曾家闹成什么样。 向玠气的面色通红,若不是因为看不着曾家的人,现在他都能把曾大少爷给打一顿再说。 倒是向昔微要冷静的多了,抬眼看了一眼曾家的牌匾,冷笑了一声:“他们不见咱们,那我们就走,反正只要他们能忍着别来求我们。” 求? 小厮笑了一声,语气阴阳怪气的:“哎哟我说,咱们这位姑娘肯定是没嫁人吧?您还真当自己在看话本呢?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浪子回头的故事啊?大多数人都是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啦!” 说这个小厮嚣张吧,他说的话又有些傻里傻气。 说他聪明吧,他说的话又竟然有些道理。 向昔微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招了招手。 小厮迟疑片刻,还是凑上前去,便听见向昔微几不可闻的低声说了一句话:“那你就等着看,我要曾家家破人亡!” 一开始小厮还没听太清楚,等到听清楚了,他有些想笑的要开口反驳,可一眼看见了向昔微的样子,一时竟然再也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从向昔微的眼神里,他是真的看到了满眼的杀气。 向昔微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就带着向玠走了。 向玠向来脾气好,这一次却气的简直连呼吸都觉得胸口痛,眼看着向昔微转身就走,又没有法子,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上去,一上了马车便看着向昔微问她:“你怎么想的?大姐现在被曾家这么欺负,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曾家肆意妄为的羞辱大姐,羞辱我们吗?!” 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对待姻亲的。 曾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哪怕是不顾念着向彩枝生了个女儿,难道也不顾念着向家了吗?! 向家好歹是侯府,而且背后还有个向家呢! 向昔微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又示意向玠也上车。 再是恼怒,向玠终是忍住了,跟着向昔微上了马车,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太生气了没有能顾得上,可事实上认真想想,你肯定是比我还受不得气的,为何这次却这么能忍?曾家既敢这么做,我们一定要替大姐出这口气才行啊!” 否则的话,向彩枝岂不是太委屈了。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嘴角的笑意冷淡:“曾家敢这么做,那自然便是笃定绝对不会得罪向家了,否则的话,但凡是还顾忌向家,便吧UK额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他们会这么做,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一百六十三·做事做绝 向玠若有所思,向昔微便开门见山的冷笑了一声问他:“那你觉得,曾家是不是疯了?” 怎么会是真的疯了呢? 曾家怎么说也是保定府的大家族,家中也是不少人做官的,族里更是有比嫡支的地位还高几分的人,哪怕曾家嫡支疯了,其他房里的人怎么也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除非,除非是曾家这一房用他们不能拒绝的利益收买了他们,而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点,现在来说也没什么疑问了,自然是曾家给了他们好处。 但是,是什么样的好处能够让曾家上下都闭嘴? 都看着曾衍辉这么宠妾灭妻,甚至是提出要娶两个妻子的荒唐事? 大周历朝可没什么人家真的能做得出有平妻这种蠢事,做了这种事的人难免也要被御史弹劾的,朝堂上的口水都会淹死他们,曾家冒着这么大风险也仍旧要做,说到底,无疑是因为他们有巨大的利益,是需要他们撇弃了向彩枝以后才能得到的。 而想通了这一点,那么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毕竟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什么多做得出来的,这个世上什么东西都能指望,就是千万别指望男人能够不要变心。 男人只有死了的才最安全,其余的,都没有一个能一心一意的。 向玠自然听得懂向昔微这些话,他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按照向昔微这么说,那么曾家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他们知道这么做也没有任何坏处。 可曾家凭什么有这种自信? 向彩枝毕竟是向家的嫡女 ,承恩侯府除非是真的没落了,否则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的嫡女受这样的欺负? 向昔微又知道自己哥哥想什么了,她淡淡的挑了挑眉:“大哥,你该不会还如此的天真吧?说到底,这件事要么是父亲的政敌看着父亲不爽,做出这种事。但是这种可能新很小,毕竟父亲他是个什么排名上的人物?不值得别人这么转着弯儿的来对付他的女儿的,那么就还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他们知道这么做,这么对大姐,承恩侯府不会生气,为什么不会生气呢?因为,若是做主的是柳氏.....” 柳栽云当时能够为了对付她而在乡下让刘妈妈栽赃陷害她跟庄户私通,现在自然也能为难向彩枝。 毕竟,为难了向彩枝,还能把他们给引来保定府呢。 向玠惊了一跳,下意识的看着她:“这不可能!她已经被休弃了!父亲现在分明看到她都厌烦,怎么可能还会容忍她插手咱们家里的事,再说,再说曾家难道打听不到吗,咱们家现在做主的又不是柳氏!” 向昔微发出一声轻笑:“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只怕我们出发以后,柳氏就已经重新回了承恩侯府发号施令了,否则的话,你看看曾家哪来的胆子,把承恩侯府的人拦在门外?无非是因为他们心知肚明,我们两个在承恩侯府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罢了。” 一百六十四·暂时住店 向玠有些不可置信,柳氏之前在家中的时候彻底得罪了向明忠,向明忠当时对她的态度也是人所共见的,他都恨不得杀了柳氏了,怎么可能还会等他们一走就把柳氏又接回家里去呢?虽然说他也知道向明忠整个人说的话素来都是朝令夕改,可是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他把柳氏接回去,难道就不怕陆家发怒吗? 陆老太太之前便差点儿要了向明忠的前程,对于向明忠来说,阻止他往上爬,那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他哪怕是不顾忌几个孩子,可是难道他真的连自己最爱的荣华富贵都不要了? 马车咕噜噜的动了起来,李忠在外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寻了个机会才敢跟向昔微开口:“三小姐,这,咱们是要去哪儿啊?” 总得有个地点吧? 向昔微想了想,挑眉吩咐李忠:“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吧。” 李忠在外头答应了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按理来说向家的人来了,怎么也该是曾家的人接待的,现在却得自己巴巴的找地方去。 向玠诧异的看着向昔微:“咱们不去找大姐吗?”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向彩枝了。 之前就知道大姐肯定是出了事,才会提出要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现在来了以后才知道,不仅是出了事,这还是出了天大的事。 这种委屈哪里能吞的下?他都恨不得杀了曾衍辉才算是消气。 他知道了向彩枝的处境,便更是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姐姐,也可以好好的安慰安慰她了。 向昔微却觉得向玠当真是天真,她忍不住反问:“你只知道姐姐在庙里,可你知道具体的位置,知道山上那座庙的来历吗?又知不知道该如何上去,山门可会对我们打开?这些都是要打听清楚的,否则的话,你就算是去了,也是跟刚才在曾家一样,撞一鼻子的的灰。” 他们之间分明向玠的年纪更大是哥哥,可是两人之间的角色却好像是颠倒过来,向昔微想事情永远要比向玠要清醒理智的多。 向玠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心悦诚服的去问向昔微:“那我们就先在客栈里住着,然后让人去打听?” 赶了这么久的路,刚才又跟曾家的人起了争执,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向昔微早就已经十分疲倦了,此时正靠在马车的引枕上闭目养神,听见向玠的问话,她嗯了一声,心中却飞快的思索起来。 保定府并不大,繁华的街道便更是有限,数得上名号的客栈很快就打听出来了,李忠打听出来之后便把客栈给定了,带着向昔微跟向玠去住店。 客栈还算是不错,二楼上的房间只能也算是清新雅致,向昔微进了屋子便坐下,只想先好好的休息休息。 向玠别的事情有些迟钝,但是关心人却还是不错的,知道向昔微赶路必然是累了,叮嘱了春樱几句,还让底下的人送了热水上来给她们沐浴。 一百六十五·流氓地痞 店小二的态度极好,尤其是见着这些人给的打赏银子,兴奋的眼睛都亮起来,到了前台急忙跟掌柜的说了几句,掌柜的便知道这是贵客,亲自去厨房叮嘱了,厨房的人紧赶慢赶的给他们赶着烧了几桶热水,让小二给提了上去,又紧着给他们一行人做饭。 赶路这么多天,这还是向昔微头一次这么痛苦的洗了个澡。 春樱给她铺好了床,见她面带倦色的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便心疼的道:“您还是快躺着眯一会儿吧,待会儿要吃饭了我再叫您,看您都困成什么样了。” 向昔微也的确是犯困的厉害,她点了点头,便躺在床上。 也许是实在太累了,也许是最近事情太多太耗费心神,她一挨到了床便睡了过去。 春樱转头还准备跟她说话呢,见她已经都睡着了,急忙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她把杯子盖好,又放下了帐子,这才去把那些东西都给收拾了。 向玠就在外头跟李忠说话。 因着柳氏走了之后家里的事情都是向昔微在管,所以李忠之所以能够继续在向家做事,也是因为向昔微肯继续用他,他因此对向玠跟向昔微也是极为忠心的,现在一出事,他便出去到处打听,打听清楚之后,便轻声跟向玠说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儿。 “大少爷,咱们家大姑奶奶原来嫁过来之后便一直不受老夫人的喜欢。曾家这位老太太为人刻薄,一天到晚的吃斋念佛,非得说是跟咱们大姑奶奶投缘,要大姑奶奶每天晚上给她念经,要给她抄经,这么一折腾,大姑奶奶一年到头都没几回能跟曾家大少爷在一个院子的.....”李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啧了一声:“这无非就是曾家老太太是个恶婆婆,故意磋磨咱们大姑奶奶,后来大姑奶奶几年都没身孕,也就是前三年,终于生了个女孩儿......可曾家也就说她是生不出儿子,还是仍旧为难她,闹的鸡犬不宁的。” 但是这些事,从来都没有传到过向家 去。 向玠不信这么多年大姐都没有写信回家说过这些委屈,但是,但是这些消息从来没有到过自己这里,他对此竟一无所知! 父亲和母亲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知道了,但是也不在意大姐的死活? 他只要想到这些,便觉得心头发冷。 原来从这么早开始,他们便已经是这样的冷血了。 李忠还叹了声气:“最近闹的就更过火了,曾大少爷说是跟从前的未婚妻勾搭上了,非得闹着要把人给娶回去当平妻,不仅手段激烈,而且听说还动了手,打了咱们大姑奶奶,这才把大姑奶奶逼得没了法子,去山上的家庙里暂时躲着了。但是那家庙也是曾家的家庙......” 所以其实向彩枝本来就是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这才会写信给外祖母。 她也知道,不能靠着向明忠和柳氏,也知道如今只有外家靠的住。 一百六十六·胆大妄为 向玠越是打听心情就越是沉重,这么多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以前还总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失去了母亲,但是有一个十分慈爱的继母,如今才知道,那哪里是慈爱的继母,分明是恶毒的后娘。 向彩枝的事儿,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向玠还是把打听来的消息如实的告诉了向昔微,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昔微,你是对的,我错了,是我太天真了,他们是不会考虑我们的死活的,我们以后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其实原本也就是都是靠的自己。 对于向昔微来说,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能靠得住谁,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就更不必提了。 她淡然的继续喝自己手里的茶,轻轻啧了一声:“行啦大哥,别摆出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咱们不就是没了娘么?现在只不过是更加惨了那么一点,咱们连爹都没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他抛弃我的那一刻起,对于我来说,他就已经可有可无了。既然现在他把事情办的更绝,那也十分简单,咱们也别给他们留退路就是了。” 向玠苦笑:“你说的倒是简单,咱们现在这样的情形,怎么能不给他们留退路?” 现在能不能脱身,能不能把向彩枝带回去都还是大问题,至于退路不退路的,现在真的还是轮不上。 向昔微挑了挑眉,喊来李忠,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李忠被看的头皮都有些发麻,睁大了眼睛急忙赔笑问她:“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小人?是不是小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他现在是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在向昔微的身上,巴不得能够把向昔微交代的所有事情都给做好的,否则的话,他现在就是两头不靠了。 向昔微嗯了一声,垂下眼淡淡的问:“李管事,您是府里的大管事,这么跟着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屈才了啊?” “这怎么会.....这是从何说起啊?”李忠啧了一声,急忙指天发誓:“小人若是敢有这样的心,叫我不得好死!您也知道,我之所以能继续当我的管事,还是托您的福,否则的话,怎么能还仍旧做着管事呢?我知道您心里想什么,这,就算是夫人已经回了家,小人也绝不敢对您有二心的,毕竟,我就算是回去了,夫人心里也是膈应的,您放心,小人清楚的很。” 清楚就好,向昔微就怕他不清楚,既然清楚,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她沉声吩咐李忠:“咱们带来的人不够多,你去想办法,在当地雇几个镖师,咱们去曾家家庙看看我大姐。” 李忠知道她这是信任自己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出去办事了。 向玠问她还要雇人做什么,毕竟从陆家带来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护院身手也都是十分不错的。 一百六十七·收服镖师 护院们此时都已经在楼下了,来了新的镖师,他们一个个的也都觉得奇怪的很,全都涌上前去问李忠,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向昔微也正在楼上往下看,李忠的差事办的不错,这些镖师们一个个的看上去都孔武有力,一看便知道是经过认真挑选的。 李忠忙的很,没什么功夫搭理这些护院,只是挥了挥手把他们赶到一边去:“去去去,我这儿忙着呢,你们可别捣乱了,吃饭了没?先吃饭去!快走快走!” 一面又急急忙忙的上了楼去跟向昔微交差。 向昔微略点了点头,下楼认了认人。 她给的银子多,镖师们都知道这是大主顾得罪不得,一个个的都努力的挺直了脊背,表现的十分卖力。 他们的头儿姓邹,人称邹镖头。 向昔微的目光看了一圈之后落在他身上,客气的点了点头:“邹镖头,以后我们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们了,还望你们多多用心。” 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家族的贵女,邹镖头心中有了数,急忙抱拳应诺:“您尽管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收了钱办事的,绝不会给您拖后腿。” 向昔微嗯了一声,十分满意这些镖师们,又单独看了邹镖头一眼:“您跟我来。” 邹镖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向昔微走到一边,便听见向昔微转过身来吩咐:“邹镖头,有些话我还是提前跟您说清楚些,我这里有些事十分紧要,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所以我得跟您说,我们大约是需要你们动手的,不过你们尽管放心,不管是让你们如何动手,造成了什么后果,我们都绝对不会让你们难做,你们只需要完全听我们的话,不要让我哥哥和姐姐遭遇任何伤害便是。至于酬劳,您也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邹镖头有些困惑,不知道向昔微为什么这么说。 不过雇人的时候其实李忠也已经说过了,要他们来,是有一些棘手的事情的,需要他们来保护主子的安全。 而且他们也早知道会有动手的可能。 这毕竟是当镖师的,打打杀杀的事情都见惯了,所以当向昔微这么说,邹镖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拍着胸脯跟向昔微保证:“三小姐尽管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您和少爷掉一根汗毛的。” 向昔微嗯了一声,微笑着说了一声辛苦,便转头叮嘱李忠:“让厨房做饭,叫诸位镖师都吃饱了,咱们便出发。” 小二得了丰厚的打赏,自然是把这大主顾看的重要的,急急忙忙的去后头催促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镖师们也都是走南闯北的人,此时见了这饭菜就知道这次碰上的主顾是个大方的,一个个的都摩拳擦掌。 吃完了饭,向玠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出门见了多出来的这些镖师们,也是吓了一跳,知道这些人都十分有本事,态度也都十分的客气。他素来也不是个会跟底下人为难的人。 一百六十八·是不是人 他态度也是大方得体,并没有公子哥儿的习气,镖师们倒是也都十分喜欢他,男人之间的关系简单直接,既然觉得他不错,很快向玠便跟他们打成了一片,上山的路上也没有再坐马车了,而是跟着镖师和护院们一道骑马。 春樱在车上屡屡掀开帘子看外头,始终有些担心。 向昔微便忍不住笑:“行了,知道你是担心大少爷的安全,不过也不必如此,他到底是个男人,以后是要顶门立户的,若是连这点子本事都没有,哪怕是现在没事,以后也始终会出事的。” 向玠之前便有意被柳氏培养得十分优柔寡断,而且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 许多事都是要经历了才能懂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向昔微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向玠能够快点成长起来。向家那个泥潭,没有一点心机手段,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而且以后向彩枝要回了京城,那么情况就更加复杂,向玠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 春樱放下帘子叹了声气:“姑娘知道我担心就好,我们这么出来,身边也没个长辈跟着,我怎么能不担心呢?若是你们出点什么事,回去之后,我也不好跟老夫人交代了。” 陆老太太怎么就不派个人跟着呢?春樱有些想不通。 向昔微却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大夫人那边始终对她跟向玠有芥蒂,帮的了一次两次,多帮几次,陆大夫人心里难免有怨气,到时候陆家也是为难。 与其让大家都为难,还不如清静些的好。 再说,这些事她自己也能解决。 正在想着,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春樱惊呼了一声,险些从车厢翻出去,还是向昔微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才让她没有摔出去。 就算是如此,春樱的手肘也还是重重的撞在了车厢的架子上,顿时痛得忍不住冒出了眼泪。 向昔微皱了皱眉,等到马车总算是停稳了,才猛地掀开帘子问:“怎么回事?” 车夫也是惊魂未定:“姑娘,前面有一截断了的树根倒下来,险些压倒了咱们的马车。” 哦? 向昔微瞥了一眼,只能看到前面镖师们和护院们的背影。 没过一会儿,向玠打马过来,急忙问她:“昔微,你没事吧?” 向昔微摇了摇头,看着前面挑眉问他:“前面是怎么了?这是官道,怎么会有什么大树倒下来拦路?” 好端端的,风平浪静,也没见什么风雨,怎么树无缘无故的就倒了? 向玠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们也不知道,树倒下来差点儿压倒咱们的人,马儿也受惊了,但是那些村民反倒是说我们的马压倒了他们的鸡鸭,现在揪着我们闹个不停,说是要我们赔!” 村民? 向昔微想了想,让春樱去拿了帷帽,带了帷帽下车,在李忠和向玠的保护下去前面看镖师们跟那些人交涉。 那些人穿着的确是十分普通,看上去却十分蛮横。 哪怕是邹镖头已经好话说尽,他们也仍旧是油盐不进的。 一百六十九·装模作样 其中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眼睛最是锋利,一下子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向昔微,哟了一声,大声的阴阳怪气的扬声喊:“这里还有一个姑娘呢!” 大家的目光顿时都朝着向昔微看过去。 向玠气的要命,冷笑着问:“姑娘又怎么了?没见过姑娘家?你喊什么?” 那人流里流气的啧了一声:“姑娘家不好好的待在家里,这出门乱晃做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谁这么胡闹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难不成.....” 眼看着他越说越难听,向玠忍无可忍,几乎想上前一脚把他给踹翻。 这个时候,向昔微却拉住了他。 向玠不解的去看她:“这贱人竟然敢对你出言不逊,而且还如此......如此无礼,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邹镖头也是皱眉:“三小姐,这人不是善茬儿,不好应付。” 一般的村民哪怕是拦路讹钱,拿了钱也就了事了,绝对不会这么强势,在他们已经愿意给银子的情况之下,竟然还如此不依不饶。 看上去根本不是图钱,只是为了找不痛快。 他低声问向昔微:“三小姐是不是得罪过他们?”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看着闹事最狠的那个,指了指他:“你是这附近的村民?” 那男人流里流气的吹了个口哨,似笑非笑的看着向昔微,嘴里不干不净的:“是又怎么样?怎么,小娘子这是觉得我风流倜傥,对我动了心了不成?这也不是不行,我们这儿呢都是靠着养鸡养鸭才能活下去的,现在你们踩死了我们这么多鸡鸭,这是断我们的活路了。若是你们今天肯留下这小娘子,那我们倒也可以考虑考虑,让你们就这么过去。” 这话一出,李忠立即出口训斥:“放肆!你们这帮刁民,你们可知道这是谁?” 邹镖头也是十分不满:“这位小哥,说话做事还是谨慎些的好,你们这若是为了图银子,我们已经松口,肯赔偿你们这些鸡鸭,大家彼此退一步,何必闹的如此严重?” 怪不得向昔微要请镖师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这些人。 向昔微却沉声喊邹镖头:“邹镖头,不要客气,把他给我拎出来!” 听见向昔微这么说,邹镖头有些诧异,但是还是顺着向昔微的话,把那个说话最难听的男人给拽出来了。 那男人顿时惊叫出声,喊的十分夸张,活像是被脱毛的鸡。 摔在地上之后,他还出言怂恿剩下的那些人:“张三,李四!你们死了吗?就看着我被这么欺负?快把这小贱人给我处置了!” 向玠冲上前踹了他一脚:“你给我说话放干净些!否则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他已经忍了这个人许久了,对他这流里流气的样儿十分厌恶,加上他竟然还敢对向昔微出言不逊,说那些难听恶心的话,若这人敢再开口,他是真的会冲上去打断这人的狗腿。 反正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什么侯府公子不公子的,去他娘的! 一百七十章·何必如此 那人眼看着向玠是真的发了火,而且说着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不敢再继续挑衅了,不过却还是嘴硬的很:“你想怎么样?你们若是动了手,可别想过这个村子了!” 向玠冷哼了一声,回头去看了一眼那些村民。 却发现那些村民们此时都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人的话,那些村民们都举起了手里的锄头和铁锹,虎视眈眈的。 向玠有些困惑,他也曾经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话,可现在这里是保定府,也算得上是天子脚下了,向来都还算是富庶的。 怎么也会出现这种拦路碰瓷的事儿? 何况,他们都已经答应给银子了,这些人却还是一副揪着不放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向昔微却走上前,不紧不慢的俯下身看了那个人一眼,忽而笑了:“你是村民?” 那人扬了扬下巴:“怎么?想......” 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向昔微已经猛地甩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连邹镖头都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向昔微一眼,没想到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姑娘,却如此的厉害。 出手也是这样的果断。 李忠却擦了擦头上的汗。他最清楚了,自家这姑娘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别说是打人了,当年刘妈妈在别庄里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是众说纷纭呢。 谁知道其中向昔微到底是做了什么,反正没人敢问。 现在打人算什么? 那人却跳了起来,向昔微立即后退,眼看着邹镖头上前挡住了自己,她就接过了春樱拿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隔着帷帽发出一声冷笑:“得了吧,哪里有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村民?你冒充村民拦路,我说你是强盗意图不轨,哪怕是现在杀了你,也是为民除害!” 那人没想到向昔微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惊慌:“你胡说八道什么?” 邹镖头也敏锐的意识到了向昔微的判断是正确的。 对啊,哪里有村民细皮嫩肉成这样,手里连个茧子都没有的? 哪怕是村里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么可能会这么悠闲? 也就是说,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村民,也不是真的因为鸡鸭死了才过来拦路。 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装作村民来堵住向昔微他们的路。 向玠和李忠也反应了过来。 向玠最是生气,他虽然天真,但是却不是蠢,眼看着向昔微这么说,马上便反应过来:“你们是曾家的人?” 那些人手里举着的锄头没有放下,刚才被那个人叫到名字的张三李四也都下意识的去看已经躺在地上的那人。 那人色厉内荏的大叫:“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们压死了我们的鸡鸭,还在这里动手打人,怎么,真的欺负我们白家村没人吗?!” 向昔微嗤笑了一声,没有掀开帷帽的意思,轻飘飘的说:“那就见官吧。” 见官? 那人又嚣张了起来:“好啊!见官,那就见官!” 一百七十一·拆穿你啊 他得意洋洋,挤眉弄眼的拍着胸口:“哎哟,我可真是好怕啊!我真是怕极了,这里这位姑娘要送我去见官呢!见官就见官,看看到底是谁倒霉!” 他来闹事,就是为了拦住向昔微他们,能拖得住多久就拖多久,最好是逼得向昔微他们忍不住抢先动了手,再把那些真正的村民引来。 到时候闹成了大事,这些村民可是一个个把庄稼看的比天还重的,毕竟是靠天吃饭的人,哪里能受得了饭碗都被人给砸了? 一旦闹大,向昔微他们在这保定就是天怒人怨,她们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理会。 而且,这里民风就是如此,许多人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的,到时候若是有人实在受不住这些侯府公子姑娘的强权,怒而伤人,这也是十分合理的。 向昔微的确是面色不好看,可她也没有跟那些人期望的那样暴跳如雷失了分寸,反而还笑了一声。 隔着帷帽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这笑声听起来就十分轻蔑且刺耳,那人一下子变了脸,恼怒的问:“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向昔微反问一句,不紧不慢的喊了李忠过来,轻声说了几句话。 李忠变了脸色,惊疑的看了看那些村民,最终还是决定听向昔微的,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那人没顾得上李忠,他只认识向昔微跟向玠,知道拦住这两个人才是最要紧的。 见向昔微不上当,他又去激怒向玠:“喂!我说这位大少爷,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我们可没有闲工夫陪着你在这儿瞎闹,你若是真的觉得理亏,那你就把这个小娘子留下来给我当媳妇儿,我就放你过去,怎么样?” 真是越说越过分了,向玠怒不可遏,冲上去猛地踹了他一脚:“放你娘的屁!你若是嘴里再不干不净的说出这些话来,我就杀了你!” 不得不说,向玠真正发怒的时候,也是有几分侯府公子的气势的。 那个人也没有想到一直斯斯文文的向玠竟然忽然出这么重的手,一时被踹的嘴角都流血了。 他又气又急的大声喊:“张三,李四,你们等什么呢?人家都打到我们头上来了!” 那些人立即就要一拥而上,向昔微也马上便扬声喊:“谁敢过来?!你们曾家是无法无天了吗?!” 向昔微笃定这些都是曾家的人,反而让那些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惊疑不定。 尤其是那个带头的,他试探的哼了一声:“你说什么东西,坏了人家的规矩,还想胡说八道不成?!” “我是不是胡说,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向昔微往前走了几步,笑着俯身看着嘴角都还带血的人,啧了一声,淡淡的揭破了他的身份:“白公子,也就是......现在曾衍辉新的小舅子,是不是?” 曾衍辉要娶的那个平妻,正好就是姓白。 白公子没想到向昔微不仅看破他是曾家的人,还直接叫的出他的身份,一时倒是真的惊住了。 一百七十二·想怎么样 向昔微这个人,向来就是有仇报仇的。 她今天的心情一直就不怎么好,从去曾家一直到现在,她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无处可发,现在这些人自己还要撞上来,那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客气的了,她冷冷的呵了一声,手里的藤条猛地抽打在白公子身上,把他抽的和杀猪一样的叫起来。 就算是如此,向昔微也没有停手,手里的动作反而更重。 白公子一开始还抬手去挡,那些白家的人假冒的村民也准备扑上来救人。 向昔微却飞快的抬手指着那些人厉声问:“怎么,你们要光明正大的谋害人命吗!?我知道你们不怕当地的父母官,也知道你们仗着曾家无法无天,但是你们可想清楚了!我已经让人去知会李知州了,若是再出什么事,你们可要看看你们的护身符够不够分量!” 保定府中,曾家是名门望族。 但是名门望族也得跟当地的官员打好关系,曾家一直都与现任的县太爷关系十分不错。 但是知州却一直对他们都是淡淡的。 若是向昔微说的是真的,那如果她以前提前联系上了李知州,今天的事就不能再闹了。 那些人都迟疑起来。 向昔微便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白公子,沉声问:“是谁派你来的,说说吧。” 白公子被打了一顿,加上之前还跟向昔微起了冲突,被向玠和向昔微分别都打了一顿,心情实在是恶劣,见向昔微问话,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撇开了头,摆明了是不想再跟向昔微多说。 反正只要他什么都不说,最多也就是他拦着向昔微跟向玠不让他们走,但是,这是什么罪名吗? 他的人又没有动过手,更没对向昔微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反倒是向昔微他们已经是动了手打人的。 见他不肯说话,向玠恼怒的说:“别跟他们客气!他们可真是贼喊捉贼!自己假扮了村民在这里挡住我们的路,还出言不逊,屡屡挑衅!” 白公子不屑的看着向玠,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他还就怕向家的人不敢动手呢,若是真的敢动手,那事情就好办了。 只是向昔微这小丫头真是有些邪门,总是能用嘴巴唬人。 正这么想着,李忠那边已经急匆匆的跑过来了,看了地上躺着的白公子一眼,便沉声去跟向昔微禀报:“姑娘,事情已经办好了,的确是跟您说的那样,幸亏我们去的及时,否则的话,只怕到时候罪名可就全都栽赃在我们头上了。” 向昔微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白公子:“白公子,你听见了吗?今天这事儿,只怕你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我知道你们的打算,我一路走来,发现这周围的麦子都熟了,想必如今正是收麦子的时候,你们要拦住我们,又得给我们找点麻烦,那还有什么比毁坏麦子,引得村民们对我们大打出手来的更好的法子呢?这些人这么歹毒阴损,想到的法子自然也是最歹毒的,这么想,就很正常了。” 一百七十三·放你过去 白公子眼睛猛然瞪大,皱着眉头看着向昔微,眯了眯眼睛,心里也咯噔了一声-----真是被这小丫头给看穿了?! 可这,这怎么可能呢? 向家姐弟都不过是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以前又都是生活在侯府的大家公子和大家闺秀,他们懂什么人间疾苦? 又怎会知道底下的人对庄稼的看重程度? 再说,就算是这些都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猜得到自己的计划? 向昔微却懒得跟这个白公子再耗费时间了,她蹲下身来拍了拍白公子的脸,啧了一声轻声道:“白公子,你派去毁坏庄稼,顺带挑拨是非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他们若是供出了你,只怕村民们会恨死你呢!白家村.....白公子你也姓白,想必这些人,就算不是你的亲戚朋友,也是一个祠堂的吧?你可得想想清楚啊,做出这么缺德的事,若是他们烧了你们这一支的祠堂,到时候,你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就算是你们把你们姐姐嫁进了曾家,只怕也无济于事呢,对不对?” 白公子目眦欲裂。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得? 她竟然还想烧掉自家的祠堂?! 白公子咬牙切齿的冷笑:“你敢?!” 向昔微挑了挑眉,语气冷淡的反问:“我为什么不敢?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也不必我去做,你毁坏了这么多人的庄稼,叫人家这一年可怎么过?人家烧了你家里的祠堂,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么?” 白公子一时真的被她说的有些背后发凉,却还是嘴硬的讥笑:“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的确不是什么东西,但是比起曾家来,却不怕什么!”向昔微一脚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的未来便宜姐夫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他们曾家之所以能做向家的女婿,可是他们自己千辛万苦的求来的?或者说,你未来姐夫有没有跟你说,我们除了一个向家,还有我们的外家陆家呢?!” 向昔微的语气实在有些中气十足,白公子心里已经有些拿捏不准了,底气有些不足的看着向昔微,语气弱弱的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终于问到这一句了。 向昔微冷眼捏住手里的藤条,面无表情的说:“很简单,要么你老老实实的把这一切都说出来,今天你们是预备如何来对付我们的,又是谁指使你们的,都交代清楚。要么,今天你就死在这里!” 这个死字一出口,之前一直都装死的张三李四坐不住了。 张三先扬声喊:“这位姑娘,你也太过霸道了,一个姑娘家,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死呀活呀的?” 李四被看了一眼,也急忙附和:“就是就是,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何必如此疾言厉色的?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我们今天放你过去就是了。大家就此罢手,彼此都退一步,怎么样?” 一百七十四·局势反转 现在知道要放人过去了,向昔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挑眉:“晚了!” 白公子气急败坏,他真是没有想到有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他冷冷的喝止住了还要说话的张三李四,轻描淡写的看着向昔微:“来啊,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有些话说了,可是要当心的,别到最后自己闪了腰!” 向玠去看李忠,侧耳听了听这边的动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等到他抬眼往东边一看,才发现成群结队的村民朝着这边涌过来了。 他被吓了一跳。 李忠急忙安慰他:“别怕别怕,大少爷,这些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是冲着那些不知道死活的人来的!是谁破坏了那些庄稼,是谁坏了村民们的饭碗,大家心中都有数。反正我们是行得正立得端,至于有些人,那可不一定了。” 竟然是真的! 张三李四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他们总共就带来二十个人,其中五个还被派去破坏庄稼了,现在这边就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要对抗那些村民可是太难了。 再说,再说也不能让白公子折在这里啊。 谁不知道现在新夫人是大公子的心肝宝贝,白公子又是新夫人的亲弟弟,那可不能出事。 他们急忙跟向昔微谈条件:“向三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公子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怕了,那些村民可不会管你是谁,之前他们也正是打着利用村民的主意来算计向玠他们的,自然也知道这些村民们会闹成什么样。 只是现在,这对象编程了自己,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他也警告向昔微:“你可别胡来!若是我,若是我有什么不测,我姐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向昔微摇了摇头,都懒得再跟这头猪多说什么了:“你姐姐有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当真是她最大的不幸了,你如今这副样子,能给她帮什么忙?她若是有什么事,你最多也就是在后面给她陪葬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公子总觉得这话听着让他后脊梁发麻,他吞了吞口水终于不想再闹下去了,只能急急忙忙的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都说就是了!” 村民们眼看着已经到了跟前。 带头的村长胡子都已经发白了,但是还是精神抖擞,面色惊异的看着向昔微跟白公子两伙人,怒问:“是谁破坏了我们村里的庄稼?!今天若是你们不说出个道理来,都别想走出这个村子!” 他老人家气的了不得,这些畜生真不是人,一座座田去祸害,庄稼如今毁坏了不知道多少,现在那些大火都还没扑灭呢。 那么多麦子,是全村人赖以生存的粮食,都被这些畜生给毁了! 向昔微对着村长很是客气,轻声说:“这件事是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闹出来的,说起来,也跟我们脱不了关系。” 村长和村民们看着她,心里的怒气慢慢消减。 毕竟说到底,人家可比那群纨绔子弟态度好多了。 一百七十五·很会做人 她谦和有礼,加上并没有趾高气扬,村长倒是也没有立即便让人动手,只是没好气的问:“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不知道人间疾苦,更不知道我们多少人靠着这些粮食吃饭,现在把我们的东西糟蹋成了这样,叫我们怎么过日子?” 向昔微叹了声气,见村里的不少小孩子也跟出来了,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还好,跟在大人们后面,此时也正同仇敌忾的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但是还有些更小的,头发都还没长多长的小孩子们,此时都在哭。 她看了春樱一眼。 春樱马上便知道她的意思,回头招呼了几个镖师,到马车上取了许多干粮和点心下来,分发给那些孩子们。 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点心,一时之间都高兴的了不得,也顾不得大人们的面色了,接过了点心便狼吞虎咽。 抢不到的小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 这一片嘈杂里头,倒也没生出什么是非-----邹镖头都紧紧的跟着,就是怕出个什么事,到时候说不清楚。 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吃的香,村长和村民们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但是村长还是很气恼的质问:“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好端端的,为什么浪费粮食,跟粮食过不去?” 向昔微这才低声跟村长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 村长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这话的真实性。 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的端详起白公子。 白公子被看的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大声的呵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还是怎么的?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吧!” 村长没有理会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这是谁了,立即便喊:“你是白掌柜家的那个小儿子!” 村民们似乎都听说过白掌柜,一听这名号,马上便挤到了跟前看热闹。 大家看来看去,不少人都紧跟着认出来了,认出这的确是那个白掌柜家的儿子,顿时都沸腾起来。 有人指着白公子骂了一声:“什么掌柜!不就是那个小时候一天到晚的在我们家偷鸡蛋的那个狗崽子吗!” 白掌柜也是从白家村出去的,但是他后来发达了,便不再认乡亲们,便是回去白家村,也只是每年大年三十回去祭祖,然后又急匆匆的走的。 乡亲们对白家一家人的行径都很看不上。 白家村也不是没有出过发达的人,但是也没几个跟白掌柜这么鼻孔朝天谁都看不上的。 加上这次白公子竟然还敢断了村里的粮食,村长也没有什么好客套的了,指着白公子奚落 :“你们一家子就没几个好人!我当时就看出来了,村里修路,让你爹捐银子,他倒是好,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可每次村里的人上门,连人影都见不着!你们现在还上赶着把好好的女儿送去给人家做妾,你们可真是不要脸啊!” 村民们也都大声的喝骂起来,都觉得白掌柜一家不要脸。 一百七十六·不该再犯 白公子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奚落和憋屈,但是奈何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家村这么多村民们都死死地盯着他呢,他之前也本来就坏了人家的东西。 他心里知道,自家老爹的确是个吝啬鬼,恨不得一毛不拔。 但是这不意味着白掌柜真的就不要祖宗了。 如果今天惹怒了这些村民,这些村民一怒之下真的把他们这一支的祠堂给烧了,那白掌柜可就真的也要打死他了。 他只能去看向昔微:“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了我?” 真是个顽固的纨绔子弟,到了这个份上,才肯松口。 向昔微也懒得惯他,面色淡淡的问:“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大家彼此方便,你立下字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们做了什么,都老老实实的给我写下来,签字画押,再写一份切结书,我便放了你替你摆平这件事。” 但是,若是立下字据,以后岂不是就成了把柄了? 白公子气呼呼的撇过头:“能不能不写?” 向昔微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行啊,你不写就留在村里,反正村民们都认识你,现在你也出名了,留在村里好好的跟乡亲们叙叙旧,也是好的。” 怎么能留在村里? 留在村里,这些人会打死他! 主要是,现在他给银子也没什么用了。 他给银子,村民们或许会收下,可向昔微也不是没银子。 他想的头痛,只能瓮声瓮气的撇了撇嘴:“拿过来!” 向玠冷笑了一声:“还不是要跟狗一样,你神气什么?” 便让李忠拿了纸笔过去给白公子。 张三李四没想到事情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顿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份文书是万万不能签的,若是签了,以后就是把柄。 他们急忙喊白公子,希望他能够脑子清楚一些。 白公子却懒得理会他。 现在被困在这里的是自己,若是出点什么事,被村民们打死,那多不值当? 反正只要向昔微肯放了自己就行。 他大笔一挥,把自己的名字给签好了,便爬起来:“行了吧?!” 向昔微笑着点了点头,难得的心情都变好了:“行了,白公子你可以走了。” 白公子哼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看着向昔微和她身后那群人的面色有些一言难尽。 但是他也没傻到跟向昔微他们再起什么冲突的意思,只是没好气的看着张三李四:“出事的时候一声不吭,什么事都做不成,嚷嚷你们倒是在行的很!滚!” 张三李四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苦笑。 这位主儿真是..... 他们这回算是白来一趟,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能收了手里的家伙动身。 还没走出几步,半路上却忽然来了许多官差。 官差们老远就看到了白公子一行人,老远便扬了马鞭止住要走的白公子他们:“等等!你们是什么人?!” 白公子见了官差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停住了脚看着张三李四。 一百七十七·言而无信 官差们对着白公子皱了皱眉,见他问了话不答,又扬声问了一遍:“是谁报的官?!” “是我!”直到这个时候,向昔微才同样扬声答了一遍,走到官差面前。 众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到是个女子,一时面色都有些古怪和别扭,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报官,总是怪怪的。 可衙门那边催的急,非得他们过来,有好像总有哪里不对。 沉默了一会儿,领头的捕头看了看向昔微,问她:“报官所为何事?” 向昔微叫了李忠一声,李忠便小跑着上来了,她沉声吩咐李忠:“给诸位差爷解释解释。” 李忠是惯常出来行走的,别说是保定府的衙差了,就是京城的那些世交贵族,他出去帮向明忠办事交际也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对这这些官差们也同样是游刃有余,先笑着自报了家门,而后才把白家这些人半途拦路闹事的事情说了。 邢捕头原本还面带怒色的,听完了过程倒是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说为何大人听完那些人的话之后如此急躁的催促他们来办案,以前也不是没人报官,但是大人可不会这么快的。 原来是因为对方是京城豪门啊。 他也变了脸色,笑了笑便对李忠客套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帮小人先是故意拦路讹钱,后是破坏村民们的庄稼,毁坏粮食可是大罪,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轻易放了。你们放心,这些人我们带回衙门去,一定好好审问!” 这才对么,李忠微笑着递上一只十分丰厚的荷包,握了握邢捕头的手笑了:“真是感激不尽,差爷们辛苦了,这点儿微末心意,请差爷们吃茶。” 哟,京城来的果然就更会办事儿,邢捕头掂量了片刻手里的荷包,心中满意的不得了。 而后他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衙差们喊:“把人带回去!” 白公子急的都要跳起来,指着向昔微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你言而无信,说好了我签了那个切结书你们就算了的,如今竟然还敢报官!你们给我等着,我姐姐不会放过你们!” 真是被宠坏了的二世祖。 向昔微面无表情,她还没有动作,邢捕头已经先一鞭子抽在了白公子身上,把白公子抽的吱哇乱叫。 邢捕头他们办惯了差事的,可不是跟人开玩笑的,鞭子打在身上,顿时就如同钻心一般的疼痛,白公子挨了一鞭子,整个人都不好了,痛的脸都变了形。 官差也上前拧了白公子的手警告:“给我老实些,别在这里叫唤!” 哪怕是曾家公子在这儿,邢捕头也不可能因为他的面子就放了白公子,毕竟这可是李大人亲自发话的差事。 上头的人打架,不关底下的人事,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差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了。 所以他面色不变的对着向昔微拱了拱手:“姑娘放心,这些人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无论如何不会出什么差错。” 一百七十八·收买人心 向昔微很放心,她笑着道了谢,又把之前白公子签了的切结书交给了邢捕头,跟他说明了缘由:“这些白家村的百姓,都是靠着一年到头的收成吃饭的。白公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百姓们的饭碗当成对付我的筹码,如今把事情闹成这样,他的确是该受到惩罚的。” 白公子前后被打了好几次,如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就算是想吵架如今也吵不成,气的恨不得跳起来,但是想到之前挨的几顿打,知道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白搭的,也就不敢再闹,只是拿眼神死死的看着向昔微,恨不得在她身上多戳出几个洞来。 向昔微才懒得理会他,等到事情办成,便跟邢捕头告别了。 邢捕头领着白公子一行人走了,白家村的村民们都急急忙忙的上来赔罪。 向昔微急忙笑着止住了:“诸位又没有如何,反而在庄稼毁了之后仍旧也愿意听我们解释,更不曾无缘无故把事情栽赃在我们头上换取好处,这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她看向李忠,李忠便拿出一张银票来。 向昔微示意他拿给村长。 村长一开始还有些发懵,等到看到银票上的字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睁大眼睛看着向昔微摇头:“这,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数额! 五百两,五百两啊! 他们一年到头的种地,家里的收入也不过就是十几两银子的收入,还得维持着一家子大小的吃喝拉撒。 向昔微一下子给了五百两,哪怕是要抵扣那些被毁坏的庄稼,也实在是多的过头了。 白村长又是感动又是无措,捏着那张银票顿时觉得沉甸甸的,顾不得别的,忙噗通一声跪下来:“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 他一跪下,其余的村民全都跟着跪了,哗啦啦的顿时跪了乌央乌央的一堆人。 向昔微急忙让李忠和邹镖头他们去扶,然后才看着白村长:“村长,您接着吧。这回他们是因为我们才毁了您村子里的庄稼,说到底是因为我们你们才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我知道,你们种地不容易,若是等他们赔,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接下吧,先买些粮食屯着,否则到了冬天可怎么过?剩余的银子,村子里可以办个学堂,请个先生,来教这些孩子们读书,孩子们还是要读书啊。” 这些话,竟然是由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 白村长很是震惊。 村民们也没有想到,都有些无言的看着向昔微,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向昔微伸手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继续看向白村长:“村长,以后若是出一个童生,我可以奖一百两银子给他,出一个秀才,我奖励两百两,你看如何?” 这么多! 村里也重视读书人,但是读书人哪里有那么好培养啊?多的是一家子辛苦咬紧牙关供一个的。 一百七十九·培养势力 所以哪怕是村里重视,也总是在族里祭祖的时候让大家伙家中有条件的要让孩子读书,但是真正肯读书的,仍旧是凤毛麟角。 毕竟人首先得要活着,活着才能做其他事。 没钱,这就是读书最大的阻碍。 可现在不同了,有了向昔微先给的这批银子,怎么也能让这些孩子们读书,请一个教书先生了。 至于到底能读成什么样,能不能拿到向昔微的奖励,这就要看这些孩子们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但是看着他们的样子,也知道是对这奖励十分心动的。 白村长思来想去,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向昔微磕了三个头:“姑娘心善,对我们真是大恩大德,我们,我们给姑娘磕头了。” 这回是拦都拦不住。 向昔微也只好任由他磕了头,这才语重心长的说:“村长,我所能帮的也就是这些了。我知道读书艰难,可是只有读了书,才能走出这个村子,去做官,或是读的差些,认识了字,那也能去谋生,所以,这件事还望您上心才是。” 白村长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才又想起来向昔微之前跟白公子起的冲突,便问她是要去哪里。 向昔微把自己姐姐的事情说了,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可我大姐夫不仅喜新厌旧,还如此薄情寡性,把我姐姐逼得无路可走.....如今我还未见到姐姐,就已经遇见了这么多故意难为我们的事,很难说之后还会遇见什么.....可也没法子,姐姐她这么难,我们难道还能真的不管不顾吗?” 白家村的村民们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女人们尤其是反应激烈。 已经开始一口一个负心汉一口一个薄情郎的喊起来了。 不管是在哪里,秦香莲和陈世美的故事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谁不想要陈世美死呢? 现在曾衍辉毫无疑问就是货真价实的陈世美,一时之间,女人们都开始同情起了向彩枝,觉得曾家这位大夫人真是太惨了。 被一个女人抢了丈夫不说,还要被逼的带着孩子躲进了庙里。 真是欺人太甚。 他们都忍不住跟向昔微说:“三小姐,你就不能放过他们!这附近的庙我们知道,曾家的庙就在前面的白头山上,他们的庙附近还建造了一栋别院,是每次他们要去庙里办事的时候小住的,可能现在您姐姐就住在那里呢!” 大家也都跟着点头,说就是如此,现在大约是住在那里的。 向玠喜出望外的看向了向昔微,他还觉得奇怪呢,为何向昔微分明之前是最紧张大姐的事情的,却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原来是跟这些百姓们打听起情况来了。 也对,百姓们可是最知道附近的情形的,问谁都不如问他们,何况他们可不会被曾家收买说一些假的情报。 他对向昔微心服口服了,忍不住对着向昔微竖起了大拇指。 邹镖头也若有所思,对着向昔微十分佩服。 一百八十章·如此苛待 他之前还困惑为什么向昔微一个看起来就是大家闺秀的女孩子还要请镖师,现在总算是知道缘故了。 原来是因为姐姐被逼的无路可走,她要救姐姐。 只是这曾家办事儿也的确是太过凉薄了,竟然能够无耻到这个份上。 哪怕是真的要娶新人,也不该这么对之前的夫人,尤其是人家还为了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他摇了摇头。 百姓们争先恐后的给向昔微说自己知道的事,向昔微很快就把情况给摸清楚了,笑着谢过了他们。 孩子们很喜欢争向昔微,这个姐姐身上香香的,又很爱笑,而且还给他们许多好吃的东西,一路上都围在马车边上,向昔微催促他们回家,他们还是跟着马车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才不跟了。 春樱忍不住有些感慨:“这些孩子.....姑娘,您真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向昔微见她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情绪有些低落,便问她:“怎么说?” 春樱抿了抿唇,眼里泪光闪烁,好一会儿,才咬唇解释:“您不知道,我也是被家里卖出来的,当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爹娘都挨饿,吃的喝的都得先紧着老人孩子.....我祖母便说要卖了我,卖了我,家里好歹能熬得过冬天.....” 这还是春樱头一次说起自己的身世,向昔微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是陆家的家生子......” 毕竟春樱能够在陆老夫人跟前服侍,按理来说应当是很受宠的。 没想到春樱却是外头买进府里的。 “我能在老夫人跟前服侍,是因为我恰好属相和老夫人的属相相合,所以才被挑中了。”春樱苦笑:“这也是我的幸运,若不是因着在老夫人跟前服侍,也不能被挑中来伺候您。” 向昔微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问她:“你想家吗?” “想的。”春樱迟疑半响,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祖母要卖了我,我爹娘其实对我很好的,大冬天,他们自己打了几只兔子,也还是惦记着给我做鞋子.....” 这世上的事真的很没有道理。 这种这么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却偏偏留不住自己的孩子。 但是也还有跟向明忠这样自私自利,毫无感情的父亲,却还要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对着子女发号施令,不把子女当成人。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低声安慰春樱:“不要伤心,等到再过些时候,我让人给你打听打听你的父母如今情形如何,若是有可能得话,让你们团聚,好不好?” 春樱没有想到向昔微竟然会这么说,感激得马上就站起来,也顾不得是在马车上了,急着就要给向昔微下跪道谢。 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想着能够有一天可以重新见到父母,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她也越是知道这个想法是有多么的天方夜谭。 一个奴婢,自己的一生都是身不由己的,生死都是主人家决定,哪里还能有资格要求更多? 可是现在,向昔微答应了她! 一百八十一·都有难处 春樱跟在向昔微身边这么久,是最知道向昔微的为人的,只要是向昔微答应了的事情,就绝不可能有什么改变。 也就是说,向昔微她是真的会做到,以后自己真的可能跟父母团聚。 只要想到这些,春樱便感激的热泪盈眶。 向昔微扶着她起身,让她坐下:“行啦,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其实这些事我早就该注意到,早就该问你的。只是你从前也提过娘,我还以为那是你亲娘,却没想到是你在府里认的干亲,你真正的身世是这样的。既然你是我的丫头,那我帮你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激动成这样的?你该早告诉我啊。” 春樱哽咽着摇头:“不不不,现在告诉也不晚,姑娘自己也难,这么多事儿等着您处置,我知道您对我好,也是因为您对我好,我更不能让您担心了。” 向昔微没有再多说,她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儿,靠在马车上睡着了。 春樱小心翼翼的拿了边上的毯子给她盖在身上,轻轻拍着向昔微的膝盖,哄着她睡觉。 到白头山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邹镖头为人谨慎,早早的就让人点燃了火把,自己先带着一队人上山去查看了情况。 等到确定山上没什么事,这才放心,下山来引着车队上去。 一路上,邹镖头跟李忠和护卫们解释这山上的情况,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李忠一眼:“管事,我有一句话,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若是我说的不对,那还请您多多包涵。” 李忠也知道以后是难免要多多仰仗这位镖头的,态度也一直都十分客气,见他这么说,便急忙道:“您说,您说,不必如此客气。” 邹镖头便也有话直说了:“我是想问问,三小姐这一次,是想把事情做到什么份上呢?我也知道,你们请我们来,想必也是肯定的知道有冲突。但是.....” 李忠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才说:“不瞒您说,我其实也不知道三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您,我们三小姐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她答应的事,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做到。所以,我虽然不知道三小姐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肯定是要把我们大小姐带走的,这一点绝不会有什么改变。” 换句话说,邹镖头他们的职责,就是不管什么情形,都一定得护着向昔微,直到救出向彩枝为止。 邹镖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收了人的银子,本来就该为人办事。 现在向昔微的要求合情合理,何况这件事本来也是曾家做的太过了,他没了后顾之忧,便对着李忠拱了拱手:“谢过管事了。” “哪里的话。”李忠背着手跟他走在前头,笑着说:“跟着三小姐,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别的主子得不断揣摩她的心思,喜好,但是三小姐不同,只要你能办事,忠心,她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或者对于你们来说,你们的酬劳,是绝对少不了的。” 一百八十二·得寸进尺 这也是他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 邹镖头没有那么多感触,他这个人素来十分理智,向三小姐现在花了银子雇他,又处处都很大方,这么体贴的大主顾,当然是得尽心尽力的给人家办事,不能有什么差错的。 走了许久,总算是到了白头山上的这座曾家别院,邹镖头指了指地方,对李忠说:“就是这儿了,是曾家的别院。” 曾家的别院修建的十分不错,哪怕是在这样暗的情形下,也能看到气势十足,可见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建造成的。 终于到了地方,向玠松了口气,想着终于马上就能看到大姐姐了,脸上也忍不住带着笑,冲到了向昔微马车旁边:“昔微,快下来,咱们到了!” 向昔微掀开帘子,扶着向玠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盯着那栋房子看了一会儿,对李忠抬了抬下巴:“李管家,你去叫门吧。” 李忠应声是,急忙上前去了。 向玠不放心,也跟着一道过去。 这回的门倒是开的很快,和之前在曾家的时候不同,李忠把门叫开了,见开门的是一个婆子,便问:“曾大夫人呢?” 婆子长得十分圆润,看上去有些虎背熊腰,连带着人都带着几分粗狂,听见李忠问这个,立即便倒竖了眉毛,一只手插在腰间,一只手指着李忠他们问:“你们是谁啊?!” 眼看着她快撞到身上了,李忠咳嗽了一声,急忙后退,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仰起头看着这个婆子:“我们是京城承恩侯府的,我们少爷和姑娘是大夫人的弟妹,专程来探望她了,还请给个方便。” 婆子不听还好,一听见是京城承恩侯府的,立即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夸张的喊了起来:“什么京城南城的?!我们不认识!你们找错地方了!” 说着就要进去关门。 李忠还没反应,向玠已经抢先跑到前头堵住了那个婆子,皱着眉头厉声问:“什么不知道?这里是曾家的别院,住着的不是曾家的人还能是鬼吗?你既然是曾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姐姐是谁,承恩侯府又是谁?我姐姐呢?!” 经过白家村的事,现在向玠更加厌恶曾家,对曾家可以说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了,他心知肚明,这些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根本没有半点的良心。 现在这些人在这里装模作样,也无非是因为有见不得人的缘故罢了。 他才不会上她们的当! 向玠态度强硬,倒是把那个婆子堵得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趁着这个时机,李忠也已经上前了,似笑非笑的拦着那个婆子:“你说话可要好好说啊,这么出言不逊的,是个什么道理?我知道,你们现在是有新夫人了,不过你们也不想想,大夫人的娘家是什么样的出身,你们那个新夫人又是什么样的出身?你们新夫人出了事有曾大少爷保着,你们一群下人难道也有吗?” 一百八十三·受尽苦难 李忠这话一出,那个婆子顿时抖了抖,连面色都变得难看了,眼看着李忠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女孩子,顿时有些惊恐的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跟你们说了,什么新夫人不新夫人的,我们夫人不住在这里,这里只不过是家中别院,你们去别处找人吧!” 向玠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她甩下了台阶。 婆子顿时杀猪一样的哭着喊着救命。 别院里也顿时涌出了一群人来,这些人有家丁有仆妇,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向玠他们。 其中有个看起来十分难说话的管事妈妈长着一双三角眼,双手叉腰看了向昔微他们一眼,便冷嘲热讽起来:“哪里来的这么不懂事的土匪,我们这里是曾家的别院,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若是不认识字,或是不认识曾家,大可到处去打听打听,别在这里犯贱!否则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们自己!” 她这是在指桑骂槐,人人都听出来了。 向玠面色难看,指着她问:“我大姐呢?!” 向昔微却不想跟她废话什么,上前扯了头上的帷帽,面无表情的道:“别再装神弄鬼了,我是承恩侯府三小姐向昔微,这是我哥哥向玠,我们是来找我们大姐姐的。” 那个妈妈嘴角扯了扯,露出个讥诮的弧度:“你说你是谁就是谁啊?那我还说我是......” 向昔微伸手猛地打了她一个巴掌。 那嬷嬷立即便被打蒙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向昔微,震惊至极的问:“你凭什么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哪怕向昔微是承恩侯府的小姐,但是他们可不是承恩侯府的下人,而是曾家的下人!向昔微当自己是谁,竟然如此倒行逆施,她算什么东西?! 向昔微冷笑了一声,抬手又打了她一个巴掌。 那嬷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再被打,已经快要崩溃了,大着声音恼怒的喊:“我是曾老太太跟前的管事妈妈郑妈妈,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当真是目中无人!把我们曾家当什么了?!” 向昔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当什么?你们曾家算是什么东西?” 她反问了一句之后,就冷冷的说:“纵容儿子养外室,宠妾灭妻,这是什么婆婆?当然是恶婆婆了,乡下的泼妇也没有这么苛待自己儿媳妇的,难道要我说说曾老太太是好东西?她自己都不是东西,否则怎么会养出这么不人不鬼的混账东西来!” 郑妈妈目瞪口呆。 她自问平时说话夹枪带棒已经够厉害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分明是个大家闺秀,但是骂人却是如此厉害。 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啊,张嘴就把老太太和大少爷给骂的一文不值的。 她都少见的被骂的有些慌张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冲冲的呵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竟然敢对我们老夫人和大少爷如此无礼,这难道就是你们向家的家教吗?!” 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嬷嬷,向昔微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百八十四·终于松口 这个郑妈妈对着她跟向玠都如此的出言不逊,毫无规矩,可见平时是怎么对待向彩枝的。曾家上下真是太不把向彩枝当回事了。 简直是过分至极! 她抬手狠狠地又打了郑妈妈一个耳光,这一次她丝毫都没有留手,把郑妈妈打的发髻都散下来了,大家都震惊不已的看着,曾家的下人更是没想到向家的人这么彪悍,下意识的都往后缩了缩。 向昔微却没有停手的意思,这么打了几巴掌之后,她看着要骂人都已经快张不开嘴的郑妈妈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郑妈妈,你在老夫人跟前肯定是很得宠的吧?不过,你的老夫人现在在保定府里,可未必能救的了你啊!你说说看,如果今天我因为你对我不恭不敬,打死了你,曾家难道还会为了你一个下人,要我偿命吗?” 这怎么可能? 郑妈妈骇的脸色泛白。 她明白向昔微的威胁了。 是啊,曾家再如何看不起向彩枝,再是容不下向彩枝,准备要休了她,但是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下人去跟向家的人不依不饶。 她今天如果死在这里,那死了也就死了,肯定是连个泡儿也冒不出来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脊背发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咬着唇看着向昔微,不知道怎么反应。 向昔微垂眼看着她:“现在,郑妈妈还是选一条路走吧,到底是聪明一些,告诉我们我们姐姐的下落,还是非得把我逼得生气,杀了你呢?你不过是个下人,我记得我们大周是准许杀奴婢的啊。” 她语气十分轻松自然,仿佛是在说什么笑话。 但是郑妈妈这个时候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知道向昔微不是开玩笑的,这个三小姐的眼里杀气腾腾,她毫无疑问的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敢再跟之前那样说难听的话,向昔微真的敢打死她! 迟疑再三,郑妈妈无可奈何的说了真话:“大夫人是真的不在这里,她,她是在河边那里住着。” 河边? 向昔微问:“什么河边?” 郑妈妈有些憋屈,但是还是不得不解释:“我们,我们老太太的意思,说夫人既然是来念佛的,那便该诚心向佛,自然得静得下心了,河边有一座.....有一座柴房,正适合用来念经静心,所以就让大夫人在那里暂住了。大夫人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去了的,我们可没有对夫人不敬啊!” 也就是说,不仅把人逼得离开曾家要住家庙,最后更是连家庙都不给住,把人赶到了山下的柴房里头! 而且,而且向彩枝还带着孩子! 那个孩子难道不是曾家的孩子?! 说什么心甘情愿的去的,若是住在这里天天被一群下人呼来喝去,冷言冷语,或是故意给她们闹这个闹那个,当然是住不下去了。 向昔微恼怒的把郑妈妈给推倒在地,冷冷的看着。 郑妈妈被看的缩头缩脑,头一次害怕的有些抬不起头,躲在一边不敢吱声。 向玠也气的恨不得要杀人,如果不是郑妈妈现在还有点用处,他真是想一鞭子把人给打死。 一百八十五·姐弟重逢 郑妈妈还以为自己把地方说了就行了,她也没料到向家这次来的人这么难应付,本来以前向家每次来人都十分的好打发的,根本不会追根究底,也不是很在乎向彩枝的情况。 这么多年,曾家都已经习惯了,也几乎忘了向彩枝有个厉害的娘家-----娘几再厉害,不把你当回事,不给你做靠山,那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向彩枝就是这种情况,她的娘家听起来就是十分煊赫没错,但是奈何向家不怎么重视她啊。 这么多年了,向彩枝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向家来人看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落在曾家眼里,自然知道向家不够重视这个女儿。 既然不重视,谁也没把向彩枝当回事了。 所以现在曾衍辉想要娶平妻也没多少人反对,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了不得的。 可没想到,这一次向家来的却是手腕如此强硬的两个人。 郑妈妈一面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一面摸着肿起来的脸,心里有些紧张。 向昔微已经冷眼看着她点名了:“那就劳烦妈妈带着我们下去找人了。” 郑妈妈啊了一声,下意识就要退却,她可不想带着向昔微他们去找人,山下是个什么情形她清楚的很。 向彩枝日子也难过,如果带着向昔微下去,她岂不是也要被迁怒? 向昔微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她:“怎么,妈妈不想带我们去?” 郑妈妈心里顿时骂娘。 她的确是不想带着向昔微下去,但是看向昔微这架势,她怎么能不去?不去只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向昔微冷冷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便示意她带路。 其他的曾家的下人一个个的都有些手足无措,进郑妈妈被人挟持,一时想着要让人快点去城里报信,一时却又有些迟疑-----现在天色已晚,城门只怕也已经关了,他们想要去报信,也没有那么简单,反而可能惹出祸患...... 向昔微一眼看透这些人的心思,面色淡淡的提醒:“不必担心,你们主子很清楚现在我们的行踪,因为之前,我们已经跟第一波人见过面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曾家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向昔微把郑妈妈给挟持走了,则是不争的事实,大家心里都有些惊恐。 等到向昔微他们带着郑妈妈走了,大家都还是回不过神来。 其中有人就忍不住议论:“这......这真是见鬼了,大夫人那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蛮横的弟弟妹妹?” 这么不好说话,而且动不动就说要打要杀的,这......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善茬儿啊! 也不知道等会儿看到了山下的大夫人,他们会气成什么样,毕竟要知道,大夫人可真是受了不少苦。 现在山下也还是..... 向玠已经气的都不想说话了,来找向彩枝,先是在曾家扑个空,现在又在别院里也扑空,郑家的人行事真是匪夷所思。 一百八十六·不能低头 哪怕是他也知道,现在曾家摆明了就是要跟向家闹到底了,或者说,按照向昔微的说法,其实他们根本也不是为了跟向家闹到底,而是有了某种底气,知道她们不管是怎么闹,怎么对待向彩枝,京城那边的承恩侯府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向玠心里说不清楚是对向明忠的失望多一些,还是对曾家的怨恨多一些,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一定得快点把姐姐给救出来,否则的话,姐姐只怕活不了多久。 按照曾家这么个折腾法,正常人谁都支撑不住的。 他心里的痛苦和怨恨愈发的深刻,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苦大仇深,也让边上的郑妈妈心里突突的跳,生怕向玠真的一个想不开就对他动手。 下山的路程就要顺利很多了,郑妈妈显然是常来这里监视的,没一会儿就带着她们到了河边那座小柴房。 柴房是十分普通的土屋,周围破败不堪,柴房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层的稻草,周边有已经破败不堪的篱笆,还有一棵枣树。 枣树底下有几只鸡正在悠闲地踱步,没过一会儿,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急匆匆的走出来,正好跟郑妈妈一行人撞了个正对面。 郑妈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等到站定了脚,看到了跟前的人,才不耐烦的问:“你要死啊?走路长了眼睛没有?” 向玠却顾不得其他的,怔了怔之后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清姨?” 那个女人愣了愣,似乎一时没有认出向玠来,等到再睁开眼看了看,确定了面前的人以后,忍不住便热泪盈眶:“是大少爷吗?!是大少爷?!” 她显然是十分不可置信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抱着孩子的手也都在发抖。 向玠更加确定来人的身份了,迎上去接过了孩子,一面激动的问她:“清姨,你怎么会.....这是,这孩子?” 清姨忍不住哭了,委屈万分的点了点头:“这就是小小姐了,叫做玉洁,今年四岁了......” 郑妈妈在一边撇了撇嘴,想说几句不好听的,又怕向玠他们发疯,只能忍了又忍的站在一边,面色颇有些奇怪。 向昔微也往前走了一步。 她之前在庄子上养着长大的,清姨认不得她,见到她还有些怔忡的去看向玠,不知道这是谁,怎么会跟着向玠一道出现在这里。 向玠便跟她解释:“清姨,这是昔微,她现在已经回家了,这次跟着我一起来接大姐回家去的。” “是三小姐!”清姨喜出望外,把向昔微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还是不敢置信向昔微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在她的记忆里总觉得向昔微还是那个在庄子上的小女孩儿,她在跟着向彩枝出嫁之前还去庄子上看过,那时候的向昔微都还是小不点,没想到一转眼就长大了,而且也已经回了向家。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好啊,太好了!” 一百八十七·都说清楚 真是没有想到,向昔微能够回到向家去。 清姨见到向玠太过激动,所以都没有顾得上别的事,直到都说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了郑妈妈也是跟着向玠他们一起过来的。 清姨平时十分温和,对着下人们也都是很耐心的,但是看到郑妈妈,她却丝毫没有好脸色,也顾不得别的了,只是冷冷的问郑妈妈:“怎么,你是来看我们死了没有吗?” 如果是平常,向玠他们还没来的时候,这个时候郑妈妈才不会对清姨客气,会直截了当的让她去死。 但是现在,她刚吃过向玠和向昔微的亏,知道这两个都不是好惹的,只能忍下了心里这口怒气,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自己想的太多了罢了,我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盼望着你们死。再说了,我们也不过是下人,难道是我们逼着你们来住这个柴房的?说到底是大夫人自己太执拗了罢了。” 郑妈妈嘟囔了几句,觉得气氛不对,才勉强压低了声音:“不过就是小事情罢了,小小姐不懂事,不肯给新夫人行礼,新夫人也不过就是教训了几句,谁让大夫人不依不饶,非得闹成这样呢?” 清姨气的脸红脖子粗,若不是现在被曾家的人几次三番的为难下来没了底气,她真的非得扑上去撕掉郑妈妈的头发不可。 什么叫做不过是小事? 她用尽力气啐了一口,把口水吐了郑妈妈一脸:“你可真是会指鹿为马!什么叫做新夫人教训我们小小姐是应该的?我们小小姐有亲娘,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自然有亲娘教训,自然会有亲娘教导,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妾室来耀武扬威?!再说,那是教训吗?看看我们小小姐从那次跪了一天之后,一直病到现在!你们是不是人啊?!” 向昔微和向玠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很白,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此时正乖乖的软软的趴在向玠的肩头。 她没什么力气似地,额头上还不停地有汗珠渗出来。 郑妈妈哭着说:“小小姐发烧了,我们让你们去请大夫,你们也不肯!我们自己去请大夫,你们又拦着不让下山,你们做的太绝了,这么丧尽天良,虎毒尚且不食子,曾衍辉那就是个畜生!你们曾家的人迟早不得好死的!” 这话骂的太狠了,郑妈妈没想到向来温和的郑妈妈竟然忽然有这么大的脾气,立即便睁大眼睛:“你,你这个话说的,你这是看不起谁?!我们曾家如何如何?我们曾家难道不包括你们!?大夫人可是我们曾家的人,小小姐也是姓曾的,你这么口出狂言,我一定会回去禀报我们老太太,到时候,到时候看看你怎么办!” 她知道向玠跟向昔微来了。 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来了终究也是要走的,等他们一走,向彩枝还不是一样任人宰割,要等着看曾家人的脸色,等着曾家人的判决? 如今这么看来,真是便宜她们了。 一百八十八·看清面目 清姨如今是豁出去了,她呵了一声,见郑妈妈还是趾高气扬,心里一口气无处可发,竟然扑上去拽住了郑妈妈的头发使劲儿的往下拽。 她也是真的受够了。 这么些年,向彩枝在曾家受尽了委屈,人人都不把向彩枝当回事,曾衍辉薄情寡义,曾老太太苛刻,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向彩枝打点,这些人却都不知道知足。 甚至到新夫人进门,这些人都趋炎附势,把向彩枝不断往绝路上逼。 这个郑妈妈就更是其中最是小人的一个。 清姨早已经恨她入骨,现在得了机会,拽住了郑妈妈的头发就死活都不肯放手,一时竟然把郑妈妈的头发都给拽下了一大把。 郑妈妈疼的嗷嗷叫,这么多年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是今天一天就已经挨了几次打了,她试图去还手。 但是清姨每次快要处于弱势的时候,就总有镖师或是向家的护卫出手,把郑妈妈给拦住。 郑妈妈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连眼睛周围都黑了一圈,顿时怨声载道。 清姨把郑妈妈打的再也说不了难听话,这才直起身。 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和痛苦不是一天之内能够说的尽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气的。 她放开了郑妈妈,才去看着向昔微跟向玠,问他们是怎么来的。 向玠如实的把收到了信的事情说了。 清姨有些不解,向彩枝的信是写给了陆老太太的,怎么会到了向玠和向昔微手里?他们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心疼姐姐,又能有什么用呢? 而且现在竟然也是向昔微跟向玠一起来的保定,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罢了啊,小孩子是不可能参与大人的事的。 她忍不住问:“为何如此?他们不是.....老太太怎么会让你们来呢?是不是,是不是老太太没有来看我们姑娘的意思?” 来了曾家太久了,清姨现在吃够了苦头,也对许多人都失去了信任。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写信跟向明忠说过曾家的种种离谱的行径,也不是没有求救过,可是向明忠从来都当没有看到,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一点实在是让向彩枝失望至极。 他们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写信回去,一次次的怀抱着希望,希望到时候向明忠会派人来救他们,但是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所以这一次向彩枝才会写信给陆老太太。 想着,向明忠靠不住,外祖母总是不会撒手不管的。 可是没想到,来的却还是只有向玠跟向昔微。 清姨觉得喉咙堵得有些难受,垂着眼看着向玠,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向玠急忙摇头:“清姨不要误会,我们来,正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是我们求了外祖母,想亲自来看看姐姐,看看姐姐这边到底有什么事的。” 真是个小孩子,说的也都是孩子气的话。 他们两个小孩子,就算是来了这里又能如何?看来陆家还是没想过要帮忙。 一百八十九·罪魁祸首 她抿着唇看着眼前的人,迟疑片刻才轻声问:“大少爷,您带了多少人来?陆家可有派长辈跟着您?” 若是没有,那连保定府都出不了,谈其他的便更是可笑至极了。 向玠摇了摇头,跟清姨解释:“原本舅舅是要跟来的,但是舅舅身上有差事,所以不方便远行,最终便只能是我们过来了,您放心,该带的人都带了。” 他抱着怀里的孩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孩子是不是不大舒服啊?” 说到孩子,清姨的眼泪便又止不住的冒出来,哽咽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是啊,玉洁她自小就身体不是很好,前些天,新夫人进门,我们小小姐不过是没有跪下喊夫人,就被新夫人罚跪了一整天,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受得住,转头就病了。原本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夫人也不会气的要回娘家,更不会写信给老夫人,实在是逼得没有办法了。” 要走又走不了。 来了白头山之后,新夫人连别院都不肯给她们住,硬是把她们赶下了山,到了这里的柴房。 柴房又破旧,什么都没有,哪怕是尽力照顾,孩子还是一天天的瘦弱下去,病也更重了。 更可气的是,哪怕是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他们曾家竟然都无动于衷,连看也没有人来看一眼,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深吸了一口气,清姨觉得自己胸口都有些发痛,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再多说的,已经是只来了向玠跟向昔微两个,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咳嗽了一声,拉着向玠低声叮嘱:“待会儿,你们帮我们找个大夫,其余的事便不要再管了,早些下山回去吧。” 向玠皱起眉头,对于清姨的话十分不能理解:“清姨,您说什么呢?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带姐姐回去的。” 清姨欲言又止,见郑妈妈立在一边,迟疑再三还是叹了口气,对向玠和向昔微道:“先去看看大夫人吧。” 郑妈妈也要跟着去,被李忠一把给拽住了。 李忠面色冷淡,对清姨十分厌恶,没好气的道:“你就留在这儿, 哪儿也别去!” 他是带着护卫的,一发话那些护卫就围过来了,把郑妈妈给围在了中间,郑妈妈就算是想破口大骂,也有些底气不足,只能干瞪眼,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向玠这才跟着清姨进了屋子。 柴房里也一样破败,里头还十分昏暗,勉强才能看清楚里面的摆设。 说起摆设,其实也没有什么摆设,说到底不过就是只有一张床和几条破旧的椅子,此时向彩枝正在床上躺着,从背面看上去,她的背影瘦削,简直像是皮包骨头。 向昔微怔了怔,面色有些难看的上前,轻声喊了一声姐姐。 向彩枝没有动静,仿佛是睡着了。 向玠就忍不住,上前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姐。 直到这个时候,床上的向彩枝才有了动静,她不可置信的艰难的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等到看到向玠和向昔微,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一百九十章·如何痛苦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她坐在床上,呆呆地好一会儿,等到见到向玠怀里抱着玉洁,这才确定自己的弟弟妹妹竟然是真的来了。 这么多年的委屈,向彩枝都没有哭过。 因为更早的看清楚了向明忠这个父亲,她也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向家身上,所以哪怕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锁甲废人,向彩枝还是尽量的靠着自己在婆家站稳脚跟。 什么苦都能忍得住,可是今天看到弟弟妹妹,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忍不住了,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向玠看的心都要碎了,他跟向昔微还没有在一起长大,感情多少有些疏远,但是从小他是由向彩枝护着的。 向彩枝对于他来说不仅是姐姐更像是母亲,她哭成这样,向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此时曾衍辉就在身边,他大约是会毫不迟疑的杀了他。 向彩枝哭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问清姨:“找到大夫了吗?” 玉洁年纪小,高烧不退都已经一天了,实在不能在耽误,可惜他们都被锁在这个柴房里,要去请大夫还得看郑妈妈一个下人的脸色。 她自己身体也不好,孩子就靠着清姨一个人照顾,如今想想,她可真是太过没用,让孩子也受委屈,清姨跟着她也吃尽了苦头。 清姨却很理解她的痛苦,根本没有半点的怨气,听见向彩枝这么问,急忙流着泪点头:“您放心,放心,大少爷和三小姐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来了。” 向玠抱孩子抱了许久了,向彩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让他把孩子给放下,又拉了向昔微的手认认真真的端详她。 血缘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分明从小到大见的次数有限,分明她们长大以后都没有再见过,但是向彩枝一看见向昔微,就油然而生一股亲近感,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妹妹,知道这就是跟自己一母同胞的血亲。 看了向昔微一会儿,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真好啊,我们昔微平平安安的长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你好像母亲.....” 提起陆氏,向彩枝闭上了眼睛,许久才发出一声呜咽。 如果母亲没有死就好了。 如果母亲还活着,一定会为了她们筹谋,一定会成为她们遮风避雨的大树,有她在,所有的事情都根本不会发生。 她们就都不会过的这么辛苦了。 向彩枝哭了,这让向玠跟向昔微都觉得心如刀割。 向玠更是红了眼圈:“大姐,正奥迪是怎么回事,曾衍辉一直都是如此吗?他怎么敢这么大胆,竟然这么对你?他难道不怕父亲吗?!” 向彩枝因为生病有些没力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笑了:“你真是个傻孩子,他若是真的会害怕,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说到底,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没有靠山,也知道父亲不会帮我,所以才这么做。” 一百九十一·事情原委 她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才勉强支撑,因为情绪激动头有些昏沉,好不容易才在向昔微的安抚下平静下来,跟向昔微和向玠解释。 “我嫁过来的第一年,便失去了一个孩子。”向昔微说起从前的事,像是在说一件别人身上发生的事,语气里没有半点波澜:“那时候,我刚成亲,还以为曾家是个好人家,对待婆婆和丈夫都尽心尽力。可是很快,老太太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她不喜欢我,确切的说,是不喜欢任何跟她儿子很亲近的女人,她很快就借口生病要侍疾,让我彻夜的守在她的床边给她侍疾。” 一开始是让她守着,再到后来,大夫说实在是查不出什么病,病应该已经好了,曾老太太便开始要求曾衍辉守在她床边。 她跟曾衍辉虽然是夫妻,但是在一起的时间却比寻常的人都要少。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曾老太太却要她念佛经,她那时候刚怀孕身体困倦,便请求曾老太太延后再去伺候,曾老太太却因为这个指责她不愿意侍疾,说她不孝。 曾衍辉也来为难她,说她不知道孝顺老人,竟然跟一个老人为难。 她实在没有法子,坚持了几天之后还是有些支撑不住,就回房去休息了,谁知道曾衍辉却认定她是在装病,冲到了她房里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打的她小产了。 曾家那时候倒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见她小产,上下都表现的十分慌张。 可是在发现消息送到了向家,向家却没有什么反应之后,他们却都意识到,这件事原来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原来向家根本不大在意这个出嫁了的嫡女。 向明忠虽然嘴巴上说着向彩枝是他的掌上明珠,可是向彩枝出事的时候,他却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对曾家说过。 曾老太太从此更加肆无忌惮。 甚至开始无理要求她每天都要睡在老太太房里。 至于曾衍辉? 他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就完全对向彩枝失去了兴趣,既然老太太开始折腾向彩枝,不让向彩枝跟他同房,他就干脆去找别人了。 反正他也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向彩枝以前一开始也是写信回向家诉苦过的,直到后来发现诉苦也没有什么用处,这才死了心,开始靠着自己一点点的在曾家站稳了脚跟,逐渐的成了曾家名副其实的大夫人。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 因为曾衍辉不仅开始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还动了真心。 他发了疯似地非得要把外面的女人娶回家做什么平妻,这么荒唐的要求,曾家上下的人也尽然都同意了。 原本其实向彩枝也对曾衍辉逐渐失去了感情,他要娶平妻也就罢了,也额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大家维持表面的和睦,不要闹的太不堪,她其实也都能忍。 可是曾衍辉那个新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把手段用到小孩子身上,这一点才让向彩枝不能忍受。 一百九十二·烂人来了 她知道曾家彻底靠不住了,但是也知道求助向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才会让人带信回陆家,把希望寄托在了陆老太太身上。 另一方面,她也不敢再在府里待着。 以曾衍辉对那个女人的宠爱,只怕就算是那个女人为难女儿,甚至对女儿动了手,他也是笃定的维护那个女人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等待陆家来人的这段时间,躲在了山上。 虽然山上也不清净,不过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却比在家里担惊受怕任人鱼肉的好。 向玠听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虎毒尚且不食子,曾衍辉连畜生都不如。 向昔微的目光也完全冷了下来,正在这时候,李忠差人去请的大夫终于来了,向昔微急忙让人把大夫让了进来。 大夫给玉洁看过之后,忙活了许久,这才让玉洁的烧退了,又道:“这是热毒所致,吃些清淡降火的汤水,也要尽量好好休养,不可太过劳累,否则病情只怕会更加严重的。” 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这么破烂,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猎户也不会住这样的房子,看起来这帮人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尤其是外头还有那么多的护卫保护呢,这些人既然富贵,怎么会住这么差的地方? 不过他也知道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倒是没有多嘴多舌,只是开了药之后就走了。 向彩枝松了口气,伸手探了探玉洁的额头,见温度果然是降下去了,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等帮玉洁盖了被子,又让人出去熬药了,她便看着面前的向昔微跟向玠,沉沉的叹了口气:“好了,你们也别在这里久待。曾家的人虽然混账,但是却也不是傻子,你们来了这里,动静又闹的这么大,他们肯定是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快走吧。” 陆家没有长辈跟来,向彩枝根本就没有指望过靠着弟妹们还能走出保定府。 可她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能够看到弟妹,对于她来说,也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向玠却立即大声喊:“我不走!大姐,今天我若是不能带您离开保定府,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这里的!” 清姨在边上幽幽的摇了摇头:“大少爷,别胡闹了,俗话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曾家在这地界上就是地头蛇,保定府的官员也是跟他们沆瀣一气,您不过是个孩子,哪怕是有侯府少爷的名头,也是不够看的。” 曾家有的是办法手段对付这种青涩的少年。 否则的话,向彩枝也不会困在这里了。 她自己有钱有人,其实要走的话,难道还走不了吗? 可就是曾家不准备让她走,要活生生的困死她在这里罢了。 向昔微握住向彩枝的手,目光镇定的看着她:“大姐,你相不相信我们?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外祖母让我们来,也是信得过我们的,你想想,是不是?既然外祖母都能信得过我们,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一百九十三·所谓姐夫 向彩枝忍不住苦笑,弟弟妹妹们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天真,他们只不过是小孩子,来了保定府甚至跟曾家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提还要跟曾家斗智斗勇了。 有些事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是不讲道理的。 陆家没有人过来,对于曾家来说,那她就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和可怕的了。 可是这话说出来又有些残忍,向彩枝犹豫着是不是要跟弟弟妹妹这么直说。 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喧哗声,没过一会儿,李忠便在外面敲了敲门:“大小姐,大少爷,三小姐,曾家大少爷来了。” 他是个非常机灵的人,一看向彩枝的境况就知道这日子是绝对过不下去了的,就算是曾衍辉悔改,对于向昔微这种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来说,那也是毫无用处的了。 所以他把称呼都已经给改了。 听见说是曾衍辉来了,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尤其是向彩枝,眉眼之间都是厌恶和反感。 向昔微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对于这件事便更加有数了。 见向彩枝就要起身,向昔微立即便止住了她,饶有深意的说:“我先出去看看,大姐你先别动。” 向彩枝有些担心,拉住向昔微想说什么,却被向玠喊住了:“大姐,你放心吧,就让昔微去,曾家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他就还没见过能然向昔微吃亏的人。 向彩枝还没反应过来向玠这话是什么意思,向昔微已经起身哗啦一下拉开了门,大步出去了。 清姨吓了一跳,急忙跟在了向昔微身后和向昔微说:“三小姐,您要当心,大少爷的脾气不是很好,从前在家里就是动不动就要动手的,您可得......” 一句话还没说完,前面已经传来一声怒喝:“该死的奴才,你竟敢如此大胆!” 清姨的话戛然而止,等到看到马背上的曾衍辉,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惊恐和畏惧。 她从前应当是没有少吃过这个曾衍辉的苦头。 向昔微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曾衍辉。 曾衍辉此时也已经看到了她,挑了挑眉拿着马鞭指着她:“这位是?” 白公子的事不可能没有传到曾家去,否则的话,这都已经半夜了,曾衍辉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没有惯他的毛病,轻飘飘的反问:“曾大少爷不仅品性不好,连脑子也不好吗?”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于冒犯了,曾衍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也顾不得装模作样的问向昔微的身份了,直截了当的哼了一声:“你怎么如此没有教养?!我是你的姐夫,你不仅毫无尊重,还如此出言不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忠在边上憋不住有些想笑。 这位曾大少爷真是没有领教过向昔微说话的毒辣,竟然还在这里跟向昔微扯这些东西。 果然,向昔微笑了起来。 一百九十四·畜生而已 向昔微面色淡淡,笑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和嘲讽,啧了一声之后笑着反问:“你说错了罢?曾大少爷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曾衍辉不大耐烦:“我说这话怎么了?” “很奇怪啊。”向昔微好整以暇:“若是正常的人来问这句话,那倒是有些道理,毕竟人人都知道教养是十分重要的,可是曾家怎么会有教养呢?为老不尊,为夫不义,你们家从上到下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根子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样的人家,又什么教养?又有什么资格问别人的教养?” 李忠笑出声来了。 连邹镖头也忍不住在边上轻轻笑了一下。 其余的镖师们一个个看热闹看的起劲,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人的嘲笑让曾衍辉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手里的马鞭对着向昔微就打了下去,一边还怒吼:“你放肆!” 只是这马鞭自然没有打到向昔微的身上,邹镖头和离得近的几个护卫都已经飞身上去,把向昔微给挡住了,一个护卫抬手用长刀把马鞭给打偏了。 曾衍辉也是从这个时候才陡然发觉向昔微他们带了许多人手过来,忍不住就哼了一声:“好啊,我可算是见识了向家的家教,对着姐夫如此口无遮拦,我倒是要写封信给岳父,跟岳父问一问,这难道就是你们向家的规矩,这难道就是你们向家的家教吗?” 向昔微有些不耐烦的转开头,不想再跟这样的废物有什么交流,冷冷的道:“我看曾大少爷还是不要说这些废话了,姐夫不姐夫的,我们上门的时候,你们曾家的下人可没承认过你曾大少爷是我们的姐夫。” 她后退了一步,隔着人群看向他:“怎么,曾大少爷现在是忽然想起自己是个人了,要来充姐夫的款了吗?” 这些话说的实在太难听了,曾衍辉听的忍不住握住了马鞭,一时就要忍不住朝着她再打过去,只是看着她面前那么多护卫,又悻悻然的收了手,只能呵斥道:“算了,我不跟你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计较,你让开,我有事要跟你姐姐说。” 向昔微没懂,面无表情的说:“有什么事,曾大少爷就站在这儿说,大家都可以一道听听,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可说的。” 曾衍辉怒极了,指着向昔微大骂:“你还来劲儿了是吧?!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说我有话跟你姐姐说,你难道没听见?!滚开!” 向昔微没有理会,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曾衍辉哪里把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下了马上前就要扯开她。 郑妈妈跟在后头,心里头十分幸灾乐祸的念了声佛,哼,总算是有人来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了。 只是曾衍辉的手还没有碰到向昔微,就先被人给握住了。 邹镖头紧紧的握住了曾衍辉的手腕,让曾衍辉半点都动弹不得,还被压得骨头都咔嚓了一声,不由得痛的喊了一声。 一百九十五·你凭什么 曾衍辉的手腕都被捏的痛了,厉声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无礼!”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这些人好像都只会说一句话。 向昔微嗤笑,有些好心的提醒他:“这是我请来的护卫,就是怕有些人狗急跳墙,最后闹的让大家都难做,怎么,曾大少爷觉得有什么问题?” 邹镖头孔武有力,哪里是一个书生能比得了的?他捏住了曾衍辉的手之后,曾衍辉根本就连动都动不了,一时之间只能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向昔微,怒道:“放开我!” 他是从城内赶出来的,原本没有想到要对付向昔微和向玠。 在他眼里,这不过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陆家让他们两个来,显然也是没有帮向彩枝出头的打算,既然如此,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当时白公子要求去出面对付他们,他也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谁知道他等到天色将暗都没有把白公子等回家,后来才知道白公子竟然被知州衙门的人给抓走了,当时便吓了一跳。 若是普通的县衙,那只要他叫人去递一个帖子,事情自然就解决了,毕竟当地的衙门都是卖曾家的面子的。 可是偏偏是知州衙门,李知州跟曾家可没什么交情。 再一打听,知道白公子是雇人毁坏庄稼被关押,他才知道事情是出了差错。 可是跟知州衙门没什么交情,他让管家出面去了衙门,也没有能把自己小舅子给带回来。 实在没有法子,他让人去了白家村,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这才让人过来了,想要让向彩枝出面,让向玠跟向昔微去跟白家村的村民说说,把这个案子给撤销了。 他们也用了法子,但是白家村的村民根本不给他们面子,人才到,还没说话,村民们就扛着锄头拿着烂菜叶把他们给砸出来了。 他自认为自己亲自过来,已经是给足了向彩枝脸面,向彩枝要是聪明的话,就该趁着这个机会下了台阶。 那以后曾家倒是还可能继续给她一口饭吃。 可若是向彩枝不识抬举,半点都不知道感恩和收敛,那可就没什么说的了,大不了便一拍两散。 他倒是要看看,他不给休书,向彩枝能去哪儿。 现在见向昔微还让人动手,他便朝着柴房喊话:“向彩枝,你出来!看看你这妹妹是个什么东西,她竟然敢对我动手,难道你就半点都不管吗?!我可告诉你,我一天没给你休书,你就一天是我曾家的人!还有玉洁,她可是姓曾的,难道你要孩子也跟着倒霉,跟着你吃苦受罪,不得安生吗?!” 向彩枝在里头听的有些坐不住了,刚要站起来,顿时就又觉得一阵眩晕,险些没有站稳。 幸亏向玠眼疾手快的搀扶了她一把,这才真没有让她摔倒。 听见外头的叫骂声,向玠也是面色变了又变,冷冷的道:“真是无耻之尤!这种人怎么能如此无耻!” 一百九十六·给脸不要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 当初让姐姐嫁给他,真是父亲的失策。 想到这一点,向玠又忍不住怔住了-----到底是父亲的失策,还是这是柳氏故意所为?人人都知道的事,难道柳氏会不知道? 这么些年,他们在京城从来都没收到过向彩枝的求救,相反,只是一直听说曾衍辉对向彩枝十分不错,是青年才俊。 这些消息,是谁告诉他们的? 是柳氏。 柳氏...... 向玠攥住了拳头。 向彩枝已经被搀扶着站稳了,她深吸了口气,冲着弟弟笑了笑,见他担心,便又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因为躺在床上太久了,有些气血不足,养一养就好了。我很粗去看看,这件事,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向玠听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看着姐姐这么辛苦忍耐,更是心里对曾衍辉恨之入骨,他压低了声音跟向彩枝说:“大姐,不要忍耐,不要退让,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带你走的。这一次我们来就是为了带你走,你千万别听他鬼话,也别听他威胁你,只要放心就是了,我跟昔微两个人都站在你身后呢。” 有这样的弟弟,向彩枝觉得很安慰,她摸了摸弟弟的头,嗯了一声。 外面其实也已经很黑了,只是曾衍辉带来的人全都举着火把,所以一出去,向彩枝还被晃得差点儿睁不开眼睛。 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睛,淡淡的看着到了台阶底下被抓住的曾衍辉。 曾衍辉骂了好几句才看到她已经出来了,在灯光下,向彩枝的样子倒是已经比之前好看多了,也没了在家里的憔悴。 不过曾衍辉也没工夫看,他气冲冲的看着向彩枝:“你看看你这倒霉的弟妹,你作为姐姐的,竟眼看着他们如此无法无天么?” 向彩枝已经跟他相看两厌。 夫妻之间走到这个地步,实在也已经无路可走了,根本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彼此之间都只剩下了仇恨了。 她淡淡的挑了挑眉:“你来做什么的,直说吧。” 或许是向来都比较温顺的妻子才是曾衍辉所熟悉的,现在向彩枝忽然变了个人,竟然对着他冷冷淡淡的,他一时有些不适应,抿了抿唇不悦的出声:“你什么态度?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呆在这小柴房里头?” 向彩枝笃定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了,谁会想住在这逼仄又破旧的小柴房里?” 曾衍辉就得意的翘起下巴:“既然如此,那还不快过来求我?说不定你求求我,我还能开恩放你一马,让你能有个归宿。” 什么归宿? 向彩枝面上带着讥诮的笑意,随即才抬头看着他:“你现在跟我把和离书给签了,我就让他们放了你。” 她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 跟这种人的日子简直是一天都过不下去,过一天都觉得是残忍。 但是偏偏曾衍辉十分的无耻,一面要娶平妻,一面却死活不肯跟她签和离书。 一百九十七·无知无畏 曾衍辉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也的确是毫不留情的嗤笑了一声,不屑的冲着向彩枝挑了挑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你真的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侯府千金吗?要和离,你问过了承恩侯没有?又问过了玉洁没有?他们是否愿意多一个和离的不孝女和母亲,你想过没有?” 曾衍辉的话让向彩枝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也让向玠和向昔微都有些担忧。 他们都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说向彩枝心里对曾衍辉这个贱男人还有什么留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玉洁的专业那想法却不能不考虑。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无法割舍的,向彩枝可以不要曾衍辉,不当曾家的大夫人,但是却不能放弃玉洁。 这一点也的确是十分的明显,因为向彩枝是真的犹豫了。 一见向彩枝的表情,曾衍辉就得意的扯了扯嘴角:“我说过了,我无论如何都是玉洁的父亲,这一点不能改变。以后谁问起来,都得说一声她是我的女儿。骨肉之情,血缘亲情,如何能够了断?你若是执意要和离,那你就自己滚,但是孩子得给我留下!” 可这怎么可能呢?向彩枝忍不住反驳:“可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也一点都不重视她,但凡是你对她有一点父女之情,又怎么会让你的新夫人如此羞辱为难她?” 既然不喜欢这个女儿,又为什么非得阻止她带走女儿? 这些男人真是不知所谓! 曾衍辉自然知道孩子就是她的软肋,反正现在他也不怕,便肆无忌惮的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嘴脸:“她是我们曾家的人!天地君亲师,我是她老子!哪怕是我不要这个女儿,那也轮不着你们这些外人把她给带走!今天你们要走,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个和离书,谁爱签谁签,反正我是不会签的。你今天走了,那就是你无故离家,不顺翁姑,到时候,你们向家不知道容不容的下你?” 夫妻这么久了,彼此谁不了解谁啊? 他难道不知道向明忠那个性子? 说是爱女儿,这么多年可没见过真的做过什么很爱女儿的事,何况,还有柳氏在呢。 柳氏在京城掌权,侯府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他笃定向彩枝没有这个决心也没有这个胆子,毕竟若是真走了,那她可就是两边不靠了,总不能真的去靠着陆家吧? 向彩枝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正要说话,就被向昔微一把攥住了手,而后向昔微轻轻笑了笑,开口问:“这么说,曾大少爷也不想要自己的那个新小舅子了?” 曾衍辉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恶毒的看着向昔微问她:“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向昔微根本不理会他的目光,也对他的样子丝毫没什么惧怕:“若是曾大少爷不肯放我姐姐和玉洁,那大家就彼此彼此吧,李知州嫉恶如仇,想必对这种案子,不会轻判的,是不是?” 一百九十八·再次反悔 李知州的确是不好说话,曾大少爷面色变了又变,心里想着来之前心上人的叮嘱。 他的新夫人是药材铺掌柜的女儿,为人温柔可爱,对娘家人也十分上心,其中最惦记的就是那个弟弟了。 之前知道白公子被官差给抓了去,新夫人在家里哭的都险些晕过去,让曾大少爷的心都要随了。 今天之所以过来,也是为了把白公子的事给解决的。 其实说真的,他对向彩枝的去留和死活根本就不在意。 向彩枝要走就走,若不是因为怕名声上过不去,也怕向彩枝回了向家柳氏找麻烦,他倒是巴不得向彩枝快点滚,省的在家里碍眼。 可现在被人威胁,那就又不同了。 在他的心里,他可以不要向彩枝,想要把她踢走就踢走,但是向彩枝却不能不要他。 男人的想法就是如此的矛盾又奇怪。 他看着向彩枝半响,没什么好气的冷笑:“行啊,要走可以,她自己可以走,我同意了!” 这句话一出,向彩枝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夫妻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她是真的已经对他毫无留恋。 所以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把和离书给写了,从此之后再无瓜葛,我绝不会再跟你有什么牵扯,更不可能去纠缠你,你大可放心的跟你的小娇妻双宿双栖。” 她这一副巴不得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让曾衍辉心里十分不爽。 他斜着眼睛看着她,面色淡淡的冷笑:“别急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可以走,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但是孩子是我的,是姓曾的,你不能带走!” 什么?! 向彩枝急的变了脸色,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说来说去竟然又绕回了原点。 她若是能放弃孩子,何苦还要这么委曲求全到现在? 不就是因为舍不得孩子,这才会一直忍气吞声吗? 再说了,曾老太太不是个好相处的,脾气也大,又不喜欢孙女儿。 若是把玉洁留下来,玉洁根本没有好日子过。 曾衍辉这样的话,根本毫无诚意。 他又不爱女儿,却又非得这么强行的把女儿绑在自己身边,简直可笑的很。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向彩枝就斩钉截铁一般的拒绝了:“这不可能!我之前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走,我女儿也必须跟着我一起走!你们曾家不是要儿子吗?我的玉洁也不是个男孩儿,留在你们曾家,你们曾家又不能善待她,还得倒贴一副嫁妆......” 曾衍辉就喜欢看别人跳脚着急的样子,眼看着向彩枝气的哭了,便似笑非笑的啧了一声:“急什么啊?你可是能耐的很,你不是说要跟我一刀两断吗?那你干嘛还要我的孩子,玉洁可是我的血脉,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 他再一次出尔反尔,让向彩枝忍不住激动反驳:“什么你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又不喜欢女儿,为何非得要为难我们?!” 一百九十九·不要脸面 曾衍辉是不要脸了,现在当然是要救自己的小舅子,可是也不能这么就把向彩枝给放走。倒不是他还有多在意这个女人,说的难听一些,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哪怕是个仙女对他也没有什么新鲜感了,何况向彩枝还不是仙女呢。 现在不过就是个黄脸婆罢了。 可是哪怕自己厌烦了她,也得想尽办法把她留在这里。 向彩枝又气又急,她想跟曾衍辉好好谈,可曾衍辉这哪里是想好好谈的态度?她忍不住冷笑:“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便去衙门告你停妻再娶!什么平妻,我们大周律法可不承认这回事。” 所谓的平妻,也不过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商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毕竟商人走南闯北,到一个地方做生意,自然不能处处都带着妻子,那么在当地找一个,便成了十分正常的事。 可真正的有身份的人家,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曾家这么做,不闹便也罢了,真正闹起来,这是触犯了律法的。 不过曾衍辉却丝毫不怕,听见这话还忍不住放肆的大笑:“你要告我?你是不是不知道以妻告夫是要先打一百棍的?你去告!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挨得住那一百棍子!” 他倒是巴不得让向彩枝去衙门呢,去衙门告状,那一百棍就能让她下不来。 屋子里响彻他猖狂的笑声。 向彩枝气的浑身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向昔微一把给拽住了。 向昔微拉住了她,轻声道:“大姐,别理会。” 她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曾衍辉:“那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有什么事,我们都去公堂说清楚。” 曾衍辉冷冷的皱了皱眉,眼里的不屑根本没有遮掩:“你可真是够可笑的,年纪太小了就是如此,你知不知道一百棍是个什么样的?你姐姐被打死的那一天,那可别来跟我求饶!” 他突然也恶意的不想再谈什么了,的确也没什么可谈的,大不了就让向彩枝死了算了。 若是能够让向彩枝死在这里,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最好的结局。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也站起来:“行啊,这一切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以后后悔了可别怪别人,只能怪你们自己不识抬举。”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门看到自家的护卫们都等着,他冷笑了一声摆摆手:“行了,咱们走吧,不必管了!” 郑妈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有些不解:“大爷,咱们就不管他们了?” 可是这些人太过猖狂了啊。 曾衍辉当然没那个耐心跟一个下人交代这些事,冷冷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有理会她就上了马。 他一走,郑妈妈自然也不敢再留在这里,刚才向昔微这些人有多不讲道理她也是知道的,反正留下来也没什么好下场,她急忙屁颠屁颠的也跑了。 李忠随后有些担心的进了门:“姑娘,您把人都给气走了,之后咱们怎么打算呢?” 第二百章·喜新厌旧 曾衍辉气冲冲的回了曾家。 他出城的时候是天黑,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曾家上下都忙碌成一团,主子们都已经起来去给曾老太太请安了。 曾老太太喜欢热闹,注重身份,每天最重视的事便是底下的小辈们是否有来给自己请安。 此时曾家上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新的大夫人白氏正笑盈盈的给曾老太太说起家乡的笑话,她的语气生动,也十分的诙谐幽默,逗得曾老太太了不得。 曾老太太对待旁人都十分严苛,倒是对着这个新夫人白氏,一直都是慈颜悦色的,此时也仍旧很给她脸面,笑着道:“就属你会说笑话,这样才好,有说有笑的才是一家人,像是那个向氏,实在太不成样子!” 白氏并不是很喜欢提起向氏的,但是曾老太太提,她脸上便仍旧笑意不变,还得帮忙说上几句好听的话:“是我对不住姐姐,姐姐才会一念之差跟大爷闹僵,还顶撞了您.....说起这件事,我可真是难辞其咎,尤其是玉洁,那么小小的年纪,就得跟着姐姐去山上清修,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撑得住,到底是曾家的子孙,大爷的血脉,我真是,真是担心的不行.....”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曾老太太便更加无法控制住心里的怒气。 原本她还觉得向彩枝是个懂事的,毕竟这么多年也算是相夫教子,老老实实的,可是请了师傅算过了,说得送走玉洁才能生男孩儿。 她便让向氏先把玉洁送到乡下养一段时间。 这也是为了向氏好。 难不成,一辈子都不生出个儿子来? 他们曾家这样的门楣,没有儿子怎么成? 可向氏竟然不知好歹,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既然不能生儿子,又不肯生,要她做什么?! 曾老太太沉下脸哼了一声:“是想着自己娘家来人了,觉得有靠山了,当然腰杆子硬起来了!她这一次若是敢再闹出什么事来,便让老大休了她!反正她横竖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要她有何用?!” 白氏急忙哎哟了一声上前劝她:“老太太何必为这样的事生气?若是气坏了身体,那可才真是得不偿失呢!您别跟她一般计较,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您尽管跟我和大爷说,我们总是能尽一点力的。” 瞧瞧,同样是儿媳妇,这一个可比那个会做人的多了。 曾老太太觉得心气顺了点儿,拍着胸口冷哼:“这一次既然她娘家来人了,那就干脆让人把她接走!” 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了下人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白氏顿时眼睛一亮。 曾老太太也看向门口,等到看到曾衍辉进了门,便忙问:“老大回来了!没事儿吧?” 奔波了一晚上,曾衍辉有些疲累,但是还是冲着曾老太太摇了摇头:“没事儿呢娘,您别担心。您吃过饭了不成?” 曾老太太指了指白氏:“有你媳妇儿在,都安顿的十分妥帖,倒是你,出城了一趟,事情怎么样了?” 二百零三·不怀好意 曾老太太心里不信,见儿子累的很的样子,又心疼起来,忙让人送了饭上来,一面又忍不住抱怨:“怎么会没事儿呢?你那个向氏我是知道的,表面上看着不声不响的,却是个心思深沉的。动不动便跟你使性子......” 曾衍辉奔波了一晚上,着实是有些饿了,饭菜一上,便狼吞虎咽起来。 连白氏都有些看不下去,故作惊讶的问:“大爷,您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您去别院,他们竟连吃的都没给您准备?” 曾老太太更生气了。 曾衍辉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功夫搭理她。 白氏就在边上忙前忙后的给他布菜,盛饭。 等到曾衍辉终于吃完了这顿饭,曾老太太看着底下的人拿了热帕子过来给他擦手,才冷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是怎么说?” 曾衍辉将帕子扔回给了丫头,没好气的说:“他们不同意放了阿旺。” 阿旺便是白氏的亲弟弟,白少爷。 白氏顿时捂着嘴忍不住眼泪涟涟的:“老爷,阿旺的确是有些不好,可他到底是为了您啊,他是怕他们没轻没重的去胡乱说些有的没的,这才阻止他们去找姐姐的。现在他们怕是恨死了阿旺了,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受得了牢狱之灾呢?”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忍不住呜咽着求饶:“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求姐姐,跪在她跟前求她,只要她能放了阿旺,我怎么都行。” 曾老太太听的眉头紧皱:“胡扯!你现在怀着身孕呢,又是我们曾家的新夫人,身份尊贵,哪里能让你去跪着?” 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白氏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曾衍辉也拍了拍她的手:“行了行了,这事儿也不是一定就得求他们才能办,他们若是这么死咬着不肯答应,那便想别的法子。咱们曾家在这保定府还没怕过谁,不过就是一个小事罢了,难道还真的能因为这事儿对我小舅子怎么样?!” 他就不信了,李知州再不懂事,他身边总有懂事的,若是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那也有不给面子的法子。 曾老太太紧跟着点头:“我儿子说的是,还轮不到他们在这保定打咱们的脸!真是给他们脸了,当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你就踏踏实实的,若是向氏不知足,非得要自讨苦吃,那便干脆让她滚蛋!” 休了算了。 反正曾老太太一直嫌弃她生不出个儿子来。 连儿子都生不出,又不准白氏进门,难道向氏还打算让自家儿子守寡不成? 当真是笑话。 曾衍辉见母亲气的狠了,急忙安抚:“娘,您也别太生气了,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用处,她若是实在是不听话,那就干脆让她一辈子在别院住着,休了她,我干嘛休了她?我就不休她,耗死她!” 反正家族的事都是曾家说了算,不会有人站出来指指点点。 以后向彩枝和她的女儿什么都得不到,也不能去别的地方,他就冷淡的看着她以后都活在痛苦之中。 这也是她该得的报应。 二百零四·麻烦一些 曾老太太现在是对向彩枝耐心全无,更连带着对这一次来看向彩枝的两个弟妹也嗤之以鼻,忍不住说的十分刻薄:“她现在都如此不听教诲,以后还能指望她在家里做什么好事?还有她那两个弟妹,更是可笑荒诞!没有大人带着,竟然也敢来我们曾家耀武扬威,这是哪门子的亲家,哪门子的礼数?” 她皱着眉头数落了几句,才没好气的问曾衍辉:“那她那两个弟妹怎么说?” 一直留在保定府,虽然说曾家不理会他们,但是说到底也是会惹出事端来的。 呆的太久了,只怕还会生出许多风言风语,太过麻烦了。 白氏在边上装腔作势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啊,听说这两位也不是省油的灯,对您也不恭敬,大爷的确是该想想法子,否则的话,以后只怕得罪京城的亲家。” 她唉声叹气的,咬着唇流下眼泪:“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我,您也不至于得罪他们这么厉害的人物。” “你看看,你又来了。”曾衍辉有些无奈,还是宠溺的对着她摇了摇头耐心的安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吧,我还对付不了两个小娃娃?过几天就让他们滚回去,再说,原本咱们也有要紧事要忙,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 白氏呜呜咽咽的,曾老太太看的生怕她影响了胎儿,忍不住就说:“你也别动不动就哭啊哭啊的,家里的爷儿们还好好的呢,成天的哭丧着脸做什么?放心吧,老大心里有数。” 白氏反应极快,立即便哎呀了一句:“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让老太太您担心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养胎,替大爷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这话曾老太太爱听,她赞许的笑了:“这才是。” 说着又对她说:“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跟老大单独说说。” 白氏乖巧懂事的应了是,忙先下去了。 曾衍辉便拿了帕子擦了擦嘴。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母子俩了,曾老太太看着儿子,沉声说:“京城那边交代了,反正是不能让向彩枝回去的,不然凭我的意思,休了她反倒是干脆利落,省的她将来还要占着你夫人的名头。” 他们为什么对向昔微和向玠如此冷淡刻薄? 那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用,更不是向家说了算的人。 否则的话,他们除非是疯了,才会真的跟侯府对着干,对向彩枝这么刻薄,一直折磨她。 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听了柳氏的吩咐。 柳氏才是侯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什么事都是她说了才算的,她之前便已经送了消息过来,让他们可以动手了。 所以曾衍辉才会迫不及待的提拔白氏,让白氏彻底取代了向彩枝的地位,更是把向彩枝逼得上了山。 其实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向彩枝再过一阵子自然而然就撑不住了,自己都会病死或是气死。 只是这一次,事情还要稍微麻烦一些。 二百零五·就有关系 曾衍辉好不容易才跟曾老太太说完了话,有些疲倦的准备先回自己屋子里睡个好觉。 白氏早已经在房里等着他了,一见他回来,便急急忙忙的拿了帕子过来给他敷脸,又忙给他换了外头的衣裳:“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睡会儿?” 曾衍辉皱着眉头,他在马上跑来跑去的,不仅累的厉害,同时也出了一身的汗,加上在山上还跟向彩枝他们的人起了冲突,就更是脏的厉害。 脏成这样,怎么能不洗个澡? 说来说去,白氏虽然心是好的,但是做事还是没有向彩枝细心体贴。 当初向彩枝在的时候,这一切可都是被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出门回家都从来没有为这些琐事操心过。 可是,他并没有责怪白氏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我先洗个澡,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之后再说。” 白氏急急地拉着他:“可是大爷,我弟弟,我弟弟等不了啊!他自小就是个受不得委屈的,若是在牢里呆的久了,只怕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再说,再说我自己也不能放心他在牢里受苦,您还是快些想法子把他救出来吧。” 曾衍辉是真的已经疲倦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可是白氏却一直拉着他说个不住,他的眼皮发沉,实在有些忍不住烦躁了:“我昨晚一直在马上,身上脏的很,有什么事都不能等我洗完澡再说?” 白氏也太不懂事了! 这还是头一次被曾衍辉训斥,白氏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委屈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他,咬着唇缩了缩鼻子:“我,我也是太担心了,大爷别生我的气。” 美人低头,曾衍辉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什么,转身让底下的人准备热水。 等到他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睡醒了起来,他便察觉到房间里有股百合香。 这是从前向彩枝最喜欢的香味了,以至于他一时还有些恍惚。 不过很快他便听见白氏熟悉的声音:“老爷您醒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起来:“什么时辰了?怎么燃了百合香?你不是不能闻香吗?” “我听底下的人说您平素喜欢闻百合香,能睡得更好一些,便让他们点上了。”白氏坐在床沿,伸手替他按捏太阳穴。 力道十分的温柔合适,曾衍辉的语气便更加和缓了:“我没事儿了,就是太累了,休息过来便好了。” 又拍了拍白氏的手:“好了,你怀着身孕,不必如此操劳,我出去一趟。” 白氏急忙问:“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您这个时候出去?” “去找找刘世伯,刘世伯他一直都是咱们本地的望族,加上当年是从藩王府里出来的,谁都给他几分面子。”曾衍辉一面换衣服一面解释:“他老人家出面,李知州一定会给面子,到时候你弟弟自然就放出来了。” 白氏顿时喜出望外:“那,是不是要很劳烦人家?” “没什么大事,彼此都是亲戚。”曾衍辉不以为意。 二百零六·鸡犬升天 白氏温温柔柔的一直跟到院子门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柔声叮嘱曾衍辉:“大爷也不要太过劳累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可得快些回来给我报个信,。” 曾衍辉就笑了:“放心吧,回去歇息,别在这儿外头,当心动了胎气。” 白氏就袅袅娜娜的扶着肚子回去了。 坐在窗边才喝了口茶,她的心腹嬷嬷白妈妈就进门了。 白妈妈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笑着看着她:“咱们大夫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看着,更增添了美貌了,半点儿也不像是其他怀了孩子的妇人般臃肿和难看。” 这话倒是真的,白氏保养得宜,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就像是刚二十出头的人。 她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那自然了,总不能让我跟之前那个黄脸婆一样,你看看,好好一个侯府的千金大小姐,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儿了?依我说,她就是太蠢了,什么事儿都做了,却半点好处都没落下。男人么,至死都喜欢个年轻貌美的,你再是厉害,家里再是有家世那又如何呢?男人的那玩意儿可不管你是不是侯府千金小姐啊!” 因着出身商贾人家,白氏其实没有受到什么太好的教养,说气话来也是屎尿屁什么都往外说。 白妈妈既然是白家的下人,当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还陪着笑跟着在边上点头:“可不就是姑娘说的这样么,反正咱们女人呐,怎么都不能苦了自己,否则真是太惨了。” 服侍着白氏吃了安胎药,白妈妈十分体贴的又送上了蜜饯,一面忍不住满脸笑意:“现在咱们大爷对您真是一等一的好,谁在外头不说一声大爷现在是真的宠爱您呢?您好了,家里也跟着沾光。” 白老爷现在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了。 白氏眼角眉梢都堆着欢喜,她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攀上了曾衍辉。 曾家是保定府的大族,攀上了曾家,这辈子不仅是自己荣华富贵,家族也是衣食无忧了。 当然,问题还是有的。 比如承恩侯府就来找麻烦。 不过她也不怕。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何况承恩侯府现在做主的根本也不是向彩枝姐弟们的亲娘,而是柳氏做主。 自古以来,后娘哪里有好对付的?她若是不开开恩,只怕向彩枝和她那两个弟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竟然还敢异想天开的管起了姐夫的事了,简直是笑话。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骄傲的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大公鸡,昂首挺胸的站起来:“行了,别说这些了,你回去也告诉父亲和娘,让他们也不要太过分了,若是惹得事情太大,大爷这里也就罢了,怕老太太那边不好交代呢。” 曾老太太说到底是看在她肚子争气的份上,若是白家的人太过头,曾老太太这种刻薄的人,只怕也不会一味地纵容,还是小心为好。 白妈妈眉开眼笑的答应了,扶着白氏去床上躺着。 二百零七·感恩戴德 白妈妈服侍着白氏睡着,自己转身出了房门交代底下伺候的丫头:“好好照顾着夫人,我出去一趟,若是夫人问起来,便说我有些事,很快回来。” 府里的人都知道白妈妈是新夫人跟前的得意人,谁都不敢得罪她,听见她这么说,急忙点头应是。 没过一会儿,白妈妈便出现在了一家药铺,很快又进门跟伙计说:“我要见掌柜的。” 伙计显然也是认识白妈妈的,抬头看白妈妈一眼,便指了指旁边的侧门:“掌柜的在后面候着呢,妈妈自便吧。” 白妈妈轻车熟路到了后院,一眼便看见在葡萄架子底下腆着肚皮晒太阳的刘掌柜。 一见到刘掌柜,白妈妈便嗔怪的推了推他:“起来,在这外头睡像是什么样子?” 刘掌柜半梦半醒之间被推了一把,倒是完全清醒了,揉了揉眼睛皱起眉头来:“好不好的,你做什么好端端的推我?反正外头的事儿又不耽搁,还不让人睡个觉啦?” 白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谁不让你睡了,你自己也不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事儿多着呢,亏你还睡得着。” 刘掌柜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把白妈妈拉在边上坐下:“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耐。说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白妈妈跟刘掌柜是夫妻,夫妻两人都是在白老爷跟前得用的人,现在被丈夫一问,她就啧了一声:“难道你还不知道?少爷不是被知州衙门抓去了吗?” 刘掌柜理所当然的啊了一句:“我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少爷是老爷命根子,出了这样的事儿,咱们家当然知道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帮什么忙,我就是个药铺掌柜。” 白老爷产业一开始倒是没有这么多,但是自从家里的女儿能耐搭上了曾衍辉,这家里自然是也跟着富起来了。 别的不说,反正药材铺、钱庄,什么赚钱他开什么。 又有曾家当靠山,在这保定府还真是想要横着走就能横着走,谁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刘掌柜是只负责药材铺的。 白妈妈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就是个傻子!你也知道少爷是老爷的命根子,出了这事儿,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姑爷都东奔西走的,可缘由出在白家村那帮子不知道死活的土老帽身上。你若是能去把白家村那些人给说服了,让他们主动撤了状子,那咱们少爷不就是能出来了?少爷一出来,能少的了你的好处?” 真不愧她出来这一趟,若是不出来,只怕自家这没用的这口子是想破头都想不到要帮忙的。 刘掌柜一拍脑门儿。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 若是能够帮着家里救了少爷,那以后还少的了自己的好处?便是家里人也跟着吃好处啊! 他眉开眼笑的多谢媳妇儿:“行行行,我还真没想到这一招,那成,那我就去白家村走一趟。那帮子不成器的,能图个什么?赔偿些银子,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二百零八·忽然讨好 刘掌柜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倒也不是说他不在乎这个功劳,还有自家大少爷。相反,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都不必说曾衍辉人脉广,又已经去找了当地的望族帮忙说话,就只说白家村那些村民,一年到头都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的人,他们那些人的眼界也就那么点儿,够干什么的呢? 给一点儿银子,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保管也都老老实实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第二天便带着伙计去了白家村。 到了白家村,他也没直接就去找白家村的村长,而是先去了相熟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住在村东头,叫做细狗儿,是他以前的伙计。 后来细狗儿爹没了,要回家种田,这才又回老家去了。 这回见了刘掌柜,细狗儿也高兴的了不得,搓了搓身上衣裳,一脸的惊喜:“哎哟!掌柜的,您怎么来了?!” 刘掌柜对着两个伙计点点头,伙计们就把带来的两袋米一桶油拎着,笑了笑说:“细狗儿,看咱们掌柜的对你多好,这是怕你在乡下过的难,给你送东西来了!” 两袋米,一桶油,这的确算是大手笔了,细狗儿两眼放光,已经出来要接东西了:“怎么能让掌柜的这么破费?太不好意思了!” 刘掌柜笑眯眯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俩谁跟谁啊?你快些,把东西收进去,我们今天过来还带了点儿熟食,咱们坐坐!” 庄户人家,平时哪里能吃得到熟食?细狗儿更加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刘掌柜找来是什么事,但是想着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他这家徒四壁的,也没什么好被人惦记的。 便忙着答应了一声,急着让孩子去田里把媳妇儿给叫回来了,让媳妇儿整治吃食。 刘掌柜带来些猪蹄儿、猪耳朵,这都是平时难得见的东西,细狗儿的媳妇儿回来一看也是又惊又喜,丝毫不敢耽搁的把肉都给做好了。 孩子们在厨房里挤着不肯走,一个个的馋的连口水都快掉下来。 细狗儿媳妇左右看看,急忙从锅里铲出来一点儿,给几个孩子,又叮嘱他们:“小声点儿,慢点吃!” 这才端着肉上桌去了。 细狗儿坐在炕上,殷勤的给刘掌柜倒酒。 刘掌柜喝了一口,笑眯眯的问他:“细狗儿啊,你最近这日子过的怎么样啊?” 细狗儿嗨了一声:“能怎么样?实在是不怎么样,自从我老爹死了,这家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半大孩子,吃穷老子,这几个孩子养着都费劲!” 刘掌柜看着细狗儿啃着猪蹄儿的样子,笑着问:“那你怎么不想着回来帮我?再怎么样,也比你种地累死累活的好吧?你们这田,也不是你们自己的,种了地还得往地主那儿交租子,交完了还剩下什么啊?” 这话真是说到了细狗儿的心坎儿里,他脸色有些难看:“别提了,谁说不是呢?” 二百零九·这不能做 说起这件事,细狗儿心里就一肚子的委屈,着实是被最近这连篇累牍的事给压得都快垮下去了,现在自家掌柜的竟还能记得他这个普通的小伙计,还给他又是送米又是送油的,这真的让他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心都给掏出来。 他唉声叹气的,把自己最近的艰难说了:“家里呢,我爹死了,我娘还得养着,又有这么多孩子,每天一睁眼,全都是要钱的地方啊!偏偏这几年收成都一般,尤其是前几天,还碰上一个畜生,他娘的他还跑来地里祸害庄稼,若不是我们这里发现的快,但凡是让他跑了,我们可找谁去呢?这一年都不知道怎么过!” 本来就收那么点儿粮食,收了粮食还得先交租子,交了租子剩下一家人的口粮,余下的还得拿去做种子。 什么都得精打细算的来。 越是如此,白少爷做的那些事就越是让白家村的村民不能原谅。 细狗儿的义愤填膺是不能作假的。 刘掌柜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终于套出了一个信息,便试探着问:“是不是之前你们村子告了状的那事儿啊?” 细狗儿困惑的看了他一眼:“是啊,掌柜的,您也知道这事儿啊?” 这怎么能不知道呢? 刘掌柜心里想,瞥了细狗儿一眼,轻声问他:“细狗儿,你认不认识那个人?” 细狗儿当时不在现场,但是他也听说了,当时来闹事的是个城中有名的员外的儿子。 这么一想,他有些奇怪的看了刘掌柜一眼:“这,不是这人跟您有关吧?” 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之前他还十分感动呢,觉得刘掌柜对自己真是好的很,这个时候都还记挂着自己,还给自己送米送油的。 现在却忍不住恼怒起来。 若是刘掌柜真是为了这个来的,那可真是看错人了。 刘掌柜也察觉出不对,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这,这有什么说法么?细狗儿,咱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必我说,你心中也是清楚的。我呀,别的不说什么,你在我那儿做事这几年,我自问对你是不错的,我哪里对不住你?还是说我要害了你?问问你这件事罢了,你可怎么了?” 细狗儿警惕的看着他:“不怎么,我感念掌柜的您的恩德,但是有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那个毁坏我们庄稼的人,他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因为我们村子里的恩人,我们现在的庄稼全毁了,一个村子的人,我们可吃什么呢?何况,交不上租子,到时候孩子们怎么办?这是大事儿!那畜生干的不是人事,否则我也不说什么了!” 刘掌柜没想到他们的抵触心理这么强,但是还是咳嗽了一声笑了起来:“行了醒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只是细狗儿啊,有些话我可只跟你说,那个人吧,他的确是做的不对,但是人家可不是普通人。你在我那做过事儿,你也知道的,我那药铺我只是个掌柜。” 二百一十·的确如此 这个倒是细狗儿知道的事儿,当时在药铺做事的时候,刘掌柜虽然是掌柜,但是也只是负责店铺的经营,若是想要招人或是有些大一些的买卖,也都是要去找东家商量的。 东家..... 细狗儿记忆有些模糊了,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当时的东家好像就是姓白的! 白东家? 见细狗儿眼睛都睁的溜圆的,刘掌柜便知道他是猜到了,轻声说:“细狗儿,你也是聪明人,怎么就不想一想,若是你这次能够帮东家一个忙,你家里这摊子事儿,那还叫事儿吗?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心疼那些庄稼,但是那些庄稼真的被毁掉了吗?” 细狗儿欲言又止。 刘掌柜按住了他的肩膀,挑眉说:“傻孩子,现成的天大的好事儿落到你眼前啦!庄稼好好的,但是你们现在手里却有个十分顺手的人情能做。你想想,白东家可就只有白少爷一个儿子,他女儿现在也了不得,嫁给的是谁你知道吗?人家嫁的是咱们保定府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曾家!这保定府,一半儿的地都是曾家的!保不齐你们那地主都还得靠着曾家呢,只要你能让村子里的人撤了状子,放了白公子,以后你的好处可数不清!” 桌上的菜仍旧香喷喷的,看上去便令人食欲大增。 这么多年了,细狗儿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尤其是那猪头肉和猪耳朵,他从前可怎么都舍不得买的。 现在,刘掌柜轻轻松松的就送给他了。 正如刘掌柜所说,只要能够搭上白家,以后这样的好处还有许多。 他至少能保证自家最近这几年不要过的如此艰难。 他忍不住沉默了。 刘掌柜心里有些得意,他从头到尾都没太吧这件事当回事。 设呢么大事儿啊? 人活在这个世上,吃喝拉撒,开门七件事,件件都是钱,白家村或许有不缺银子的,但是绝大部分却是一定缺的。 只要诱之以利,根本不怕他们不答应。 现在的细狗儿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细狗儿咬了咬牙:“可那个白公子很是嚣张跋扈,他对着我们村子的人没说什么好话,还气势汹汹的,我们村里的人都十分嫌恶他,想要撤诉怕是没那么简单。” 刘掌柜笑眯眯的:“这简单不简单的还不简单吗?只要你头脑清醒,我就不信有什么难处。你想一想,这么多年了,你在村子里,总有一些人脉的,总有一些玩的好的吧?村子里的事儿,怎么能都让村长一个人说了算呢?很多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嘛,看看同意的占大多数,还是不同意的多,不是吗?” 他说的意味深长,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来放在了桌上:“细狗儿,我这来的仓促,这五两银子,你给孩子们买点儿糖吃。就当是我做伯父的一点儿心意了。” 五两银子!细狗儿的眼睛都直了。 二百一十一·一点心意 一点儿心意? 刘掌柜的这一点儿心意,是细狗儿全家大半年的口粮。 他们一年所有的收入加在一块儿,满打满算也就十五两银子左右,这还得刨除掉各项开支,一旦到年终的时候,便基本是口袋空空了,连维持温饱都很困难。 所以细狗儿面对这么多钱的时候,脑袋里嗡了一声,一时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多的银子,他着实是一时有些纠结。 刘掌柜已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他也不再多说,笑着跟细狗儿打了声招呼便告辞了。 外面的孩子们一直都偷偷的躲在外头看着里面,见到刘掌柜出来,忙都有些慌乱的躲在一边,打量着这个穿着富贵的客人。 刘掌柜看了看这些孩子,忍不住啧了一声,对着迎出来的细狗儿意味深长的说:“细狗儿啊,你就算是不帮你自己想,也得为你的孩子们想想。这些孩子们,若是一直待在这山村里,真是可惜了。” 细狗儿一时讷讷不能言。 刘掌柜心满意足的走了。 两个伙计跟在他身后,急忙问他:“掌柜的,您就这么轻飘飘的说那么几句话,能成吗?我看细狗儿可是个不怎么有主见的,他若是被那些村子里的人一说.....” 刘掌柜笑眯眯的:“你们可真是不知道底下人的辛苦。他累死累活的种一年的地,能得什么好处?养活他那一家人都艰难,可若是帮我做事,能够把村子里的人给说服,先不说摆在他面前的那五两银子就已经是他们几个月的开支,就光是让他重新回铺子做事,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上层的人才有心思讲究什么骨气不骨气的,底下的人呢?底下的人当然是只会想着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有以后的日子过。 所以该说的其实都已经说了。 刘掌柜也有信心,细狗儿是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没有人会把送上门的好处给往外推的。 伙计们似懂非懂,不过见掌柜的这么笃定,也都以为掌柜的肯定是已经算准了,便都欢欢喜喜的跟着刘掌柜一道走了。 刘掌柜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家药铺,还专门记得让人带了信去给白妈妈,告诉白妈妈不必担心,一切都已经办好了。 倒是细狗儿,他愁眉不展的坐在屋子里看着那桌上的五两银子,眉头一直都是紧皱着的。 细狗儿的媳妇儿进来收拾桌子,见一桌子的菜都没怎么动,桌上还摆着一锭银子,顿时惊喜得眼睛都直了,睁大眼问细狗儿:“当家的,这么多银子,你是怎么弄来的?” 他们平时用的都是铜钱,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银锭子啊! 细狗儿跟妻子之间的感情不错,夫妻俩做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这一次也照样不瞒着她,将刘掌柜来的目的说了。 细狗儿的媳妇儿一开始的喜悦也收敛了,垂下眼止住了收拾碗筷的动作,眼看着几个孩子们涌进来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桌上的饭菜,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二百一十二·为人之道 两人相对着看着桌上的东西,一时都没有说话,尤其是细狗媳妇儿,想着想着,眼泪忽然就下来了,闭了闭眼睛呜咽了一声,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细狗儿之前还在为难叹气的,见到媳妇儿忽然哭的这么厉害,也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推了推她:“哎呀,你这好端端的,你倒是怎么啦?!这不是好事么,你张之前还念叨呢,说是家里都没米下锅了,现在可不就有人给咱们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别说是三月了,就是大半年,咱们家都够吃够用了 ,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细狗儿媳妇儿闻言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呸了一口:“你当我不知道,这天下哪有掉馅饼儿的好事?这是人家让你办事来了,咱们村子里之前才被那些个不要脸的祸害了庄稼,就是那个白少爷么,后来被村长和那位京城来的姑娘给告了。” 村子里人人都恨那个白少爷恨得咬牙切齿的。 一是因为他不把庄稼人的辛苦当回事,他自己要给别人挖坑,还用这么阴损歹毒的法子。 二就是他当时被抓了以后还出言不逊,看不起村子里的人。 这种这么坏的人,可偏偏人家就有个好爹,是豪富,又有个当官儿的姐夫。 细狗儿唉声叹气的:“你看你,就为了这事儿有什么好气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又还能如何呢?说到底,现在摆在咱们跟前的就两条路,要不要答应了他们帮忙?帮忙了,咱们家的日子以后就好过了,反正再如何,至少不必如此辛苦,也不必再天天看老天爷脸色吃饭了。” 桌上的饭菜还香喷喷的,孩子们馋的口水都下来了,偏偏见爹娘还在说话,而且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就也都不敢动,再边上站着眼巴巴的看着。 细狗儿媳妇一眼看到孩子们,抿了抿唇:“大丫二丫,别光看着了,你们拿着这些饭菜出去,都吃了!留一些给你们哥哥回来吃,其他的都分了吧。” 没想到张娘亲这么说,以前家里若是有点儿什么油水,娘亲都是得把东西都藏起来的,怎么也不舍得一下子给他们吃光。 大家都欢呼了一声,孩子们动作很快的就把菜都端出去了。 细狗儿媳妇儿这才坐直了看着细狗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细狗儿认真的看着自己媳妇儿:“我说了,你别生气。” 两夫妻感情不错,所以遇上这种事儿,媳妇儿也没瞒着自己媳妇儿的意思,轻声说:“咱们家这两年的日子的确是过的不容易,我也知道是委屈了你,委屈了孩子们,爱兰,可我觉得,这事儿咱们不能答应。” 爱兰没有生气,只是问:“怎么说?” “也没怎么说,反正......”细狗儿挠了挠自己的头:“反正那个白少爷不是个好东西,这是肯定的。” 他是不想为了这种人去做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儿的。 “而且,而且那位向姑娘,真是个好人。”细狗儿说起这个来,眼神里也有了些光彩:“你也看到了,我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没能读书,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儿。可是孩子们不同,只要他们能够好好的读书,以后长大了,考个秀才.....那咱们家就祖坟上冒青烟了,不只是他一个人出息,还是咱们全家人的好事儿。” 这一点夫妻两人其实以前都讨论过。 谁不知道看天吃饭的日子难过呢? 但是读书那是太难的事儿了,请师傅要钱,去学里要钱,笔墨纸砚,处处都要钱。 别说是一家人了,便是一村子里头,通常都很难供出一个读书人。 所以以前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儿。 但是现在不同了。 向姑娘上一次就跟大家说过,村子里还是要有读书人,还是得有孩子争气。 不仅如此,向姑娘不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还真的为了村子考虑,给了他们银子。 那么多银子,足够村子里去请一个先生来开个学堂,教孩子们读书了。 细狗儿说起这些,眼里有些湿润:“媳妇儿,我知道眼下日子难,若是咱们收下这五两银子,的确,咱们最近的日子是能过的下去了,但是以后呢?” 刘掌柜难道还能帮他们一生吗? 这是不可能的。 刘掌柜这次会来,也是因为有白少爷的事儿,求到了他们的头上,想着让他去说服村里人,好让村长去撤了状子。 若没这件事,刘掌柜怎么可能贵脚踏贱地呢? 所以这样的好,那是不长久的。 细狗儿媳妇儿抬着眼睛看着丈夫,头一次觉得丈夫不再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了,她轻声问:“所以呢?” “所以我想着,咱们这银子,不能收。”细狗儿也很坚定了:“有向姑娘的银子,咱们村里的学堂已经选好位子了,就在祠堂。祠堂那儿开阔,只需要再请个师傅,就成了。不仅如此,村长也说了,省下来的银子,就让村子里选几个婆娘,去给孩子们做饭。咱们孩子上了学堂,连吃的都省了,咱们以后负担也不那么重了。” 这是长久的好事儿,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放弃的。 爱兰脸上带笑:“行!” 没想到媳妇儿竟然真的同意了,细狗儿自己都还有些喜出望外:“媳妇儿,你真的同意啦?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怎么都得骂我呢。” 爱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骂你做什么?我难道就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家都说,要知恩图报,我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何况人家向姑娘是实实在在的帮过我们,你放心吧,这件事儿,我都听你的,你怎么说就怎么做。把银子给人家说退回去吧,这种银子,若是咱们真的收了用了,我心里还不舒坦呢!咱们本本分分的庄稼人,难道不收这种银子就能饿死?我不信这邪!” 她说完这话,顿时心里的石头都没了。 二百一十三·算盘落空 刘掌柜笑嘻嘻的回家去等着听消息了。 按照他估摸的,这两人绝对是撑不到两天就能把事儿给办了的。 子来村子里头的事儿都是如此,只要是有刺头带头闹了起来,反正原本大家同心协力的事儿,也都能给闹的黄了。 白家村还不都是一样? 他又开始忙活着自己的生意了。 最近家里的大小姐给曾家大少爷怀了个孩子,金贵的很,药铺里的药材流水似地往曾家送,就指望着大小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么一来,曾家能给白家的好处就更多了。 白妈妈听说了这事儿,也跟丈夫说:“那就好,私底下再多上点心,得关注着些,这回大爷又没办成这事儿呢!大少爷都还是没出来。” 刘掌柜有些诧异:“怎么,曾大爷亲自去办,都没能办成这事儿?” 这事儿这么大吗? 见刘掌柜说的大声,白妈妈急忙皱了皱眉:“你轻点儿声!家里正为了这件事闹的不高兴呢,你倒好,还懒懒的这么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是吧?” 这,这哪里是怕别人听不见? 这不是觉得奇怪么? 刘掌柜就叹了声气:“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太震惊了,咱们保定府,谁不卖曾家面子啊?哪怕是知州大人,都得给曾家几分面子吧,可是就是这么点小事儿,竟然愣是没办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白妈妈也跟着面色沉下来:“谁说不是呢?大爷现在都在家里发火儿呢,所以我说你,你若是能办得成,可上点儿心吧,办成了,你可是大功一件了!” 刘掌柜之前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现在被这么一说,也不由得跟着重视了,忙忙的点头,下午就又去看细狗儿了。 细狗儿没想到刘掌柜竟然没隔多久就又来了一趟,也有些吃惊:“哎呀掌柜的,您怎么又来啦?” 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他很喜欢来一样,刘掌柜心里嘀咕一声,但是面上却还是乐呵呵的:“这不是想你了么?就来看看。” 四处转悠了一番,问细狗儿:“这几天还好吧?一切都还顺利?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我一定都帮你们解决。” 细狗儿笑了笑,这回态度坦然多了:“正是有事情要跟您说呢,原本想着是等着赶集的时候去城里找您的,现在您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刘掌柜顿时就是心中一喜,以为是事情已经办成了。 谁知道他跟着细狗儿进了堂屋,细狗儿就小心翼翼的去把五两银子拿出来了,捧着到了刘掌柜跟前:“掌柜的,这是您的银子,我还给您了。” 五两银子,原封不动,怎么给他的,现在就还怎么在原地。 刘掌柜没有伸手去接,他眯着眼睛脸色不善的看着细狗儿:“怎么,嫌弃我给的银子少了?” 这贪心不足的东西! 细狗儿急忙摇头:“不不不!不瞒您说,我们庄户人家,这笔银子都能过个年了,怎么能嫌少呢?是这事儿我办不了,既然办不了这事儿,怎么还能收您的银子?所以,这银子,我只好还给您......” 刘掌柜被他这番话给气的不轻,他送出去的银子,细狗儿竟然不要,真的气死人了! 从来没有听说还有嫌弃给银子的。 细狗儿家里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都穷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还臭讲究什么,有什么可骄傲的? 人家给银子,就该摇头摆尾的接了才是。 刘掌柜沉着脸,盯着细狗儿冷笑:“细狗儿啊,之前我说的话,你是依旧也没听进去啊?怎么,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细狗儿是个老实人,他被刘掌柜这番话说的整个人都有些懵,手里捧着那银子刘掌柜也没接过,他便十分尴尬的捧着银子站在原地,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刘掌柜:“这话是怎么说的?掌柜的,我怎么敢看不起您呢?我就是,我就是不能办这事儿。您也知道,村里的事儿,都是我们村长做主,村长也说了,这件事是无论如何没法儿商量的.....” 他说到后来,神色也郑重起来,知道刘掌柜或许会生气,但是他自问该做的也都做了,倒也没什么好再避讳的,便咬了牙将手里的银子往前再送了送:“实在对不住,这事儿便算了。” 刘掌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着实是没有想到,一个乡下泥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人是不是傻子?! 真是......真是无法理解! 他对着傻子还能说什么? 的确,这件事如果能帮着办成了,那是天大的功劳,但是他堂堂一个掌柜的,也是自认为有身份的人,这个细狗儿这么不识趣,竟然还如此过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如果再求着细狗儿办事,那他岂不是面子丢光了? 刘掌柜冷笑不已,当天就直接回去了,并且还把送给了细狗儿的米跟油也都带走了。 家里少了那几袋米和油,孩子们心里很是不好受,他们也都是半大的孩子了,知道日子是如何的艰难。 但是细狗儿跟爱兰都是笑呵呵的,还安慰孩子们:“靠着别人送的东西过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还是要靠着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眼下没了这几袋米就没了,也不可能没这几袋米就饿死,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读书,出人头地之后,这点子东西还直当什么呢?” 孩子们都很懂事,他们从小跟着父母亲劳作,也知道父母亲的话是对的,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大家都认真的点头。 细狗儿就摸了摸大儿子的头:“还有啊,你过几天就可以去学堂读书了,到时候,吃住都是在学堂里,半个月回家来一次。孩子啊,好好地读,爹娘都盼着你能有出息,都盼着你能成才呢!” 细狗儿的大儿子十分听父母的话,听见父母这么说,睁大眼睛答应下来:“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读书,到时候成为有出息的人,照顾弟弟妹妹们!” 二百一十四·难上加难 细狗儿的事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对于刘掌柜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对于曾家来说就更是听都不曾听过的一个名字。 只是曾衍辉的确是在家里发了老大的火,更是直接便摔了一套茶具。 白氏吓得有些面色泛白,见曾衍辉心气不顺,急忙走到他跟前低声问:“大爷这是怎么了呢?好好儿的出去了,回来就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其实白氏主要是担心自己弟弟的事,曾衍辉出去找人,找的就是当地望族刘家,打听的也是李知州那里的事。 按理来说,刘家跟曾家是姻亲,双方不仅是亲戚,平时走的也近,关系好得很。这么点事,怎么曾衍辉这么生气的回来了呢? 其实曾衍辉别看脾气不好,但是对着新宠白氏却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尤其是白氏这性子,自来就是一朵娇花,他可舍不得对她大声的。 但是这次却不同。 曾衍辉没好气的大声道:“还说什么不顺心,能有什么不顺心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若不是他脑子发昏,非得去动人家的庄稼,也不会出这等事!” 这么大声,当场把白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脚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服侍的人顿时都吓了一跳。 白妈妈也是快步向前喊了一声夫人,急着去把人搀扶起来。 曾衍辉没想到白氏会摔倒,也怔了怔,白氏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的儿子!他成亲这么多年了都没儿子,眼下就把白氏看的跟眼珠子也没什么分别,现在一个不小心把眼珠子给伤着了那可怎么办? 他后悔过了,忙上前跟着白妈妈一道把白氏给搀扶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若是平时,白氏少不得要哭哭啼啼的不依不饶一番,怎么也得让曾衍辉低声下气的赔礼才行,但是现在,她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平时,曾衍辉心情也不好,只能咬着唇含着眼泪看着他:“有些痛。” 现在什么都没白氏肚子里的孩子更宝贝的,曾衍辉的怒气都收敛了,皱着眉头令人快些下去去大夫过来,自己陪着白氏去里面房间里休息。 曾老太太那边听说了消息,还知道要请大夫,马上就派人过来把曾衍辉叫过去了。 老太太是个最直白不过的人,现在白氏就算是有天大的过错,但是只有一样是最要紧的,那就是,白氏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儿子。 是曾家头一个长孙。 曾老太太劈头盖脸的把曾衍辉给骂了一顿:“你糊涂了?你这么大年纪了都还没儿子,好不容易白氏怀了一个,你倒是好,这么不当回事,你竟还把她弄的摔了!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去哪儿后悔去!” 曾衍辉被骂的狗血淋头,其实他自己心情也不好,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张发生了,他也知道的确是自己太过冲动,现在被母亲一说,他也并没有争执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是话赶话了,娘您也知道,我真是被姓李的给气的不轻。” 曾衍辉说的是李知州。 这个李知州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刘家出面当说客,他们竟然也给驳回了,丝毫没有给面子。 还说白少爷的事儿是大事,非得严惩不可。 主要是,李知州还说了几句很难听的话。 说曾衍辉是宠妾灭妻,又说他如今这番行为,是在纵容包庇小舅子,实在昏聩。 但凡是正常人,彼此都会顾忌一些大家的脸面的,谁会这么大大咧咧的在外面这么评价人啊?尤其是还是这么不客气的评价。 可以说,这么多年了,曾衍辉都没听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这话还是一个知州说出来的。 搞的刘家的人都难堪尴尬的要命,刘大人还直接劝曾衍辉:“有些事你当真是需要自己注意些了,洁身自好一些,是没错的。” 就差直接打了曾衍辉一个耳光没什么区别,曾衍辉至今想到当时的场景,还觉得难堪。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体体面面的人。 现如今,不过是因为一个平妻的事,竟然就被这些人如此瞧不起。 曾老太太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听见儿子说了李知州跟刘大人的评价,顿时也气的不轻,她老人家就跟儿子不同了,她是直截了当的多,嗤笑着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他们现如今当然会做好人,等到事情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家遇上这种不生蛋的母鸡,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还能不能说的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曾衍辉自己也是如此想。 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的数不胜数,家里摆着再好看再贤惠的,外面的也是新鲜的。 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啊? 偏偏轮到他头上了,这些人就有无数的话拿出来说了。 他眯了眯眼睛:“说到底,都是向家兄妹搞的鬼!” 如果不是向昔微跟向玠捣乱,李知州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 曾老太太狐疑不已:“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向玠也没个功名在身上,在家里又不受宠,那个向昔微便更是了,她只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他们怎么能跟李知州这么熟悉,甚至还能得到他的帮助呢?” 要知道,向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再没人比他们曾家更清楚了,现在向家都是柳氏的天下了,向昔微跟向玠能够打着向家的旗号去做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既如此,那难道是.... 难道是陆家在帮忙? 那个李知州,会不会跟陆家有些什么关系,所以才会这么帮着向彩枝他们?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要尽快解决的。 曾老太太看着儿子:“行了,这些事先都暂且放在一边儿,最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他们打算怎么着。” 看来,他们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 曾老太太觉得他们这是给脸不要脸,否则的话,做不出这样的事。 二百一十五·有点成算 曾老太太的面皮一抖一抖的,她的心情十分不好,也因为如此,说出来的话便格外的锋利和不好听。 她沉吟片刻,跟儿子说:“只顾着生气有什么用?你得先想想,怎么给那些个蠢货一点儿教训,成天让她们这么上蹿下跳的,人家还以为我们曾家真的好欺!” 这话正说到了曾衍辉的心坎儿里,他现如今也是这么想的,怎么能让人给欺负到头上来?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要好好儿的整治一番向彩枝那个贱人还有向昔微姐弟俩的。 这些人让他一再的不顺,便都别想好过了,他就非得叫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不可。 这么一想着,心里的气怒倒是平息了许多。 曾衍辉平复下来,说话也正常多了:“娘你放心吧,儿子都心中有数,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算了,我非得让他们好看不可!” 说了这句话才算是像话,曾老太太嗯一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长大了,心中自有你的见识,许多事无需娘多说,既然她自己都不识抬举不给自己留后路,你也不必顾忌什么情谊了。” 曾老太太说完了话,去看了一趟白氏。 白氏哭哭啼啼的,见到曾老太太眼泪便下来了:“老太太,媳妇儿实在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更不敢有别的意思,老爷......” 曾老太太虽说关心孙子,但是眼看着白氏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也很有些看不过眼:“得啦!收起你那副可怜样儿吧,老大他的性子我是最清楚的,他也不是故意的。何况,你一个做人妻子的,自然该多为丈夫想着些,他既然心里不舒服,你就别往前凑了!别致顾着关心你那娘家人,你丈夫才是最要紧的。” 这世上哪有婆婆不偏心自己儿子反倒是偏心儿媳妇的? 曾老太太哪怕喜欢白氏,也不可能会真的偏心白氏责怪儿子去的。 白氏一看老太太这态度,也知道状况了,咬着唇忙答应了。 曾衍辉晚上回房的时候,白氏便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主动认了错:“都是我不好,我之顾着担心弟弟了,也没想到您的不容易,真是对不住。” 新欢都主动弯腰低头了,他还能说什么?曾衍辉刚才在书房呆了许久,现在心情也好多了,便缓和了语气:“算了,你也没做什么,本身便是我心情不好,才会迁怒了你,你别怪我就是。” 白氏主动往床里头挪了位子,一脸娇羞的让曾衍辉也过来坐到自己身边,这才靠在他肩上轻声的剖白心意:“我也知道大爷您心情不好,家里最近事情这么多,一桩桩一件件都得靠着您去处置,别的不说,还有我弟弟的事,都让您为难了。” 反正今天这一晚,曾衍辉是被白氏哄得通体舒泰的。 第二天他心情都好多了出的门。 这一次出门,曾衍辉去的是之前向彩枝的几个嫁妆铺子。 向彩枝嫁给曾家的时候是侯府大小姐,向明忠倒是挺喜欢这个女儿,也没亏待她,嫁妆都是给足了的。 因为她嫁的是保定府,还专门在保定府给她置办了连排的三个店面,都是专程给她以后生财用的。 向彩枝先前带着玉洁避开去了山上清修,这些铺子如今便都在曾家手里。 这几个铺子,向彩枝都没租出去,而是用了自己的陪嫁做掌柜,在做些绸缎生意。 这绸缎庄一直都是在保定府做的十分不错的,他们张去京城进料子回来,做的都是京城时新的衣裳,在保定府很受欢迎。 现在铺子的生意也一样很好,客人们进进出出的十分热闹。 也因此,张掌柜半天才看到了曾衍辉,顿时心里便咯噔了一声,马上就点头哈腰的上前请安。 曾衍辉目光冷淡的从他身上扫过,眯了眯眼睛便冷笑:“你倒是过的不错。” 这话说的让人没法儿接,张掌柜摸不清楚曾衍辉的来意,脑门上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只能陪着笑在边上打哈哈:“都是托了大爷的福,不然哪儿有小人一口饭吃呢?” 曾衍辉目视着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是吗?张掌柜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糊弄糊弄我?” 张掌柜这会儿是真的觉得不对了,他以前可是见不到自家姑爷的面的。 现在姑爷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还专门跟他说话,若是说没事儿,那就有鬼了。 他顿时有些惊惧,想了想,才低着头:“大爷,这当真是小人的肺腑之言。” “张掌柜别说这些肺腑之言了。”曾衍辉眯了眯眼睛:“这些年,你在保定府靠着这绸缎庄成了富贵老爷,家里产业不少吧?我知道,你是大夫人的人,自然是只听大夫人的,只是不知道,若是大夫人知道,你其实还收京城那边的好处,不仅如此,还私底下改了账目,串联底下的人私吞公账,你说会怎么样?” 张掌柜腿就是一软,他就知道这尊大佛忽然过来没有好事,可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儿。 这么些年,向彩枝管账都是管的不严的----曾家规矩多,尤其是曾老太太很不喜欢向彩枝,她就连召集管事去内院盘账的机会都没有,因此只能让她手底下的管事出来一起对账。 主子都不能自己来查,张掌柜哪里还会不知道主子的情况? 有些念头就是在这个时候生出来的。 既然主子自己都如此艰难,那更没空来管他了。 他辛辛苦苦的经营铺子,难道没有功劳?难道不配得到些好处? 这些想头一生起来,便止不住了。 张掌柜终于没有忍住,做了假账。 起初的时候还很克制,只敢拿店里百分之几的利润,等到后来逐渐大胆,便开始拿的更多,再到后来,甚至敢谎称料子在路上被劫,店里一季度亏损,自己把利润跟管事平分了。 这事儿其实做的有些久了,张管事一开始的忐忑不安也早就烟消云散,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二百一十六·被人背刺 可是现在,曾衍辉找上门来了。 比起自己的真正主子向彩枝来说,张掌柜当然是更畏惧姑爷曾衍辉一些了。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男人总是比女人有更多的权力,也更加残忍狠心。 比如说这件事若是被向彩枝发现,向彩枝最多就是收回铺子,把他打发到偏远的庄子上去养老,再也不要他插手这些嫁妆铺子。 但是若是曾衍辉来办,曾衍辉就可能会把他给送官,让他去蹲大狱。 张掌柜的吓得半死,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曾衍辉磕头求饶,没一会儿额头就已经青紫了。 曾衍辉只是居高临下的淡淡的看着他,半响才挑眉笑了:“起来吧,我难道是那种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张掌柜哪里敢真的当真? 他见着曾衍辉开始往里走,急忙便起身亦步亦趋的小心跟在他后面。 绸缎铺子生意很好,因着是做那些有钱女眷的生意,这里间还专程做了雅间,布置地十分清雅,曾衍辉落座之后,淡淡的瞥了周边环境,还点一点头:“可见是帮自己做生意了,真是用心的。” 这话说的张掌柜心惊胆战,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急急忙忙的试探着问曾衍辉:“大爷,不知道大爷这次来,是有何事要小人去办?倘若是要小人去办的,小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也没法子,把柄现在已经握在人家手里了,还能怎么着?自然是只能老老实实的送上门。 张掌柜现在只盼着曾衍辉能够手下留情,别把他送到大牢里去,否则赚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 曾衍辉偏头看着他:“当真是什么事都肯做?” 一听这话张掌柜就知道曾衍辉是真的有事要自己做,顿时松了口气,他不怕有事做,就怕曾衍辉用不上自己,毕竟有用的人总有价值,没用的人那可是要被抛弃的。 他吞了口口水,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就听见曾衍辉不紧不慢的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若是让你从此以后就跟着我,你愿不愿意?” 张掌柜张大眼睛,一开始有些不解,等到过了会儿就反应过来了。 最近曾家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他们这些向彩枝的陪嫁自然也都听说了,向彩枝现在是已经被逼到了山上去祈福清修了。 家里都是新夫人的天下。 其实这一套张掌柜也很熟悉了,毕竟京城的向家也是如此,家里都是被新夫人柳氏把持的,只是没有想到,这母女俩的命运如此相似,不仅是陆氏被柳氏压得抬不起头,现在连向彩枝都走上了陆氏的老路。 他没有迟疑,其实这事儿也很好选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难道要为了对向彩枝忠诚就不顾自己的将来了? 没有这个道理。 何况说起来,向彩枝自己也是怕曾家的,为了让曾家人满意,都难得见他们这些陪房。 树倒猢狲散,张掌柜以为曾衍辉这是要开始霸占向彩枝的嫁妆,这才来找自己的麻烦,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看大爷说的,我们本就是大爷的人啊,大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这都是该当的,该当的。” 倒的确是这个道理,谁会嫌银子多呢? 张掌柜最近这些年贪的也足够多了,现在只要是能够囫囵脱身,倒是不怎么心疼。 可曾衍辉却轻笑了一声,淡淡的看着他:“我都还没说要做什么呢,你就不听听我到底要你做什么事?” 张掌柜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就悟了,顺嘴道:“不管大爷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二话。” 曾衍辉至此才满意了,他的扇子在桌上拍了一下,大赞道:“好!既然有你这话,那之前的事,本大爷便既往不咎了!不仅如此,只要你帮我把事情办成了,我还赏你,你看如何?” 如何? 张掌柜当然是全都答应了,又点头哈腰的送了曾衍辉出去。 曾衍辉心中满意的很,又陆续去了几个地方,这才回了曾家。 一回到曾家,管事就上来禀报,说是向彩枝他们已经下山了。 下山了? 曾衍辉皱起眉来:“谁让他们下山的?!” 现在向彩枝还没和离或是被休呢,她可还是曾家的媳妇儿,她去哪儿,都必得让曾家的人同意才是,可现在,向彩枝竟敢私自下山,还没来通知曾家一句。 这个贱女人! 她还真的以为凭借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就能跟自己打擂台,当真是愚蠢的过了头。 曾衍辉的语气怒气冲冲不加掩饰,底下的下人头不自觉的就压得更低了,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向彩枝难得强硬的要下山,纵然是山上的别院里头去了许多粗壮的仆妇,也没能阻拦的住-----向家姐弟身边带了许多护卫和镖师,普通的下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没能说几句话呢,就被人家那么多人给吓回来了。 曾衍辉气的要死,冷笑着叫人去找:“不管她去了哪儿,都得把人给我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这个贱人! 曾衍辉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不愧是母子连心,曾老太太得知此事之后,头一个反应也是骂了一句贱人。 他们不要向彩枝是一回事,但是向彩枝却不能主动甩开曾家,她算是什么东西?只有曾家休妻的份儿,哪里有她讨价还价的份儿? 曾老太太气的头都痛,拍着桌子看着儿子:“难不成你就这么算了?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纵的她越发的没了分寸了,这个贱人!” 曾衍辉见母亲被气的狠了,倒是还反过头来安慰了她几句:“娘您放心吧,儿子都心中有数,先让她们嚣张几天,过几天她们就回知道她们犯了多大过错了,迟早有一天让他们哭都找不到地方的。”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曾老太太也只得罢了,可还是一再的强调:“不能就这么算了,给她个教训!” 二百一十七·要你的命 曾家动作频频,此时向彩枝却半点都顾不上,原因也没有其他的-----玉洁病的更重了。 先前的时候,玉洁还是高热不退,时常反复,等到向昔微和向玠找了大夫来之后,高热已经退了,她都以为没事了。 谁知道,玉洁当天晚上就又开始呕吐。 除了呕吐,还伴随着低烧。 当天晚上的场景,连向玠和向昔微都被吓得不轻。 她们两个平时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眼看着好好的一个孩子,忽然就变得奄奄一息,面色难看,两人都慌了。 还是邹镖头看着有些发慌,给了个意见:“还是快些去找大夫吧,保定府里就有一个宝善堂,那里的大夫是有名的!” 向彩枝已经快要吓傻了,现在哪里还有别的主意?一听见这话,就去看向昔微。 好在向昔微的慌张也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立即握住了姐姐的手坚定的安慰:“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大姐你先别担心,我们先下山!” 她说完,立即吩咐邹镖头:“邹镖头,一切就拜托你了,让马车准备好,我们带着孩子下山去城里找大夫!” 邹镖头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耽误不得,忙点了点头,就下去安排了。 没过一会儿,马车还有随行的人全都已经准备好,可是就要动身的时候,之前闹事的那几个婆子竟然带着人来堵了路,说是曾家是让向彩枝来清修的,向彩枝不能下山。 饶是向彩枝在曾家这么多年,已经知道曾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现在还是被气的不轻。 她没有再等弟弟或是妹妹为自己出头,猛地拉开了帘子朝着外头看去。 这么多年,向彩枝其实一直都是好说话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脸上带着笑,虽然曾家的主子们跟向彩枝不和,但是底下的人,却都是心里有数的,他们有什么难处,找的都是这位心慈手软的大夫人。 她这么对那些人,从不曾为难过谁,但是到头来,原来全然的好是没有什么用,也换不回来好意的。 向彩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冷盯着外面趾高气扬还在准备闹事的郑婆子:“你当真要拦着我?” 她的面色不可谓好看,连郑婆子这等在家里撒泼打滚惯了的角色一时都有些发憷。 不过人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过就是略一停顿,郑婆子就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向彩枝笑了笑:“大夫人,您还是咱们家里的大夫人不是?既然是家里的人,自然就要守家里的规矩,大爷和老夫人都交代了,让您不要四处乱跑,您怎能不听公婆丈夫的话呢?” 向玠脸色一变就要说话,却被边上的向彩枝给死死的按住了。 向彩枝面色淡淡的看着她,哦了一声:“你这么听老夫人和大爷的话啊?那你怎么还克扣老夫人往庙里送的香油钱呢?” 她固然心善,却也不是傻子。 这么多年管着家里的事,也不可能只是坐着吃干饭。 府里这些人那些勾当,她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一直没有用的时候,现在,这些把柄到了可以用的时候了。 郑婆子一愣,曾老太太这个人为人刻薄,但是却非常信佛,所以这些年从来都没少往庙里送香油钱供佛供灯的。 这些事一只交由了郑婆子去办。 她经手的银子多了,当然不可能真的丝毫不沾手,次数多了,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老太太捐一百两银子,她便只给五十两。 总得克扣下一半儿来。 靠着她克扣的这些银两,她家里都盖起了两层的大屋子,连儿子媳妇儿们都过的红红火火的。 只是,她还以为自己这些事办的算是隐秘的,却没有想到,原来都落在了向彩枝眼里。 被人抓住这样大的把柄,哪怕郑婆子平时是个泼妇惯了的,也知道现在是要命的时候。 她不敢再闹了,憋着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 她身后的几个婆子却都还是叫嚷个不停,生怕真被向彩枝给跑了。 主要是若是向彩枝跑了,到时候回曾家可不好交差,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曾衍辉那都不是好相与的。 向彩枝一点一点看过去,目光落在王婆子身上:“王妈妈,你女婿管着家里的采买,上一季便贪了不下四百两银子了罢?是不是要我去跟曾老太太说一说?” 曾老太太可是个刻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若被曾老太太知道这些事儿,一家人的差事都别想再保得住了。 王婆子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眼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的都退开了,向彩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淡淡的吩咐外面的邹镖头:“邹镖头,咱们走吧。” 谁都别想再拦得住她了! 邹镖头痛快的答应了,马车顿时又启动,一点一点的离开了众人视线。 曾家别庄所有下人都急的不行,心里都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但是却又偏偏拦不住人,也不敢去拦。 等到人走了,王婆子才咳嗽了一声,古怪的问郑婆子:“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郑婆子没好气,她看向彩枝不顺眼很久了,奈何人家也不需要她看的顺眼,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夫人,好不容易等到大夫人落了难,还没为难她多久呢,没想到自己的把柄倒是被她捏在了手里。 这口气憋着,郑婆子的脸色都有些紫涨,冷哼了一声道:“当然是回家去报信了!就说大夫人是坚持要走,她手里又有钱有人,咱们能怎么着?该做的都做了,难不成咱们还能强行跟主子起冲突不成?” 现在人走都已经走了,当然是得撇清自己的责任才是最要紧的。 虽然如此,但是其实郑婆子还是被气的不轻,心口都被气的发痛。 别庄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曾家,曾衍辉恼怒过后便冷笑了一声:“找到他们,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最近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实在是给他找了太多麻烦,他一定会好好的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二百一十八·脱离危险 连夜下了山,向家姐弟一点都没有耽搁,直接就赶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进了城,径直去宝善堂找到了宝善堂坐诊的大夫。 向彩枝跟曹妈妈两个人自己都有些头晕脑胀的,向昔微便亲自抱着孩子下了马车进了药堂。 宝善堂坐诊的是温大夫,他看了看玉洁的情形,又给她把了脉,沉声说:“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肠胃不适,这才引发了呕吐和高热,你们这些天吃的都是些什么?”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这些人一眼,见他们身上都是绫罗绸缎的,应该都是不错的人家才是,何况身边还带着这么多护卫呢,怎么这样的人家,也会吃那些容易闹肚子的东西? 说到这个,曹妈妈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攥着向彩枝的手哽咽着回答:“是吃了些隔夜的点心,但是我们小姐发热也不是一两天了,最近这半个多月都是这么反反复复的生病,一直就没有好全过。” 温大夫眉目温和,此时便接过了她的话摇了摇头:“那便更是了,这位小姑娘原本就生着病呢,身体不好本就更该小心将养才是,你们却还乱给她吃这些东西,她如何适应的了?这也是你们来的快,最近我们这里接诊了好些这样的孩子,有两个送的都太迟了......” 说的向彩枝忍不住后怕的后退了一步。 向玠一直注意着姐姐,见她这么惊慌,忙上前扶住了她:“没事了大姐,没事了,大夫在这里,玉洁一定没事的。” 向昔微也问:“大夫,不知道这种情形该如何处置呢?” 温大夫头也不抬的收回了把脉的手,开始写方子,一面便镇定的回道:“先吃几服药看看情形,其实先前大夫开的药也是很对症的,只是吃错了东西,她把药都给吐了,自然没效果。现在我开几服药,你们回去煎了给她吃,若是能逐渐退热,便又好说了。” 说话间,药方就已经写好了,问明白向昔微她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抓药之后,温大夫把药方交给了伙计让伙计去抓药,自己则跟向彩枝和向昔微她们交代:“现在倒是没什么了,只是之后的事还是要万分注意,若是可以,最好便要注意饮食,一定要清淡、新鲜,绝不能再吃什么隔夜的冷点心冷饭菜了,小孩子最是脆弱,这样容易要命的。” 风寒对大人来说都不是小事,何况是小孩子了。 温大夫觉得这家人有些奇怪。 向彩枝已经有些腿软,不过好在知道女儿不是什么大事,这才勉强支撑住了,朝着温大夫行了个礼,谢过了温大夫的诊治。 温大夫很好说话,摆摆手温煦的笑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救死扶伤,原本便是我们医者的本分。” 向彩枝就到一边去看女儿了。 玉洁已经醒了,只是她的肚子还是很不舒服,没一会儿就想吐。 曹妈妈眼疾手快的拿了盆过来给她接着,又忙拍她的背好让她能舒服些。 向彩枝的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看着孩子这么受苦,简直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她握着女儿的手,迟迟都说不出话来。 玉洁却十分懂事,见母亲哭的厉害,急忙伸手帮母亲擦眼泪:“我没事,我没事的娘,我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您别担心我。” 这么体贴孝顺的好女儿,她的心肝宝贝,却被曾家人当成是赔钱货。 向彩枝此时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这么多年她忍气吞声,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不是曾家人的理解和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虐待和苛责。 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俯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娘在这里,娘一定会让你再过上好日子。” 绝对不会再让你被别人欺负。 玉洁仰起头,脸色苍白的朝着母亲扯出一个笑意:“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向昔微闭了闭眼睛。 自从来到了保定府之后,她时常都会怀疑这世上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男人做不出来的。 男人狠心的时候,竟然连子女都可以弃之而不顾,他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 但是想不通的东西,向昔微便一般便干脆放在一边。 反正她也没必要去琢磨男人们的心思。 对她来说,现在曾衍辉跟个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原本也是如此,女儿需要他的时候,他连个影子都没有,这种男人要来做什么?趁早死了了事。 向昔微趁机安慰玉洁:“等你好了,小姨带你去放风筝,带你回京城去。” 玉洁在曾家实在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祖母苛刻,父亲冷淡,现在就更不必说了,都已经恨不得要母亲死了,她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很乖巧的抿着唇:“我都听小姨的。” 向昔微摸了摸她的头。 大家忙忙乱乱了好一阵儿,总算是暂时把玉洁给安顿了下来,情况也稳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纷纷觉得饿。 山上毕竟是没什么吃的,加上曾家有意为难,哪里会有这么多人的饭菜?大家都是饿着肚子的,现在事情一旦解决,大家就都纷纷肚子咕咕叫起来了。 向昔微立即便让李忠去街上最大的饭庄定了几桌饭菜,让他带着镖师们过去先吃饭。 至于她自己,玉洁这里还要等着煎药,她就暂时在这里陪着。 向彩芝却也不愿意去,她坐在玉洁床沿边上,见向昔微劝自己去吃饭,就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去了也是白去的。” 见她是真的郁郁寡欢的样子,向昔微也就不勉强了,只是叮嘱跟着去的向玠:“哥哥,那你就照顾好诸位师傅们。” 曾家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有一阵子得靠着镖师们保护,可不能慢待了这些师傅们。 向玠出来走了一趟,也历练出来了,知道了些世情,听见向昔微这么说,很干脆的点了头。 二百一十九·栽赃陷害 他们都去吃饭了,医馆里便安静了下来。 曹妈妈也是必然不肯跟着去的,她一定得陪着向彩芝才能够放心 ,向彩芝说话也不避讳她,见到大家都走了,叹一口气眯了眯眼睛:“看来,得跟曾家有一场好闹了。” 她原本是不想闹的那么大的。 倒不是真的怕了曾家或是如何,只是纯粹不想让孩子跟着自己被外头的人评头论足,到时候让外头的那些人说玉洁名声不好的话,这跟往向彩芝心里扎刀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她顾念着孩子的名声,但是曾家的人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 变本加厉,曾家的人一次比一次欺人太甚,这口气向彩芝实在是忍不下去。 既然如此,她也不是真的逆来顺受的,干脆就大家撕破脸闹一场。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京城那边,到时候向明忠会如何想,她现在也顾不得了。 向昔微知道姐姐的意思,她本身就是个不怕事的,先前就已经想给曾家一点教训了,现在向彩芝自己也能够立的起来,自己都这么说,那事情就更加简单了,在她看来,现在就更好办,直接跟曾家对着干就是了。 “原本便该如此,他们曾家无德无能,这么多年欺负你欺负惯了,还当我们都是好欺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纵容他们这等性子,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向昔微一锤定音:“别的不说,姐姐你的嫁妆,总不能真的让他们占着拿去养新夫人吧?咱们把这些东西留给玉洁不好吗?” 向彩芝嗯了一声,她现在反正是想通了的,便也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嫁妆单子当时走得急,还在府里不曾带出来。曾家那些人都是不择手段的,尤其是曾老太太,面上说什么仁义道德,可其实是最挥霍奢侈的,我若是走了她无所谓,可若是我要带走嫁妆,她恨不得吃了我。” 得想个法子才行。 向彩芝静默一瞬,轻声说:“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怕父亲的脸面上过不去。” 向昔微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问姐姐:“姐姐是说,想要去衙门告状吗?” 只是正如曾衍辉所说,世道都是男人们当家作主,他们所制定的律法自然也是偏向于男人的,便就说这告状来说,以妻告夫,那是要先不管缘由挨一百杀威棒的。 一百杀威棒下去,鲜少还有女人熬得住了。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在阻止女人去告状。 向彩芝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她嗯了一声,面色淡淡的:“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经过官府,那曾家总不能继续瞒昧我的嫁妆,许多事也能证明个清白,到底是我错还是曾衍辉错,官府的评判,是有人信的。” 向昔微沉吟片刻,也点了头:“其实,就算是姐姐不说,我也想这么劝你。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尾大不掉,不如断尾求生。若是能够脱身,从此跟曾家划清界限,也是好事。” 曾衍辉可不是个善茬儿,也不是个好东西。 以后他还会帮着楚王的。 这种人,尽快远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最好就是跟他半点交集都不要再有了。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关心和担心,不由得相视一笑。 玉洁已经睡着了,向彩芝摸了摸女儿稚嫩的脸蛋,轻声说:“为人父母之后,才知道这是多大的责任,我自己不管什么境遇都是不怕的,但是我不能让孩子跟着我吃苦受累。所以,冒着被父亲嫌弃的风险,这件事我也要做。” 向昔微给她出主意:“既然要告,我们就告到知州衙门去,李知州是个稳重人,再加上他跟六皇子关系匪浅,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这一次她来保定府,之前跟萧燕堂通过气,萧燕堂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她上次帮了他的大忙,这一次萧燕堂便给了她一个印章,来了之后,李知州也的确是帮了忙的。 向昔微想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姐姐的事情给解决。 只要知州衙门判了和离,那曾家也掀不起什么别的风浪来了。 只是,他们这里原本一切都商量的好好的,谁知道还没等到他们去告状,县衙的人却忽然找来了,几个衙差张牙舞爪的要把向彩芝给带回去。 衙差们的态度十分不好,对着向彩芝上来就要动手羁押。 还是向昔微反应极快,厉声叱问:“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公文,便敢随便拿人?” 衙差们被这么一呵,倒是一时有些诧异,等到看到向昔微不过是个小丫头,便又忍不住有些讥诮的笑了:“哟呵,这位小娘子似乎心里头是很不服啊?怎么,我们奉命办差,你是要跟衙门过不去了?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向昔微还是半点畏惧都没有,她冷笑了一声:“诸位大人可别拿这罪名吓我了,我想知道,我姐姐到底是犯了哪条律法,需要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抓人?这总是可以说的 吧?” 正说着,向玠也带着李中和邹镖头他们回来了。 李忠是习惯了跟衙门的人打交道的,见状不慌不忙的上前塞了一块银子,又主动亮出了侯府管家的身份来,不卑不亢的问:“不知道各位差爷,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抓我们家姑奶奶?这总得有个说法吧,是不是?” 衙差们一开始还是气势汹汹的,听见李忠这么说,态度又变的好了许多,咳嗽了一声才说:“你们家姑娘是不是曾家的大夫人?” 李忠看了向彩芝一眼,点了点头:“是,又如何呢?” “又如何?”衙差们龇牙咧嘴的:“是的话就对了!曾家大爷告状,告曾大夫人私通外男,毒害婆母,不孝不悌,我们就是来请大夫人回衙门去审问的。” 什么?! 向彩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气的浑身发抖,真是想过了曾家人的无耻,却没想过他们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二百二十章·赶尽杀绝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丢脸过。 这些人竟然如此无耻! 曾家的人是疯了吗? 曾衍辉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私通外男?! 这样离谱的事曾衍辉都说的出来,这种事若是真的,她固然是名声尽毁,但是对曾衍辉又有什么好处呢?男人头上戴绿帽子难道是很光荣的事么? 他连这样的事都能捏造! 真是疯子! 向彩芝气的脸色都变了,边上的向玠也气的一张脸都变了形,颇有些狰狞的攥紧了拳头:“他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衙差们被他们这么七嘴八舌的闹的有些头痛,但是李忠刚才已经摆出了身份,是侯府的大管家,他们到底还是有些顾忌的,便客客气气的说:“是不是胡说八道,我们回去审一审就知道了。” 其中有个清瘦些的衙差还咳嗽了几句,好心好意的提醒他们:“其实,倒不是我们瞎说,只是这件事,当真是曾家大爷亲自去递的状纸,状告大夫人私通外男,毒害婆母的。你们也知道,这是多大罪名......我们县太爷也是没法子,只能让我们来请夫人回去问一问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过了堂自然会有分晓。” 向昔微的脑子转的飞快。 现在看来,这些人是不要脸面也要置向彩芝于死地了。 她抿着唇看着衙差们:“所以要拘捕我姐姐?” 衙差们都点了头:“这是县太爷发下的令签,我们也只能照章办事。” 跟衙差在这里争论是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的,他们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事,向彩芝心知肚明,她冷冷的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好,我跟你们走!” 一听这话,向玠头一个不同意:“大姐,你怎么能跟他们走?!” 向彩芝可是侯府千金,怎么能去大牢里头呆着? 他现在真是对曾家的人深恶痛绝,恨不得曾家的人死了算了。 向昔微没有说话。 向彩芝便看着弟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倒是想看看,曾衍辉到底是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她说完,忍着一口气看着向昔微:“昔微,玉洁就劳烦你帮我照看着些了,你放心,这次不只是曾家要告我,我也得告曾家!” 向昔微朝着向彩芝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晃了晃:“姐姐,你等我,我一定会帮你达成所愿。” 许是妹妹的话太过于坚决了,向彩芝的眼里不自禁含了泪,哽咽了一声才抿着唇点了点头:“好,我等着。” 她说完,淡淡的对着那群衙差道:“差爷,走吧。” 李忠顿时跟上前去了:“我跟着大姑奶奶一道过去。” 他是知道如何打点关系和疏通的,先不说案子不案子的,光是大牢里那环境,向彩芝就受不住,他得先帮向彩芝打点好衙役,到时候分个好些的房间,也得贿赂贿赂底下人,不让他们胆大包天对向彩芝用刑。 虽然他觉得一般来说,县太爷也该是个精明的,不能无故用刑,但是眼下这事情,分明是曾家在故意闹事,所以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更不能保证曾家不动手脚,他跟着是最好的。 向昔微也是这么想,她对着李忠赞许的点了点头。 只是向彩芝被带走的时候玉洁恰好醒了,她醒过来就看见娘亲被一群衙役带走,顿时惊吓的不轻,整个人都发抖,重新又开始呕吐了。 向昔微在边上照顾她,一直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一面说:“不要担心,很快我就会让你娘出来的,她只不过暂时去配合配合衙门的调查罢了。” 小孩子的感觉都是十分敏锐的,玉洁虽然小,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事情很糟糕,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但是她跟一般的孩子不同,一般的孩子若是不相信大人的话,怎么也是要哭闹的,她却半点也没有其他孩子的娇纵和制自如,哪怕是伤心,她也只是默默地撇开头掉眼泪。 可是,她这么隐忍的哭,比大声哭闹还让人心里难受些。 向玠就红了眼圈。 不仅是红了眼圈,心里难受,向玠简直还义愤填膺。 他现在平生最恨的人,曾衍辉绝对是其中之一了。 以至于,他直接问向昔微:“咱们是不是去知州衙门送状子?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了!” 曾家真是欺人太甚,根本不打算给人活路走,既然如此,那他们也没什么可再顾忌的了。 再忍下去,谁还能看得起向家,看得起他们? 向昔微淡淡的垂下眼:“不,你还记得刚才那些衙差说什么吗?” 向玠皱了皱眉,很快想了起来:“说曾家告姐姐私通外男......”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了,向彩芝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曾家也不是失心疯了。”向昔微脑子里清醒的很:“不会平白无故没有证据就说这样的话,当然,证据是真是假,就又两说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十分明白了,那意思是,曾家是栽赃陷害没错,但是他们应该也已经把栽赃陷害的证据都给做好了,肯定是把这个局做的十分完美无缺的,否则也不敢这么制大张旗鼓的闹到衙门里去。 若是没有证据,曾家就敢这么胡来,那没什么可说的,现在就能去找李知州帮忙主持公道,给曾家好看。 但是曾家若是连假证据都准备好了,事情就有些麻烦了,反正不能立即就去找李知州,得先把事情弄清楚。 否则的话,那不是帮忙,而是入了曾家的圈套。 向昔微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凭空捏造,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所以向玠马上就赞同了,同时很是怀疑:“他们能捏造什么证据?” 向彩芝在之前可是最标准不过的贤妻良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家里的大门都少出,这在整个保定府都是人尽皆知的。 哪怕是闹出了白氏的事情之后,向彩芝生气去了庙里清修,庙里那也是曾家的地界呢。 二百二十一·做在前头 曾家的地界上头,如果说向彩芝还能做出什么事来,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曾家的人哪怕是要捏造证据,总也得有些谱儿,而不是胡编乱造的吧? 向昔微若有所思,而后,她嘱咐向玠:“虽然是咱们自己也这么多人,但是玉洁到底是个孩子,曾家的人又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若是没有人单独照顾她,我是不放心的,所以,你亲自照顾玉洁,姐姐的事,我来查,我来办。” 如果是以前向昔微说这话,向玠那是肯定不能同意和放心的的,但是现在,向昔微说出这番话,向玠就一点儿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他嗯了一声,郑重的答应了下来:“行,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玉洁,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也没脸去见大姐了。” 向昔微跟他现在相处的越发融洽,听见他这么说,也笑了笑。 邹镖头被向昔微留下来守着向玠和玉洁他们了,主要是向昔微怕曾家的人发疯,动起手来的话向玠吃亏。 她自己则带着其余的十几个护卫去了向彩芝的那些陪嫁铺子。 向昔微办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向彩芝嫁过来曾家多年,但是并未得到过什么曾家的好处,不仅如此,还被曾家驯服成了个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贤惠儿媳妇。 这么贤惠的儿媳妇,她去庙里的时候,身边甚至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嬷嬷。 那就说明,向彩芝身边之前陪嫁过来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再忠心了。 既然不再忠心了,那就肯定是投靠了曾家的。 她不动声色的把向彩芝的陪嫁铺子都转悠了一圈,去了绸缎庄和几个茶叶铺子之后,便心中粗略的有了个猜测。 但是她也没有太过着急,只是留在了茶叶铺。 茶叶铺的掌柜关注向昔微很久了-----这个客人奇奇怪怪的,来了铺子里之后便一直在楼上楼下的转悠,倒也不是说她没有点茶,可是便是喝茶也没有见过喝这么久的。 显然是有事的。 他心里有些纳闷,一直等到眼看着快打烊了,才不得不去跟向昔微解释:“姑娘,小店这就要打烊了,不知道姑娘这里方不方便......” 向昔微面色不变,看着桌上的茶盏挑了挑眉:“房掌柜,您当真是没认出我来吗?” 房掌柜怔了怔,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可他仔细盯着向昔微看了又看,怎么都没看出来向昔微是什么认识的人。 这也不能啊! 他若是认识向昔微,实在没理由不认识的。 可向昔微又能叫出他的名号。 他为人谨慎,又是做生意的,平时很知道随机应变,此时便笑眯眯的说:“真不认识是哪位贵客了,贵客可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计较。” “我倒是不计较。”向昔微轻笑:“只是不知道,这店铺的主人以后会不会计较。” 房掌柜听出了不对-----这店铺的主人? 他反应也快,盯着向昔微再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陡然惊觉制有些不对-----他看着这位姑娘的相貌,好像的确是有些眼熟,可是,是在哪里见过呢? 房掌柜想了许久,然后,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大小姐! 这个小姑娘长得跟大小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房掌柜到底是向彩芝的陪嫁,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承恩侯府来了人的消息? 两边这么一对照,房掌柜顿时冷汗都下来了-----那也就是说,这位是三小姐! 是大小姐的亲妹妹! 房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 他现在很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来应对眼前这位三小姐。 按理来说,这铺子的确是大小姐的,那三小姐其实也算是主子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大小姐已经被曾家告了,曾家这一次是不打算给大小姐留活路的,那罪名一旦证实了,大小姐的嫁妆是绝对拿不回去了。 所以现在,铺子里的掌柜都已经自觉的归拢到了曾家去了,人人都把自己当成曾家人了。 房掌柜也是一样。 现在三小姐陡然来了,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先去通知曾家一声。 向昔微仿佛是能看透他的心思,她嘴角噙笑:“房掌柜是不是在想,要不要先去报个信给曾家的人知道?” 心思被人看破,房掌柜哪怕是年纪比向昔微大了几倍,此时面上也有些撑不住,讪讪的笑着摇头说:“哪里哪里,小人怎么敢呢?小人不敢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事儿。 向昔微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了:“到底敢不敢,不是嘴巴说的,房掌柜,我知道现在我姐姐的嫁妆铺子多数只怕已经被曾家给吞了。不过,别人我是管不着,房掌柜,你我恰好倒是还能管得着。” 房掌柜只是笑着不说话。 其实管得着管不着的,那得看卖身契在谁手里。 之前掌柜的们的卖身契那都是在向彩芝手里的,只是后来,曾衍辉拿出了他们的卖身契,那掌柜们听曾衍辉的,便也很名正言顺了。 房掌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听向昔微的,见她这么说,也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没有什么轻重,所以这么说罢了。 他唉声叹气的:“三小姐,您看您也凡事都明白,那您也该知道我们的为难之处了,实在是没有法子,大小姐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是听姑爷的,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连我们这些人的卖身契也都在姑爷手里,我们又还能怎么样呢?” 如果侯府真的重视向彩芝,那又还好,卖身契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侯府在,曾家还敢指鹿为马不成? 可是问题是,侯府现在显然是撒开手的态度,总共才来了两个未出阁未娶妻的少爷小姐,这么小,能干什么? 房掌柜可没有那么蠢。 向昔微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错了,我正好有件事想跟房掌柜说一说,不知道房掌柜还记不记得刘嬷嬷?” 刘嬷嬷...... 房掌柜的面皮一紧。 二百二十二·自有本事 他当然记得刘嬷嬷了,他之所以能当大小姐的陪嫁掌柜,那还是刘嬷嬷的功劳。他是刘嬷嬷的干儿子,当年可是许诺了要帮刘嬷嬷送终的。 只是现在向昔微提起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房掌柜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向昔微便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既然您好像还不是很明白,那我便跟您解释清楚吧。房掌柜,刘嬷嬷已经死了。” 她言简意赅,把当年在庄子上的事情说了。 然后,向昔微扯了扯嘴角:“我要说的,其实还不是刘嬷嬷,而是刘嬷嬷的干女儿青杏,这个你也是记得的吧?” 房掌柜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向昔微根本没有等他再多说,直截了当的就说:“房掌柜,青杏跟你不是有个私生子么?你是不是忘了啊?” 房掌柜简直是毛骨悚然了。 他当年少年的时候不懂事,跟青杏彼此有心,两人偷偷的生下了一个孩子,只是那时候,他们都是在府里当差的,亲事根本不由他们自己作主,都是要上头的主子们配人的。 若是出了事,那他跟青杏可能都活不成了。 所以就由刘嬷嬷作主,帮着他们把孩子给送走了。 这些年,房掌柜一直都对刘嬷嬷尊重有加,也是因为惦记着那个儿子。 倒不是因为他格外的重情重义,还惦记着当年的儿子,而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生不出儿子来。 在这保定府当了掌柜的之后,他便也算是熬出头了,也娶了媳妇儿,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他生不出儿子来,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哪怕是后来又买了几个丫头当妾侍,也没用。 人怎么能没香火呢? 他这么想些年,一心一意的就只想着要把儿子给找回来。 但是,刘嬷嬷一直都不肯跟她说孩子的下落。 前半年的时候,他都还跟刘嬷嬷送过口信,请刘嬷嬷帮个忙,千万把孩子给他送回来,他当牛做马都行。 刘嬷嬷跟他说会考虑此事。 可没想到,这半年以来,不知道怎么的,刘嬷嬷忽然失去了消息。 他让人往京城去了几趟,竟都没半点刘嬷嬷的消息带回来。 房掌柜这件事已经成了心病了,他原本以为这件事绝对不会再有人知道,谁知道,此事却被向昔微说出来。 他心里的震惊,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惊恐不已的看着面前的向昔微,嘴唇动了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还是向昔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样子,房掌柜是想起来了。” 房掌柜的确是想起来了,他其实根本就没忘记过。 现在听见向昔微这么说,他愣愣的问:“三小姐,三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我如何知道的不要紧。”向昔微其实已经有些疲倦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说:“重要的是,房掌柜,若是你现在不听我的话,那么你的儿子,就会死在京城,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有见他的机会了。” 见房掌柜浑身一震,向昔微便镇定自若的看着他:“你可以试一试,现在,刘嬷嬷和青杏都已经死了,她们两人,都不能再活过来告诉你孩子现在的下落,只有我可以。”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房掌柜看着桌上的茶水,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不得不承认,向昔微这番话,简直是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活到现在,其实没别的事好操心的了,只有这儿子的事。 他如果没有亲生儿子也就算了,去买一个回来养着就是了,可是,问题是,他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儿子,这才是要命的。 知道自己有儿子,怎么还愿意去养别人的儿子呢?死也得把儿子找回来才对得起祖宗啊! 房掌柜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向昔微的跟前:“三小姐,求您大发慈悲,高抬贵手!” 向昔微其实知道房掌柜是必定要答应的,毕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男人,谁不要儿子啊?没有儿子,买都得把儿子给买回来,自然是为了儿子要死要活了。 所以,当房掌柜跪下来低头求饶,向昔微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她简直是太适应了,所以,房掌柜跪下来之后,向昔微便矜持的抬了抬下巴:“行了,那掌柜的就说说吧,现在曾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其实向昔微找上门来,能是为什么? 房掌柜清楚的很。 只是之前一直不想站边罢了,毕竟他觉得大小姐不是个能长久跟着的主子----太软弱了。 但是现在,不站也得站了。 他苦笑了一声,把最近发生的事粗略的跟向昔微说了一遍,十分谨慎的分析:“大爷很看重绸缎铺的张掌柜,这些天,张掌柜去曾家大宅去的很是勤快。我若是猜的没错,若是说大爷有什么事,那应当是交由张掌柜去办了。” 向昔微若有所思。 那也就是说,曾衍辉的确是收拢了向彩芝的这些陪嫁掌柜们。 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有什么事比自己的人背叛自己来的伤害大呢? 而且,亲近的掌柜们都作证的话,这证词自然就显得可信了。 向昔微眉眼低垂,在桌面上缓缓地扣了扣。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什么都没说,但是房掌柜就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其实挺可怕的,不说别的,光是这份镇定自若的试探人心的本事,拿捏人的把柄的熟稔,便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做得到的。 向昔微却都做到了。 所以说,侯府为什么能放心让她一个小姑娘过来,现在看来, 好像也有些道理了。 他自己心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一下子就想了许多了。 以至于,他心绪都十分难平,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继续说:“张掌柜,我们平时倒是不熟的,只是都是为大小姐办事,对账的时候能碰上,不过交情不多。” 向昔微淡淡的哦了一声:“交情不多,但是还是有交情,对么?” 二百二十三·真正发怒 向昔微的话说的不紧不慢,你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来,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威慑力。 这个小姑娘,她比她姐姐,那可真是要厉害的多了。 房掌柜苦笑了一声,也不敢再说一半藏一半的,小心翼翼的看着向昔微的脸色:“回姑娘的话,的确是如此......小人,小人跟张掌柜虽然交情不多,但是的确是有些交情在的。” “那就够了。”向昔微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半分犹豫的站起身来:“那就劳烦张掌柜带我制去他家里转一转。” 啊? 房掌柜呆站着,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向昔微便转过头来看着他:“怎么,房掌柜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有什么为难之处?当然是有啦! 房掌柜现在当真是有些懵了,跟个孩子一样,苦哈哈的看着向昔微:“这,三小姐,您总得告诉小人,咱们去那里,做什么呢?总不能,咱们就去逛一逛吧?” 要对付张掌柜,那也得想好法子再动手,何必非得去人家家里呢? 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么? 向昔微的面色沉了下来。 她的脸色一沉下来,别说是房掌柜了,便是向昔微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有些发懵,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得几乎是鸦雀无声。 向昔微冷冷的看着房掌柜,一直看到房掌柜几乎克制不住的手有些发抖,才冷冰冰的说:“房掌柜管的好像太多了,你说呢?” 房掌柜,房掌柜他现在也不敢说什么,这位三小姐看着就不是善茬儿,而且还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收拾了收拾,便带着向昔微去找到了张掌柜在保定府的宅子。 张掌柜艺高人胆大,贪墨的比普通的掌柜要多的多,所以张掌柜的宅子十分不错,看上去简直像是哪户大户。 向昔微跟着房掌柜看了一遍,让护卫前门后院都去看了之后,问房掌柜:“他有无子女?有无外室?” 房掌柜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像是外室这种事,他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但是子女的话,房掌柜如实的点了点头:“有的,房掌柜有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城东的私塾里头上课,每天都是有下人跟着的。” 是,如同张掌柜这种忽然富了起来的,那当然也得用下人啦。 向昔微沉吟片刻,对着自己身边的老车吩咐:“老车,你跟着房掌柜去一趟城东的私塾,把那两个孩子接出来。” 啥?! 房掌柜吓一大跳。 他去接人家孩子干什么啊?! 别说他跟张掌柜的只是认识,哪怕是真的好友,也不可能不打招呼就去把人家孩子给接走的,那成什么啦?若是让张掌柜知道了,那还不得跟自己拼命啊?张掌柜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么多年,他能在保定府混的如鱼得水就知道了,这都不是能耐的问题了,而是张掌柜就是知道趋炎附势。 否则的话,向彩芝这个主子在曾家都吃不开,怎么张掌柜就吃得开了? 事儿都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那些没什么意思。 房掌柜犹豫了半响,给向昔微出了个主意:“姑娘,我知道您心里气不过,也知道现在这局势对大小姐不利,可您这样不是办法。您在保定府,没钱没人,哪怕是有钱吧,也没地方用,您连送钱都找不对地方的。我跟您说,若是您真的想帮大小姐,那,那您回京城去请侯爷,或是请您外祖家的人来,这还有几分把握。” 这话能说出来,房掌柜其实也已经是有些良心了,否则的话,他大可以一推三四五。 只是现在,儿子在人家手里,加上向昔微的确是有些难缠,所以房掌柜不得不给向昔微指一条路出来。 向昔微却淡淡的笑着看他一眼:“这些就不劳烦房掌柜操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我的护卫去把那两个孩子接到手,然后再回来,我还有事吩咐你们去办。其他的事,你最好不要多管。” 房掌柜还想再说什么,向昔微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猛地伸手一甩,桌上的红布就连带着杯盘碗盏全都摔在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这声音把房掌柜惊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险些要摔倒。 好在他反应也是快的,见到向昔微发飙,立即就意识到向昔微是真的不喜欢被人指点。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 向昔微便冷冷的垂下眼:“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从这里去城东再回来,已经差不多了。若是过了这个时辰你没回来,我保证,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宝贝儿子,不仅如此,你在这保定府的产业,也全部会一把火被烧掉。我说的出做得到,不信的话,你可以来试一试。” 试什么啊?光是一个儿子,房掌柜心肝儿就颤了。 他忙不迭的点着头答应:“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当!” 说完这话,他就急忙跟着老车去办事了。 老车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房掌柜上了马车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不由得跟他打听:“这位兄弟,三小姐......三小姐这么肆意妄为,京城那边,难道就不管束着些?” 听向昔微的意思,刘嬷嬷跟青杏都是被她弄倒了的。 可是刘嬷嬷可是柳氏身边的得意人啊! 这样的人,向昔微这个不受宠的原配的女儿,怎么可能动的了呢? 老车抬眼看了看他:“不该问的最好别问,什么都问只会害死你自己。你只需要知道,三小姐吩咐你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便是了。” 房掌柜越发的摸不清楚向昔微的底细了。 说她不受宠吧,她手底下有这么多能用的人。 说她受宠吧,这回来保定府又没侯府的大人跟着。 只不过,现在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只能跟着向昔微一条道走到黑,没法子,谁让自己的命根子被捏在人家手里了呢? 想到这里,房掌柜无奈的叹口气,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帮个忙,把家里的那些事给处置了。 毕竟看向昔微这样儿,可不像是要跟曾家善罢甘休的。 他再跟曾家粘粘糊糊的,两边都得不到好处,得不到好处的事,其实谁都不是傻子,房掌柜也不想做。 城东很快就到了,私塾就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种着一棵极大的枣树,此时上头已经挂满了枣子,有不少调皮的孩子正在够枣子。 想必是休息的时间,孩子们都活蹦乱跳的。 二百二十四·捏住命门 老车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房掌柜看了一眼,冲房掌柜点头:“去吧,房掌柜。” 房掌柜哎了一声,下了马车,朝着院子那边走过去,立在门口拍了拍门。 很快就有个老苍头过来开了门,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您是?” 房掌柜笑眯眯的:“我是城西茶庄的掌柜,是张掌柜的朋友,他今天家中有事,让我过来把两个孩子接回去。” 张掌柜有头有脸,在小人物当中算是大人物了。 房掌柜看起来也是白白胖胖,一看就知道是个富户,老苍头没起疑心,哦了一声,回去喊了张掌柜的两个儿子出来。 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两个都立在门口看着房掌柜有些茫然。 房掌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贤侄,我是你们父亲朋友,家里就在城西,开的是茶庄,每年还与你们父亲一道儿去对账的,你们还记得吗?” 他顺手拿出两块饴糖来,一人一块。 孩子们的记性都很不错,房掌柜这么一提点,他们就记起来了,点了点头。 房掌柜就嗯了一声,朝着送他们出来的先生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先生了,我这就带着他们先回去。” 先生也没太当回事,点了点头答应了。 房掌柜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老车瞥了他们一眼,见是两个男孩儿,便什么也没说的垂下了眼睛。 孩子们虽然都有些奇怪为什么车厢里还有个人,但是他们平时也是有下人跟着的,所以奇怪了一下便也没当回事了。 直到马车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停下来,孩子们下了马车,这才有些慌了,慌乱的转身去找房掌柜:“这是哪里?不是说送我们回家吗?我爹呢?我娘呢?” 他们闹个不住,房掌柜好在也是个有办法的人,急忙安抚他们:“你们先别急啊,你们父亲待会儿就过来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今天是在我家吃饭,所以我先把你们带过来。” 孩子们到底是年纪小,听见他这么说,又都安静了。 房掌柜松口气,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去了楼上。 向昔微正在二楼看着一切,见到房掌柜上楼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盯着那两个孩子看。 房掌柜硬是又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急忙问:“三小姐,这人我已经接回来了,您看现在是怎么办?我.....我这已经尽力了,您看您能不能帮帮忙,若是我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说,我一定都给您办妥了。” 向昔微啧了一声:“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了,眼下还有件事需要房掌柜去做,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房掌柜,一事不烦二主,您去张掌柜家里走一趟吧。” 啊?! 房掌柜是真闹不清向昔微要做什么了。 这个节骨眼,刚把人家孩子弄回来,就去找人家,向昔微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找到了人家又能怎么样? 房掌柜站着没动,他有些踌躇。 向昔微看着两个还在玩耍的孩子,静静的也没任何动作。 她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房掌柜等了一会儿,见向昔微当真是连一句话都不多说,也没了法子,只能闷闷不乐的走开了。 没过一会儿,老车便也从下面上来,立在向昔微跟前:“三小姐。” 向昔微嗯了一声:“跟着他,他若是不老实,就不必客气。” 老车立即便答应了,跟着房掌柜下了楼。 房掌柜心里堵得慌,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闷头出了门,见到老车也跟上来,实在忍不住了:“我说,三小姐到底是想做什么啊?我把人家孩子给她带回来了,她现在要我去见张掌柜,见了张掌柜,我说什么,三小姐也没叮嘱我。” 这谁受得住啊? 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三小姐到底是不是脑子不大好啊? 他这剩下的话倒是没敢说出来,因为他发现老车已经死死地瞪着自己了。 老车把他看的不敢再说话,才淡淡的说:“有些事该说,有些事则不该说,主子的事,不是你能够置喙的,你只需要按着主子吩咐的去做就是了。至于说什么,你就直接说。” 房掌柜都懵了。 他迷迷糊糊的去了张掌柜那里。 张掌柜正春风得意呢。 他之前贪钱,那都是私底下贪,心里还是有些惧怕的,毕竟事情一旦事发,他很可能就要鸡飞蛋打,而且肯定还得做大牢去。 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有了曾衍辉的话,他现在根本就不必担心这些,只需要好好的把事情做好就行,不仅如此,只要他能够按照曾衍辉的吩咐,把向彩芝送到公堂上,送到大牢里,那他就能彻底得到这家绸缎铺。 这家绸缎铺是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到底多少利润,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从今以后,他就真的是富户员外了。 再也不用去对账盘账了,只要这么一想,张掌柜就恨不得仰天大笑。 所以等到看到了房掌柜过来的是皇后,张掌柜心里也还是乐呵呵的,还冲着房掌柜和善的打了个招呼:“老房,你过来啦?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平时我可是怎么请你,都请不到你这个大忙人的,怎么这会儿有空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房掌柜去楼上坐。 这么个功夫,还看到房掌柜身后跟了个人,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谁啊?” 房掌柜打着哈哈:“是我一远房亲戚,走,咱们上楼去说话。” 张掌柜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来求自己帮忙的,比如说安置个亲戚什么的,他便没多想,带着房掌柜上了楼:“行了老房,咱们俩这关系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就直说了吧,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这么躲躲藏藏的?要不要我帮忙啊?” 房掌柜咬了咬牙,抿着唇咳嗽了一声:“这......老张,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你......” 见房掌柜这么支支吾吾的,张掌柜有些奇怪:“你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呗,我还能害你还是怎么地,你就痛痛快快说了吧,能帮得上忙的事儿,我就帮。” 房掌柜闭了闭眼睛。 二百二十五·事情突变 房掌柜是个圆滑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也圆滑不起来,咳嗽了几句,支支吾吾的说:“其实,其实,张大哥,这是,这是三小姐的护卫。” 张掌柜有些茫然皱了皱眉。 什么三小姐? 他都听不大明白。 等到再看了老车一眼,张掌柜眯了眯眼睛,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三小姐,现在还能有哪个三小姐?听房掌柜的意思,这个三小姐自然是向家的三小姐,向家的三小姐过来了,还把人都送到房掌柜这里了。 张掌柜倒是没有惧怕,他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那些贪墨的把柄,早就已经被曾家知道了,曾家大爷那都已经是过了明路的,根本不必怕。 至于向家,向家是什么情形,张掌柜也心里明白的很,那就是柳氏的,向彩芝掀不起什么风浪,一个还没出嫁的三小姐就更不必说了。 张掌柜嗤笑了一声,面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我跟这些人没什么可说的,老房,你把人带走吧,就跟三小姐说,咱们底下的人办事儿,都只能听上头的命令,我们可没法子啊!” 房掌柜站着没动。 他低下了头:“要不,要不,张大哥,你先还是听一听吧。” 听什么? 张掌柜都有些不耐烦了,他还要听什么东西?现在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向昔微就算是过来跪着求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要怪就怪他们自家内斗,自己斗不过后母,自己姐姐斗不过丈夫婆婆呗,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他们自己罢了。 张掌柜十分想得通,他反正是收了这份钱,便心安理得的收了,也不会觉得自己对不住谁的。 毕竟这帮人都是主子,他们神仙打架,底下的小鬼能有什么办法? 房掌柜硬着头皮,见张掌柜似乎都要赶人了,只能苦笑着说:“张大哥,我说,您还是让我把话说完吧!您儿子现在就在我家做客呢!” 张掌柜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房掌柜:“你说什么?!” 房掌柜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说,您儿子现在就在我家里做客呢!三小姐也在!” 张掌柜猛地跃了起来,一下子就按住了房掌柜,拳头马上就要朝着房掌柜砸过去。 他可真是忍不住了,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恨不得按得房掌柜在地上打一顿。 他儿子在哪里上学,这三小姐怎么会知道? 肯定是房掌柜说的。 这个叛徒! 可是他的拳头并没有能砸到房掌柜身上,因为边上的老车已经闷不吭声的握住了他的手,面色沉沉的头也不抬:“消停些。” 老车分明看起来也不是多人高马大,但是被他握着手,张掌柜用尽了全力都没能把手给抽出来,手腕还差点儿被拽断了,一时忍不住鬼哭狼嚎。 房掌柜有些心虚的退到一边,还好心的劝了劝:“张大哥,您就别跟三小姐对着干了,您还是先想想到底该怎么办吧。” 张掌柜若不是被控制着没法儿动手,怎么也得跟房掌柜拼命的。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他当然是能好好说话了,现在被绑架了的可是自己的儿子。 真是大意了,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的阴招。 现在,孩子在人家手里了,张掌柜就算是再怎么贪得无厌,也不是疯子,更不可能失心疯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他挣扎了几下,想要甩开老车的手。 老车却把他死死地按在桌上,面无表情的说:“我劝张掌柜最好是识时务些,你既然都能答应曾家的要求来陷害大小姐,可见也不是个什么刚直不阿的人,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纠结的,谁能给你好处,谁能让你安安稳稳过日子,你就听谁的,不是吗?能跟曾家合作,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三小姐合作,三小姐好歹还是你的主子的姐姐,不是吗?” 老车要么不说话,要么便说一大堆。 但是不得不说,他说出来的话确实令人无法反驳。 旁边的房掌柜挠了挠自己的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帮谁都是帮啊。 何必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谁占先机帮谁呗。 张掌柜觉得眼睛痛,挣扎了半响都根本无济于事,他也懒得再挣扎了,干脆便压着桌子说话:“行,那你说说,三小姐要我做什么?” 老车往下瞥了一眼,面色不改的说:“要你说真话,你到底想如何,直接跟三小姐说,说得好,三小姐就放了你儿子。” 张掌柜冷笑了一声:“若是我说的不好呢?” 老车手里加上了力气:“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你们能让三小姐的姐姐死,三小姐自然能让你的儿子死,还是你以为,在三小姐眼里,你儿子的命会重要过她姐姐的命?” 这是大实话了。 对于张掌柜来说,儿子的命固然是最要紧的,但对于向昔微来说,他两个儿子都敌不过一个向彩芝的重要。 张掌柜嘴唇动了动,想要谈条件的,但是平时舌灿莲花的人,到了这一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响才说:“我要见见我儿子,还有三小姐。” 这就是有的谈了。 房掌柜急忙在边上劝着,先让老车放开手,又忙不迭的看着张掌柜:“张大哥,这才对,不管怎么说,没什么比家里人平安健康更重要的了,咱们都是向家的人,就算是帮侯府,这也是咱们应当做的啊!” 张掌柜现在可对着房掌柜没法儿平心静气,他冷笑了几声,根本没有搭理房掌柜的话茬儿,等到老车把自己放开,他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这才吞了口口水:“带我过去吧。” 老车却淡淡的撒开了手:“更不必了。” 什么? 张掌柜有些吃惊,更加有些不能理解,看着他问:“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向昔微不打算见他吗? 老车嗯了一声,似乎自己说的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话:“我说,不必了,不必去见三小姐。” 二百二十六·鸡飞蛋打 张掌柜面色都变了,他现在真是被向三小姐整的人都不好了。向三小姐绑了他的儿子,不就是想要他帮忙吗? 但是现在,向昔微连见都不见他,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张掌柜是个泥人儿呢,现在也禁不住怒火中烧:“三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绑了我的孩子,都不让我看一眼,就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帮她卖命吗?!” 没有这么做事的,也没有这么不懂得人情世故的。 三小姐这种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曾家啊?! 真是太蠢了。 老车仍旧是不动如山,根本不管张掌柜怎么气急败坏,只是淡淡的说:“我说了,三小姐说了,你不必去见她,只要等到开堂,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房掌柜还以为,张掌柜听见这样的话,更加要暴跳如雷了,毕竟这话说的太笼统了。等于没说。 三小姐要人做事,却根本不说让你做什么,这太让人焦虑了。 但是谁知道,以为张掌柜必定是要发疯的,张掌柜竟然奇怪的一下子就安静了。 张掌柜倒不是真的安静了,他是被一下子给惊吓到了。 真是见鬼了,向昔微她是神机妙算吗?!她怎么会知道,开堂的时候,原本自己是会上堂去作证,承认自己跟向彩芝私通的?! 这件事,曾衍辉是秘密跟他说的。 为了这个,曾衍辉许诺过,一定会把绸缎铺给他,并且放他做个良民。 但是这件事,分明是曾衍辉秘密告诉他的, 除非曾衍辉是真的疯了,否则的话,很大概率也不可能是曾衍辉自己说出去的。 既如此,向昔微到底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事?她还猜的这么准! 张掌柜真是不挣扎了,他一下子就被这一招给打蒙了。 三小姐哪儿来的这本事啊?!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车见张掌柜 一下子蔫儿了,便冷冷的问:“怎样,现在张掌柜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张掌柜气焰全无,他心里没有半点儿怒气怨气了,只有惊恐。 自来做亏心事,若是没被人发现,那心虚可能还有限,但是这做亏心事,你的算计都被人家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还被人家给指出来,那还不知道心虚的,才是真的傻子了。 他吞了口口水,不敢再多说,只能眯了眯眼睛:“我知道了,请阁下转告三小姐,我一定会按照三小姐的命令去办事,绝不会让三小姐失望。” 房掌柜一开始见张掌柜的样子,还以为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解决,肯定是还有大事儿的,谁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老车说了几句话之后,张掌柜就老老实实了,他不由得有些茫然,看来看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老车率先要走,房掌柜才后知后觉的马上要跟上。 张掌柜这时候却出声叫住了房掌柜。 房掌柜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张掌柜,便听见张掌柜说:“老房,看在我平时也算是对得住你的份儿上,千万帮我照看照看孩子们。” 主要是,主要是他的两个儿子都还小啊! 这么小不点儿的一丁点,看老车这样的力气这样的狠辣,只要动动手,两个孩子可就没了。 张掌柜受不住这刺激,他真是太惨了。 房掌柜被他说的怪心酸的,忙答应了:“你放心吧张大哥,三小姐其实也是个好人,若不是被逼急了,谁会愿意朝孩子下手呢?我一定在边上好好说的,只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啊!” 他隐晦的提醒了张掌柜一下,让张掌柜老实些,千万别乱耍心机,向昔微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是敢给她使绊子,她就真的能杀了你全家,太可怕了。 张掌柜现在还能说什么? 他已经是半点儿别的心思都不敢生出来了。 张掌柜答应了。 老车这才带着房掌柜回了之前的地方。 说起这个来,房掌柜又很好奇了:“这位大哥,这到底是谁的宅子啊?” 向家的产业在这保定,无非也就是几个铺子,并没有听说还有这宅子在其中的,但是现在看向昔微在这儿这么自在,这又好像不是别人的地盘。 老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少问,看来房掌柜你又忘了?” 房掌柜一下子就闭嘴了。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惧怕向昔微了,主要是老车也看起来不是平常人,刚才他都看见了,老车不仅是捏住了张掌柜的手腕,老车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抵住了张掌柜后腰呢。 想必刚才若是张掌柜不听话,那匕首就能送张掌柜上西天。 进了院子,便能看到两个孩子在廊下跑着玩耍,房掌柜不敢看他们,急匆匆的避开了他们上了楼,正好看见向昔微身边又多了个人。、 这回这个人房掌柜认识,他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声:“李管家!” 是李忠李管家! 以前房掌柜在京城的时候,可是时常能见到李管家的。 只是李管家也是个厉害人物,这么多年了,还一直都能在向家站的稳稳地。 他一直以为,向昔微她们在侯府肯定是不受宠爱的,否则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来了保定府。 可没想到,原来还有个李管家跟在向昔微身边。 李管家也认出了房掌柜来,笑眯眯的对着房掌柜点了点头:“原来是房掌柜啊,房掌柜,当真是好久不见了。这么些年 ,看来你在保定府也过的不错。” 遇见了熟人,房掌柜就要轻松的多了,不管怎么说,他觉得李管家总是能够好好说上几句话的。 向昔微也没什么可继续跟房掌柜说的,见房掌柜似乎有很多话要跟李忠说,便对着李忠点了点头:“你们下去说话吧。” 李忠立即恭敬的弯了弯腰:“是,不打扰三小姐您休息了,我这就去将少爷和孙小姐接回来。”、向昔微摆了摆手,李忠便拉着房掌柜退了出来,一出门便重重的呼了口气。 房掌柜也没好到哪儿去,压低声音去问李忠:“李管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该章节已被锁定 一出了房门,房掌柜便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李管家,又急急忙忙的问:“李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位三小姐,她不是一直都不在家里的吗?是养在庄子上的,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接回家里过,怎么这一次不仅回了家,而且,而且......” 而且还这么大的气势? 一看三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县主郡主呢。 而且身边还带着这么多人,说话也是压迫性十足。 房掌柜都懵了的。 李忠皱眉看了他一眼,见房掌柜马上便噤声,才往楼下走。 十几个护卫一直在楼下守着,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实际上全都守在要紧的地方,若是有人敢进来,十几个人便能马上把人给抓住。 李忠带着房掌柜下了楼,站在树底下看着孩子们打闹,并没有遮掩,直截了当的说:“你们不必再多试探了,最好是别跟三小姐做对,她不是好欺负的。” 房掌柜这一点倒是看出来了,但是房掌柜担心的还有别的事:“我们倒是不想跟三小姐做对,可是,可是管家,您也知道咱们家情形。现在京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怎么夫人也不管的吗?” 家里分明是柳氏作主,可向昔微怎么还能这么自如,以前向昔微可是连向家都回不来的。 李忠扯了扯嘴角:“我说过了,三小姐不是好欺负的,夫人,夫人斗不过三小姐。” 什么? 饶是房掌柜心里已经有所预料,听见了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震惊的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向彩芝出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作为陪嫁,房掌柜心里是心知肚明的,那个时候,柳氏就已经把持了侯府内宅了,侯府什么事都要经过这位夫人的手。 柳氏的娘家腰杆子也硬。 这种情形,柳氏竟然还斗不过三小姐? 三小姐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李忠怕房掌柜犯蠢,他倒不是怕房掌柜坏事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想救房掌柜一命,毕竟房掌柜以前在京城对他也是极为尊重的,这些年从来没少往京城给他送礼,还是有几分情面在。 所以他便挑着能说的事跟房掌柜说了:“三小姐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闺中小姐,她跟六皇子颇有交情,楚国公府和镇国公夫人都对三小姐青眼有加,你说,一个增加,够资格跟三小姐斗吗?” 房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此刻,他也自能庆幸自己没有阳奉阴违,没敢跟向昔微对着干了,否则的话,现在只怕真是连命都没了。 他一脸的后怕:“这,这可真是,我可怎么也没想到三小姐她能有这样的能耐的,我一直还以为......还以为也就是这样了,没想到三小姐她在京城这么风光。” 曾家真是疯了。 说起曾家来,现在曾衍辉的怒意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 曾老太太倒是有些不高兴:“就算是要对付这个贱人,何必把自己的名声也搭进去?如此一来,就是十分委屈了你,外头的人还不真的以为你带了绿帽子?” 在曾老太太看来,儿子什么都好,怎么能被人说是带了绿帽子? 说来说去,都是向彩芝的错,若不是向彩芝多事,不肯自己去死,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 她哼了一声。 曾衍辉就平静的多了,他对于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这事儿半点不爽都没有,反正绿帽子咋啦?又不是真的,这一点他心里最清楚了,向彩芝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头上好好的呢。 他还能反过来劝自己老娘:“这不是商量的好好的么,有什么可生气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把这件事给处置了,免得一直来恶心咱们。反正,我们若是能达到目的,用什么办法不是用?这个办法最好,一劳永逸。这样一来,她有了个通奸的罪名,是怎么都翻身不了的,京城那边,侯夫人只会更感激我们的,就这样办吧!” 儿子都这么说,那也只好这么办。 曾老太太哪怕是不高兴也没法子了,她哼哼了几句:“你这么说,那我还能怎么说?那就这么着吧,什么时候开堂?” 曾衍辉说起这个就十分激动了:“明天就开堂!” 等到处置了向彩芝跟向昔微她们,再回过头来慢慢的磨白家村那些村民。 他都已经打听好了,那些村民就是收了向昔微的银子,这才这么死咬着白少爷不放的。 向昔微若是出了事,他们再大胆也只能干瞪眼了。 白氏见曾衍辉高高兴兴的,也知道事情怕是有了变化,但是肯定是好变化,顿时也高兴的了不得,笑嘻嘻的上前来给曾衍辉换衣裳。 曾衍辉见她千娇百媚,哪怕是怀着身孕都还跟外头的女娘一样,便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快点儿给我生出个儿子来,我也好快点儿降降火。” 白氏抛着媚眼儿,娇声娇气的笑:“您可不能在外面找什么小妖精,若是被我知道了,我可是不依的。” 曾衍辉爱死了她这副样子,揽着她把头埋进她脖子里,没一会儿功夫就顺着衣裳摸进了衣衫里头。 白氏顿时就有些受不住,伸手忙推开了他:“大爷,这可不行......” 挣扎来挣扎去,外裳就滑落在肩头,正露出了巍峨高耸的好风光来,曾衍辉看的眼睛都发亮了,双手揉捏起山峰来,很快便抱着白氏进了内室。 白氏是个有手腕的,她虽然现在不能服侍曾衍辉,但是却多的是法子死死地扣住曾衍辉,不让他落到外头女人的手里。 曾衍辉心满意足的躺在白氏怀里,叹了一声:“你可真是馋死我了。” 白氏笑了:“也快了,再等上三个月,您就又有儿子,又不必馋了。” 两人调笑了一阵,这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白氏便服侍着曾衍辉换了衣服,知道他要往衙门去,还专门叮嘱一阵:“凡事都小心些,我在家里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二百二十八·开堂审案 曾衍辉心中熨帖,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公堂。 县太爷早已经是被打点好了的,连带衙门上下的一干人等,其实现在曾衍辉都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 所以他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确定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便直奔着衙门去了。 因为这个案子闹的特别大,所以今天保定府的县衙里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几乎把整个衙门都给挤得水泄不通。 曾衍辉到的时候,还正好碰上向昔微跟向玠也带着玉洁过来。 其实,曾衍辉见小姨子小舅子总共也就一面,而且还是在山上黑灯瞎火的时候见的,若是换做平时,他根本连认都认不出向玠跟向昔微来。 但是这回,玉洁也跟在这两人身边。 那自然是能认出来了的,认不出小舅子和小姨子,也不能认不出女儿啊。 曾衍辉咳嗽几句,朝着玉洁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个女儿,他其实也喜欢过几年的,只是后来玉洁逐渐大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他越来越补贴心。 人都是喜欢跟自己亲近的人,曾衍辉在曾家那就是个香饽饽,全家上下都看他的脸色,只有他挑剔喜欢谁的,没有人敢不亲近他的。 玉洁不喜欢他这个爹,他难道还会贴上去捧着女儿不成? 别做梦了。 只是现如今在县衙外头,好不好的,总要做个面子,曾衍辉压下心里的不悦,说女儿:“你是姓曾的,别被你那个不守妇德的娘带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成了笑话!”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周围的百姓们听见了的,都纷纷朝着向昔微她们看过来,开始对着孩子指指点点。 玉洁早已经习惯了被父亲训斥,但是父亲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的母亲,这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她咬了咬牙,忍不住反驳:“我娘没有!爹,你为什么要诬告我的母亲?我娘分明是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她有眼睛,会看,也知道谁才是对自己好的人。 曾衍辉这些年是怎么对向彩芝的,她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女儿竟然会顶嘴了,曾衍辉心里十分不悦,冷冷的骂了一句:“混帐东西,你是什么身份?!你父亲教导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敢跟我顶嘴,你给我跪下!” 大周朝以孝治天下,现在的皇帝更是个孝子,哪怕不是向太后亲生的,都对向太后十分尊重。 所以从官员到百姓,都是十分尊重父母的。 一看曾衍辉发怒,玉洁本能的害怕。 以前曾衍辉不喜欢她,也就是冷淡她,不理睬她。 但是自从有了新夫人之后,曾衍辉就爱你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对向彩芝疾言厉色,甚至对着她也会拳打脚踢。 玉洁是挨过打的,她一听曾衍辉这么生气,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向昔微一把将她扯在身后,冷冷的对上曾衍辉的眼睛:“曾大人,把妻子女儿扔在山上不管不顾的时候想不到自己是个父亲,现在要把妻子送上公堂,污蔑妻子了,倒是想起自己是爹来了,要开始摆爹的威风了?你不如对着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配不配吧。” 曾衍辉最讨厌的就是向昔微了,主要是,这个死妮子真是伶牙俐齿,这张嘴巴实在不是一般的锋利。 他不想在这里打口舌官司,便只是冷冷的看着向昔微冷笑了一声。 向昔微半点儿不怕,她面色沉沉的越过了曾衍辉,拉着玉洁同样站在了边上等着开堂。县太爷何大人升了堂。 眼看着衙差们把向彩芝带了出来,向玠的眼圈就红了。 想想就替姐姐委屈,堂堂侯府大小姐,竟然就因为嫁了个不是人的东西,沦落到这个份上。 他闭了闭眼睛:“我一定不会放过曾家!” 向昔微知道他的心情,也跟着点头:“放心吧,没事的。” 向玠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心情,缓缓冲着向昔微点了点头。 何大人已经开始审案了,他一拍惊堂木,便冷冷的问:“堂下所站何人,状告何事?” 曾衍辉其实是不愿意自己来的,可这一次柳氏跟他通信,让他想尽办法也要把向家这三姐弟给在保定府解决。 他便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的了。 此时,他便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回大人,鄙人保定府曾衍辉,状告我妻子向彩芝私通外男,祸害门风,不敬姑婆!” 私通外男,这是要沉塘的。 百姓们围观的都发出一阵阵惊呼,都觉得看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向彩芝一下子便忍不住怒斥:“你胡说八道!曾衍辉,你是不是人?!” 哪怕其实这件事之前衙差们都已经说过了,但是这个时候,真正从曾衍辉嘴里说出来,那又是另外不同的冲击。 向彩芝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看着面前的曾衍辉,半响才缓过神来:“大人,我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请大人明察!” 何大人不紧不慢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曾衍辉:“曾大爷,你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曾衍辉立即便嗯了一声:“大人,鄙人有证据!她私通之人乃是她绸缎铺的掌柜,她二人趁着对账的便利,早已经私下勾连多年,前些时候,被我撞破此事,她竟还卷款私逃,想要带着我曾家的财产遁走,大人,请为鄙人作主啊!” 曾衍辉这副矫揉做作的样子真是看的向彩芝想吐,她一直都知道曾衍辉没有如同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但是也没有想到,曾衍辉会下作卑鄙到这个份上。 简直是过分至极,他都不是个人! 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算计自己曾经的妻子,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决定会对孩子有什么的影响,以后会让玉洁无法立足。 但是他竟还是如此肆无忌惮的做了,甚至连半点愧疚都没有,这样的人,真是死了都是活该的! 向彩芝冷笑一声:“我若是做过,我立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二百二十九·勾心斗角 曾衍辉这个人不愧是个脸皮厚的,他根本就不怕向彩芝说的这话,他反正也不信鬼神,毕竟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这么一说,那自己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哪里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 他半点不当回事,哦了一声便似笑非笑的说:“那看来老天爷是在打盹儿,否则的话,怎么还不打雷劈死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向昔微气的简直失去了理智,她忍不住扑了起来朝着曾衍辉要扑过去:“你这个畜生,你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只是还没到曾衍辉边上,已经被何大人的惊堂木给制止了。 何大人一连拍了不知道多少下的惊堂木,气怒的呵斥:“肃静!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胡闹?!你这妇人,咆哮公堂,可知道是什么罪过?” 何大人显然是已经被曾衍辉收买了的,处处都是偏袒这曾衍辉,顺着曾衍辉的话去说。 向玠气的了不得,回过头去看向昔微,很是怀疑:“昔微,你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到底是怎么准备的?我怎么看着事情不对啊?” 看着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眼下的情形显然是对向彩芝十分不利的。 向昔微安抚的看了他一眼:“没事,来了。” 什么来了? 向玠一怔。 而此时,何大人已经扔下了令签:“来人,给我打这咆哮公堂的泼妇!” 何大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承恩侯府的大小姐?他是知道的。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侯府是不会管这件事的。 他跟曾衍辉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自有默契。 而此时,衙差们已经上前按住了向彩芝,眼看着就真的要行刑了。 玉洁年纪到底还小,一下子就被吓得哭了起来,呜咽着抱着向昔微的腿,向昔微伸手把玉洁给抱起来,轻声哄她:“玉洁,别哭,睁开眼看着,看清楚。” 玉洁哭的止不住,但是她是个好孩子,见向昔微这么说,就问:“小姨,看什么?” “看清楚你父亲的嘴脸,看清楚他是如何对待你的母亲,然后也看清楚,这世上,是有公道的。”向昔微一字一顿,说的很慢,眼睛一直在看着公堂上的向彩芝。 玉洁不哭了,她抽了抽鼻子,真的按照向昔微的话,仔细的盯着公堂上的人。 曾衍辉此时志得意满,眼里的得意简直要溢出来。 而向彩芝面色灰败,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匍匐着似要倒下去了。 衙差们的棒子拿在手里朝着向彩芝走过去,看的向玠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若不是之前向昔微死活拦着,这一刻他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肯定是要上前找麻烦的。 只是,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好在,没等他们煎熬太久,外面传来了喧嚷的声音。 然后便是有人大声喊:“知州大人来了!知州大人来了!” 知州大人? 何大人在公堂上愣了愣,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顿时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啊? 这个时候,知州大人过来做什么?! 曾衍辉也有些茫然,他跟何大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安。 但是这板子肯定是打不下去了的,何大人急忙整装从堂上走下来,恭恭敬敬的出去迎接上官了。 曾衍辉自然也得跟着出去迎接。只是他下意识的还是看了向昔微一眼-----之前白公子可就是被知州衙门的人抓走的,而且他想尽了办法走知州衙门的关系,但是却也没能走通。 这个时候知州又过来了,这难道是巧合?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哪怕向昔微请了靠山过来,也不能如何。 这么想着,曾衍辉便轻松多了,也不再心虚,只是跟着何大人一道去迎接了李知州。 李知州从官轿上下来, 便见到了何大人等在一边行礼,便淡淡的颔首:“何大人。” 何大人疾走几步到了他跟前应是,笑着说:“不知道知州大人降临,真是有失远迎,下官有罪。” “何罪之有?”李知州看着还算是和善:“本官是听说出了个大案子,乃是本地望族状告妻子,说妻子私通外男,便过来听审,何大人不必管本官,照常审案便是。” 竟然是为了向彩芝的案子来的,何大人心里有些犯嘀咕,一时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李知州会为了这么一个案子过来。 这案子怎么会是大案啊? 如果不是牵涉到了曾家跟向家,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案子。 这州府之内一天也不知道会接到多少什么私通的案子。 何大人都不可能每个案子都管,何况还是作为知州的李大人呢? 他现在忽然说只是来听审的,谁也不能信啊。 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能把人给赶走吧? 何大人硬着头皮笑了笑,把李大人给迎了进去,又恭请李大人坐了上座。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四个字的牌匾高高挂着,李知州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笑着说:“倒是抢了你的位子了。” 李知州是上峰,他来了坐正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大人不敢多说,陪着笑说应当应当,便在旁边坐下。 李知州在边上淡淡的问:“现在审到哪儿了?” 原本是要先打向彩芝一顿的,但是现在李知州来了,便不好做的太过明显,何大人权衡了一下,恭敬的说:“正审到私通一节,准备传证人了。” 李知州点了点头:“那便传吧,本官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说的淡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人耳朵里格外的有些别的意味。 曾衍辉蹙了蹙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李大人实在是来的太过不是时候了,而且还是这么一副态度。 何大人也是心里不安又焦躁,好容易才忍住了,陪着笑应了一声是,又伸手一拍惊堂木,端正了脸色朝着衙役吩咐:“传曾家绸缎铺的掌柜,张有德!” 二百三十章·当庭反水 曾衍辉之前一直焦灼不安的心到了此时方才安定下来,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压在心里的石头也顿时都卸去了。 是啊,他怕什么。 哪怕李知州真是向昔微他们请来的,真是为了给他们难堪,那也不怕什么,真凭实据在此,只要罪名一定,哪怕李知州是上峰,也别想能徇私舞弊,给向彩芝脱罪。 思及此,曾衍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倒是张有德,他抖擞索索的上了公堂,畏畏缩缩的立在下面,都不敢去看向彩芝,更别提去看向昔微了。 何大人一拍惊堂木,大声叱问:“堂下所跪何人?!” 张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老老实实的回禀:“回大人的话,小人乃是曾家绸缎铺的掌柜,也是我们夫人从京城带来的陪房,专门负责打理她的陪嫁铺子的生意的。” 话倒是说的很清楚了。 何大人再次一拍惊堂木,厉声问:“既然是陪嫁的陪房,为何不想着尽忠职守,为主分忧,反倒是勾引着主子做败坏门风的事?!说!是不是你勾引主母?!”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原来真是曾家的大夫人勾引外男啊?! 我的天哪,竟然还勾引的是个掌柜。 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那好事的,还直接就啧了一声:“你看看吧,起初的时候外头还都传说是曾家大爷喜新厌旧,娶了新夫人就不顾先前原配了呢,现在看来,分明是原配不安于室,都给人带了绿帽子了,这哪里能忍啊?” 这个年头,谁不想看看权贵豪门之家的热闹啊? 便是百姓们平时都够不着这些人的边儿,但是遇上这种事,也是特别想要打听打听的,这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有些不怀好意的,还笑着评头论足,对向彩芝进行了一番议论。 向玠在边上实在已经忍无可忍,就在他忍不住要冲这些人叫喊的时候,上首的何大人又大大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恼怒的大喊:“肃静!肃静!” 他老人家这么一拍一喊,公堂外头围着的那些百姓们有些害怕的安静下来,场面总算是维持住了。 至今为此,事情的发展全都在曾衍辉的计划之中,他顿时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向彩芝,面色冷淡毫无感情。 这个贱人,这么多年他已经忍受够了。 当然,对于他来说,哪怕是受够了玩腻了的东西,也是绝对不能不属于他的。 所以,向彩芝死也得死在曾家。 何大人看一眼曾衍辉,继续问张有德:“说话!” 张有德抖抖索索的,他这个时候是真的怕的双腿已经抖得不行了。 看了看曾衍辉,再看看身后的向彩芝,他陷入了天人交战。 到底是该按照计划之中的那么去做,还是要听房掌柜的? 若是按照计划的去做,这个时候,他就该承认,是向彩芝勾引了他了。 可是若是这么做的话,那.....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他回头去看公堂之外围着的那些人的时候,一个人的目光跟他撞了个正着。 都不需要人介绍,更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一下子就猜到了,用这么戏谑的眼神带着警告看着他的人,除了向三小姐,也不会有别人了。 向昔微面色淡淡,眼里却冰冷一片,见到张掌柜朝自己看过来,她淡淡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得不说,她这个手势做的真是冰冷冷毫无感情,以至于张掌柜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都快跳起来。 这一瞬,不必再说什么,胜负已定。 他不可能真的看着儿子们去死。 但是看着向昔微这个样子,他心知肚明,若是自己做的选择不对,向三小姐是真的不介意他两个儿子去死一死。 想着张家的列祖列宗,想着自己在家里的排行,张有德闭了闭眼睛,跪在地上手指都泛白了,大声的喊冤:“回禀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这开头还算是对。 接下来就该说小人是被向彩芝勾引这样的话了。 曾衍辉闭上眼睛,准备着待会儿的狂风暴雨。 但是,张有德跪了之后,又开始大声辩解:“我们夫人贤良淑德,从无对不住大爷之举,夫人从未与小人有过任何苟且啊大人!这一切都是诬告!” 峰回路转,所有人都懵了。 呀哈,这几天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传遍了,曾家人也都摆出一副自己是受害人的架势,这可从来没有说过向彩芝是清白的啊。 曾老太太就更不必说了,听说曾老太太都被这大逆不道的儿媳妇气的在家里病倒了。 这怎么,这怎么现在事情又有了变故了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又成了诬告了呢? 百姓们轰然一声,大家都指指点点的。 向昔微满意的扯了扯嘴角。 曾衍辉却要气疯了,他猛地转过头看着张有德,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张有德谁都不敢看,现在最难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缩了缩脖子,一个劲儿的喊冤:“这一切真的都不是真的,小人更不敢折辱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冰清玉洁,出自大家,怎么可能看得上小人?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若是大家不信,大可随意查证,小人平时连进府邸都难,如何能跟夫人私通呢?” 何大人他审过的案子无数,但是像是这种当堂翻供的,实在没有经历多几次。 尤其是,这还是曾家自己找的人,自己做的局。 而且此时李知州还就在这上头坐着看着! 他恶狠狠地看了曾衍辉一眼,这时候也顾不得面色好不好看了,只觉得曾衍辉是有病。 这么点儿大的事情都做不好,搞的场面这么难堪! 曾衍辉,曾衍辉自己都气的恨不得直接抬脚踹死了面前的张掌柜了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好端端的,难道张掌柜得了失心疯了不成?怎么会忽然跟变了个人似地! 二百三十一·峰回路转 张掌柜当然是没有得失心疯的,不仅没有,他表现的可正常的很,昂首挺胸的挺直了脊背否认了自己跟向彩芝私通的事实。 而且为了作证,他还把自己夫人都给带来了。 张太太也站出来给丈夫澄清,说丈夫这么多年了,一直都不好女色,家里连个丫头都没有,张掌柜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是男人。 所以,张掌柜家里清静的小厮倒是一大堆。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张有德只有两个儿子的缘故。 生完了儿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他就再也不碰女人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直接把大家都给弄的没话说了。 人家都根本不喜欢男人,怎么还可能勾引主母,跟主母私通呢?而且人家也说的明明白白的,这么多年,曾家看管的甚是严格,向彩芝一般来说,连家里的管事都见不着,怎么可能还会勾引管事? 这一切,都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若是这一切是在胡说八道的话,那状告向彩芝的曾家,就有些尴尬了。 何大人简直是无法压抑心里的愤怒,整个人都气的恨不得吃人。 他这么费劲的来审这个案子,还以为曾衍辉果然是跟他说的那般把所有的事都给准备好了,谁知道,曾衍辉就是个大骗子。 准备好了什么啊? 他找个断袖来,这案子还怎么审下去? 何大人还没做出反应,李知州终于淡淡的开口说话了:“既然张有德是个断袖,根本对女人无意,那,曾大人,你是因何断定尊夫人跟他私通呢?你可有证据?” 证据? 原本证据便是张有德。 然后,曾衍辉会让家里的下人出来作证,再拿几张向彩芝绣的帕子出来,刚好坐实了这件事。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行了。 张有德都已经自证是个断袖了,那么之前准备的证据此时拿出来,只会更加糟糕。 他被气的实在是连话都有些不想说了,面色泛白的咬着牙说:“大人,她不孝不顺,几次气晕我母亲,更是对我母亲大放厥词,这等不贤妇人,实在是少见。” 李知州面色淡淡。 向彩芝已经直起了背,冷冷的打断了曾衍辉的话:“回大人,妾冤枉!这些年嫁过曾家,我十天中有八天是睡在老太太房里的!老太太身体不好,寻医问药,也都是妾所做,这么多年这一桩桩一件件,并非妾自夸,府里这么多人,总有人是凭良心说话的。便是府里的人碍于身份不敢作证,去问一问街坊邻居,再问一问大夫,那些人也必定是都知道的,妾幼承庭训,绝不是那等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之人,若我所说有一字一句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番话,真是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哪怕是张有德,听了这话都又打了个激灵,急忙缩了缩脖子。 他可真是庆幸自己没污蔑大小姐了,看大小姐这样子,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啊! 向彩芝当然是有备而来。 她又不是真的傻子,曾家已经毫不遮掩的把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她只要还在喘气,就不可能还跟从前一样忍辱偷生。 她可以,但是她的孩子不能过这样的日子。 没了母亲庇护的孩子会是怎么样,不用看别人,看看她自己还有向昔微就知道了。 但凡是娘家靠得住的,怎么可能会让婆家人欺负到这个份上?! 今天曾衍辉和曾老太太的所作所为,若是说其中没有柳氏的默许和纵容,她向彩芝的头都要砍下来当凳子做。 说到底,不过就是欺负她娘家只有个后娘,有个不负责任的爹。 现在,玉洁就是她这样的情形。 她如果活着,自然是活一天就护着女儿一天,但是若是她死了呢? 她死了,她的女儿的处境甚至会比她更不堪。 至少向明忠还要顾一顾脸面,没有太过不要脸,外头人的评价,他还是在意的,可是对于曾衍辉来说,他都能污蔑自己的妻子偷人了,他还有什么原则,还有什么人品? 这种人,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都不可能有任何的感情的。 向彩芝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落到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手里。 所以,向彩芝尽力反击。 何大人一时无言,他看出了这件事的难处所在了。 上头现在又有李知州这样的顶头上司在看着,就算是想要无中生有,都太难了。 倒是李知州,他这个时候淡淡的开口说:“若是按照大夫人所言,那么,就该是曾家诬告。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么,就凭借证据说话吧。方才大夫人说,周边的邻舍和大夫,都是可以作证的,派人去曾家附近走动查访了没有?” 这原本是衙门的分内事。 但是之前何大人那里想得到还需要走这一步呢? 他顿时便有些瞠目结舌。 李知州冷笑了一声:“何大人断案也太过粗心了,这样基本的案情竟然都没事先了解清楚?” 知州大人亲自这么说,就意味着何大人不管怎么样都担上了不是了。 何大人面如土色,一时之间真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听了曾衍辉的话,要帮着他算计陷害向彩芝。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李知州接过了惊堂木:“既然何大人审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这桩案子,便让本官来审!” 他一面说,一面道:“来人!” 知州衙门跟来的衙差还有县衙的衙差们都纷纷应是。 李知州便下了令签:“去,将之前大夫人所提之人都带来,本官要一一查问清楚!” 曾衍辉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慌了。 李知州不必说了,这就是向昔微他们的人,之前还故意为难白少爷呢。 若是真的让李知州叫人去了,那到时候邻舍们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对不上的,岂不是变相的证明了向彩芝的清白,他急忙喊:“大人!不必了!” 忍着心里的滔天怒气,曾衍辉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这件事,是鄙人弄错了,鄙人不告了。” 二百三十二·自讨苦吃 可是,已经太迟了。 李知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弄错了?曾大人,你也是考过功名当过官的,虽然这几年因为丁父忧而赋闲在家,也该知道这官场上的规矩。你好端端的来衙门告状,递了状纸,一切说的有模有样的,衙门费了这么多的功夫,陪着你在这公堂之上审案,你以为是儿戏么?你可知道,戏弄衙门,是多大的罪过?!” 至少御史就会参奏这个人一个大不敬的罪过。 曾衍辉现在真是面色一片惨白了,他真是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忽然成这个样子。 若是张有德不胡说八道,现在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 弄得他现在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还想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李知州却冷冷的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自古以来便没有这样儿戏的事。今天这件事,必得审个明白,方不会叫百姓觉得我们官府无能。何况,这事关妇人清白名誉,对她们女人来说,污蔑她们清白,那跟杀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笑着看着何大人,似笑非笑的问:“是吧何大人?不管是坐实了向彩芝通奸,还是坐实了曾大人诬告,这件事,必须得有个结果!” 何大人还能说什么?何大人现在只能在心里骂娘。 面上却还是只能一派光风霁月的不断点头:“是,大人说的是,这么要紧的事,马虎不得,是该审出个清楚的。” 百姓们又是一阵议论。 有些女人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到现在才终于忍不住了:“若是真是曾大人污蔑夫人,那可真是太欺负人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煮沸了的水,一下子便让众多女人开始心有戚戚然。 有人说:“可不是么!之前我就听说了,曾大人看上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仅一开始就带回了家中,后来更是要抬举这个女子做平妻。这可凭什么啊?之前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现在就得跟个后头的狐媚子一起平起平坐了?没有这个道理!” 世上三妻四妾的男人是多,但是女人们心里对此不是没有委屈 。 一被起了个头,大家的苦水便都憋不住了。 还有人朝着曾衍辉吐了口口水:“什么东西!糟糠之妻不可弃的道理都不懂,让后头的人踩在自己原配头顶就算了,竟然还污蔑自己妻子,真是贱男人!” 这是比较泼辣的。 还有一些女人也都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总体上,女人们都是比较同情向彩芝的。 正如之前向彩芝所说的那样,她们女人嫁了人,就得伺候婆母,服侍公婆,相夫教子,什么都得做到。 但是男人呢? 男人就能三妻四妾,这也还罢了。 三妻四妾忍也就忍了,可男人狠心起来,竟然还要侵吞你的嫁妆,污蔑你通奸,把你告上公堂,这是根本不给你活路啊! 这是吃了你的骨头还要榨干了你喝血,嘴脸不要太难看了。 一时之间,曾衍辉从名门望族的大爷成了保定府人人都看不起的臭男人。 不过这个时候,曾衍辉还顾不得着急这些,他着急的是,眼下的情形对他实在是太不利了。 而与此同时,曾老太太还在笑着跟白氏说话呢。 白氏之前摔了一跤,幸亏大夫说没什么事儿,但是曾老太太还是十分慎重,一而再的叮嘱她得保好胎,不能出什么纰漏。 其实哪怕老太太不说呢,白氏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肚子不慎重的,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下半辈子的保障也就是这肚子里的孩子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眯眯的:“才刚嬷嬷还说呢,只怕是个调皮的哥儿,否则,再不能这么辛苦的。” 曾老太太就爱听这话,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笑了:“是,我看你这肚子尖尖儿的,从背后看根本瞧不出怀了身孕,这就是儿子的孕相。” 说起这件事来,婆媳俩心里都是十分高兴的,不免便相视一笑,都其乐融融的。 只是没过多久,管事忽然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太太,老太太,衙门来人了。” 曾老太太有些不悦:“衙门来人了便来人了,你急成这样做什么?” 曾家作为保定府的名门,是本地乡绅,跟官府的关系一向是不错的。 县衙门便更不必说了,每一任县太爷要办什么事儿,都得需要曾家配合的,这关系怎么能不好? 骂了一句,曾老太太倒也没有一味地责怪管事,只是冷冷的问:“衙门来人说什么?” 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急忙回话:“回老太太,衙门来人,说是请府里的丫头婆子过去,有事情要问。” 这个时候? 之前儿子并未提起啊。 曾老太太也有些奇怪,不知道怎么这么突然就说要召人过去。 但是既然衙门都已经来人了,那也不可能就让人家空手走。 想了想,曾老太太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沉声说:“那你们就跟着官爷们走一趟,有什么说什么吧。” 其实,曾老太太原本不是很愿意让自己身边的人出去抛头露面的,那不是大户人家的做派,但是想到官府既然让人过来,那必定就是儿子那边有用得上的地方。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曾老太太摆了摆手。 管事松了口气,急忙下去安排了。 衙门的人来的快,但是去的也很快,因为他们来只是顺手过来带些曾家的下人过去的,他们自己还得去附近邻舍处走动问询呢,这些都是要时间的,实在没空在曾家浪费时间。 等到衙差们走了,曾老太太皱了皱眉:“他们这动作也太慢了些,怎么这么久,还要让人来咱们家里叫人过去?” 走个过场的事儿罢了,怎么还闹的这么郑重其事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白氏也是这么说,觉得官府的人太小题大做了。 钱都已经收了,那就速战速决呗,只要明面上能敷衍过去也就是了,怎么这么较真啊? 二百三十三·出大事了 当然,这是现在他们的看法,很快,她们就不这么看了。 衙差们将尽职尽责的在周边走了一遍,机根本上只要是有人在家的邻舍,都被他们走访了一遍,取得了人家的口供,也是有签字的。 而后,衙差们就带着这些东西和曾家的下人们回去县衙了。 县衙现在乱哄哄的,大家其实都被吵的头痛不已。 尤其是曾衍辉,他自从被张有德的那番话气到了之后,脑子就是懵的,他许久都没有缓过来,耳朵里一直嗡嗡嗡的响,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所以,外面许多的议论,许多的指指点点,他一时都察觉不到。 这么会儿功夫,他在旁边坐着-----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不必下跪,加上他现在暂时还是原告,便有个位子坐。 可就算是有位子坐,现在曾衍辉也累的连话都说不出,面无人色的坐在一边,觉得心脏都有些沉重。 怎么办? 他在心里反复的想着对策,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想回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更可气的是,现在家里上下只怕还不知道衙门出了这样的变故。 待会儿那些下人过来,若是说了些不该说的,那事情就麻烦了。 当然,现在其实事情就已经十分麻烦了。 曾衍辉头痛不已。 正跟他相反的,是向彩芝。 向彩芝头一次觉得人生有了指望。 之前她就想着,无论如何,这一次绝不能继续糊里糊涂的跟着曾衍辉过下去,她是必定要和离的。 只是,之前她自己去衙门的话,都还得先领了一百杀威棒,因为这世道就是这么没有天理,哪怕是男人先做错,哪怕是男人绝情绝义,但是他们可以抛弃你,你却绝对不能对不起他们,哪怕是你想离开他们,那也得先被他们剥下一层皮。 以前的向彩芝或许还会想着忍一忍,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些话,她无数次的在劝告自己。 在曾老太太不断为难的她的时候,在她新婚第二天就需要去婆婆房里打地铺的时候,在曾衍辉三心二意,不断的置外室时候,她就是这么劝自己的。 弟妹都还没有成亲,她若是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弟妹们的婚姻都会不顺利。 她为太多人考虑了,也考虑了太多事。 但是这个世界上,好人原来是不会有好报的,如果你不能为自己多想想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人会眷顾你。 所以,只能靠着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够拯救自己。 这么想着,向彩芝心里痛快多了。 曾衍辉竟然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想着以陷害她的手段来踩扁她,现在看来,真是太好不过的事了。 至少,给了向彩芝一个机会。 一个名正言顺的,脱离他的机会。 现在,向彩芝也明白了向昔微的意思了。 的确是,不用急,仙子啊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了吗?老天爷原来是真的有公道的。 曾衍辉跟向彩芝其实各自都已经在心里掠过了无数的念头,想了无数的事情,但是其实在公堂之上,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时辰罢了。 没过多久,曾家的下人终于被带来了。 何大人现在自身难保,但凡是当官的,就没有是傻子的,若是之前没有张有德的事儿,何大人或许还会继续管一管这事儿,看看是否还有转机。 但是张有德的事儿一出,何大人就对这件事恨不得立即丢开了。 张有德这个最关键的一环都能出错,曾衍辉太大意了,这件事已经就是这样了。 果然,李知州一审那些下人,问她们平素向彩芝在家中的情形。 下人们有些一开始还胡乱说的,但是被惊堂木一拍,也都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再胡言乱语,都说大夫人在家中的时候的确是伺候婆母十分周到,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婆母的卧房的。 李知州哦了一声,接过了衙差们递过来的那些文书,上头都是邻舍们的证词。 他看完之后,让衙差还拿了去给曾衍辉看,自己似笑非笑的看着曾衍辉:“曾大人,你看着这份证词,现在还有何话说啊?” 现在曾衍辉是真的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 什么都被人家给看穿了。 曾衍辉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看着向彩芝。 向彩芝不闪不避,别人逼着她非得要她走上死路,她只不过是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罢了,若是连这样都不能,都需要心虚,那这个世道可真就是没救了。 何大人也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完了。” 这个案子完了,曾衍辉也完了。 李知州是个铁面无私的,现在证据都已经确凿,曾衍辉确定是诬告,他也没有客气,冷冷的丢下一根令签:“诬告他人,视公堂律法为儿戏,藐视公堂,实在可恶!来人,打三十大棍,押进大牢!” 百姓们顿时炸开了。 谁都没想到原来真是曾衍辉自己诬告妻子。 男人们这时候也都不说向彩芝的怪话了,都忍不住纷纷摇头,觉得曾衍辉的确是做的太过头了。 哪怕是喜欢新老婆,这也不能对原配狠心到这个份上啊! 哪怕你把人扔在一边冷落不管呢,总比这么赶尽杀绝的强吧? 现在好了,这下把人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女人们就更不必说了,只要想一想,自己在家里当牛做马,男人却在外头鬼混,鬼混不必说了,竟然还要为了外头的狐狸精还来逼死原配,他们心里就怒火中烧,恨不得这种男人给死绝了。 一时之间,曾衍辉的风评跌至谷底。 李知州丢下了令签,底下的人顿时都尽心尽力的打了这顿板子。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位曾大人也实在不是会做人的,之前还对着他们趾高气扬呢,再说,这种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别说是男人了,世上都少见这样的人。 男人们虽然有时候也很爱抱团,并且很能理会男人之间的痛苦,但是没有良心的人到底是少数。 二百三十四·倒大霉了 曾衍辉被打了一顿,投入大牢。 张有德没什么事儿,他并没有做伪证,也没说假话,便顺顺当当的被放了。 房掌柜其实一直在外头围观整个过程,他当然是看到了全过程了,也知道这一次有多么惊险。 老天爷啊,谁能知道原来三小姐这么能干啊! 她不仅有法子,她还太有法子了! 请来了李知州坐镇,一下子就压住了何大人,何大人只要不是想当场丢官,就不能做的太明显,然后私底下又绑了张有德的两个儿子,让张有德根本不敢胡说八道。 不仅不敢胡说八道,还得自证跟向彩芝的清白。 这下子,曾衍辉的话不攻自破,人人都知道曾衍辉诬告了。 加上向彩芝自己也给力,她那番话,真是说的好,说的谁不动容啊? 男人女人都得觉得她可怜,太可怜了。 有这么恶毒的婆婆,还有个这么薄情的丈夫,这日子真是太难过了啊。 欺人太甚了。 连房掌柜当时都得这么想曾家了,何况是别人呢? 现在房掌柜心里除了佩服就是庆幸了,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昏违逆向昔微的话,否则只怕这个时候真是下场凄惨。 这么想着,房掌柜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其实现在别说是额头上了,他连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是累的不成了。 张有德更是,他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才出了公堂的,一出公堂,他就急忙奔着向昔微那边去了。 向昔微正搀扶着向彩芝上马车。 公堂之上审问了清楚,曾衍辉告的那些全都是无稽之谈,李知州作主把向彩芝当场就给放了,向昔微扶着姐姐上了马车,温柔的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张掌柜。 张有德见到向昔微就不自觉的矮一头,尤其是在看到向昔微身边的老车之后,便更是低眉顺眼的,他期期艾艾的,看着向昔微,很是焦灼不安的低声问:“三小姐,劳烦您,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两个儿子?” 他是真的怕极了,现在他可真是什么都已经做了啊,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向昔微不把人给他,他也不能怎么样的。 但是张有德现在真是不敢说什么,他只是噗通一声就给向昔微跪下:“三小姐,我以前都是昏了头了,听了刘嬷嬷的话,一直都在中饱私囊,我再不敢了,之前贪的那些东西,我一定原原本本的还给大小姐,再也不敢有异心了,求求您,求求您放了我吧!” 房掌柜也跟过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不敢多说。 但是他们两人现在的心思说起来其实也都是一样的,还能怎么着呢? 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的求向昔微能够网开一面啊! 之前是听柳氏的吩咐,为难向彩芝,拖向彩芝后腿,毕竟世上哪里真的有后母对前妻的女儿好的呢? 柳氏就更不必说了,一直都是明里暗里的在给向彩芝使绊子的。 他们之前真是以为以后侯府都是柳氏在作主,向彩芝又出了嫁,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谁知道向彩芝竟然能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妹妹。 一下子就把曾家给干翻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回不仅是曾家被干翻了,曾衍辉做的那些事儿,没有京城柳氏的支持,那也是不成的。 这一次,曾衍辉不可能不供出柳氏来。 便是柳氏,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所以,张有德现在真是后悔,自己猪油蒙了心。 向昔微淡淡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只是笑着问:“二位当真是没有异心了?” 这话问的,房掌柜不知道怎么接。 但是张有德却是个知道的,他一下子便磕了个头,斩钉截铁的说:“但凡是再有任何异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小人不得好死!” 向昔微笑了笑:“我也不必你不得好死,毕竟若是要你死,真的太容易了。我现在只要你们做一件事,若是你们做得到,那你们自然就能保住命。” 这话说着就是有门儿了。 张有德松了口气,他现在不怕自己有事做,就只怕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毕竟,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是能活得下去的。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十分实诚的表达自己的忠心:“但凭小姐吩咐,只要小人做得到,一定万死不辞~!” 他会这么表忠心,房掌柜虽然笨一些,那也不是个傻子,急忙也跟着点头。 向昔微就说:“也不必你们多做其他的,只要回去以后,你们如实的把这些话告诉我父亲,做得到吗?” 房掌柜跟张有德都心中有数,知道这件事本来就不可能瞒过去。 现在不可能说不了,哪怕想回去讨好柳氏,柳氏只怕都不会要这种已经背叛过的人。 张有德叹了口气:“全都听三小姐的,三小姐尽管放心。” 向昔微便嗯了一声,她也没有怎么为难张有德他们了。 毕竟,这些都只是底下的小鬼,真是可恶的幕后指使,还另有其人。 她看了张有德一眼:“你儿子们倒是乖巧可爱,放心吧,暂且留着他们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等到回了京城,自然就还给你。” 这是怕张有德再次反水。 毕竟,一个反水过一次的人,第二次反水,其实也不是什么太不能理解的事。 张有德无话可说,毕竟他现在身家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除了答应也没有法子。 向昔微说完了话,让他们回去盘账,然后再交出这些年贪的东西,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上,向彩芝一直都搂着玉洁不断安慰。 玉洁却根本没有为曾衍辉伤心,她人虽然小,却亲眼看着母亲如何艰难求生,父亲又是怎么一步步紧逼的。 尤其是今天,哪怕从前有什么父女之情,今天也完全断绝了。 她还轻声安慰母亲:“娘,别担心,小姨也说了,这种人,完全不知道我们为之伤心,我以后一定会陪着您,您再也不要理会他们了,我们没有了祖母和父亲,能过的更好。” 二百三十三·孤注一掷 曾衍辉只觉得浑身都痛的厉害,屋子里暗了下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牢里的空气都带着老人身上独有的那种老人味儿,像是好多天没有倒的馊水已经发酵的那种味道,他痛的忍不住发出喊叫。 可是根本没有人来看他一眼,从头到尾,都好像是把他当成了死人。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曾衍辉痛到最后,竟然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了。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牢里已经开始放饭了,衙差们骂骂咧咧的提着桶走进来,扔给他一个碗,弯腰拿着勺子,猛地从桶里挖了一勺饭菜给他,又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这是什么饭菜啊? 曾衍辉看了一眼,看出来那大约是什么野菜混着饭一起煮出来的,看起来清汤寡水,又寒碜的很。 换做以前,他家里的狗都不会吃这样的东西。 他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其他了,疯狂的双手搭着牢房的门,哭着喊:“放我出去!我要见何大人,我要见何大人!” 他给了何大人多少好处?难不成何大人还想要甩开他不成? 别做梦了,他就算是死,也得拉着何大人一起死! 好在,何大人或许是也知道这一点,当天晚上,何大人便来了牢里头看他。 曾衍辉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屁股上的衣服都已经烂了,他不能动弹,一动就觉得屁股似乎是要裂开了,见到何大人来,当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何大人,何大人,您可要帮我,您可一定要帮我啊!您放我出去吧!” 何大人的面色有些难看,咳嗽了一声看着他:“现在怎么放你出去?别说是你了,现在李大人看着我都不顺眼,正在抓我把柄呢,我若是放了你,那不是自己撞上去吗?” 也是,曾衍辉想到李大人在公堂上的表现,也知道人家是向家人请来的救兵,他心里灰扑扑的一片,脑袋都跟着伤变得迟钝了,看着一脸凝重的何大人问:“那,那何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何大人自己的面色也难看的厉害,他有些纠结似地看着曾衍辉,压低声音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主谋?” 什么? 曾衍辉有些懵,抬着头茫然的看着何大人,一时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何大人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的攥住了他的手,冷声问:“我是问你,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杀人,害命,诬陷向彩枝通奸,是不是只是你的主意?” 曾衍辉后背的汗毛都一下子竖起来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何大人,如果不是自己确定跟何大人的关系,他都要以为何大人是失忆了。 这还用说吗? 何大人是不是疯了? 这件事,何大人清清楚楚的知道是京城柳氏的主意啊! 他睁大眼睛:“何大人,你,你不是听了......”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何大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吓人了,此时正盯着他,就等着他说完。 所以他一下子忽然就明白过来-----何大人现在是不想再跟这件事牵扯在一起了。 但是何大人也不想自己去得罪柳司业。 所以,何大人现在才会过来,想要让他说出这件事的主谋。 如此一来,这件事也就解决了。 曾衍辉吞了口口水,他倒不是怕何大人是失忆了,可现在,若是他要坦白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跟柳司业撕破了脸? 想到这一点,曾衍辉有些迟疑的看着何大人:“我,何大人,若是实话实说,那以后是不是就麻烦大了啊?” 柳司业可不是好对付的。 何大人都气笑了,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曾衍辉,冷冷的问他:“那你觉得,你若是硬扛着,能扛得住吗?” 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曾衍辉若是不供出主谋,他自己就是主谋。 当然了,其实这本来也不关何大人的事。 他大可以作壁上观,等着看曾衍辉倒霉就是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自己也是收了好处的。 李大人那口气,似乎是要严查到底,这是个不好的信号,因为这意味着,到时候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曾衍辉把柳司业给供出来。 矛盾就转移到柳司业那里去了,这就是向家跟柳家的私事。 曾衍辉缩了缩脖子,他听懂了何大人的话了。 迟疑片刻,曾衍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何大人来这一趟,当然不是白来的,是为了给他一个方向。 曾衍辉蜷缩着坐在角落里,思维逐渐有些迟钝,慢慢的在想以后的事。 以后能怎么办?= 如果不说,按照何大人的说法,他根本熬不过这一次,县官不如现管,柳司业再厉害,现在这保定府的事,也是李大人说了算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曾衍辉在迟疑的这会儿功夫,曾家已经闹翻了天。 原本曾老太太以为,儿子把事情都办的妥妥当当,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这一次,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儿子回来,反倒是等来了家里的管家,赵二的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茄子,不敢去看还在期期艾艾的白氏,支支吾吾的冲着曾老太太轻声说:“老太太,出事了......” 曾老太太为人刻薄,对着下人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脾气,一听见出事了,不是先紧张着去问什么事,反倒是先猛地把手里的杯子给扔出来了,砰的一下扔在了赵二头上,把赵二砸的哎哟一声往后倒,整个人都被砸懵了。 曾老太太没好气:“放你娘的屁,会说话好好说,不会说话就把自己那舌头给拔了!我儿子好好的,被你咒也咒坏了!” 白氏在边上帮着曾老太太顺气,一面看着赵二:“赵管家,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什么出事了没出事的?到底怎么了啊?” 现在也瞒不下去了,赵二缩了缩脖子,把曾衍辉被关进大牢的事情说了。 曾老太太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白氏尖叫着喊了一声,人晕了过去。 二百三十四·报应不爽 白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原本也想晕的曾老太太反而又精神了-----不行,她可不能晕,她若是也倒下了,那她儿子可怎么办? 曾老太太心里难受,却也还是硬扛着,伸手指了赵二,颤巍巍但是气势强盛的说:“来,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置的妥妥当当的事儿,竟然还能出了岔子,她还真就不信了! 赵二低声答应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能做管家的,自然不可能是个蠢蛋,他一五一十的,把在公堂之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所以曾老太太也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也就是说,事情还出在张掌柜他们身上。 原本张掌柜是被拉出来跟向彩枝通奸的。 但是张掌柜事到临头忽然反口,而且还把曾衍辉给卖了..... 曾老太太人老刻薄,但是却是个精明的,马上就反应过来:“去,把这个张掌柜给我抓来,我倒要问问,向彩枝给了他什么好处!” 还有何大人,这些年曾家送给他的好处可以说是车载斗量,这么多好东西都没能把他给喂饱,怎么着,他是要上天不成?! 别以为收了别人的好处能不办事儿,这天底下哪来这样的好事啊? 何大人以为这么轻易就能甩脱他们曾家,那也未免太可笑了,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赵二也知道自家老太太的脾气,听见她这么说,急忙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出去了。 曾老太太挥挥手,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让底下的人带着白氏好好安置。 白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忍不住喊了一声:“白妈妈?” 白妈妈一直在边上等着,听见这声音,忙唉了一声凑到她边上:“夫人您醒了?有没有好一点儿,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白氏身体不大舒服,耳朵里也嗡嗡嗡的嘈杂的厉害,听见这么问,迟疑着摇了摇头坐起身:“现在怎么样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问的是曾衍辉的事儿,白妈妈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最近的情形跟她说了:“挺不好的,大爷被抓进去之后,老夫人想了法子,但是不管怎么说,官府都不让咱们去探望,连送些吃食和衣裳都不让。” 也就是说,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被搞砸了。 不仅自家弟弟现在可能救不回来,连曾衍辉都被带进去了。 白氏忽然觉得自己肚子有些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胸口处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应该是岔气了。 好不容易回复了一点儿,她攥住白妈妈的手:“回家,回家去跟我父亲说一声,跟我父亲说,说出事了......” 白妈妈生怕她动了胎气,急忙劝她:“您先别这么激动,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然后又低声说:“应当不会出什么事的,咱们老太太已经让人把二爷三爷都叫回来了,而且还让他们帮忙去找刘家,说是让刘家帮忙在其中疏通,刘家是咱们保定的大户人家,他们出手,大爷会没事的。” 这倒是,白氏也没少听曾衍辉念叨过,说是家里跟刘家是多年的交情。 现在曾家出这样的事儿,刘家应该也会管的吧? 曾二爷此时就在刘家,刘老爷子正在听底下的人说话,手里还端着一个杯子,等到底下的人把话说的差不多了,他挑了挑眉,叹了口气说:“若是别的事,我没有二话,咱们两家的关系,我怎么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但是,这事儿啊.....” 曾二爷莫名觉得心中一紧,有些紧张的问他:“这事儿怎么?”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许多事藏着掖着也没必要,曾二爷便干脆吸了口气:“伯伯,咱们两家这么个关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吧?向家难不成在这件事里头插手了?” 不然得话,怎么那个李知州那么帮着向彩枝跟向昔微她们? 官字两张口,这些当官的,若是没有大笔的银子投进去喂饱,哪儿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人,何况还这么相帮,若是说没有猫腻,曾家都不信。 刘老爷子却含含糊糊的,垂下眼有些躲闪:“哎呀,反正这事儿吧,已经成了定局了,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也没什么可活动的余地了。若是照我说,你们真要是想救曾大少爷,倒还不如直接去找你大嫂。” 大嫂? 曾二爷竟然一下子都没有能反应过来,还说白氏能顶什么用,等到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刘老爷子说的其实是向彩枝。 但是,曾家跟向彩枝闹得那么僵。 不仅好几次都把向彩枝给赶出家门逼上绝路,甚至连她生的孩子都不管,两边现在已经完全闹翻,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合适的很,这样的情形,还有什么忙能去请人帮的啊? 就算是他们能够拉下脸,向彩枝那边也不会理会啊! 屋子里安静下来,曾二爷静默片刻,有些无奈的问:“世伯,这就,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们想想办法?” 刘老爷子这回没有躲闪,说的十分干脆:“实在没有法子了,我们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要不然,倒是你们教教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人家都说,灭门的县令,破家的知府,知州大人可是我们保定府的天!你们这回把人家得罪的这么惨,我们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能出这个头的话,哪里能不帮你们呢?实在是没有法子。” 曾二爷出来一趟,毫无收获的回了家。 曾老太太早就等着了,听说老二回来,饭都没吃便催促着人把他叫了进来,当头就问:“怎么样了?刘家可有什么法子?” 曾二爷哭丧着一张脸摇头,十分灰心丧气:“没有,世伯说,让我们实在不行就去找大嫂,现在只有大嫂那边能够帮我们,若是她能网开一面,大哥或许还能有救。” 二百三十五·不可置信 曾二爷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蔫儿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曾家这些年在保定府不说呼风唤雨吧,起码也是说得上顺风顺水的,上下官员,哪个不卖曾家面子?像是这一次这样,所有人都对曾家避如蛇蝎的事儿,真是头一回。 他看着曾老太太,见她马上就要发怒,忙喊了一声娘,抿抿唇无可奈何的说:“我知道您心里想什么,无非是顾念着面子,觉得若是跟大嫂弯腰低头,那就是丢了曾家的脸,丢了您做婆婆的脸了。” 心思被人说中,曾老太太面色变了又变,冷哼了一声止不住的冷笑:“我还真的就不信了,那个死丫头片子,她难道能在这里一手遮天?!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眼下这样的情形,我也知道不容易,可我们曾家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每一次都难,可每一次都过来了!” 她咬了咬牙,看着曾二爷说:“不求那个女人,写信!写信去京城!” 曾二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看着曾老太太问:“娘,您的意思是,写信去柳家吗?” 曾老太太脸上带着十足的自信和笃定,冷冷的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称得上是刻毒了:“不然呢?咱们家是为了谁才走到这一步啊?帮了他们那么多忙,难不成,这咱们就白白的吃这个苦头,受这样的罪?这世上没这么轻易的事儿!让他们去发愁吧,若是不帮咱们,那就别怪咱们把他们给招出来了,毕竟,谁不要过日子呢?” 行吧,这倒也是个法子。 曾二爷觉得相比起来去求向彩枝,或许直接去找柳氏,还真是一个出路。 毕竟,曾家跟向彩枝之前的梁子结的实在是太深了,说句实话,他自己都不敢想,向彩枝能够网开一面饶了他哥,这跟血海深仇也没什么差别了。 倒是柳氏,曾家这些年本来就是听柳氏的吩咐,这才会冷待向彩枝,更是听了柳氏的,才跟京城来的向昔微跟向玠又杠上了。 说到底,这本来就是柳氏惹下的麻烦,当然是该她来解决了。 想通了这一点,其实曾二爷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捂着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心脏,对着自家亲娘答应了一声,就回去写信了。 曾家一片愁云惨淡。 白氏更是一天好几趟的派人去打听消息。 一开始曾老太太倒是还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耐心的跟她说不必着急,等到后来曾氏问的越来越多,曾老太太自己也不耐烦了,她难道不想曾衍辉赶紧出来?偏偏白氏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三脚猫,什么事儿都经不住,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真是晦气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曾家是完了呢! 真是气死人了! 曾老太太忍无可忍,忍不住斥责了她一番。 白氏来了曾家之后,因为怀着身孕,一直都是被众人众星捧月的对待的,这一次还是头一次被这么训斥,脸面上一时挂不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曾老太太。 二百三十六·保护自己 曾衍辉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人,他对向彩枝越是冷淡,对她便越是体贴,尤其是在她怀了身孕之后,便更是对她体贴入微,有求必应,几乎连她家里的事也是如此。 上行下效,府里的人看着曾衍辉对她这个新夫人如此宠爱,自然也不可能有人敢怠慢她。 哪怕是最刻薄的曾老太太,也因为她的身孕而对她多有容忍和宽待。 所以这一次被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下了脸面,白氏只觉得喉咙一紧,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幸亏白妈妈在背后搀扶着她,她才没有摔倒。 饶是如此,肚子也隐约觉得有些痛了。 曾老太太现在心情不好,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白氏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所以这一次曾老太太也没理会她,反而还直接斥责:“小门小户的,到底是上不得台面!天塌下来,家里还有大人撑着呢,有你们什么事儿?!怕这怕那的,当初看你迫不及待嫁进来的嘴脸,也不见你担心以后啊!滚回去好好待着,没事别来烦我!” 这一番话就说的实在是太重了,几乎是把白氏训斥得抬不起头来,白氏眼睛发痛发酸,太阳穴也胀痛的厉害,捂着自己的肚子,被白妈妈搀扶回了自己的屋子。 白妈妈吓得了不得,眼看着白氏气的连气都好像喘不匀了,急忙劝她:“夫人,您可千万沉住气啊!老太太也是气的狠了,被大爷的事儿给气的,所以这才对您严厉了一些,您自己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本钱。 退一万步说,若是曾衍辉真的出了事,这可就是曾衍辉的遗腹子。 现在老太太是在气头上,脑子都已经不清醒了,所以才会气急败坏的口不择言。 等到反应过来,她必定还是对白氏会十分好的。 白氏自己深吸了几口气,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不舒服,她有些委屈:“这个老虔婆!我平时对她难道还不够尊重?现在一出了事,便拿我来撒气!有本事,她自己倒是把大爷给弄出来啊,朝我吼什么?” 她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嘲讽,真是气死了。 气了一回,又忍不住牙痛:“大爷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我看这些天,府里的管事都不怎么出门了,二爷出去一趟就垂头丧气的回来......” 曾衍辉到底是这府里的大爷,如果真的出了事,那以后这个家还不知道交给谁呢。 到那时候,难道她还得看着别人的脸色吃饭? 真是想想就生气的很。 白妈妈其实心里也觉得事情怕是不太好了,但是面上却还是得说些好话哄着劝着让白氏放心:“好歹是这么大的家底呢,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就出事的,再说了,她们能找人,咱们这里难道不能找人吗?老太太跟二少爷都在想法子呢,肯定是能把这事儿给遮掩过去的,您就不必这么操心了,还是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大爷最看重的可就是您肚子里的孩子。” 三百三十七·各自飞走 白氏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关键时刻,竟然也半点儿没有被别人的意见左右,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很有些复杂的冷哼了一声:“不,我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又能怎么样?若是大爷真的回不来,你以为,这肚子里的孩子能保我多久?” 白妈妈似乎没有想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有些怔怔的看着她,讷讷的喊:“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三爷都是曾家的儿子,现如今,他们俩都已经儿子成群了!”白氏皱着眉头,耐心把话给说完:“大爷是曾家的长子嫡孙,若是没有出事,那这家里自然是大爷说了算,根本轮不到他们两个起什么心思。但是一旦大爷出了事,你觉得,他们两个难道能真的甘心捧着一个奶娃娃?!” 也是啊......白妈妈顺着白氏的话想了想若是真的曾衍辉回不来的结局,那.....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利益面前。 曾家这么大一份家业呢! 曾家二爷三爷也同样是曾老太太的儿子! 若是曾老太太觉得大儿子回不来了,那会不会转而想着靠二儿子三儿子? 毕竟他们两个业已成年,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但是白氏肚子里这个,生出来要养大,还得要接过家产,那还不知道要多少年! 这笔账人人都会算。 白妈妈吞了口口水,不由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想着自家少爷现在都已经被这件事牵连关进了牢里了。 若是大爷真的再回不来,那岂不是,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白氏深吸了口气,她回过神来,冷冷的看着白妈妈:“所以我们要先一步做打算,你去,把我们这些年积攒的东西,都想法子......” 她深深地看着白妈妈:“我们为了大爷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大爷不能不管咱们。咱们把事儿给先做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白妈妈是跟着她多年的心腹,最是清楚她的心思,一听她这么说,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慌乱的点了点头,就去清点财物。 这些年她们跟着曾衍辉,曾衍辉也确实是没有亏待了她们,对白氏更是大方,首饰什么的,都是挑了贵重的送的,眼下这些首饰加起来,只怕就能买好几处宅子。 这世上,男人和亲爹都不如银子靠得住。 白氏看着白妈妈把那些贵重首饰都捧过来了,又压低了声音问:“还有咱们兑换了的金条呢?也得装着,你趁机出去一趟,就说是为我请大夫去了,把这些东西都带到我娘那里,让我娘帮我保管!” 她才不要跟着曾家共沉沦呢。 若是曾衍辉真的保不住了,那这个孩子就不再是金疙瘩,而是个拖累。 她一定得想法子把这孩子给拿掉,再不济,生出来也得扔了,不能带着个累赘过日子。 白妈妈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缓过来了,听见白氏这么吩咐,急忙答应了一声,将东西收拾成一个包袱,想了想,又塞进一口箱子里头。 二百三十八·一团乱麻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白妈妈寻了个借口要了马车出门。 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大家都懵的很,加上白妈妈自来又是十分得白氏欢心,谁也没想着去拦她,白妈妈很顺利的便带着财物出门了。 到了外头,白妈妈先松了口气,让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去了白家,便先去拜见白太太。 白太太正在家里掉眼泪呢。 一儿一女,儿子现在陷入牢狱还不知道以后如何,女儿的丈夫也去牢里了,一家子的前程本来都寄托在女儿这个乘龙快婿身上,如果曾家真的出点什么事,家里可就全完了。 听见白妈妈回来了,白太太急忙便叫了人近前,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便问:“到底如何了?你们看看这闹的,我原本是想上门去看看絮儿的,只是事情太多了,我都抽不开身。” 白妈妈也有些低落,摇摇头说:“夫人现在情形也不好,家里上上下下都被大爷的事儿弄的心情不好,夫人一来二去的,也跟着急的病了。还被老太太斥责了一顿。” 什么? 白太太顿时有些着急了:“絮儿这也是真的不懂事!好端端的,老人家爱说什么便让她去说就好了,反正也不会掉块儿肉,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讨好老夫人,否则的话,若是大爷真的出了事,难不成她还能去靠着别人吗?” 这两母女,根本都没想到一块儿去。 白妈妈沉默片刻,才轻声说:“太太,咱们姑娘让我把贵重的首饰还有那些积攒的金条全都拿出来了。” 白太太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让你拿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 说着说着顿时又觉得不对,睁大了眼睛问:“她,她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把贵重的财物都偷偷的转移出来,这是,这是不想在曾家过了吗?一旦被曾家发现,那曾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絮儿? 肯定会觉得她是势利眼,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 这孩子也真是,虽然现在大爷还在狱中,可曾家在保定府到底是一呼百应的,她怎么能做出这么得罪曾家的事呢? 白妈妈把白氏的打算说了一遍,见白太太还是十分震惊的模样,便犹犹豫豫的提醒:“太太,咱们姑娘的脾气您也知道的,若是真的大爷出不来了,她肯定是不愿意生下孩子的,更别提是留在曾家守寡了。” 这倒是,白絮就不是个肯受委屈的性子,从小就什么都要好的,吃得喝的,穿的住的,都得要好的。 等到长大了嫁人,给她挑的人,她全都看不中。 一门心思的要嫁给有权有势的人。 这才会挑中了曾衍辉,哪怕知道人家家里已经有了妻室和孩子,也还是一头就栽进去了,而且那时候根本也不顾爹娘是怎么劝的。 现在也是,自顾自的就又不肯在曾家呆了。 这么闹下去,以后白家在这保定府,哪里还有脸面继续待下去啊,真是冤孽。 二百三十九·自取灭亡 白太太是个看重名声的人,当初大家都赞同白氏去跟了曾衍辉的时候,她就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一直强烈反对的。 现在白氏见人家曾衍辉或许是要倒霉了,马上就又要翻脸,连钱财都偷出来了。 倒不是说白太太不心疼女儿,实在是这事儿做了的话太过亏心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起这件事来,到那时,白家的脸面真是没地方放了。 她看着白妈妈:“你回去,跟她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事已至此,当初谁也没逼着她这么做,现在就得自己承担后果。该如何就如何,哪怕是真是大爷回不来了,那也是她的命,让她扛着!” 家里是沾光了没错,但是同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远的不说,就说儿子,就被这件事给牵连了,现在都还在牢里。 而且,白家现在在坊间的名声太差了,等闲都没人愿意跟白家定亲,提起白家,都有些隐晦的瞧不起。 白太太不想把事情弄的不可开交。 白妈妈没想到自家太太的嘴巴这么紧,一时有些犹豫和为难:“太太,咱们姑娘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您若是现在让我就这么带着东西回去,就她那脾气......恐怕真的要出事的。” 这倒是,白絮的脾气差得很。 当年不让她嫁给曾衍辉,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来就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什么事儿都得顺着她,纵着她,否则在她心里就是害她。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半响才说:“那就把东西先留下,你回去好好的劝劝她,也不必瞒着她,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安安心心的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若是曾衍辉真的出事,这孩子可能就是曾衍辉唯一的男丁了,曾家会有多看重这个孩子,简直不必说。 白氏竟然敢打着把孩子打了的主意,若真是这么做了,曾老太太那个刻薄的性子,只怕是得把白家整个都弄去陪葬了,真是脑子不清醒了。 她真是觉得累得很,等到白老爷回来,便擦着眼泪哭了:“我真是,做的什么孽啊,我当初就跟您说了,好好的走正道,咱们家里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了,需要卖女儿,您就是不肯听我的。您看看,现在怎么样?闹成这样,以后家里哪里还有脸面?” 也不必说脸面吧,现在儿子都还在牢里关着呢。 这些天白老爷东奔西走的,加上曾衍辉那儿也在大厅,可愣是没有能把白公子从牢里弄出来,可见这次的事儿到底有多大了。 白老爷一脸的晦暗,眼看着自己妻子一直哭个不住,便心烦意乱的呵斥:“好了,你哭什么丧呢?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真要是我们出了事,全都死了,你再哭也不迟。” 这话说的真的太难听了,白太太面色都变了,睁着眼睛冷冷看着白老爷冷笑了一声:“是啊,我现在哭什么?我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这么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以后多的是倒霉的日子!” 二百四十章·不给面子 白老爷就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本来就觉得最近诸事不利,不说别的,光是家里的事儿就一桩接着一桩。 以前因为女儿搭上了曾衍辉,白家在这保定府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跟着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也因为如此,他一直都是对这件事儿与有荣焉的。 谁知道如今一旦出事,儿女都搭进去了不说了,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现在回了家,妻子不知道安慰还算了,竟然还在这里絮叨个不停。 他若是能够未卜先知,他也知道不能做这事儿,可问题是,哪儿有那么多未卜先知的人啊?享受好处的时候不说话,现在出事了,倒是来叽叽歪歪了。 他冷冷的看了妻子一眼:“你会说话就好好说,不会说话干脆就别说了,吵嚷的我头疼!” 白老爷显然是生了气,一时之间白太太倒是也不好再抱怨了,忍了又忍,只能咬着唇说:“我不说,那孩子们也还是出事了啊,别的也就不说了,咱们儿子可怎么办?总得想个法子把他弄出来吧?你可就只这么一个儿子啊!” 白二少爷虽然纨绔,但是好歹是他们夫妻唯一的儿子。 白老爷自然不可能真的看着儿子一直陷在里头,他揉了揉眉心:“已经约见了白家村的人,待会儿我就要出去了!” 他在家里被白太太念叨的心烦,一刻都坐不住,干脆便直接出门去了。 到了地方的时候,白家村的人还没来,白老爷先坐下,喝了口茶,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点心出神,许久才冷声问自己的跟班:“怎么这么久了,他们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不是约好了这个时辰来吗?” 约好了是上午的,现在都眼看着要吃中午饭了。 白家村的人莫非真的以为握着他们的把柄便能为所欲为的羞辱白家不成? 刘掌柜负责去约见的,不过他之所以能约得到人,那都还是托了二狗的福。 若不是二狗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村长哪里肯见她们啊? 不过这个话现在是不能说的,刘掌柜陪着笑跟他解释:“您也别这么生气,其实说到底,咱们现在是求着人家的,他们可能是想着要摆摆姿态。穷酸们不是都这样么?这种人,咱们都见得多了,就满足他们罢了。” 这倒是,这些穷酸们自来都是这种性子,一边要说着自己如何如何的重脸面,如何的刚直不阿,一面等着好处从天上掉下来。 这么一说,白老爷的情绪便又平复了,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了外头有动静,忙蹭的一下便冲着刘掌柜抬了抬下巴。 刘掌柜急忙出去了,打开门见到了来的人,顿时愣了愣,才问:“二狗,怎么是你来了啊?你们村长呢?” 二狗挠了挠后脑勺,显然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实话实说的说:“我们村长说,你们要说的话,让我来听也是一样的,所以他老人家没来,只让我过来。” 刘掌柜的面色沉下来,这分明就是不给白家面子。 二百四十一·几斤几两 白老爷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是被人家给拒绝了? 不过是一个村子的老古板罢了,竟然也敢这样羞辱无视自己,他冷冷的笑了一声,连看也没有看二狗一眼,踢飞了凳子起身走了。 刘掌柜指了指二狗:“你呀你!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你说了,一定要把你们村长给请来吗?你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二狗自己也觉得很委屈,他梗着脖子十分不服气:“刘掌柜,如果不是给你面子,我根本都不会去跟村长提!说起来,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做的不对,那个白公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官府都跟我们说了,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你们现在找我们过来,本来就是求我们办事的,可这位白老爷架子大的很,我们村长还好没来,若是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只会更加生气,怎么可能会理会你们?” 他也不是傻子,刘掌柜也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人,求他们过来不就是为了给白公子撤诉的吗? 可白老爷这么狗眼看人低,真当他们是好欺负的呢! 二狗哼了一声,也不看刘掌柜的脸色了,蹭蹭蹭的便走了。 反正他也不是欠了刘掌柜的,便是欠了的,也都还清了。 刘掌柜跟在后面忍不住气的跳脚,但是还真不敢怎么样二狗,只能气哼哼的追着白老爷去了。 白老爷又去了一趟曾家。 不管怎么说,曾衍辉到底是他的女婿,出了事之后,他都还没过去问过情况,总得去问问。 现在白家村这里是死活都不肯松口,就更只能寄希望在曾家身上了。 曾二爷忙的要命,听说是白老爷过来,一时也顾不得招待了,抿了抿唇:“这个时间,还不够我忙的呢,哪里有时间去见?就把他带去见老太太吧!” 底下的人把消息传到曾老太太那里去,曾老太太也是皱眉。 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厌烦白家了,曾家风光的时候,白家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处处都要来沾光,巴不得什么事儿都跟在曾家后头。 曾家出了事,白家的吃相就不好看。 别的不说,就说白氏把财物送走的事儿,就犯了曾老太太的忌讳了。 白氏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呢,也不想想,这曾家上下的事儿,还不是白家能做主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个儿媳妇,真是上不得台面! 说起来,真不如向彩枝。 至少向彩枝在家里的时候,上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谁都挑不出错处来,遇到什么大事,也能跟自己商量着拿主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可是,现在后悔也是晚了。 曾老太太也懒得见白老爷,干脆让曾妈妈去打发了人:“就说家里接连出事,我心情不好,已经是病倒了,让亲家老爷海量海涵吧,请他回去。” 白氏做的那些事都不是什么好事,也该给他们一些脸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二百四十二·气死人了 曾老太太的年纪越来越大,在曾家的辈分越来越高,说的话便愈发的没人敢反驳。 曾衍辉这些当儿子的就不必说了,便是曾家其他族人们,有些年纪辈分跟曾老太太相当的,也不敢跟曾老太太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她有些刻薄,便只能尽量忍让她。 向彩枝在的时候,就更是对这个婆婆做到了恭恭敬敬,一月内总有二十天左右睡在这个婆婆的房里给她侍疾。 人这种东西就是如此,习惯了发号施令趾高气扬,再要低头弯腰的时候,就十分的艰难了。 因为这些天接连遇见的不顺,曾老太太的心情更差。 白老爷没有想到自己遇见了个闭门羹,一时之间心情也很不好。 当初曾衍辉要求娶自家姑娘的时候,态度还好的很呢。 现在倒是好,翻脸不认人了。 他坐了半天的冷板凳,心里郁闷的很,但是还是忍住了脾气,起身准备要走。 没办法,人家既然开始摆架子了,他总不能坐在这里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才起身准备要走,外面忽然扑进来一个人,抱住了他的大腿。 白老爷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才看见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白絮,不由得怔住了,急忙伸手去搀扶:“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憔悴?” 白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曾老太太那边传来的消息最近都没有一个是好消息,曾二爷那边也没什么好路子,曾衍辉眼看着在牢里都呆了七八天了,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听见父亲过来了,她便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此时听见白老爷问,顿时便哭着喊着要回家。 白老爷正在犹豫,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他抬头看出去,就见曾老太太正扶着一个婆子的手走进来。 这个老婆子,看起来倒是中气十足的。 一点儿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他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跟这个老婆子见了礼。 曾老太太却没什么好心情,见白老爷低头,还啧了一声:“不敢当,不敢当,我听说,老大媳妇儿出来了,就出来瞧瞧。” 一面又看着白氏:“先前就听说你让人往外装了不少东西走,现在你又叫了你父亲过来,怎么,这是见我们曾家落难了,所以待不住了?” 这话说的很是难听,白氏瑟缩了一下,咬了咬唇看着白老爷。 白老爷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便咳嗽了一声:“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絮儿只是听说我来了,所以出来见见我这个当父亲的罢了,老太太误会了。” 曾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她又不是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能分辨的。 白氏都已经把财物都送出去了,现在又不顾婆家的意思擅自出来求白老爷带她走,这不是要背弃曾家是什么? 自家儿子就是为了这个妖孽才会闹的进了牢里的,她倒是好,现在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就开始筹谋要跑了。 二百四十三·众叛亲离 曾老太太的话说的刻薄极了,一句一句都是戳着人的心口,毫不给人留余地。 白氏气的牙齿直打颤,整个人都气的发抖。 白老爷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出言反驳:“老太太,你也不要这样说话,絮儿到底还怀着你们曾家的长孙呢,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孕中多思,所以才会如此罢了。若她真有不好的心思,我也不会答应!” 只可惜,曾老太太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等白老爷说完便冷笑:“真是可笑极了,东西都已经搬出去了!若是你们不信,大可自己去她房里看看,看看她那库房里头还剩下些什么东西?这些年,我们曾家上下对她不薄,该给的都给了,我那儿子,更是把她当成活宝贝。自从她怀了身孕,更是要什么有什么,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恨不得爬上天摘下来给她!可是结果呢?折腾来折腾去,我们竟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一个贼!” 白氏气的捂着自己的牙:“你,你血口喷人!” 曾老太太毫不退让:“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让我去找人搜一搜就知道了。若你真是把东西都送走了,那你就是私自偷盗,我一定要去官府告你一个偷盗之罪!” 现在白氏真是被官府两个字给弄的怕了,一听见曾老太太说要去官府,下意识的摇头拒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绝对不去,我拿了的东西都是大爷给我的,大爷以前就说过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我偷盗?!” 曾老太太只是冷笑:“你看,我就说是偷偷拿了东西,现在自己就露出来了!” 白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实在是有些待不下去,拉着白老爷要走:“爹,我们回去!” 自从曾衍辉被抓起来之后,曾老太太真是越变越刻薄,变得跟个疯子也没什么两样了,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白老爷也被曾老太太这些难听的话挤兑的都抬不起头,他又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跟曾老太太去对骂的,眼看着曾老太太追着女儿骂个不停,也忍不住想着先避开,便拉着白氏准备走。 曾老太太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哪里会心甘情愿的看着白氏卷款潜逃?一时之间立即指挥着人上去拦:“不许他们走!真是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私自偷盗财物跑路了!” 曾家的下人自然是只听老太太的,眼看着这位平时最受宠爱的新夫人竟然如此冥顽不灵,一个个的都急忙伸手去拉。 白氏倔强的很,根本不肯听人劝告,甩开她们要走,却被攥住了袖子,不由得厉声怒斥:“你们是要以下犯上吗!?大爷回来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白老爷趁机拉着女儿要出门。 曾老太太气急败坏:“拦住她,快给我拦住了她!” 争执之下,白氏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忽然摔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曾老太太跟白老爷都愣住了。 二百四十四·鸡飞蛋打 曾老太太着实没有想到折腾来折腾去,白氏竟然会摔倒。 虽然她心里也很腻味白氏竟然偷偷送财物出去,而且想逃走的行径,但是她这肚子里的孩子,也的确是曾衍辉的,曾老太太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孙子出什么事,当即便让人快些去请大夫过来。 白老爷自己也急的了不得,这回也顾不得别的了,守在外头一直唉声叹气的。 大夫来的很快,没一会儿便从里头又垂头丧气的出来,咳嗽了一声,叹气说:“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也伤了元气,要好好休养。” 什么?! 白老爷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曾老太太摇摇欲坠,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曾妈妈在背后挡着,她都要摔在地上。 饶是如此,曾老太太也是面色发白,不可置信的去问大夫:“怎么就这么没了?她,她也没有摔的多重啊。”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夫人应当是最近一直都心情不好,郁结于心,原本便影响了胎气,加上这一次摔倒,又摔的有些严重,如此一来,胎儿便保不住了。幸亏月份也不大,引出来之后,并不妨碍夫人以后生产。” 以后? 现在都保不住了,还说什么以后? 曾老太太心灰意冷,摆了摆手,根本看都不再看白老爷和白氏一眼,扶着曾妈妈的手走了。 大夫有些茫然,他是来替曾家看病的,现在曾家能做主的人却根本都不管这事儿了,那他,他到底是要不要继续开药啊? 白老爷见到曾老太太如此刻薄,根本不顾自己女儿生死,一时也为曾老太太的冷情觉得心惊,他们能不管, 他这个当爹的当然不可能真的看着女儿去死,忙喊大夫:“那您快开药,快开药啊!” 大夫见还是有人在处置的,这才点了点头,去旁边开药了。 这孩子一直等到晚上才引出来,大夫看了看,确定流干净了,才又开了一副药,叮嘱伺候的人:“伤了元气,还是得好好的养着,不能动气,也别下床了,否则的话,影响以后生育的。” 白妈妈眼泪掉个不住,答应了之后便跟白老爷说:“夫人真是受委屈了,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刚才哭个不停,真是......” 曾家真是欺人太甚。 白老爷咬了咬牙,攥着拳头压低声音:“你先伺候夫人,别的事先别说了,等到她养好了身体,我便过来接她回去。” 曾家这么冷淡,他们白家也更不是好欺负的。 大不了一拍两散算了。 反正因为曾衍辉还没正式跟向彩枝和离,所以曾衍辉也没跟白氏去衙门订立婚书,既然没有婚书,那便不算什么真的夫妻。 他家更不是买来的妾室,既然没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东西,难道还卖给曾家了不成? 白妈妈知道白氏也有这个打算,听见白老爷这么说,急忙点了点头。 曾老太太心情不好,回去就摔了一套上好的瓷器。 二百四十五·人走茶凉 曾家因为白氏小产而闹的鸡飞狗跳的时候,向昔微已经带着向彩枝她们搬进了在保定府的大宅。 这宅子是房掌柜打理好了的,刚从张掌柜那边接手过来。 这一次张掌柜两个儿子落在向昔微手里,他被吓得不轻,再也没有之前的狡猾了,一连好几天都跑前跑后的跟着向昔微他们,生怕他们不把孩子=还回去。 向玠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个张掌柜真不愧是能背叛向昔微投向柳氏,又投向曾家的人,果然是八面玲珑,哪里有好处就倒向哪里。 向彩枝大病了一场。 她其实之前都是一直在强撑着,为了不倒下好继续照顾玉洁,这才勉强一直都没有倒下去,现在已经过完了公堂,曾衍辉的阴谋也已经被揭穿,曾家上下应接不暇,并没有时间来找麻烦,玉洁的病也好了,她终于轻松下来,多年来积攒的那些怒气一朝爆发出来,病的很重。 幸亏此时已经不是要看曾家脸色的时候,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认真诊治之后开了药方,向昔微又让方妈妈仔细帮着向彩枝整治药膳,调理身体。 方妈妈心疼大小姐心疼的了不得,不必向昔微说,就已经搜罗了不少的方子,按照方子变着法子的给向彩枝做药膳了。 玉洁一直守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 向彩枝虽然病了,幸亏精神倒是不错,没有了后顾之忧,也没有了曾老太太跟曾衍辉一直来冷言冷语的,她出乎意料的轻松,还跟向昔微说起来:“这一次我们能够从曾家手里脱身,都是多亏了李大人,以后一定要多谢他。” 这倒是的,向昔微也知道,轻声嗯了一声,握着向彩枝的手让她放心:“李大人是六皇子殿下的人,不必担心,哪怕不打点,他也不会报复我们。等到你的病养好了,我们便回京城去。” 向彩枝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觉得奇怪:“昔微,你怎么会认识六殿下的人?我听说,六殿下因为郭家的事,所以十分不近人情,他应当是很难相处的,你现在欠了他的人情......” 这可是尊贵的皇子殿下,他们身边有多少能人?向昔微能请动他,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的。 向昔微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之前一直忙忙乱乱的,也顾不上这些,现在已经没事了,她便干脆将自己在京城跟六皇子的事跟姐姐说了一遍。 听说妹妹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向彩枝一时有些恍惚。 她一直都觉得陆明薇不过才是个小孩子,谁知道一眨眼,小孩子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而且到了能给家人遮风避雨的时候了。 姐妹俩聊了许多,说的越是多,向彩枝心里就越是为妹妹觉得骄傲,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知道妹妹有多不容易。 她高兴的了不得:“等到我们回去,便跟外祖母好好过日子,以后天高路远,何必在家里跟父亲搅扰不清,争那些东西,毫无意义。” 二百四十六·风起云涌 向彩枝的病才好了几天,张掌柜便开始跑前跑后的报信了,一会儿说何大人那边派人过来说了,事情的确已经查明,曾衍辉的罪行确凿,到时候一定会公正处置。 一会儿又跑过来,绘声绘色的说起曾家的事儿。 曾老太太跟白氏起了冲突,害的白氏的孩子小产,这件事闹的很大。 因为白家并不是好欺负的。 若是换做从前曾家还没出事的时候,给白家一个胆子,白家也不敢在曾家头上动土,但是现在,眼看着曾衍辉在牢里,曾家二爷三爷又都是吃喝玩乐惯了,没什么本事的,白老爷干脆便去曾家闹事了。 要求把白絮接回家去。 其实曾老太太若说真要多看重白氏这个儿媳,那是不可能的,她老人家自来就是只看重自己儿子,儿媳什么的,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当时对向彩枝这个侯府嫡女尚且这不满意那不满意,何况不过是一个商户女? 之前看白氏顺眼,不过是因为白氏怀了孩子,而且大夫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个男丁,她这才对白氏另眼相看的。 现在孩子既然没了,白家又闹腾的厉害,她哪里还会留着白氏? 白家一闹,曾老太太就令人将东西都准备好,连人带铺盖的一道给赶出去了。 人是赶出去了,可曾老太太心里还是气的厉害。 说到底,白家还不是靠着曾家才能够发达的,结果现在见自己儿子出事,竟然还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她当即下令,让管事去把白老爷的几家店都给砸了。 白老爷目瞪口呆,想着要去报官,可曾老太太已经让人把这些年曾衍辉给白家所花费的那些账都给理出来了,她直接说,砸的都是自家的东西,若是白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报,他们曾家奉陪到底。 实际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衍辉不能打赢官司,那纯粹是因为对手太强,面对的是向家的人,那毕竟是京城来的侯爵,认识的人太多了。 可是对上一个商户,曾家可不在话下的。 白老爷思来想去,也只能憋着这口气,到底是没有再提什么要报官的事。 闹来闹去,白氏竟也生了一场大病,直接便爬不起床来了。 白夫人不可避免的又埋怨起了白老爷,觉得都是他当初纵容女儿,跟女儿一道被富贵迷了眼,所以今天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导致无法收场。 这一次白老爷也没什么可说的,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夫人,将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摔的干干净净。 这个消息送到向彩枝那里,向彩枝也没太当回事。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像是女人勾引男人这种事,真的不能完全怪到女人头上,说到底,女人们能够勾引成功,本身就说明那男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就如同曾衍辉,能被抢走的东西,就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她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让张掌柜以后不必再来说他们的事了,她原本也不关心。、 二百四十七·没事找事 向彩枝的病大多数是多年积累的心病所导致的,现在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她的病好起来也很快,张掌柜看在眼里,愈发的觉得自己追随向昔微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现在他的下场怕是比白家的好不了多少。 想想,白家到底还是良民呢,可他还是有卖身契在向彩枝手里的。 既然向彩枝交代了他不要再提曾家的事,他也就听话的不再把曾家的事拿出来说了,只是一门心思的把这些年绸缎铺子的那些账目都盘点好了,自己把该吐的都吐出来,老老实实的不再占向家的便宜。 向昔微早出晚归,天天忙的很。 大多数时间,都是向彩枝跟向玠在家里。 向玠这些天看到了太多的事,已经跟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变得更加的沉稳,也很久没有再冲动了。 倒是玉洁很投这个舅舅的缘分,跟着舅舅一道读书,彼此都亲近了许多。 得空的时候,向彩枝也跟向玠谈起向昔微的事。 向玠抿了抿唇,把自己当初跟向昔微之间的误会,还有柳氏的挑拨和向晨曦的那些事都跟姐姐说了,告诉姐姐:“她真的很了不起,镇国公夫人和楚国公老夫人都很喜欢她,不仅如此,连六皇子也专门去我们家里给她撑腰,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对她十分宽容,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好得罪了她的。” 这么说,向彩枝咳嗽了几句便点头:“就是该有这份心气才好,阿玠,你可要记住,千万不要嫌弃女子有本事, 别学父亲那一套。有本事的人不分男女,走到哪里都是该被人尊敬的。” 向玠点点头:“您放心吧,这个道理我早就已经被向昔微教过了。” 说起这个,姐弟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笑了。 正高兴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闯进来,急急忙忙地禀报:“大小姐,二少爷,出事了,曾家那位老太太上门来了,指定要见咱们大小姐呢!” 又是曾家! 向玠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对曾家没有一丝好感,见到曾家便觉得烦躁,尤其是想到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姐姐受委屈,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说:“不见,让他们出去!” 向彩枝也并不想再见当初的恶婆婆,便没有出声。 李忠恰好回来,听见这话便亲自出去,不卑不亢的对着曾老太太说:“我们大小姐身上不好,就不见您了,您老人家这些年是怎么对我们大小姐的,您也心中有数,大家彼此见了也是没什么好话说的,倒是不如不见,您说是不是?” 这是给曾老太太留了脸面,否则的话,更难听的话也多的是。 李忠原本以为曾老太太这种人,应该最是识时务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该走了,谁知道曾老太太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铁了心的要见向彩枝,不仅如此,还直接作势要跪在向家这座宅子门前。 附近的小摊贩们围了一圈,都过来看热闹。 二百四十八·没有好心 曾老太太年纪到底是很大了,一个老人家跪在门口,很快便引起了众人围观,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曾家的事,虽然嘴巴上是骂着曾衍辉负心汉,曾老太太是个恶婆婆,可人就是这样很复杂的东西,你好的时候,他们巴不得要踩你一脚落井下石,等你一旦不好了,他们又会反过来觉得你可怜。 以前曾家是强势的一方,大家看待曾家就难免觉得曾家仗势欺人。 现在曾家变成倒霉的那一方了,曾老太太再这么一跪,大家便都觉得向彩枝这个做儿媳的也有些得理不饶人起来。 其实向彩枝倒是无所谓这些人的指指点点,毕竟她是打定主意不可能再跟曾家和好,也不可能回曾家的,所以曾家的人如何议论,外头的人如何传,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 但是看着玉洁欲言又止的样子,向彩枝到底顾虑着女儿的名声,让人请曾老太太进来了。 向玠不放心:“现在这个时候,反正双方早已经撕破脸了,何必在意他们怎么说,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够了,没必要看他们的脸色,姐姐,我们自己过我们的日子,不要理会他们。” 话是这么说,向彩枝还是安抚的看了一眼弟弟,轻声道:“行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向玠是很能听得进去姐姐的花的,既然向彩枝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无话可说,让李忠去把曾老太太带进来,自己不放心的跟着向彩枝一起去见曾老太太。 不出所料,曾老太太一来就给向彩枝跪下了,还颤颤巍巍的要给向彩枝磕头。 向彩枝笑眯眯的上前搀扶了一把:“老太太,怎么受得起呢?咱们无亲无故的,您这样,我可是要折寿的。” 一句话点出了自己跟曾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事实,然后才淡淡的看着面前的曾老太太,沉声说:“老太太,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身体不大好,未必能撑得住多久。” 曾老太太恨得心里咬牙切齿的,但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着向彩枝还是得耐着性子,勉勉强强的扯了扯嘴角:“彩枝,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跟阿辉做了错事了,害的你受了委屈,我来这里跟你赔罪了,你看,能不能大人有大量,你原谅我们?”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肯定很难转圜,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玉洁也是阿辉的亲生骨肉,她以前可是最孝顺不过的,不如我们都各退一步,以后好好的过日子,这样一来,玉洁也有爹有娘,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你说是不是?” 字字句句都是在拿曾玉洁来说事。 可实际上,她进来到现在,可都没有看过玉洁一眼,表面上像是一个慈祥和蔼的祖母,实际上却根本只是为了哄向彩枝去衙门给曾衍辉脱罪罢了,就是没安好心。 向玠冷笑了一声。 二百四十九·狠心绝情 曾老太太苦口婆心,估计是向彩枝嫁进来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了。 她看了一眼在边上的玉洁,沉声说:“你是无所谓,毕竟是大人了,谁能拿大人怎么着呢?反正你自己有嫁妆,也能过这一辈子了。可你想过孩子没有?她会被人说没爹,是个野孩子。你把她带回侯府?你后娘能给人好脸色?她以后能不看人脸色过日子?哪怕退一万步说,这些都能解决,那她以后怎么嫁人?” 曾老太太其实很知道该怎么拿捏女人。 说到底,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在意的东西无非也就是丈夫,孩子。 丈夫呢,很多人到最后被辜负的看清楚了这玩意儿的真面目,也就无所谓了,可是孩子却是女人的软肋,命门。 这世上就没哪个女人真能狠心绝情到完全不管孩子的。 向彩枝不也是一样吗? 虽然她对曾衍辉肯定是没什么情分了------这也是应该的,但凡是个有脾气的人,谁被逼到这个份上不会发疯啊?可是曾老太太绝不相信她会不考虑自己的女儿。 之前是曾家铁了心不要玉洁了,所以向彩枝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女儿没人理会。 但是现在,曾家已经打定主意要来回头了。 她相信,向彩枝肯定是会心动的。 向彩枝静默了片刻,重新看向曾老太太,缓缓地扯了扯嘴角:“老太太,可能得叫您失望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不过,我不会回头了。” 什么? 曾老太太的笑意凝滞在了脸上,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向彩枝,铁青着脸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原本你是有机会让女儿过上正常大家闺秀的日子的,可是你现在若是拒绝,那玉洁可就无论如何都是没有亲爹的了。你不是个蠢人,应该知道,女孩子没有父亲意味着什么,哪怕你再是有权有势,若是没了父亲,以后得婚嫁也是难的,你当真就这么绝情,为了一点旧怨,就连女儿的死活和前程都不管了?” 这个罪名扣得确实是有些大,向彩枝一时有些迟疑的看了女儿一眼。 她不是不为难的。 倒不是为了要回曾家的事情为难,她是早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再回曾家去的。 她为难的是,若是自己让女儿错过了回去的机会,也不知道以后女儿会不会后悔。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还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玉洁已经站了出来,朝着曾老太太说:“祖母,你真是误会了,母亲没有不为我考虑,她正是为我考虑,所以才不会再回去了。现在再回去,有什么意义呢?父亲曾经抛弃过我和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对我从前就毫无父女之情,难道以后就会有了吗?我回去,拥有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外人看来完整的家罢了,可代价却是要我母亲一辈子的幸福来付,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我也不需要母亲为我做这样的牺牲。” 二百五十章·狰狞嘴脸 玉洁亲自站出来,而且说的是这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之前还自诩是个慈善祖母,一心一意为孙女儿做打算的曾老太太就被堵得无话可说了。她这些年在曾家是一言九鼎,不管是谁都得听她的,这么多年还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可是最近却屡屡碰壁,现在连自己的孙女儿都敢反抗自己了,她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脸色也沉下来,面色阴沉的盯着玉洁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猛地甩了玉洁一个耳光。 在座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暴起打人,一时都忍不住怔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她凶狠的打了玉洁一个巴掌,把人都给打的趔趄了一下才搀扶了边上的椅子站稳了,都有些震惊。 做母亲的,永远是反应最快的,向彩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曾老太太的巴掌落下,她已经朝着玉洁扑了过去,挡在了玉洁跟前,几乎是如同刺猬一般竖起了身上的刺,厉声反问:“你在干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 她之前都还顾念着曾老太太到底是个长辈,也是玉洁的嫡亲祖母,所以给她几分脸面,但是没有想到,曾老太太会这么混不吝,连一个小孩子的话都听不得,直接就动手打人了。 真是不知所谓,哪里有这么做人祖母的?!简直是混账! 向彩枝发起怒的时候也是格外可怕的,此时见到曾老太太,也是马上就把女儿护在了身后:“你若是这么倚老卖老,那我这里不欢迎你!曾老太太,我是给你几分脸面,才会让你进来,可不是真的怕了你!你对我有什么恩情可言呢,对我家玉洁,你更是不配当一个祖母!你这样的人,除了年纪比别人大,惯常借着自己的年纪来打压人,还知道什么?!” 曾老太太还从来没有从向彩枝的嘴里听到过这么难听的话,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改变:“你你你,你竟然,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因为向彩枝忽然发飙,所以原本打算冲上来的向玠反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立在一边打算先看看形势。 玉洁捂着脸,但是却没有哭,只是冷冷的看着曾老太太。 向彩枝冷笑了一声:“我这么跟你说话是怎么跟你说话?老太太,你们家里宠妾灭妻,栽赃陷害,不顾骨肉之情,你当别人是什么?!任由你们糟践的草芥吗?!别说是我了,听说你们的新夫人也跑了,你自己想想吧,到底是谁的问题!你如此凶狠恶毒,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还自以为是,迟早会有报应!我这里不欢迎你,老太太你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那你就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至于玉洁,更不必你担心,我绝不会让她去曾家,更不会让她打着曾家的名号做什么,她从此以后,只是我向彩枝的女儿!” 向彩枝说完,便径直让李忠进来,大声道:“送曾老太太出去,从此以后,曾家的人不管什么人上门,都不许再带进来!” 二百二十六·天有报应 曾老太太被这么呵斥,自觉跟被向彩枝当众打了一巴掌没有任何区别,当即便不管不顾的撒泼起来,甚至在李忠叫人的时候,已经先行要倒在地上了,曾家的下人顿时都蹦出来,尤其是那个之前在山上的几个婆子闹的最是凶,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她们骂人的时候,刻意指桑骂槐,连带着玉洁都被骂了进去,说她是白眼狼,说她是眼里没亲爹的野种。 向玠听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立即便冷声呵斥:“滚出去!” 他到底是个男人,对着这些女人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没辙,只能喊让他们滚,毕竟他又不能跟这些女人一样撒泼打滚,什么都不顾。 向彩枝也不想让女儿脏了耳朵,马上让周妈妈过来带着向彩枝下去。 正好张掌柜来了,见到这场景就是一怔。 不过他素来就非常头脑灵活,不然也不可能在柳氏曾衍辉跟向彩枝这儿来回的换主子了,一见曾老太太跟这帮婆子装疯卖傻的劲儿,他就知道轮到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他的孩子们都还在向昔微手里呢。 向彩枝虽然忠厚,但是向昔微却是最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他一直都在发愁该怎么让向昔微相信自己的忠心,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便马上抓住了机会,上前指着曾老太太一行人大笑了一声:“老太太,您怎么还在这里撒泼打滚呢?这都已经是您前前儿媳的家了,您就算是要找麻烦,也轮不着这儿啊,您该去白家才是!” 曾老太太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冷笑着喊他滚。 张掌柜反正是做生意的,最是知道看人脸色,他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哎呀,我倒是想滚呢,奈何这是我东家家里,我能滚哪儿去呢?倒是老太太您,您再不回去,家都要被人搬空啦。” 曾老太太听着觉得不对,斥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掌柜顿时瞪起眼睛来:“这怎么会是胡说八道呢?老太太您还不知道呢吧?之前啊,曾家大爷不是曾经让人去买了一艘船吗?后来,曾家大爷他进了牢里,那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沉了,一艘船的货物呢,全都没用了,现在几家货主都上门去了,听说二爷拿不出银子来赔,现在人家在您家里搬东西呢!就是因为知道曾家大爷犯了事儿,反正也出不来啊!” 曾老太太一听,面色惨白。 她当然听得出,这不是能编出来的。 她也顾不得在向家闹了,骂了几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婆子,撑着精神回了家,果然见家里闹的鸡飞狗跳的。 曾二爷不愿意拿出那么大笔的银子来赔货物,一直在让他们拿出证据来。 那些货主们摔了单子在曾二爷面前。 曾二爷看的两眼一黑,想到这些银子都是大房拿去了,赚的时候没说让公中赚,现在赔了却要让公中赔钱,顿时十分的不乐意,立即便推卸责任:“那你们去找我大哥啊!” 二百二十七·慈母败儿 债主们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去上吊。 他们辛辛苦苦的托运点货物也不容易,这曾家的船最是霸道的,银子从来都不少收,道上也人人都知道他们的船是有保障的,毕竟背靠着官府,所以大家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不是因为琢磨着反正有保障,安全,贵就贵点儿? 可这次,曾家的船翻了,曾家竟然还想赖账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对曾家人来说,这或者不过就是请个客,吃个饭的事儿,但是对很多店铺来说,这可就是一年半载的利润了!做生意的人谁容易啊,要点儿银子比什么都难,若是遇上个什么风浪的,那就更惨了。 现在曾家店大欺客啦? 他们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一个个的都争先恐后的拿出条子来,都要让曾二爷还钱。 曾二爷欲哭无泪。 好在这个时候,曾老太太也回来了。 她老人家素来是个什么场面都不怕的人,眼下见了这么多人找上门要钱,她也只是刻薄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冷笑:“这是打量我们曾家落难了,以为我们是好欺负了,不行了是吧?!你们来要账便要账,怎么还堵门,还这么气势汹汹的?!我们曾家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还会少了你们这一星半点儿银子不成?!” 俗话都说,恶人都怕恶人,一山还有一山高。 曾老太太这么一副嘴脸,大家反而倒是都有些怵她了,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有人谨慎的开口问了:“那,那也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刚才这位二爷都说了,这银子是不给我们了,让我们自己找大爷去,可现在大爷在哪儿呢?大爷都在牢里呢!这可不是逗我们玩儿呢么?!老太太,您可别在这儿充什么好汉,我们这些人,的确是比不上您家里家大业大的,但是俗话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是大户人家,要脸面,我们可是不要脸面的,逼急了我们,我们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倒是真的,他们都确实是生意人,生意人是只看重利益的。 曾老太太不怕他们,听见说二爷说去找大爷要银子,便看了一眼自家二儿子。 曾二爷咬了咬唇,不大甘心的垂下了眼。 曾老太太便跟那群货主们皱眉:“你们若是要银子,便明儿过来!拿了条子,来我们这儿补!” 大家都有些半信半疑,不敢相信曾老太太真会给银子,但是曾老太太这话都已经说的这么硬了,他们再在这里纠缠也没什么意思,总不能真的跑到人家家里搬东西-----他们倒是想,但是现在曾家的下人们可都是齐全的,再说他们也确实没有那个胆子,便只能担忧的先回去了。 人一走,曾老太太就厉声呵斥曾二爷:“你这个不孝子,混账至极!你给我跪下!” 真是气死她了,一家人,遇上这样的事儿,曾二爷却只是想着推卸责任,竟如此不把自己哥哥放在心里。 二百二十八·家都没了 曾二爷以前是很听母亲的话的,他从来就是个孝顺儿子,虽然没有大哥那么聪明会讨母亲的欢心,但是母亲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的去做。可是这一次,他虽然跪下了,但是却还是十分不服,以至于面上都带了出来。 曾老太太痛心疾首的训斥:“都是一家子骨肉,我从小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现在你大哥身陷囹圄,他遭了难,你竟然就是这么无情无义,不把你大哥当回事的?!不过就是银子,一点银子而已,你都舍不得?!” 也不怪曾老太太生气,现在本来就是最艰难的时候,曾衍辉本来就已经子啊牢里了,如果这些货主再拿不到赔偿的银子,跑去衙门告一状,那曾衍辉就是罪加一等,肯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本来她就已经很担心和心疼儿子在牢里受苦了,如果有办法,什么办法都愿意试一试。 可二儿子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这么小气抠搜,她哪里能没有火气? 曾二爷抿了抿唇,心里一肚子的委屈此时再也忍不住,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娘,您说这么一点银子?您可知道,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曾老太太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多少银子?咱们账上的银子,自然是......” 曾二爷已经厉声喊人:“管家,滚进来!” 曾管家急急忙忙的进来了,恭敬的垂首立在一边。 就听见曾二爷喊:“你,把账上还剩多少银子,那些货主们又要多少赔偿,跟老太太说一遍!” 管家低眉顺目的,此时也不敢多说,只是按照曾二爷的吩咐禀报老太太:“回老太太的话,现在账上一共还有三千零四十六两银子,那些货主,那些货主们的条子加起来,一共有三万两银子的货物要赔偿。” 三千多两,跟三万两。 这中间相差十倍。 曾老太太顿时有些错愕,同时又忍不住怀疑:“这怎么会?!那银子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早就已经不管府里的银子了,但是她也对家里的家底大致是有数的,家里最起码是有五六万两的流通的银子的,这还不算那些产业和祭田之类的。 但是现在,怎么会只剩下这么点儿? 何况还有铺子之类的收益呢。 比如说这船行,这船行也是很赚钱的。 曾衍辉为了这船行还废了不少心力。 曾二爷笑的比哭都还难看:“娘,您问我?我也想问问大哥呢,银子呢?银子到底哪儿去了!别说是这些年铺子和各地庄子的收益了,就说这船行吧,船行可是用咱们公中的钱投的,船行至少是赚钱的,只是,这银子呢?大哥到底是把银子弄到了哪儿去了?” 他看到账本上的银子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才知道曾衍辉没在公中留多少钱。 曾老太太闭了闭眼睛,一时心里突突的跳的厉害,她嘴唇颤抖,看着曾二爷,忽然说:“去,去问问!” 二百二十九·无可奈何 曾老太太强撑着说完,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曾二爷虽然刚才说的十分的绝情,但是见到亲娘倒下去,哪里还能真的无动于衷?当即便大惊扑了上去,急忙让人去请大夫过来,自己陪着在边上,看着下人把老太太扶到了房里去躺着。 大夫没一会儿就来了,给曾老太太把了脉,便摸了摸胡子摇头:“老太太这是急怒攻心,一时血不归经,才会晕过去。开几服药吃着就好了,只是这老太太年纪到底大了,经不住这么刺激,若是想老太太长保康健,还是得情绪平稳,静心养着为要。” 大夫这么说,分明是说曾老太太是被气晕了过去的,曾二爷心里一时十分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捅破了哥哥的事,才会让老太太气成了这样,急忙答应了,让下人跟着去抓药,又看着老太太没事了,这才去了自己房里。 曾二奶奶早已经等着了,见到丈夫回来,便迎上去问:“没事了吧?怎么前面闹的这么厉害?” 作为儿媳妇,是要去侍疾的,所以曾二爷没什么可说的,便把老太太晕过去的事情说了,又有些不安:“我也是一时气的太狠了,大哥做事真是不给我们这些弟弟们留活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这家里的主子,难道我们就是捡来的?一家子人,又没有分家,家里的银子是不是也有我们的一份?赚了钱,他到底弄到哪儿去了?这么把我们当成傻子一般耍,我心里不服气。” 别说是他不服气了,曾二奶奶更加不嫩服气的。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真是好大哥呢!这么多年来,我们对他恭恭敬敬的,从来没有哪儿不恭敬的,再说了,家里这么多年的财产全是大房在看管着,原本说了,要不就分家,但是老太太跟大哥都不同意,我说呢,为什么不能同意,原来是因为家里都被大哥给搬空了,根本一点儿都不想分给咱们!大哥也太贪心了,他现在又没儿子,前头的玉洁你看看,多听话的一个孩子,就因为是个女儿,大哥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根本半点儿好处都不给人家,他只怕是把银子都给了白家了吧?” 毕竟白絮在的时候,曾衍辉对她有多好那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看得到。 只怕银子也是被他们弄走了。 曾二爷原本已经平复了些的情绪又被挑起了火,他心里也知道自家妻子说得对,不然得话,大哥为什么都把公中的银子也给调光了?肯定是提前做了打算的。 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我已经让人把账房和管家都抓起来了,到底是去了哪儿,他们怎么也得给我个回话!我们也是曾家的子嗣,难道就不能得我们该得的?大哥如果这么不讲理,这个大哥不要也罢!” 正是这话了,曾二奶奶原本还担心丈夫会拎不清,现在听见丈夫这么说,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二百三十章·分崩离析 她嗯了一声,放下心来,低声说:“这真的是没有法子的事,大哥这些年自私自利,做了多少错事?我们其实都心中知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说.......”犹豫了一会儿,曾二奶奶见曾二爷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干脆心一横直截了当的说:“你们家对大嫂做的事也太过分了!大嫂嫁进来这么多年,从来对婆婆没有不恭敬的时候,对家里的人也都是极好的。哪怕是对我,大嫂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反而还总是劝我多宽心.....” 曾二奶奶嫁进来之后,才知道做婆婆的曾老太太有多难缠。 好多时候她都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结果都是向彩枝劝她,替她说好话,打圆场。 曾二奶奶一直都觉得是老太太跟曾衍辉欺人太甚。 所以哪怕白氏进门了,曾二奶奶也没有对白氏有什么好脸色。 后来向彩枝要去山上清修,说起来也是二奶奶偷偷放了行。 虽然外表装着跟曾老太太一条心,但是实际上,二奶奶是很看不上曾老太太的刻薄的。 现在她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见丈夫有些怔忡,便坐在了丈夫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我也知道,你以前是因为胆子小,总觉得前面有哥哥在,所以什么事都听大哥的。但是现在你也看见了,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本来就立身不正,走到这一步其实也只是迟早的事,也幸亏你还没有跟着做出什么错事来,不如干脆就趁着这一次,咱们把家给分了,彼此各走各的路,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分家? 曾二爷这一次虽然对曾衍辉很是失望,也对家里的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但是听见说是分家,还是下意识的吓了一跳:“这,父母在,不分家的,这若是说分家,母亲怎么会同意呢?” 反正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曾二奶奶索性便一股脑的将接下来的话也说完了:“这有什么?反正现在是什么情形难道母亲还不知道吗?大哥那个样子,他还能做什么?若是再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他,那大家一起都去街上要饭罢了,再说了,大哥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难不成,难不成母亲还不知道反省吗?若是她真的还不知道反省,那就更不必多想了,咱们总得为自己想一想吧?二爷,我们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柔情。 曾二爷怔了怔。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交加的问:“你,你有了?” 他们曾家不知道怎么的,到了他们这一辈真是子嗣艰难,曾衍辉只生了个女儿,他们其余的弟弟们也都还没生儿子的。 现在曾二奶奶怀孕了,真是让他欣喜若狂。 曾二奶奶呼了口气点头:“是啊,所以咱们更要为孩子积德和打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不能再纵容老太太跟大哥胡闹了,咱们还是想法子,把事情跟老太太说了吧。” 二百三十一·反了天了 曾二爷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去见曾老太太。 恰好曾管家也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了,来给曾老太太回话。 曾老太太摆摆手,让曾二爷先站在一边,便问起曾管家来:“怎么样,老大他怎么说?”顿了顿,到底是母子连心,很不放心儿子,抿了抿唇又说:“他没什么事吧?牢里又湿又冷的,他身体可还撑得住?你有没有把家里准备的东西都给他带过去?” 旁边的曾二爷顿时想起了妻子之前的话,是啊,母亲向来是这样的,眼里一贯以来都只有大哥,好像只有大哥才是她的儿子似地。 可是事实上,他难道这些年就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吗?还是说比不过大哥,让母亲失望的地方? 既然都没有,为什么母亲总是这么偏着大哥呢?连大哥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母亲都是支持的。 曾管家就知道自家老太太肯定是惦记着儿子的,不敢说曾衍辉骂人的事儿,只能小心的说:“是,大爷好好的呢,没什么事,就是一直想着要出来,问咱们这外面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不能让他快点出来。” 说起这个事,曾老太太就浑身都不好受,儿子在牢里受苦呢。 她差点儿都把让曾管家去牢里问的事是什么给忘了,还是曾二爷在边上咳嗽了一声提醒,曾管家才又说:“至于说是船行的事儿,大爷说他知道了,既然船翻了,便给那些人赔银子算了,不能让那些人去打官司。大爷说,家里公账上的银子总共应该有十七万两的,他拿了去船行做生意,船行的账簿都在白家老爷手里,船行这些年还是赚了银子的,船行那边怎么也能挪出二十多万两来。” 有这么多银子,赔偿了那些货商,也足够一大家子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曾老太太稍微放了心,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儿子也是,怎么会把账本都交给白老爷来管? 那到底是个外人呢! 而且,而且她还想起更要紧的来----对啊,白氏都已经搬出去了! 白家那岂不是...... 曾老太太想到白老爷和白氏之前还卷走了大房的那些值钱东西,一时差点儿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对父女这么贪财,怎么可能放着到手的好处不要? 她急忙叮嘱曾二爷:“老二啊,你快些,快些去刘家一趟,求求你刘世伯,这银子不管怎么样都得从白家那边给要回来!” 之前刘家不管曾衍辉,那是因为曾衍辉的事闹的太难看了。 但是这次的事不同,这是曾家的家产可能会被人霸占,刘家作为世交,不管是怎么样,肯定都是会管一管的。 曾二爷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就急忙一口给答应下来,想了想才带着曾管家一起去刘家拜访了。 向昔微回到家的时候,玉洁脸上的肿都还未完全消下去,她一眼就看出是被人给打了,皱了皱眉问:“曾家有人来过了?” 除了曾家的人,谁还能这么大胆,跑到这里来打人?! 二百三十二·天道轮回 玉洁的脸向来娇嫩,此时被打了一巴掌,上面的五个手指印便愈发的明显,向玠知道向昔微的脾气,便也没有瞒着,直截了当的把曾老太太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反正他自己心里也憋着一股子火,虽然那个曾老太太最后是灰溜溜的走的,他也知道曾家现在是树倒猢狲散,但是还是免不得恼怒。 玉洁自己倒是拉着向昔微的袖子,轻声喊了一声小姨,抿了抿唇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说:“小姨,你不要生气啦,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我已经不生气了,祖母她到底是我的祖母,反正只不过是一巴掌,就当买断了我跟曾家的缘分吧,从此以后我跟曾家的人就再也没有关联了,以后他们也不会再来找我。母亲心里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母亲是很想快点离开这里的,我们不要跟他们牵扯不清了。” 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竟然说话如此头头是道,可见她心里是已经想过无数次这些事了。 难得的是她真的思虑的十分周详妥当。 向昔微都说不出什么不是来,笑着俯身捏了捏她的脸:“行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反正他们现在也不必别人推一把,自己就已经散了。” 当时向昔微布局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知道曾家还有个船行,连船行那边她都已经做了准备,现在曾家的船行出事,他们跟白家的官司便有的打了,白家爱财如命,现在又跟曾家结仇,根本不可能会把银子还给曾家。 曾家跟他们纠缠就有的纠缠,已经分不了心思往别的上头了。 玉洁笑着点点头。 向玠就问向昔微:“咱们的事是不是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们是为了姐姐来的,现在事情也处置的差不多了。 而且他们在京城还有外祖母一家,总得先回京里去。 向昔微嗯了一声:“是差不多了,等到咱们把大姐的产业都给料理好,就能动身回去了。” 向玠有些不解了,奇怪的看了向昔微一眼:“但是你最近不是都在料理大姐的产业吗?看你早出晚归的,难道还有别的事?” 曾衍辉都进了牢里半个多月了,向昔微做事自来都是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怎么会这么久都还没把向彩枝的嫁妆的事情处理完?向玠有些滑移。 说起这个,向昔微咳嗽了一声,才低声跟向玠说了句话。 向玠顿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她:“这,不会吧?!” 向昔微点了点头:“是真的,所以我估摸着,咱们在这里大约还是得盘桓十天左右,不过也快了,殿下那边事情解决了,便可动身回去了。” 真这回反倒是向玠倒过头来劝她:“这不着急,殿下帮过我们不少,他现在有事,自然是我们该回报的时候,什么时候殿下那边没事了,咱们再回去也不迟,我去跟大姐说。” 二百三十三·胡作非为 向彩枝早听自己妹妹弟弟说过之前在京城跟楚王殿下和六皇子殿下的纠葛的,乍然听说六皇子也来了保定,不由得吃了一惊,她皱着眉头很是有些忧虑的看着向玠问:“六皇子殿下之前就差点儿被楚王追杀,若不是外祖母家里冒险把他带回京城,昔微又替他避过了追杀带着他去了楚国公府找到了凌云峰,那事情只怕是就危险了。他这次来保定,是为了什么事?” 这么个皇子殿下,身份高贵不说,偏偏还跟楚王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想想他来保定,向彩枝都不能相信真的只是为了什么小事,肯定是有些原因在里头的。 向玠其实也没听向昔微透露太多,但是此时为了安慰姐姐,还是实话实说的说:“这倒是不知道了,但是毕竟六皇子是皇子殿下,又遇上了,咱们总不能不帮的。为今之计,只能是放宽心,尽量当没事发生了。” 这话说的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向彩枝点点头。 等到晚间的时候,向彩枝便让向昔微自己要一切当心。 并没有阻止向昔微去帮六皇子的意思。 向昔微略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向玠帮自己说话了,笑着靠在向彩枝身边轻声解释:“姐姐不必担心,六皇子殿下这次来,是追查一桩杀人案,只要案子查明,殿下便回京,到时候咱们自然也没事了。” 杀人案? 向彩枝蹙眉,第一时间便想起郭家的案子。 郭贵妃死的那么冤枉,郭家的人也都是被牵连的,只怕这次的杀人案也是跟郭家有关的,才能惊动六皇子亲自来查,她觉得这件事只怕牵扯甚广,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受过殿下的恩惠,总不能知恩不报。 向昔微安抚了姐姐之后再出来,便让张掌柜过来了。 张掌柜一直都等着吩咐,听见说是向昔微找他,顿时悬着一颗心,又是担心又是期待。 担心的是向昔微不知道会给他出什么样的难题,期待的是,他最近这阵子也算得上是对向昔微唯命是从了,只希望向昔微能够看在这些天他这么帮忙的份上,能够把两个孩子就此还给他了。 向昔微显然也知道张掌柜是在想什么,笑着看了张掌柜一眼,挑了挑眉轻声问:“掌柜的是在想念自己的两个儿子吧?” 张掌柜有些讪讪的,陪着笑说:“姑娘真是神机妙算,若是姑娘您能够高抬贵手,让我把两个孩子带回去,我真是感激不尽。” 向昔微笑了笑,垂下眼喝了口茶,淡淡的道:“说起来,我这里正有件事想要拜托张掌柜你去办,若是你能够帮我办成,那这两个孩子,你就带回去,我决不食言。” 向昔微这些天在保定府做了什么,张掌柜是都清楚的,他也知道向昔微这个人答应了的事便一定会做到,听见向昔微这么说,顿时急忙蹦了起来:“是是是!请姑娘只管吩咐,小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二百三十四·帮忙到底 向昔微嗯了一声,因为这些天一直忙碌个不停稍微有些疲倦,伸手按了按脖颈,便道:“你现在出去之后,便去卖铺子。” 什么?张掌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向昔微让自己把绸缎铺子给卖掉,毕竟要知道,绸缎铺的生意好得很,之前向昔微说要处置这些向彩枝的嫁妆,但是也没有要卖掉铺子的意思,毕竟铺子可是一年四季都能有银子入账的,这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小事,便是对于大家族的人来说,有这么一笔稳定的银子入账,那也是能稳定过日子的底气啊。 若是重新再开一家铺子,可未必就能有这么稳定,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重新把铺子给开起来了。 他诧异的看着向昔微:“二姑娘,这......” 向昔微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怎么,张掌柜心里舍不得吗?” 这铺子其实说起来,还真的就是靠着张掌柜一手给操办的红红火火的,毕竟这些年向彩枝的心思都被曾家给箍住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嫁妆铺子?但是张掌柜听见这话,却马上便变了脸色:不不不,二姑娘真是折煞我了,这也不是小人的铺子,小人只不过是帮着办事儿的,自然是二姑娘说怎么就是怎么,小人绝对不敢有二话的,您尽管放心。“ 他这些天是看透了,家里说话算话的还得是向昔微。 她说什么,最好是认认真真的听就完事儿了。 向昔微很满意张掌柜现在的态度,揉一揉还有些痛的头,沉声道:“张掌柜你放心吧,只要是这件事你办好了,以后这里的铺子不能当掌柜,自然能去京城当,或是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当,我绝不会亏待你。” 向昔微的信誉还是十分有保证的,之前的那些镖师和邹镖头们可都是一个个的都对着向昔微死心塌地的,若不是向昔微说话算话,给银子给的爽快,人家也不是傻子,哪里能这么听向昔微的? 所以张掌柜之前还有些慌乱,现在听见向昔微这么说,便是一点儿揣测都不再有了,立即便重重的答应了一声是,出去之后便让伙计们开始清货。 好好的这么红火的绸缎铺,加上跟曾家的官司还打赢了的情况下居然要清货卖铺子,一时之间很快在城里传遍了,大家都觉得奇怪,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何大人那边听闻消息却若有所思的停住了喝茶的动作,挑了挑眉问:“当真吗?向家要卖铺子?” 底下的人早就已经把事情给打听清楚了,哪里还敢隐瞒?急忙便肯定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啊大人,已经查明了,就是向家的嫁妆铺子,说是想快点儿把铺子给卖了,他们也不想再在曾家身上浪费心思和时间了。” 何大人的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哦了一声便吩咐:“让人给我把向家盯紧了,若是有任何的动静,都马上派人回来禀报!” 二百三十五·靠的什么 何大人最近显然是恨上了向彩枝跟向昔微姐妹俩了,这是底下人都知道的,大家看着何大人的样子就知道这回的梁子只怕是结的大了,眼看着何大人怎么都不是想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可是上头人怎么打,这都不关底下人的事,所以不管是何大人怎么吩咐,底下的人其实也都是只有照着办一条路罢了,否则难不成还得跟何大人说,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你若是这么做,只怕是太过得罪了向家不成?不可能的,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傻子,自己去触霉头的?肯定是只有顺着上头的意思办的罢了。 何大人吩咐完了,这才觉得头皮蹬蹬蹬的被拉扯的都有些痛了,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声:“真是他娘的晦气,好端端的遇见这么几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他心情不好,底下的人都忙顺着他的话来安慰他,都笑着道:“大人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他们不过就是个些蠢物,过些天就都不值一提了。” 向彩枝的事儿,让何大人愈发的心烦,听见底下人安慰,他的心情也没能稍微变好一些,反而觉得更加的不甘心,他在这保定府原本可是土皇帝,如今却因为向彩枝几个人却被李知州拿住了把柄威胁,这心里哪里能好受得了? 说到底,都是李知州。 想到李知州,何大人的眼神变了变,目光陡然冷淡了下来。 这一次显然李知州不是真的给向家面子,毕竟向明忠能跟李知州有什么交情呢?李知州分明是冲着六皇子殿下来的。 何大人的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过了一会儿,忽然尖利的笑了一声。 得意什么?等到他钓出了向家背后的人,到时候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这群人。 另一头,曾家开始闹着要分家了。 曾老太太一开始死活都不同意,她老人家辛辛苦苦这么大半辈子,为的无非就是这些孩子们,她自认为对这些孩子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没想到,曾二爷跟曾二太太的委屈却这么多,竟然都觉得她偏心。, 她便是偏心了些,也不过因为曾大爷是老大,所以才会将曾大爷看的比较重一些罢了,何曾有什么真的偏心的地方? 再说了,这些年,难不成她给曾二爷的东西就少了? 都是曾二太太这个当儿媳的在里面挑拨是非罢了。 因为疑心是曾二太太挑拨他们的母子关系,曾老太太特意将曾二太太叫到身边磋磨了一番,曾二太太原本就是有了身孕的人,这会子被曾老太太训斥,一时之间动了胎气,竟然险些小产。 这件事一出,曾二爷原本还算是听话的,这个时候也坚持着要分家,死活不肯松口了。 在他看来,曾大爷做什么事都在防着他这个当兄弟的,但现在出了事,反倒是终于肯和盘托出让他们去找白家的麻烦了,他们这么不辞辛苦,结果在曾老太太眼里,竟没把他们当回事,现在还差点儿把他媳妇儿弄得流产。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孩子的,这些天他自己把媳妇儿看的跟眼珠子也差不多,都舍不得对媳妇儿稍微大声些说话,可曾老太太一面说着对他们好,一面却这么为难他媳妇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曾二爷跪在曾老太太跟前,从未有过的坚决,求着曾老太太答应他分家。 二百三十六·毁于一旦 分家的过程还闹了一场笑话。 曾老太太到底还是顾念着在牢里的大儿子,加上白家的银子又还没有拿回,所以哪怕明知道二儿子跟三儿子埋怨自己偏心 了,她还是想了法子硬着头皮跟二儿子三儿子提起这件事来,意思是想给曾衍辉多留一些。 对于这一点,曾二爷跟曾三爷竟然都奇迹般的没有多说什么,默认了这个做法。 倒也没什么别的缘故,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从小就知道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也会成为家里的接班人,所以这没什么可说的,尤其是现在,曾家所剩下的也没什么了,更没有必要因为这点东西就如何如何。 曾二爷分到了家里在郊外的那座别院,说起来这白头山上的别院还是之前曾家赶了向彩枝去的地方。 不过就算是如此,曾二太太也十分满足了,见曾二爷似乎是有些垂头丧气的,便笑着安慰他:“行啦二爷,咱们现在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已经是不错,其他的事,不要再纠缠了。以后好好过日子,靠自己,只要不想着大肆挥霍,咱们难不成还能活不下去吗?” 她如此豁达,曾二爷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点了点头认真的答应下来,便开始让底下的人打扫收拾屋子。 幸亏这里之前才住过人,哪怕是之前的那些下人们住的,但是他们到底不敢损毁什么东西,所以打扫起来也十分的轻松。 曾二太太趁着这个时间拉了拉曾二爷,正色道:“论理说,有些话我不该说的,但是我又实在是忍不住。二爷,向家听说是在卖铺子了。” 这个消息还是曾二太太的陪房在外头行走的时候打听到的。 曾二爷看了看她,有些茫然。 曾二太太就叹了口气,知道他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才说:“二爷,大嫂跟曾家之间的恩怨,其实 主要还是跟老太太和大哥之间的恩怨,之前我也跟您说过了,于情于理其实都是曾家跟大哥对不起大嫂,才会闹成这样。现在他们开始卖铺子,显然是准备离开保定回京城了,咱们既然都没有恩怨,为何不干脆做个好人,上门道个歉呢?” 曾二爷皱起眉头来:“没有这个必要吧?” 虽然的确是,二房跟向彩枝没有什么恩怨,更没什么可结仇的。 但是专门去道歉赔不是,何必呢? 曾二太太苦笑着提醒丈夫:“您想想,咱们可是已经重新立门户了,以后若是多几门这样来往的亲朋,岂不是也是为了以后着想?” 尤其向家还是高门大户,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也就算了,可现在分明是有这层关系跟便利在,只要能够跟向家打好关系,以后总是有求的到人家的地方,何必斤斤计较着什么脸面身份? 现在曾家的身份也不值钱了。 曾二爷抿了抿唇,知道妻子的意思,思虑再三之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曾二太太松了口气,见丈夫答应了,马上便叫人准备了各色礼物。 二百三十七·处心积虑 何大人交代完了,转头便回了自己的宅子,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何大人还并不如何清廉,这些年在保定府底下做知县,他所在的地方不管是什么铺子,都得给他送银子,别的还罢了,尤其还有那些赌坊啊,茶叶商啊之类的大商人,给的银子更是不少。 就比如说之前才出事了的曾衍辉,他便是还开了一家大的船行,每年给他送银子都得跑个好几趟。 因着收的银子多,何大人的私邸是十分宽阔宏大的,一座五进的院子,里头该有的都有,是整条街上最大的屋子了。 他匆匆忙忙的回了家,便直奔自己的书房,等到进了门,便急忙恭恭敬敬的笑着行了个礼,一揖到底才直起身来,缓缓的道:“殿下,您放心,事情一定能办成的。” 这一声殿下一出口,书桌后面便飞来了一本书,将何大人给砸的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就下跪赔罪个不停:“殿下,臣有罪!” 楚王这才缓缓的从书桌后头的椅子上站起来,冷冷看着面前的何大人:“你是有罪!本王说过多次,不要暴露本王的身份,你这样粗心大意,若以后这样出去,岂不是嘴巴不稳,泄露了本王的行踪吗?!” 何大人被吓得半死,楚王这个人出了名的脾气差,尤其是最近谁都知道他的心情更差了-----听说宫里的娘娘就是因为楚王而去世了的,楚王在朝堂上的势力也都被打压,好些差事都已经丢了,就因为这个,楚王殿下的脾气更是阴晴不定了。 他原本是为了升官发财,这才跟着楚王的,若是还没办成就先死在了楚王手里,那不是太冤枉也太倒霉了? 这么一想,何大人吞了口口水,急忙道:“殿下,殿下,臣只是在自家才这样称呼您,在外面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臣这么急着赶回来,是已经有了六皇子殿下的行踪了啊殿下!” 楚王哦了一声,这才面色缓和了一些,缓缓的松开了手,任由何大人帅在哦地上,面无表情的问:“这么快你就有消息了?准不准啊?” 知道楚王殿下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大人不敢在楚王跟前卖乖和卖关子,急忙把自己打听到的向家卖铺子的事情说了,又说:“向家那些人我打过交道,也知道那个向昔微的脾气,她这种人睚眦必报,原本若是不能看到曾衍辉真正被发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愿意离开保定的,现在曾衍辉的案子都还没彻底判下来呢,她却忽然这么急着要走,而且还要卖铺子......臣觉得,应当跟六皇子殿下有关!毕竟这个向三小姐跟六皇子殿下有些渊源。” 楚王会追到这里来,那就说明萧燕堂肯定是在这里的,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萧燕堂来了这里,肯定要么是找有渊源的向家帮忙,或是找李知州。 可李知州显然跟向昔微他们同穿一条裤子,所以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同一件事。 二百三十八·试探边缘 见何大人都把李知州和向家的关系都抬出来了,楚王的眼睛眯了眯,到底是缓和下了表情和语气,将何大人给扔在了一边,大有深意的看着他扬了扬下巴:“行啊,你说说看,本王听着呢。” 见楚王总算是没有跟之前那样杀气腾腾的了,何大人心里差点儿没尿了裤子,这才放下心来,大大的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站在一边,陪着笑往楚王跟前凑了凑:“殿下,这个向三小姐之前在京城便跟楚国公府走的是很近的,这个李知州,因为之前曾衍辉的事儿我也打听过他的来历,知道他同样跟楚国公府有姻亲关系,这两厢这么一对比,小人觉得,六皇子若是在保定,那不是在李知州那里,便是在向家那里了。” 这分析还算是有些道理,楚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冷冷的嗯了一声:“那你的意思,现在向家这么卖铺子卖地的,萧燕堂应当就是跟向家联系了,打算借着向家脱身?” 何大人知道楚王这是赞同了自己的分析,急忙给楚王倒了杯茶水恭敬的递过去,一面道:“若是让小人看,很大可能是这样的,不然向家那群人的脾气可不是息事宁人的,尤其是那个向三小姐更是刁钻古怪,毫无任何的规矩可言。她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绝对不可能会不看到曾衍辉的判决和曾家的下场就走。所以,六皇子应当已经跟她联系上了。” 楚王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是啊,之前郭燕堂就能借助陆家的遮掩,改名换姓的从西北逃回来,而且还又搭上了楚国公府,逃脱了追杀直接进宫去见了丰庆帝。 说来说去,还是跟这个向昔微脱不了关系。 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叼了眼,之前就已经怀疑过向昔微的,也查过几次向昔微的马车,谁知道却还是让向昔微得逞。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事情兜来转去的,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一次跟以前可截然不同,向昔微不会再有之前的好运了,他一定会让郭燕堂死在当场,同时也让向昔微付出代价,谁让她这么不长眼,非得跟萧燕堂走的那么近呢? 思及此,楚王坐在圈椅里挑了挑眉,冷冷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剩下来的事你去办,给我查清楚,向家到底怎么回事,萧燕堂又在何处。” 何大人急忙应是,等到想起来向家最近还雇了镖师,就又忍不住有些紧张:“对了殿下,还有一事小人想要禀报,您不知道,向家那个三小姐厉害的很,她雇了一群镖师,都是身手了得的,所以加上她自己带来的那些护卫,身边大约有几十人......” 言外之意,若是想要抓他们,那是有些难度的。 楚王丝毫没有当回事,冷冷的挑眉看着他:“雇了镖师和镖头,那就让他们雇。萧燕堂从蓟州逃回来,我的人已经把他打伤了,一路回来,他身边的人手应当也折损的七七八八了,所以他们可用的人手,应当就是向家的这些护卫和镖师。” 想到这些,楚王立即便又吩咐何大人:“你一定要把眼睛给我放亮一些,若是向家还在招揽武师或是镖师这些人手,那萧燕堂便是铁定在他们手里了,到时候,想办法打听清楚他们的行踪跟底细,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已经忍了萧燕堂许久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是一定不可能让萧燕堂再好过的。 何况他跟萧燕堂之间本来就是利益冲突,只要萧燕堂死了,上面的那个位子就会是自己的,所以,萧燕堂非死不可。 何大人都一一的答应下来,从楚王房里出来之后便去令人将底下的事情都准备好,又让自己的心腹死死的盯紧了向昔微他们那边,怕向昔微他们那边会有什么变故。 向昔微卖铺子的事情很快便有了进展。 向彩枝的绸缎铺这些年在保定府经营的十分不错,加上张掌柜会做生意,所以如今一说要挂卖铺子,便不少人蜂拥而至,想着要打听这间铺子。 向昔微让张掌柜不要在意价钱,只要人家能给现银或是银票,便低价出手。 张掌柜其实不是很明白向昔微为什么这么急着把铺子给出手掉,毕竟这间铺子其实是非常有前程的,这么卖掉了,连他都觉得十分可惜跟肉痛。 但是向昔微这么做,自然也有向昔微这么做的道理,何况帮向昔微做好这件事,以后儿子就能回家,他也能彻底成为向昔微的人,就为了这个,也值得了。 他便放出话来,只接受现银结账,若是有人能够拿出现银来,便以低市场价八分之一的价格将铺子给出手,而且里头的绸缎跟一些存货也都不要了,都能送给对方。 这话一出,绸缎铺子里来问的人更多了。 甚至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白老爷竟然也来了。 都是商人重利,这话可真是没说错,这位的女儿差点儿把自家大小姐害死,可他竟然还能厚着脸皮过来买铺子,张掌柜的脸色阴沉,二话不说便拒绝了。 白老爷反倒是不依不饶起来‘’:“你这里要卖,我要买,而且我还是拿现银买,完全符合你们的要求,怎么你们不肯卖了?难道,你们所说的都是骗人的,其实根本不是想卖铺子,而是只想弄个噱头,让大家都来你们店里?” 张掌柜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行了吧这位老爷,我为什么不卖给您,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自己心里还没有点儿数吗?您女儿,抢了我们大小姐的夫婿,坐了我们大小姐的位子,结果竟然还差点害死我们大小姐,你儿子还在半路截我们三小姐和大少爷,险些又害了他们。咱们两家这可是有大仇的,您好意思过来,那是您的脸皮太厚了,可我们不卖给您,那也是应当的,谁会把好处给自己仇人呢?” 二百三十九·就是他了 邹镖头一直都在铺子里头,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消息放出去之后,来的商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想要买,但是又有许多小摩擦,所以为防万一,他便带着人来这里镇镇场子。 原本看到白老爷的时候,邹镖头便提起了精神。 毕竟这个白老爷能教出两个这样的儿女,也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是担心白老爷带人过来没事找事。 谁知道张掌柜竟然也是个厉害人物,一个脏字儿没带,硬是骂的人心里痛快。 怪不得能把这铺子经营的这么好,又稳稳地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呢,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白老爷的脸上有些难堪,虽然他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过来的,但是没想到这个做掌柜的竟然也跟向家的人一样鼻孔朝天,仗着自己是向家的下人,便如此蛮横无理,肆无忌惮。 但是他既然会来,便是已经真的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的,因此忍了忍,便满脸笑意的说:“张掌柜也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都说在商言商,咱们之间的确是有些以前的恩怨在里头,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何况我们现在只不过是要买你们的铺子,你们要卖,我们要买,这不是正合适么?我听说你们只收现银跟银票汇算,我们这里都是现成的准备好的东西,随时都可以跟你交易。” 张掌柜哼了一声,根本没有半点儿软化的意思,毕竟他现在是清楚的很,自己以后是多半只能靠着向昔微了,既然如此,那么向昔微所想的,就是他所想的,这个白家把向彩枝欺负的差点儿没有路可走,更是差点害死了向彩枝跟曾玉洁,他卖给谁都行,但是就是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他便阴阳怪气的啧了一声:“这我可不敢,谁敢把铺子卖给你们啊?你们能教出把人家家里搞的家破人亡的女儿,最后还跟女儿合谋夺了人家的家产的,谁知道你们还能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儿。别到时候我们铺子卖给你们,却分文得不到,还落得一身骚。” 白老爷忍得都有些牙酸了,心里对这个伶牙俐齿说话难听的掌柜恨得简直是牙痒痒,忍了又忍方才继续劝说:“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咱们之间是有些误会在,可是这生意上的事情何必拿来置气呢?张掌柜,你可要想清楚,最近这生意难做,能跟我们一样,手里马上就能拿出这么多现银来买铺子的人可不多啊。” 他观察着张掌柜的表情,慢慢的试探问道:“还是说,掌柜的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卖这个绸缎铺子,其实只不过是在借机吸引大家的注意,好让你这个绸缎铺子更加红火?” 张掌柜听不得这个话,一听便忍不住恼了,呵了一声就冷笑出声:“得了吧,我们做生意向来都是实实在在的,再说,我们家主子是京城的,我们自然也得跟着主子回京城,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来逗着大家玩儿,我们难不成是疯了不成?!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把人往坏处想,还想的那么坏!” 他不大耐烦的看了白老爷一眼:“您若是没别的事了,那就请出去吧,我这话已经撂下了,反正我们这铺子呢,卖给谁都行,但是就是卖给你们,不行。” 这个张掌柜也太嚣张跋扈了!跟着白老爷的这些下人一个个的都忍不住恼怒起来,觉得这个姓张的有些不识抬举。 白老爷再是厚的脸皮,也被说的有些下不来台,咬了咬牙才面无表情的说:“既然张掌柜这么说,那白某人倒是得好好的睁开眼看看,您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又是如何能够卖出去这个铺子了。” 哟,这是威胁人来了呢,张掌柜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毕竟这么多年他可是夹在柳氏跟曾家之间还能把铺子开的红红火火的人,哪里能没些成算呢? 一听白老爷说这话,他不假思索的就道:“那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倒是要看看,白老爷到底是多么个厉害法,才能让我们卖不出去!” 他说着,赶苍蝇似地对着白老爷挥了挥手:“您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请让让,我们这儿多的是事儿要做呢,忙得很,实在没工夫跟您闲聊天。您若是有空啊,倒是能去衙门看看您那便宜女婿。” 真是小人得志!白老爷气的肚子痛,指了指张掌柜,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张掌柜呸了一口,大声喊人:“来人,给我把地给擦一擦,也忒没眼力见儿了,见不着这地板都给弄脏了么?” 在场的人多的是,谁都看得出来张掌柜这是在指桑骂槐,一时都笑了。 白老爷走出去老远都还听见里头的笑声,站在原地忍了又忍,才拂袖而去。 但是他心里却是想的多了些的。 看这样子,卖店那是肯定的事情了。 那是不是说...... 张掌柜继续招待那些有意向来买铺子的人,说是价格可以再低一些,库存的那些货也可以低价清货留给他们,只要能现场结账写契书就行。 这些其实倒是都不怎么重要,大家能过来咨询,便都是有些底气的。 张掌柜注意到这里头甚至都还有跟曾家之前相交甚欢的刘家。 刘家要买铺子的是一位家里的三奶奶,说是准备买了铺子送给自己女儿做嫁妆用的。 张掌柜也都答应了,只是让他们回去把银子带来。 与此同时,曾二爷也的确是带着曾二太太去了向家的别院去见向彩枝。 若不是因为他们恰好碰见了向昔微跟前的赵嬷嬷,他们都可能进不去向家,因为向昔微交代过了,不许曾家的任何一个人进,来了不许通报。 幸亏赵嬷嬷进去问了问向彩枝的意思,向彩枝才让人把人给带进来了。 曾二爷松了口气,又十分担心若是向昔微她知道了自己来了这里,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个女孩子邪门的很。 二百四十章·痛不欲生 其实曾二爷真是想的太多了,因为向昔微根本没有心思跟他们吃饭,更不可能还关心他们在做什么,她现在正听张掌柜说今天白老爷来了店里而且一直追着想要用现银买铺子的事。 张掌柜殷勤的冲着向昔微笑:“您放心,我心里清楚的很呢,这种人,跟咱们家里就是不共戴天之仇,我哪里能真的理会他?把他给排挤走了。” 向昔微喝了口茶,并没有把重心放在他骂了白老爷这件事上,只是若有所思的问:“你刚才说,白老爷被你骂了一顿,还是要买我们的铺子?” “是啊!”张掌柜说到这个便有些得意:“咱们的绸缎铺不是小人自夸 ,在这保定府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人人都知道这绸缎铺子红火呢,不说是白老爷了,便是其他的人也都来了一家又一家,甚至连之前跟曾家走得很近的刘家也派人来问了,听说是府上的三奶奶想要买下当自己女儿的嫁妆铺子。” 言外之意,其实这绸缎铺根本就不愁卖,不怕卖不出去的。 向昔微挑了挑眉,她其实根本不关心绸缎铺卖不卖的出去,她只是觉得有点儿意思。 她跟萧燕堂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秘密的事,尤其是楚王一系的人,只怕不仅怀疑,而且早已经认定,所以她在这里,萧燕堂也在这里,那些人很容易就会把目光放在她这里的。 再加上现在要卖铺子,在那些必有用心的人眼里,就更是显得此地无银了。 若是他们有了这个怀疑,一定会派人前来打听,试探。 白老爷的行为有些反常。 所以,这个白老爷,很可能便是那个真正有问题的人,他可能根本不是来买铺子,而是 来打听消息的。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打断了还在说个不停地张掌柜,笑着道:“不,若是他再来,便松口。” 什么?! 张掌柜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有些茫然的去看向昔微,都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姑娘是说,若是白老爷再过来,那就松口,答应把铺子卖给他吗? 他十分不明白,挠了挠自己的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向昔微:“三姑娘,小人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这,咱们跟他分明是结了仇的,这种人,咱们怎么还把东西卖给他啊?他这种人没什么用处的,用得着的时候朝前,用不着就朝后了,卖给他他也不知道好歹。” 这铺子每年赚的钱真是稳稳当当的,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卖给别人也就算了,毕竟无仇无怨的,卖了也就卖了,心里会舒服些,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但是卖给像是他们这样的人,真是太不值当了。 向昔微没想到现在张掌柜倒是还挺跟自己同仇敌忾的,笑了笑就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只需要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自己跟我姐姐吃亏的。” 这倒是真的,她来了保定府之后,张掌柜就没有见过谁能有她头上的本事让她吃亏的。 可见这一次三小姐真的是有自己的用意,应当是有些事要借着白老爷去完成。 这么一想,张掌柜马上就答应下来。 他是有些机灵和聪明的,一见向昔微这么说就知道事情是小不了的,越是如此,张掌柜心里倒是越是稳当,毕竟只要能好好的帮向昔微把这件事给办成,那么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功劳了。 他这种之前还曾经背叛过的下人,最盼望的无非就是证明自己的机会,现在机会在眼前,哪能不抓住? 心里思量着这些,他出门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同样来回禀事务的房掌柜,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打了个招呼,房掌柜便冲他抬了抬下巴:“怎么了这是?铺子卖出去了吗?” 张掌柜跟房掌柜之间因为之前房掌柜的提醒倒是亲近了许多,此时听见他问,便笑着摇了摇头:“哪儿有那么简单呢?一大堆事儿,虽然来问的人多,但是要拿出现银来还得有资质的,那并不多,先大浪淘沙吧,看看哪家最合适再说。”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房掌柜笑了:“你说的也是,我们这边也是一样,来问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连白老爷都过来问了!” 张掌柜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没想到这个白老爷还真是无孔不入,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眯了眯眼睛啧了一声:“真是稀奇了啊,这位白老爷可能真是不要脸的,否则的话,从我那儿碰了个大钉子,竟然还要去你那钻营。” 这就不是真的纯粹只是想买什么铺子的了,白家做的那么大的生意,最近还吞没了曾家的船行,听说还卷走了曾家许多的银子和值钱东西,这种情形,他不会这么在意几家铺子,尤其是自己i回家挨那样讥讽过他。 除非他是另有所图了。 张掌柜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跟房掌柜再寒暄了两句,彼此便就散了。 房掌柜进门去跟向昔微禀报。 向昔微问他:“铺子卖出去了?” 房掌柜伸手拿出一张单子来,恭恭敬敬的跟向昔微解释:“还没有定下来,打算跟您商量商量,这上头便是我们挑定下来的两家,都是有银子能给现银的,也没什么别的杂七杂八的事儿。” 他说完,也跟向昔微说了白老爷也来打听了的事儿,又说:“他说是说能给现银,但是这种人,我一口就已经回绝了,没有理会他。” 有一家能连上就差不多了,何况房掌柜这边的马上卖了,更能让那些人相信向家是在巴不得快点将产业处置完了好跑路。 这样一来,张掌柜那边就会更加吃香了。 她笑了笑,在单子上点了个名字:“行了,那就这家吧,尽快办下来。” 房掌柜急忙应了一声,出去办事了。 向昔微便回后院去看姐姐,意外的发现曾二爷跟曾二太太也在。 曾二爷是看到向昔微就下意识的有些发憷的。 二百四十一·无孔不入 曾二爷怕向昔微怕的厉害,见到向昔微便不自觉的觉得牙痛,立即就 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虽然之前来的时候曾二太太就已经再三的给他叮嘱过,说这个恩怨说起来其实只是曾衍辉和曾老太太跟向家的恩怨,他们不该参与太多,更不该抱怨什么,但是现在见到向昔微,那感觉还是不同的,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头老虎吧-----其实这样形容也没错,毕竟之前向昔微可就真是一人之力把他们家里给闹的天翻地覆,现在家里都散了。 向昔微反倒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她之前是叮嘱过底下的人,决不许放曾家的人进来的,现在曾二爷既然能在这儿,那就肯定是向彩枝自己答应把人领进来的,既如此,姐姐的面子自然是要给,只要姐姐自己心中有数便是了。 曾二太太跟曾二爷比起来要大大方方的多,见到了向昔微便起来行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三姑娘,真是抱歉了,我们是听说了你们卖铺子的事,以前的事,的确是家中对不住大嫂,所以我们过来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哪怕帮不上忙,也跟大嫂说一声再见。” 倒是的确还算会说话,向昔微揣测这个曾二太太之前在曾家应当也是跟向彩枝关系还可以的,既然人家这个时候还有心,她便也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打算回京了,二位若是无事,便留下来,一道用饭吧。” 曾二太太还真的答应下来,搞的曾二爷更加忐忑了。 一顿饭用完,曾二太太拉着向彩枝的手,轻声道:“大嫂,我知道你主现在是不想在再回曾家的了,只是你回去以后,也得多多为自己做打算才是,我不是要挑拨你跟娘家之间的关系,只是咱们出嫁的女孩儿,在娘家的地位到底是有些尴尬的,你要心里有数才好啊。” 这番话是真的说到了向彩枝的心坎儿上。 她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个,一是向明忠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情深义重的人,她这么和离回去,还不知道向明忠那边会如何反应。 第二个便是柳氏和向晨曦他们。 虽然说她已经听说了,柳氏已经回娘家了。 但是到底跟柳氏生活过一段时间,她哪里会不知道柳氏这个人的能耐?柳氏能够迷住向明忠这么多年,家里又有那么个得力的娘家,很可能趁着这段时间向昔微她们出来,又再一次跟向明忠好上了。 她回去,柳氏还不知道有多少招数在等着呢。 不过虽然心里担心,但是向彩枝还是握了握曾二太太的手微笑:“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就算是如此也没什么可怕的,实在不行,我带着玉洁单独出来立门户也使得,反正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那些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身外物吗?” 曾二太太抿了抿唇,轻声道:“那大嫂保重了。” 向彩枝心中感受有些复杂,但是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道:“你也保重,我没什么可给你的,但是有句话要送给你。你们分到的东西虽然不算是多,但是也足够你们平安无忧的过一辈子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培养后代,日子是不会差的。千万不要再行差踏错,学曾衍辉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否则若真是有那一天,日子就真的是不能再过了。” 这一点其实都不必向彩枝提起来,曾二太太看着曾衍辉的下场,早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让曾二爷再听曾老太太的蛊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肯定的冲着向彩枝承诺:“大嫂放心吧,他们一天到晚的想着那泼天的富贵,但是我却是心中有数的,自己到底是有几斤几两,能端多大的碗,我都清楚的很。二爷的确是没什么能力,但是好在也没什么野心,如此一来,只要我们两个能好好的过日子,以后我也不愁了。” 两人如同是姐妹一般说了许多的话,曾二太太方才告辞离去了。 向彩枝亲自送了他们到二门,这才折返了回来,见到向昔微立在二门处笑盈盈的,便诧异的问:“怎么了,我是有哪儿不对吗?” 怎么向昔微一直盯着她瞧呢? 向昔微笑的很开心,歪了歪脑袋看着姐姐,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姐姐没有哪不对,相反,你现在状态真的好极了,看上去平和从容,大姐,我真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天知道她刚来保定府的时候,在白头山脚下那座屋子里看到向彩枝的时候,有多心疼。 幸亏,现在姐姐终于还是好起来了。 向彩枝失笑,上前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你这个做妹妹的都这样厉害,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能给你丢脸?人是要往前走的,何况那个曾衍辉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心中清楚的很,这样的人,我是不可能为了他停滞不前的。我现在想的是,回了家,如何让父亲跟柳氏能接受我的事。” 其实如果说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她那个时候都快走到绝路了,也知道父亲靠不住,写了封信给外祖母家里。 结果来救自己的是弟弟跟妹妹。 哪怕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事,但是真正发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怨恨向明忠的冷漠不近情理,却又有些担心。 毕竟家里向明忠虽然是很不要脸,但是没有办法,他偏偏是一家之主。 家里的事,他是说了算的。 向昔微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姐姐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就不必担心了,因为那些人其实没什么感情不感情看,亲情不亲情对他们来说也不重要,只要是能给她们足够的好处,他们自然就不会有意见了。” 她指的当然是向明忠,毕竟向明忠本来就是这种权衡利弊,儿女也得看看能卖个什么样的价钱的人。 向彩枝被她的这番说辞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她的头:“你啊你啊,真是这张嘴能杀人。” 二百六十七·孜孜不懈 向昔微只是笑了笑罢了,她的嘴巴能杀人吗?其实嘴巴上的功夫再是厉害也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能教人心里难受些罢了,真正厉害的,杀人不眨眼的得是那些口蜜腹剑的人,嘴里说着最好听的话,可其实做的却都是最恶毒的事,巴不得你倒霉才能逞心如意。 比如说柳氏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她就是典型的嘴巴上说的好听,但是做起坏事来却比谁都要心狠手辣意志坚定。 她跟姐姐说笑了几句,便道:“您带着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吧,还有大哥,我们把东西收拾好,差不多过些时间也能动身了。” 向彩枝最要处置的就是眼前的这些铺子之类的,但是这些向昔微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她笑着摇摇头:“也没什么其他要收拾的了。倒是玉洁,她有些朋友或许要辞别,我让她尽量去之前都给处理清楚,省的到时候麻烦。你也是,你这里若是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可要记得处理完了。” 她这是在提醒向昔微郭燕堂的事得谨慎处理,不然会很多后顾之忧。 向昔微知道姐姐的意思,冲着她笑了笑便点头:“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事的。” 既然向昔微自己都这么说,向彩枝又知道妹妹的能耐,便也不再多说了,拍了拍妹妹的手,便去里头了。 向昔微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走到外面喊了李忠进来。 李忠跟着来保定以后做事一直都十分谨慎小心,把事儿都办的很好,向昔微便对他比从前还更多了几分信任,等到李忠进来行了礼,便道:“我这里有件事交给你去办,你敢不敢?” 一般叫自己办事,都是直接吩咐,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呢?李忠有些纳闷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觉得自家姑娘今天说话有些说不出的怪异,难不成这件事要办成还有什么难处不成? 可就算是有什么难处,也难不倒李忠啊!他当了这么多年侯府的官家了,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跟着向昔微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遇上过?都处置的妥妥当当的。 都已经陪着三小姐走到现在了,眼看着已经算是三小姐的心腹,这临门一脚了,若是这差事自己说不敢,那岂不是前头的功夫都白费了么? 所以李忠毫不迟疑,立即便点头应是:“您放心吧三姑娘,只要您吩咐,小人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但凡只要是小人能做得到的,绝无任何二话!一定不会叫您失望!” 向昔微要的就是李忠这份坚定,若是刚才李忠有一点迟疑,她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李忠去了,现在李忠既然这么说,向昔微便微笑了一下,说:“倒也没有上刀山下油锅那么严重,但是我得实话跟你说,重要性也差不离了。你若是办好了,我保证你下半辈子都富贵荣华,享用不尽,而且免除你的奴籍,你的后代以后也就都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李忠听的热血沸腾,他之前也帮向昔微做了一些事,但是可没有得到向昔微这样的承诺。 现在向昔微这么说,别说是上刀山下油锅了,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他也值了! 因此他立即便磕了三个头,斩钉截铁的道:“姑娘,您尽管放心,但凡小人有半点儿办的不好的,不必您说,我自己就杀了我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不必再说什么了,向昔微俯身,在李忠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李忠顿时吓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向昔微,却见向昔微的目光带着笃定,顿时也跟着慢慢的恢复了情绪。 怕什么?他现在本来就是跟着三小姐的,自然是三小姐说什么他就给三小姐办什么事,这谁也说不了他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大声的应了一声是。 向昔微又扯了扯嘴角:“去吧,我信得过你。” 李忠大步出去了。 向昔微起身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一棵大树,缓缓的垂下了眼帘。 萧燕堂之前被楚王陷害,郭家一家惨死才换来了萧燕堂的平安,后来郭燕堂回到京城之后奋起反击,罪名却被贤妃全部扛了下来,以至于楚王只是被关了禁闭。 前些时候,萧燕堂接到消息,说真正的郭冲其实还活着,而且正在被楚王的人追杀,郭冲本来便是萧燕堂的表哥,也是如今郭家真真正正还活下来的人,不管是从任何方面去考量,萧燕堂都不可能会放任他出事。 因此萧燕堂追到了河北。 谁知道到了地方却扑了一场空,反而还遭到了追杀。 他的护卫损失惨重,萧燕堂想到李知州在保定府,这才一路跑到了保定府,误打误撞的正好碰见曾家的案子也在保定府,他便想起了向昔微,派人找了过来。 向昔微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倒也不是说她就跟六皇子的关系多么好了,而是她已经因为萧燕堂的事情彻底得罪了楚王。 楚王那种人睚眦必报,你没有得罪他他都还得算计你,何况是得罪的那么惨了。 向昔微半点儿都没有什么侥幸心理,更不会觉得只要独善其身楚王就能放过自己,便决定帮着萧燕堂摆脱楚王的追杀。 现在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这里,楚王他们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向家身上。 她的手放在窗户上,心里呼了一口气。 纠缠了这么多年,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把向家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吧,就当是为了母亲讨回一个公道,让柳氏知道,做错了事,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哪怕那代价来的很晚,可是终究是要来的。 另外一头,张掌柜回去之后不久,便听见底下人来禀报,说是白老爷上门来拜访了。 果然来了! 他心里一紧,面色有些淡淡的,心中有点佩服向昔微的料事如神。 然后他淡淡的吩咐底下的人:“把白老爷请到茶室去吧。” 二百六十八·财可通神 白老爷在茶室等了好一会儿了,左等又等都没能等到人过来,不由得便有些烦躁,站起身来左右踱步,焦急不安。跟着他的一个管事忍不住就有些怒气冲冲的,骂了声娘之后便抱怨:“老爷,咱们为什么非得给他脸面啊?!他们分明就是故意在抬架子,给您脸色瞧呢!这帮人真是不识好歹,尤其是那个张掌柜,说到底不过就是个给人家当奴才的,这铺子卖给谁不是卖啊,他高傲个什么呢?” 这话说的倒是颇符合白老爷如今的心意,他的确是憋了一口气难受的厉害,若是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是要把张掌柜弄的家破人亡的。 不过现在是人在屋檐下,倒也没什么是受不了的,反正那些人也就只能蹦跶这么几天了,等到事情尘埃落定,难道还怕没有反过来报仇的时候吗? 他因此呵斥了那管事一句:“行了,别废话了!” 他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话,只能哭丧着脸表忠心:“老爷,我也是为了您委屈呢,那些人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太不识抬举了。” 白老爷不在意他们是不是不识抬举,反正最终只要是能完成自己的目标,那么现在的这些都不过是小节罢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白老爷立即便警告的瞪了管事一眼,管事急忙立在一边不敢再开口了。 门打开了,张掌柜缓缓地迈步进了门,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大耐烦,等到大家分了宾主坐下之后,便皱着眉头问白老爷:“白老爷,不知道您到底还有什么事?若是为了铺子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铺子是不能卖给你的。” 白老爷并不生气,坐在张掌柜对面缓缓地笑了笑,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两家之间的确是有些误会在,所以你现在对我们不大友好,这也是正常的。只是我们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最忌讳感情用事了,您说是不是?张掌柜,我实话跟您说吧,这铺子啊,恰好就是......,就是我们看中了的,我打算到时候当成是传家的东西传下去的,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诚恳的再三上门来了,不是么?” 他说着,喊了一声:“三全!” 叫做三全的管事马上便应了一声,双手捧着一个匣子递了上来。 白老爷脸上带笑,拿着匣子送到张掌柜面前:“张掌柜,您也先别说话,我也知道你在向家也算是说得上话说的大掌柜,好东西见得多了。但是这真是我的一片诚心,是单独给您的,您看看,您还满意吗?” 一面说着,一面便对三全使了个眼色。 三全也是个机灵的,急忙便啪的一声把匣盖子给打开了。 匣子一开,一片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差点儿晃花了张掌柜的眼睛,他打眼一看,见上面全都是一个个十两左右的银锭子,加起来最起码也得有四五十个左右。 这么一算,那就是五六千两的银子啊! 这个铺子,差不多也就这么多身价啊! 张掌柜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这铺子不卖给你!” 白老爷顿时笑了:“张掌柜误会了,这银子不是买铺子的银子,是单独给您的银子。” 虽然心中已经早有预料,但是真正听见,张掌柜还是吃了一惊,忍不住问:“ 是给我的?” 张掌柜的吃惊都遮掩不住了,白老爷还笑眯眯的道:“是啊,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没有其他的意思,只希望您收了银子,能给我们多说些好话,其实不过是个铺子罢了,卖给谁都是卖,何必非得斤斤计较卖给了谁呢,您说是不是?” 这么多银子,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 哪怕是做掌柜的张掌柜,贪墨这么多年只怕也未必就贪了这么多了。 说句实话,张掌柜心里不受震动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此时脸上的犹豫迟疑就显得十分的逼真。 白老爷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自主的带了一点儿得意。 说到底,财可通神,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如此。 他们付出这么多,就不信有人会不心动。 张掌柜似乎是十分挣扎,左右看了一会儿之后才问白老爷:“这真是全部给我的?” 上钩了。 白老爷松了口气,面上却仍旧一副忠厚老实笃定的样子:“这是自然,我们说话算话!绝不是拿谁开玩笑的。只要您能上下通融一下,把铺子给了我们,这些银子,就全都是张掌柜您的。我知道您不是个贪财的人,但是咱们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多难啊?总得为自己家里的一家老小都考虑考虑不是?何必要为难自己为难别人呢?有了这笔银子,不管是您走到哪里,都足够保证您衣食无忧了。” 若不是之前向昔微就已经给自己分析过了,张掌柜还真是忍不住得要动摇了。 他深吸了口气,装作已经动摇了的样子:“你们这么多银子送给我,就只为了那个铺子,何必呢?那个铺子总共也差不多就值这么些银子,有这么多银子,买下铺子也差不多了。” 白老爷叹了口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找高人算过,高人说这个铺子跟我的八字合,对我们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您也知道,最近我家里实在是诸多纷扰,若是能够得了高人所说的这家铺子,以后自然是万事顺遂了。我自来是信这些的,倒是宁愿多花费些银子。张掌柜,咱们现在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实话跟您说,我是真把你当个朋友,只要你把这铺子卖给我,以后您有什么事情但凡是用得上我们的,只管开口,我若是不给您办成了,我都不是个人呢!” 张掌柜咳嗽了一声:“既如此......那我再想想法子,只要是我们上头的主子们不发现,那这个铺子卖给你倒也不是不能!” 二百六十九·各取所需 白老爷的姿态放的实在是很低,对着张掌柜几乎是可以说得上低声下气了,人家都把姿态摆的这么低了,张掌柜的目光放在那个装满了银子的匣子里头,一时之间目光闪烁,很是举棋不定。 若是张掌柜还是很坚定不松口,白老爷就要慌了,可是眼看着张掌柜这明显就是已经动摇了,白老爷便不担心了,这原本便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是看到了银子,他就不信有人会舍得这白花花的银子就从手里溜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张掌柜似乎是在迟疑纠结当中终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看着白老爷,似乎是破釜沉舟一般:“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肯收下银子,那么事情就已经是定下来了,白老爷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微微冲着张掌柜拱了拱手:“张掌柜真是个豁达通透的人,我就说,做生意就得有做生意的眼界,若是只执着于那些没用的恩怨,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成就的,您说是不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白老爷便大松了一口气,拉着张掌柜要请张掌柜去吃饭。 张掌柜虽然是已经松口要把铺子卖给他,但是听见说是要一起去吃饭,忍不住又有些迟疑了:“这个,怕是不那么妥当吧?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只怕有些说不清楚。” 白老爷大笑了起来:“这张掌柜你就尽管放心吧,我们又不是说去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保准找个妥当体面的酒楼。走吧,就当做咱们认了个朋友,大家一起吃顿饭。”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掌柜就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道去了当地最大的酒楼,白老爷拉了张掌柜上楼,又请了保定府最出名的青楼花魁来作陪,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酒酣耳热之际,白老爷给张掌柜又倒了杯酒,笑着道:“真是没想到呢,这铺子生意这么好,原本其实哪怕向大小姐不在保定府了,也可以继续叫掌柜的在这里经营,每年只需要按时收账就是了,怎么就舍得卖掉呢?还这么低价卖出去。” 来了!张掌柜心里一惊,立即便清醒过来,但是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醉眼朦胧的醉态,大笑着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算是什么东西啊?不过就是一家铺子罢了,再怎么值钱值钱,其实也是有数目的。但是我们家主子现在办的事,那可不是几间铺子能比的。” 听见他这么说,白老爷心里一紧,哦了一声,引诱着张掌柜继续说下去:“是么?那张兄你这么说,我可真就是忍不住好奇心了,有什么生意比这铺子还赚钱的?你说的我都心里痒痒了,若真是有这个门路,那你可千万拉兄弟一把,兄弟死也忘不了你的好处。“ 但是话说到这里,张掌柜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往下说了。 只是他也是如此支支吾吾的,白老爷心里就越是笃定,知道这次的事肯定是跟向家脱不了关系了。 今天这餐饭,他吃的高高兴兴的。 等扫散了席之后,管事又忍不住有些心痛了:“老爷,那个姓张的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让咱们花费了这么多银子请他吃饭,要是以前,他可根本都不够资格跟您上桌的。“ 要知道,以前白老爷跟着曾衍辉的时候,出去应酬,那都是跟官老爷们一起的。 白老爷心情好,倒是没有把管事的话放在心里,只是嗤笑了一声:“你知道些什么?今天这顿饭 可是吃的一点儿也不亏,别说是花个五千两银子了,哪怕是再多一些,也是值得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白夫人一直在家里等着,见到白老爷回来,才算是放心,迎上去抱怨道:“这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今天丫头身上有些不好,原本等着你回来,商量着是不是要再请个别的大夫来看看呢,等来等去的,你都没回来。“ 白老爷对女儿倒是还存着几分关心,闻言就说:“没事儿,明天我让人出去问问看,听说最近旁边来了个很不错的大夫,若是当真不错,便请过来让他给丫头好好瞧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症候,能调养还是要好好调养的,“ 他这么关心女儿,白夫人心里的怨气便略件了些,替他拿来了更换的衣裳,才叹了口气道:“你啊你,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现在咱们家跟曾家还在打官司呢,你一点儿也不管这些,成天往外跑什么呢?” 今天为了灌醉张掌柜,白老爷也累了一天,闻言就笑了一句:“真是个妇道人家说的话,我这么成天往外跑,还是好事儿!我若是不往外跑了,在这家里等死,那才是倒霉了呢!" 这话说的让白夫人更加忧心忡忡,她如今是又要照顾女儿又要担心儿子,白絮自从回家之后便身体一直不好,再床上躺了这么久了丝毫没见什么好转,儿子那边,衙门也没个说法。 她急的天天都睡不着。 丈夫现在这么说,她便忍不住咬唇:“你说是有办法,到底是有什么办法?咱们家阿坤到现在可都还在牢里待着呢,难道就这么着没个说法?“ 白老爷当然不可能不管儿子,不管对谁来说,儿子都是家里的中心,何况白老爷总共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看的更是跟宝贝眼珠子似地,恨不得捧在手里,否则的话也不会什么事都由着他了。 或许是喝了酒心情很好,加上今天的事情进展还算是顺利,白老爷难得的跟妻子吐露了一句:“你放心吧,这次我可是搭上了个大人物,只要我帮大人把这件事给办完了,以后咱们家就是一家人都享用不尽的好处,咱们阿坤的事就更不必担心了。 白夫人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她就算是不安心,也只能凡事都听白老爷的。见到白老爷这么信誓旦旦,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按照白老爷说的,叫人去准备热水了。 二百七十章·自以为是 第二天一大早,白老爷起来的时候果然还是记住了要给女儿请大夫的事儿,专门吩咐了手底下的管事去办了,想了想又很有些不满:“说起来,咱们自家还有药铺呢,也请了坐诊的大夫,只可惜都是些废物!连个小产都调理不好!” 白絮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从流产之后便躺在床上不能下床,加上跟曾老太太大吵了一架之后伤了元气,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看上去可怜的很,因为这个缘故,白夫人最近每天都以泪洗面。 听见白老爷这么骂人,白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皱着眉头道:“你这话说的也太没道理了,阿絮的身体说到底还是心病,再说了,这种事本来就是要慢慢调理的,你这个当爹的,倒是多关心关心女儿,不然女儿岂不是容易多心?” 白絮到底是因为嫁给曾衍辉才成了这样呢。 白老爷听着这话就不大高兴,但是到底还是忍着不舒服去看了看女儿,白氏正躺在床上看着丫头剪花,见到了白老爷进来,忙起身喊了一声父亲,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白老爷嗯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了,让女儿重新靠着引枕,这才问:“我听你母亲说,你最近都心情郁闷,这是怎么了?现在回到了咱们自己家里,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只管跟你娘说啊,我最近一直忙着,等我空下来了,便带你去外头走走散散心。放宽心,你还年轻呢,等你把身体调养好了,爹就再给你找个更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白絮听的忍不住皱眉:“爹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担心的就是曾家的事儿,您扣着船行的银子不给,我只怕曾家不会善罢甘休。” 曾老太太的性格白絮这些年也算是摸清楚了,那就是个不能吃亏的,虽然现在曾家是裸男了,但是俗话也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呢,焉知曾家会不会另外找法子来对付白家?再说了,现在白坤也还在牢里还没出来。 白老爷根本没把曾家放在眼里了,听见女儿这么说,不加遮掩的笑了一声:“你懂个什么啊?现在爹难道还要继续去看曾家的脸色,对着曾家的人做小伏低,低头弯腰,来讨好他们吗?先不说那个老虔婆害的你小产,险些害了你的性命,便是这船行的事儿,我也忍不得这口气啊!你跟了曾衍辉一场,对他掏心掏肺的,难不成就这么白白的算了?他们曾家别想这么打发了人!” 深吸了一口气,白老爷冷哼了一声,果断的说:“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 难道就让曾衍辉白白占了便宜不成?这个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当初曾衍辉自己也是说的好好的,这船行以后的盈利,都会有自己的一份,现在难不成就要全部还给曾家? 既然曾家不肯分出一份来,那他干脆就一点儿都不还了。 白絮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她也算是知道了,世上的人都是贪婪自私的,说到底,白老爷说什么是为了她出头啊这些话其实都是骗人的,他不过就是想要占曾家的这些好处,尤其是想霸占船行的收益。 只是船行不仅是收益,之前为了帮白老爷筹备货款,曾衍辉是把船行账上的银子都借给白老爷了。 这一点白絮是知道的。 白絮当然不想跟曾衍辉同甘共苦共患难,但是她也觉得白老爷不该拿曾家这么多的好处,说句实话,他们从曾家身上得到的也已经够多了。 只是这些话,说了白老爷也是听不进去的。 白絮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到现在说话都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得平复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顿了顿,她看了看白老爷,才轻声说:“爹爹,您不如就把一半还给了曾家也就罢了,总算曾家是这保定府的名门大户,咱们何必要把他们逼得太紧了呢?这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 白老爷觉得女儿最近实在是有些胆小怕事,笑着摇摇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觉得凡事都得留一线嘛,若是换做以前,我也就听你的了,毕竟赶狗入穷巷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我跟你说吧,我不怕这些了。” 他带着几分得意看了女儿一眼,啧了一声才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早出晚归是为了什么?” 白絮茫然的摇了摇头,可是看父亲这个样子,她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小事,否则的话,白老爷不会高兴成这样,要知道,现在白坤还在牢里呆着呢。 果然,白老爷带着几分兴奋的炫耀:“何大人有大事交给我办!我若是办好了,一定差不了,何大人绝不会亏待了我!” 何大人?! 白絮略微想了想,便知道了白老爷辠的何大人指的是知县何大人,何大人以前跟曾衍辉也好的像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可是结果呢?结果到头来,何大人也没对落难的曾衍辉伸出援手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说其他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白絮也知道白老爷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改变什么,白家是商户,商户能够接触到父母官,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诱惑,也代表着莫大的好处。 说得多了不仅不会有好处,反而还会惹人嫌,白絮有些疲倦的躺回去了。 白老爷并没有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他现在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见到女儿没什么精神的躺回去了,就只是让人好好的伺候着,又去让人把之前说的那个有名的大夫请回来,自己仍旧出门去了。 白夫人看的只能摇头,却根本不能说什么,只能对着白絮说:“都是我的错,当年或许我不该赞同你父亲的做法,让你去跟了曾衍辉的,否则我们一家人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子。” 虽然是有银子花了,但是这个家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家了。 二百七十一·没回头路 虽然是这么说,白絮还是苦笑着劝自己母亲:“娘,算了,这个家总归还是靠着父亲撑起来,咱们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您少说几句吧,省的惹了父亲厌烦。” 白老爷现在已经是疯魔了。 白夫人被女儿这句话说的更加心里难受。 儿子在牢里,女儿成了这个样子,白老爷若是知道收敛,知道退步,那还罢了,偏偏看看白老爷这样子就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个会低头认错的。 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一心一意的想着算计别人。 她对着女儿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扯了扯嘴角罢了。 白老爷可没有心思管妻子女儿在想什么。 他当然不是不在意妻子她们,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没什么事情比先把手里这一件何大人安排下来的事情做好更紧要的了。 只要是帮何大人把这件事办成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他打听到了张掌柜的癖好是喜欢金子,还一咬牙把家里那尊十分贵重的纯金打造的佛像给拿出来了,专门送到张掌柜家里去。 张掌柜都有些诧异了:“白老爷,这事儿不必这么着急吧?您怎么还这么......” 才送过几千两的银子呢,这次这是...... 这么大手笔啊? 白老爷笑的一脸的真诚:“哎呀,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主要是难得您喜欢。哎呀,张掌柜,我们这样的关系,我也不瞒着您了,我是真心实意的十分想要那家铺子的,要不,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他说着,竟然拉着张掌柜差点就要下跪。 张掌柜心里若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真要被这样的阵仗给镇住的。 他忙不迭的把白老爷搀扶住了,一副彻底动摇了的样子:“您都这么真心实意的,我若是再不肯,那我成什么人了呢?这样,我就瞒着我们家姑娘,把这铺子给了您就是了。只是咱们丑话得说在前头,您可不能透露出去,否则的话,我可逃不了一顿整治!” 对于白老爷来说,这件铺子根本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张掌柜的态度。 张掌柜是要跟着回去侯府的,他这里的动静,就能反映向昔微那边的情况。 所以他当然没什么不答应的,马上就顺着张掌柜的话答应下来了,不仅如此,还急忙抓住张掌柜的手:“您真是我的大恩人,这样,只要您说一声,您要什么,我都一定给您弄来!张掌柜,您什么时候回京城?我一定得先招待招待您,当是给您送行了。” 来了!终于来了! 张掌柜面上漫不经心的,心里却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我们就这几天动身了,只是我们姑娘说还得等一个人,所以在筹备呢。” 在等人?!白老爷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他马上就想到了何大人交代下来的事。 向昔微在这里无非也就是只有向彩枝和向玠两个亲人,她还能等谁啊?! 真的是有猫腻! 怪不得这么急着抛售铺子呢,什么都不要了只顾着走,原来是因为这个! 二百七十二·变本加厉 白老爷当即便从张掌柜家里出来,径直去了何大人家里。 何大人自己也是头昏脑涨的厉害,这几天他一直派人盯着向家那边,但是并没有什么进展,除此之外,他之前布置下的那些棋子也没有起到用处。 分明萧燕堂不过就是带着几个护卫逃出来的,可是他就好像是泥牛入海了一般,进了保定府之后竟然就丝毫消息都没有了,这实在是叫人不解。 因为这个原因,楚王那边给何大人的压力愈发的大。 他着实气的厉害,一连好几天被训斥的跟孙子似地,已经恨不得自己出去找线索了。 见到白老爷,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的问:“怎么着?有动静了没有?若是没有动静,就别这么着急忙慌的过来,我这儿事多着呢。” 他也的确是事多。 曾衍辉那边被关在知州衙门里头,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这些天曾家那边一直叫人过来传信,说是要见他,他现在哪里有心情,全都给打发了。 白老爷陪着笑,知道何大人心情不好,也不敢卖关子,老老实实的解释:“大老爷,我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卖铺子了!” 他带着几分兴奋,见到何大人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便仿佛是受了鼓励一般,急忙补充:“是真的,我借着买铺子的由头,给张掌柜送了好几次礼,张掌柜您也知道的,现在他可是向家在保定府的管事了,什么事都是通过他去做,我问了几句,试探出来,他现在是为了快点把铺子脱手,好陪着主子们回京城去。” 何大人眯了眯眼睛。 他之前就是疑心向家私藏了萧燕堂。 毕竟萧燕堂在保定也就是跟向家和李知州有渊源。 但是李知州毕竟是当官的,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的,若是萧燕堂去找他,怎么也要留下痕迹。 所以最可能的就是向家了。 现在看来,自己的方向是蒙对了。 既然有了线索,何大人倒是不那么着急了,听见白老爷这么说,便笑着问:“那你这么说,是不是还打听到了别的什么消息?” 白老爷是做生意的,平时最是敏锐,现在一见何大人这态度,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急忙便将张掌柜说的,说向家姐妹在等着一个人便要出发的事儿。 只等一个人? 就如同白老爷之前自己怀疑的一样,现在何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向家姐妹在保定根本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原本曾玉洁她们都已经跟曾家脱离关系了,若是要走,随时随地都能走。 这个等的人,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思及此,何大人顿时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面上带笑的看着白老爷:“若真是如此,那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白老爷奔波这么多天,为了这件事还把自己银子都搭进去不少,为的就是能够得到何大人的信赖,现在听见何大人这么说,心里知道自己算是真的挨到一点儿边了,心中安心了几分。 二百七十四·螳螂捕蝉 白老爷搓着手,兴奋的脸上都泛红光,笑眯眯的表忠心:“我也是一门心思只想能给您分忧,但凡是能够帮得到您,我就高兴的已经了不得了。” 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大人自然也不例外,听见他这么说,何大人嘴角带笑,觉得白老爷虽然不是多么有用,但是还算得上是耳清目明,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又多,倒是可以用一用。 他斟酌了片刻,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哎呀,白老爷这话说的,倒是令本官十分感动。这年头,多的是人嘴巴说的好听,却不会办事儿的,但是白老爷却难得的两样都有,真是难得的聪明人。” 得到这样的夸赞,白老爷高兴不已,他期待的看着何大人:“大人,您也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白坤被关在知州衙门,李知州是个嫉恶如仇的,也不许他们探视,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人已经怎么样了,白老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白家若是没了白坤,那可就断了香火了,如何会不心急? 他要荣华富贵那是真的,但是想要帮儿子,同样也是真的。 何大人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白坤的事其实就是李知州扣着不放,否则的话,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毁坏庄稼,栽赃嫁祸,意图行凶,的确每一样听起来都是重罪,但是若上头有人,这些都不是什么事。 只要李知州倒霉,不再是知州,那么白坤要出来,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 人家帮忙办事,他自然是该给人好处的,这么点儿鱼饵,还不在他眼里。 白老爷得到这样的回复,心中大石落地,忙不迭的便起身道谢。 何大人哪里是需要这个?大有深意的道:“实在不必如此,你只要办成此事,别说是白坤要从里头出来了,便是你想让李知州当面给你赔礼道歉,或是说,干脆让李知州也进去里面,丢官坐牢,都是可以的。” 白老爷没想到何大人竟然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半信半疑。 什么叫做李知州也会丢官,甚至进去坐牢? 可是李知州可是一府知州啊! 倒是旁边的何大人见到白老爷呆呆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顿时有些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若是做成了这件事,白坤出来,李知州倒霉,都是一定的。” 听见何大人这么说,白老爷喜气洋洋。 若真是如此,他可不仅只是想让李知州一个人倒霉,还有曾家,曾衍辉,曾家那个惹人讨厌的老太婆,一个都别想逃,他可还记得曾家那个老太婆是怎么侮辱和威胁自己的。 白老爷吃了个定心丸,顿时高兴起来,再三跟何大人保证了以后,便带着人出去了。 当天,白老爷又专门让人去了张掌柜家里一次,给张掌柜送了一份更加贵重的大礼,并且跟张掌柜约定了一道去郊外。 张掌柜收下礼物,转头去找了向昔微。 二百七十五·鱼儿上钩 向昔微正在看着京中的来信。 陆老太太看他们这么久都没有回京,送了好些信过来问消息,只是之前一是曾家在其中阻拦,二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些信件竟然全都丢失了,老太太在信里分明说她寄了十几封信但是都没有回音的,但是这十几封信没有一封是到了向昔微手里的。 至于手里这一封,还是他们自己搬了宅子,又让邹镖头派了两个镖师提前进京报信,这才收到的。 向昔微冷笑了一声。 老太太在信里说,京中的柳氏最近又风光了起来,不仅重新回了向家,跟向明忠恩爱不已做着恩爱夫妻,而且还不知道怎么的得了贤妃娘娘的青眼。 贤妃娘娘母子都十分喜欢向晨曦,屡次三番的让向晨曦进宫去赴宴。 现在向家上下,没有了向玠跟向昔微,俨然向明忠跟柳氏所出的那些孩子才是一家人了。 老太太在信里恼怒不已,怒斥向家没有良心,又提醒向昔微回去之后要小心。 柳氏已经得势,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但是肯定已经是重新掌握了向家的权力了,他们若是现在回京城去,又避免不了要看向家的脸色,而且得跟向家的人卑躬屈膝的。 尤其是现在向彩枝跟曾家闹的这么难看,还带着曾玉洁回去,想一想都知道柳氏他们会有多少难听的话等着了。 向昔微将信放下,正想着曾家的事,便听见说是张掌柜来求见,揉了揉眼睛叫人进来。 张掌柜一进门就将白老爷找上门的事情说了。 向昔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问:“他约你去郊外吃野味?” 现如今,人人都觉得野味儿是吃个新鲜,但是男人们吃的野味,跟女人们吃的自然是又有不同了。 他们除了要吃,还得要有人陪着,这陪着的不必说了,自然得是各色各样的美人儿。 张掌柜在向昔微面前说这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讪讪的看着向昔微:“是,说是要好好的招待我,实际上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否则也不可能给我送那么多贵重礼物了。” 那些礼物贵重的都足够让普通人一辈子不愁了。 投入的越大,所需的回报自然是越多的。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行啊,人家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你了,你自然是要去的,去了之后,你便待上两天,跟他透露,跟他说,我们等的人已经等到了,但是那个人受了伤,所以请了大夫在诊治,所以还得要继续等一等才行......” 张掌柜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的听着,见向昔微停下了,忙聚精会神的听她接下来的吩咐。 果然,向昔微顿了顿,轻声说:“再不经意的透露地址,在五成巷的枣树宅子,听见了吗?” 张掌柜把这些话在心里头过了一遍,而后又一个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了,肯定的点了点头:“您放心,一个字都不敢忘,到时候一定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二百七十六·贪心不足 张掌柜第二天倒是真的赴约了。 白老爷喜出望外之余,也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了-----就说嘛,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会不贪财呢?若真是这么冰清玉洁,那之前怎么可能还差点儿当了内应呢?再说,那些银子宅子,不贪财的人也不可能置办的出来啊? 见张掌柜上钩,白老爷愈发的得意,回头随意的打发了白夫人几句,让她守着家里跟女儿,便叫人准备车马出门去了。 白夫人唉声叹气的。 最近白老爷越来越忙,甚至连家里的铺子都顾不上了。 刘掌柜那边好几次都来说,说是药材不够了,而且最近因为出了曾家的事,曾老太太到处说他们白家祖上是做千门的,惯常会骗的人家破人亡,白家都已经快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出门去都得被人吐口水。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白絮,低声问她:“闺女儿,你真的不后悔么?” 后悔吗? 白絮也这么问自己,心里顿时有些苦涩。 其实若不是因为白老爷利欲熏心,非得让她去勾引曾衍辉,她或许也可以正常的嫁人做正经的少奶奶,也不必跟现在这样,落得个小产还被人唾骂的地步。 她不是不后悔的,父亲这个样子她是看到了,弟弟现在在牢里他都不管,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自己这个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女儿呢? 想必若是等到她彻底没有用处了,白老爷只会再随便找个富商,或是连富商都不如,找个糟老头子就把她给嫁出去了。 想到这一点,她忍不住扑在白夫人的怀里痛哭起来。 她一哭,白夫人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她早已经觉得丈夫利欲熏心,把两个孩子都害惨了,现在见到白絮这样子,心里就更难受了。 想了一会儿,她沉沉的叹了口气:“再等一等吧,若你父亲这回还是不肯听我的劝告,我就带着你干脆走了算了!咱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好歹你不必再被当成物件让人糟践啊!” 白絮咬了咬牙,她也知道父母的性子,现在自然是听母亲的更好一些,至少母亲是真的顾着母女情分的。 她压低了声音:“娘,爹好像是在筹谋什么大事,最近我看他早出晚归的....”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看,您还是盯着他好一些,若是普通的事还罢了,可若真的做什么不能做的,那后悔就晚了。” 她不是良心发现了。 而是通过了曾家的事发现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是她之前嫁给曾衍辉,曾家的人面上说的那么好听,但是事实上曾家是什么?他们不过也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人家要利用他们就利用,不利用了就一脚踢开。 看似风光的曾家现在连个空壳子都快保不住了。 还不是被人给坑了? 白夫人被女儿这么一提醒,顿时整个人都是一惊,紧跟着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是是是,你说的是,你爹那个人,放在眼前的肉,哪儿有不动心的?” 二百七十七·夫妻离心 白老爷现在没心情去管妻子女儿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大事。 接到了张掌柜之后,更是眉开眼笑,一路上殷勤备至,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话都给一次说尽了,以至于张掌柜早有准备的,都还是被他说的差点儿找不着北。 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到了别庄里头,白老爷又打了个招呼,叫了当地最漂亮的几个姑娘过来陪着。 几个姑娘你一个我一个的劝酒,张掌柜没一会儿便喝的醉醺醺的,连说话都不大清楚了。 姑娘们还要再劝,旁边的白老爷却喊了停。 他可不能把人给彻底灌醉,带张掌柜过来,是为了能从他嘴里掏些东西出来的。 全都喝醉了,那还能说什么? 给了打赏的银子,白老爷把那几个姑娘都给打发了,然后自己将趴在桌上的张掌柜给摇醒,笑眯眯的问他:“张兄,咱们这些天也算是彼此之间都十分了解了,你是知道兄弟的心意的,是不是?” 张掌柜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目光都有些涣散了,支支吾吾的应是。 看他这个状态,白老爷心里便放心了几分,笑着拍他一下:“那,兄弟现在想问你一声,你给兄弟一句实话,你们现在,等的到底是谁啊?” 张掌柜似乎是在努力思索。 喝醉了的人反应都是会有些慢的。 白老爷耐心的等着,见到张掌柜皱起眉头,便试着提醒他:“他住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张掌柜眯起眼睛来,似乎是想的很辛苦。 他显然是在抓心挠肺的想的,见到他这副模样,白老爷也不好催他,只是笑着在边上喝了口酒,笑着说:“没事儿啊老张,你慢慢的说,我就是有些好奇,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人,才要你们这么急着卖店铺卖宅子的?要知道,那些可都是好东西,好地方啊!这么低价卖,其实都算是亏了。” 张掌柜口齿不清的喊了起来:“可不是么!这都是亏了!那都是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铺子了!如果不是三小姐说,回了京城以后会加倍补偿我,一定不会让我吃亏,我才不会给他们做这么多事!真是白做了这么多!气死我了!” 真的有门儿! 白老爷笑了笑,深吸了口气哦了一声:“既这么说,那你们三小姐可真是不该,虽然说这铺子是他们的,但是你却是真正把这铺子开起来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讲究,说卖就卖了呢?” 张掌柜哼了一声:“有什么办法?说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人物得送回京城去,我们这些底下的人能有什么主意?只能听她们的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白老爷便再看了他一眼:“那这等来等去的,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你就没问问看?” “谁知道呢!”张掌柜困的了不得,趴在桌上眼皮都耷拉在一块儿:“在五成巷的枣树宅子呢,我们又不敢过去,只有三小姐的心腹才能去那边儿。” 二百七十八·你死我活 张掌柜迷迷瞪瞪的,趴在桌上也不知道骂骂咧咧的还在说什么,眼看着是醉的十分的了不得了,白老爷强忍着兴奋,伸手继续推了推他,试探着问:“老张,老张,你别睡过去了,来,说说啊,那枣树宅子里头有谁呢?” 烛火忽然噼啪跳了一下,吓了白老爷一跳。 白老爷骂了一句,伸手拿了剪刀去剪烛花,一面看着张掌柜眯了眯眼睛。 不枉费他这些年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在张掌柜身上,现在总算是问出了些东西。 可这醉鬼的话未必全部是真的,得多试探几次,问问清楚才行。 他垂下眼思索片刻,伸手继续去推搡都快要睡着了的张掌柜:“老张,老张!” 张掌柜迷糊的啊了一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白老爷愈发的放心,微笑着问他:“枣树宅子里头,住着谁啊?” “不知道啊!”张掌柜嘟囔着抱怨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说:“我们姑娘不让看的,谁知道是谁啊?” 白老爷的目的达到了,在桌边坐了片刻,转身便让下人进来,不甚在意的说:“扶着张掌柜去休息,好好服侍,不许慢待了人家。” 底下的人都急忙答应,又问白老爷:“老爷今天是不是留下来过夜?小的们好准备准备。” 以前白老爷有时候也会过来,若是不带妻子儿女过来的话,一般都是会让底下的人去找些姑娘过来服侍的。 这次白老爷哪里还有这个心情,兴冲冲的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如今要赶回城去有事,你们只需要照顾好张掌柜。明天早上起来他若是问起我来,你们就说我有事先出去一阵子,待会儿就回来,务必给我把他留住伺候好了,知道吗?” 不能让张掌柜回保定,否则的话若是张掌柜跟向昔微他们那边说漏了嘴,打听出来的消息就白打听了。 底下的人知道事情紧急,纷纷应是。 白老爷便再看了张掌柜一眼,连夜出门走了。 等到底下的人把张掌柜扶到床上躺下,原本还睡得跟猪一样的张掌柜便猛然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他冲着地上呸了一口,心里觉得白老爷当真是阴损至极。 也不知道白老爷到底想从向家打听到什么样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出诱饵,而且还这么舍得下血本,出这么多银子。 他眯了眯眼睛。 不过反正自家姑娘交代说的那些说辞他都已经告诉了白老爷,白老爷若是有什么图谋,想必姑娘那边也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他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正姑娘厉害的很,他只要在这里好吃好喝的等着,看白老爷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罢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张掌柜重新躺下睡了。 张掌柜却是连夜赶路,一直到第二天快要天亮了,在城门口等到开了城门,便迫不及待的赶到城里,直接去了何大人的府邸,去求见何大人。 何大人也一直都关注着白老爷的行踪呢,听见白老爷来求见,立即便让人把他叫了进来。 二百七十九·定下毒计 何大人之前就已经又被楚王为难过几次。 楚王的性子不好,动不动就用全家的性命来威胁人,何大人虽然是对楚王忠心,也是真心投靠,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么训斥的跟孙子似地,自然心里也不好受。 现在见到白老爷过来,他立即便问:“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如果再没有消息,还不知道楚王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就不是个正常人。 白老爷难掩脸上的兴奋,听见何大人问,便急忙点头:“大老爷,幸不辱命!” 他把自己是如何引诱张掌柜出门,怎么把张掌柜灌醉,取得了张掌柜的信任说了,然后才将最关键的事说了出来。 听见说向昔微是为了等一个贵客妥当了才能出门,何大人马上就想到了萧燕堂。 之前楚王也说,萧燕堂逃出来的时候,是受了伤的。 而且他身边的人手现在也折损的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那现在还需要休养,又还需要多聘护卫,枣树宅子那里的人不是萧燕堂,还能有谁呢? 何大人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因为心里实在是太高兴,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有话回去交差了,何大人对着白老爷都和颜悦色起来,连着夸赞了好几句:“好好好!你做的好!老白啊,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听见何大人这么说,白老爷也有些得意。 他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如今总算是有了成果,怎么能不让人心里高兴呢? 他压低了声音说:“听说那边的护卫十分的森严,而且向家根本不让别人过去,只有向三小姐和她的心腹才能过去。” 这么一说,何大人心里就更清楚了,那里住着的肯定是萧燕堂。 他嗯了一声,拍了拍白老爷的肩膀:“好好好!老白,你跟着我去见......” 何大人想到这里,又停住了。 楚王那边还是不要让白老爷过去见比较好。 他转了话头:“你跟着我去见见你儿子白坤,你放心,本官绝不会让底下的人磋磨他,过几天就让人把他给放了,你就放心吧!” 白老爷千恩万谢。 何大人打发了他,自己急急忙忙的就去给楚王报信。 楚王早已经等的十分不耐烦,每天都要骂上何大人几句废物的,现在见到何大人过来,又只是冷笑着扯了扯嘴角:“怎么,又一无所获了吧?” 何大人的态度十分的谦恭,往前走了几步拱了拱手:“殿下,这回有消息了!” 他将枣树宅子的异常说了,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您看是不是?” 听见说人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楚王蹭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狐疑的看了何大人一眼:“你确定消息不会出错?之前你还毫无所获呢,怎么这么快就又有了消息了?” 何大人急忙解释:“之前下官便已经让人在布局了,只是布局也要时间,这样才耽搁了下来,您放心,透露消息的是向家得力的人,他们的消息一定是准确的。” 二百八十章·关门打狗 何大人生怕楚王不肯信自己的话,急忙把张掌柜是向昔微的心腹的事情说了,又把白老爷是如何给张掌柜设局的事再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末了十分紧张的说:“若是殿下还是不肯信,现在反正地址咱们已经拿到了手,大可派人去那边盯着,只要真的是在那里,他们总是要吃喝拉撒, 而且总会露出痕迹的。” 这倒是真的。 楚王倒不是不信何大人的话,只是他生性谨慎,从来就不会彻底相信谁或是哪个说法,所以何大人这么一说,他便笑了几句:“正是如此,那这件事,可要何大人自己多多上心了啊!” 何大人立即就明白了楚王的意思,马上自告奋勇的答应了。 楚王又喊住了他:“我这里有几个人,你拿去用,会比普通人用着顺手些的。” 王爷身边的人,还能跟着一道出来办这么隐秘的事,怎可能回用着不顺手?何大人立即就知道楚王这是对此事上心了,急忙谢过了楚王。 楚王给的几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何大人的那些手下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麻雀见了老鹰,正因为如此,何大人当机立断,便将监视枣树宅子的事交给了他们去办。 几个护卫倒是都是没有架子,想必是因为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是楚王的心事,他们都不敢耽误,听见何大人分派,便很快便接下了这个任务,开始乔装打扮,在枣树宅子附近开始监视。 枣树宅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富贵地方,相反,这里毗邻一座道观,正因为如此,总是有许多信众来上香,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每天都有不少摊贩摆摊。 何大人是一地知县,在他的安排之下,几个护卫装扮成摊贩,便在巷子路口开始摆摊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们发现,这宅子里的人基本都不出门,甚至连个采买都没有,只是过几天,便会有人带着一马车的东西,送了东西便又从宅子里出来。 而且,不管是什么摊贩,去了宅子那边,都是会被驱赶的。 这宅子,的确是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像是有人要隐藏什么东西似地。 而且,护卫们等到深夜了想要去夜探这座宅子,却惊讶的发现宅子里头守卫森严-----至少有二十几个护卫打着灯笼在府邸中巡逻。 这么大的阵仗,加上宅子本身并不大,一旦进去很容易惊扰了目标,护卫们不敢进去,便急忙将这消息禀报给了何大人知道。 何大人知道,就等于是楚王也知道了,楚王听说这个不显眼的宅子里竟有二十多个护卫在巡逻,立即便冷笑出声。 是啊,若是寻常人,向昔微怎么会把那么多人都调到这个宅子里去? 看样子,萧燕堂果然是在向昔微那里了。 想到之前是向昔微的舅舅把萧燕堂从蓟州带回了京城,躲过了追杀,现在又是向昔微想要故技重施,楚王便捏碎了一边的杯子:“既然都找到了人,那就该动手了。” 二百八十一·丧心病狂 何大人跃跃欲试,他之前被李知州压着,好几次都被李知州给训斥的跟狗一般,在保定府丢尽脸面,早已经对李知州恨之入骨,而说到底,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李知州之所以会针对自己,都是因为向家的缘故,向家也是听命于萧燕堂的。 只要把六皇子萧燕堂给解决了,到时候向家自然没了后台,到时不必说向昔微他们了,便是李知州,也只能跪着在他面前道歉。 因此这么一说,何大人立即便邀功道:“殿下若是信得过小人的话,便请讲这件事交给小人来办,小人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他反正是已经上了楚王府的船了。 而且楚王府人才济济,他若是想要得到楚王的信任和宠幸,总该要做出些成绩来做投名状,而还有什么投名状比杀了萧燕堂更加来的有用呢? 他这么积极主动,落在楚王眼里,自然也觉得他难得的顺眼起来,因此楚王笑了一声,挑眉问:“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已经知道了人在哪里了,其实要怎么做,何大人早已经想过,所以当楚王问起来,便立即井井有条的说:“这也容易的很,那枣树宅子附近有一座道观,人多眼杂,不大适合明面上做什么,因此.....依小人之见,可说里面藏有盗匪,到时候上门缉拿.....” 至于抓住了萧燕堂,萧燕堂会表明身份..... 谁会信呢? 只要何大人不认,那萧燕堂就没有那个机会。 楚王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冷声道:“糊涂!护卫不是已经说过,那里面有几十个护卫,哪怕你是带着官府的人名正言顺的过去缉拿,有那个时间,人也早已经跑了!” 萧燕堂自己的身手就不错,何况向昔微那个丫头找的人自然也肯定都是靠得住的,那么多的护卫呢,护着个萧燕堂跑,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听见楚王训斥,何大人立即便从欢天喜地的喜悦当中回过神来,急忙打了个冷战,恭敬的赔不是:“是是,楚王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有理,小人实在是思虑不周!” 也的确是想的不周到。 楚王皱着眉头看着他,面色淡淡的说:“最近天干物燥的......” 何大人若有所悟,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恍然大悟的应是:“是是是,最近因为天气干燥,城中已经发生过几桩火灾了,枣树宅子位于道观附近,本来就人多 ,而且道观香火多.....” 如果忽然失火,那也是十分正常的,根本都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而且,放火只要是晚上放,里面的人没有防备,根本来不及逃走------哪怕没有被火给烧死,也一下子就被浓烟给弄昏了。 楚王见他已经明白了,便见好就收,只是高傲的对着他抬了抬下巴:“行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本王可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的做,别让本王失望才是。” 二百八十二·一马当先 夜色深沉,晚风吹得人有些昏昏欲睡,白老爷回到家中,便看见白夫人坐在中堂沉着脸,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事不高兴。 虽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可白老爷还是挑眉问:“怎么了这是?板着一张脸做什么,谁又招惹你了?” 他心情好,所以哪怕第二天还得赶回去跟张掌柜会和,免得张掌柜起疑心,现在还是笑眯眯的。 白夫人却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抿了抿唇朝着白老爷飞快走近,面色难看的问他:“我查过了,你这些天,短短几天就在账房那里支走了两万两银子,你干什么去了?!” 两万两,这放在谁家都是一笔可怕的大数目。 尤其是白家根基根本不稳,而且还跟曾家正在打官司。 这么大笔的开支,对于白家来说,是绝对支撑不住的。 何况这支走的银子也没有任何说明,可见也不是用去正经途径的。 白夫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生活,而且儿子女儿都已经搭进去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那倒也罢了,还能说服自己,反正儿女们都在身边,以后只要洗心革面,只要不要太过贪心,日子照样还是可以过的轻松又舒适的。 可是听见说白老爷竟然支走了两万两银子,她顿时有些受不住了。 尤其是想到白老爷可能也在外头有什么人,就更是忍无可忍。 白老爷不以为意:“不就是两万两银子吗?我既然用了,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总归是有用的,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么多做什么,以后我再告诉你。” 他正想跟白夫人说一下儿子即将要被放出来的好消息,白夫人却一下子便崩溃了,扑上去对着他又抓又挠。 “你真是失心疯了你!你女儿被你害的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眼看着都已经去了半条命,可你呢?你竟然还拿着用她半条命换回来的银子去胡乱挥霍!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白絮听见说是父母在前面闹起来了,急急忙忙的扶着白妈妈的手出来劝架。 白老爷却被白夫人给激怒了,他被挠了几道,早就已经痛的受不住,见白夫人还要扑上来,顿时伸手猛地推了她一把,恼怒道:“你这个疯婆子!我看你是要疯了,我用两万两银子怎么了?!若是我高兴,这些银子我全都拿出去扔给乞丐,也没你的分!疯子!” 他越是说,白夫人便越是觉得崩溃,竟然一下子跳起来,朝着白老爷扑了过去。 白老爷顿时被扑倒在地。 其他的下人们一开始都站在边上不敢动,都已经被吓呆了。 还是白絮撑着虚弱的身体大声喊:“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老爷夫人给扶起来?!”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上前把白老爷和白夫人给分开了,又把他们给搀扶了起来,纷纷劝着他们两个息怒。 其实哪里能息怒呢?白夫人简直是气疯了,她哭着指着白老爷:“你们会有报应的。” 二百八十三·妇人坏事 白老爷简直是要被这个不懂事的疯婆子给气疯了,前些年他还一直觉得不管怎么样,白夫人总归是自己的糟糠之妻,哪怕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也得尊重,可现在,他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疯婆子。 他辛辛苦苦的帮何大人办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攀附上何大人身后的权贵啊?! 这个世上,有银子是没用的,要有权势才有用。 否则的话,再多的银子,也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就像是曾家他们一家人,之前在保定府难道不够风光吗?别的不说,曾衍辉当时在保定府,可是风头一时无两,哪怕是知州和这些县太爷们,也一个个的对他毕恭毕敬? 那是为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曾衍辉背后是柳家跟承恩侯府。 承恩侯府可不是普通的侯门。 而现在曾家没落,还不是一样因为得罪了权贵? 所以他为了家族谋后路,为了孩子们想着以后的风光,难道还有错了? 这个疯婆子,一点儿大局观念都没有,就为了两万多两银子罢了,就跟他在这里发起疯来。 白老爷忍无可忍,愤怒冷笑:“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何须你个妇人来指指点点?!你若是实在看不惯,你大可现在就滚出我白家!反正你也不是姓白的!” 这话说的就实在是太重了。 白絮急忙厉声喊:“父亲!您慎言!” 什么慎言不慎言的? 现在白老爷根本顾不上了。 在他看来,现在自己正是要紧的时候,根本没有必要和白夫人在这里掰扯浪费时间。 所以看女儿也站出来,便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白夫人怔忡的立在原地,怎么也没有想到夫妻这么多年,最后换来的却是白老爷的一句滚出白家。 她当年嫁给白老爷的时候,白老爷不过是个穷小子,是靠着她的娘家才一步步的立起来的,现在呢?现在不过是过了二十年罢了,家里孩子们都已经这么大了,白老爷竟然还张口让她滚。 她一时有些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白絮急忙蹲下去搀扶她起来,有些难过的劝她:“娘,算了,爹他说的不过是气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先起来。” 白夫人呆呆的站起身来,坐在椅子上半响,忽然抬头看着白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问:“孩子,我问你,你信我的话,还是听你父亲的?” 这话问的让白絮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有些为难的看着白夫人,沉声喊了一声娘亲:“您别想太多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 白夫人攥住她的手腕:“我没有想太多,这么下去不行的,你爹他已经疯魔了,为了荣华富贵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知道,你是从小就听他的话,可你现在再听他的,你以后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嫁给曾家就是最好的例子,白老爷哪里是什么目光深远的人呢? 二百八十四·自作自受 白絮哭的厉害,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她有一段时间还总觉得自己已经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曾家在保定府有多风光,她在家里就有多风光,连带着家里上上下下在族里都是扬眉吐气,附近的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是过上了好日子,是嫁到了好人家? 可是没有想到,这好日子才持续了没几年,现在别说风光没了,连家都快保不住了,她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夫人却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现在你爹已经是走火入魔了,你不要以为真的跟着他胡作非为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自己想一想,你爹是个什么人吧,若是哪天又把你当成货物卖出去了,你想一想以后是不是能遇上跟曾衍辉差不多的人?曾衍辉至少还是真的有几分喜欢你,你也得了些好处,可若是.......”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太清楚,这句话余韵悠长。 是啊,可若是,若是到时候送给个老头子呢? 若是到时候拿她来卖银子呢? 这件事若是放在别人头上,可能还未必做得出来,可若是放在白老爷身上,哪怕白絮作为他的女儿,也得说上一声,自家老爹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她不想再被当成东西一样送来送去。 所以她也强忍着哭声,起身抓住白夫人的袖子啜泣了几句:“娘,那,那我还能怎么办?我不想再听爹的,我也不想再被卖掉了。” 若是有的选的时候,谁不想过好人的日子呢? 白夫人见到女儿总算是还不是蠢的过头,略有些欣慰同时又有些心酸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你放心,娘亲就算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不会让你再跟从前那样,你爹不是个好东西,一心一意只想着发达,可是他发达不是靠着自己去奋发,去挣前程,是拿着你当梯子往上爬。你现在还年轻,还能卖个好价钱,可一旦你老了,没有价值了,按照你父亲的性子,根本就不会再理会你。” 这世上的人总喜欢说什么父母宠爱女儿是不必理由的。 可实际上,女儿根本是没有家的。 白夫人说完了,略停顿一会儿,去跟白絮说:“好孩子,你既然听我的,那就现在回去收拾东西,还有帮我的忙,把家里的之前的金银细软都收拾起来。” 听着这个意思,只能似乎是要跟白老爷彻底分开了。 白夫人斩钉截铁。 白絮却有些惶恐。 她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一个从前都依附着男人过日子的女人,对外面的生活一无所知,甚至觉得可怕。 现在陡然要离开家里,一群女人能做什么呢? 她害怕的厉害,抖着身子问白夫人:“可是,娘,您要带我去哪儿?还有弟弟,我们难道不管弟弟了吗?” 白坤可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屋子里安静下来,白夫人笑了一声:“傻孩子,你说我会不会放弃你弟弟?我早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你放心吧。” 从前母亲总是跟在父亲的时候,看起来懦弱没有主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有本事的样子,永远都被父亲呼来喝去。 可是这一瞬,不知道为什么,白絮看着她,只觉得她真的分外高大,这给了她一点儿勇气-----好像现在的形势对于母亲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母亲也不比父亲差,一样能做主心骨,也一样能给他们带来遮风避雨的地方。 她稳住心神,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听娘亲您的!” 白夫人欣慰的看了她一眼,等到白絮去了后院,自己便擦干了眼泪,重新在下人的服侍之下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吩咐底下的人准备马车。 底下的人现在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老爷现在人都已经走了,家里说了算的自然是只有夫人了,夫人说要备马车,下人们急忙去收拾准备好了。 白夫人便上了马车。 因为一夜没睡,又因为发现了账目的亏空和白老爷大吵了一架,她现在的精神不怎么好,一上车便靠在了引枕上闭起眼睛。 白妈妈在马车外头小心翼翼的问:“夫人,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听见问话,白夫人垂下眼,片刻之后才轻声说:“去向家。” 向家?! 白妈妈之前是跟着白絮一直在曾家的,所以当然知道向家是什么人,这不是仇人么? 怎么夫人要去仇人那里啊? 白妈妈被闹的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失措,但是现在白夫人的心情显然是极度的不好,而且看上去就知道不好惹,她虽然心里有无数的疑问,现在却不敢问,只能答应了一声,吩咐车夫:“去向家吧。” 向家也是在保定府有头有脸的了-----主要是之前跟曾家的官司实在是闹的太大了,保定府的人别说是高门大户了,就算是那些普通人家,谁家里不知道向家呢? 所以车夫很快便找到了向家的宅子。 向昔微正在听邹镖头说最近枣树宅子那边的动静:“姑娘,枣树宅子那边最近每天晚上都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在附近流连,不仅如此,还有人之前都想进里头去,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只是在墙头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向昔微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沉声问:“李忠呢?” 被点了名的李忠急忙从外头进来,不等向昔微问,便十分知机的拱了拱手,弯腰跟向昔微说:“姑娘,您放心,我们一直派人跟着张掌柜的,张有德被白老爷带着去了郊外的庄子,后来趁着白老爷赶回城中,我们去跟张有德见了一面,他跟我们说,您吩咐他的那些话,他已经毫无差错的全部跟白老爷说了一遍,保证一个字都没错。” 这一点向昔微是不担心的,张有德那个人,的确是机灵狡猾,而且随机应变的能力也的确是厉害。 二百八十五·痛定思痛 她嗯了一声,琢磨了一会儿,便反问李忠:“那也就是说,白老爷已经在城中了?” 李忠现在办事愈发的妥当了,听见向昔微问,早有准备的应了是:“是,已经在城中了,而且他是去了何大人的私邸的,我们一直小心的跟着,他从何大人的私邸出来之后,兴高采烈的回了家,而后不久,又忽然气急败坏的出来了,一个人带着下人出了城,又赶去郊外了。” 去了何大人的私邸。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她就说,楚王这个人,向来就是个最擅长躲在幕后,指挥着别人去给他卖命的。 李知州摆明了是萧燕堂的人,他便选了何大人。 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向昔微正要吩咐李忠继续盯着何大人府上,便听见外面下人回来禀报,说是门外来了客人,来人自称姓白,想要求见向昔微。 姓白? 向昔微皱了皱眉,立即便想到了白絮。 难道是白絮过来求见?可是只要想到这个白絮这些年是怎么陪在曾衍辉身边欺压向彩芝和玉洁的,向昔微心里便是无尽的冷意。 如果是白絮,那就不必见了。 她根本连见的想法都没有。 屋子里安静下来,向昔微冷冷的说:“不见了,让他们回去吧。” 谁都比不了姐姐重要,谁都不能让姐姐白白的受这份委屈。 底下的人答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没过不一会儿,他们又十分为难的回来,看着向昔微说:“姑娘,我们已经跟他们说了不见了,但是她们的那个夫人,给了我们一锭五两的银子,还让我们把这个东西交给您。” 五两的银子,这可是普通下人一年多的月例银子了,出手可真是够大方的啊。 向昔微眯了眯眼睛,知道底下的人心动也是难免,而且他们也没有隐瞒收银子的事儿,便嗯了一声,看着李忠。 李忠立即便明白了向昔微的意思,伸手将东西交给了向昔微。 是一个很小的荷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这个荷包到了向昔微手里的时候了,向昔微一开始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变了,她一下子便认出这个东西是什么-----这是她母亲,是亲生母亲陆氏的东西! 怎么会?! 白家的人手里怎么可能会有陆氏的东西啊?! 向昔微攥紧了荷包,抿着唇,心里一时掠过了无数的可能性和想法,但是她最终还是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让李忠:“去把人请进来。” 见她表现奇怪,李忠就知道这东西不一般,不敢怠慢,急忙出去把白夫人请进来了。 白妈妈正在跟白夫人说话呢:“我见过那个向三小姐一次,是个厉害至极的角色,别说是咱们姑娘了,便是曾家的那位老太太,在她手底下也讨不到任何的便宜,向三小姐口齿也跟刀片似地,能把人说的无地自容......只是这位三小姐看起来就是个令人害怕的,也不知道肯不肯见咱们?” 她有这个担心也实在是人之常情,毕竟向三小姐他们跟白絮可是仇敌和情敌。 看看向三小姐是怎对付曾衍辉跟曾家的,就知道她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了。 白夫人不为所动,淡淡的说:“为了保护家里人,哪怕是野兽也会亮出自己的爪牙,她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便能有这份胆识跟勇气,怪不得能从京城带着哥哥单独赶到这里,还真的以一己之力帮着姐姐报了仇。这样的人,你只看到她的心狠手辣,那是不对的,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讲理的。” 跟这样的人说话,一定要清楚再清楚。 一定要诚心再诚心。 关于这一点,白夫人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果然,没过一会儿,她们便看见原本关上的门打开了。 而里面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白夫人立即便绷直了脊背,站的笔直。 李忠快步走到她们跟前,笑着拱了拱手问好,便二话不说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这边请。” 他是见过了白絮的,自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白絮,看她们面貌的相似,这应该是白夫人,也不知道这位白夫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心里掠过几个念头,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还是笑眯眯的引着白夫人往里走。 白夫人知道这必定是向昔微的心腹了,客气的颔首致谢,便跟着李忠一道进了内宅。白夫人自己也是当家夫人,自然知道要管理好一座宅子是如何的繁琐复杂。 可是此时进了向家的宅子,只见花木茂盛,底下的下人们井井有条,穿戴得体,她不由得有些吃惊。 虽然知道向三小姐嘴巴厉害,却没想到她连管家都这么能耐。 可别说什么只是管家而已, 谁都做得来。 要把那些性子不同的下人门一个个的管的俯首帖耳,可绝不是什么好办的事。 向昔微却办到了,还办的这么好。 白夫人心里赞叹又感慨,不由得有些后悔。 自己若是当时更加严格的管好女儿,若是自己能够一开始就起来奋起反抗,不同意白老爷卖女求荣,那么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哪怕是嫁给一个普通人过清贫的日子,总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顺,也不必现在毁了女儿的半辈子。 心里感慨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向昔微所在正堂了。 白夫人一进门,便被向昔微给晃得有些回不过神。 人对很厉害的女人,首先就会觉得这一定是个不怎么美貌的女孩儿-----毕竟在大部分人的印象里,美丽的女孩子一般都是温温和和的,厉害的女人则肯定长得也锋利。 可没想到,向昔微竟然是柳叶眉,桃花眼,眉眼之间秾丽得像是当季盛放的牡丹,漂亮得根本叫人挪不开眼睛。 这么好的样貌! 白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咋舌,一时之间竟然只顾着看向昔微的脸了。 这么好看的女孩儿啊......白夫人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事-----同样是亲姐妹,向昔微能漂亮成这样,那作为姐姐的向彩芝,肯定也是容貌不差的。 二百八十六·弃暗投明 不是白夫人妄自菲薄,而是她扪心自问一下,自己女儿若是跟向昔微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到此刻,连白夫人都忍不住要问一问曾衍辉了,怎么会放着国色天香的夫人不要,看上了自己女儿? 白夫人有些震撼,以至于竟然一时出神了。 还是向昔微身边的玲珑咳嗽了几声,才吸引白夫人回过了神。 白夫人吓一跳,回过神之后才急忙陪笑赔不是:“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三小姐,民妇失礼了。” 向昔微也早已经打量了她一遍了,见她脸上红肿,眼圈乌黑,就知道标定最近过的是不如意的。 姓白,又不是白絮,按照年纪和身份推算,向昔微不难猜出这人的真实身份。 她并没什么兴致和白家的人来往,如果不是因为白夫人拿出了这个东西,她连看都不会看白家的人一眼。 别说什么可能做坏事的只有白老爷一个人,或是说这件事只是白絮的错。 只需要看当时得到利益的到底是谁,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过错,而是白家人全家的决定。 说到底,别看现在白夫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是当初促成这件事的,未必就没有她。 向昔微的态度淡淡的:“夫人言重了,我们言归正题吧。” 她亮出手里的荷包,冷冷的问白夫人:“夫人拿出这个来,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我问的更清楚些,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又怎么会知道它的来历呢?” 这太奇怪了。 陆氏的贴身荷包,这是当年连向彩芝都没有找到的东西,但是现在,竟然会出现在白夫人手里,连向昔微这样的脑子,都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白夫人心里就放心了许多-----听向昔微这话里的语气,就知道向昔微对这件事是感兴趣的。 她有了一点儿底气,便不那么局促了,吸了口气沉沉的对上向昔微的眼睛,沉声说:“这个东西,我也是因缘际会之下才得到的,我拿来这个,是希望跟向三小姐您谈一笔交易。” 她是个很清醒的人,看到向昔微这个样子,就知道向昔微在意的是什么。 之前白絮把事情做的太绝,跟向家之间肯定是没有任何的情分了,那就不能谈任何的情分,只能谈利益了,还得是向昔微感兴趣的那种利益。 向昔微果然嗤笑了一声:“那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知道,白夫人想跟我谈什么交易呢?” 现在白家人可没什么值得她动心的东西。 仿佛是知道向昔微的意思,白夫人急忙说:“我想求向三小姐,能够放了我家阿坤,能够把我们送走,我们以后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三小姐和向家人的面前,一辈子隐姓埋名。” 白坤还在知州衙门大牢里头,这个向昔微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白夫人过来就提这样的要求,也是挺有底气的。 向昔微并不着急,毕竟现在手握筹码的是自己,有求于人的是白夫人。 她抬了抬下巴,笑着问:“那请夫人说一说,能付出什么呢?” 或者是说,白夫人能有什么值得让向昔微心动的筹码? 白夫人吞了一口口水,紧张的看着向昔微,深吸了一口气:“我,我就是想让姑娘知道,五这个荷包,是有人当年谋害您的母亲,所留下来的证据!” 李忠在边上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他听见了什么? 夫人的死不是已经证明了是被柳氏跟向明忠的奸情所以气死的吗? 凶手都已经找出来了啊,而且为了这事儿,向明忠还被陆家逼着休了柳氏,把柳氏赶回家去了呢。 这件事就发生在来保定之前不久。 怎么现在白夫人还说还有人谋害夫人? 向昔微比李忠还要震惊,她一把攥住了手里的荷包,心中已经有了无数的猜想,但是等到冷静下来,她最终还是只是问:“什么证据?谁谋害我母亲?” 白夫人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看着向昔微不顾一切的来了保定帮着向彩芝出头,不顾代价的帮姐姐脱离苦海,就知道向昔微一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幸运的是,她真的赌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向昔微盯着白夫人看了一会儿,才吩咐李忠:“叫人上茶水点心,我有事跟白夫人详谈,不许别人进来。” 李忠也知道这事儿必定是非常隐秘的,忙答应了一是萧恒,下去忙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向昔微身边的几个心腹,向昔微有些慵懒的靠在美人靠上面,笑着冲白夫人点了点头:“夫人,现在可以有话直说了吗?” 白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便将自己是如何得到这个荷包的事说了出来。 她说,她跟白老爷其实不是保定府人,他们祖籍虽然是保定的,也是跟白家村的同一个祠堂,可他们是从小就在京城长大的,之前一直在京城经营一些小生意,住在京城的白云山脚下,白云山上一座寺庙十分出名,他们在白云山脚下便兜售一些平安符和一些佛牌之类的小玩意儿,日子过的勉勉强强可以糊口。 直到有一天,他们两个人在去山上送菜的时候,遇上了一个避难的妇人,那个夫人看着十分贵气的样子,穿着打扮都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寻常人。 那天下着大雨,这位夫人在凉亭里等着,行色匆匆,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他们那时候带了伞,眼看着这位夫人是个大肚子,便试探着问她是不是要帮忙。 夫人却拒绝了,眼眶红红的,像是有什么伤心事。 别人的事,也管不了那么多,白夫人虽然觉得这位夫人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但是并没有太过多问,毕竟这位夫人这么富贵,就算是有什么烦恼,也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们能帮的了的。 正因为如此,白夫人跟白老爷很快便又继续挑着菜上山了。 二百八十七·想尽办法 等到他们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们本来以为那位夫人肯定已经不在凉亭中了,可是谁知道下山的路上看到那个夫人在凉亭之中,对面还有另一个穿着十分精致讲究的女人,两人之间好像是起了什么争执。 另一个女人就伸手推了那位夫人一把。 那位夫人被推了个趔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身下还很快就流了血。 那时候白夫人更生了孩子不久,心里对这位夫人莫名的同情,当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忙着问:“你们在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想杀人吗?” 一面强行拉着白老爷跑下了山。 另一个推了人的女人看到是他们,面色不耐的冷声呵斥:“你们是哪里来的东西?我警告你们,你们可不要多管闲事!” 白夫人见凉亭里的夫人已经很快就没了动静,看上去是晕过去了,当时便有些心急,急急忙忙的说:“人家还怀着身孕呢,你这么对一个大肚婆,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白老爷也壮着胆子在边上附和:“就是,就是,你们这么干可是杀人,人家还怀着身孕呢,这是一尸两命,我们要去衙门告官的!” 说到报官,那个女人的面色变了变,似乎是在权衡,然后喊了一声:“柳恽!” 她叫了一声,便从旁边的小道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也是个富贵非常的,应当是当官的。 听到这里,向昔微已经明白过来了。 那个女人指的应当就是柳如眉柳氏。 虽然她已经查出当年陆氏难产是柳氏所为,但是白夫人说的这些事,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现在听白夫人提起来,她垂下眼:“后来呢?” 白夫人抿了抿唇,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后来,那个叫做柳恽的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银子,然后又逼着我们写了投靠文书......” 写了投靠文书,就相当于人家的家仆了,人家便有处置你的权力。 虽然比卖身好一些,可是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白夫人一开始是不肯同意的,她觉得做商人就已经够卑微了,希望以后能够积攒些银子,让子孙后辈们活的更加轻松自在一些,再不济,做个普通人,能够读书也是好的。 可是白老爷却被那一大笔银子给引得失了魂魄,根本不听她的劝告,她劝的略微多了一些,白老爷更是便不耐烦的呵斥她:“妇人之见!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哪怕是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也积攒不了几个银子!现在夫人给我们的这些银子,我们就算是到下辈子,也赚不来!什么前程不前程的,夫人只要肯提携我们,难道我们还会缺前程么?!” 他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白夫人没有法子,虽然是很是不愿意,可是却拗不过自家丈夫,毕竟大部分人的家里,男人都是顶梁柱,家里的大小事情也都是男人说了算。 白老爷很快就把投靠文书给签了。 柳氏想必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巴,干脆便把他们打发到了保定府的庄子上。 向昔微实在没有想到,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这么说的话,白老爷本来就是柳氏的人?! 哪怕是向昔微已经把柳氏想的够坏,哪怕她早已经知道柳氏不是个好人,但是却也没有料到,原来连白老爷都是柳氏的人。 这个局柳氏可真是布置的够苦心孤诣的,时间跨度竟然总共有十几年之久。 她现在很难形容心里的感受,对柳氏的厌恶不是一朝一夕,她本身便恨不得柳氏死,所以如果说仇恨的话,早就已经积攒够了。 只是如今还不是愤怒的时候,她往后坐了坐,找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淡淡的看着面前的白夫人,笃定的问她:“夫人,你这次过来,该不是只是为了送这个荷包,再说几句当年她如何逼死我母亲的鬼话吧?若只是这些的话,你就该知道,柳氏已经被我父亲休弃了,你的这些筹码可不够换什么啊。” 白夫人就知道向昔微是让自己不要再卖关子,还有什么话就快些全部说出来。 她吞了口口水,急忙看着向昔微,鼓足了勇气说:“还有,还有大姑娘嫁给曾衍辉,那也是在夫人的意料之中!” 这个向昔微自然知道,因为向家跟曾家的亲事早就已经说定了,差不多算是指腹为婚。 所以柳氏会提前知道曾衍辉是向彩枝的夫婿,那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柳氏害死了陆氏之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向明忠,成了名正言顺的向夫人,当了自己的后娘呢。 这个贱人。 向昔微在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眉目不动的问:“而后呢?” “而后,而后夫人就派我跟老爷来了保定,让我们就近的跟着看着,盯着大姑娘的一举一动。若是大姑娘要回娘家什么的,也让我们提前送信。”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全部说出来了,白夫人现在是真的不怕什么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便格外的豁的出去:“我跟老爷带着孩子们回了白家村,本来我们也就是这里的人,祖坟都在白家村呢,所以很顺利的就在保定府扎根下来了,有夫人给的银子,我们也开起了药材铺。只是,当时自然是没有如今这么潇洒风光的,只是勉强糊口罢了。” 当人家的奴才,哪怕你握着人家的把柄,但是你的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若是不知道收敛,那就是死路一条。 对于这一点,白老爷或许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却是非常怕柳氏的,对那个敢动手杀人的贵夫人,白老爷一直都是敬畏有加。 向昔微就全部明白过来了:“她让你们盯着我姐姐,然后看我姐姐过的好了,便想办法让她过的不好,是这个意思吗?” 白夫人咬了咬唇,算是默认了。 向昔微简直忍不住的冷笑出声了。 柳氏真是恶毒的超出人的想象,要真正说起来,对不起陆氏的人是她,她违背伦常跟向明忠搞在一起, 到最后还把她自己弄的跟受害者一样,简直荒谬又可笑。 二百八十八·赶尽杀绝 当初只是逼着向明忠把柳氏给休了,简直是太过仁慈。 还有,柳氏那个人这么阴险毒辣,她恐怕是不会甘心情愿换的被休弃的。 正如外祖母陆老太太来信中所说,柳氏不知道怎么又得了贤妃娘娘的欢喜,而且向晨曦还得了皇子的青眼,眼看着是又已经嘚瑟起来了。 打蛇不死,反伤己身。 向昔微冷冷眯了眯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示意白夫人:“有什么话便继续说,我能撑得住。” 白夫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有些低沉了:“其他的,就是您知道的了,柳氏她是有法子的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曾衍辉十分厌恶大小姐,甚至好几次都对大小姐动粗,哪怕一开始还没有我女儿插足,他对大小姐也是可有可无的,而且家里家外都不少的丫头跟着他。只是到后来,也不知道柳氏是怎了,她派了人过来跟我家老爷说了一番话。” 从那以后,白老爷就兴致勃勃的谋划着要把女儿送给曾衍辉。 事实上,曾衍辉也的确是禁不住勾搭,只不过是在药材铺‘偶遇’了几次,他便看上了白絮,而且还被迷得神魂颠倒,死活要把人娶回家去。 后来的事,向昔微也差不多知道了。 白絮把曾衍辉迷得要死要活的,加上她怀了身孕,被大夫把脉之后说是个男胎,便连老夫人都把白絮看的格外的重了,口口声声说白絮是如何的给曾家立了功,曾家右后了之类的话。 一家之主跟老夫人都这么看重,底下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一窝蜂的也都去巴结新主子了。 所以当时曾衍辉为什么一直冷落向彩枝,甚至对曾玉洁这个自己的骨肉也是冷漠至极,毫无亲情,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原来这些人都只不过是打着幌子。 什么成亲?什么丈夫?曾衍辉根本早就已经跟柳氏有了勾结,所以他们一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虐待向彩枝。 向昔微嗤笑了一声:“曾衍辉呢?柳氏给了他什么好处啊?” 白夫人知道向昔微是已经猜到了,她抿了抿唇,实话实说:“柳氏早就已经跟曾老太太和曾衍辉都交代过了,所以曾衍辉对我女儿也说过,夫人不过是个摆设,他根本对夫人毫无感情,一家人看夫人都跟看笑话似地之类的话。” 向昔微虽然看着仍旧是面无表情,可是实际上却已经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绷的紧紧地。 但凡是柳氏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会毫不迟疑的杀了柳氏。 这个贱人! 她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设局害了陆氏还不够,竟然还要对着她们也都赶尽杀绝。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 向玠更是一直都把柳氏当做亲生母亲! 柳氏真是罪该万死! 她冷冷的问白夫人:“你跟我说的这些,我其实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对我来说没什么作用,不是吗?” 白夫人就知道该亮出底牌了,急忙争辩:“不不不,不是的三小姐,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那就是,我家老爷还有曾家,现在都还在为柳氏办事!我家老爷他要害你们,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打算怎么做,但是他现在是勾结了何大人,何大人他不是什么好人!” 向昔微深深地看了白夫人一眼。 白夫人现在说的这些倒是全都是真话了。 的确是,何大人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跟楚王有关系呢。 白夫人又深吸了一口气:“三小姐,我还知道......我还知道,宫里的那位贤妃娘娘,她以前让柳氏的娘亲,也就是柳夫人给她杀过人!” 之前的那些话,实际上对向昔微来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和刺激,但是这句话,却真的让向昔微立即便坐直了身体,沉声问:“此话当真?!” 她之前就听说过,宫里的贤妃娘娘对向晨曦极为重视,甚至还打算为自己的皇子聘向晨曦为皇子妃。 这么一看,原来是之前就跟柳家已经有了这么深厚的渊源了,怪不得呢,怪不得对向晨曦那么抬举,而且对柳夫人也这么尊重,原来是有把柄握在了人家手里。 她问白夫人:“你可有什么证据?” 白夫人知道,向昔微这是信了自己,她急忙说:“有的有的,当年这件事,柳夫人是派了个很信得过的管事来做的,那个管事去天津,跟我们老爷是一直有联系的,我们老爷喜爱钻营,什么事儿都喜欢凑上去帮忙,这件事我们家老爷便有份参与。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偷偷记住了那个人的姓名和籍贯,而且还拿到了那个人的几样东西,就是怕有用得上的一天。” 向昔微倒是对白夫人有些刮目相看了,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而且还能趁机留下证据,实在是了不得。 而且现在,也是她果断的抛下了白老爷,来这里给儿女们求一条生路。 这是个很聪明识时务的人。 若是能够早点离开白老爷,根本不必被牵扯进这么多事里头。 不过回头么,其实什么时候回头都不算晚。 她笑了笑,看着白夫人说:“既然夫人都这么诚恳,那我便信得过夫人,还劳烦夫人把你说的那些东西,再详细的跟我说一遍,还有那些东西,也都要交给我,你求的事,我也会替你办到。” 双方该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白夫人也信得过向昔微-----别的不说,这世上还有谁比柳氏更不可靠的?听了柳氏的话,现在白家都已经快家破人亡了。 有时候晚上做梦,白夫人都会做到当年看见柳氏气死推搡那位夫人的场景,梦里她过去推开了柳氏。 可是这世上本来也就没有那么多梦可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白夫人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向昔微,压低声音说:“贤妃娘娘杀的那个人叫做文正,是个书生,江西婺源人,听说是贤妃娘娘的未婚夫,这里是他死之后留下来的遗物,有一份婚书,另外便是一块玉佩......” 竟然还有婚书跟玉佩? 这倒是算得上意外之喜了,向昔微伸手接在手里,果然看到婚书上面还盖了文家和温家的私印。 文家自然是文正家里,而贤妃娘娘,原来叫做温玲慧啊。 二百八十九·火烧连营 她扯了扯嘴角,将东西收起来,又看着白夫人问:“白夫人,你是要现在走,还是之后再走?” 顿了顿,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若是现在就要走,我便让人稍后把白坤给你送过去,因为我还有用处,不能惊动了别人。” 这番话说得白夫人心惊肉跳的,毕竟她心里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白老爷还在想尽办法的跟何大人合谋对付向昔微。 向昔微却说现在不能把白坤弄出来,因为会打草惊蛇。 这是不是说明,向昔微也早就已经知道了白老爷跟何大人他们的打算? 所以一开始她说出何大人和自家老爷勾结的事,向昔微才会无动于衷,因为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思及此,白夫人更加庆幸自己是早早的来跟向昔微说了这番话,说不得以后就靠着这个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了。 她想了想,便实话实说:“等姑娘这边方便了,我再走吧。”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跟向昔微说了,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几房人马再怎么斗下去都行,只要不波及她跟孩子们,便是了。 向昔微点点头,让李忠进来送白夫人出去。 等到白夫人走了,李忠便急忙问向昔微:“姑娘,她到底想做什么?” 向昔微知道李忠他们是怕另一件事消息泄露,便挑了挑眉淡淡的说:“没什么,只是过来跟我了却一桩旧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问:“怎么样,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 李忠晃神也就是一会儿的事,他本来就听向昔微的吩咐,全神贯注的关注着那边的动静的,闻言便轻声说:“这两天踩点的人更多了,而且我发现,他们购买了许多柴,现在都还没到冬天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要买这么大份量的木柴。” 还没到冬天,但是已经有人想点火了。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别管,继续盯紧了他们。” 李忠急忙应是。 另一头,何大人已经将事情都办妥了,屁颠屁颠的跑到楚王那边去邀功:“殿下,小人已经把该办的都办好了,等到晚上一到,便干脆将那边烧个粉身碎骨。” 其实本来也没有任何的方法比一把火把那些地方烧的精光更加好了的,毕竟火一烧,所有东西都灰飞烟灭了,谁能从这里头找到什么? 楚王心情不错,笑着问他:“这回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了吧?” 语气并不讥诮,但是还是听的何大人心惊肉跳的,他急忙保证:“这不会,不会,殿下尽管放心,小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样的事上头出差错的。” 楚王便摆了摆手,让他去忙了。 何大人正弯了弯腰,老老实实的出门了。 楚王垂下眼,眯了眯眼睛便喊:“玄静!你们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五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暗卫便走了出来。 原来他之前给何大人用的那几个护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心腹亲信,只不过是平常些的护卫罢了。 玄静他们一出来,便跪在了楚王跟前:“殿下,属下等都已经听见了。” 楚王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问:“这些天你们跟着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虽然表面上说信任何大人,但是却不可能真的把正事情完全交给他一个人做,玄静她们这些天都是一直跟踪着何大人他们的。 现在听见楚王问,玄静便不紧不慢的说:“大致都符合,那座枣树宅子,的确是有古怪.......里面守卫森严,就是我们,也闯不进去,一旦闯进去,必定是要被发现的。值得这么多高手拱卫,里面必定是有许多了不得的大秘密。” 换句话说,萧燕堂的确是应当就在里面。 楚王冷笑了一声,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们:“好!那我今天就跟你们说清楚,本王要他们死!这件事必须做成,办不成,你们以后也不必再来见本王了!” 玄静等人浑身一凛,立即便大声应是。 夜色四合,枣树胡同那边早就已经安静下来了,周遭静悄悄的,许多睡得早的人家也都已经开始睡下了。 一开始,附近偶尔还有零星的猫叫声。 等到逐渐夜深,连猫叫声也停了,听起来寂静又诡异。 何大人亲自坐镇,带着二十几个人轻车简从的来到枣树胡同外头,瞥了一眼这些看起来都如出一辙的四合院,他压低了声音问边上的亲信:“怎么样,没有什么异状吧?” 宅子附近如今都安静的很,并没有人在附近走动。 这是已经清场过了,所以边上都没有什么行人。 亲信也小心翼翼的回他:“大人您放心,十二时辰不间断的派人盯着呢,没有任何异动,这附近的百姓一般睡的也早。” 说起这个来,亲信又有些迟疑,他抿了抿唇,迟疑再三还是看着何大人,欲言又止的说:“但是大人,这附近连着道观,所以住着许多人,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都是靠着道观接济,所以住在道观边上的破屋里头,现在若是烧起来.......” 死伤不小啊。 先不说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人命总是珍贵的,就说这么大的火,造成的损伤,父母官可是脱不了关系的。 何大人可就是本地县令呢。 旁边的何大人却根本没有当回事。 这些百姓的性命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至于到时候出事,他作为父母官也肯定要受影响,甚至可能会丢官-----他背后靠着的大山可是楚王。 到时候顶多就是自罚三杯的事罢了。 他皱着眉头低声呵斥:“废话那么多!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把这件事给做好!其他的事,都是次要,不必来告诉我!” 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亲信咬着牙硬着头皮答应了,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 夜深人静,何大人带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硬是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的,把枣树宅子的前后左右都给堆满了木柴还有麦秆。 二百九十章·露真面目 这些都是他们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现在做起来驾轻就熟毫不费力。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亲信来到何大人身边禀报:“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点燃了,便能.......” 就能把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该死的人也都死了。 何大人面带笑意,深吸了一口气,挑眉嗯了一声:“那还等什么?点火!” 亲信带着十几个人,分成了四队,分别去不同的方位点火。 天干物燥,火势借着火油噌的一下爆了开来,一下子就如同野火燎原一般,蹿上了旁边的那棵枣树。 熊熊火光之中,何大人的脸色显得十分的红润。 他看着这把火,想着自己靠着这把火,以后这会飞黄腾达,以后会位极人臣,整个人心中都心满意足,简直满意极了。 而也就是在此时,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大喊了一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救命啊!” 何大人的面色一变,他特地选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点火,无非就是害怕惹人注意,被人发现坏了大事,可是现在怕什么来什么,意外却还是发生了。 他立即便吩咐旁边的亲信:“快去,把那个人给我解决了,不能让她坏了大事!” 听这声音,仿佛是个女人。 想必是因为起夜而发现了火势的。 旁边的亲信也被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整个人的心脏都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毕竟是在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还是有些怕的,顾不得别的,屁滚尿流的去找那发出声音的女人了。 可这乌漆嘛黑的,纵然是有火把在手,光是听音辨位也一时不知道那声音的具体来源,他顿时有些发怔。 而那个女人的声音已经愈发的尖锐了,紧跟着,周围附近纷纷都有了声响。 不少的百姓都被这声音给惊动了。 更让何大人恼怒的是,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忽然有人房鞭炮,这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叫周围的人全都被惊醒了,百姓们纷纷打开门出来查看动静。 亲信们都慌了手脚。 这毕竟是放火,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他们都吓得要命。 何大人却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顾不得那些已经被惊动了,纷纷已经起来查看动静的百姓们,闭了闭眼睛低声强调:“没有法子,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硬着头皮走到东西,你们知道的,若是我们做不到,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不许打退堂鼓,今天这事儿,无论如何给我办好了!” 这些人的性命有什么要紧的?他堂堂一个知府老爷呢,还不是一家子的性命都被押在这上头了? 但凡是有一点儿办法,他也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啊! 亲信们都被下了死命令,二来也知道如今的确是没有了任何的法子,该做的事不应该做的事,如今都已经是做了,接下来该做的,便是不要浪费之前的心血,如此一来,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想必按照何大人的人脉,也能好好的给他们解决的。 拼了! 这么一想,他们都咬着牙,催着人将火给弄得更大一些。 而后,把剩下的火油都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只是,梦想是十分的完美,可事实却是非同一般的残酷,根本没有人给他们机会,火势越来越大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说是不好,有人在故意放火! 这声音十分之大,何大人听见了之后,便觉得浑身一凛。 已经有百姓们打着灯笼出了门,朝着他们这边查看情形来了。 一边走,还有一些百姓大声的喊了起来:“这边有人,这么多人,火肯定是他们故意放的!这些人肯定是故意为之,不能让他们走了!一定要他们给个说法!” 枣树宅子的火光冲天而起,眼看着那火势将边上的几棵大树都已经烧着了,何大人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只要火势大了,那些人就算是发现着了火,那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翻身了。 要知道,他当了父母官这么些年,见过的事情多了,所以更清楚,一般发生了火灾,伤亡严重的原因一般都是因为浓烟窒息导致呛死,少部分才是真正被火烧了被烧死的。 所以说,如今说到底,眼前的这个情形,已经足以置那些宅子里的人于死地了。 他看了一会儿,密折眼睛吩咐亲信:“醒了,安排安排,该撤退的都撤退。” 只要里面的人不是生了翅膀,那就逃不走的。 亲信急忙答应了一声,扶着何大人上了马车,小心的吩咐车夫:“快走!” 不能被这些百姓们给发现了,虽然这些百姓们低贱,他们的性命本来也不值钱,但是若是被她们给抓住,这么多人的愤怒也是很难应付的,还是快点离开此地为妙。 里面的何大人正坐直了身体,靠在车壁上头缓缓地呼了口气,心里略微有些得逞的得意。 烧死了萧燕堂,以后他的前途甚至是家族的前途,如今都算是已经彻底得以保全了。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外面冲天而起的火光将半边天都给映红了,可想而知这一场大火会导致多少人丧生,不过这些都不在何大人的关心范围之内,他现在关心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才能够免除一切后患。 还有,之前已经安排了人在后门守着了,不知道是不是会有漏网之鱼? 不过就算是有漏网之鱼,安排的那些人手应当也足以应付了。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正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的景象,帘子忽然就从手里滑开了,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失去了重心,脑袋重重的磕在了马车顶上,发出轰隆一声,紧跟着就被掀翻在地,在车厢里滚了几圈,他吓蒙了,一时之间养尊处优的这具身体根本没有办法彻底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抱着头,下一瞬就又撞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疼的他脑海里嗡了一声,耳朵里都嗡嗡嗡的响。 二百九十一·抓个正着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正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的景象,帘子忽然就从手里滑开了,马车剧烈的颠簸起来,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失去了重心,脑袋重重的磕在了马车顶上,发出轰隆一声,紧跟着就被掀翻在地,在车厢里滚了几圈,他吓蒙了,一时之间养尊处优的这具身体根本没有办法彻底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抱着头,下一瞬就又撞在了马车的车壁上,疼的他脑海里嗡了一声,耳朵里都嗡嗡嗡的响。 就这样,他一时都已经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了,脑袋里也跟浆糊似地乱做了一团。 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了下来,他也从满地乱滚停住了。 这时候,他都已经被撞的鼻青脸肿了。 何大人生平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时之间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顾忌着要低调,不能引起外头的注意,他早就已经跳起来骂人了。 何大人气的了不得,摸着自己的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撞破了脑袋导致流了血,骂了一句之后愤愤然的问外头的人:“老邱!你怎么回事?!怎么拉的车,你是傻了不成?!” 他的马车素来但是老邱在帮忙拉,老邱也一直都挺勤勤恳恳挺靠谱的,但是此时,外头却根本没有回话。 老邱一个字都没有应。 这不像是老邱的作风,何大人顾不得心里的恼怒,愤愤然掀开了帘子,正要痛骂,忽然面色惨白,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看见外面的胡同口被一群乌压压的人给堵住了,那么多人,把胡同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个马车根本不要想能够从这里出去。 何大人心中慌乱,他来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这附近的百姓也都已经入睡了,就算是刚才的呼救声和冲天的火光把一部分的人给惊醒了,按照常理,这些人也应该先去救火,该往枣树宅子那边跑,怎么会堵在这里堵住自己的路? 他扯了扯嘴角,色厉内荏的呵斥讯问:“你们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如此大胆?” 马车停住了,连马儿都似乎知道是遇见了硬茬儿,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来,乖巧安静得令人吃惊。 外头站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原本都是面目模糊丝毫看不清楚人的脸面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何大人能够看清楚些,随着何大人的话音刚落,周围便有火把陆续被点燃着了,站在前面的一批人所有人手里都握着一根火把,瞬间便将这周围都给映照的清清楚楚。 何大人被这刺目的火光照的睁不开眼,下意识的伸手遮挡住了眼睛,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不受控制的正打了个嗝。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紧跟着便有哄笑声陆续响起来,周遭的人显然都是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一个个的全都争先恐后的笑了起来。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大人心里又气又急,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他是亲眼看着那把火烧起来的,但是现在,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就好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给忽略了。 可是,能是什么呢? 火是他亲眼看着底下的人放的,也是亲眼看着烧起来了的。 于情于理,都不该有任何的差错了才是啊。 他听着这哄笑声心里心烦气躁,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烦躁之气几乎是冲天而起,他浑身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着脸放下了手,正准备骂人,睁开眼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面孔,顿时便怔住了。 老邱竟然举着火把,此时正站在自己的正前方。 这是怎么回事? 老邱可是他的下人,这么多年都跟在他身边的。 他实在是太过的震惊了,以至于竟然没有发现老邱身后还站着几个人,此时正在朝着他冷笑。 老邱抿了抿唇,面上有些奇怪的复杂,他朝着何大人拱了拱手:“大人,小人虽然只是个当下人的,却也知道什么叫做忠孝节义,您这些年真是越走越偏了,什么恶事都敢做,都能做,这一次更是打算放火烧屋,您不是不知道水火无情,更不是不知道火势起来了是不受控制的,到时候肯定有无数的百姓丧生,可是您根本不在意,您视人命如草芥,可我这样的人,本身也就是草芥,在您眼里更是一文不值了......” 到底是个下人,老邱的口齿不是很好,但是他该表达的意思也都表达了。 见何大人面色铁青,他义正言辞的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要烧死无数的人,所以,我 .......” 接下来的话也不必再说了,何大人万万没有想到,他自己想办法让何大人去收买了张掌柜,从张掌柜嘴里掏出了许多情报,可自己身边竟然也隐藏着一个叛徒。 正因为老邱跟着他多年,又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人,他才会这么信任,可是没有想到,事情却正是坏在了老邱的手里。 他浑身上下都被愤怒给点燃了,简直无法置信老邱竟敢这么对待自己。 以至于他失去了理智,呵斥老邱:“你这个混帐东西!当年如果不是我买了你给了你一口吃的,你早就已经饿死在路边了!你竟然敢背叛我!” 何大人完全是慌了,这宅子里住着的是谁?是萧燕堂啊! 正是因为疑心里面是萧燕堂在藏着,他们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放火,就是为了能够一把火直接把萧燕堂烧的干干净净,如此一来,便彻底免除了后患,不必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可现在,老邱已经提前叛变了,那也就意味着,老邱是去抄萧燕堂通风报信,也就是说.....萧燕堂没被烧死?!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何大人便觉得两眼一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牙齿哆哆嗦嗦的磕碰在一起,几乎恨不得杀死老邱泄愤。 老邱也机灵,他躲得远远的,根本不跟何大人距离太近,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何大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等到何大人要朝自己扑过来,他已经急急忙忙的往后躲了。 二百九十二·幕后指使 何大人有些狼狈的停下来,一眼就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一时不由得怔住了。 他看到了向昔微! 这,这怎么会,怎么连向昔微都也在这里?! 何大人之前在公堂上的时候是见过向昔微跟向彩芝她们姐妹的,所以自以为不会认错,此时此刻,见到向昔微也在这里,何大人错愕至极,以至于面带惊恐的问:“你怎么会在此地?” 不远处的枣树宅子火光熊熊,空中如今都已经飘了许多烟灰了,那些烟灰随着风落在众人身上,也落在向昔微的肩头。 她不甚在意的弹了弹上头的烟灰,似笑非笑的看着何大人,轻声说:“那何大人呢?这夜深人静的,何大人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还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救火的行列,更糟糕的是,何大人听见了马蹄声,他知道城中是有预备下专门的打火队的,一时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可是如今这情形,也根本不可能承认。 他便梗着脖子,努力的摆出自己的官威来:“本官有个案子在手,一时觉得棘手,便过来查探查探,谁知道碰见这里正好起火,便打算回府衙叫人去请卫所调兵过来救火!” 或许是因为越说越顺畅,何大人险些把自己都骗了,硬是鼓足了气力冷冷看了向昔微一眼:“怎么,本官难不成还要跟你这个黄毛丫头解释吗?!”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都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害怕当官大人,尤其是何大人还是知县,民间一直都流传一句话叫做灭门的知府抄家的县令,县太爷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向昔微扯了扯嘴角,脸上有个嘲讽的弧度:“是吗?可是我倒是觉得,何大人确实该给个解释,你身边的车夫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你身边的车夫说,何大人才是这场纵火案的幕后指使呢!不知道何大人怎么说?” 何大人色厉内荏的呵斥:“你信口雌黄的污蔑朝廷命官,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本官乃是堂堂知县,爱护子民才是本官向来的行事作风,又怎会跟你所说的这般放火!?这一切都是你们在胡说八道!你如此污蔑本官,本官要治你个污蔑朝廷命官之罪,你有几个脑袋?!” 越是慌张的时候,人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向昔微没有跟何大人一样惊慌失措,她盯着面前的何大人,嗤笑了一声,反问说:“我污蔑何大人?那何大人不如解释解释,这些人到底是谁吧?” 她说着,拍了拍手,大声喊:“把人带上来!” 何大人心脏砰的一下剧烈的抖动起来,一时都有些面色惨白,他看着这圈虎视眈眈的百姓,心里知道,若是真的被证实了是他在背后放火,那百姓们的民怨就能把给吞噬。 民愤毕竟不是那么好平的。 可是此时已经不是他能够有选择权的时候了,几乎是在向昔微话音刚落,便又有一批人越众而出,将几个人扔在了地上。 因为点的火把足够的多,也因为今天的月色尤其的亮,何大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些人的脸-----有自己的亲信,也有楚王殿下之前给了他让他用的人。 看到这些人都在,何大人顿时有些崩溃,手也抖得厉害。 向昔微已经冷冷的问:“何大人,这些人你看着还眼熟吗?若是实在不熟,那也没关系,我可以一一指给你认。” 而哪里还需要向昔微一点一点的指认呢? 向昔微身边的邹镖头第一个大喊起来:“乡亲们,难道你们不认识咱们县太爷身边平时耀武扬威的这位刀疤脸吗?!” 百姓们这才后知后觉的去看,果然顺着邹镖头的话,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现在还在努力的遮住自己的脸的那个刀疤脸。 之前还有些半信半疑不敢置信的百姓们一下子便沸腾了。 他们一个个的都疯了一般的骂起了何大人:“你这个狗官!还说什么爱民如子,你这个贱人也配?!我们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大半夜的放火烧死我们!?” “这个狗官,平时就掉进了钱眼里,只要进衙门的,便没有不脱一层皮的!现在竟然还变本加厉,要放火烧死我们这些人!他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们要上告朝廷!这种人,怎么配做我们的父母官?!” 民怨沸腾,何大人不敢触其锋芒,只能强自争辩:“本官懒得跟你们这些刁民一般见识,你们真是听什么就信什么,等本官回了衙门,再来查清楚此案!” 说完了便急急忙忙的要走。 向昔微怎么可能会让他就这么溜走,冷笑了一声,邹镖头等人便正堵住了何大人的去路。 何大人真是彻底怒了,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看着向昔微:“你这个贱人,你想如何?!本官乃是本地知县,你有什么资格来拦本官的路?!” 还别说,他之前到底是父母官,百姓们虽然义愤填膺,恨不得杀了他,但是等到何大人真的发怒露出狰狞的一面,百姓们又都有些害怕的推却了。 实在是没有法子,毕竟民怕官也是传统了。 向昔微不说话只是微笑。 何大人自觉有了些底气,甩手就想走,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的闷疼,他现在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若是不快些想法子跑,他一定会憋死在这里的。 而且若是不跑快些,出什么事被抓了,到时候未必能够保住秘密。 若是泄漏了楚王的秘密,那才是真的会倒霉透顶,楚王会杀了他全家的。 只是,向昔微不说话了,何大人还以为自己总算是能够顺利脱身,反正虽然事情没完成,但是也可等以后不是? 可是没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背后有人问:“何大人,向三小姐没有资格问你,那么,本皇子有没有这个资格问呢?” 萧燕堂! 竟然是萧燕堂出来了! 何大人脚下一软,险些当场摔倒出丑,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正看到萧燕堂一张清俊非常的脸。 二百九十三·死而复生 这张脸干干净净,哪里像是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样子? 再联想到向昔微带着人堵在这里,联想到火都才点燃,便有人尖叫着喊救命,何大人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被人设局引入了圈套? 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设局的人,谁知道最后自己竟是猎物,一时之间面色青白交加,几乎要把牙齿给咬碎了。 只是这一次不是气的,而是怕的。 他刚才可是想烧死萧燕堂,萧燕堂难道不知道? 现在..... 百姓们听见萧燕堂自称皇子,已经是轰然一声炸开了,今天晚上何大人竟然偷偷带人来纵火,这已经是出乎他们的想象,没想到,原来这里竟然还有一位皇子。 稍微聪明些的,都已经能够猜得到,为什么今天何大人会带人来纵火了------何大人想要烧死的怕不是她们这些普通的百姓,而是这位六皇子。 换句话说,何大人真正的目的就是要烧死六皇子殿下,至于她们这些小老百姓,都只是捎带脚的罢了。 何大人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对着六皇子那张脸,他不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开始克制不住的干呕。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往往就是如此。 萧燕堂嗤笑了一声,令人上前将何大人给扣到了面前。 何大人被人揪住了衣领,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被押着到了萧燕堂面前,还来不及害怕萧燕堂,先看见了另一张更令自己恐惧的脸。 这张脸是他曾经追杀过的,是他曾经以为死了的人,他忍不住失声尖叫:“郭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竟然还活着?!” 郭冲面带微笑的拍了拍何大人的脸,像是猫儿戏弄老鼠一样,好整以暇的看着何大人整个人都面目扭曲的变了形,啧了一声才说:“是啊,我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这里,何大人一定很意外吧?去年你为了杀我,可是费尽了心机,连自己的妻弟都出动了,而且最后人家也跟你说,我已经死了,所以现在看到我,何大人一定很惊讶吧?” 何大人哪里只是惊讶? 他简直是觉得惊悚! 先不说向昔微为什么会跟老邱两个人很熟的样子,也不说为什么萧燕堂能够从火场当中不知道怎么逃出来的又到了这里,就只说郭冲。 郭冲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不由得想到了楚王殿下。 之前楚王跟他说,说设了局引了萧燕堂等人上当,还差点把萧燕堂正和那些死士都给一锅端了,最终把萧燕堂逼得走投无路逃到了保定。 楚王自己也追到保定来了。 现在想一想,何大人不由得有些怀疑,之前楚王设局,用的诱饵只怕就是郭冲? 所以萧燕堂是为了救郭冲,才会冒险入局,后来救到了郭冲之后,楚王才一路追杀他们到了这里吗? 何大人心里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但是现在暂时先不说这些,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不管怎么样,局势已经颠倒过来了,猎人和猎物也已经调换了身份。 二百九十四·改头换面 何大人心中隐隐发慌,尤其是在听见郭冲说话之后,这种恐慌更是到达了顶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又是心虚又是崩溃,急忙后退了几步,厉声推脱:“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别跟我说那些这点那没用的!” 郭冲在他对面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当真是这样吗?何大人,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的密信,怎么会落在我的手里?” 密信?! 何大人心中咯噔了一声,他本来就有心病,现在听见郭冲说密信,更是立即便想起来了一件事-----是的,他之前帮楚王殿下办事,答应帮楚王殿下追杀郭冲,的确是写了密信给当时在蓟州当总兵的妻弟,让妻弟帮忙,寻找时机杀了郭冲。 事实上,妻弟也的确说是已经把事情给办成了,说是当时郭冲上阵杀敌,他寻了个机会,趁乱放箭,而且已经确信郭冲中箭了。 这件事只有自己妻弟知道,郭冲现在会这么说,那也就意味着,郭冲是真的知道密信的存在......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自己妻弟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还是郭冲自己发现的? 可他怎么能得到密信的? 何大人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到底事情是怎么回事。 可他还是知道一件事,得先从这里离开。 否则的话,会落到陷阱里无法脱身。 他冷笑了一声:“本官不想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你们身份不明,再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官便能将你们给拿下!” 他后退了好几步,觉得已经脱离了危险。 可在郭冲眼里,这只不过是几步就能跨越的距离罢了,他啧了一声,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一脚将他给踩在了脚底下,大声道:“你当真不知道的话,今天怎么会为了掩盖罪证,所以不惜附近百姓的性命,带着人来这里纵火?!” 郭冲心中对何大人恨之入骨。 他在战场上拼杀,是为了这个国家舍生忘死,可是何大人却勾结总兵程经世,在后面背刺,他当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后来从死人堆里逃出来,原本还以为是意外,可是等到他养好伤回到军营,面对却是郭贵妃上吊自尽、郭家满门出事的消息。 当时军中还有他们郭家的亲信,见到他急忙提醒了他,让他快些走,否则也会交代在军营里。 他当时才知道,军中早已经换了帅,上头的人都说郭家是通敌叛国,所以郭家的男丁才会都死在了战场上。 郭家全家的男人,只要是能上战场的,全都上了! 可是结果呢? 结果到头来,他们为国捐躯,却还要被污蔑成通敌叛国! 郭冲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纨绔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他彻底的成长起来。 他隐姓埋名,装作是军中的无名小卒,开始在军中蛰伏下来,弄清楚真相。 幸亏,他在最底层,根本就没有在上头面前露脸的机会,没有人认出他是从前的阵前先锋。 他一点一点的从最底层爬起,终于查到了许多事。 二百九十五·从头说起 他曾经也是京中有名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风光的时候,也是敢开口叫皇帝姑父的,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身份,一点一滴的弯腰低头,学着怎么讨好上官,学着怎么样把功劳让给旁人,前十多年没有吃过的苦,那一段时间都吃了个遍。 好在苍天不负苦心人,他苦心孤诣的经营,总算也换到了出头的一天-----他到底是郭家人,在战场上的本事是从小就开始练的,在杀了好几个瓦剌人之后,他总算是一步一步的从无名小卒开始升等了,一开始是小旗,再到后来,慢慢做上了总旗,再到百户。 那时候何大人的妻弟程经世正是风光的时候,他改头换名,加上谁都不会想到郭冲已经死了,因此他竟通过救了程经世的儿子而成了程经世跟前的红人。 程经世也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因此对郭冲倒是不错。 尤其是郭冲最知道怎么陪着这些纨绔子弟玩儿,把程经世的儿子哄得心花怒放,他的地位便在程家直线上升。 到后来,程经世给了他几桩差事,他都办的十分不错,程经世便对他更加满意和放心了。 甚至都已经有把女儿许配给他的念头-----这倒不是程经世失心疯了,把女儿下嫁穷小子,而是因为郭冲那时候立下了大功------他在战场上把瓦剌一个将军的头给砍下来了。 眼看着这军功报上去,一个千户是跑不了的。 所以哪怕表面上他的身世低微,也没有任何背景,但是冲着他这份能耐,程经世也把他当成了未来女婿。 他终于有了进出程经世书房的资格。 也正是因为能够进程经世的书房了,他才看到了程经世收藏的跟何大人的密信。 得知了郭家出事的原因,还有自己被追杀的真相。 这些事其实说起来只有短短一段话,可是真正经历过,才知道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和漫长。 能够熬到现在,真的纯粹是凭借着心中的一股子气愤。 他们家辛辛苦苦在阵前冲锋杀敌,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可是到头来呢? 到头来却被利欲熏心的楚王的狗腿子陷害,一家人被送上了断头台! 他的父亲到死都不知道情报是假的,都不知道是斥候得了程经世的命令改了情报,只要想一想这些,郭冲心里便过不去。 他讲何大人重重的踩在脚底,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狠狠地往何大人脸上扇了几下,冷声质问:“我问你,程经世是你的什么人?!” 何大人被打的两边脸都肿起来了,一时急忙伸手左遮右挡,狼狈得简直了不得。 可是他只不过是个文官,哪里能够挡得住郭冲的力道?一时只能被他压着打,整个人都被打的懵了。 而周围围观的百姓现在已经听出了些门道了。 天哪,竟然真的是何大人来这里放火。 放火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天气,若是烧起来,这一大片的人几乎都会死掉的。 何大人竟然也配做保定府的父母官! 二百九十六·讨回公道 百姓们心里的愤怒开始发酵,已经有人忍不住朝着何大人吐口水骂狗官了。 尤其是看着那边枣树宅子火势冲天的场景,大家忍不住都心里有些发毛。 何大人可真是够狠的,没有半点良心了简直是。 大家都义愤填膺的开始痛骂何大人,甚至还有的人忍不住想冲上去也趁乱踢上几脚的,反正这个狗官不管是得到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 何大人被打的有些受不了,几下之后就开始觉得口腔里都是铁锈味儿了,无奈的冲着郭冲求饶:“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了我,咱们有什么话好好的说!大不了,大不了去求李知州做主啊!” 反正现在先从这里逃走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都可以之后再说,至于去见了李知州,也不一定就要说实话啊不是吗? 他烦躁的要命。 郭冲却如同跗骨之蛆,根本不给他机会了,揪着他拎起来厉声指着另一头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那边是什么?!” 何大人的眼睛都快被打的睁不开了,肿着一双眼迷迷糊糊的看过去,就看到自己那些被派去放火的心腹。 他们到底是没有能逃走,应当是去放火的时候被早有准备的向昔微的人给抓了。 向昔微! 说来说去,事情还是出在向昔微的头上,何大人转过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向昔微,人群之中,向昔微正在侧头跟旁边的六皇子说些什么,好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昔微慢悠悠的转过头来,正对上了何大人的目光,而后,她轻轻扯了个笑,冲着何大人扬了扬下巴。 姿态悠闲又自在,就好像她是在闲庭信步一般。 真是可恶! 何大人被弄的有些牙痛,但是却已经没有去指责和报复向昔微的机会了。 那帮人已经被赶鸭子一般朝着何大人这边走过来。 不等何大人开口,已经有百姓先行认出了这群人。 有人大声说:“那不是县衙门的王捕头吗?!那个王捕头还故意敲诈过我银子!” 很快就有人附和:“是啊,还有衙门里的那几个书吏和捕快!他们竟然也在,他们可都是最叫人厌恶的!真是......” 何大人治下不严格,他自己对底下人是吃拿卡要,底下的人便更加变本加厉的去搜刮更底层的百姓。 百姓们对这些衙门的蛀虫向来都是敢怒不敢言的。 但是这一次,何大人不仅是欺压他们,甚至还想着要直接烧死他们,把他们当成猪狗一般,这实在是让百姓们无法容忍了。 大家一拥而上,对着那些捕头捕快的大打出手。 向昔微跟萧燕堂对视了一眼。 这里是已经搞定了,何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抓,那些放火的人百姓们也都看的清清楚楚,都知道是何大人的人。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萧燕堂咳嗽了一声,叫了郭冲一声:“人已经抓住了,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到时候把他交给官府就是了。” 二百九十七·无论如何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 郭冲双目仍旧愤恨盯着何大人,听见萧燕堂这么说,才冷笑几句,将何大人重重往后一推。 何大人本来就已经被打的头晕目眩了,这会儿被一推,根本就站不住,往后退了好些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百姓们也已经被萧燕堂和向家的那些镖师们给拦住了。 一时场面得到了控制,萧燕堂便跟向昔微直接去了后头的巷子。 百姓们虽然被拦住了没有办法再上前对着何大人拳打脚踢,但是还是一个个的都气的了不得,尤其是那些房子就连着枣树宅子的百姓,他们家的屋子几乎都被烧没了,这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啊!他们都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一栋房子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便是一辈子的事,何大人这么做,实在是跟杀人父母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们不能上去,便从边上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胡乱的朝着何大人砸过去。 旁边的邹镖头原本是不打算管的,这本来也就是何大人自己找的,这种人坏透了,根本没有良心,得一些教训也好。 但是眼看着百姓们逐渐失去了理智,没了分寸,东西越砸越多,何大人也倒在地上眼看着是快不行了,邹镖头急忙叫了镖师和护卫们围了个圈,把何大人给围在了里头,又让人抬着何大人去知州衙门。 李知州那边也早已经得了消息了,原本是打算亲自带着人去枣树宅子查看情形的。 毕竟他的任地出了这么大的事,跟他这个知州的政绩那可都是息息相关的。 还没动身,邹镖头便带着诸多人手把何大人给绑过来了。 李知州有些懵,等到听说了是怎么回事之后,便忍不住大惊失色:“六殿下没事吧?!” 这帮子奸贼可真是够胆大包天的,连刺杀皇子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邹镖头拱了拱手请他放心:“殿下一切安好,让我们把这 狗官送过来,交由大人先行看管。” 李知州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他对何大人自来就没什么好感,当初先不说其他的恩怨,何大人光是对百姓苛刻,便让他十分不喜了。 只是这种人一般都是贪心些,更大的错事却是不敢犯的。 没想到何大人却不只是贪心,还贪权。 另一头,萧燕堂跟向昔微两个人去了后巷上了马车之后,便直奔何大人府邸。 何大人的府邸之中,楚王正在翘着脚看外面的天色。 今夜月光皎洁,空中有淡淡的风吹进来。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适合杀人放火。 这个时候,枣树宅子那边只怕是已经烧的萧恒只剩下一具骨架了,再过一会儿,这个自小就讨人厌的人便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烧的只剩下几块奇形怪状的骨头。 只要想到这些,楚王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呢,能够亲眼见到仇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仇人,他满意极了。 二百九十八·胸有成竹 何大人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招待楚王殿下的,所以楚王虽然在这儿只是暂住罢了,但是一应的摆设和器具却都一应俱全,尽善尽美,连景德镇出的一整套的青花瓷也是准备好了的。 属下给他煮茶,恭敬的将茶捧到他手上,才轻声说:“殿下尽管放心,这一次他们那边本来也被我们赶尽杀绝,只剩下六皇子和身边几个有限的护卫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再加上,何大人还带了几个咱们的人过去,根本不必担心其他的,属下在这里提前恭贺您心想事成了。“ 但凡是楚王跟前的得用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楚王的心病的。 从小楚王就跟六皇子不对付。 楚王年纪其实比六皇子大的多,可他从小并不得宠,反倒是六皇子自小就是丰庆帝十分喜欢的皇子,加上郭贵妃那个时候也是一门心思的扑在儿子身上,萧燕堂从小拥有的东西那可真是太多了,这怎么能叫人心里舒服的了? 其实早几年前,楚王便早已经有了杀萧燕堂的心思。 事实上,也好几次都动手了,只是萧燕运气好,都没成功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反正只要跟楚王恭喜能够彻底摆脱萧燕堂,那总归是不会出差错的。果然,楚王扯了扯嘴角,有些罕见的露出些笑意来,挑眉嗯了一声:“那便等到事成之后,我自然重重的赏你。“ 这话说出来,属下兴奋的了不得,急忙跪在地上谢过了楚王的赏赐。 楚王摆摆手让他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风似乎是大了些,若是这个风再吹上一阵,风借火势,这次的火灾得损毁不少的宅邸,不过这本身也不在楚王的眼里。 他伸手扶着窗栏,想着到时候六皇子的死讯传回京城去,丰庆帝该会是何等反应? 丰庆帝看不上自己,也看不上自己的母妃,这么多年来,都是对他冷冷淡淡,他就要看看,丰庆帝最爱的儿子死了之后,到底还会继续扶持哪个皇子。 想到眼前的事,楚王的面色便更加冷淡了几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吩咐下属:“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下属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即便转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急匆匆的回来,跟楚王回禀:“殿下,外面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来了许多陌生面孔的差役,属下怕有什么差错,回来专门跟您说一声,您不如先避一避?“ 陌生面孔? 楚王的面色有些难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出什么意外?什么陌生面孔,会不会只是何大人那边不大得用的差役? 毕竟何大人把有用的都带走了。 他皱起眉头来:“先让人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 怕这儿怕那的,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意外。除非萧燕堂他能从火海里逃出来,可萧燕堂又不是三头六臂,难不成还真有这个本事?! 二百九十九·鸡飞蛋打 楚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才在高兴能够彻底摆脱萧燕堂这个令人厌烦的玩意儿,可是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要出现意外? 哪怕是知道忽然之间来一群陌生差役,肯定是有问题在其中的,毕竟何大人再如何带走了得用的那些人,若是她留下来的人,也没这个胆子敢到何大人的私宅来闹事。 屋子里安静下来,桌上的羊角宫灯此时正散发出昏黄的光。 外面的天已经恨暗了,楚王眼里现出一股狠厉来,吩咐心腹:“看清楚,若是真的来者不善,那就先下手为强!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发生,你派人出去放个信号,问问何大人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们之前便约定好了,以烟花为信号。 之前何大人分明已经发了成功的信号,若是成功了,怎么还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闯进来?这也太过奇怪了。 心腹也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低声问楚王要不要先走。 他还是觉得这里太危险了。 若真的计划失败有什么意外的话,那现在他们过来必定就是奔着楚王来的,一旦在这里抓住楚王,事情就麻烦了。楚王可是违规出京的! 他原本就还在禁足期,被发现跑出京城来,还私自联络大臣截杀六皇子,这个罪名,只要想一想,也知道是有多严重。 可楚王不肯,他最近已经十分憋屈了,如今若是算计萧燕堂不成还要被逼着狼狈逃窜,他算什么? 跳梁小丑么? 也因此,他咬了咬牙沉下脸来:“让你走你就走,别这么多废话!” 他的脾气底下的人哪里不清楚,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没什么可再商量的,咬咬牙应了声是,到底还是马上出去了。 今夜月光皎洁,视野也不错,透过这月色,心腹还没把楚王的交代给吩咐下去,便听见墙角那边的守卫大声呵斥了一声:“是谁?!” 他浑身一颤,立即便大步走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问:“怎么回事?!” 守卫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解:“才刚我分明听见外面有声音......” 所以他才会喊起来,可现在怎么又没有动静了? 心腹一直紧绷着精神,本来就十分紧张,现在见他没发现什么还这么大声叫喊,忍不住训斥了几句:“胡言乱语!你的耳朵留着干什么的?” 正在训斥属下,不妨门轰隆一声巨响。 紧跟着那边的守卫便大声喊:“陆大人,这边出事了!有人在撞门!” 这个是何大人的私宅。一地知县的寨子,如果不是有人失心疯了,是绝对不敢冲撞进来的,但是现在,事实上就是发生了。 若是说之前尚且还有一点侥幸心理存在的话,这一刻,陆大人心里什么侥幸心理都没有了,他立即便扬声喊:“去拿了东西来堵门!堵住,绝不能让人进来!” 一定是萧燕堂的人来了。 他招呼着人堵门,眼看着这座空旷的院子,眉头皱的死死的,驻足片刻才狂奔回房。 二百九十一·针锋相对 楚王在里面已经听见了动静,他迈步出来,一眼看见了院子西北角冒出的阵阵火焰,不由得怒喊:“蠢货!西北角,有人在纵火!你们在做什么?!” 守卫们手忙脚乱,西北角的确是着火了,这个不必楚王殿下说,他们也看得出来。 可现在这样的情形,不是他们知道了就有用的,正门都已经被要被撞破了,若是正门被撞破,那人直接闯进来,着火不着火的,都不重要了。 心腹顾不得别的,这一次也不怕楚王再生气了,急急地劝他:“殿下!这个时候当真不是犹豫迟疑的时候了,属下求您了,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迟了,还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 他们之前可是要何大人去烧死萧燕堂的,新仇旧恨在前,萧燕堂那个脾气,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就这样子,只怕他进来之后,可不会有任何的情分。 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喊声,声音震耳欲聋,几乎是要把门给撞破的架势,连西北角的火焰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原本还是想着要烧死萧燕堂的,谁知道末了反过来被萧燕堂给逼到了墙角,险些要被烧死了。 楚王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了意思横:“杂种!” 他现在这个时候,真是再骂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心腹急的了不得,只能压低声音催:“殿下,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骂人的时候了,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不尊卑的,心腹心里清楚的很。 楚王咬了咬牙,心里纵然是有一万的不甘,这个时候也没了法子,重重的吸了口气,皱眉道:“走吧!” 他身边到底还是留下了一帮暗卫,此时到了最要紧的时刻,那些暗卫全都出来,护着楚王往后院去。 后院是有密道的,心腹看见假山处的门开启,心里才松了口气,缓了缓,觉得自己轻松多了,忙让几个暗卫先下去,自己和另外几个暗卫便缀在后头,让楚王在中间,大家一道下了地道。 地道中被何大人收拾的不错,还放了火折子,他们点燃了烛台,举了烛台往前走了一段,楚王皱着眉头问:“这条地道是通往何处的?” 他心里还想着萧燕堂的事,绝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心腹知道他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还是得先安慰了他:“殿下,这是通往城外的,咱们辛苦些,多走一段路,只要从这里头逃出去了,便不会被六皇子找到,六皇子只要找不到咱们,便是死无对证,哪怕有何大人也没用处。” 道理其实楚王都知道,可是他想到自己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驱赶,便完全没法儿接受:“不行!这么一走有什么用?我们自己还有人跟着姓何的一道去了枣树宅子,难不成他们便不能作为证人?这么走了,反倒是还让那个贱种以为我怕了他!” 心腹瞠目结舌。 怕不怕的先不说,但是现在明显优势已经在别人手里了,哪怕是不走,还能怎么样? 二百九十二·咬牙切齿 楚王气的咬牙切齿,分明是占得了先机了,却偏偏最后功亏一篑,哪里有不生气的,何况这么狼狈的去钻密道,他气的发狠,恨不得掉头回去,直接把人给宰了。 心腹他们一众人都吓得半死,眼看着楚王真有回去拼命的架势,心腹急忙伸手在楚王后颈用力敲了下去,直接把人给敲晕了。 其他暗卫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都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等王爷醒过来,还不得杀了你?” 楚王也确是个凡事最厌恶旁人自作主张的。 心腹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总不能真的看着王爷回去,他若是回去了,咱们的命照样保不住。别说那么多了,先走吧,还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兵呢。” 何大人既然是被抓了,肯定是要被审问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把密道的事儿也给吐出来,人这种东西就不能对他们抱有太大希望。 能出卖你一次,就能出卖你两次。 他说的话在理,大家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心口都闷的难受,真若是连这个密道的秘密都被六皇子知道了,六皇子只怕是早已经追来了。 现在只能逃得再快一些。 大家闷头往前走,恨不得再快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听见最前头的那个人低声喊了一声:“到了。” 总算是到了,心腹扛着楚王在身上,见那人要起开密道大门,便皱着眉头叮嘱一声:“谨慎一些。” 到底还是被刚刚的猜测给吓到了,若真是前面何大人泄露了密道,那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埋伏。 那人闻言回头来看了心腹一眼,见他面色严肃的比了个手势,便明白过来。 是了,他手里还攥着从神机营那里取来的火铳。 若真是有埋伏,可不得先冲上前头去。 好歹有这个玩意儿能先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他吸了口气,上去按住了密道的开关,密道门缓缓打开,外头的光透进来,照的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而正在此时,众人都屏声敛气,都在盯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半点动静。 现在楚王晕过去了,余下的暗卫们自然都是听心腹的,全都回过头来看着他。 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只有自己能做主了,心腹心里心知肚明,压低声音喊:“走!” 可之前还是风平浪静的,一直等到心腹背着楚王出了密道,才走了几步,便瞧见旁边山道两边闪出一群人来。 他顿时两眼一黑。、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路人。 想到之前在何大人宅子里的那一番动静,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原来那是障眼法,只是为了赶他们来这密道里,最后再堵他们一个正着。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已经出了城,这些暗卫手里头哪怕人手一个火铳,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无用。 心腹心里冰凉一片,正在这个时候,楚王却已经醒过来了,趴在他背上按住自己脖子,一抬眼,看见自己再也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二百三九十三·兄弟反目 楚王一开始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等到看到了面前的萧燕堂,略一猜测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恐怕是钻了密道之后正如了萧燕堂的意,被赶狗入穷巷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看这个势头,萧燕堂绝不可能只是在这里堵着他,他就算是留在何大人那宅子,最后也是要被破门而入的。 心腹压低了声音跟楚王说话:“殿下,咱们手里还剩下几支火铳,还能抵挡一阵,待会儿打起来了,属下就护着您往西侧跑,属下已经看过了,西侧那边应当是有路的。您别慌。” 慌?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楚王反倒是越是不慌。 有什么好慌的,他现在这样的处境,横竖已经是萧燕堂手心里的玩物,萧燕堂看着不急不躁的,分明也是知道这一点,知道他无论如何都跑不了,所以才这么气定神闲。 他若是跑起来,萧燕堂反而更加高兴,说不定便是在背后猫抓老鼠似地戏弄的玩味的看着他。 扬了扬手打断了心腹的交代,楚王饶有兴致的走到外头去看着萧燕堂:“啧 ,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天呢?” 两人分明早就已经撕破了脸,彼此之间相看两厌,恨不得杀死对方,但是如今狭路相逢,反倒是还能平心静气的说话了。 萧燕堂冷笑了一声:“是啊,谁能想得到,你辛辛苦苦的谋划了这么久,结果竟然没能杀得死我,反而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呢。” 这话一出,楚王的面色就变了,冷冷的眯了眯眼睛,几乎是狠狠地反唇相讥:“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若不是当初你搭上了向昔微那个小贱人的车去了楚国公府,见到了凌云峰,你以为你会有今天?!你早死了几万次了!” 如果不是那一次,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死。 只要想到这一点,楚王就恨得心里滴血。 萧燕堂却不生气,一般来说,赢了的那一方也的确是会多几分忍耐和底气的,他抬眼看着楚王:“论起来,我从未先对你起过坏心,这么多年来,我也自问是对你做到了对哥哥的尊重,可你一直心怀鬼胎,甚至陷害我外祖一家,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来对我这幅嘴脸。” 他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害人没有成功反而还反过来责怪别人不好好的被他害的。 好似这世上的事都是他来决定的,他才是该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楚王却懒得再说了,他冷下了眉眼:“事已至此,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就直说吧,到底是想怎么样对我?” 他一面说,一面往心腹那边退了两步吗,像是纯粹只是站的脚麻了。 而萧燕堂说的也同样十分的清楚:“没什么可说的,既然已经是如此,那便一切都让父皇决定,你自然也是回去一道面见父皇了。” 回去见丰庆帝?! 楚王面色沉了沉。 二百九十四·没有人性 楚王这个人自来就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性子,若不是谁都不服,也不会做出逼死弟弟意图谋反的事情来。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认过输,就算是这次被逼到这个地步,也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输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运气不好,萧燕堂到底有什么比的过他的?如果不是因为萧燕堂是郭贵妃的儿子,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的皇子,又怎么可能从年少时期便得到丰庆帝的青眼,一路风风光光的长大? 所以听见萧燕堂竟然说要把他抓回去面见丰庆帝,他当即便冷笑出声,变了一张脸:“口口声声父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清高,你高贵,你母亲郭贵妃受尽宠爱,连带着你跟昭阳也被爱屋及乌的抬高了身份!可若是没有了你娘,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他神情癫狂,看上去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旁边的心腹急的要命,这若是竭尽全力,尚且还有逃脱的希望,可现在楚王半点儿也不想着怎么逃命,反倒是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楚王从知道萧燕堂没出事之后,便好像没了脑子,愈发的不理智了。 一直都在边上没有出声的向昔微淡淡的皱了皱眉。 萧燕堂已经冷笑出声:“在你眼里,你自己从来不会有错,便是有错也永远都是别人的错,可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先不顾兄弟情分?” 他分明知道跟着这种人说道理也是惘然,但是看着楚王这副理所当然指责别人的嘴脸,也还是觉得厌恶。 有些人当真是太习惯以自我为中心,得到的都是应当的,没有得到的都是老天不公平。 楚王果然毫不迟疑的反唇相讥:“我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爬上那个位子,然后把我踩在脚底下?!那你算什么!?若是有中宫皇后,你是嫡出之子,我不能争也不敢争,可你压根也只是跟我一样的庶出皇子,我凭什么把一切都让给你?!” 原来源头是在这里。 楚王只是觉得丰庆帝偏心,不服气丰庆帝宠爱郭贵妃,怕丰庆帝会把皇位也传给自己。 萧燕堂面色沉沉,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冲着底下的人扬了扬手。 示意他们动手。 而就在此时,一直都表现的十分暴躁,仿佛已经彻底疯了的楚王忽然伸手夺过旁边暗卫的火铳,猛地对准了前面的萧燕堂。 他怎么可能愿意对着萧燕堂说话?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降低萧燕堂的防备,顺势杀了他罢了。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嫌多。 反正已经被抓住了,他才没有想着还要跪地求饶求着萧燕堂放过他,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倒不如趁机把萧燕堂一道带着去地狱,如此一来,还能赚回本来。 就连楚王的心腹都懵了,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忽然来这一招,吓了一跳,但是这个时候再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王把火铳抢了过去。 火铳威力巨大,若是这么一铳放下去,对面的萧燕堂等人受伤是必然的,可更要紧的,是楚王自己也别想跑了。 他顿时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楚王却已经开始动作了。 火铳忽然炸响,声音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就在这要紧的时候,向昔微正想拉开萧燕堂,怕萧燕堂受伤,萧燕堂却已经转身将向昔微给拽开了,两人几乎是擦着火铳滚在地上,避开这要命的一击。 向昔微只觉得耳朵都被炸的嗡嗡作响,直到被拉着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隐约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儿没了性命。 她好不容易才挣扎着从庄子里出来,打败了柳氏走到如今,不是为了死在楚王手里的。 所以哪怕他是楚王,是皇帝的儿子,论理就连萧燕堂也没有要他性命的权力,向昔微也陡然升起了火气,几乎是立即恼怒喊人:“邹镖头!”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邹镖头也早就已经跟向昔微相处的十分不错,双方都有了默契,邹镖头以后大概率是跟着向昔微的了。 一听向昔微喊,邹镖头便毫不迟疑的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了被火铳炸开了显得有些发呆的楚王。 楚王的确是被这火铳的威力给吓懵了,他到底是天潢贵胄,何曾亲自用过这样的东西,此时被这么猛地一踹,顿时拿不住手里的火铳,火铳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火铳掉落在地,仿佛是把双方之间的引线给点燃了,双方都反应了过来。 心腹扑上前去一把楚王给拽住了,死命的往身后拽。 而其他的暗卫也奋不顾身的冲在了最前面,挡在了楚王他们跟前,为楚王他们争取时间。 但是邹镖头等人此时哪里还会让他们走脱?何况本来就还带了大量的人手的,一见对方这动静,邹镖头立即便大喊了一声,自己率先攻了上去,对上了楚王的心腹。 邹镖头的功夫是实打实的,或许没什么门派,但是这些年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他一逼近,楚王的心腹立即就觉得压力倍增,尤其是过了几个来回之后,便逐渐露出了颓势。 他头一次见这么不要命的打法,身后又保护着一个楚王,一时之间顾头不顾尾,狼狈的了不得。 可是等到他准备放开了打的时候,邹镖头却已经抓住了他的破绽,一个飞踢将他手里刚接过来的另一个火铳也给踢在了地上。 他一时措手不及,正要反应,邹镖头一拳打过来,正好打在了他的下颌,他只觉得听见嘎吱一声脆响,整个人都痛的喊了一声,头下意识的朝着边上偏去。 被打得太重,他手里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邹镖头跟剩下的几个镖师左右夹攻,将他给打在了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把他给踩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再动弹。 楚王自然也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萧燕堂从地上起来,冷冷看着已经被众人围住了的楚王。 二百九十五·自作自受 楚王被压在地上,邹镖头都对这个名声在外无恶不作的楚王厌烦的了不得,尤其是刚才楚王跟个疯子似地拿着火铳随便乱晃,稍不注意就是要人性命的事儿,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若不是什么狗日的王爷,早就被人给打死了,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皇帝的老子,才能这么的肆无忌惮。 他忍不住恶狠狠的骂了一声:“我呸!就你这混账玩意儿,还什么王爷呢,我看你比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路边的野狗都还知道知恩图报,也知道爱护手足呢,就出洼在哪个这种,说他是个畜生,那简直都是侮辱了畜生这个词儿。 楚王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见连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贱民竟然也敢对自己出口成脏了,便立即忍无可忍的大声怒斥:“混账东西,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辱骂本王!” 如果不是现在虎落平阳,他非得让这种贱民被拔了舌头扔去狼狗窝里不可。 见楚王发怒,邹镖头反倒是觉得好笑,他啧了一声:“什么敢不敢的,你以为自己便很了不得了?你这种人高高在上,要彰显自己的贵族身份了,便想起我们是百姓了,等到你用不着我们,便说我们是贱民,你还让何大人在道观附近放火,意图把多少百姓都给烧死?就你这种人,我们怎么骂不得,不仅要骂你,还人人得而诛之呢!” 向昔微忍不住对邹镖头刮目相看,她一直只知道邹镖头是个身手很了不得的镖头,但是再怎么也没想到他连口舌都这么利索,就这骂人的这一席话,就把楚王给骂的一阵阵的头晕,楚王竟然被他骂的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见楚王吃瘪,邹镖头心里才舒服多了。 他这些天跟着向家,算是看明白了楚王的嘴脸,这种人不骂几句简直出不了心里这口恶气。 如今骂完了,才算是好了。 楚王说不过邹镖头,见旁边的萧燕堂竟然也一言不发,便恶狠狠的道:“萧燕堂,你别在边上看我的笑话,我现在落到你手里,是成王败寇,你要杀就杀,士可杀不可辱,别让这些贱民来侮辱我!” 张口闭口的就是贱民,好像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的人都不是人,都该随便他呼来喝去的。 萧燕堂更不会理会他这种无理要求了,他看楚王就像是看一个笑话。 这个人,说到底凭什么有这样的权力呢?其实邹镖头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所凭借的无非是因为他有个当皇帝的爹罢了。 否则的话,凭借他的人品和才能,根本走不到现在这个位子。 他垂下眼睛面色淡淡的:“我说过许多遍了,我不会要你的命。” 认真的看了楚王一眼,他冷笑出声:“你知道吗,我以前虽然厌恶你,憎恨你,但是至少承认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你不过就是个废物,如果不是仗着有楚王这个身份招揽了些人才,如果不是贤妃的娘家人帮着你,你凭什么走到现在这一步啊?就你这样的废物,竟然还怪父皇偏心,我问你,你扪心自问,一个会对着自己的百姓,自己的子民动手的人,他算是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做这天下之主?” 楚王已经被抓,他心里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阶下囚。 最让他难受的也就是这里,他能够接受自己输了,但是却不能忍受自己要被萧燕堂这样说教。 他挣扎着,用比刚才还激烈一百倍的态度大声争辩:“你知道个什么?!你自己又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你?” 萧燕堂冷笑没有出声。 向昔微却接过了话,冷冷的反驳:“应当说,你哪里比得过六皇子?若是换做你,母家覆灭,自己被追杀,你能凭借自己从关外一直回到京城?你这样尊贵的王爷,忍得了这个气?承认吧,你虽然一直这不服拿着不服,可你就是比不过六皇子,不管是从哪一方面,你都比不过。你就连现在能够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叫嚣,那也是因为殿下可怜你,跟你这种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人不一样。” 这些人一个个的,嘴巴一个比一个的毒。 楚王被气的人仰马翻,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恶心想吐。 他气的发狂,一直挣扎着骂人:“你这个贱人!你胡说八道,本王怎么可能会比不过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是你们太过阴险狡诈,都是楚国公府在帮着他!你们该死,你们真该死啊!” 向昔微微笑看着他,觉得他真的是可怜又可笑。 但是对着这样的人,当真是连再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跟一个糊涂人,有什么好说的? 她挑了挑眉,看向萧燕堂:“殿下,把人押后吧?” 何必在这里跟这样的人无谓的争执。 萧燕堂也是这个意思,嗯了一声,淡淡的对着底下的人摆了摆手。 说起来在,他的这些暗卫都还没出手,实在是向昔微身边的那群镖师们也太得用了些。 他一动作,六皇子府的这些暗卫们便出手堵住了楚王的嘴,把人给拖了下去。 邹镖头重新回到向昔微身边守着。 向昔微看了他一眼,关切的问:“没有受伤吧?” 邹镖头忙摇了摇头:“姑娘放心,我们都是有自己防身的绝活儿的,若是没点子保命的功夫在身上,谁也不敢就这么出来走镖。” 言下之意,他们是有留一手的,楚王的那些护卫并不能伤的了他们。 既然是这样,向昔微便放心了,夸赞的点了点头:“说起来,真是要谢谢诸位了,若不是你们一力护持,只怕在枣树宅子的时候,我们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她这样盛赞,邹镖头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姑娘言重了,姑娘给足了我们银两,我们都是收钱办事的,原本就不该坏了规矩,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的保护姑娘的安全,这些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二百九十六·自作自受 邹镖头其实一直都有些不大安心,主要是向昔微给的报仇实在是太丰厚了,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能值得这么多丰厚的酬劳,所以总是隐约内疚。 直到这一次,他们一举粉碎了楚王的阴谋,不仅把何大人给抓了,救了枣树宅子附近几乎是数以千计的百姓,还连幕后凶手楚王也一起抓到了。 他这才觉得自己之前收的那些银子总算还是没有昧着良心。 也因此,他高高兴兴的跟着一道回了城。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正午时分了,枣树宅子起火,殃及了附近许多院落,这倒是都还罢了,可最叫人受不住的,是做这一切的竟然是本地的父母官何大人,百姓们心中怒火填膺,恨不得把何大人给杀了,一个个的怀着满腔的怒气将自己家里的损失清点好,便忍不住上了知州衙门,去找李知州做主。 百姓们是最淳朴的,他们就是觉得官府是给百姓做主的地方。 现在知县老爷做出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涌入衙门,要李知州给个说法。 李知州倒是比何大人要尊重百姓的多,百姓们全都涌入衙门,他也没有让差役把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赶走,不仅没有,反而还让底下的师爷带着衙役们一一的安抚百姓,分别给他们做了笔供,问清楚到底是烧坏了什么,损坏了多少东西,有没有伤亡,又让自家后厨整治了许多凉茶端出来给他们喝。 人就是怕比,这么一比着,李知州便是天大的好官了。 百姓们的怒气被压低了许多,见李知州的态度亲和,而且说的话也踏实,没有把人拒之门外,也没有推卸责任,这就让人很满足了,本来他们从来就都是最好说话的。 李知州安抚完了百姓,回头让底下的人拿了笔供过来,一一翻完了之后,便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文书,带着几个书吏一道去了牢里。 何大人其实之前就已经被打的半死了,缓了这么半天,才算是缓过了这口气,正坐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他可没有楚王天潢贵胄的底气,被这么抓住,整个人都已经吓得发懵。 一时之间想到父母妻子,一时之间想到从小到大是如何的艰难的才走上了科举这条路,又是怎么一步步的爬到现在,可是一转眼,不过就是顷刻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还可能会带累了家族。 只要想一想,他便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真是太蠢了!为什么要答应做这样的事,但凡他当初能够多想一想,克制住自己的贪心呢,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楚王是丰庆帝的亲儿子,他就算是谋逆,丰庆帝也不一定会杀了他,顶多就是圈禁他一生罢了。 但是自己可不同。 自己这种小喽啰,天生就是被推出来顶包挡在前头的。 他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眼看着李知州下来,一时间既害怕又带着几分的隐秘的希望,看着李知州扯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意:“李大人,李大人,您救救我!看在这些年,下官也算是做牛做马的份上,求求您放过我!我真是只是一个马前卒,这个主意不是我想的,我怎么也不敢这么大胆.....” 他呜呜咽咽的哭着,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义气不义气的。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现在萧燕堂肯定也已经把楚王也抓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王是有皇帝亲爹,他可没有,哪里经得住给人顶罪? 李知州叫底下人拉了把椅子过来,对着何大人坐下了,脸上带着一点微妙的笑意:“何大人,平素我一直都说你是个能干的,看得清楚形势,可你说说,你怎么就走上了这条道儿了呢?你说说你,一个朝廷命官,十年寒窗苦读,方才能够有一地容身,才能有现在的这番风光,怎么就不知道要好好的珍惜呢?” 何大人被说的哑口无言,现在李知州说的这些,也的确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让他无法反驳。 他嘴唇动了动:“大人,这事儿,下官也是迫不得已。” 李知州哦了一声:“迫不得已?你说说看,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迫不得已?你可要好好的说,咱们都是同朝为官,在保定府又一道共事这么多年,总是有些同僚情谊的,你若是好好的说,咱们或者便还能保存这样的情分,可若不好好的说,那你也知道,现在外头对你可是民怨沸腾,谁不知道你放火烧了枣树宅子,险些害的那一片的百姓全都葬身火海呀?你自己能把事儿说清楚,交代明白,咱们才能更好的保住你,你说是不是?” 当官这么多年,何大人就没怎么真的跟李知州服气过,所以李知州说什么同僚的情谊不情谊的,他们真是称不上有什么情谊可言的。 但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有没有的,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何必把事儿闹的这么难看。 他知道李知州的意思,是让他老老实实的把背后的人给供出来,别遮遮掩掩的。 其实何大人自己都不必别人说也是这个意思。 他真是已经怕了。 若是不把楚王推在前头,那罪名就都得落在他身上,他可受不住。 所以不等李知州逼问,更不必刑讯逼供什么的,何大人便跪在地上对着李知州磕了三个头:“大人,下官说,下官说!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知州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现在的确是窘迫憔悴,看起来万分凄惨,便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让书吏走过来在边上的桌子边坐了,又淡淡的对着何大人扬了扬下巴:“既如此,那你便说说看,你知道的,做过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好好说啊,等到殿下回来,这些口供可都是得给殿下亲自看过的,你可别浪费了这机会,叫人难做啊。” 何大人马上便大声应:“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决计是不敢的!” 二百九十七·自作自受 何大人深吸了口气,他自己也知道现在是命悬一线了,若是能够好好的把事儿给说清楚,至少能够让李知州跟六皇子满意,他们一满意,放他一条生路也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儿。 相比起来,现在的楚王却真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攀附的价值了。 他只怕自己说的还不够详尽,就连楚王是如何让他以前写信给蓟州总兵,陷害郭家和郭冲他们的事儿,也都是说的事无巨细的,还有当初楚王让他办事的时候的那些信件,他经手的那些银钱,包括之前楚王让他转交蓟州总兵的那些好处,都说的清清楚楚。 书吏一边飞速的在记录,一边还忍不住咋舌,抽空看了何大人一眼,心里忍不住感叹楚王办事真是够狠辣的,一出手就是要郭家合族的性命,还把弟弟陷害的险些死无葬身之地。 李知州一开始还在喝茶,等到听到了这一段的时候,也是若有所思,连喝茶都给忘了,见他停住了不再多说,忍不住扬了扬下巴:“何大人你继续说,本官听着呢。” 何大人这才放心,陪着笑答应了一声,急忙又说起了之前曾家巴结的事儿。 说起曾家的事情来,李知州出声打断了他:“曾家的关节又是在何处?他们也是跟楚王殿下相干吗?” 何大人的确是一开始对曾家颇为偏袒,甚至一开始还支持曾衍辉,险些陷害了向彩枝。 李知州垂下眼:“还是说,这里头还有其他的缘故?” 的确是有其他的缘故。 何大人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但是现在也不敢要水喝,吞了口口水,咬着牙说:“不,曾家倒不是认识出洼在哪个殿下,我帮曾家,是因为,因为曾家认识承恩侯府夫人,也就是向家的主母,柳氏。” 其实这些事哪怕是他不说,李知州也都猜得到。 但是现在人既然就在眼前,那自然是得了口供要更稳妥的多。 李知州哦了一声,特意把音调给拖的长长地:“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是说,你还收受了柳氏的好处,她要你做什么?” 能看出来,六皇子萧燕堂跟向昔微的关系绝不一般,否则的话,也不会枣树宅子的事都让向昔微去安排了,李知州作为六皇子党,自然是知道看形势的。 现在能给向昔微送个这么大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听见这话,何大人立即就明白了李知州的意思,他现在就是漂浮在海上,李知州就是他的救命稻草,眼下想要活命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人家的,让人家满意。 他抹了把脸,苦笑着扯开嘴角:“其实,一开始是曾衍辉找上的我,他给我送了价值不菲的礼,跟我说,是京城的意思,想让向三小姐这一次便永远的留在保定府,再也不必回去了.......” 其实柳氏的原话是向彩枝和向昔微她们几个都留在保定府,再也不必回到京城。 之前曾衍辉做生意开船行便和何大人走的很近,他既然求上门,何大人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即他便答应了下来,并且准备按照曾衍辉的说法,好让向彩枝坐实通奸的罪名,让向彩枝名声败坏。 一个女人遇见这样的事,通常除了死都不会有第二条路走。 哪怕是她们自己不愿意死,亲族,还有长辈们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一定会逼着她去死的。 这个计划其实也算是成功。 谁知道张掌柜却当场反水,在公堂之上不仅不再承认跟向彩枝通奸,反倒是倒过来倒打一耙的指证了曾衍辉设局陷害向彩枝。 这事儿这才没成。 他见李知州沉吟着没有反应,生怕自己说的还不够详细,不能让李知州满意,急忙又说了白老爷。 白老爷? 李知州似乎是有些兴趣了,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问:“这位白老爷,又是什么身份?” 这回何大人抓住了机会,急忙解释:“白老爷其实也是柳氏的人!他是柳氏的下人,这么多年虽然在保定府,但是其实是因为向大小姐嫁给了曾家在保定府,他们才跟过来的,为的就是随时监视,不让向大小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饶是李知州有所准备,也还是被逻辑给弄的有些糊涂了:“这是怎么说?向大小姐都已经出嫁了,柳氏这是什么意思?派几个人来保定府看着她,还能做什么?” 真是匪夷所思。 何大人便解释起来:“白老爷他们就在保定府做生意,其实他们是柳氏的人,柳氏憎恨承恩侯府的原配陆氏,所以也对这几个继子女十分的厌恶,她便让白老爷他们在保定府待着,不然向大小姐过好日子。” 李知州皱了皱眉。 这个柳氏未免也太过阴毒了。 都已经如愿以偿的做了侯夫人了,竟然还连孩子们都不放过,一个已经出嫁了的继女,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要被她这么恶狠狠的算计着。 何大人便一鼓作气,将白老爷把自己女儿白絮送给了曾衍辉的事情也说了。 李知州这才明白,为什么向大小姐被逼到山上清修,向家兄妹又为什么会从京城来保定府,原来是因为救姐姐。 真是够曲折离奇的。 这个柳氏,李知州听的忍不住都要评判一句:“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何至于此!不过就是几个孩子罢了,她竟然也要如此疯狂的算计陷害,哪有半点侯门夫人的仁慈大方?!” 侯门夫人的仁慈大方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何大人苦笑了一声:“她当年能够狠得下心杀了陆氏自己取而代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仁慈大方呢?一开始,其实这几位少爷小姐就是她的眼中钉肉肉中刺了,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向三小姐没有死在庄子上,反而还认识了镇国公府的夫人,风风光光的回了向家,向明忠是个最知道审时度势的,眼看着这个女儿有了利用的价值,便把人给留下了,这么一来二去的,柳氏竟然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屡次吃瘪。” 二百九十八·无可奈何 李知州听的属实是震惊了。 以他这么多年的阅历,竟然愣是一时之间都没有办法好好反应。 以为柳氏已经足够的疯了,没想到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疯一些,这种疯子,竟然也能走到这一步,而且还安安稳稳的当着她的侯府夫人。 向明忠也是真离谱的很,这么一条毒蛇在枕边都不知道,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大志向,他能有什么志向啊?连家里的内宅琐事都没有办法处置妥当。 他嗤笑了一声,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感受。 何大人现在反正是已经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已经说了这么一大堆了,干脆便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但凡是能减轻自己罪名的,能够有希望得到萧燕堂和向昔微她们的宽容的,他都能做。 李知州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卷着手咳嗽了一声,淡淡的对着何大人问:“关于柳氏和向家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了?” 何大人仔细的想了想,其实都不必李知州催促,他自己本身就足够谨慎的,便点了点头:“都已经在这里了,下官但凡是知道的,记得住的,一个也没忘,全都在这里了。” 这是意外收获。 李知州对着底下的人点了点头,示意书吏把文书拿过去给何大人画押。 何大人也痛快的把押给画完了。 书吏收起文书来,看着李知州的脸色,另外再拿了纸笔,准备继续做笔供。 何大人也知道,说完了向家的事,便该继续说楚王的事了。 先把之前陷害郭家追杀萧燕堂的事情说完了,现在在要说的,便只有枣树宅子这件事儿了。 而这件事,其实也不必他多说什么,其实大家都是彼此明白的,他吞了一口口水,苦笑了一声,把这件事也事无巨细的都交代清楚,才叹了一声气,惨白着脸摇头:“真的没有了,下官所做的,全都在这里了。” 李知州冷眼看着他,伸手把书吏的记录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淡淡冲着底下的人点了点头,他们便走到了何大人身边。 何大人动作迅速,他现在只求能够得到六皇子的原谅,自然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马上便签字画押。 等到一切做完,何大人喊住了要走的李知州,有点祈求的看着他:“大人,下官作恶多端,得到今天的下场实在是报应,下官自己知道自己罪无可赦,现在也不敢奢求更多,只求您能够给下官一个机会,让下官能够改邪归正,下官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何大人的行径虽然恶劣,但是也不过是被人指使的棋子而已,李知州本来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略一停顿便嗯了一声,停下脚看了他一眼:“你如今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站出来为郭家和六皇子指正楚王,这一点,你若是能做到,别的不说,但是本官可以保你全家性命。” 这就已经足够了,毕竟他跟楚王犯下的可是谋逆的大罪。 何大人这回真心实意的多了,老老实实的给李知州磕头。 李知州没当回事,他摆了摆手,特意叮嘱自己的心腹李泉:“小心看守,不能出任何差错!” 现在何大人就是最好的证人,要定楚王的罪,他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李泉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急忙点头答应:“大人放心,小人心里有数,一定不会他出什么差错。” 李知州点点头,回到自己宅邸的时候天色已经又暗下来了。 他顾不得后宅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后院用饭,先行去了书房,接见了自己的下属同知,问他:“殿下如今在何处,你可知道?虽然楚王的同党已经落网,可楚王到底是亲王,他之前也有无数护卫,只怕殿下安全有什么不测。你我到时候可如何跟上头交代?” 同知苏应龙比他还着急呢,摇摇头十分的烦恼:“您别提了,现在下官都还没找到殿下的踪影,只知道殿下之前带着人从枣树宅子那边出来之后就去了何大人的宅邸,定然是去找楚王殿下的。” 李知州眉头紧皱,等到苏应龙说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审问何大人的时候苏应龙不在,所以不知道何家是有密道可以通往城外的。 而之前六皇子想必是已经审问过了何大人,知道这一点了。 那么现在萧燕堂应当是在城外。 他急忙说:“应当是在城外的那个观音庙,何家的密道便是通往那里,殿下一定是去追楚王了!快,令人出城去接应六皇子。” 他们是把宝压在六皇子身上的,六皇子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否则的话到时候若是六皇子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什么话都是楚王说了算了。 毕竟亲儿子跟朝臣,丰庆帝会偏向谁,这都不必想就知道。 苏应龙也顾不得问太多,知道了萧燕堂他们是在城外的观音庙,二话不说的带着人就去城外接人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可因为他拿着知州的亲笔,倒是很快就把城门给叫开,走出十几里之后,便遇上了萧燕堂一行人。 萧燕堂他们是正往城里赶,两方人马在中途遇见,一时之间皆大欢喜。 尤其是听说楚王也已经被活捉,苏应龙脸上便再也不受控制的露出了笑意:“谢天谢地,臣在此恭贺殿下了。” 不管是对于郭家还是郭贵妃来说,能够洗清身上的冤屈,终究是大好事,何况楚王倒台,宫中如今也就是六皇子的出身最显贵。 萧燕堂倒是并未如何得意,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问:“城中百姓损伤如何?” 之前何大人的那场大火,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是大火无情,只怕是仍旧有些损伤的,他想到这些百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听见这问话,苏应龙语气也低沉几分:“烧死了四个人,伤了的也有十几个,如今已经分散抬到各处医馆去了,应当性命无虞的。” 二百九十九·痛上加痛 到底还是造成了损伤,萧燕堂一时无言。 还是苏应龙见气氛低沉下来,急忙解释:“殿下,所损伤的都是老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底下的人已经尽力抢救了。” 萧燕堂知道他的好心,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 自己看着旁边的郭冲:“等到回城之后,你以本宫的名义送些丧仪去死难者府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应当做这些的。 郭冲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心里最知道他的心思,听见他这么说,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枣树宅子那边被烧,以至于许多百姓家里的房屋受损,一时之间无处可去,李知州早早的就已经让小吏和衙差们将出事的人家名单登记造册,然后把他们分配去了客栈驿馆或是道观寺庙,所以城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暴动。 等到向昔微回家的时候,向彩枝她们也早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了,向玠一直在外院等着,听见向昔微回来的消息,便狂奔着出了院门,一眼看见了回来的向昔微,忍不住先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嗔怪的看着她:“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出去这么久,我跟阿姐都吓得去了半条命!” 见他面色青白,脸上一脸的憔悴,向昔微也知道他大约是一晚没睡,心里忍不住有些感动,低声认错:“对不住啊哥哥,这件事太要紧了,我怕事先走漏消息,所以才瞒着你的。” 她从来不曾露出过这么温柔小意的样子,这一声哥哥真是喊的向玠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里一时酸甜苦辣咸通通都有。 其实向昔微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呢? 这些年,她处处都在为了他跟姐姐考虑。 她自己却在庄子上,险些死在一个老婆子的手里。 就算是这一次,向昔微也是在为六皇子做事。 为什么为六皇子做事?还不是因为之前欠下过六皇子的人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垂下头声音闷闷的说:“胡说什么?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忙了一夜,先去沐浴休息,有什么事,咱们第二天再说。” 向昔微的确是忙了一夜一天,现在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听见向玠这么说,也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先回了自己房里梳洗更衣。 樱桃在房间里等着,见到了她高兴的了不得:“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见她又累又疲倦,急忙叫底下的人抬了热水上来,伺候了向昔微沐浴。 向昔微也顾不得问怎么是樱桃在房里,她实在是太累了,洗完澡连饭都顾不上吃,倒在床上便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屋里的地上已经遍布阳光了,她眨了眨眼睛,等到自己清醒了一些,才坐起身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向彩枝原本以为向昔微还在睡的,见她坐起来了,倒是怔了怔,等到反应过来,才急忙走到床边:“睡醒了?” 向昔微睡了一觉,只觉得通体舒泰,笑着嗯了一声:“睡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向彩枝笑着指了指外头,丫头便跟上前将窗户给打开了,跟向昔微说:“三小姐,已经是正午时分啦,您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向昔微竟然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可真是能睡。” 向彩枝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能吃能睡才是福气呀,你不知道,我来了两三趟,你都还睡着,我实在是担心的了不得,生怕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都打算去找大夫过来给你瞧瞧了,幸亏才刚殿下身边的嬷嬷过来了一趟,看了你之后说你没什么大事,只是太过疲累了才会沉睡。我便想着不要吵醒你。” 殿下? 向昔微问:“殿下来过了?” 萧燕堂其实最近也忙的很,说上一句心力交瘁也不为过,她还以为这件事完了,他也得累的个睡个三天三夜呢,没想到萧燕堂却没事。 而且萧燕堂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嬷嬷? 他分明身边没有什么仆妇呀。 “是啊。”向彩枝却没有想的太多,轻声说:“殿下过来找你应当是有事情商量,听说你还在睡,便叫人去请了李大人府中的嬷嬷过来看你,那嬷嬷身上是有医术的,知道你没事,殿下才先走了,说是等你醒了,便可派人过去寻他,他现在住在李大人府中。” 枣树宅子为了引出楚王,早已经毁于一场大火,肯定是住不得人了的,所以萧燕堂会住到李大人那里,也是合情合理的,向昔微哦了一声。 向彩枝跟妹妹说了几句话,便让底下的人去准备了饭菜送上来。 又皱着眉头敦促她:“先别说那么多了,你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把饭给吃了再说!这么下去,身体怎么撑得住?!” 这些天向昔微忙前忙后的,殚精竭虑,几乎就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可向昔微为什么这么忙?还不是因为要拉拢六皇子,如此才能在向家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些东西,向彩枝最清楚不过了。 越是清楚,就越是心疼妹妹,知道她的不容易,便连喉咙里都含着几分哽咽:“你若是身体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娘在地底下又怎么能够安心?” 见哥哥和姐姐都这样说,向昔微忍不住笑:“我知道啦,大姐不要着急,我身体好的很,连白大夫也说我没事的,你放心。” 但是还是按照向彩枝的要求,为了让她安心,好好的把饭给吃完了。 她吃完了,便跟向彩枝提出要去见六皇子。 向彩枝原本还想让她再休息休息。 她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实在是休息不成了,还得先把这件事给处置完,若是没我能帮忙的事了,我便回来收拾行李,咱们便能动身回京城了。” 来了这么一趟,曾家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完了,是时候回京城去看看承恩侯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第三百章·姐弟同心 向彩枝拿她没有办法,也知道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只能逼着她再喝了一碗参汤,才把她放走了。 张掌柜正好进来请安说白老爷的事儿的,见向彩枝叹气,便笑着恭维:“大小姐其实实在不必担忧三小姐,三小姐是个有大福气的。” 他算是看透了,向昔微才是真正胸中有丘壑的那个人,走到如今,一步一步都是算计的好好的,现在更是配合六皇子把楚王都给打败了。 有这一次的倾尽全力的相助,以后向家姐弟的前程是保住了。 说不得还能保一世的富贵。 他对着向彩枝的态度愈发的恭敬。 向彩枝苦笑了一声:“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情?她如此能干,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知道她背后没有依靠,所以只能不顾一切的去拼去斗,这样才能护得住我跟阿玠,才能护得住玉洁,若是可以,我宁愿她没有那么能干妥当,宁愿她只当个小女孩儿。” 这样的人生多累啊。 这话就不是张掌柜能接的了,他挠了挠头,岔开话题:“对了大小姐,三小姐说,让咱们把白夫人和白絮都给带走,只是现在三小姐忙着去跟六皇子商议大事,那白夫人跟白絮这里......” 白夫人是能证明柳氏暗害了陆氏夫人和向彩枝的,向昔微早已经跟白夫人谈妥了条件,让白夫人指证了柳氏之后,便能放她脱身的。 所以这两人在没回到京城前,还是要想办法好好的安置妥当才行。 听见这话,向彩枝挑了挑眉,她当然要站出来,其他的大事不能帮忙,但是这种小事还是能做的好的,她便点了点头:“接到家里来,我来安排。” 张张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也觉得这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便忙着点了点头:“是,那小人便去将白夫人她们母女带回来。” 白老爷反正是要进牢里的了,他不管白老爷那边是不是还想垂死挣扎,只要先把这边的事情办好,便是完成了差事。 向彩枝点了点头,示意他只管去办。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向彩枝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风和日丽,微风吹动大树,不由得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到此为止了,所有的苦难,按理来说都应当到此为止了。 她以后只想要守着玉洁,跟弟弟妹妹都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要被人欺辱,被人瞧不起。 至于京城承恩侯府。 她想到了向明忠跟柳氏,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从向明忠抬举柳氏,不管嫡子嫡女,她便不再把向明忠当成自己的父亲。 这一次回京,她就要看看,柳氏还怎么遮掩自己那丑恶的嘴脸,又看看向明忠到底还能不能护得住声名狼藉的柳氏! 或者说,向明忠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到底是更看重柳氏,还是更看重侯府。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两个狗男女勾搭成奸害死了她的母亲,凭什么还能好好的过日子? 她一定要让他们从此以后都不得安宁! 正想着,向玠在院中看见她,喊了一声:“大姐?!” 向彩枝回过神来,在屋里朝着他点点头,又快步出了屋子,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她醒了没有,没想到她都已经出门了。”向玠有些无奈,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向昔微诸事缠身,肯定是坐不住的。 向彩枝也摇了摇头:“是啊,她早出门了。你将铺子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之前说卖铺子其实是假的。 但是现在要回京城了,那些铺子和宅地就真的得处置了。 这些事,向昔微都交给了向玠去办。 一开始向彩枝还担心弟弟没办过这样的事情会上当受骗,但是向昔微说不锻炼便永远不会真的长大,向彩枝也觉得有理,便并没有再反对了,让弟弟放手去做。 向玠已经把几家铺子都脱手了。 闻言便笑着说:“有李忠给我打下手,其实我根本没上当受骗的机会,何况张掌柜他们都是精明的,铺子都按照市价卖出去了,只是有两座田庄不大好处置。” 既然都遇上大姐了,他便干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姐姐说清楚:“因为今年的收成不好,所以田庄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比买来的时候还要亏上些银子.....” 最近这些天都跟着李忠四处跑,乡下如何讨生活,佃户们是如何辛苦的,现在向玠也是都知道了,所以他倒是对底下的人生出几分同情来。 同时也更清楚这些经济了。 他沉声说:“与其是现在卖出去,我想了想,倒不如还是把庄子留下,历年来的收成都不错,只是今年遭灾所以差了些罢了,没必要亏那么多银子。这个田庄留下,以后就当玉洁的嫁妆,每年出产的出息也能让她有些收益。” 听见弟弟说这些话,向彩枝一时都有些惊住了,她之前还觉得只不过短短时间根本学不到什么,可现在向玠一说,她才知道弟弟是真的学到了许多东西。 这些东西还都是书本里学不来的。 怪不得向昔微说要去经历。 原来是真的。 温室里的花朵是受不了风吹雨打的,现在的向玠,才能够担得起世子的名头,以后才可能担得起侯府。 是啊,学成了,总比现在的向明忠要好的多了。 人是不能故步自封,自以为是的。 她忍不住眼圈泛红:“阿弟,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你不知道你多让我欣慰。我以前总以为你跟昔微都是要我保护的,可我没有想到,其实你们都是如此的厉害,如此的长进,根本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在保护你们,是你们在保护我。” 向玠忍不住笑了:“大姐,您在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这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所以我们更该守望相助,以后我会做的更好,我会努力的长大,来保护你和昔微,让你们都不必再吃苦。” 三百零一·帮忙招揽 向玠将向彩枝在保定府的这些资产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并没有亏损不说,还有些进账,光是这一项,就已经让向彩枝跟向昔微喜出望外。 向彩枝更是等到向昔微回来便跟她说:“从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还有今天,现在你这样厉害,弟弟也争气,我真是死也有面目去地底下见娘亲了。” 向昔微就忍不住笑了:“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死呀活的,不要说这样严重的话,太吓人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哪怕是母亲在天之灵,也会为我们高兴。” 向彩枝抿着唇重重的点头,忍不住啜泣了两声,将向昔微抱在怀里:“真是苦尽甘来了。” 她絮絮叨叨的跟妹妹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然后才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轻声问:“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啊,定下来了没有?” 从前是没有脸回京城去,也怕回去之后拖累弟弟妹妹,所以她从来都不敢想毁了京城之后会如何。 可现在不同,她要回京城去看看外祖母。 同样也要回京去看看自己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还有那个作恶多端的继母柳氏。 她什么都不怕了,她一定要把自己从前受过的委屈通通都讨回来。 向昔微知道姐姐的心事,轻声说:“快了,你别着急,等到殿下那边的事情处置的差不多了,我们便跟殿下一起动身。” 向彩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正好外面李忠进来找,向昔微便出了门,问他什么事。 李忠如今对向昔微更多了几分恭敬了,轻声说:“是邹镖头他们,咱们要回京了,邹镖头他们......” 按理来说是雇来的镖师,现在事情都已经办好了,便不需要他们了,但是李忠看向昔微的意思,分明对邹镖头他们的态度非同一般,便还是过来多问一句。 果然,向昔微略微沉吟片刻便说:“之前我便想过,哥哥身边以后还是要有自己得用的人,你是一个,但你虽然脑子好用,却不是擅长武功的,所以只能帮着调度,因此邹镖头他们是能用的人,你去问一问邹镖头他们自己的意思,若是他们愿意,咱们也不必他们卖身,只需要他们写了投靠文书,他们从此便在哥哥身边当差了。” 向玠现在处事愈发的妥当,正是该一鼓作气的时候。 回到京城,还不知道柳氏那个贱人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来,向玠身边是不能少了人保护的,正好邹镖头他们在保定府也跟向玠熟悉了,又有这些过命的交情,是靠得住的。 若他们能跟着回去,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李忠自然也知道向昔微的意思,他也知道以后向玠若是要跟柳氏斗,必定得有人手才行,因此马上便应承下来:“姑娘放心,我去跟邹镖头他们说,他们也应当也知道咱们的为人,应当是会同意的。” 向昔微是很信任李忠办事的能力的,点点头道:“行,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了。” 三百零二·事情办妥 李忠如今是一门心思的为向昔微姐妹办事的,既然是向彩枝发话,他自然是下了十分的功夫,立志要把这件事给办的漂漂亮亮。 幸亏邹镖头倒是也没有故意拿乔,听说李忠是来聘请他们继续为向家做事的,邹镖头略微思忖便道:“其实我们都不必您来说,也是想要跟着大小姐和少爷的,别的不说,这些天我们在大小姐身边帮忙办事,大小姐实在是个难得的慷慨的主子,我们这些出来做事的,谁不是指望着多赚些银钱回家去养一家老小的呢?大小姐出手大方,少爷也不是苛责人的,我们都很愿意。” 他说话是摊开来说的,李忠便也笑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再好不过,过几天我们就回京了,你们也收拾收拾,咱们大家一起回京去,岂不是好?大家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也知道,我们家主子不是那等过河拆桥之人。” 邹镖头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有些迟疑的看着李忠,欲言又止了半响,才吞吞吐吐的问:“可是.....李管家,您恕我多嘴,我还是想问一句,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家中的主子,还有多少?或者这么问吧,我们应当要听谁的?到时候,若是我们夹在中间,就太难办了。” 这些天跟着向家姐弟,他们也知道了一些事。 现在京城的承恩侯府,做主的还不是向家姐弟,也不是向玠,而是承恩侯向明忠和柳氏,他们两个一个虽然是亲爹,但是也跟后爹没什么分别,一个就不必说了,本来就是恶毒后娘。 他们现在是在保定,自然是只需要听向彩枝向昔微他们的就可以,但是若是回了京城呢? 到时候,他们若是起了冲突,那护院们可听谁的呢? 李忠一听就明白了邹镖头的意思,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邹镖头,咱们彼此都是共患难过的,有些事也不怕对你们说清楚,你们应当也知道,我们的确是跟家里的侯爷和夫人有些.....但是你们放心,上头的事情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只需要认准几位少爷小姐就是了,其他的人,都不必管。” 这就是在告诉邹镖头,主子只需要认准向彩枝向昔微和向玠,其他的人都是不必管的。 这么一说,邹镖头就明白了。 他本来也就是想跟李忠确认一下,免得以后回了京城左右为难,不知道到底听谁的。 如今确认了,那事情也就好办的多了。 他看着李忠点了点头:“李管家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您放心,只要是为三小姐他们办事,那我们底下的人都一定会同心协力,绝不会给她们拖后腿。” 这样就最好了,李忠站起身来:“那行,趁着这几天空着,我把文书都准备好,到时候你给诸位兄弟都签了,咱们往后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以后可要李管家您多多关照才是。”邹镖头难得说了句圆滑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您可是三小姐跟前最得用的。” 三百零三·晴天霹雳 李忠把这件事给办妥,便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心中一直藏着这桩心事,不知道回了京城以后到底该怎么立足-----他其实是向明忠提拔起来的,之前总是觉得有些摇摆不定,心里知道其实自然是该听三小姐的,毕竟向明忠现在办事的确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为了一个柳氏,几乎是弄的身败名裂,周遭的人谁不知道向明忠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色令智昏了? 向明忠越是这么胡闹,李忠就越是觉得跟着这样的主人没有什么奔头。 别的倒罢了,主要是李忠一直也混不上柳氏的心腹。 而向明忠自己其实着实是没有什么成算的人,成为了他的心腹又如何?说到底,现在家里是柳氏说了算,一切的底下人的任命,也都是柳氏说了算,得得到柳氏的承认,在家里那才真算是立住了脚,也才算是成了人上人了。 他早就对柳氏死了心。 恰好,向昔微真是天上掉下来似地,不仅专门跟柳氏作对,而且屡战屡胜不说,还比柳氏要能耐的多,他好歹是在向昔微这里挂上了号了,仔细一想,总比跟着向明忠和柳氏要强得多。 至少跟着向昔微好处是实打实,也是看得见的。 向昔微从来都不会亏待了对她好的人,光是这一点,就 已经胜过了柳氏一百倍了。 他正这么想着,张掌柜便急匆匆的从外头大门一路进来,见到了他,忙擦了擦头上的汗:“李管事,你在这儿呢?大小姐和三小姐呢?她们现在可在家?” 最近张掌柜在家里也十分得用,李忠自然是不会得罪了他,闻言便点了点头:“在呢,三小姐刚才还见了我,怎么了这是?” “是白老爷!”张掌柜冷哼了一声,面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这人疯了!竟然异想天开,他得知何大人出事,竟然想要逃走,想回京城去跟夫人告状!” 这个夫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李忠立即便皱起眉头:“他走了?” 张掌柜也是一脸的晦气和凝重:“我让人看着呢,但是没有法子,跑的跟兔子似地,而且他身边似乎还有些能人在跟着,我的人竟然不能把他如何,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先回来跟三小姐商量商量。虽然现在楚王都已经被抓了,白老爷怎么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但是他若是回了京城,肯定是得先去跟夫人告状的,怕夫人他......” 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之前都是帮柳氏办过事的,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如果柳氏知道她以前的勾当都已经被向昔微知道了,只怕是多丧心病狂的事都做的出来。 这里回京城还有一段路,柳氏只怕是要不择手段的阻止他们回京的。 李忠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定:“走,我带你去见三小姐。这人当真是疯了!他难道都没有回家看看不成?” 白夫人都已经带着白絮跑了,白老爷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回去先给柳氏报信,也不知道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三百零四·无处可逃 白老爷赶回别庄之后就知道张掌柜跑了,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知道出事了,等到回了保定府一打听,知道何大人竟然带人去枣树宅子放火了,而且还被抓了个正着,当即就是两眼一黑,险些就昏死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最近忙忙碌碌这么久,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够巴结的上何大人和何大人身后的贵人? 可现在看来,什么贵人不贵人的,现在都成了泡影了。 何大人倒台,他在保定府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谁还会搭理他?只怕到时候最先起来报复他的就是曾家。 他吓得要命,都不敢回去看看自己的妻女,便去了自己铺子里卷了些金银细软,就急着回京去了。 路上到处都在议论着这一次何大人放火的事儿。 有人说:“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大人莫不是疯了不成?一个父母官,竟然做起这种事来,听说如果不是当时有人喊起来,伤亡数只怕都可怕。” 白老爷在摊子上喝了口茶,竖起耳朵仔细听这些人的议论。 “可不是,这若不是疯子,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另外有人便附和起来:“不过也说不定......何大人不是个好官,他来了保定府这么久,多听见人说他盘剥百姓,反正也不是没做过对不住百姓的事儿,若是有什么巨大的好处摆在眼前,他放火烧屋子倒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儿。” 毕竟,以前若是打起仗来,也多的是官儿带头投降的呢不是么? 世上什么人都没有,只要是有利于自己的事儿,谁不愿意做呢? 他说的很有道理,大家都纷纷的点头。 再不免又议论议论郭家的事儿。 谁能想到,郭家的事儿也是何大人做的。 何大人真是够阴损的。 不过大家说到这里,都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何大人只不过是一个知县,哪怕是有个妹夫在当蓟州总兵,但是若不是天大的好处摆在他跟前,他也不敢做出让妹夫陷害主帅的事儿。 说到底,何大人背后只怕是就是哪位王爷。 大家都不敢再说了。 在一边听的清清楚楚的白老爷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何大人出了事,说明何大人的计划败露了。 那现在何大人背后的人,莫不是也没有办法再保着何大人了? 若真是如此,那向昔微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她这一次可是真的保住了六皇子! 那到时候,向家会如何对待柳氏? 向明忠的性子,这些年其实他也差不多摸准了,那就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谁给他好处,他偏向谁。 也不知道夫人有没有法子能辖制住向昔微? 白老爷忧心忡忡的起身付账,手都抖了抖,等到一转身却看见个熟悉的人影,不由得张张嘴,二话不说便转头狂奔。 只是没等他跑出几步,就被人给拽住了,那人拽住他猛地往后一拽,就把他给拽倒在地。 他痛的龇牙咧嘴。 张掌柜似笑非笑的喊了他一声:“白老爷,这是去哪儿啊?” 三百零五·是墙头草 白老爷现在见到张掌柜哪里还有之前的那副样子?现在他看到张掌柜简直像是见到了黑白无常,吓得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的差点儿摔倒,但是连退步的地方都已经被人堵住了。 张掌柜是带着人过来堵着他的,一下子把他堵得严严实实,他除非是插上了翅膀,不然无论如何是飞不出去了。 越是如此,白老爷心里就越是害怕的厉害。 见张掌柜越走越近,忙不迭的跟着张掌柜求情:“我求求您了,张掌柜,看在我们之前也算是一场相识的份儿上,您放我一马,我以后都记着您的恩情!” 他是真的怕极了。 向昔微是怎么对付曾衍辉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曾家还是有底蕴的,都能被弄的家破人亡,何况是他? 如果他以前的事也被向昔微发现,只怕向昔微真的能弄死他。 张掌柜啧了一声,好声好气的去搀扶他:“哎呀老哥,你这是做什么?别弄的好像是要死了一样,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要问你一句,老哥,你可想清楚了没有?我现在能找到你,你也别跟我来那些虚招了,到底是为什么,你心里想必清楚的很。” 白老爷吞了口口水。 张掌柜的脸色已经沉下去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说不说真话?” 白老爷还想着装傻:“什么,什么真话假话?” 张掌柜嗤笑了一声,面上都是嘲讽和不屑:“得了吧,别跟我来这套!你的妻女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别在这里跟我们神神鬼鬼的,你可要想清楚,现在多你一个固然是能让这件事更方便一些,但是不多你,那也没什么影响。” 这话说的直白,张掌柜面色发白。 他做梦都没想到,妻子和女儿竟然已经先一步把底牌都给人家看了。 现在他若是再装神弄鬼,反倒是真的成了没用的废棋。 事到如今,再不选好边站,那他就是两边不讨好。 白老爷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场就给张掌柜跪下了:“张掌柜,我有话要跟三小姐说!有些事,我拿媳妇儿的确是知道,但是也有些事,是只有我知道,就连我媳妇儿都是不知道的!我保证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告诉三小姐,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掌柜很满意白老爷的态度。 若是个真正死鸭子嘴硬的,倒是麻烦。 这种知道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的墙头草,现在倒是要好的多。 他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老爷一眼:“既然白老爷你这么说,那我可就当真了!你最好是配合一些,这样咱们彼此交差,都能好好的,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啊。” 现在白老爷哪里还敢跟张掌柜对着干? 他心里也清楚的很,柳氏现在是鞭长莫及,何况他也撑不到柳氏来理会他的那天,现在张掌柜这么说,他迫不及待的便点头:“您尽管放心,我若是还不知道怎么做,那是我自己找死。” 三百零六·护送回京 张掌柜办成了这件大事,自己回去跟李忠交差。 李忠原本就已经把白夫人和白絮都安排好了的,听说连白老爷一块儿抓住了,便笑了一声:“这也好,这下子这一家子也真是整整齐齐了,把人都抓起来,但是别放一块儿。” 白老爷这个人油嘴滑舌,话说的再好听也不能全部信了他,谁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又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把他们夫妻给分隔开。 到时候都带回京城去做证人。 他安排好了底下的事,见邹镖头他们也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才去向昔微那边回话。 向昔微正带着人要出门,她也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事要处置,如今便是要赶到萧燕堂那边去听听这一次还能不能从楚王身边那些暗卫身上审出什么东西来。 见李忠过来说白老爷也落网了,她一面让丫头系着披风,一面嗯了一声:“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处置就是了,家里的事,你多帮着阿姐和哥哥处置。” 李忠自然知道这是向昔微在提拔自己,急忙答应了一声,送了向昔微出去,便去向彩枝那边听差了。 向昔微到李知州府上的时候,李知州正在跟萧燕堂聊天:“殿下,那几个暗卫倒是都是硬茬,进来之后,各种刑罚都用上了,竟然没有肯张口的。” 这也并不奇怪,楚王如果没有点儿能耐,怎么可能扳倒之前如日中天的郭家? 又在这些年把他打压的如此厉害? 只是,郭燕堂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他笑了笑:“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安全的把他带到京城去,有何大人他们的签字画押,这些罪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他逃不了的。” 楚王把郭家害的满门倾覆,郭冲对楚王恨之入骨,闻言在边上冷笑:“咱们回京大可光明正大的回去了,若是还有人敢来动手脚,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话虽然说的激进了一些,但是道理却是没错的。 李知州立即便道:“下官一定安排得力人手护送,保证将殿下安全护送回京。” 萧燕堂自然相信李知州的办事能力,点了点头,对李知州说:“曾家的事我也已经听说了,这种人家背信弃义,毫无德行,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了报应,倒是不必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他相信向昔微之所以不把他们赶尽杀绝,也是知道曾家走不长远。 这样的人家,你花心思再去对付他们,简直是给了他们脸面。 因为他们自己就有把自己作死的本事。 李知州肃容听了,急忙应是。 屋子里安静下来,萧燕堂闭了闭眼,正要吩咐李知州退下,便听说向昔微来了,嘴角不由得噙着笑意点头:“请三小姐进来。” 他对向昔微的态度亲和的过分,郭冲和李知州自然都感觉出来了,不由得都看了他一眼。 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察觉,等到向昔微进门,才站了起来:“你来了?” 三百零七·默契天成 向昔微也语气自然的应了一声:“是啊,家里的事都处置的差不多了,所以过来看一看殿下这边还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又忙跟李知州打招呼。 李知州自然看得出来萧燕堂对她是何等的特别,因此对向昔微也是笑脸相迎:“向三小姐多礼了,听说三小姐的铺子田地都要出手?那么多铺子,一下子都要脱手,怕是有些麻烦吧?” 向昔微要脱手铺子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见李知州问起来,轻声说:“其实从月余之前便已经开始挂卖了,找的也是当地的牙行,我底下有几个管事和掌柜办事十分妥当,所以都已经处置好了,谢大人关心。” 说了几句,李知州便点了点头:“既如此,若是三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官府配合的地方,尽管打招呼。” 又借口自己还要核实受损的那些百姓的产业,先告辞走了。 萧燕堂带着向昔微去后花园,跟向昔微说:“这一次进京的路上只怕也不是很太平,我原本想着,你跟着我们上京,路上只怕有危险。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跟着我们好歹还人多有个照应,你们若是自己单独上京,只怕才真是危险重重。所以,我正要派人去跟你知会一声的,就一道走吧。” 向昔微也是这个意思。 柳氏这么久都得不到曾家和白老爷的信,心里肯定要起疑心的。 哪怕她不知道保定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肯定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事,以柳氏这种心狠手辣的性子,下一步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决定,这个时候,自然是跟着萧燕堂一起进京会安全的多。 他亮出了皇子的身份,官府卫所便会派兵护送,这可不是普通势力能够动摇的了的。 她笑了笑:“那就谢过殿下帮忙了。” “什么帮忙?”忙碌了好几天才有片刻安宁,萧燕堂面上却并没有什么疲惫,只是淡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若是说帮忙,那也是你帮了我的忙。我捎带着把你带回京城去,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是谢我,真是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家的花园里栽种着许多花儿,一看就知道是有园丁专门打理的,看上去十分花团锦簇,向昔微站在一棵桂花树底下,没一会儿头上就落了许多花瓣,听见萧燕堂这么说,她笑了笑:“殿下同样帮了我许多,若不是殿下,我只怕早就已经被向家赶出家门了,怎么可能还有今天?” 当初在京城,向昔微帮萧燕堂见到了凌云峰这是事实,但是若不是萧燕堂后来给她撑腰,以向明忠那样的性子,早就已经把她赶出家门了。 说到底,萧燕堂是她背后的靠山。 向明忠对她之所以诸多容忍,说到底也是因为给萧燕堂面子,忌惮萧燕堂,而不是冲着她的能力,这一点,向昔微心里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 萧燕堂自己也清楚,所以只是扯了扯嘴角:“罢了,咱们俩若是非得在这儿追究到底是谁该谢谁,只怕说到明天也说不清楚。” 三百零八·救命稻草 保定府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郭冲等人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将此地的事处理好,好护送萧燕堂他们回京。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承恩侯府也迎来了一个新的客人。 柳氏的日子最近过的十分不错。 没了向昔微捣乱,加上有陈妃娘娘温玲慧在背后推波助澜,现在柳氏已经彻底拿回了承恩侯府的后宅权力,连向明忠现在也对她老老实实的言听计从。 之前那个怀了孕的妾室,前些时候也没有保住肚子里的胎儿,一尸两命的没了。 不过跟从前不同,刚回来的时候,向明忠还在拿腔拿调,并不怎么给柳氏面子,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向明忠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 究其原因,柳氏自己也知道,是因为京中现在最出彩的就是襄王殿下。 而襄王殿下现在对着向晨曦可是十分的放得下身段的,每天都令人往向家给向晨曦送东西。 向明忠现在重新把这个女儿看在了眼里,对她不知道多么宠爱。 若是没有人再提起向昔微,那现在的日子都差点儿叫柳氏再也想不起向昔微这号人物来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正在换灯笼的下人,正想着这一次河东书院正式入学,该给女儿裁制两套合适的衣裳,河东书院不是普通的书院,虽然现在人人都已经默认向晨曦会是襄王妃了,可也正因为如此,便更是不能丢了身份。 顿了顿,她喊了一声崔嬷嬷。 崔嬷嬷一直都在边上候着,听见她呼喊,急忙快步上前:“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柳氏皱着眉头:“前些时候,宫里陈妃娘娘不是赏赐了几匹蜀锦出来吗?如今也快入秋了,拿出来叫晨曦挑一挑,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图案料子,给她裁制几套衣裳。” 崔嬷嬷便笑盈盈的应了是。 正说着给向晨曦做衣裳的话,向晨曦就从外头小跑着进来了,扑在了柳氏的怀里喊了一声娘。 她跑的有些快,以至于头顶的发髻都有些乱了,柳氏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替她将头上的钗子给扶正了,笑着嗔怪:“你呀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地?这么跑来跑去的,像是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儿?” 向晨曦撇撇嘴,靠在柳氏怀里撒娇:“那我不管,我在母亲跟前就是想怎样就怎样,难不成还得装一个样子不成?” 柳氏拿女儿没法子,想想女儿前些时候在向昔微手底下吃了那么多苦头十分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才重新开朗活泼起来,便更多了几分纵容,不由得满脸笑意的摇头:“是是是,咱们晨曦就是最好的,在母亲跟前,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你不舒服。” 向晨曦满脸都是幸福。 经过了向昔微之后,她愈发的觉得如今的日子来的难得,好多时候,她都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其实向昔微根本没有回来过。 但是向昔微的那个院子,还有那些刺眼的人毕竟还在那里,还是在提醒她,她有一段时间,被那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给压得动弹不得。 她咬了咬唇:“娘,河东书院快入学了,我听说,好几家被录取了的姑娘都在办花会。” 柳氏正在拿杯子,闻言就看了女儿一眼:“怎么,你也想办?” 说着心里便思量开了,其实女儿想要办花会也不是不行。 先不说这是被河东书院录取了的人都办的花会,便是没有这个前提,给向晨曦办一场花会,邀请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们过来聚一聚,也是一桩好事。 毕竟以后都是要一起在书院上课的,彼此熟悉了,情分自然更好。 而且这样一来,也能扫清一些之前不好的流言,叫京中的人都知道,现在向家的女主人究竟是谁。 这么一想,柳氏冲着女儿看了一眼。 向晨曦果然欲言又止的看着母亲,抿了抿唇问:“我能办嘛?” 办花会也是一场不小的开销,毕竟得搜罗名品,得做酒席,还得请戏班子。 跟唱堂会也差不离了。 一般人家是不会专门为了女儿办酒席的。 柳氏就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不能办的?你愿意办,我自然不管怎么样都得为你办啊!” 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说,向晨曦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可置信,惊喜的看着母亲:“娘,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她是真的想要办一场花会来邀请那些小姐妹,毕竟之前在河东书院考试的时候,人人都是知道向昔微出尽了风头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要让大家都知道,向家最受宠爱的千金小姐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才是真真正正得宠的那个。 柳氏见女儿高兴成这样,心里又有些恼怒-----还是向昔微那个小贱人给女儿的伤害太深了,女儿才会如此战战兢兢,才会这样看重得失。 她忍着心里的怒气,对女儿缓缓地展开一个笑脸:“当然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娘亲的珍宝,娘亲为了你跟你哥哥,什么都舍得的。” 向晨曦感动得了不得,抱着柳氏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娘,多谢你!多谢你!” 真是个傻孩子,说的也是孩子气的话,柳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多谢什么?你跟我之间还能有什么好谢的?去准备准备吧,既然要办花会,要请什么人,人家有什么忌讳,你可都得知道,咱们才好做准备呀。” 向晨曦欢欢喜喜的去了。 柳氏便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傻丫头,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崔嬷嬷见她心情好,在边上也跟着笑着凑趣:“夫人怎么这么说咱们四小姐,我倒是觉得四小姐天真烂漫,正是好呢,否则的话,襄王殿下怎么会这么看重咱们姑娘?” 说起襄王,柳氏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深了几分,最让她自豪的就是这个,襄王现在对向晨曦可是殷勤的很。 三百零九·欺君之罪 最近陈妃娘娘得宠,连带着襄王殿下在圣上跟前也多了脸面,圣上已经下旨让礼部帮着襄王选妃了。而现在谁不知道襄王对承恩侯府的四姑娘青眼有加?眼看着向晨曦以后就是板上钉钉的襄王妃。 柳氏心情舒畅。 听了崔嬷嬷这话,她笑着说:“行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别拿出去胡言乱语,当心坏了姑娘的名誉。” 说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笑意怎么瞒得了人?崔嬷嬷当然知道她的心意,笑着打了打自己的脸:“是是是,真是小人的不是,小人胡言乱语,不能坏了咱们姑娘的名声。” 凑趣了一会儿,崔嬷嬷才试探着问:“若是要开花会,那是不是也该着手准备起来了?” 京城开花会可是有讲究的。 什么叫做花会?那得家里有拿得出手的名品花草,那才能叫做花会,才好意思叫人家来家里参观,否则的话,若是看几株光秃秃的花儿,以后都得成为人家的笑柄。 承恩侯府以前还没办过花会呢。 不过这也不怎么难,柳氏沉吟了片刻:“家里花园里头倒是种了一片桂花树,一到了金秋便香飘十里,这是出了名的,人人都知道咱们家桂花树种的多。不过这也不够,如今这时节,能看的也就是菊花了,只是得多搜寻些名品才是,你吩咐下去,叫人多搜罗搜罗。” 崔嬷嬷答应了。 柳氏又为了这事儿专门去找自己母亲商量。 柳夫人最近礼佛,是在小佛堂里头吃住的,听见柳氏说要给向晨曦办花会,脸上也露出个笑意来:“这也是好事儿,晨曦长大了,原本及笄礼就该大办的,只可惜又有那么多晦气的事儿,倒是委屈了这个孩子。现在正好,借着这次的花会,让晨曦多出出风头,也叫京城的人都知道,晨曦还是承恩侯府最得宠的孩子。”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呢!”柳氏搀扶着母亲站起来在边上的茶台坐下了,轻声说:“只是这办花会也有讲究,得多请些人,我担心露怯,想从家里借些花儿过去。” 柳司业是文人,文人最爱这些风花雪月的,柳家颇为有些拿得出手的名花,还有几盆是从宫中送出来的五龙团,一株菊花有五种颜色的花,实在是稀罕。 只是这花儿柳司业自己也爱的要命,等闲是不会拿出来的。 柳夫人挑了挑眉:“这有什么?你要办花会这么大的事儿,需要用上这花儿,只管拿去就是了,你父亲难不成还能跟你计较不成?” 她一口答应,柳氏顿时喜出望外,高高兴兴的搀扶了她的手:“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柳夫人笑盈盈的:“说的什么傻话,我若是不疼你,难不成去疼别人?” 两母女高高兴兴的商量着宴席该怎么办,花会该怎么布置,请的人家中谁家难相处,谁家是不好相处的,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柳夫人问女儿:“留下来用饭罢?你父亲正好今儿在家,咱们一家子吃顿饭。” 原本留下来用饭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她有了办花会的念头,那就还有许多事要忙了,柳氏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一大堆事儿呢,等我忙完了这两天,再过来跟您一起吃饭。” 柳夫人失笑:“你性子这么急躁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便是要办花会,难不成是这么一时半刻就能办的了的?可急个什么?先吃了饭再去,也不影响什么。” 她既然这么说,柳氏也只能答应。 柳夫人吩咐底下人去准备酒菜,跟柳氏坐着聊了会儿天,没过一会儿,屋外便有人进来回禀,说是老爷回来了。 听说是柳司业回来了,柳夫人点点头:“那正好,请老爷去花厅吧,今天便把宴席摆在花厅。” 她带着柳氏一道过去,正好碰上眉头紧皱的柳司业,不由得便问:“老爷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一副有事的样子。” 柳司业面色的确是不怎么好看,背着手叹了口气。 柳夫人带着女儿坐了,柳司业这才看到了柳氏,挑了挑眉:“怎么,如眉回来了?” 柳氏笑着喊了一声爹。 柳司业嗯了一声,跟柳夫人说:“你不知道,楚王殿下出事了。” 楚王殿下? 之前因为柳司业跟襄王关系走得近了些,楚王就曾经当场给过柳司业难堪,柳司业被羞辱的了不得,现在听见楚王出事,柳夫人先是无所谓,而后才反应过来,虽然楚王可恶,但是到底柳司业还是楚王的讲师呢。 难道是楚王出了什么事还要连累到柳司业? 柳夫人咳嗽了几声,急急地追问:“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有什么事难为了老爷啊?” 柳氏也有些着急的看着自己父亲。 柳司业皱着眉头:“倒也不是,就是楚王,他根本不在京城!他这些天都跑到外地去了,只是对外宣称病了,一直在王府养病,可实际上根本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跑了。” 什么? 柳夫人震惊不已,同时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怎么成?楚王殿下不是还被禁足在王府的吗?他能跑到哪儿去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圣旨让你在家里禁足,你偷偷跑到外面去,这可是欺君之罪,楚王是疯了吗? 正常人可不会干这种事儿。 柳司业也十分不解:“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今天听同僚说起来的,说是内阁现在都知道了,圣上召集了内阁去商议,到底是如何,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到底是楚王的讲师,他这么跑了,我却并没有发现,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牵连。” 柳夫人立即便冷笑:“老爷您根本都进不了楚王府的门,又怎么会知道楚王他根本都不在府中的事儿?!说到底,还不是楚王自己太过嚣张跋扈,甚至都不把圣上的圣旨当回事,但凡是有一点儿敬畏之心,他也不会在圣旨禁足的情况下还偷偷跑走了,这分明就是欺君之罪!” 三百一十·不速之客 柳夫人对楚王也没什么好感。 倒也没什么别的原因,一是楚王之前就几次三番的给柳司业难堪,处处跟柳司业过不去,二来之前楚王还曾经羞辱过柳氏和向晨曦,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楚王都不是个什么好相处的人,这种人倒霉也是有原因的,实在是太嚣张了,哪怕是王爷呢,这么嚣张,倒霉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如今听柳司业说起来,她一时有些激动,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看着柳司业说:“老爷也别太把这事儿当回事,咱们只不过是个给楚王讲课的,又不是楚王的狗,难不成还要放哨不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啊?脚长在他身上,他又有权有势的,谁还能管住他不成?”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柳司业心里原本有些担心的,现在听了妻子的话也瞬间便想开了,笑了笑说:“夫人说的也是,说到底跟咱们无关的事儿,不必管他。” 心里的担心没了,柳司业才想起柳氏来,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看着女儿:“对了,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回来了?最近这些天可都没瞧见你登门,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儿啊?” 最近因为陈妃娘娘和襄王抬举,柳氏的日子过的很不错,也因为如此,跟父亲之间的关系也比之前要好的多了。柳氏就笑了起来:“父亲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回自己娘家还非得要有什么理由不成,难道没事我就不能回来啦?”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的融洽和睦。 等到吃过了晚饭,柳氏才起身告辞。 柳夫人特意叮嘱了刘妈妈让护卫送柳氏回去,又趁机把办花会的事儿跟柳司业说了。 柳司业心里倒是也赞同这个做法的,毕竟以后若是要做王妃,少不得要跟外头的贵妇们交际,这些都是得从现在就开始学起来。 他点点头:“这也好,我看晨曦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我了些,不知道人情世故。这也是年纪阅历不够,多跟人交往,也是好的。” “正是这么说了。”柳夫人笑眯眯的:“说起来还得跟老爷说一声,既然要办花会,那自然得有能拿得出手的花卉才行,您那一盆五龙团,可得拿出来才成啊。”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呢,柳司业顿时有些肉疼,不过想到这是给向晨曦撑门面的,也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也只能如此了,自家外孙女儿要,难道还能舍得不给不成?” 两人笑了起来。 柳夫人今天心情愉悦,正想跟柳司业一道回房去,这个时候,刘妈妈却有些焦急的去而复返,低声跟柳夫人回话:“夫人,不好了!保定府那边有人来了!” 保定府? 柳夫人一听这三个字,面色就变了变,眯起眼面色沉沉的冷哼了一声,随即才吩咐刘妈妈:“带到内院的议事厅去。” 柳司业原本都已经准备走了的,闻言又回过头来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柳夫人又笑了起来:“不过是下人们毛毛躁躁,我得过去瞧瞧,您先去沐浴更衣吧,待会儿我再跟您下棋。” 柳司业答应了一声,柳夫人便匆忙带着刘妈妈一道去内院的议事厅。 议事厅里早已经有人等着了,柳夫人一进门,便劈头盖脸的责问:“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你们竟然都没法子?!” 她面上的表情很不好看,来人不敢多说,忙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压低声音道:“夫人,不是小人们没有法子,实在是向昔微狡猾的很......” 他不敢卖关子,生怕被柳夫人迁怒,急忙就把向昔微去了保定府以后得事情都说了,包括如何跟曾衍辉斗智斗勇,如何又卷入了萧燕堂的事儿,都跟柳夫人说了。 柳夫人一开始还是怒容满面,等到听到后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发凉。 怎么好端端的,向昔微会跟萧燕堂在保定府还混在一块儿?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去对付向昔微向彩枝他们,你们怎么会跟六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忍不住就抱怨:“刘冲,你可是我身边得用的人,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派你去办这件事了,现在你倒是好,给我闹出这样的事来!” 刘冲去保定府也是一直都在白老爷跟前办事儿的。 他脑子聪明,加上柳夫人之前也吩咐过,不许他露出身份,他就一直都只是隐匿在曾家和白老爷身后,白老爷一出事,他脑子转的比谁都快,马上就丢下了保定府的事儿跑回京城来通风报信了。 现在柳夫人骂起人来,他也只能唯唯诺诺的为自己辩解几句:“夫人,实在不是小人办事不利,是向昔微她之前去保定府就从陆家借了不少人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到了当地之后,她又雇佣了一整个镖局的人,曾家几次阻拦,白家也几次用计,却都没能拦住她带走向大小姐......” 更何况后来向昔微还搭上了六皇子。 这种大人物之间的较量,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玩的转的,他已经尽量提点何大人了,何大人显然也有路子,只可惜也敌不过。 他哭丧着脸,为难的看着面前暴跳如雷的柳夫人:“夫人,小的们都已经想尽办法了,不是我们没用,实在是没有法子,他们那些人狡猾的很,何况......何况您也知道,六皇子殿下的脾气,我是生怕闹出更大的事来,这才趁机跑回来了。” 柳夫人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现在出了这样的纰漏,她心里烦闷要命,见刘冲还不停的在絮絮叨叨的求饶,当即便厉声呵斥:“够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刘冲被吓得不轻,可他也知道自己把柳夫人的事情办砸了,柳夫人此时是在气头上,忙磕了头,飞快的跑出去了。 三百一十一·早做打算 刘冲是刘妈妈的儿子,刘妈妈在柳夫人跟前素来是最得用的,平常有什么事,柳夫人也都是跟刘妈妈商议,现在办砸了差事惹了柳夫人发怒,刘冲下意识去找自己亲娘。 刘妈妈对柳夫人忠心不已,一听说儿子把夫人的差事给办砸了,当即便拧了他胳膊一下:“你这个混账东西,给夫人办事竟然也这么不精心!我是如何叮嘱你的,你都当做了耳旁风,但凡是你上点心,何至于把夫人的事情给弄黄了?” 刘冲心里委屈的了不得,在夫人跟前那还算了,下人哪有什么资格跟主子使性子?但是在自己亲娘跟前,他就忍不住给自己分辨:“您说的简单!我难不成是十恶不赦,做了什么错事不成?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没有好好给夫人办事啊?但是对手太厉害了,难不成也能怪的了我?我也听说了,这个向三小姐之前在承恩侯府的时候,就把咱们家姑奶奶和表小姐压得抬不起头来,她本来就是个厉害人物,又有人给她撑腰,我已经尽力了,但是事情办不成,难不成就只怪我?” 他真是委屈的要命,实在忍不住,反驳了母亲几句。 刘妈妈到底也是心疼儿子,见他急成这样,也知道确实是不能怪他,叹了口气便道:“当真是冤孽了,夫人当年若是能够狠心一些,也不至于有今天的祸患。” 现在一味地怪自己儿子也没用,刘妈妈见刘冲赶路累的不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罢了罢了,是你娘我错怪你了,行了,我进去看看夫人,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事儿可别到处乱说,别坏了夫人的事儿。” “娘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到处去对人说?”刘冲心里好受一些,他也知道,自家娘亲在夫人跟前还是有几分脸面,娘亲出马,夫人总是会减少几分恼怒的。 他松了口气,赶路太久也累了,便先下去休息了。 刘妈妈转身进了屋子,就见柳夫人正坐在榻上面色凝重。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夫人,柳夫人就转过头来了,面色冷的可怕:“祸害遗千年,那几个混账东西竟然如此命大,我派了这么多人手,加上一个曾家和白家,竟然都没能把他们怎么样!” 刘妈妈知道柳夫人的脾气,急忙拿了一壶茶给她添上,轻声说:“他们也就是运气好一些,夫人何必跟她们一般计较?若是给他们脸面,反倒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不是这么说。”柳夫人在心腹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皱着眉头十分烦躁:“这一次是全军覆没了,再者那姓何的素来是个狮子大开口的,这种人见利忘义,我这里有好处,他自然是帮着我的,可一旦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处能给他了,他当然就反水了。只怕他现在已经把我给供出来了。” 最可怕的是,萧燕堂在保定府,还是向昔微的靠山。 这也就是说,何大人招供了,那些供词会在萧燕堂的手里。 如此一来,萧燕堂回来之后,就是她的灭顶之灾了。 柳夫人紧张得手都在抖,对付向昔微那是倚强凌弱,她根本没有任何负担,哪怕是失手了,向昔微一个野丫头,也拿她不能如何。 但是萧燕堂却不同。 这是真真正正的皇子嫡孙,若是他要腾出手来对付自己,自己根本不够他抬抬手的。 刘妈妈也看出来了柳夫人的心慌了,她是跟柳夫人一荣俱荣的,急忙问:“夫人也别太着急了,未必就没法子,您不是和陈妃娘娘关系极好么?也不一定就这么糟糕了啊!” 陈妃娘娘跟柳夫人之间倒是真的有几分感情,当然了,感情在这些厉害人物的心里没多大重量,但是问题是,陈妃娘娘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萧燕堂风光的啊。 别的不说,襄王若是要争夺皇位,萧燕堂可就是最大的阻碍。 他们母子俩都是十分清楚这一点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去求求陈妃娘娘,看看陈妃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法子了。 这句话给柳夫人提了个醒,柳夫人清醒过来,忍着不安点点头:“是了,我得进宫去求见陈妃娘娘,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 一定得想个法子,将这件事给大事化小,否则的话,柳家就完了! 她急匆匆的要起身,刘妈妈见她乱了分寸,急忙提醒她:“夫人,就算是要进宫,也不能急于一时,现在都已经吃了晚饭了,您怎么还能出去呢?” 这倒是,天色这么晚了,柳夫人之前是太急了,现在被刘妈妈一点醒,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色有些沉重的提醒刘妈妈一声:“是啊,我竟都忘了,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了。那你待会儿提醒我,明天一早就递牌子进宫。” 刘妈妈忙答应了下来。 柳夫人这才呼了一口气,缓缓地起身去了后院。 柳司业早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她姗姗来迟,便有些关心的问:“没什么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他倒是并没有多想。 可是柳夫人哪里敢跟他说出实情来?毕竟柳司业也是个一切都不如自己前程重要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惹了六皇子,还把事情办砸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柳夫人吸了口气,只觉得连肺部都火辣辣的痛的厉害。 屋子里安静下来,柳夫人扯出一个笑意尽量自然的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儿啊?还不是家里那些庄子,又来说今年的年景不好,庄子上的收成不怎么样,求着我免租子。” 听见这个,柳司业也有些气恼:“年年都说年景不好,合着全天下的庄子都不被年景左右,就咱们家是年景不好的?跟那些庄头说,他们能做就做,实在做不了,那就别做了!什么东西,真以为咱们是傻子呢!” 收成哪里是这么算的? 每年都亏损,这也太过分了,把主家当成傻子吗? 三百一十二·亡羊补牢 柳司业还真的以为只是家里的庄子又不肯交租,便围绕着这事儿很是骂了一通那些狼心狗肺的庄头,觉得他们真是贪心不足,这些年来家里收的租子已经算是不高的了,可他们竟然连这些都不想给,这都已经不是办事不利,而是要凌驾在主人之上了。 柳夫人现在也不想让柳司业知道这事儿,便顺着柳司业的话答应下来,也点点头:“放心吧老爷,我心里有数,这事儿的确是不能这么办,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们宽容,他们反倒是当咱们家里好欺负了,不管别的,家里首先就不能轻易答应了这事儿。” 两夫妻说了些话,柳司业见妻子心里有数,他也就没有再多说,只是叮嘱柳夫人:“那五龙团若是要送到向家去,可得好好的告诉如眉,帮我看紧了,别叫那花儿出了什么事儿才行。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名品,可不是那么好寻摸的。” 柳夫人也都笑着答应了。 向家热闹的很。 向明忠从京营回来,见家里热热闹闹的,像是有什么喜事,换了衣裳以后就去问了柳氏。 柳氏也心情好,便笑着跟他解释:“河东书院的那些女孩子们,家里都为她们办了花会,咱们晨曦就收了好些帖子,都是人家邀请她去做客的。这种事儿,都讲究有来有往,咱们总不能只吃人家的,不请客罢?我便做主给晨曦办个花会,让她邀请一些自己的好姐妹过来,以后都是要一道去河东书院读书的,她跟人家好好相处才是啊。” 这倒是,向明忠对于人情世故一道上向来都很舍得下心思钻营的。 加上现在向晨曦被襄王看重,一时之间风头无量,他当然乐得让女儿继续出风头。 因此便笑了:“那让家里去庄子上搬些好花儿来,还需要什么,你自己看着置办就是了。” 柳氏将手里的帖子放下,抬头看着他:“知道了,对了,我往家里去了一趟,我父亲说,他听说如今京营要巡查,等到巡查完了,便会选人补到三大营去。” 向明忠早已经在京营呆了许久了,这不过是个闲职,根本不能做什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挪挪屁股,但是偏偏这屁股又不是那么好挪的。 现在听见柳氏这么说,顿时便预感到了什么,不由得期待的看着她。 柳氏便果然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父亲说,这一次,你有望被提拔进神机营当个副指挥使。” 三大营可是亲卫,这可不是向明忠现在的差事能比的,算得上真正的高升了。 他当即便两眼放光的问了一声:“果真么?!” “这还有假?”柳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父亲把你当成半个儿子,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为你谋划的,何况现在咱们女儿可是香饽饽,人家就算是看在女儿的面上,也知道你不能再继续待在京营里了。” 向明忠大喜过望,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她:“我的好娘子!你可真是为夫的福星啊!” 这话听的柳氏浑身舒泰,她真是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话了,但是现在也不晚,以后这样的日子会长长久久的继续下去。 她轻轻推了推向明忠:“做什么呢?真是没个样子!” “咱们夫妻之间,还要装什么样子?”向明忠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哎呀,最近咱们家可真是喜事多多,这才好,家里越是兴旺,以后日子就越是好过。” 柳氏见他高兴的话都说的不清楚了,便哼了一声,故意道:“是么?只是不知道,等到那几个孩子回来,家里还能不能继续这么过好日子。” 她说的自然是指的是向彩枝向昔微几个。 提起这件事,向明忠的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 说起来,陆家已经连番来人催促了,让他叫人去保定府把向彩枝姐弟接回来。 向明忠倒也想派人去,但是一来二去的,总是被各种事耽误了。 现在柳氏提起来,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向彩枝是嫁了人的,竟然还没有一点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觉悟,闹着要和离。 她和离了,回了向家,岂不是给向家添堵? 尤其是现在向晨曦如此得陈妃娘娘和襄王看重,分明就是王妃最有力的人选。 这个节骨眼,家里有个和离回家的大姐,说起来多么难听? 柳氏见他不说话,不由得冷哼:“我想到昔微那个牙尖嘴利的样子,便忍不住头痛。一个她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彩芝也一道回来,她回来了,咱们女儿的王妃之位可怎么办?” 被妻子这么一提醒,向明忠也觉得这事儿棘手。 说句实话,之前他倒是对向昔微还有几分忌惮和看重,毕竟是六皇子都那么看重的人。 可是现在,六皇子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但是肯定的一点是,六皇子这种贵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向昔微记在心里? 可能人家早已经把向昔微忘到脑后去了。 再这么闹下去,向昔微也没有什么作用了,反倒是像是柳氏说的,向昔微牙尖嘴利的,只会跟家里人过不去,在家里兴风作浪。 他不由得有些烦躁,想了想便道:“也不必太烦躁了,若是他们一道回来了,到时候就先让他们去庄子上住着便是了,反正庄子上空着,以前昔微也是在庄子上住惯了的。” 这几个孩子,的确是他的孩子没错,可是说句实话,柳氏也给他生了儿女,他已经是儿女双全的了,这么一来,原配生出来的几个,便成了鸡肋。 柳氏沉下了脸:“一时半刻的住去庄子上又能如何?说起来,您还答应了陆家,要把世子之位给阿玠,那咱们琅哥儿怎么办?” 提起这些事,向明忠就觉得头痛。 他真是怕极了这些女人了。 但是现在,自然是不能得罪了柳氏的,他便安抚柳氏:“行了,现在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急什么?” 三百一十三·出乎意料 柳氏的语气就变得很不好了:“我急什么?是啊,我急什么,那个惯会闯祸的贱丫头,到时候丢的也不是我的脸面,我急什么?!” 说着说着柳氏就变得这么暴躁,向明忠顿时有些怕了她,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好了好了,姑奶奶!你不就是不想看到他们回来吗?这,总得让我先想想吧?好歹是三个孩子呢!” 俗话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到底是他们的父亲。 要是说狠心舍弃一个就罢了,这可是三个啊! 若是这么狠心,三个全都不要,那也真的太耸人听闻了一些。 向氏冷哼了一声:“三个又如何?我早就跟说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总是不听。若是你早些听我的话,也不至于有今天了!” 大家之前还没有闹翻的时候,柳氏好歹还装一装慈母,但是自从休了柳氏又把柳氏接回来之后,柳氏可是半点都不装了。 她现在就是明晃晃的把厌恶向彩枝几个人摆在面上。 偏偏向明忠还不能如何,他心里也清楚的很,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事情已经不由得他选了,说破了天,他也不可能为了那几个孩子就不要柳氏。 先不说柳司业真的帮他谋了差事,就只说向晨曦现在被襄王和陈妃娘娘看重的这架势,他也不可能为了几个不怎么有用的原配孩子去做傻事啊。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有些头痛的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了,你最有道理,你比谁都有道理,行了罢?你等我好好的想一想,我总是能想出法子来的。” 其实他能够有这个态度,柳氏心里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底线这种东西,就是一点一点践踏的。 现在向明忠能够松口说不接他们回来,以后等到时机合适了,他自然也能接受这几个人的死讯。 只要想到那一天,柳氏心里就有说不出的舒坦。 她真的早已经受够了,从今以后,绝不可能会再让那些害人精来影响自己的生活。 安抚了柳氏许久,向明忠总算是先把人给安抚住了,这才借口自己还要去演武场,躲出去了。 崔嬷嬷送了茶水进来,见柳氏气定神闲,还有些诧异:“夫人,不要过问老爷去何处吗?他平常这么晚了,可是不会再去演武场的。” 以前柳氏可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向明忠,恨不得挂在向明忠身上才肯罢休。 怎么现在却表现的好似对向明忠丝毫都不在意了似地呢? 柳氏嗤笑了一声,这一回竟然是真的半点儿都不着急:“怕什么?他现在,就算是我赶他走,也不会走。” 她不是不在意向明忠了,只是终于知道向明忠最在意什么,也最想要什么。 只要她一直这么稳稳地把女儿送到王妃的位子上,那么对于向明忠来说,她就是不可舍弃的。 女人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要有底气。 她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轻飘飘的道:“时候不早了,嬷嬷,替我把这些名帖收起来,明天一早起来我再看,我要去沐浴休息了。” 崔嬷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答应了一声,回头去帮柳氏把衣裳给收拾出来。 柳氏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梦里都梦见向彩枝和向昔微几个人死在一块儿,消息传回来,向明忠脸上的那表情精彩难言。 她在梦里笑出声来,睁开眼才发觉是自己做了梦,不由得坐了片刻才缓过来。 向明忠在边上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起的这么早?” 柳氏咳嗽了几声:“没什么,做了个梦罢了。” 向明忠还要去京营当差,便没有追问下去,径直起身走了。 柳氏自己坐在床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眯着眼睛吐了一口气。 崔嬷嬷听见动静,带着丫头们进来服侍她洗漱,见她表情有点儿奇怪,便忙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生怕她又跟向明忠起什么冲突。 柳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懒懒的:“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梦见那几个令人头痛的东西了,真是晦气!一大早起来就又要想这事儿!” 但凡是提起向昔微,柳氏就恨得牙痒痒,对于这个,其实崔嬷嬷这些伺候的人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见她恼怒,便忙压低了声音劝她:“夫人何必跟一群根本回不来的人一般计较呢?说不定,这个梦就是预兆,是上天在让您放心,从此以后不必再为这些无谓的事情担心了呢?” 这话确实是说到了柳氏的心里,她脸上难得的带了笑意,笑着看了崔嬷嬷一眼:“还是嬷嬷老成,您说的是,我根本无需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头痛。罢了,嬷嬷替我梳妆吧。” 崔嬷嬷急忙应是,忙着给她打扮起来。 昨天就说了花会的事儿,作为主角的向晨曦紧张的一夜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起来,便急忙赶到柳氏这里来了,急吼吼的问:“娘,外祖父答应了没有?答应将五龙团借给咱们了吗?” “真是个急性子!”对自己女儿,柳氏当然是带着宠溺的,拉了她一起吃早饭,,然后才说:“放心吧,你外祖父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当然是答应了!” 向晨曦顿时高兴的蹦了起来。 她最近真是做什么都顺利的很,果然没了向昔微那个扫把星,一切便都明朗起来了。 她高兴的实在是了不得,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了,听说柳司业已经答应了把那盆花借给自己,便想着要快些回家,把花会的名单给定下来,也好提前通知自己的那些小姐妹们。 柳氏也不再阻止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走了,这才摇摇头,开始处理家事。 崔嬷嬷陪着她出了门,才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管事妈妈急急忙忙的进来:“夫人,柳府来了个妈妈,说是有些事要跟您说。” 难道是送了五龙团过来? 柳氏看了看天色,又觉得现在送岂不是太早了一些?便狐疑的道:“去把人请到议事厅去。” 三百一十四·晴天霹雳 柳氏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账本,最近这些时候,因为愈发的得脸,加上向明忠已经把这些事都交给了她,所以她对家里的产业都十分有数。 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知道向明忠不是靠得住的了。 虽然还是要跟向明忠过一辈子,但是她可没有打算还跟从前那样无休止的贴补,该是自己的,那就还是只能是自己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柳氏,不敢发出声响提醒她。 还是外头带了柳家的人进来,柳氏才回过神,淡淡的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等到底下的人都退出去了,柳氏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眼前的管事婆子:“你是,邱嬷嬷吧?” 这是以前柳家的管事婆子,但是现在年纪大了,柳夫人早已经把她放出去荣养了,柳氏几次回家都没看到,还以为她已经回家去了呢。 邱嬷嬷脸上带着笑意:“夫人真是好记性,竟还记得老奴。” 柳氏扯了扯嘴角:“嬷嬷这回来是所谓何事?” “奉命给您把单子带过来。”邱嬷嬷笑着将手里的单子交给崔嬷嬷:“夫人一早就进宫去了,让我把这些花儿的单子给您,另外还有几家人,夫人说,这都是柳家的通家之好,如今表小姐已经进了河东书院,往后便难免也要跟书香人家多打交道,您跟她们多亲近亲近,来往几次,也是好的。” 柳氏接在手里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问:“母亲进宫去了?” 可是她昨天才回了柳家,那时候柳夫人还未透露过第二天有进宫的打算呢? 邱嬷嬷对于具体的事知道却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柳夫人是进宫去求见陈妃娘娘的。 听说是去见陈妃娘娘,柳氏又放下心来,母亲跟陈妃娘娘的关系有多好她也是清楚的,她们本就关系好,说不定是陈妃娘娘又想到什么事要柳夫人替她办。 她便嗯了一声,叫人赏赐了邱嬷嬷,又按照这单子上的名册,果然都写了请帖叫人送出去。 柳氏在向家忙的昏天黑地的时候,陆老夫人却烦躁不已的追问陆大老爷:“叫你派人去保定府打听打听消息,就这么难不成?!” 陆老夫人实在是心里有气。 几个孩子都在保定府,向昔微算算年纪,还是最小的。 去了这么久了,都没消息。 但是这些做舅舅舅母的竟然能这么气定神闲。 如今她还活着呢,这些人就如此的冷漠,等到她甩手走了,可以想见这些舅舅舅母到时候会怎么对向昔微他们几个了。 陆老夫人发怒,陆大老爷就急忙起身:“是,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一时忙的糊涂了,都忘了此事,真是我该死,我该死。”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陆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觉得陆大老爷这话真是纯粹讽刺,便没什么好气的说:“你别拿这话来糊弄我,我现在是老了,不是死了,你们都还能如此冷漠,若是等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打算再也不管这几个孩子,干脆便当没这几个人罢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别说是陆大老爷勃然色变了,陆大夫人也急忙站了起来,有些胆战心惊的请罪:“娘,您若是这么说,媳妇儿真是无地自容了。”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私心。 她实际上是看不上向昔微的,不过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虽然说是有几分聪明机灵,但是却也是个没什么淑女气质的,一天到晚都没什么规矩。 什么女孩子的贞静也是半点没有,平常冒冒失失的也惹人讨厌。 正是因为如此,她一直都有意无意的疏远和针对这个外甥女。 甚至都根本不让自己的儿子陆承昱靠近她,生怕老夫人一时兴起,就要亲上加亲,让陆承昱娶了向昔微。她辛辛苦苦养大的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配一个乡野村姑?光是想一想她就受不住了。 但是心里想是一回事,当着老夫人的面,当然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谁不知道老夫人心里看重向昔微啊?她老人家一开始或者还没有完全对向昔微承认,但是经过河东书院向昔微夺了第一的事过后,已经是彻底承认了这个外孙女。 不然的话,向昔微去保定府,陆家也不可能给了她这么多护卫了。 陆大夫人请罪,陆老夫人却没给什么面子,嗤笑一声就眯了眯眼睛:“真是可罢了,我已经没什么能耐了,哪里值得你们还这么怕我?” 大周朝重孝道,便是皇帝也是要孝顺才能让信服的。 老夫人这么一说,分明就是在指责陆大老爷不孝,这回不仅是陆大老爷,连陆大夫人也彻底慌了,忙劝道:“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昔微那几个孩子我们也喜欢,只是或许是有些事,这才让您误会了。老爷就更不必提了,他可是做舅舅的,这些年可一直都很关心那几个孩子啊。” 如果是以前,陆老夫人听了这些话也就算了,心里知道是敷衍,但是只要大家面上能过得去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却只觉得怎么听怎么刺耳。 什么叫做一直都很关心那几个孩子? 但凡是真的关心,向昔微就不会过的那么艰难,向彩枝更不会被曾家人欺负践踏到泥地里! 何况,向彩枝的求救信送来之后,她便打算让陆大老爷亲自去曾家一趟,但是当时陆大夫人一直在边上说什么陆大老爷有差事在身的话,所以向昔微和向玠才自己去了。 先不管陆大老爷本身是怎么想的,但是陆大夫人对这几个孩子的态度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就这个态度,以后哪里能把家托付给他们夫妻? 就算是能力没有问题,但是心思如此冷漠,也是可怕可恨的。 她冷笑了一声:“是是是,你们都是好人,是我这个老婆子无理取闹,无中生有,害的你们名声不好听了。” 这一次,陆大夫人是彻底把她给惹怒了。 三百一十五·教训子女 陆大夫人嫁过来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婆婆是个十分好相处的婆婆,从来都没有给她立过什么规矩,更不曾为难过她,以至于她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 这一次,还是陆老夫人头一次这么不给她脸面,疾言厉色的训斥她。 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安的跪在了地上:“老夫人,都是媳妇儿的错,您千万别跟媳妇儿一般计较,若是气坏了您自己的身体,那我真是万死难抵了!” 这也是实话。 若是传扬出去,陆家夫妻气死了老夫人,那可就是不孝,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他们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何况陆老夫人若是出事,陆大老爷就得丁忧三年。 三年呢,三年过后,黄花菜都凉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缺啊。 她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知道自己做错了,跪在地上轻声安抚:“老夫人放心,老爷这就派人去保定府看看外孙女儿们,一定不会让她们出事的。” 陆大老爷之前是羞愧难当,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跟着陆大夫人一起跪在地上,喊了一声娘,想了想,才郑重的说:“您放心,我在这里发誓,以后不管如何,我都不可能会撇下这几个孩子不管的。” 其实陆大夫人心里还有些私心,但是陆大老爷却真的不会讨厌这几个外甥。 毕竟别的不说,向昔微可是回来就帮忙解决了六皇子的问题,叫陆家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他没怎么关心保定府的事儿,也是觉得向昔微那个本事,小小一个保定府,她肯定能玩得转罢了。 现在既然陆老夫人这么说,他便丝毫没有迟疑和犹豫,立即便道:“我亲自去请了假,去保定府把他们给带回来。” 两夫妻都跪着,陆老夫人心口那团堵着的气这才逐渐消融了,沉沉的哼了一声,觉得心口不那么堵得难受了,才冷冷的说:“起来吧!” 陆大老爷和陆大夫人都急忙站起身来。 陆老夫人这才扫了她们两人一眼,语气有些重的开口:“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可你们要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能如此冷漠?我别的就不说了,只是老大媳妇儿你也尽管放心。” 听见提起自己的名字,陆大夫人急忙抬头看着老夫人。 陆老夫人看着她,嘲讽的牵起嘴角:“你所担心的,无非是怕我会乱点鸳鸯谱,叫承昱娶了昔微,是不是?” 自己最害怕的事儿被点出来,陆大夫人一时有些难堪,不敢说话。 陆老夫人笑了一声:“我是让你这事儿尽管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你的宝贝儿子的确是优秀,但是昔微志不在此,我这个老婆子也不至于去做这么惹人嫌的事儿。这件事我只跟你说这么一次,你以后不要再为了这些无谓的事猜忌来猜忌去,一大家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别因为你那点儿小心思就害人害己!更别叫我知道你撺掇了老大再做出什么事来,否则,我对你可没有情面再讲了!” 这番话说的陆大夫人连头都抬不起来,她一时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话,只能哀求的朝着旁边的陆大老爷看过去。 陆大老爷也有些心惊,急忙说:“娘,您说的也太严重了。她不会的。” 陆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陆大夫人一眼:“最好是不会,可我老婆子这也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省的到时候真的闹出事来,那可就不只是话说的难听了。” 老夫人难得的发一次火,一次便镇住了陆大夫人。 陆大夫人出门时候腿都在抖,整个人吓得不成样子。 陆大老爷在边上搀扶着她,见她面色如土,便忍不住叹了声气:“你也不必吓成这样儿,娘其实也是太担心昔微和彩芝了,你也是......” 说起这件事,陆大老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你一个做舅母的,为何非得跟昔微过不去啊?我早就已经说过几次,我要去保定府看看了,几个孩子,你说哪里能让人放心呢?可你硬是拦着不让,还跟我说是娘不让的,你说说你......” 刚才他是一直替陆大夫人在遮掩。 否则的话,若是老夫人知道是陆大夫人几次三番暗地里阻止陆大老爷去保定府接几个孩子,只怕真的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陆大夫人。 陆大夫人自己其实也已经是后怕不已了,咬了咬唇低声说:“我还不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还有咱们承昱,那么优秀一个孩子,要深圳么有什么,但是昔微呢?粗俗!何况她本来就自己有本事,既然自己都那么有本事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你去了又能如何?” 私底下夫妻说话,陆大夫人就随意了一些。 谁知道陆大老爷却放开了搀扶她的手。 陆大夫人陡然失去了支撑,话音也戛然而止,不由得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陆大老爷。 陆大老爷面色冷淡:“我之前在母亲跟前为你遮掩,是因为咱们是夫妻,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但是你若是真的这么想,那我可不会再纵容你!” 他站在陆大夫人身边,冷冷的看着陆大夫人:“你心里原来是真的不清楚,也是真的要我做个不孝不悌的人!” 陆大夫人有些慌了,急忙去拉他:“不不,老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抱怨几句.....” “昔微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你这么看不起她,动不动便是乡野,便是粗俗?”陆大老爷面色冷淡:“你要知道,往前数三代,你家里同样也不是什么贵族!如今我们有的一切,难不成是因为我们生来就有吗?还不是父辈奋斗得来的,哪怕是我,我也没读什么书,不过是会带兵打仗,在你眼里,我岂不是也是个粗俗不堪的,怎么配得上跟你这样的雅致人在一起?” 陆大老爷还从来没有这样横眉冷目的跟自己说过话,陆大夫人当即被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有些慌张。 三百一十六·整治家风 他们夫妻多年,一直都是和和睦睦的,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尤其是陆大老爷根本连个妾室都没有,这一点放在京城那也是独一份的了。 陆大夫人为了这个,也一直都觉得自家丈夫真是耳清目明。 陆大老爷这么严肃的跟她说话,还真是头一遭。 陆大夫人刚才在陆老夫人跟前都没有这么慌张,一下子便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去拉住陆大老爷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老爷,您知道的,我对您是一心一意......” 她真的没有对陆大老爷有丝毫不满。 陆大老爷正在气头上,实在是听不进去,伸手甩开她,气冲冲的走了。 陆大夫人面色惨白的回了自己房里。 正好陆承昱来请安,见到母亲这个样子,顿时有些莫名:“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见到儿子,陆大夫人满心的委屈就爆发出来,一下子便崩溃了,哭着把老夫人训斥自己,陆大老爷也生气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是真的委屈,她好歹也是当家夫人。 但是今天陆老夫人和陆大老爷却都没有给她丝毫脸面,竟然这么对待她。 陆承昱也有些吃惊,但是等到听见陆大夫人说了事情的原委,他便只剩下了然了,沉沉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娘,我以前就提醒过您,不要跟昔微过不去,您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陆大夫人心里本来就已经够难受的了,没想到儿子竟然还来火上浇油,她顿时忍不住,愤愤然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要来教训我,是吧?我到底是杀人还是放火了,值得你们这么多人来讨伐我,看我不惯?” 她气的了不得,作为儿子的陆承昱只能在边上一直劝:“谁说您杀人放火了?只是您这脾气也的确是要改一改,您分明知道祖母现在最疼爱的就是昔微,何必还非得跟祖母对着干呢?便是父亲,那可是父亲的外甥女,您难道觉得父亲真的能高兴听您说她的不好?” 这个道理就是他这个孩子都看得出来,好歹陆大夫人也是掌控家族中馈的宗妇,不知道怎么就是这么执拗,这点儿事难道是什么大事吗? 分明只需要低低头就好了的事儿。 陆大夫人被儿子说的有些没面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说的倒是简单!我也不是真的就对他们怎么了,不过就是疏远了些,不喜欢罢了,难道也不行?老夫人自己偏心,倒是还怪到了我头上来!我难不成就是活该了不成?” “那,您难道以后就想被祖母天天冷待了?还是说,您想跟父亲天天吵架?”陆承昱一下子点醒她:“祖母肯定是心疼外孙女儿的,父亲就不必说了,他孝顺不说,本身也就喜欢昔微和彩芝表姐,他们两人都不可能会对向家的事不管不顾。母亲,您除非是一直跟她们对着干,否则的话,您本来就该改一改自己这脾气了呀!”为了自己母亲好,陆承昱不得不一直说服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平常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何必非得这么针对昔微呢?若是您担心我的亲事,祖母不是也跟你说了吗,不会把昔微许配给我,既如此,您若是再想不通,那以后这样的日子可是天天都有,您可得想清楚啊。” 其实陆大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 她只是一时之间面子上过不去,没有办法下台而已,现在儿子这么劝着,她心里舒服了一些,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心里这不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么?你父亲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昔微的教养不好,他便说我也在看不起他这个当武夫的。” 陆承昱真是拿自己母亲有些没办法了,笑着劝解了几句,才说:“您心里有数就好,以后可别跟祖母和父亲为了这种事伤和气了,祖母不是不讲理的人,若不是您做的过分了,其实她都是不会提起的。” 这倒是。 陆大夫人现在冷静下来,也得承认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平常疏远冷落向昔微也就罢了,现在这样的正事儿,她也拦着不让陆大老爷去帮忙,老夫人和陆大老爷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陆大夫人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行了行了,就你有嘴,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劝好了母亲,陆承昱松了口气:“什么就我有嘴啊?我也是为了您好,否则的话,我才不来触霉头呢!” 儿子是为了自己好,陆大夫人心里也知道,而且儿子小小年纪能把事情都看的这么通透,还把事情都办的很妥当,她这当娘的心里其实也骄傲的很。 如今反正老夫人已经发话了,不可能把向昔微嫁给陆承昱的,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反正陆承昱说得对,也不过就是个外甥女,她何必跟个小辈一般见识,得不到什么好处不说,反倒是还弄得自己跟婆母和丈夫生分了。 陆承昱见母亲已经破涕为笑,便道:“我跟父亲一道去保定府接他们回来吧。” 听说儿子也要去,陆大夫人当即便想要拒绝。 儿子也去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见陆承昱表情坚定,陆大夫人一时又有些迟疑着停下来了的,她意识到,现在丈夫和儿子都有自己的主意,她管的太多其实并没有好处。 不仅如此,原本老夫人就因为这件事生气的,如果知道了陆承昱自己要去她还阻止,只怕老夫人心里的不满会更上一层。 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再做蠢事。 何况陆承昱跟着陆大老爷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思前想后,到底是答应了,还叮嘱陆承昱:“既然要去,那你也去跟老夫人说一声,让老夫人放心。” 陆承昱就知道母亲真的是明白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是,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三百一十七·拨乱反正 陆承昱好容易把自己的母亲给说服了,心里顿时便是一轻,脚步轻快的去了陆老夫人的房里。 陆老夫人训斥了儿媳和儿子一番,自己也有些倦了,有些出神的在屋子里想事儿。 伺候的丫头见了陆承昱过来,急忙轻声提醒他:“大少爷,老夫人不舒服,正在休息呢。” 陆承昱知道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见丫头这么说,也不想打扰了老夫人休息,就轻声叮嘱:“那等老夫人醒了,你们好好伺候着,若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尽快请太医来,可不能耽误了。” 丫头们都知道陆承昱是真的孝顺,老夫人也向来喜欢这个孙子,都忙笑着答应了:“大少爷请尽管放心,我们都知道,等老夫人醒了,便使人去告诉您。” 陆承昱点点头,才转过身,便听见门帘响动,等到一回头,就见陆妈妈从里头出来了,脸上带笑的喊:“大少爷留步,老夫人醒了,叫您进去呢。” 他跟陆妈妈也是关系极好的,闻言笑了一声:“那我来的可真是赶巧了,祖母可用饭了没?” 陆老夫人在里头就听见陆承昱这话,没好气的说:“用什么饭,气都已经气饱了。”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其实人老了也跟小孩儿没有什么区别,陆承昱扑哧一声笑出来:“祖母,您气饱了,可孙儿还没吃饱呢,您就开开恩,赏我一顿饭吃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笑眯眯的还是自己的亲孙子,陆老夫人就算是心中有气此时也都尽数消了,指了指桌子边上的凳子叫他坐了,又吩咐陆妈妈下去传饭。 陆妈妈就知道他来了老夫人能高兴,忙笑着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祖孙两人,陆老夫人看着孙子:“是你母亲叫你来的?” “哪儿能呢?”陆承昱也是个机灵的,笑着说:“是孙儿自己要来的,才刚从学堂回来去了母亲那里,我见到她那样子就猜到了必定是她惹了您不快,这就紧赶慢赶的过来看您了。” 孙子的话说的好听,做祖母的自然高兴。 陆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笑意:“你不怨我训斥了你母亲?” “这有什么怨的?”陆承昱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祖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笑着说:“我心里清楚的很,您已经忍了许久了。其实母亲不喜欢昔微,这一点我也早就知道,只是以前母亲并没有把事情做的过分,我做人儿子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的劝一劝罢了。最近母亲的确是有些过头了,我知道,您还肯教训她,其实是为了她好,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怪您?” 这就是真正的聪明人了。 陆老夫人欣慰的看着自己孙子,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但凡是陆大夫人能够有陆承昱一半的通透呢,事情能过得去就过得去,老夫人也绝对不会专门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 儿子是明白的,虽然有些怕老婆。 孙子也是明白的,而且不仅明白,还能起作用。 这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陆老夫人心里好受了许多:“幸亏你是个明白的,我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她不喜欢昔微,那是彼此之间没有缘分,这原本也没什么。但是作为一府主母,不能把事情办的这么难看。尤其是私底下还阻拦你父亲去保定府接人,你说这像是什么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陆家无情无义,自家出去的人都不管,她以为这样就不影响你父亲的官声和前途了吗?当真是太过无知了!” 她都不知道陆大夫人图什么,做这件事分明是对谁都没好处,偏偏她还不知不觉。 把话说开了,她心里倒是舒服了些:“承昱,扪心自问,我并无偏心昔微她们姐妹,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以咱们陆家为先,以你们为先。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你母亲能否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做外祖母的心呢?” 陆承昱不再嬉皮笑脸,当即便郑重的站起身来垂首听训,诚恳说:“祖母说的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如此冷漠,您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必定是护着表妹她们的。” 陆老夫人摆摆手让他坐下:你这话我信,我也这么老了,还能活几年呢?所想看到的,无非就是一大家子人都能好好的。昔微和彩芝的母亲早逝,我难免就多为她们想一想,可其实,我心里对你们都是一样的。我也希望你母亲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她明白的!”陆承昱便急忙让陆老夫人放心:“我已经跟母亲再三的说过了,母亲其实心里也懊悔的很,她已经知道错了,祖母,我以后也会时时刻刻的劝解母亲,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他说着便又道:“我也已经跟母亲说了,这一次我会亲自跟着父亲去保定府把表妹她们给接回来,母亲也同意了。” 听见这话,陆老夫人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赞许的冲着陆承昱点头:“你这么懂事,当真是超乎我老婆子的预料,老婆子我能有你这样的孙子,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陆承昱急忙就道:“祖母!您长命百岁,怎么说这样的话?” 祖孙两人说说笑笑的把饭给吃完了,陆承昱才告辞出去。 陆妈妈含笑在边上说:“咱们大少爷真是难得的通透聪明。” 的确是难得的通透聪明,陆老夫人感叹一声:“所以我只是训斥老大媳妇儿几句,也幸亏她没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教给孩子。不过承昱这孩子自小就很是聪慧的,难得的是聪明的同时心肠也是好的,这样好,这样一来了,我就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陆妈妈含着笑意:“是啊,老夫人是有福气的。其实不仅是大少爷聪慧,表小姐也是聪慧的,他们以后各自都会有好前程,到时候啊,您老人家就等着享儿孙福吧!” 三百一十八·秋后蚂蚱 陆家这边正在紧锣密鼓的正家风,准备着把向昔微他们都给从保定府接回来,柳家这边就不同了。柳夫人一早就递牌子进宫求见陈妃娘娘,等到临近午时的时候,宫里总算是有了消息,里头传来了动静,陈妃娘娘叫人出来,领着柳夫人进去。 柳夫人在轿子里已经整个人呆的都不耐烦,恨不得能够飞到宫里去,好不容易等到宫里终于来了人,她才松了口气,冲着陈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笑了笑:“谢谢您,劳烦您了。” 因着陈妃娘娘给柳家脸面,她宫里的掌事姑姑对柳夫人也挺客气,笑着接了柳夫人身边的人递过来的荷包,领着柳夫人进了宫。 陈妃娘娘正在宫里前殿的院子里头喂鱼,她院子里有一棵极大的树,此时树荫底下摆放着几个大的瓷缸,缸里分别都放了各式各样的金鱼。 她平时没事便来喂鱼,把这些鱼看的十分重要,宫里的人因此对这缸里的鱼儿也是重视的很,和伺候祖宗也没什么分别了。 柳夫人来的次数多了,对此也心知肚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陈妃娘娘是又在喂鱼,走了几步到了跟前便笑了:“哟,不愧是娘娘您养的鱼,如今看着愈发的好看了。” “肥头肥脑的。”陈妃娘娘笑一声,将手里的饲料给了边上的宫女,才转身回前殿:“人家都说,本宫养的鱼倒不像是鱼,倒像是猪!” 这些金鱼也的确是比一般的金鱼要大的多,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能吃的草鱼。 柳夫人笑眯眯的:“鱼儿也是有灵性的呢,也只有您养的鱼才能养的这么好。” 拍了陈妃娘娘的马屁,柳夫人才忙搀扶了陈妃娘娘进殿中。 陈妃娘娘在上头坐了,这才看向柳夫人:“怎么今天有空进来陪本宫说话?” “的确是有事想跟娘娘说。”柳夫人抿了抿唇走了几步,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还是强自镇定了心神,将自己之前派人去了保定府的事情说了。 她跟陈妃娘娘如今已经绑定的很深,柳家现在也俨然就是押宝在襄王身上。 她这么和盘托出,陈妃娘娘倒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反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为了你女儿,派人去对付陆氏所出的几个孩子,这也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这件事还会牵扯上了那么多人?” 其实具体的事柳夫人也都是听刘冲说的,但是进宫来总不可能带着外男来禀报,她便压低了声音:“具体的臣妇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娘娘也知道六皇子的性子,他最是护短的,那个向昔微现在眼看着就是搭上了这位殿下的顺风船,若是他回来了 若是柳夫人单纯只求着陈妃娘娘帮忙解决自己这次的烂摊子,陈妃娘娘还未必会管。 但是提起六皇子,陈妃娘娘的眉眼就陡然冷了下来。 她跟萧燕堂之间闹的实在是有些不愉快的,原因倒也没有别的,就是萧燕堂实在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 以前郭贵妃还在的时候,她跟郭贵妃之间有几句口角,萧燕堂便冲出来推了她一把,那还是萧燕堂小的时候呢。 现在这个狼崽子倒是不可能再动手推搡人了,但是也变得更加可怕了-----自从郭贵妃和郭家出事之后,他就变了个人,跟昭阳两个人将丰庆帝哄得服服帖帖的。 陈妃娘娘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思考。 柳夫人不敢打扰,安安静静的在边上等着,心里带着几分的忐忑。 现在她的把柄落在了萧燕堂和向昔微手里,陈妃娘娘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她不紧攀附住陈妃娘娘,求陈妃娘娘帮忙,那她这一次就是死路一条。 整个柳家的生死现在都压在她肩上,她不能冒险,不管怎么样,都得说服了陈妃娘娘办这件事才行。 陈妃娘娘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隔了不知道多久,才啧了一声。 柳夫人浑身一凛,整个人都绷紧了,期望的盯着陈妃娘娘,面带难色的问:“娘娘 陈妃娘娘挑眉问:“你是说,他们现在已经要从保定府回来了?” 柳夫人点点头:“回娘娘的话,正是呢。说是他们在保定府闹出好大的动静,现在保定府的百姓都十分的崇拜咱们六皇子殿下,夸赞六皇子殿下是菩萨投胎,下凡来拯救百姓呢。” 六皇子的声望越是高,对襄王就越是不利。 这两人从小就不和,长大了以后也同样互相看不上。 如果说楚王跟六皇子那是因为要争夺位子才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襄王跟六皇子纯粹就是互相看不惯,他们彼此都是从小就开始打架,一路打到大的。 现在就更不必提了,楚王眼看着已经跟储位无缘,那么剩下的两个竞争者,就成了萧燕堂跟襄王,他们就更不可能和平相处。 陈妃娘娘想到这一点,轻描淡写的看着柳夫人:“我说,夫人也实在是太小心了些,这件事的确是大事儿,一个处置不好,那就是全家都要跟着一起倒霉的大事。怎么遇上这么大的事儿,夫人都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呢?” 柳夫人听出陈妃娘娘话里的暗示,有些迟疑的看着陈妃娘娘:“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能有什么意思?”陈妃娘娘似笑非笑的:“本宫只是觉得,最近的雨下的实在是太多了。” 雨下的实在是太多了? 柳夫人听着这话觉得怪奇怪的,本来是在说萧燕堂的事儿,怎好端端的又说到了什么雨大不大的了? 陈妃娘娘知道柳夫人是没有听懂,挑了挑眉似乎是无意的说起:“真是可惜啊,这么大的雨,前些时候本宫还听说,因为雨下的太大,近日来外地频发滑坡等事,死了不少人呢。也不知道从保定府回来,他们这一路能不能走顺畅?” 这话里的暗示就已经是明晃晃的了。 柳夫人浑身一震,知道这是陈妃娘娘的意思,马上便接过了话头:“是啊,我也听说最近因为这个死了不少人。” 三百一十九·用心险恶 柳夫人来了精神,知道现在陈妃娘娘的态度之后,她心里就总算是有了底气,不管怎么说,陈妃娘娘若是支持这件事,那这件事便能有转机,她也有希望继续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 只是等到说完了这句话,柳夫人又试探的摇了摇头:“只是,六皇子带着那么多人回来,必定是在官府和卫所要了护卫的人,那么多人呢,就算是有什么意外,只怕也得是大的意外才行。” 但是柳夫人哪里有那么多人手去制造这样的意外呢? 先不说她没有,就算是整个柳家加起来也不可能有啊。 她不由得希冀的看着陈妃娘娘。 陈妃娘娘好歹是受宠的宫妃,又有襄王这样的亲王儿子,襄王在兵部当差这么多年,总是有自己的势力的,这件事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他们出手才能把事情办成。 柳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妃娘娘的脸色,很怕陈妃娘娘会拒绝自己。 如果拒绝,那提出的这条路其实也是白搭,因为她根本没有实施计划的能力。 不过幸好,陈妃娘娘显然是没有只出主意的意思,她喝了一口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说:“你尽管先去打听消息,确定清楚他们的行程,本宫自然会派人配合你。这件事,一定要一次办成,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明白吗?!” 陈妃娘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这一次是志在必得。 柳夫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简直是如获重释,几乎是感激涕零的冲着陈妃娘娘下跪磕头:“娘娘尽管放心,臣妇一定尽心尽力,赴汤蹈火!臣妇一定殚精竭虑,绝不会辜负了娘娘。” 陈妃娘娘笑了笑,冲着她摆了摆手:“行了,那你下去吧,准备着,本宫会派人去给你帮忙。” 柳夫人急忙应是,高高兴兴的出了宫。 她进宫的时候还是忐忑万分的,出宫了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柳司业休沐在家,见她这么高兴,顿时有些纳闷:“你这是遇见什么喜事儿了,能高兴成这样?” 柳夫人笑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手交错着放在膝上,平静了片刻才想到说辞:“什么高兴不高兴的?还不是为了咱们家里的事儿啊?您不知道,陈妃娘娘十分喜欢咱们家晨曦,这次叫我进宫,是听说了晨曦想要办花会,娘娘说好的很,还赏赐了几盆宫里花匠种出来的牡丹下来,让我带给晨曦,给晨曦做面子。” 听见这话,柳司业纵然是老成持重,此时也忍不住高兴起来:“陈妃娘娘如此看重晨曦,是晨曦的福气啊!既然娘娘都亲自发了话,还把花儿都赏赐下来了,这花会可得好好的办。你不如过去一趟,也跟如眉和晨曦好好说说这事儿。” 柳夫人笑着应下来了。 柳氏那边也正高兴的很,帖子发了出去,大家都很给面子,几乎都回了帖,这放在以前,那可是不能想象的,毕竟向家在京城还没有有面子到这个份上。 只是现在却已经有了。 她高兴的了不得,脸上始终都是带着笑的。 向晨曦的新衣裳也已经裁制好了,都是上好的料子,光是一匹料子,就抵得上人家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衬得她愈发的粉光脂艳,看上去便是个玉人儿。 柳氏看着女儿便觉得心里骄傲的了不得,伸手将女儿给叫到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总算是让娘盼到这一天了,你可得好好的争气啊,只要你以后有出息,能够立得起来,那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也就都值得了。” 只要向晨曦能够飞上枝头,那么以后向琅的事也不叫事儿了。 向明忠照样得把这个家交给向琅。 侯府照样还是他们的。 向晨曦知道母亲的意思,这一阵子柳氏为了她的事天天操心,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心疼母亲,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娘您放心,女儿心里都知道,您对我好,你为了我这么打算,我若是不给您争气,那还叫您的女儿吗?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母女俩说的正高兴,就听门房来禀报说是柳夫人来了。 才刚见过,柳夫人就又来了,柳氏笑了起来:“快请进来!” 自己带着向晨曦亲自去二门处迎了。 柳夫人一到,向晨曦就喊了一声外祖母,朝着人扑上去了。 柳夫人满面都是笑意,慈爱的拍了拍外孙女儿的手:“咱们晨曦真是出落的愈发的漂亮,连我看了都得感叹一声,怎么会有这样漂亮的女娃娃呀?” 向晨曦顿时被外祖母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外祖母取笑我。” “什么取笑啊?外祖母说的可是真的,旁人谁都没我的外孙女儿可爱漂亮。”柳夫人拉着向晨曦的手,问柳氏:“准备的如何了啊?” “请帖送出去了,大部分人都回了礼,也回了帖子,几乎都来。”柳氏满面春风的跟母亲报喜:“娘,都是多亏了您,现在这些人家都请到了。清流也有,勋贵也有,以后咱们晨曦跟那些人熟悉了,也能心里都有个数,不必匆匆忙忙的。” 柳夫人很满意,这个花会能办的好,那当然也是大好事。 柳氏亲自搀扶着柳夫人的另一边胳膊,带着她进了屋子:“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本来柳夫人过来其实是想说一说保定的事儿,给柳氏提个醒的。 但是见柳氏这么意气风发的在筹备花会的事儿,又临时改了主意-----反正她已经求了陈妃娘娘,陈妃娘娘也答应帮忙了。 倒是没有必要把女儿也牵扯进来。 反正柳氏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她现在还在忙花会的事儿,如果跟她说了,她哪里还有那个心思继续去筹备花会啊?肯定是备受影响的,还不如先别跟她说,等到事情解决了再告诉她。 想到这儿,柳夫人就笑了笑:“没什么,是宫里的陈妃娘娘和你父亲,他们给了你们好些花儿呢,我就亲自带过来,省的底下的人磕坏了。” 三百二十章·光芒万丈 听说陈妃娘娘还亲自赏赐了办花会所需要的花,柳氏跟向晨曦母女俩都是又惊又喜。 尤其是向晨曦,想到未来的婆婆对自己这么支持,甚至还亲自给自己撑腰,顿时又是骄傲又是得意,她在被向昔微欺压的时候,再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柳夫人叫人把花儿都给搬进来了。 果然都是好花儿,看起来就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柳氏急忙让人好好的把这些花给搬到卷棚去,让底下的人小心照料,又留下柳夫人用饭。 柳夫人却拒绝了,她笑笑说:“哪有空啊?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我过来,也是为了看看晨曦,顺带着把这些花给你们带过来。急什么?反正等到过阵子,忙完了花会的事儿,多的是在一块儿的时间。” 柳氏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也笑着答应了,跟女儿亲自一起送了柳夫人出去。 出去的路上正好碰见回来的向明忠。 向明忠现在对岳母真是殷勤备至,急忙行了礼问了安,又说柳氏,不留丈母娘下来用饭。 看他这副模样,向晨曦就咬了咬唇,她还记得以前父亲是怎么对外祖母的。 柳氏却高兴的很,娘家人现在又如此有脸面,对于她来说,真是十分得意的一件事。 她嗔怪的看了向明忠一眼:“行啦!我难道还不知道留母亲用饭吗?是母亲说家里还有事,得先赶回家去,这才只能罢了。” 柳夫人这个时候也笑了笑,冲向明忠颔首:“家里的确是还有些事,咱们都是一家人,也没必要拘泥于这一时半刻的,等到下次也是一样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向明忠也只能作罢,还是亲自送到了大门处,看着人家上了轿子才回来。 又问柳氏柳夫人是来做什么。 柳氏当即就眉开眼笑的把陈妃娘娘赏了向晨曦的事情说了:“是陈妃娘娘给晨曦撑腰呢这是!我看啊,只怕花会的事儿一完,陈妃娘娘只怕就会把襄王殿下和咱们晨曦的事情给定下来了。真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如果是这件事,那还真是大好事。 以后他可就是襄王的岳父了! 向明忠也笑眯眯的,夸赞向晨曦:“愈发的有出息了,知道给父母争脸。” 向家人其乐融融,柳夫人回了府,才坐下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却不是陈妃娘娘跟前的人,而是一个面生的面孔,柳夫人有些迟疑:“您是?” “在下金贤。”金贤长得高大,一副浓眉大眼的样子,看上去便知道是身手不错的,给柳夫人见了礼,便压低声音说:“是陈妃娘娘叫我来辅佐夫人办事。” 见他亮了腰牌,柳夫人放下心来点点头:“那,不知道你有多少人手?” 金贤眉目不动,沉声说:“在下是拱卫司指挥使,手里拥有拱卫司三千,我借口带着他们出城训练,因此,这些人,我都能动用。” 三千?! 柳夫人惊了一跳,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的确是暗示过陈妃娘娘,需要很多人手,但是这一下子就是三千人,这手笔可太大了!三千人啊!这都能去逼宫了 呸呸呸!柳夫人急忙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想什么呢? 逼宫这三千人也不够啊,光是金吾卫和锦衣卫就不知道多少人。 她压下了心里的震惊和不安,看着金贤::“那,那你们到时候是埋伏? 这么多人,哪怕是那边带着护卫,也足够能跟萧燕堂对上了。 但是就是怕动静太大,到时候容易露出马脚,不好隐藏。 金贤站起身来,分明长得还算是正气的,但是说出话来的时候却是邪气横生:“夫人不必焦急,我们这些人手底下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法子,别的不说,我们拱卫司需要训练,便从武库司申请了一批火药,此时都在我们手里,到时候只需要提前埋伏,做出山塌的假象,便足够了。” 遇见崩塌这种事儿,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事后追查的时候,也没人能追查到他们头上。 柳夫人想到陈妃娘娘当时那斩钉截铁的态度,也知道这也是陈妃娘娘的意思,既然陈妃娘娘都没什么可忌惮的,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能一次性的除掉萧燕堂跟向昔微他们,那么一切就都已经尘埃落定,从此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管他什么白老爷曾衍辉的,这些事再也不是能制衡她的东西了。 她下定了决心,冲着金贤嗯了一声:“那你去吧,这件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不可留下活口!但凡是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这还是她头一次做这么狠辣的决定,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事实上她紧张得都有些胃痛了,但是比起紧张,更多的还是得意。 真是得意啊。 谁能跟她一样,能有这么多人手使唤,甚至手里现在都还掌握着皇子的生死呢?真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值得了。 金贤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跟柳夫人确定了他们从保定府的行程,然后便见了刘冲一面,又干脆带着刘冲一道走了。 柳夫人靠在大引枕上头,缓缓的呼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刘妈妈轻手轻脚的进来:“夫人,刚才那人,不知道是什么人?” 刘妈妈本来是不想问的,奈何自己的儿子跟着那人一起走了,作为母亲,心里总是有些担心的,她便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可原本什么事都跟她有商有量的柳夫人这一次却丝毫没有任何想说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低声警告:“这些不是你该问的事儿!嘴巴给我闭紧了!” 刘妈妈吓了一跳,原本只有三分担心的,这下却增长到了五分,紧张不安的看着柳夫人,见柳夫人眉头紧皱,一副不肯再说的样子,忙不迭的赔罪:“是是是,是老奴僭越了,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嘴巴给闭紧了,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更不会给夫人惹祸的!” 她这么说,柳夫人的语气就缓和了许多:“罢了,反正这是极为要紧的事儿,不是你能插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别到时候自己惹火上身。” 三百二十一·山体滑坡 另一头,向昔微也早已经准备好了。 保定府回京城的路途其实并不遥远,哪怕是不能所有人都骑马的情况之下,三四天也差不多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毕竟还带着楚王,还要提防有人劫狱,因此还是要处处小心,路程便被延长了许多。 上路以后,一开始倒是十分顺利,只是在上路第二天,楚王倒是忽然病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的,一开始还好,后来更是直接差点儿倒下了,看着就虚弱的了不得。 见他这副模样,大家也只好停下来休整。 萧燕堂虽然跟楚王已经是你死我活,但是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楚王就这么死了,毕竟还得带着他回去京城把事情跟丰庆帝说清楚呢。 郭家那么多人的性命,还有郭贵妃的死,怎么也要楚王给个交代。 郭冲亲自去看了楚王一回,见他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原来您这样的金枝玉叶天之骄子也会生病啊。” 楚王眼神阴鸷,抬头看了郭冲一眼。 郭冲对楚王恨之入骨,见他竟然还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嘲讽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怎么,王爷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楚王呢?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现在的模样吧,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恶不恶心?!” 楚王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萧燕堂虽然厌恶他,但是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折辱他。 这一次被这么一骂,他顿时整个人都气的七窍生烟。 这个贱人,竟然敢这样对他! 他面色不善的盯着郭冲。 郭冲却啧了一声:“怎么了啊?楚王殿下真是当惯了人上人了,这就受不住啦?您看看您,真是过不惯人过的日子,否则的话,怎么这东西大家都能吃,您吃了就这么折腾呢?” 他真是气的狠了,只要想到楚王这种人口蜜腹剑,害的整个郭家几乎都死光了,心里就恨不得把楚王给大卸八块。 把楚王骂了一顿之后,他才走出房门,哼了一声,重重的吐了口气。 等到出完气了,他才收拾好了心情,正要走开,就见不远处萧燕堂正站在檐下,靠着柱子淡淡的看着自己。 他走了几步,到了萧燕堂跟前:“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萧燕堂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的跟萧燕堂赔不是:“对不住啊殿下,我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知道怎么的,我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燕堂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别太过火了就是。留着他一条命,我们要去圣上跟前讨回公道,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让他就这么死了,反而是便宜了他。” 也是,如果让楚王就这么死了,那反而说不清楚了。 郭冲收拾了自己的心情,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罢了,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你说的是,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萧燕堂嗯了一声:“行了,收拾收拾,我们继续赶路吧。” 楚王的病虽然来得急,但是随行的大夫也说了,这不是什么重病,只要吃药控制着腹泻就是了,=其余的也只能慢慢调理、 这么多人呢,不可能留在这半路上陪着楚王慢慢的养病的。 萧燕堂等到楚王稍微好了一些,就下令继续上路。 邹镖头他们毕竟是走镖的,这些路都常走,对山形地势都十分了然,所以一般他们都充当了斥候的角色,在前头探路。 向昔微在队伍的中段,这也是萧燕堂坚持的,毕竟在队伍中间无论如何都更安全的多。 上路之前,天色眼看着还是好好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才出四五里路,天色就忽然全都暗下来了,眼看着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场倾盆大雨就把人浇的湿透了。 向昔微是在马车里还好,有遮挡,只听见外头哗啦啦的风声和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但是走在外头的将士们和骑马的萧燕堂等人却是被扎扎实实的给浇透了。 郭冲顶着大雨,忍不住的朝萧燕堂摇头:“殿下,这不行啊,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前头还得走个三四十里才有驿站,咱们得先找个地方躲雨。” 现在已经是入秋了,被这秋雨一淋,再被风一吹,那妥妥的就得生病。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便是他们这些人能受得了,队伍里到底还有女眷,是受不住的。 萧燕堂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邹镖头他们回来,却说这附近也没什么可遮风避雨的人家,实在不行,也只能往前走一段,再走个四五里,还有个村子,或许能进去避避雨。 大家都被淋的睁不开眼睛了,萧燕堂下令暂停行进,下了马小跑着去了向昔微马车边上,拍了拍车窗。 向昔微本来就关注着外头的动静,一听见声音,便忙开了木窗。 萧燕堂看着她:“没事吧?” 雨这么大,他竟然跑过来问自己没事吧,向昔微有些怔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向彩枝却面上含着笑意,了然的看着萧燕堂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心里知道,萧燕堂对向昔微是绝对不同的。 这一路上对向昔微是如何的照顾就不多说了,只看这么紧要的关头,他下意识还是跑过来跟向昔微先问一句平安,就知道萧燕堂对向昔微的特殊。 向昔微反应过来,又急又气的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在马车里呢,倒是殿下,您全都被淋湿了。” “这不要紧。”萧燕堂摇头,见向昔微面色焦急,便跟她说:“没什么大事,我是来跟你说一声,四五里外才有人家,邹镖头说,附近能避雨的地方只有那里,所以我们现在得赶到那里去才行。待会儿行进的速度会比之前快上许多。你要做好准备。” 向昔微点了点头,这个节骨眼上,速度快些颠簸些她也能够受得了。 只是等到萧燕堂转身要走,她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三百二十二·力挽狂澜 这么大的雨,他们现在又停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前面后面都没什么人家,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前面有埋伏呢? 这不是她想的过多,而是现在他们本来就是危险重重的时候。 俗话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他们身边还有楚王这样的人物。 先不说楚王的党羽唯一的指望就是趁着回京之前把楚王给救走,这样一来她们可能还有余力能够留着东山再起。 便是柳氏和柳家,如果他们能有机会,也一定会在进京之前就把自己给杀了,这样才能够免除后患。 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 她顿时有些焦虑,急忙喊住了已经转身了的萧燕堂。 下着大雨,纵然是有侍卫眼疾手快的拿了伞过来给萧燕堂撑着,但是也是于事无补,萧燕堂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眼看着这副样子,旁边的向彩枝急忙拉了拉向昔微的袖子:“昔微,有什么事情不如之后之后再说,殿下身上现在全都湿透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一场大雨,淋下来肯定是要生病的。 她怕到时候萧燕堂身边的人把责任都归咎在向昔微头上。 萧燕堂却温和的冲着向昔微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怎么了?” 向昔微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顺着心意,摇了摇头说:“殿下,我觉得这个时候怕是不能急着赶路。”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 几乎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萧燕堂就明白了向昔微的意思。 他眯了眯眼,问:“你是说,前面怕有埋伏?”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京城回保定也就是这么一段路程,如果在这期间没有找到机会,那么对方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力挽狂澜了。 他没有迟疑,当即便点了点头:“好,我去安排,你尽管放心。” 向昔微松了口气,轻轻的说:“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殿下若是信得过,就找人查一查,若是前面没什么,我们继续赶路也罢。” 萧燕堂转身跑了。 向彩枝却紧张起来,急忙拉了向昔微的手:“昔微,你说什么?前面会有埋伏吗?这怎么可能呢,我们现在是跟着这么多人啊......” 而且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官府的官兵呢。 如果这么强的护卫都还有人想动手,那对方得是什么身份地位? 想到萧燕堂的身份,向彩枝的目光动了动,心里就有数了。 只怕也是冲着这位殿下来的。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向昔微以为姐姐是害怕,便笑着安抚:“我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提醒殿下一句罢了,未必就真的是有埋伏,姐姐你不必担心,再不济,我们底下还有这么多人,都能够保护我们的,您别怕。还有邹镖头他们,到时候我会让他们跟着你和阿玠他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 向彩枝欲言又止,拍了拍妹妹的手背:“你呀你呀,我哪里是担心这些啊?我是怕你到时候有什么事。殿下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同样的,盯着他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 向昔微有些心不在焉。 听见姐姐说盯着萧燕堂的人太多了,她忍不住也跟着点了点头。 的确是如此,萧燕堂是六皇子,现在的丰庆帝并没有中宫皇后,也因此,郭贵妃之前在宫中的女人里头就是地位最高的。 也因为这个缘故,萧燕堂一直备受丰庆帝宠爱。 但是这份宠爱也是双刃剑。 丰庆帝宠爱他,但是同时也招来了其他兄弟的嫉妒。 别的不说,就说楚王跟襄王,他们就对萧燕堂恨之入骨。 尤其是楚王,从小就开始对萧燕堂下手,之前更是一手策划了郭家的事,害的郭家满门几乎都覆灭,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太小的孩子们上不了战场,那现在的情况可就是郭家都只能留下一个郭冲了。 她忍不住觉得萧燕堂当真是不容易,不由得重重的说:“那些人果然是看殿下为眼中钉,恨不得殿下死了算了。只是,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的。” 外头还下着瓢泼大雨,但是向昔微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自己耳朵,向彩枝怔了怔,拉着向昔微忍不住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殿下不容易,也知道殿下的确是帮了我们很多忙,但是你要知道啊昔微,殿下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子!” 向彩枝是看得出来的,其实六皇子对向昔微很特别。 少年人的心动常常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已经动情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向彩枝更加担心。 她不想妹妹深陷其中。 萧燕堂是好,这些日子冷眼看下来,对人对事都是一等一的,连带着对向昔微身边的人也都十分照顾,不仅如此,还长得好,身份也更好。 可对于向彩枝来说,她并不希望妹妹以后的归宿会是这么一个人。 原因也很简单,她自己这些年嫁给了曾衍辉,心里知道身份不代表人品,就算是人品也好,要担心的也不仅仅只是人品的问题。 过日子哪里有那么简单? 以后多的是柴米油盐的琐碎和难堪。 嫁给皇家就更不必说了,萧燕堂有多少对头,向昔微嫁过去之后,就会有多少的对头。 想一想那个场面就觉得混乱和惊慌。 向昔微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姐姐,觉得姐姐可能是有些糊涂了:“那又如何?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向彩枝叹了口气,见她满脸都是茫然,目光清澈的看着自己,又觉得自己怕是多想了,她自己觉得向昔微以后只怕是会喜欢上萧燕堂的,但是事实上,现在向昔微不是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都还没有开窍呢。 万一向昔微本来就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自己一提醒,反倒是让这个小丫头开窍了,那可怎么办? 她原本准备的所有说辞都一下子吞了回去,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说:“也没什么,我就是说,殿下是皇子,你以后对人家的态度要更慎重一些,别这样莽莽撞撞的,惹怒了殿下,你这丫头素来就是没什么心眼儿的。” 三百二十三·竹篮打水 向昔微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的看了自己姐姐一眼,总觉得好似自己有什么事是没有听懂的,可现在她顾不得这些了,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现在这个天气,加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就被扑面而来的雨水打的睁不开眼,急忙伸手又把帘子给放下了。 向彩枝见她一门心思的就在看着外头的天气,也知道这是在担心前面埋伏的事儿。 这样也好,总比去琢磨殿下的事儿强些。 她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而跑去前面跟郭冲会和了的萧燕堂接过了旁边的护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能够看的清了,才淡淡的冲着郭冲说:“我们前面是不是要经过一个山谷?” 上京的路都是官道,可是因为连日来下大雨,保定府的官道都被山上的落石给掩埋了,他们这才走了另一条路,只是这就不可避免的得经过一些山道。 郭冲是显然研究过路程的,闻言便点点头:“是,前面就有一座山,咱们得从山中间的那条道上穿过去,其实只要是咱们穿过去了,便不怕什么了,那边就有一个村子,近的厉害。” 萧燕堂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就这么巧合? 之前若是向昔微没有说那句话,他倒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毕竟本来就的确是被困在半道上了,正常人的想法,自然是得快点儿赶路去前头的村落找个地方避雨。 但是如今跟向昔微聊完了,他忽然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是这么想,那么,会不会同样也有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呢? 下着暴雨,急行军,大家一路赶路本来就有些疲惫了,队伍里还有女眷,这不就是绝佳的动手的时候么? 萧燕堂停住了脚步,低声喊了一声郭冲。 郭冲原本还在问那几个出去探路的镖师们地形,听见萧燕堂喊自己,便忙答应了一声,凑到萧燕堂跟前:“怎么了殿下?” 他跟萧燕堂既是朋友也是表兄弟,两人之间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分,彼此之间是都能信得过的。 萧燕堂因此便毫无顾虑的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猜测。 一听见萧燕堂的这些话,郭冲立即便抬头猛地看向了他,面色有些凝重的朝远方看了一眼。 他是在军队里跟着父亲兄弟打过仗的,自然也知道,的确,若是有对手,这个时候当然是最好的埋伏的时候。 但是他的反应也极快,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他便点了点头:“殿下所虑有理,咱们进京本来便危险重重,多留些心眼总是好的。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他压低了声音:“若是有埋伏,那便应当就是在山谷那一段路,那里地势狭小,只有那一条路通过,咱们的人只能缩小队伍,于情于理,那里用来埋伏都是易守难攻,十分合适。” 这也跟萧燕堂想到一起去了,他也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的确是如此,若是我要埋伏,也会选在这里。先让队伍停下来,便说是楚王又不舒服了。” 楚王腹泻,这是队伍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之前就是因为楚王生病才停下来的。 若是自己这边还有对方的人,用这个理由,也不会引人怀疑。 郭冲马上就明白了萧燕堂的用意,顺着他的话吩咐下去,让队伍都停下来先原地在路边的一座山壁底下先避一避。 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像是有人在天上用盆浇下来似地,也因为如此,能够在这山壁底下避一避,众人都没什么怨言,反倒是抓紧生火起来烘一烘身上。 一些普通的士兵则都紧紧贴着山壁底下站着,饶是如此,还是能淋到雨,只是不如之前赶路的那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 卫所的人这个时候也找上了萧燕堂,有些为难的说:“殿下,咱们这只怕是有些麻烦,这雨下的太大了,说不定之后还有雷雨,咱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倒是可以,但是今天是必定得赶到前面去找地方安顿下来的,否则等到天色晚了,只怕是不安全。” 岂止是不安全,这么大的雨,马车顶棚都未必能支撑住多久,楚王还是病着的人,这些都是得考虑进去的。 萧燕堂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因此闻言便点了点头:“将军说的是,本宫也是如此说,等到楚王缓过来了,便还是照旧按照原定计划赶路,不能在这半途上耽搁。” 卫所的几个人原本也是过来问一问的,见萧燕堂都心中有数,而且很能听得进去人说话,便都说六皇子英明,这才退下了。 萧燕堂看着他们的背影,缓缓地眯了眯眼睛。 不一时,郭冲也过来了,见萧燕堂看着自己,便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手势。 一看郭冲的样子,萧燕堂就知道他是按照自己说的安排去布置好了,当即便点了点头。 郭冲将目光放在那群护卫身上,面色并没有变,心里却在猜测,这里头哪些可能是已经被收买了的在往外传递消息的。 雨下了一会儿,逐渐变得小了一些。 萧燕堂立即便吩咐队伍继续赶路。 没有人有异议,人人都知道,这雨只怕是没有那么快能停下来的,如果不快点找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晚上就得在这山谷中过夜了。 那时候,受苦的还是普通士兵。 因此命令一发下去,所有人便都动起来了。 向昔微那边也是一样,她的马车停在队伍中间,此时外头一沉,她们便知道是车夫重新上来了。 向彩枝松了口气,揽住了曾玉洁,轻声说:“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还得赶路呢。” 睡着了以后这颠簸就会好一些。 向昔微却笑着冲曾玉洁说:“玉洁若是不困的话,倒也不必睡,咱们说说话儿吧。” 向彩枝有些奇怪的看了向昔微一眼,这一路上了马车都是让曾玉洁睡觉的,怎么现在却不让曾玉洁睡? 三百二十四·万无一失 曾玉洁却很听向昔微的话,向昔微既然说了不用睡,她便马上就打起精神了,靠在向昔微身边冲母亲摇摇头:“娘,我反正也不困,我陪着你们聊会儿天吧。” 她察觉到了什么,干脆吸引向彩枝的注意力:“京城是怎么样的啊?外祖父呢?还有曾外祖母和舅爷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会喜欢我吗?我有些害怕。” 说起来,曾玉洁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回过京城。 更没有见过向明忠他们。 平时对外祖父的唯一印象,也就是偶尔的那些年礼节礼,但是没有见过,自然也就不怎么用心,向家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不合时宜的,现在想想,那也是柳氏故意的。 提起京城的事情,还有向明忠和柳氏,向彩枝心里全然都是怨恨和酸涩,冷冷的说:“你外祖父没什么可见的,他们反正也没有期待咱们回去,不过这也无所谓,早些看清楚这事实,对你我都好。”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跟女儿细细的解释起向明忠跟柳氏的关系。 若是以前,向彩枝还不会把大人的恩怨牵扯到孩子身上,但是白夫人说过了柳氏竟然是早有预谋的气死了陆氏之后,向彩枝对于向明忠夫妻的厌恶就已经无所顾忌了。 根本没有必要还帮他们遮掩这种丑事,他们自己都做的出来,怎么还会怕别人说呢? 这么想着,她深吸了口气,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告诉女儿前因后果,同时连柳氏是如何在山上的亭子里勾搭了向明忠的事情都说了。 听的曾玉洁目瞪口呆。 向昔微原本想过要阻止向彩枝把这些事告诉玉洁的,倒也没有别的缘故,纯粹是觉得孩子太小了,听这些以后性子会有影响。 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不知道,回了京城之后,她们为了陆氏报仇,总是会把这件事揭开的,既然早晚都要揭破,那倒也不在乎这提前了一点儿半点儿的,何况早早的给曾玉洁一点心理准备,她才不至于回去之后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 曾玉洁也的确是惊呆了,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嘴,一会儿看看向昔微,一会儿看看向彩枝,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皱着眉头嘟囔:“这听起来,怎么像是父亲啊?” 向彩枝怔住了。 是啊,向明忠这行为听起来,怎么像是曾衍辉啊?! 曾衍辉做的那些事,不就是向明忠的翻版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没有立即弄死她,其他的可都跟向明忠宠如出一辙。 向昔微的目光冷下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她轻轻嗤笑:“是啊,这不都多亏了咱们家这位好后母么?她派人去给曾衍辉指挥该怎么做,自然就指挥出另外一个父亲了啊。毕竟,她对父亲可是最熟悉的。” 渣男是什么样,柳氏真的再清楚不过了。 曾衍辉会学的这么像,还的夸赞柳氏调教的好呢。 这话一出,向彩枝顿时沉默了。 柳氏真的是变态极了,说到底,柳氏怕是想要让她跟自己的母亲陆氏一样,尝到被爱人背叛折磨的痛苦,所以才一手操纵了这件事,生怕她不死,生怕她不难受。 只要想一想,她就觉得可怕,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坏成这样。 现在向彩枝是彻底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她全身心都沉浸在了仇恨里,只要想到自己被这样的人算计,几乎是赔进去了前半辈子,就恨得咬牙切齿。 向昔微看着姐姐,也无声的叹息。 她是知道的,姐姐几乎是被摧毁了,她恨那些人,完全是理所当然。 也因为这个,她伸手握住姐姐的手,轻声保证:“姐姐,你放心,这一次回到京城,我一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向彩枝的怨气每次在碰见妹妹之后便会消失无踪,此时她又变回了那个疼爱妹妹的姐姐,温柔的拍了拍向昔微的手:“好,我知道,我们昔微一定做得到。” 就像是帮她惩治了曾衍辉和曾老太太一样,她相信向昔微也一定能够帮她跟柳氏和向明忠要回一个公道。 向昔微晃了晃她的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吵闹,紧跟着,哪怕是在这样磅礴的大雨中,都听见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外面起了冲突! 向彩枝顿时花容失色-----外面那些人可都是扛着刀枪的,若是自己这边的人打了起来,那么非死即伤!她是被吓怕了的,此时一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先就吓怕了,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几乎要从马车上弹起来。 曾玉洁也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她比母亲还是要镇定许多,急忙伸手一把拉住了母亲的手,冲着母亲摇了摇头:“娘,没事,您先不要着急。” 向昔微沉吟了片刻,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雨下的太大了,看不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有人打起来了是真的,她最后一瞬看到有鲜红的血液混合着雨水溅开,立即便伸手放下了帘子。 见她这样,向彩枝心有灵犀,急忙问她:“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出事了?” 向昔微不知道怎么跟姐姐说,伸手按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别往外看,会没事的。” 刚才她已经提醒过了萧燕堂,紧跟着萧燕堂便让人在山壁底下寻找地方休息了一段时间,肯定是已经有所防备和布置的,萧燕堂办事素来稳重,他既然这么安排,就必定是有这么安排的道理,她得信任他的能力。 向彩枝在这样的大事上向来是没什么主意,只能听妹妹的,听见妹妹这么说,便努力冷静下来,吞了一口口水,紧张的听着外头的拼杀声。 曾玉洁紧紧的挨着母亲靠着,时不时地打个冷颤,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自己害怕,也强忍着不给别人添麻烦。 向昔微赞许的看了一眼外甥女,心里有些感叹,怪不得都说生活磨炼人。 三百二十五·原形毕露 从小就生活的不那么容易的孩子,往往更懂得看人的脸色,也会锻炼出许多本领,现在的曾玉洁就是如此,她分明怕极了,但是却还是能强忍着不给别人添麻烦。 向昔微有时候不想自己身边的人过的这么辛苦,但是却也十分清楚,这才是对她们好的,谁都不能护着谁一辈子,自己能依靠的人永远只有自己,无论如何,自己先变强大,才是对抗这世界唯一的法子。 现在多学一样本事,以后就少一次求别人的难堪。 也因此,她只是静静的垂着眼坐着,并没有出声安慰姐姐跟曾玉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动静总算是慢慢的小了,而从始至终,马车这边都没有被波及,一直都稳稳地在原地待着。 眼看着地上的血水迅速便被新一轮的降雨给冲刷干净了,郭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来啊!还有没有敢动手的,都给我出来!” 他按照萧燕堂的布置,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打算从另一条路走-----那条路虽然会远一些,但是却不用经过山谷。 但是这个时候,窜出了许多说客,一直说服萧燕堂,跟他说众人都已经在等着了,山谷那条路是最近的路,只要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很快就可以到达避雨的地方,一定要说服萧燕堂继续走山谷那条路。 萧燕堂不大愿意,说那边毕竟还是太远了,不需要走这么远。 那些卫所派来的人竟就翻脸了,开始闹脾气,说是这是在折腾他们这些底下当兵的,走了这么远,连一口吃的都没有,而且还淋了一天的雨。 萧燕堂临时改变计划,原本就是为了看一看队伍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这一诈,果然就炸出了这么多人来。 他笑了笑,面色冷淡的将那些人都看了一眼,沉声说:“不是折腾你们,而是下雨路滑,临近山上,总是难免有落石甚至是泥土滑落下来,到时候大家怎么办?因此才避过这些危险的地方,宁愿多走几步路,众位将士不必着急,等到了地方,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这一番话其实已经很表明态度,一般人听了这话,既然又有赏赐又有实质性的好处,上峰还如此的通情达理,是没什么理由再闹事了的。 结果也的确是很多士兵都平息了怒火,跟萧燕堂告罪,退了下去,安分准备赶路。 但是卫所有几个百户却还是嘟嘟囔囔的不愿意走,甚至有个人还走到萧燕堂身边危言耸听:“殿下,知道的说您是体恤我们这些当兵的,但是不知道的,只说您好大喜功,放着好好的路不走,何必非得去折腾!您也知道,咱们这队伍中还有这么多女眷呢,原本其实这些女眷都不该带着的,但是既然是殿下要求带着,我们便也只能听殿下您的了,可现在,您还要带着这么多人一道绕更长的路,这岂不是不把我们这些底下的人的性命当命么?这,殿下,您虽然身份尊贵,也不能这样啊!” 说了这么一长段的话,萧燕堂笑眯眯的看着他,半点没有恼怒的意思,还一直等到他把话说完了,才挑了挑眉,面带微笑的问:“说完了么?” 百户意犹未尽,这样能够训斥当朝皇子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难得的是人家还根本一点儿都不生气,这说明什么呀? 说明自己是有理有据,根本让这些皇子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喜滋滋的。 他咳嗽了一声,故作姿态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殿下,小人说完了,您若是能听进去小人的话,这也是小人的福气了。” 萧燕堂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阁下说这些话,当真让本宫感谢地很,若不是阁下,险些还要得罪了这些将士们呢。” 那百户面上的得意几乎都要掩盖不住了,再也没有想到出了名的难说的话的这个殿下竟然蠢成这样。 这哪里难对付了啊? 岂不是傻子中的傻子? 自己只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他就已经全部都信了,就这样的傻子,竟然也敢自己单独带着这么多人回京城去。 真是个蠢货。 他眼里带着几分轻蔑,但是很快就又掩饰好了,笑着冲萧燕堂弯了弯腰:“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为您好好办事,小人这就下去吩咐他们,按照原定的路程赶路,不会让殿下出一丁点的纰漏。” 萧燕堂笑眯眯的冲着他点头。 百户心中雀跃,立即便转过身,想要去通知底下人。 但是也就是这一瞬,他忽然看见一道亮光闪过,紧跟着便觉得颈间传来一阵剧痛。 这是...... 他原本想痛呼出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萧燕堂的剑实在是太快了,这一瞬间,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首分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了地上。 萧燕堂骤然发难,所有人都没有能反应过来,还有之前百户的同党原本是等在他们身边守着看结果的,结果就看到萧燕堂杀人这一幕,一时都傻了。 还是过了一会儿,萧燕堂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的剑了,百户底下的几个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抢上前去呵斥:“殿下,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忽然动手?!” 早已经有许多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眼看着死了个人,大家心里都十分不安,焦急不安的看着萧燕堂,不知道萧燕堂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杀自己这边的人。 萧燕堂始终都是淡淡的,笑着扯了扯嘴角,看着那些上来帮那个百户要公道的人,缓缓地挑了挑眉:“他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你们不知道吗?” 这些人都是那百户的心腹,前前后后都是跟着那百户的,百户过来跟萧燕堂说话,他们也都跟在百户身后,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显然是在观察这边的情形。 现在被萧燕堂戳破,他们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殿下这话,我们真的是听不懂,殿下不如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殿下竟还想要我们的性命不成?” 三百二十六·图穷匕见 萧燕堂眯了眯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并没有半点被惹怒的样子,也没被他们的话带着走,眼看着他们面色都变了不停追问,还是淡淡的笑了,沉声反问:“不然呢?我倒是也很有兴趣知道,不知道诸位到底能不给我解惑,明知山谷多落石,明知虽然绕了一点路,但是却也并不足以耽误多少时间,却还是要坚持去走山谷那条路呢?” 他这话有理有据,那些人心里本来就有鬼,一时竟然说不出话,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话说了吧?”萧燕堂带着笑意看向旁边的郭冲:“郭冲,你来告诉大家,为什么这些人执意要引着我们去走山谷那条路。” 郭冲大声应是,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表情,郑重道:“我们已经派了斥候提前去探路,斥候回来回报,说是纵然是下着大雨,也能看出山谷中有许多攀爬和树木倒塌的痕迹,大家都是当兵的,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下着这么大的雨,却还是有不少人在山谷中行动过,能在大雨的冲刷下还留下这么多痕迹,大家也应该都知道,这必定是不少的人数!这么多的人,提前藏匿在山谷中,是打算做什么?诸位难道不担心吗?!” 这一番话振聋发聩,所有人都忍不住面色大变。 之前一直不说话的卫所的领头的指挥使也终于出声问:“那这话的意思是,有人在山谷中提前设伏,为的便是诱捕我们这些人?!” 他们可不是那些刚进来当兵的毛头小子,打仗打的多了,嗅觉就比普通人要灵敏的多。 下这么大雨,普通人怎么可能还在外头晃荡? 能够造成大范围的草木断裂倒塌,可见这人数就不会少的到哪里去,诚然如同郭冲所说,这么多的人,总不会是村子里的人都忽然发病了跑出来淋雨,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知道他们要经过山谷,提前在山谷中设伏。 怪不得萧燕堂忽然临时下令改变路线了。 也怪不得这个百户这么激烈的反对,甚至还不惜要跟萧燕堂争执翻脸。 原来根由是在这里。 郭冲看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王将军,您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还是说,您觉得我吃饱了撑得没事情做了,会用这样的事来开玩笑,为的就是折腾咱们自己人?” 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了,郭冲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其实也都看在眼里,都知道郭冲不怕苦不怕累,什么危险的事都是冲在最前头的,大家还因此夸赞郭家果然是将门虎子,也就是郭家这样的人家,才能养出郭冲这样的孩子来。 现在郭冲这么问,大家自然都已经信了郭冲的话。 那些跟着百户的心腹此时心中都已经觉得不好,自己的意图都已经被发现了,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前了,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他们便齐刷刷的抽出了自己的刀,猛地朝着萧燕堂冲了上去。 杀了六皇子!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变故陡然发生,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之前离得最近的指挥使,面色都有些泛白的往上冲,一下子便砍翻了一个士兵,大声喊:“保护殿下!有刺客!保护殿下!” 幸亏郭冲早已经做好准备,此时便带着几个人护在萧燕堂跟前。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萧燕堂却已经从旁边的士兵背上抢过了箭囊,张弓搭箭,飞快的射出了第一箭,这一箭正中冲向郭冲的那个士兵的眉心,一箭毙命。 萧燕堂露出的这一手彻底把众人都给镇住了,谁都没有想到,萧燕堂竟然箭术还如此精进。 他却丝毫没有停顿,几乎是同时,又射出了第二箭,第三箭,几乎没有一箭是落空的,一开始那些人还殊死反抗,等到后来,都已经被萧燕堂这个箭法给打的没了精神。 郭冲和指挥使抓紧时机,一扑而上,将这些人都给杀了。 一时之间,队伍中都安静了下来。 郭冲杀完了人,面不改色的冲指挥使点点头:“把这些人都给处置了!” 指挥使现在也察觉出来了危险,刚才如果不是郭冲和萧燕堂早已经有了准备并且临危不乱,那么现在这些尸体就会是他们了。 到时候别说自己能不能活着的问题了,就算是能活着,回到京城也是死路一条。 这么一想,他就后怕不已,也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淋了雨,他打了个喷嚏,猛地打了个冷颤。 然后便反应过来,急忙招呼人手上前清点和掩埋这些尸体。 他自己则过去跟萧燕堂请罪。 之前一开始说要改变路线的时候,他还真的被这些混账给说动了,觉得其实的确是不用如此费劲的,是萧燕堂他们故意在折腾。 现在想想,自己身经百战,而且本身便是承担着护送萧燕堂他们的任务的,结果却如此不把这件事当回事,掉以轻心,以至于险些酿成大祸,当真是犯了大忌讳。 萧燕堂倒是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没什么,你也是为了底下的士兵们考虑,这长途跋涉本来就辛苦,何况是早就跟他们说了可以从山谷过,结果临时却要改变路线走更远,底下人有怨言也是难免。” 都说六皇子心高气傲,可实际上六皇子丝毫没有得理不饶人。 指挥使心甘情愿的冲着萧燕堂行了个礼,算是彻底的服了这个主子。 然后他便问:“山谷中若有埋伏.....” 那么他们就算是不去,那些人也不会就这么收手的,更大的可能,还是他们会继续找别的办法,总之一定不会让他们顺利进入京城。 萧燕堂笑了笑:“我已经有了安排。” 指挥使虽然不知道萧燕堂是什么安排,但是看他这么气定神闲,也知道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法子的,便心悦诚服的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在下真是五体投地了。” 三百二十七·自己该死 萧燕堂摆摆手,让指挥使跟郭冲都自己忙自己的去,自己去了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将带血的衣服给换了,才撑了一把伞,去向昔微那边了。 郭冲原本是想到一件事临时过来准备跟萧燕堂再商量商量的,见萧燕堂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先是愣了愣,紧跟着才失笑摇头。 底下人凑上来,见郭冲朝着萧燕堂的背影笑,还有些好奇的问:“大人这是在笑什么呢?” 郭冲摸了摸自己下巴,啧了一声:“我在笑,我家这个傻傻的表弟,终于开窍了。” 说着就又忍不住有些感叹。 若是姑妈郭贵妃还在,那该多好?姑妈若是还在,郭家就不必落到这个地步,现在的萧燕堂也不必被迫学着长大,总是面临生死攸关的境地了。 但是这感叹也不过就是瞬间的事,他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再如何感叹都是感叹,死了的人不会再重生,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的过好这一生,到时候,也是给郭家和郭贵妃一个交代,让他们知道,孩子们并没有给他们丢脸,到现在也是在好好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他释怀的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冲着底下的人吩咐:“行了,干活儿吧,别瞎打听了!” 底下的人眨了眨眼睛,急忙应了一声,飞奔着转过身去做事了。 萧燕堂换了一套衣裳才专门赶过去,到了马车边上,又停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敲响了马车的门。 向昔微一直都在等外头的事情平息,此时听见声响,先是一惊,然后才问:“是谁?”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马车一直稳如泰山,既然都没人来动马车,那形势就是对萧燕堂有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知道,她还是悬着心,一直都在担心萧燕堂。 马车外的萧燕堂应了一声:“是我。” 她立即便松了口气,都顾不得看姐姐的反应,便急忙下了帘子,见到萧燕堂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便忍不住露出个笑意:“殿下没事吧?” 萧燕堂见她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开心的厉害,他温柔的看着向昔微笑,摇了摇头:“没事儿,早就有准备的事儿,没出什么差错,把队伍里的奸细给除掉了,咱们待会儿便绕路开始赶路,到前面的驿站休息。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应当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就不必赶夜路了。” 他跟向昔微说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是何等的轻柔。 向彩枝在边上看着,若有所思。 曾玉洁也是,她靠在母亲的怀里,偷偷的露出一只眼睛打量向昔微跟萧燕堂,一会儿看看向昔微,一会儿看看萧燕堂,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般配极了,不仅般配,而且还都完美的厉害。 她忍不住偷偷跟母亲咬耳朵:“娘,殿下是不是喜欢小姨啊?” 真是不由得不这么想,向彩枝震惊的看了女儿一眼,对于女儿都能看出来这一点忍不住觉得有些慌张。 但是慌张也没有法子,她自己都看出来了,现在连个孩子也能看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看出来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她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压低声音说:“别胡说,这些事不能到处乱说的,否则对小姨不好,明不明白?” 的确是不能到处去乱说,否则的话,萧燕堂是个幌子还无所谓,但是对于向昔微来说,却难免叫人多想,以后说不定还有些人会拿这个作为攻击她名声的把柄。 这不是什么好事的。 向彩枝心情顿时有些复杂,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里既觉得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难免觉得担心,喜欢是一回事,现在看着也知道萧燕堂不是那等轻浮的人,但是问题是,两个人要在一起,光是喜欢那怎么够呢? 最要紧的是,萧燕堂是皇子。 看这个架势,还不仅仅是皇子,甚至可能登上更高的位子,这么一算,向昔微的身份实在是距离萧燕堂差了一截。 两个人要在一起,哪里有那么容易?萧燕堂的这点喜欢,也未必就能抵得过身份地位的鸿沟。 向昔微不知道姐姐跟外甥女都已经在想她们能不能在一起的事了,她现在还是更关心正事儿,因此略微一想,便提醒萧燕堂:“山谷那边只怕人不少,您得做足准备才行。” 萧燕堂笑着点了点头:“邹镖头他们回来说,一看那些草木的痕迹就知道这人数是不少的。我想了想,也幸亏是下太大的雨,他们想必又有这边的内奸传信,所以笃定我们必定会经过那条路,所以才来不及收拾。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他的确是办事从来稳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向昔微缓缓吐出一口气,点点头:“那就祝殿下,旗开得胜!” 萧燕堂被她的态度给逗笑了:“不,应该是,咱们合作愉快!这一次,多亏了你。” 在保定府,也是向昔微不顾危险,帮他隐藏身份,又钓出了楚王这条大鱼,从而将楚王给抓在了手里,如今在路上,也是她心细如尘,注意到路程不对。 她可真是帮了他太多忙了。 两人说着说着,都忍不住笑了,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笑意。 说了好一会儿话,郭冲那边叫人过来请萧燕堂了,萧燕堂才跟向昔微告辞。 向昔微冲他点了点头:“不耽误殿下做事了,殿下去忙吧。” 萧燕堂转身走了,向昔微才转过身看着向彩枝跟曾玉洁,这一看,才发现这两个人也都在盯着她,脸上还带着促狭的笑意。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姐姐跟玉洁都这么奇怪的看着自己,歪了歪头问:“怎么了?” 向彩枝忍着笑摇头,隔了一会儿,才问她:“这句话不该来问我们,该问你自己,昔微,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殿下之间以后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你们走得太近了。” 三百二十八·一网打尽 走得太近了? 向昔微还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姐姐是什么意思,睁着眼睛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向来反应很快,见御姐冲着自己在眨眼睛,就有些明白过来了,若有所思了一阵才问:“姐姐,是不是担心我的名声和殿下的名声?” 既然现在都把话说开了,向彩枝也就不再隐瞒,她嗯了一声,又补充说:“也不只是担心你们的名声问题,昔微啊,你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形,也不只是我们家里,你跟殿下之间的差距太大,未必能做殿下的正妃,这是一回事。还有另一件,你有没有想过,殿下以后未必止步于此,他可能还有更大的前程的,那就意味着,殿下以后要拥有三宫六院。他不只是有一个女人,可能有无数女人,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向昔微愣住了。 萧燕堂以后可能还有别的女人? 这一点,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但是现在想想,姐姐说的是对的,皇家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呢?普通人有了点银子尚且还想着三妻四妾,更别提那些手握大权的男人们了。 皇室的男人就更别说,他们根本不缺少女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昔微觉得听完这番话,自己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那石头太沉重了,压得她真的有些喘不过气。 她很明白姐姐说的是事实,也知道这就是以后自己要面对的东西。 但是现在听起来,还是如遭雷击。 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嘴硬的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殿下哪怕是有三千后宫佳丽,也跟我无关啊!我跟殿下只不过是朋友罢了。” 其实要是在向彩枝说这番话之前,说这些话,别说是说服别人了,向昔微自己本身就是这么想的。 她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把萧燕堂当成盟友,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但是现在,在被向彩枝点醒了之后,再说这些话,她就知道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不是的,她不仅仅只是满足于当一个朋友,当一个妹妹。 她准扪心自问,这么久以来,真的没有心动过吗? 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若是没有的话,在楚王拿出火铳的时候,她为什么下意识的去护着萧燕堂? 她心里有些慌乱,面色也有些泛白了,靠在车壁上,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向彩枝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心里就更担忧了。 她原本就担心妹妹是会喜欢上萧燕堂,但是现在看来,这不是自己的猜测,而是实实在在的,妹妹是真的喜欢上了萧燕堂了。 但是这也是能够理解的。 萧燕堂那么好,关键的是还对向昔微这么的特别,这么优秀的人对你的态度跟对别人的态度迥异,只关心你,只偏爱你一个人,什么女人能扛得住呢? 向昔微沦陷,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她并不后悔自己提醒了妹妹看清楚自己的心思。 因为这世上有些错可以去犯,有些错却是不能犯的。 不管怎么说,向昔微都得做到对自己的了解,然后在了解了的基础上再去做决定,如此一来,做出的决定以后是好是坏,结果如何,才能够自洽,才能够没有遗憾。 向昔微心里却一直不能平静。 她喜欢上了萧燕堂? 她竟然会喜欢上萧燕堂! 她分明在上一世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看透了男人啊! 是啊,她分明早就已经觉得这世上所有男人都不过如此,重生到现在,她对男人的态度也都是瞧不起,向明忠贪婪自私,曾衍辉自私自利,就没有一个男人是好的。 但是唯独对萧燕堂。 她几乎是从救他之后开始,便从来没有觉得萧燕堂会是个坏人。 为何会如此? 本来不该如此。 她不安纠结,难受的要命。 还是向彩枝轻声喊她:“昔微,昔微?” 向昔微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轻轻的点了点头。 向彩枝叹了一声气,想了想,才语重心长的说:“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昔微,你要知道,年少暮色,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都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可是如何控制这份心情,怎才能保护自己,却是十分要紧的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不管是喜欢谁,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以前姐姐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总以为委曲求全能换来好结果,总以为忍住了便能过一辈子,可是不是这样的。所以,你若是真的喜欢,那就去争取,大不了,以后失败了,也能告诉自己,我喜欢这个人,我尝试过,我得到过,所以就都值得了,路上买几斤肉还要付出钱呢,何况还是真心这种东西?拥有了一瞬,也就值得了,不是吗?” 向昔微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充当了那个做姐姐的角色,她总以为姐姐是软弱无能,是太过脆弱,才会被曾衍辉和曾老太太压制了这么久,才会这么失败,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们都无法保护的了。 但是实际上不是的。 原来姐姐是真的什么都清楚,她把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提醒自己。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跟姐姐说的那样。 萧燕堂......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哪怕只是默念这个名字,竟都觉得心中悸动不已。 这一刻,再不用人提醒她,她自己也能够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萧燕堂。 可是这怎么行呢? 诚如姐姐说的那样,萧燕堂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而且最重要的是...... 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是向昔微心里还有更担心的事,那就是,她喜欢萧燕堂,那么萧燕堂呢? 萧燕堂喜不喜欢她? 姐姐说,要知道付出,得到什么东西都要知道要付出代价。 但是,她能不能拥有萧燕堂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马车里安静下来,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三百二十九·表明心意 看出向昔微心里的纠结,向彩枝便扯了曾玉洁一把,轻轻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问什么东西,打扰向昔微思考。 曾玉洁嘟了嘟嘴,但是她也知道向昔微现在肯定是很慌乱的时候,便只是关心的看着小姨,见她不说话了,才低着头去琢磨自己的事了。 向昔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声气。 真是烦人! 她这么想,闭上眼睛赶走心里的那些愁绪。 这一次赶路的路程很顺利,没有了那些内奸的刻意引导和挑拨,底下的士兵们也看到了那些内奸的下场,都非常的配合,因此赶路的结果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快的多。 等到天将擦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到了位于官道旁边的一驿站了。 临近京城,驿站便比别的地方的驿站要华丽和庞大的多,但是驿丞一看萧燕堂他们的身份,这还有什么说的?马上就腾空了两座单独的院子出来,安置这些贵人。 其余的士兵们也八人分了一间房子。 因为淋了雨大家都是又冷又饿的状态,一见到驿丞,萧燕堂就吩咐驿丞:“去烧水,熬一些姜汤来,越多越好!快些做饭!” 大家原本都是对赶路还有些意见的,但是后来虽然绕路了但是也还是按时到达了地方,而且萧燕堂如此体贴,连姜汤都为他们想到了,士兵们都是最热血的,一时都对着萧燕堂道谢。 萧燕堂并没有任何居功的意思,摆了摆手冲着他们摇头,让他们各自先下去换了衣服休息。 然后才走到向昔微的马车边上,轻轻的敲了敲车门。 这一回放了帘子的却不是向昔微了,而是向彩枝。 一开始的时候萧燕堂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看到是向彩枝,才怔了怔,客气的问:“向大小姐,三小姐是睡着了吗?我们已经到了。” 向彩枝轻轻看了一眼旁边垂着眼睛的妹妹,轻声说:“没有睡着呢,只是可能有些累了,我们先进去安置。” 萧燕堂顿时有些担心。 这一路赶路的确是有些急了,坐马车又憋闷颠簸,之前他们还总是在半道上停下来避雨,这么走一阵停一阵子的,也不知道向昔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但是现在不舒服也不能待在马车上,他便担心的冲着向彩枝点点头:“那先下来吧,我去叫大夫。” 还不等向彩枝阻止,萧燕堂已经大步走开了。 倒是让向彩枝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这位殿下怎么这么急性子。 她看了妹妹一眼:“下去吧?” 向昔微有些没精打采,但是还是打起了精神,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才进屋,就有士兵抬了两桶热水进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告诉向昔微:“三小姐,大小姐,这是殿下吩咐的,二位先沐浴吧。” 驿丞着急忙慌烧出来的水,萧燕堂自己淋了雨没用,先想到了向昔微,生怕她会沾染风寒。 说不感动是假的。 向昔微看着那两桶水有些出神。 还是向彩枝催促着她先去洗澡,她才去洗了澡出来。 这么冷的天,洗了个澡,心里就好受多了,她觉得整个人都热乎乎的,躺在床上打了个滚,伸手拉了被子盖住自己,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萧燕堂是好,真的好。 可是那不是她该肖想的。 萧燕堂是天上的月亮,月亮就该高高的挂在树梢,不是她能拥有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没多久,萧燕堂那边收拾好了过来找她,向彩枝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拒绝:“殿下来找她一起用饭?她身体不大舒服,沐浴之后便睡着了,殿下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明天再说?” 萧燕堂愣住了,下意识说:“我请了大夫过来,她会不会是染了风寒?” 想到这,就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 向彩枝温柔而坚定的摇头:“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赶路累了,让她睡一觉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心,更不必惊动太医了,她很快就没事了。” 但是向昔微素来都是十分坚强的,如果真的没事,不管怎么说,也会出来跟他谈一谈山谷中那些人的结果,会关心一下山谷那边的情况。 现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怎么能不教人担心? 萧燕堂皱了皱眉,不大放心的说:““不如还是让大夫过来看一看罢,若是生病了,可别耽误了。” 这个殿下......向彩枝心里有些发愁,觉得这位殿下真的是让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顿了顿,她才叹了口气,关上了门反手出来,沉声说:“殿下,既然殿下这么着急,那我有几句话想跟殿下说一说。” 向彩枝是向昔微的姐姐,萧燕堂自然是尊重她的,见她这么说,虽然心里还是很担心向昔微是不是生病了,但是也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向大小姐尽管直说。” “那我就真的直说了。”向彩枝转过身看着萧燕堂,面色凝重的问:“殿下,可知道自己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萧燕堂的确是不解的,他看着面前的人,皱了皱眉头:“误会什么?” “瓜田李下,孤男寡女,殿下说容易误会什么?我知道殿下是个正人君子,昔微也知道,但是其他人也知道吗?就算是知道,他们不会说殿下的不是,会不会转头来说昔微的不是呢?昔微跟殿下走得这么近,可不合规矩啊。”向彩枝便干脆有话直说了:“殿下,您对昔微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也知道您是个有心人,但是您若是没有娶我们昔微的打算,我不希望您这么关心她,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她是绝对不希望妹妹最后落得一场空欢喜的,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残忍了,哪怕是以后能够缓过来,但是中间的过程也太过痛苦。 萧燕堂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见向彩枝转身要走,他便出声问:“谁说我不想娶她?” 三百三十章·扫除障碍 向彩枝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面前的人,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刚才萧燕堂是不是说,他会娶向昔微,有娶向昔微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呢?! 那也就是说,萧燕堂不是一时兴起,不是一时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所以瞬间动了心? 她的声音都有些干巴巴的了,沉声问:“殿下说什么?” 萧燕堂气定神闲的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认真的看着向彩枝再说了一遍:“我是说,向大小姐,其实我心悦三小姐,而且并不是一时兴趣,我是真真正正的想要认真的求娶三小姐,并且绝无任何的勉强,我是想要,堂堂正正的迎娶三小姐,做我的皇子妃。” 向彩枝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前她所担心的,无非是萧燕堂只不过是一时觉得向昔微有趣,长得又好看,所以一时动心,但是另有打算,不会给向昔微名分。 但是现在萧燕堂的这番话,却又让她的担心都化作了乌有。 她忍不住狐疑的问:“殿下此话当真?” “但凡是有一字假话,我愿意承受上天惩罚。”萧燕堂竖起四根手指,坦坦荡荡的看着向彩枝:“我是真真正正的喜欢她,回到京城,我便会请父皇赐婚,绝不作假。” 向彩枝无话可说了。 事实上她心里也是震惊不已的,一个皇子,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还说他不够诚心,那就真的是在挑刺了。 她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回去之后推了推还在床上躺着的向昔微。 向昔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向彩枝有些茫然的坐在自己床沿,不由得坐起身来问:“姐姐,怎么了?” 向彩枝轻轻的将自己跟萧燕堂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她。 之前是怀疑萧燕堂不够认真,但是现在萧燕堂的真心已经不容置疑,向彩枝眼里含着眼泪,是真真正正的为妹妹觉得高兴和开心。 她伸手捏了捏妹妹的手:“昔微,你比我幸运,比我好,遇见了这样一个男人。他喜欢你,并且不是少年人无知的喜欢,是真真正正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这一点,当真是太难得了。去吧,不要错过,你值得这个最好的,你也喜欢他的,不是吗?” 向昔微没有想到自己会猝然听见这么一番话,一时之间都惊呆了,一下子爬起来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姐姐。 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形势就进展的这么快。 之前在马车的时候姐姐还在劝自己不要沉沦,怎么这才过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姐姐忽然就又改了主意了? 她不明白。 向彩枝却笑着推了推她的手:“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也没有想到殿下如此坦诚。他是认真的,我作为你的姐姐,遇见一个这样的好人,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给错过了?你快起来,出去见一见殿下,把话给说清楚了。” 向昔微被姐姐从被子里拽了起来,虽然心里还是懵的厉害,但是还是已经被推了出去。 萧燕堂正在长廊尽头站着,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看着向昔微,缓缓地,轻轻的笑了笑:“你来了?” 向昔微抿了抿唇,她走到萧燕堂边上,看着院子里士兵们都在忙碌,不由得看了萧燕堂一眼。 萧燕堂却也正在看她,见她偷偷的看着自己,就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大小姐已经把我说的话都告诉你了吧?” 的确是告诉了,向昔微嗯了一声。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四处的灯笼都已经点了起来,微风吹过,她的头发调皮的飞起来几丝,天气很好,以至于她的心情也很好。 她就轻声说:“我姐姐说,殿下说,回到京城就去请圣上赐婚,是不是?” 萧燕堂没有一丝迟疑,当即就点了点头,说:“是。” 过了片刻又补充:“其实,我早就已经想要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子妃。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爱人的话,再没有比这还好听的。 向昔微饶是从来都不怎么相信男人,也被这番话说的心里发热。 她轻声说:“所以,殿下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我在一起,哪怕是前路艰难险阻?可是殿下要知道一件事,我,我是不喜欢三宫六院的,更受不了跟其他的女人一同争取一个男人的宠爱。殿下要说,之前其实就已经喜欢上我,那么我也可以告诉殿下,其实我也早就已经喜欢上殿下,只是,我一直都很害怕,我不喜欢跟人分享男人,也不想要跟我母亲那样......” 她这么有条理的一个人,此时说起这些事,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燕堂一直都很安静的在一边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等到向昔微把自己的担心和自己的顾虑都说完了,他才并没有迟疑的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我的母亲也是到死都很后悔,她若是不进宫,就不必跟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也就不必被他的其他女人嫉恨。昔微,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学我的父皇,我喜欢你,便只有你一个王妃,不会再有别人可以介入我们中间。” 向昔微轻轻的吐了口气。 然后,她缓缓地冲着萧燕堂笑了:“既然如此,那么殿下,就请进京之后跟圣上求他赐婚吧,我相信殿下,同样也愿意跟殿下一同走剩下的路。” 萧燕堂脸上不可遏制的有了笑意,伸手试探的握住了向昔微的手,很久很久都没有放开。 他们带着笑意看着不远处还在忙碌的士兵,都十分的放松。 萧燕堂面上的笑意一直持续到了去见郭冲。 郭冲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表弟怎么忽然傻兮兮的这么开心了,就很多嘴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开心成这样啊?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萧燕堂才懒得跟自己这个还没开窍的表哥多说,咳嗽了一声问他:“山谷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些人不会出了什么纰漏吧?” 三百三十一·殊途同归 郭冲喝了一口水,他真是累极了,此时才缓过来,摇摇头笑着跟萧燕堂说:“咱们不是跟李知州早就已经说定了吗,借了那批去烧枣树宅子的那批混账,去山谷那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才进去,山谷就炸了。” 炸了? 萧燕堂倒是有些意外。 埋伏这是他早就知道,但是那些人若是还有火药,这个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怎么看都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 他问:“火药的分量很多?” “你说呢?”郭冲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有几分讥诮和愤恨:“能把山谷都给炸塌了,那帮人的能耐可见一斑了,我猜测应该不是楚王同党,他们弄不来这么多火药。” 这一点萧燕堂也是认同的,如果是楚王同党,现在这个时候,缩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不会疯狂到这个份上,还出来作妖,还能弄来这么多人跟火药。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说他们是楚王的同党吗? 那就是其他人出手。 郭冲看了萧燕堂一眼:“你有没有猜测的对手?” “我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陈妃和襄王。”萧燕堂冷笑一声,他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对京城的形势却是再了解不过的,现阶段能在京城还调用这么多人手,有这个本事的,就是陈妃母子莫属了。 郭冲的动作顿了顿,先骂了一声娘,才恼怒的说:“这帮人可真是够犯贱的,咱们有没有惹着他们,他们倒是好,这个时候给咱们冲上来添堵。” 但是骂归骂,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 这跟得罪不得罪,仇恨不仇恨都没什么关系,说到底,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只要是能够这一次除掉了萧燕堂,那么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就只剩下襄王了。 虽然这个买卖的风险大,但是同样的,收获也大的惊人,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选择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郭冲问他:“抓住了几个活口,你看怎么办?” “不要我们自己审。”萧燕堂眯了眯眼:“进京,让圣上审。” 天色彻底暗了。 此时的京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承恩侯府的后花园布置的如梦如幻,被无数的鲜花给衬得像是在仙境一般,可以想象,明天该会是何等的震惊世人。 向晨曦心里满足的不得了,高兴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扑上去抱住了母亲的胳膊:“娘,您可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了!” 柳氏自己其实累的不行,但是见女儿高兴成这样,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得意的,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罢了,你喜欢就好,行了,都已经弄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你可是主角,大家都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得把大家都给招呼好了,身上的担子可是重的很。去吧去吧,去睡觉吧。” 向晨曦笑着应了一声是,高兴的去休息了。 这一晚上,向晨曦做了一晚上的美梦。 梦里,她在花会上出尽了风头,所有人都被她的美貌震惊,都在夸赞她的布置精巧,她的主意好。 然后,陈妃娘娘亲自挑选她做襄王妃。 她跟襄王相亲相爱,最后一道受封太子和太子妃。 这个美梦在一声铃铛响中戛然而止,她一下子被惊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伺候的丫头忙笑着回答她:“姑娘,已经辰时了,您说这个时辰叫醒您的,快起来吧?” 是了,她得梳妆洗脸,然后去迎接那些贵客。 向晨曦嗯了一声,由着丫头给自己穿了衣裳洗了脸,这才出门去拜见柳氏和向明忠。 因为今天是向家的大日子,向明忠跟柳氏也起的很早,见了的女儿过来,两人都是面上带着笑意:“哎呀,咱们晨曦今天起的这么早?快快快,快到前头去,前头热闹的很,你先去看看,外祖母是不是过来了。” 这么大的日子,柳家当然是会过来捧场和帮忙的。 向晨曦笑着答应了一声,果然去二门处迎接了柳夫人。 柳夫人也是神清气爽,金贤他们已经带人出发,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应当是已经成功了。 那么今天其实就是双喜临门,喜事儿都捧到这一块儿来了。 她缓缓地扶着外孙女的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来了许多的客人,大家都知道现在向家风头正盛,都不停的说着好话。 没一会儿,客人们都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柳氏兴奋得红光满面,她真是头一次操持这么大的聚会,此时见到大家都来了,便笑着说:“真是蓬荜生辉,大家移步后院吧,花儿都在后院呢。” 正说着,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是花厅的那扇十二扇的泥金屏风竟然摔碎了,那屏风大的有些离谱,比一般人家的屋子都还大一些,此时哄然倒塌,发出的动静就叫大家都惊得不轻。 有些胆小的姑娘都已经被吓哭了。 柳氏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若是不是顾忌着这么多的贵客,恨不得把撞倒了屏风的丫头给碎尸万段。 饶是如此,她还是神情不善的问:“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丫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指了指外面,半响才急的边哭边说:“夫人,侯爷,出事了,好多好多官兵来了,围住了我们府里......” 什么?! 柳氏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这帮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们有没有做什么事儿,官兵围住他们府中做什么? 正想要训斥她胡说八道,向晨曦却忽然尖叫了一声,指着门外:“向昔微?!” 在一片哗然中,向昔微缓缓地从外头进来了,摘下了头上的披风帽子,啧了一声,看着这么一大群莺莺燕燕,轻声说:“这么热闹啊?” 向昔微?! 柳氏震惊的去看自己的母亲。 而此时的柳夫人比她还要震惊的多。 她不仅震惊,面上还勃然色变。 向昔微没事,那萧燕堂自然也就没事了,那这些围住府邸的士兵到底为什么会来,还用多说吗? 完了,什么都完了。 她面色惨淡的抖了抖嘴唇,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向昔微挑了挑眉了,目光落在柳夫人身上:“夫人,我回来了,想必你是很失望的,可是怎么办呢?没法子,外头的士兵到底是来抓谁的,想必您心里也清楚的很吧?” 柳夫人都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向明忠厉声呵斥:““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这就是你的教养,你一回来,便是这么对着你的长辈说话的吗?” 向昔微就忍不住笑了。” 这个时候向明忠竟然还有脸说什么教养不教养的,这个时候,是说教养的时候吗? 她不由得有些同情的叹了一声气:“父亲,不是我没有教养,是柳夫人实在是犯了大错了,她意图行刺六皇子,现在外头正等着要把她捉拿归案呢。父亲这么有教养,那不如,父亲去代替了柳夫人吧,反正父亲是有教养的。” 这话一说出来,向明忠面色都变了。 什么? 柳夫人行刺萧燕堂?! 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他虽然想要反驳,但是现在也不是他能反驳的时候了。 很快,外面便涌进来一大批士兵,将柳夫人给抓走了。 柳氏惊得面无人色,想要阻止,但是哪些士兵哪里会给她面子,都阴恻恻的看着她:“不要阻碍我们办案,否则的话,便是同党!” 被同党两个字刺了一下,柳氏立即就缩回了自己的手,怔怔的看着柳夫人被带走了。 这还只是开始,当天晚上,他们就接到消息,柳家已经被抄家了。 向明忠骇的魂飞魄散,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岳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这也不是害怕就能解决的事,因为,很快,他跟柳氏也同样被抓了。 顺天府的推官来的时候倒是笑眯眯的,轻声说:“侯爷和夫人不要着急,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但是虽然是陈年旧事一,这也得好好的问一问,问清楚才是,是不是?” 向明忠面对白老爷和白夫人说出来的那些话,哑口无言。 柳氏更是直接崩溃了。 柳夫人和柳司业都出事,她已经没有了依靠,而向明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嘴脸,现在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 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是根本靠不住向明忠的。 果然,向明忠立即便推脱说事情全都柳氏勾引他,都是柳氏闹出来的。 不过不管他们如何的互相撕咬,这都已经不关向昔微的事了。 因为她已经给陆氏还了个公道,这些对不住陆氏的人,如今终于得到了报应,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宫里的陈妃娘娘也已经上吊自尽。 丰庆帝经过这么大的打击,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宣布让萧燕堂当了太子,并且给他赐婚,向昔微成了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至于向晨曦?她目睹了这一切,已经完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