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战争之伐清》 第一章 穿越 永历四年六月初一,福建泉州府,一处刚结束了战斗不久的小树林外,一个人影突然摇摇晃晃地从尸堆中爬了起来。 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披头散发,他目光发散地看着周围一地的尸体,脑子里嗡嗡的,无数他从未见过的记忆片段涌入他的脑袋,让他一时间大脑宕机,呆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南明永历年间,魂穿到一具在战斗中被杀死的和他同名同姓的年轻人身上。并继承了这个年轻人的一切记忆。 他的名字叫做苏言,福建泉州府人士,生于泉州府下辖的位于群山之中的德化县,家中的独子,父母被清军所杀,他也愤而加入了抗清义军之中,却在一场战斗中被土匪杀死。 明末清初啊。 这是一个极为残酷,人命如草菅的时代,如果没记错的话,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人类史上最残忍的大规模屠杀事件才刚过去没几年。 在清军南下途中,大规模屠杀不断,小规模的屠戮也数不胜数,苏言的父母也正是死在了清军的抢劫之中。 一想到后世满清末期的耻辱历史,再加上切身经历的杀父杀母之仇,国仇家恨堆叠在一起,苏言心中反抗满清的怒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撼动这個庞大的王朝的,可不还是有那么一句话: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既然老天让他穿越过来了,那他就不会甘心成为剃发易服的顺民。 就在苏言下定注意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检测到宿主决心,《帝国全面战争》开启。】 “帝国全面战争?” 苏言脸上一喜,穿越前他可是全面战争系列的死忠粉,却没想到,这款游戏的系统居然会和自己一起穿越过来。 【为您检测当前数据】 【宿主:苏言 年龄:21 陆战指挥能力:☆☆☆☆ 属性:部下们的老好人(战时士气+1)、天生战士(陆战指挥效果+1) 国库:0 新手礼包:1】 “打开新手礼包。” 看过许多穿越小说的苏言无师自通,用意识对系统说道。 【新手礼包开启: 5000两白银、将军卫队(24)×1、义勇骑兵(45)×1、线列步兵(120)×1、民兵(120)×1、长矛手(120)×1 暂时封存:六级舰(勇士号)×1、双桅岸防舰(香农号)×1(拥有港口后可解封使用)】 (注:当前为游牧状态,占领一座县城之前,奖励部队无需维护费。) 看着新手礼包开出来的队伍,苏言长松一口气,只要将这些队伍召唤出来,他在这个乱世中立足安命的资本就有了。 “系统,我该如何召唤军队?” 【请选择召唤队伍,召唤后将会在宿主周身半径200米内出现。】 “我要全部召唤。” 苏言话音落下,系统空间内的部队全部消失,过了数秒后,他的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接着一队队士兵就从小树林内开了出来。 不多时,429名士兵就都聚集在了苏言的面前,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是人高马大,穿着红色的军装,站姿挺拔,目光狂热地看着苏言。 他注意到,这些人都是黄皮肤的士兵,言语谈吐中也皆是汉语,不是他所担心的白皮人种。 似乎是听见了苏言的心声,系统主动解释道: 【系统召唤人物都是按照宿主的模板召唤出来的,所以不必担心会出现队伍中有外国人这种另类的事情。】 【每个士兵都是坚定的反清人士,并且对宿主百分百忠诚。】 【此外,在获得一块根据地前,宿主无需担心军队的弹药问题,唯一要解决的只有人吃马嚼的粮草问题。】 苏言听言,在心里暗自点头,而就在这时,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敬了个军礼,道:“将军大人,副官陈瑛领全军429名士兵向您报告!” 他话一说完,招了招手,接着就见另外一名士兵手里捧着一套军服,快步走到一旁,道:“将军,属下为您更衣。” 苏言没有推脱,很干脆的在那名士兵的帮助下换上了将军制服,这身将军制服和将军卫队的制服一样没有着甲,这放在18世纪火枪普及的时候还行,可眼下是冷热兵器交错的东方,穿着一身上战场就是找死,随便一支流矢就能把他杀了。 “看来等稳定下来以后,要想办法给士兵们搭配盔甲啊。”苏言心里想着,“满人弓术娴熟,线列步兵的有效射程范围是200步以内,想要更精准地射杀敌人还要放得更近,在规模大起来之前和满清八旗交战,就是找死。” “不过,欺负欺负战斗力较弱的地方武装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苏言刚想开口说话,可耳边系统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检测到一支清军部队正在靠近,发布新任务: 任务目标:击败清军王满韩部。 任务奖励:随机兵种】 “好!” 苏言一拍大腿,眼前发亮:“我正愁没有拿来试手的对象呢,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站在一旁的陈瑛完全不懂苏言在说什么,正在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苏言这时命令道:“陈副官,派出义勇骑兵进行侦查,有一支清军队伍正在往我们这边开来。” “遵命!”陈瑛当即应诺,转身命令那些只装备一把马刀的义勇骑兵出击,骑兵们随后化整为零,呼啸着冲出林子,往四周扩散。 没过多久,就有几名骑兵回报:“将军,一支人数八百余人的清军队伍正向北开来,只有一骑,其余皆为步军。” “装备如何?”苏言问道。 “大部分着甲,武器方面,约莫百余人装备弓箭火铳,其余皆为刀盾长枪。” 苏言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归队,陈瑛在一旁说道:“将军,敌我兵力悬殊,敌军暂时不知我军存在,我军可以在路上伏击敌军,将损失降到最低。” “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章 击败清军 众所周知,福建别的地方不多,就是山多树多。 因此,想要在这里找到伏击的最佳地点,简直是有手就行。 赶在清军之前,苏言很快就率军找到了一处合适的伏击地点。 而与此同时,清军一方还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了。 “天杀的林逆,真是冤魂不散,害得老子大热天的还要出兵剿匪。” 乡间的羊肠小道上,王满韩骑在马背上,嘴里不住咒骂着。 身为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的副将,王满韩本可以跟随马得功在泉州府吃香喝辣,可前不久才被击败的林忠又在天平城招兵买马,意图反清,他便再次受命率军前来平叛。 听着王满韩的牢骚,他的亲信陈胜贵凑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道:“将军,林逆去年才被您击溃,狼狈逃窜,今年又能成什么大气候呢? 说不定您这一次可以直接拿了那林逆的人头,回到总兵大人面前谋得一份丰厚的赏钱呢。” “哈哈哈,陈胜贵,本将军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张嘴。”王满韩哈哈一笑,拍了拍陈胜贵的肩膀,说道。 说完,他又对前面带路的当地向导喝问道:“此处是哪,离天平城还要走多少个时辰?” “回将军的话,此处是龙船寨,最快也要三个多时辰才能到天平城。”向导哆哆嗦嗦地说道,他是被强抓来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了这個将军生气,就被砍了。 “三个多时辰,真他娘的慢。”王满韩骂道,“这个鸟地方,照我说就应该一把火烧了,省的心烦!” 向导听言又是一阵哆嗦,不敢多言,只顾埋头领路。 躲在一人高的草丛中的苏言冷眼看着那个骑在马背上鹤立鸡群的壮汉,不出意料的话,那个人就是清军主将王满韩了。 “一会开战后,集中火力将王满韩击毙。”苏言对着身边的陈瑛命令道,陈瑛点头应下,手中的燧发枪缓缓举起,瞄准远处的清军将领。 在伏击圈的周围,120名线列步兵和120名民兵也都举起了各自的步枪,只待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开火。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装备的都是领先半个世纪的前装燧发枪,和东方军队普遍配备的火绳枪比较起来拥有更大的优势——其中一个优势就是他们在伏击之中不需要提前点亮火把,暴露己方的位置。 眼见清军毫无防备地进入伏击圈,苏言握着燧发手枪的右手手指也微微出汗,他深吸一口气,瞄准那个马背上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砰—— 就好像是发令枪一般,一道枪声响过,紧接着,整个山坡上噼里啪啦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燧发枪发射后冒出的硝烟顿时笼罩了整个山头。 而在底下,遭到伏击的清军没有丝毫的防备,直接就被两边的火枪射爆了,就好像秋后的稻谷一般,一茬接一茬地倒下,他们身上的盔甲完全没能挡住火枪的射击,铅弹在盔甲上留了一个小洞后直接钻进了人的体内,将伤口里的血肉搅成一团。 如此突然的袭击下,许多绿营兵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举起盾牌防御,而是下意识转身逃跑——开玩笑,那可是火器啊,拿头去挡! 不过,这个时代的绿营兵还是表现出了他们应有的高纪律性,在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后,他们便自发地想要往主将那里靠近,可就在他们看向主将所在的位置后,顿时就傻了眼。 只见刚刚还坐在马背上的王满韩的身上凭空多了好几个小窟窿,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栽倒下去,脚还挂在马镫上,整个人直接被受惊的战马拖带着往远方跑去,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磨得血肉模糊…… 而在这时,绿营士兵们突然感觉脚底的地面开始隐隐震动起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身前身后出现了一群骑兵,那些骑兵虽然没有身着盔甲,但他们那高举着的锋利马刀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 “快跑,我们打不过他们!” “兄弟们,和我一起突围——啊!” 这个人话音未落,就被一枪击毙,重重摔在了地上。 主将战死,又陷入重围,这些绿营士兵顿时陷入了崩溃,朝他们杀来的骑兵这时适时地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愿降!我等愿降!” 一时间,这条羊肠小道上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这些绿营兵本就是为了吃饱饭才加入清军的,他们虽然天天嘴上喊着愿为大清死战,可也不至于真的为了满人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因此在听见劝降的话以后,二话不说直接投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 “这么说,你们是准备讨伐平定伯林忠的?” 苏言坐在一块石头上,在他的面前,是跪伏在地的陈胜贵,听苏言这样说,他连忙应道:“是的将军,我等奉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的命令,前来征讨林逆……平定伯的。” 平定伯林忠何许人也? 他是盘踞在这一代的反清义士,早期投国姓爷郑成功麾下,受封平定伯,历史上在几年后攻克德化县城,后又被清廷招安,参与过对吴三桂的战争,受封一品荣禄大夫,可谓是屠龙少年终成龙了。 现在的林忠所部,刚刚经历过败仗不久,退守天平城,原主所在的这支义军原本是准备投到林忠麾下的,可在路上遭遇了一伙匪徒,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陈瑛,你怎么看?”苏言看向自己的副官陈瑛,问道。 作为这支队伍最有经验的二把手,苏言承认,自己在许多地方是需要向他讨教的。 陈瑛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胜贵,问道:“你们是从德化县城过来的,那里的守军情况如何?” “启禀将军,德化县城的守军大半随我们出征,留守城内的只有一名千总和五十余名士兵,以及少量衙役。”陈胜贵如实回答,他虽然是王满韩的亲兵,可眼下王满韩已死,他还是要为自己的小命考虑考虑的。 “既然德化县城兵力空虚,将军,我认为我们可以直取县城,以县城为根据地,招兵买马,训练士卒,伺机伐清。” 陈瑛说道。 第三章 收编战俘 苏言还是采纳了陈瑛的建议,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先解决眼下最大的问题。 也就是这些投降的六百八十一名清军俘虏。 这些清军战俘全是绿营出身,正儿八经的汉人,苏言虽然对他们的汉奸行径多有不齿,但他也能理解这些人投降的苦衷。 如果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谁又愿意担着叛徒的骂名,投靠到鞑子麾下效命? 不过,就这样直接将他们收编的话,苏言也不放心,他很难保证这些人不会在军队攻打县城的时候突然反水, 思来想去,苏言还是决定询问一下系统,看看系统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宿主可以通过将平民或降兵送入部队营房的方式,将这两类人改造成忠于宿主的精锐士兵。】 “部队营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城市的一级军事建筑。” 【是的,当宿主攻占一座城池,建立根据地后,能够开启建筑板块,通过建造各类建筑招募军队、获得白银。】 看了系统的回答,苏言了然,看来想要壮大自己势力的话,还是要尽快获得一处根据地,眼下攻占德化县城就成了当务之急了。 收回思绪,苏言再次看向那跪倒一片的俘虏,将手按在剑柄上,喝道: “把总以上军官出列。” 他话音落下,四人相互对视着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四人皆脸色发白,走到苏言面前,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苏言和陈瑛对视了一下,尽管没有说话,但后者还是理会了他的意思,在他一声令下,几名线列步兵将四人强行拖到了一边,枪口对准四人头部,开枪射击。 四道枪声后,四人皆中弹身亡,其余的士兵听见枪声后更加骇然,不敢妄动。 苏言这时高声道:“尔等先前为大明子民,却不思忠君报国之举,反投鞑子麾下,倒行逆施,戕害百姓,本将本不应该留尔等性命。 但,本将也不是好杀之人,如尔等愿弃暗投明,加入我军,抵抗清军,本将也可留尔等一条性命,若还有人心存二志,此四人便是下场!” 说着,他指向那四具尸体。 降兵们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兵,再看看那四个倒在血泊之中的把总,哪里还敢有反对的话语,只得连连磕头谢罪,高呼:“愿为将军驱使。” 苏言却没有急着让他们起身,他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士兵,道:“既然诸位投我军麾下,断没有继续留那金钱鼠尾之理,陈胜贵,你做个表态,去辫明志吧。” 去辫明志,这一招可真毒啊。 谁都知道清廷现在强推剃发易服,喊出“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口号,他们把辫子去了,就算是回到了清军一边,只怕也会被当做反清叛党抓去砍头充军功。 陈胜贵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在那一個个黑洞洞枪口的威胁下,只能苦着脸拿起短刀,将自己的辫子割断。 有了陈胜贵做榜样,其他人也都割断了自己的辫子,其中几个人还想偷偷把割下来的辫子藏起来,以后可以粘回去,免去杀头之罪。 可苏言好像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一样,命令士兵点燃火堆,让这些降兵将自己的辫子扔进火堆,燃烧殆尽。 看着火焰中被迅速吞噬的发辫,陈胜贵知道,在自己的辫子重新长出来之前,他都没办法回到清军控制的地界去了。 “将军,这鞑子旗帜要不要一块烧了?” 正看着那些降兵排队烧辫时,两名士兵扛着两杠大旗走了过来,向苏言询问道。 苏言循声看去,看清了士兵扛着的是这伙清军来时举着的旗帜,他思索了一会,摆手道:“先留着吧,我还有用。” “遵命。” 去辫后,降兵们便在苏言的命令下打扫战场,将战死的清军士兵就地掩埋,散落一地的武器也都被收集起来。 清初绿营的武器装备还没有后世那么简陋,大部分人都还能身着盔甲,完全一副明军士卒打扮,武器也基本是长刀、长矛和盾牌。 打扫战场后,缴获到的最有价值的便是那三十一套棉甲、十七套布面甲和一套鱼鳞甲了,只可惜这些盔甲上都有被弹丸射穿的窟窿,等安定下来后,要找专门的工匠进行修补才能给士兵换上。 那套鱼鳞甲是从死去的王满韩身上扒下来的,这个可怜的清军副将的盔甲上居然被射穿了八个窟窿,苏言的士兵找到他的尸体时,他双眼瞪大,死不瞑目,脸上还残留着死之前的惊愕神情。 除了盔甲外,为了谨慎起见,苏言还将缴获的六十四把长刀分发给线列步兵,提高他们的近战能力——现在的线列步兵还没有装备刺刀,因此他们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把燧发枪和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而已。 至于其他的盾牌、长矛和鸟铳,苏言都看不上眼,便和搜刮来的银子口粮一起带上了。 这一切都处理完以后,苏言才终于查看起完成任务后的任务奖励。 【任务完成:击败清军王满韩部。 任务奖励:线列步兵×1】 看着任务奖励,苏言内心毫无波澜,他就知道第一个任务的奖励不会太好,只要不是民兵或者长矛手就偷着乐去吧。 “系统,将线列步兵召唤出来。” 苏言在心里默念后,和之前一样,那队线列步兵也从系统空间内消失,没过多久,120名身着红色西式军服的士兵便穿过树林,与苏言汇合。 看着又冒出来的一队全员装备火器的队伍,陈胜贵和其他绿营士兵心里对苏言更加忌惮了。 要知道,火器可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苏言这一伙肯定不是简单的义军。 …… 赶在黄昏降临之前,大军抵达了德化县城外。 苏言没有直接率军杀到城墙底下,而是带着将军卫队策马来到城池之外的大旗山上,居高临下,眺望着这座屹立于浐溪边上的城池。 德化县的城墙始建于嘉靖三十六年,后又在崇祯十四年加高了三尺,如今有着1.6丈之高(5.2米),在没有大炮的情况下,想要凭借手底下这支心不齐的军队攻打县城,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考虑到驻守县城的汛的兵力被抽调了大半,城内只剩下了不到百人的守军,苏言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策马回到了军队的临时驻地,并招来了投诚的陈胜贵。 很快,陈胜贵就被带了过来,他一上来就跪在了苏言面前,道:“将军,您唤小的前来,可是为了谋取德化县城之事?” 之前苏言和陈瑛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因此一上来,就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苏言点了点头,问道:“你与城内的守军千总关系如何?” “启禀将军,小的曾与那千总张珣喝过一次酒,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交集了。”陈胜贵回答道。 “我不是让你去劝降守军,我准备让你带上一部分人,打着清军旗号进入城池,杀了城门守军,夺下城门,迎大军入城。 如果你这事办妥了,我就提拔你为千户,还会给伱丰厚的奖赏,如何?” 第四章 攻陷城池 老实说。 面对苏言的询问,陈胜贵在那一瞬间是有些迟疑的。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中一条是假意答应,入城后据城而守,挡住这些叛军的进攻,只要他能够守住县城,等朝廷援军来了,他之前的罪责就都可以被免去。 第二条路,就是跟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义军统帅,一条路走到黑,虽然这伙义军的人数不多,但他们的火器犀利,还拥有许多战马,等他们发展起来,定然可以在山区密布的福建闯出一片天。 陈胜贵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他纳头再拜,抱拳道:“将军如此信任小人,小人又怎敢辜负将军之托,小人已背叛明廷,令祖上蒙羞,如今弃暗投明,定当借此机会报销朝廷,弥补昔日过错!” “好!” 苏言听他一袭诚恳之言,面露喜色,亲手将他扶起来,道:“我汉家天下怎能让蛮夷夺去,你有如此想法,我心甚慰,你点两百人去,夺下城门后举火把为号,大军即刻入城!” “遵命!” 陈胜贵应诺,可等他出发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迟疑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和他一起入城的两百人里面,有一半是苏言手下的嫡系士兵,他们换上了降兵的服饰,和被打散的另外百来号人一起组成了这支队伍,举起清军旗号,往县城开去。 有那一百多名苏言的嫡系士兵,陈胜贵就算想要选择第一条路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他敢露出一丝叛变的苗头,走在他身后的士兵就会一把砍下他的狗头! 陈胜贵的这支队伍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们高举着的清军战旗很快就被城墙上的守军发现,并通报给了当值的把总。 或许是还沉浸在去年大败林逆的捷报,守军并不认为这次出征林逆能够反败为胜,因此他们在看见举着清军旗号的军队靠近时,非但没有提高警惕,还大开城门,走到城门外准备迎接他们。 一直到陈胜贵领军抵达城墙底下,为首的把总都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他打量了一番这支军队,没有发现王满韩的身影,却认出了陈胜贵,便大声问道:“王将军怎么没有回来?” 陈胜贵强露出笑容,回道:“王将军在龙船寨大破林逆,命我先回来报捷,大军还在后面,晚些入城。” “恭喜恭喜。” 把总也露出了喜色,一边报喜道,就在他走到陈胜贵面前时,陈胜贵却突然拔出腰刀,狠狠地捅进把总的腹部,同时大声喊道:“夺门!杀!”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两百士兵也都举起武器,杀气腾腾地冲向城门,城门处的守军们被突然发生的袭击惊得呆愣在原地,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敌人已经杀到了面前,砍瓜切菜一般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城门。 “留下几人点亮火把,策应大军,其余人随我杀向县衙!” 陈胜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高声喝道,带头杀向县衙的方向。 靠近城门的平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都惊得四散逃离,钻进了各自的家中,将房门紧闭,任凭战兵从自家门前的街道通过。 而在大旗山外,苏言看见了城门处亮起的火把,随即喝道:“进攻,占领县城!” “杀!” 大旗山上的大军随即浩浩荡荡地杀进县城,躲在县衙内的知县王榜听见了县城内四处响起的喊杀声,顿时面无血色,和衙役一起乱作一团。 就在他想要找匹马逃离这里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突然闯了进来,拦住了他的去路,王榜一个文弱书生惊得连忙倒退几步,再定睛一看,居然是留守城内的千总张珣。 此时的张珣左手手臂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无力下垂,血水不断向下滴落,他没有理会受伤的手,而是对着王榜说道:“王大人,外面已经被明军包围了,天杀的陈胜贵背叛了大清!” “什么?”王榜也知道陈胜贵是王满韩身边的亲兵,他脸色更加煞白,惊道:“连陈胜贵都叛变了,那王将军呢?” 不等张珣回答,外面就响起一阵喊杀声,挡在外面的几名绿营士兵终于被击退,惊慌失措地退到了衙门里面,王榜下意识朝大门外看去,就看见杀气腾腾的陈胜贵带人冲了进来。 “投降不杀!”他大声喊道,随后一刀砍翻了一個还没来得及放下武器的衙役,其余人见状,连忙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同时跪倒在地,一齐道:“愿降!愿降!” 张珣还想再抵抗一下,可他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县老爷居然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顿时傻眼。 随即,他也不再犹豫,跟着跪下,向陈胜贵投降。 另一边,苏言率军攻入县城后,下令手下的嫡系士兵约束那些投降的绿营士兵,禁止一切奸淫掳掠的行为,在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的震慑下,那些军纪败坏的绿营士兵才终于有所收敛。 攻占县城的苏言没有第一时间召见投降的知县王榜,他在将军卫队的护卫下接管了知县衙门,查看起了占领城池后的系统提示。 【您占领了第一座城池,请决定城内百姓们的命运: 和平占领、劫掠、屠城】 “和平占领。”苏言想也不想,就选择了第一个。 【您已占领一座城池,开启城邑建设、军队征募功能!】 【您已占领一座城市,发放辅佐奖励!】 【您获得辅佐奖励:白银5000两、文官一名、轻武器兵工厂一座】 “辅佐奖励也太丰盛了吧!”饶是苏言都吃了一惊,不论是文官还是轻武器兵工厂,都是他目前需要的东西。 文官可以协助他处理堆积的政务,而轻武器兵工厂,既可以生产枪支,又可以修理战斗中损坏的武器,对工业基础完全为零的德化县城,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第五章 破城后 得到辅佐奖励后的苏言,迫不及待地将系统奖励的那名文官召唤了出来,并在县衙的后堂接待了他。 文官的名字叫做刘文敏,身着一袭灰色交领道袍,头戴读书人常见的四方平定巾,右手轻捏山羊胡,身形虽然瘦弱,但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大家气质。 【文官:刘文敏 年龄:28 领地治理能力:☆☆☆☆ 属性:前朝进士(领地治理能力+2)】 “属下刘文敏,拜见主公!”刘文敏稽首触地,恭声道。 苏言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扶起,真诚道:“先生请起,有先生助我,如虎添翼,何愁大业不成?” 虽然刘文敏是系统奖励的,苏言也没有因为这样而轻慢对方,刘文敏见他如此态度,顿时心生感动,顺着苏言站起身来,道:“主公,来之前属下已经了解过此地的风土民情,以及我军目前的境地,只待主公调令,属下当即可以走马上任,接管此地的大小政务。” “好!”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请先生暂理知县事,尽快为我军安抚此地百姓民心,我希望明天就能看见百姓重新上街。” “属下领命。”刘文敏抬手作揖,说道。 苏言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从将军卫队里拨两人当你的护卫,你可先去库房查看本县的账簿名册,投降的知县王榜也交给你处置,相信你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利的消息。” 打发走刘文敏后,苏言又打开了系统空间,查看起新解锁的关于城邑的功能。 【德化县—首府 丁口:4447(能够征召的壮丁数) 治安:80%(良好) 税收:15% 收入:1782 已拥有建筑:县衙、乡勇营、鹅卵石路、酒馆、轻武器兵工厂(未部署) 可建造建筑:部队营房(750)、火炮铸造厂(750) 可征募兵种:民兵、长矛手】 看完城邑界面,苏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系统,建造一座建筑需要多长的时间?” 【一回合换算现实时间为一个月】 “一个月?那按照系统这個速度,岂不是等我拉起一支有枪有炮的大军的时候,清军都已经把南明给灭了。 那我还扶明抗清,扶个鬼啊!” 苏言忍不住吐槽道。 本以为自己的吐槽系统不会接话,可没想到,在苏言说完以后,系统幽幽的声音居然再次响了起来。 【难道宿主就没有想过自己称帝,建立一个朝代吗。】 “嗯?” 还没等苏言反应过来,系统发布的新任务就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 【发布终极任务(1):占领汉地十八省,称帝建国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失败:1700年之前没有完成任务,系统与宿主同归于尽。】 “????” “不是吧,系统你这就直接给我强制安排了一个任务?”苏言傻眼了。 发布新任务就算了,任务失败还要和他同归于尽算什么回事? 【此终极任务为鼓励宿主积极反抗满清,建立汉人王朝,1700年前无法完成任务,系统自动判断宿主无力继续完成任务,没有存活意义】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不过系统说的也有点道理,1700年他都已经71岁了,这个岁数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龄了,随时都要行将就木,还打什么天下? 不管怎么说,为了不被系统拉去同归于尽,苏言还是要努努力,赶在1700年之前完成这个终极任务…… 收了收心神,苏言继续看向系统面板,当前能建造的两座建筑都可以同时进行建造,并且都只需要一回合也就是一个月就能竣工。 于是,苏言将这两座建筑投入了建设之中,又招募了两队长矛手加强军队的近战能力。 在目前还是冷兵器为主的东亚,一支纯火器的军队是难以立足的,尤其是他们面对的是东亚最强的八旗劲旅,必须要在军队中搭配一定比例的冷兵器士兵,才能保护目前还没有研制出刺刀的脆弱的步枪兵。 说到冷兵器士兵,苏言想起了投诚的那些绿营士兵,投降的六百七十七名士兵经历过这场战斗后,还有六百五十一人,等部队营房修建完毕后,将他们一并送进去接受改造,他就敢继续向南进发,攻略永春安溪,直指泉州府。 就在苏言构想着下半年的计划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苏言收回心绪,看向门外,就看见一名卫兵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本地士绅在衙门外求见。” “本地士绅?”苏言愣了愣,道:“带他们到前堂去吧,我一会就到。” 那名士兵随即领命而去,苏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便朝前堂走去。 等他走到前堂门口时,屋内已经坐满了身着绫罗绸缎的人,他们一看见一名身着怪异服饰的青年在两名持枪士兵的护送下出现在门口时,纷纷从座位前站起来,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苏言被他们的蛞噪烦得眉头微蹙,就在这时,他们中的一名身形瘦弱的老人对其他人做了噤声的手势,对苏言说道: “您就是领导义军收复县城的苏将军吧,久仰大名,老夫是城西李家的家主李思润,听闻将军入城后约束部下,秋毫无犯,特送来白银千两、布匹十丈、瓷器十尊、羊三十头、鸡鸭各五十只、粮食三百石,犒劳义军的弟兄们,这也是本县士绅们的一番心意。” “有劳了。”苏言也对这些士绅们的表现惊到了,既然对方先释放出了善意,他也就抱拳,笑着说道:“诸位的好意,苏言心领了,我可以向诸位保证,只要诸位没有触犯大明律,我军自然会对诸位的产业秋毫无犯。” “大明律?” 乡绅们面面相窥,倒也没想到这伙义军居然这么讲究,不过现在都用的是四年前顺治三年编修完成的《大清律例》,谁还会去遵循前朝的《大明律》? 虽然心底不住腹诽,但士绅们都连忙点头称是,而苏言接着说道:“伪朝下令剃发易服,意图颠覆我天朝伦理,金钱鼠尾更是不堪美观,从明日起,全县都要恢复蓄发,复我中华衣冠,希望诸位乡绅能够起带头作用。” “这……”乡绅们一想到清军那血淋淋的屠刀,心里很想说出拒绝的话,可再看看苏言身后那两名士兵手中的黑洞洞的枪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违心地答应了下来。 第六章 缺粮问题 乡绅们没有继续在县衙逗留,他们在摸清楚苏言的态度后,纷纷告辞离去,留下一起凑来的“慰军”物资,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苏言笑脸将他们送走后,看着正在将东西搬进县衙库房的士兵,点了点头。 “陈瑛,那三十头羊宰了,给兄弟们开开荤。”苏言对着身旁寸步不离的陈瑛说道。 “遵命。”陈瑛领命,便带人去把三十头羊牵走,他前脚刚走,后脚刘文敏就抱着一叠账簿走了过来。 “主公。”刘文敏脸上明显带着喜色,“德化县的库房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清点了,这是新的账簿,请您过目。” “这么快?”苏言诧异道,距离他召唤出来到现在,可能还没过去一个小时吧。 “因为有那个投降的知县王榜和主簿一起协助,所以才会这么快,主公,您先看看吧。” 刘文敏说着,将账簿塞进了苏言手里,苏言随即接过账簿,低头翻看起来,账簿是按照古代的从右往左,竖书成行的格式书写的,苏言一时间还没有适应,好一会才能看懂上面写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等他看完账簿,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喜悦的神色。 “没想到这个小县的库房里居然这么富有。”苏言说道,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一個问题,说道:“一旦鞑子得知德化县沦陷的消息,一定会将我们困死在这群山之中,库房里存放的那些瓷器,我们又能用什么方法送出去和别人交易呢?” 没错,县衙的库房里除了白银铜钱、布匹粮食等普通的储备外,还有大量的被油纸包裹的陶瓷,这些陶瓷价值不菲,若是能送出去参与贸易的确可以给苏言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问题是,他们很快就会遭到清军的封锁,这些瓷器就只能烂在库房里了。 德化县生产的瓷器一直以来都通过泉州港为起点的海上丝绸之路流向世界各地,若是苏言能够占领泉州港,德化瓷器可以成为他掌握的一个稳定的海贸收入,不过眼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苏言只能先记下来,日后再说。 刘文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苦笑一声,道:“是属下思考欠妥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相信主公不会甘愿局限于德化这一小县,在我军占领泉州港之前,属下会为主公妥善保管这些瓷器的。” 苏言点了点头,这些瓷器对目前的他来说只不过是意外之喜,更重要的还是库房里的白银铜钱,以及粮食。 德化县虽是小县,但得利于瓷器贸易,衙门库房内也算是有点小钱,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两千多两银子,存粮却只有不到千石,很符合福建一向缺粮的特点。 看着账簿上的存粮数量,苏言眉头微蹙,他想起了穿越前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一项政策,问道:“常平仓呢?我记得太祖皇帝下令在各县设置常平仓,里面应该会储备粮食吧。” “这些就已经包括常平仓了。”刘文敏无奈道。 “多年战乱,再加这些年来粮食青黄不接,不仅要养活城中百姓,还要为朝廷兵马提供口粮,仓内的存粮早已被消耗大半。” 说完,他不由得再叹一口气,又道:“再者,福建多山,农耕较少,本来就要靠周边省份或海贸缓解粮荒,百姓不饿死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敢奢求有多余的存粮呢?” 苏言听他那充满感情的话语,心里不由得对系统奖励的人物有了更多的惊叹,如果不告诉他这是系统生成的,他肯定认为这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 言归正传,福建的缺粮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目前苏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入并大规模推广番薯和马铃薯,这两者都是明末清初传入中国的。 不过,番薯早已在万历年间由时任福建巡抚的金学曾推广,要是在其他省份说不定还很难看见,可在福建,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在吃,所以苏言只需要操心如何将马铃薯推广就可。 苏言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等拿下泉州以后,再派人出去搜寻马铃薯种,如果计划不变的话,他今年之内就能拿下泉州,只要拿下泉州就不愁粮食问题了。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笃定,是因为此时正是六月份,再过两个月,国姓爷郑成功就要拿下厦门,将清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他身上,等清军和郑成功对峙之时,他再出兵泉州,偷清军的屁股。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苏言收回心绪,对刘文敏说道,“我让陈瑛把本地乡绅捐赠的三头羊宰了,我们也去蹭一蹭。” 刘文敏听言,点头笑道:“您先请。” 苏言也不推脱,朝城中乡勇营的方向走去。 此时离战斗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可以看见街道上不时有身着红色军装的线列步兵或民兵持枪巡逻,战斗中死去的清军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街上的血迹也被用清水冲洗干净,走在街道上,苏言能够不时感受到从四周投来的畏惧的目光。 那是从两边民居内投来的。 护送苏言的将军卫队似乎是担心城内还有清军余孽没有被诛杀,一路上都显得格外警惕,对于他们的敬业苏言没有多说什么——这是理所应当的。 走到乡勇营外面的时候,苏言已经能够隐约闻到煮羊肉的香味了,向把守的士兵出示身份后,苏言一行人穿过大门,进入了这个有着后世一个足球场大的校场的乡勇营。 校场上,一群光头士兵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他们虽然都在聊天,可眼睛都眼巴巴地看着校场中间架着的十几口大铁锅,那些大铁锅里各炖着两头羊,羊肉的香味已经弥漫了开来,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如果不是那些队列整齐、手持步枪的线列步兵就在大铁锅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光头士兵,只怕凭他们那稀烂的军纪,在羊肉煮熟之前就会一涌而上,把半生不熟的肉分食干净。 “将军大人到——” 就在这时,乡勇营门口处响起的叫声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七章 忠武营 “将军大人到——” 士兵的喊声引起了校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那些将辫子剪断的光头士兵在内,每个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敬地看向从营门走进来的苏言。 “都坐下吧。” 苏言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每个人坐下,而在这时,换了一身衣服的陈胜贵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将军,陈胜贵不辱使命,完成了您的命令。” “你干的不错,我此次来也是为了奖励有功之人。”苏言笑眯眯地说道,说完,他看向迎面走来的陈瑛,道:“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吧,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是。”陈瑛抱拳应诺,随后命人敲响了营内的铜锣,那些还席地而坐的士兵们一听到锣响,也顾不上对羊肉流口水了,纷纷坐起来,乱哄哄的列起了阵。 等那些降兵终于列好阵后,苏言才看向陈胜贵,道:“你和我来吧。” 话落,一行人一同走上校场前方的点将台上,陈胜贵虽然不是第一次上点将台,可这一次,他的心里非常激动——以往跟随王满韩一同上点将台的时候,主角是王满韩,而现在主角变成了他自己。 “准备好了么?”苏言看着满脸通红的陈胜贵,询问道。 “准备好了,将军。”陈胜贵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说道。 苏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多说什么,他面向台下队列糟糕的降兵们,高声道: “经此一战,尔等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本将证明了自己,本将不再追究尔等叛明降清之举,现本将意将尔等编入忠武营,愿继续为兵者每月可领钱银二两,不愿为兵者也可在本县分发土地,安居乐业。” 一听到每个月可以领二两的军饷,降兵们纷纷议论起来,这可比继续给清军效命强多了,前提是真的可以按时发放军饷。 他们正心动不已,就听见苏言继续说道:“若要继续为兵,必须遵守我军军纪! 其一,服从上官调令 其二,对百姓秋毫无犯 其三,缴获归公,战后统一发放! 违抗军纪者,军法严惩!” 虽然这三条军纪对现代人来说是能够轻易做到的,可对这些明末**来说,就不那么的友好了,因此在听完三条军纪后,就有一部分人心底开始打退堂鼓了。 “现在,想要退出,当一個安居乐业的农民的就离开军阵,到后面站着,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今天以后还有人中途想要退出,按逃兵处置!” 苏言话音落下,没过多久,就有人犹犹豫豫地离开了军阵,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走到后面,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便有越来越多人跟着离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后面已经站了数十号人了,他们神情复杂地看着前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迷茫和担忧。 确定没有人还会退出后,苏言继续道:“剩下的人,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能够站在一起杀鞑子的同袍,欢迎你们加入忠武营,意为忠诚勇武,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这个名号! 现在,我正式任命陈胜贵为忠武营的千户,训练将从明天开始!” 说完,苏言话锋一转,面带笑意,道:“接下来伱们就开始享受热乎乎的羊肉汤吧。” “万岁!” “太好了!” 一听到羊肉汤,降兵们就都兴奋起来,充满了活力,听着他们的叫喊,苏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苏言对着身旁的陈胜贵说道。 后者听言连忙做出请的手势,道:“将军先请。” 走下点将台,苏言吩咐在台下候着的刘文敏对那些选择退出的士兵妥善安置,便领着一行人和士兵们一起分食羊肉汤。 负责把勺的士兵见苏言居然亲自来打汤,很有眼力见的往他碗里多倒了几块羊肉,连带着和苏言一起来的几人也都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明末的羊肉汤虽然没有像后世放各种佐料,喝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习惯大盐大料的苏言觉得口味清新,再看看其他人,都大口大口地喝着汤,就着旁边分发的热腾腾的蒸番薯,十分满足。 就在这时,苏言看见了刚刚选择退出的那几十个人神情窘迫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喝汤吃肉,不时咽了咽唾沫。 他可没有当什么烂好人的想法,让他们也跟着来喝汤吃肉,这可能吗?是他们自己选择退出的,选择退出,那也就没有和同袍吃同一口锅里的饭的意思了。 而且,他要让士兵们知道,跟着自己当兵才有肉可以吃,要是离开了他,连吃口热番薯都是奢求的。 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那些选择退出的人眼馋地看着其他人吃肉,只能不住的嗅着鼻子,想要把空气中的肉香全部吸进肚子里,似乎这样能够抚平他们肚子里的馋虫。 有脸皮厚的,更是直接凑到自己认识的人面前,舔着脸想要对方给自己分享一块肉,再不济喝口汤也行,却都被拒绝了。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做出了怎样愚蠢的选择,不由得后悔不已,没过多久,他们便被刘文敏带人一起离开了乡勇营。 吃完羊肉汤后,苏言便对剩下的士兵人数进行清点,选择留下的还有六百二十五人,再进行盘问,其中懂得使用火器的有七十八人、善于弓箭的有六十人,其余的就都是刀盾手或长矛手了。 苏言准备将使用火器的和使用弓箭的士兵单独编成一队,未来若是有新的降兵投诚,也可以编进去。 他暂定将整个忠武营编为六个120人的连队(也可以称作百人队),分为一个火器连、一个弓箭连、两个刀盾连和两个长矛连,多出来的七个刀盾手让他们转行到火器连去,放下刀盾拿起火器,成为鸟铳手的一员。 不过说实话,火器连完全没有设置的必要,苏言麾下就已经有先进的火枪队了,再将相对落后的鸟铳编为一队,难免有些多此一举的味道。 第八章 提议 当晚,苏言在县衙的后堂渡过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伴随着鸡鸣声醒了过来,看着窗外的天光大亮,耳边听着公鸡的啼鸣,苏言突然想起了穿越前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的关于舟山民俗的文章。 1651年,也就是明年,清军就会登陆鲁监国占领的舟山,屠杀1.8万多人,一直杀到只剩下六户人的时候,因为鸡鸣而停止杀人,那六户人才得以幸免于难。 只可惜苏言身处泉州西北的群山之中,没办法阻止这个惨案的发生,不过他随后转念一想,这场屠杀不过是有被记录下来的清军众多惨无人道的屠杀中的一件,还有更多屠杀因为种种原因没被记录下来,他想每件都插手是不可能的。 所以,想要彻底阻止清军对汉人的杀戮,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强壮起来,将满清赶回他们那贫苦的关外老家去。 苏言心里想着,走到院子内用手指沾了些盐充当牙刷,清洗了一遍自己的牙齿,随后再用清水洗了把脸,便准备去前堂享用早餐。 说起来,原本卫兵还为他准备了一支猪毛做成的牙刷,也不知道是这個牙刷的质量太差,还是猪毛牙刷就是这样,他昨晚试用了一下,结果刷完后嘴里多了好几根猪毛,苏言于是不想再用它了,还不如用自己的手。 等他走到前堂时,厨娘已经把早餐端了上来,畏惧地偷看苏言,见他对早餐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想要退下,却被苏言叫住了。 这个厨娘是前知县王榜家的,王榜一家都住在县衙后堂,在苏言住进来以后,除了厨娘的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之所以只留下厨娘,还是因为苏言不想饿死,要是没了厨娘,他手下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哪个煮饭给他吃? 言归正传,等苏言看见自己的早餐时,才深刻的明白这里的粮食果然不足,连一县之主的早餐都显得这么寒酸,一块蒸番薯、一碗稀粥,就是他的早餐。 苏言叫住了厨娘,问道:“本县的百姓三餐都是食用番薯?” 厨娘本以为苏言是对早餐不满,心里还提着一口气,见苏言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询问,才大胆起来,用带有浓重口音的方言回答道:“是的,稻麦收成都很差,只有红薯能收获很多,所以基本全年都在吃红薯。” 红薯是福建本地人的称呼,苏言没有理会称呼的差异,继续道:“除了红薯以外,你们平日里还吃什么?” “稀粥、红薯叶、或者是腌萝卜。”厨娘回答道,一说到她擅长的领域,她的胆气明显大了很多:“荤腥我们完全不敢想,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敢买一小块肥肉用来熬制猪油,用于接下来一整年的烹煮中。” “嗯……”苏言拿起那块番薯,把上面的皮扒掉,一边问道:“那你可知道,一亩地可以产出多少红薯?” “回大人的话,民妇家中就种有一亩红薯,去岁就收获了折粮八石。” 八石,如果按现代的重量单位进行换算,约莫在九百六十斤,不进行折粮的话,按5:1的折粮换算比也有四千八百斤,虽不算高产,却也是丰收了 想到这,苏言点了点头,往嘴里咬了一口番薯,感受着入口软糯甘甜的滋味,心里对这个味甘的粗粮愈发的喜爱起来。 他在想,要是自己日后真的能够称帝建国,下诏在全国推广番薯和土豆,等百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会不会和玉米晓夫一样被起一个奇葩的外号? 胡思乱想的一阵,苏言才发觉厨娘还站在原地,他便挥了挥手,示意厨娘下去,随后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份简陋的早餐吃进肚里。 等苏言吃完早餐,离开县衙,街道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了,看来刘文敏的安抚工作做得还不错,在他的预想中,百姓敢上街,最起码也要等个两三天的时间。 就在他走在街道上的时候,从衙门里跑出来一队身着红色军装的士兵,那些士兵手里除了步枪以外,要么抱着一沓黄纸,要么提着一桶看起来黏糊糊的液体。 那些士兵在路过苏言身边时,纷纷放缓脚步向他敬礼,苏言便借机询问起了他们的目的,原来这些士兵是受刘文敏的命令,将安民告示在城中各处张贴。 苏言也拿来了一张告示查看起来,上面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写着安抚民众的话,同时还提到了明军接管这座城市,要求城中百姓恢复蓄发。 将告示还给那名士兵,苏言刚想离开,那名士兵突然想起来了,和他说刘文敏正在寻找他,苏言疑惑,自己刚从衙门出来,怎么没有碰上刘文敏。 回到衙门,他刚好和正在寻找自己的刘文敏碰上,苏言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主公。”刘文敏说道:“我们这支队伍名义上是抗击清军的义军,可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号,这恐怕有些不利于我们军队的扩张,所以我建议您派人去与朝廷取得联系,最好是能够得到朝廷的册封。” “取得朝廷的册封?”苏言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 在这个时候,拥有朝廷哪怕是名义上的支持,也是很不错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朝廷这杆旗子,自然有很多还心怀明室的热血青年前来投军。 只不过…… “现在还不是时候。”苏言说道,“我们还被困在山里,虽然占领了一座县城,却也没办法突破清军的封锁与外界取得联系,相信等清军知道德化沦陷的消息后,肯定会在每一条连接外界的道路上设卡排查。”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和天平城的平定伯林忠合作。”刘文敏提议道。 第九章 会面平定伯 “你是说,你们的将军已经占领了德化县城,现在邀请我前去商议反清大业?” 天平城寨内,平定伯林忠坐在主座上,看着底下前来送信的使者,诧异地问道。 “回平定伯的话,我家将军已于昨日收复德化县城,久闻平定伯反清壮举,书信一封,并派小人前来送到您的手上。”使者恭敬地回答道。 林忠看着手上拆开的信封,陷入了思索之中,过了一会,他看向那名使者,道:“你先下去歇着吧,来人,请这位使者下去。” 他话音落下,就有人领使者离开了主寨,前往别处休息。 等那名使者离去后,一直站在林忠身旁的林兴珠主动说道:“三哥,这个苏言是何许人也?居然能攻下德化县城。” “此人在信中自称岭头人士,昨日于龙船寨诛杀王满韩,而梁,你昨日不是探明龙船寨发生过激战么,我想应该就是这伙人。” 听到这,林兴珠忍不住惊叹道:“昨日的龙船寨火器响声震天,这伙义军何处寻来大量火器装备军中?” “只怕是朝廷的官军都没有如此多的火器。”林忠捏着下颌的长须,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将信封拍在桌上,道:“不论如何,大家都是抵抗清狗的忠义之士,我就去那德化和这个叫苏言的人见上一面,若是此人真心抵抗清狗,我们和他联合起来又如何?” “三哥,可要我与你同去?”林兴珠问道。 “不用。”林忠摆了摆手,“让林暹领几骑和我一同出发即可,而梁,城寨内的大小事务就靠你了。” “属下领命。”林兴珠抱拳说道。 随后,林忠便命他弟林暹点骑兵十人,再加上那名使者,一同离开了寨子,往德化县城疾驰而去。 林忠一行人抵达德化县城外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远远看向城池,城楼上高悬着两杆旗帜,一杆是日月同辉大明旗,另一杆上书“苏”字。 而在城楼之下,两排身着红色军服的士兵在城门外列出了整齐的步伐,在两排士兵的中间屹立着数名骑兵,林忠远远看着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心下顿时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他策马靠近,来到城门外,近距离看着在外面亲自等候他的苏言,这一看,林忠心里就止不住的惊讶,眼前的年轻人实在是过于年轻,一身文弱书生的模样,容貌俊朗,举手投足间却带有隐约的威严在其中。 再看看他两旁的士兵,这更让林忠震惊到了,那两排士兵身上的布料一看就是上好的良布,每個人都身材高大,肩上扛着林忠从未见过的火枪,那火枪比他见过的鸟铳更长,枪托似乎也更有重量。 “居然全部装备火器,不知道该说他有钱呢,还是说他愚蠢呢。”林忠心下腹诽道。 林忠观察着苏言的同时,后者也在端详着这位在史书上留过名号的中年将军,林忠身材健壮,两肩肌肉尤为突出,可能是因为他早年以挑纸为生,肤色较深,下颌蓄须,身上无意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煞气。 两人仅对视几秒后,苏言主动抬手抱拳,道:“晚辈苏言,拜见平定伯,久闻平定伯抗清义举,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平常之士。” 林忠听言,无奈笑道:“某虽然早伱几年投身抗清,可都一事无成,只能看着清狗肆虐我汉家江山,现在碰上你,才知道后生可畏的道理。” “今清军势大,席卷天下似乎已经不可阻挡,平定伯若是继续孤军奋战,自然是无能为力,”苏言说着,一边做出请的手势,等林忠与自己并驾齐驱,进入城内,继续说道:“可若是能够与我联手,不说整个福建,年底前收复泉州府不在话下。” “哦?”林忠挑了挑眉,看了苏言一眼,他只觉得苏言是在说大话,年底前收复泉州府,国姓爷都不敢这样说。 苏言看出了林忠的心里所想,他微微一笑,道:“平定伯似乎是在认为我在说大话?” 眼见自己的心中所想被直接说了出来,林忠也没有露出窘迫的神色,他刚想开口,跟在身后的林暹愤愤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黄口小儿竟在这大放厥词,泉州府城墙高城坚,怎么在你嘴里好像唾手可得?” “林暹,慎言!”林忠扭头呵斥了一声自己的弟弟,随后抱歉的看向苏言,道:“舍弟山野村夫,不知礼数,望见谅。” 苏言摆了摆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吹牛说大话的嫌疑,但他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意思,便接着道: “清军虽然在泉州重兵云集,但不出两月,国姓爷就会直取思明州(厦门),清军主力将会被吸引到思明州对岸,泉州城防御必定空虚,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这……”林忠面露惊诧,他很快反应过来,抓到了苏言的破绽,道:“先不说你是怎么知道国姓爷的计划的,就算泉州府防御空虚,可墙高城坚,我们也无法攻入城内。” “若是我们有炮呢?”苏言嘴角勾起,说道。 “若是有炮,胜算还高些。”林忠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手中无炮,也无法自己造炮,如果你想要从清狗手中缴获,我劝你还是省点心思。” 听到这,苏言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如若我能搞到炮来,平定伯可愿领军与我一同征讨清军?” 林忠点点头,允诺道:“如果你能搞来炮,我天平城一千儿郎自会与你一同出兵。” “好!”苏言一拍巴掌,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待回到县衙后,我与平定伯击掌为誓,如何?” 林忠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的立场不由得有些动摇起来,火炮哪有那么容易搞到的,可看苏言这个表现,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一样。 “且罢,若是他真能弄来大炮,我和他一起去冒险一番又有如何?” 林忠心下暗自想到。 第十章 林忠的惊讶 苏言和林忠一行人来到县衙后,他便命厨娘准备了几盘小菜,准备和林忠小酌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往县衙的路上,街上的百姓大多剪断了头上的金钱鼠尾的辫子,因此城中几乎是满大街的光头,放眼望去,颇有一番“和尚街”的滋味在里面。 厨娘也知道苏言今天要招待的是地位不小的人物,她也不敢怠慢,便从昨天乡绅捐赠的鸡鸭里面各抓了一只宰杀,烹煮成了一顿丰盛的宴席。 当天晚上,苏言、刘文敏还有林忠两兄弟坐在后堂,苏言亲自招待两人,享用从城中购来的美酒。 这个时代的酒水度数并没有后世那么高,但架不住苏言的这具身体酒量不好,喝了几碗下去就不胜酒力,只得被卫兵搀扶着回到房间,留下刘文敏继续招待兄弟俩。 刘文敏虽然身为文官,可他的酒量丝毫不输两个行伍中人,根据外面留守的卫兵所说,三人一直喝到半夜,林忠和林暹才被人搀扶着前往客房,而刘文敏还脸色发红,精神抖擞的看着被扶走的两人。 第二天,苏言照样随着公鸡啼鸣声醒过来,等他洗漱完毕,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见林忠两兄弟已经在院子里打着赤膊练着拳。 两人看见苏言从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苏言打起了招呼。 经过昨天晚上的喝酒,林暹对苏言的态度也融洽了很多,所谓酒席之上拉关系,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有效的。 “贤弟,你以后要多练练咯。” 看着还在揉着太阳穴的苏言,林忠打趣道。 苏言自然知道他说的练练是指什么,他无奈的笑了笑,点头答应下来,,答应是答应了,至于到底做不做,就是两码事了。 林忠也没有纠缠这件事,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又对苏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乡勇营看看?” 昨天晚上,苏言答应林忠第二天带他去兵营看看,林忠主要是想见识一下苏言麾下火器的威力,顺带再看看苏言手下士兵们的士气如何。 从某方面来看,士气也是士兵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吃完饭我们就可以走。”苏言知道林忠心里在想什么。 他虽然昨天晚上借着酒劲,和苏言击掌为盟,约定一有火炮就共同出兵攻打清军,可在第二天酒醒以后,就开始担心起来,担心苏言手下的士兵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到时候就怕搞到火炮了,也不堪大事。 那样,他就要为自己手下的弟兄们着想了,经过去年的反围剿后,他这一股义军的实力大大削弱,已经无法再承担一场失败。 草草吃过早餐后,苏言一行人没有直接前往乡勇营,而是直接穿过城门,来到了城外的空地上。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苏言就已经让陈瑛调集军队,全部带到城外接受检阅,因此等他们来到城外的时候,空地上已经站好了近千名士兵,其中忠武营和苏言嫡系部队的军阵泾渭分明,忠武营一边高高扬起的军旗也表明了这些士兵的身份。 “忠武营?” 林忠看着那杆书写“忠武营”旗号的军旗,轻声念了出来。 “他们是王满韩部投诚的降兵。”没等苏言说话,副官陈瑛主动介绍道。 听言,林忠点了点头,这种吸收降兵为己所用的事情在明末屡见不鲜,就像南征江南的清军主力大部分就是投降的明朝降兵,所以他在听了介绍后,便不再多说。 “开始吧。” 苏言对着陈瑛说道,后者随即挥动彩旗,随着他的动作,站在最前面的线列步兵纷纷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是我军的中流砥柱,线列步兵。”苏言用颇有些自豪的语气对林忠介绍道。 随着苏言的话,线列步兵迅速排列成有着三排的线列,陈瑛手中彩旗再动,第一排士兵便扣动扳机,朝着远方提前竖好的稻草人打出第一轮齐射,震天的枪声甚至让林忠和跟他一同前来的十名骑兵胯下的战马不安地躁动起来,马蹄刨地,不住地想要往后退。 前方,线列步兵的射击还在继续,第一排士兵在射出子弹后立即单膝跪地,为手上的步枪装填弹药,第二排的士兵接着扣动扳机,射出的弹丸将对面的稻草人打得稻草横飞,其中几个稻草人甚至直接被击倒。 第二排射击结束后,也和第一排士兵一样单膝跪地,将射击视野留给身后的同袍,短短数秒时间,线列步兵便完成了一轮猛烈的三段击,每一排士兵的动作都整齐划一,无人出错。 三段击结束后,线列步兵们便在连长的命令下踩着整齐的步伐回到了军阵内,留下看得目瞪口呆的林忠一行人。 “这……” 过了好一会,林忠才终于回过神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苏言,抿了抿嘴,道:“这些鸟铳手的表现非常出色,天下恐怕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像他们一样做到令行禁止,动作整齐划一。” “过奖了。”苏言笑着说道,说着让陈瑛继续指挥军队行动。 有了线列步兵打头,接下来的演示都没有再让林忠感到惊艳,等最后一支忠武营回到军阵后,他对苏言说道: “这的确是一支强军,但人数终究还是过少了,相较于你手下士兵的表现,一旁的忠武营看起来就逊色很多,毫不夸张的说,两者完全是天壤之别。” 说完,他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道:“你手下的那些……线列步兵,想要训练到这种程度,需要多少时日?还有那鸟铳,哦不对,比鸟铳更长的火器,是从哪来的?” “那些火器称为步枪,是从泰西购入的,至于练兵……”苏言不敢和他说只要一個月的时间即可,因为这实在是惊世骇俗,所以他故意延长了时间,道:“最快也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即可练成如此强军?”林忠忍不住仰天长叹,“真是练兵将才啊,我林忠现在对你完全服气了。” 第十一章 轻武器兵工厂 怀着对苏言的赞叹,林忠带着他的手下一起返回了天平城,虽然德化县城已经被反清义军占领,可林忠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因此他并没有带兵入驻县城的打算,而是继续留在天平城寨。 这样看起来和苏言出现前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还是有的,林忠可以派人进入县城进行交易,换来自己需缺的生活用品。 林忠这股义军一直据守天平城寨,在清军的封锁下只能在附近的山林里打猎,或是种点番薯和蔬菜,勉强自给自足,现在恢复了与县城的交易,无疑让他们的处境好过许多。 送走林忠一行人后,苏言便着手处理还在系统空间里没有部署的轻武器兵工厂,考虑到这个兵工厂的重要性,他将部署的地点放在了城中乡勇营的后面。 或许是出于保密又或是安全考虑,当初在建造乡勇营的时候,时任县令拆除了乡勇营周遭的大片民居,因此乡勇营周围空出了一大片,附近也没有民居,保密效果很好。 在苏言来到乡勇营准备放置轻武器兵工厂的时候,乡勇营的校场的训练正在进行,两百多名穿着粗布短衣的青壮年,手持竹竿制成的简易长矛,正在教官的呵斥下排列军阵,或是练习刺杀。 这些青壮年正是苏言在占领县城的当天晚上下令招募的两个连队两百四十名长矛手,在刘文敏安抚好城中的百姓后,不知是系统的影响还是什么原因,当天就有两百四十名符合条件的青壮年到乡勇营报名参军,并被编入了两队新招募的长矛手。 而在轻武器兵工厂部署并能够投入生产之前,除非是专门到城中的铁匠铺定做,否则这些新兵都只能用竹子制成的简易长矛进行训练。 【确定在此处部署轻武器兵工厂?】 站在乡勇营旁的空地上,苏言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提示,他果断点了点头,选择了是,而在他确认选择后,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兵工厂就凭空坐落在他的面前。 “卧槽,居然这么大!” 饶是有见过世面的苏言,都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他连忙询问起系统:“兵工厂这么大,肯定会引起这個世界原住民的注意,我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这座建筑是凭空出现的?” 【宿主无需担心,系统已对德化县内的居民灌输了相应的记忆,他们不会为兵工厂的出现感到惊讶。】 “这么bug的?”苏言又惊了一下,为系统的强大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兵工厂该怎么投入生产?要知道这里的百姓基本是目不识丁的文盲,要他们操作精密的机器,就等于给一个小孩脆弱的名贵瓷器那么危险。” 【凡是成为兵工厂工人的百姓,都会被系统自动灌输相应机器的使用知识,宿主只需向城中百姓招募工人即可。】 【另外,该兵工厂目前为初级兵工厂,最高能够容纳500名工人,每月可生产长矛1000支或400支步枪,在宿主攻陷府一级城邑后,可手动将兵工厂迁往府城,并升级为中级兵工厂。】 一个月能生产400支步枪,这个产量目前来说还是足够需求的,不过,苏言又有一个问题了,他问道:“那么,兵工厂生产武器的资源要从哪里来?” 德化境内可是非常缺铁的,能够量产的可能就只有用来制作陶瓷的高岭土和其他矿土了吧。 听到苏言的问题,系统居然难得的第一次露出了轻蔑的语气: 【宿主不要小瞧系统的产物了,凡是系统奖励的兵工厂,都不需要宿主提供资源。】 听到系统这样回答,苏言也不去计较它的语气问题了,脸上露出几抹喜色,道:“如此甚好,白嫖的谁不喜欢呢?” 没理会系统的回答,苏言推开了紧闭的兵工厂大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一进入兵工厂的生产车间,一股钢铁的寒意直接扑面而来,苏言好奇的观望了四周,看着那一台台崭新的机器,忍不住上前轻轻抚摸起来。 尽管他抚摸着的是冰冷的机器,可在苏言看来,这些机器堪比身材曼妙的美女,美女可不能助他赢得战争,这些机器能够间接帮助到他。 “好,太好了!” 苏言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他一直在兵工厂里待了十多分钟,才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离开兵工厂,他就直接回到县衙,命令在全县范围内招募五百名兵工厂工人,并命令唯一的一队民兵驻守兵工厂,负责该地的安保工作。 虽然县城平定,可苏言难保日后会不会有清军的细作潜入城内,若是被潜入进来的清军细作破坏了,那他不得肉疼又心疼? 苏言的命令很快就被贯彻下去,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五百人就全部招满,并在苏言的注视下全部进入了轻武器兵工厂内,很快,伴随着一声铜锣的声响,机器的轰鸣声就响彻在兵工厂内外。 听着这一道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苏言心潮澎湃,似乎提前看见了一支支崭新的步枪被制作出来,并装备到军队里,在他的带领下将满清赶回关外老家的盛像。 然而。 他的幻想很快就被打断,或者说,他的好心情很快被打断。 就在这时,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人出现在兵工厂的大门外,想要往里面冲,马上被在兵工厂外把手的民兵拦住。 那人眼见没法冲过民兵的阻拦,便砰的一声直接跪在地上,狠狠地往地上磕起了头,大声喊道:“将军!求您为我们锦水百姓做主!” 苏言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从兵工厂内走了出来,眉头微蹙,他打量着那个不住磕头的男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听见苏言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苏言,道:“将军,求您为我们锦水113户百姓做主!” 苏言见状,知道这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也顾不上兵工厂的事情,对那男人道:“你先起来,与我细细道来!” 第十二章 剿匪 颜方是锦水街上土生土长的农民。 锦水街自隆庆年间迁移至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尤溪、大田、永春商贾来往的主要通道和商业用地,贸易发达,也让许多锦水街上的原住民借此赚得盆满钵满,不说顿顿大鱼大肉,也能偶尔吃上荤腥。 商贸繁华也引来了许多豺狼虎豹的觊觎,不论是几年前清军占领德化,借机在锦水街烧杀劫掠,还是一直以来困扰着当地民众的匪患问题,都让锦水街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今年年初,眼见平定伯林忠突破清军围剿,又见永春、安溪等地义军声势浩大,赤水一个名叫许于敬的富家儿纠结家丁佃户起兵造反,迅速拉起了两千之众。 许于敬虽高举反清大旗,可所作所为皆是为祸百姓,更是在数天前纵兵洗劫了赤水锦水街,将反抗的百姓杀死,其余民众则是和抢来的钱财一并裹挟到吉岭尖山。 混乱中,颜方侥幸逃过一劫,又听闻县城被一伙义军占领,便赶往县城想要求得此处的义军伸张正义,在城内观望了一天后,他就瞅准机会跑到了苏言面前,当着他的面喊冤。 听完颜方的叙述,苏言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军队其实和匪徒没有太大区别,可还是对许于敬这伙所谓义军的所作所为开了眼界,他们狂妄到一点借口也不找,直接就劫掠了一处格市,这完全不给占领县城了的苏言面子。 占领县城后,苏言已经自认为是德化境内的统治者,任何对他下辖百姓的劫掠,都是对他的挑衅! 另外,苏言也无法容忍另外一伙不受控制的军队在他的领地里耀武扬威,这刚好给了他一个出兵的借口,还能顺带赚点好口碑。 想到这,苏言亲自上前扶起不愿起身的颜方,沉声道:“我明白了,你先在县衙内休息,等明日我就会亲自带人清剿许于敬匪军!” 颜方听言,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激动道:“将军愿为锦水百姓伸冤,颜方感激不尽,为将军当牛做马都在所不辞!” 苏言这次没有拦着他,他换来一名卫兵,让卫兵将颜方带回县衙,自己则是转身走进一旁的乡勇营,开始进行明日出兵的部署。 进入乡勇营后,苏言命人拿来一张德化县境内的地图,这是一张非常粗糙的地图,虽然粗糙,可还是能看清县城、乡镇和几座主要山头的位置。 苏言这次准备让忠武营出征,主要目的是想要通过这场战斗,见识一下忠武营在战斗中的表现,顺带练练兵,另外还有一個原因,许于敬藏身的尖山树木繁多,苏言麾下士兵装备的步枪和长矛在这种地形下的战斗力将会被大大削弱。 而忠武营主要以刀盾手为主,很容易适应这个地形,派他们出征也是最好的选择。 听见苏言准备派忠武营出征,已经适应千户职位的陈胜贵显得有些欣喜,他知道忠武营想要逐渐增加在苏言心中的地位,就只能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这次出征同时也是他向苏言证明自己能力的一个机会,陈胜贵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坐在千户的位置上,若是苏言觉得有他人的能力比他更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换下。 这时,苏言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打断了陈胜贵的思绪。 “陈千户,你们过去应该有参与过山林围剿的战斗吧。” “是的,将军,伪朝顺治四年,南安庄廷书、张益等人聚众攻陷德化县城,次年,我们随右路总兵马得功前来平叛,平定了此二人的叛乱。还有去年,我们也参与了针对平定伯的围剿,只不过被平定伯击退。”陈胜贵回答道。 苏言点了点头,接着道:“若那颜方所言不虚,许于敬麾下有兵将两千,虽人数较多,可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不足为虑。” “明日出征,我会亲自领兵,抵达尖山后我会命你亲自率领忠武营攻山,你可有信心诛杀匪首许于敬?” 陈胜贵听到敌军的人数,心底无疑是有些迟疑的,但他不敢在明面上表达出来,只得一咬牙,点头道:“属下领命,愿为将军诛杀匪首!” “别一副舍生忘死的样子,我是不会让兄弟们徒劳伤亡的。”苏言看着他的反应,心下只觉得好笑,宽慰道:“你们编入忠武营后,便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兄弟,兄弟之间不会有先后之分,不必担心。” “将军仁义,我等能够为将军效力,真是我等的福分。”陈胜贵很有眼力的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马屁。 苏言失笑,摇头道:“马屁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想要前途光明,还是要靠你自己的能力。” “将军所言极是,属下记住了。”陈胜贵虚心回道。 “好了,闲话少说。”苏言摆了摆手,示意他将注意力放在地图上:“明日辰时,吃过早饭后,忠武营随我一同出征,自觐宸门出发,一路沿大路北上,先包围尖山,待探清附近地势后,再做攻山打算。” “遵命。” …… 第二天辰时。 苏言亲自点了忠武营625人、线列步兵240人与义勇骑兵45人,共计910人(不算上将军卫队),自县城西边的觐宸门出发,在颜方的带路下一路北上,一直走到了当天下午申时才终于抵达尖山脚下。 许于敬的山寨就坐落在尖山的半山腰,被木墙包围了一圈的山寨在那郁郁葱葱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显眼,更不要说山寨上头随风飘扬的一杆“许”字大旗。 在看见这座山寨的第一眼,苏言就给出了“嚣张狂妄”的四字评价。 山寨上的义军居高临下,提前发现了这支朝他们开来的大军,因此在苏言率军抵达尖山脚下时,山上的义军已经集结好了军队,乱哄哄地走出了山寨,似乎是想要迎击苏言。 “列阵!” 苏言见状,举起右手,高声命令道,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大军就开始列起战阵,手持步枪的线列步兵们快步跑到苏言身前,排成三排单薄的线列,并装填弹药。 而在这时,从山上奔来一名骑兵,朝着苏言这边疾驰而来。 第十三章 一触即溃 在苏言的注视下,从尖山疾驰而来的那名骑兵在线列步兵前的百米内停了下来。 他勒停战马,打量着苏言军中高举着的旗帜,同时打量着士兵们的装束,脸上带着几分思索的神色,似乎是在判断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片刻后,他高声问道:“此处乃赤水许于敬将军的驻地,对面将军为何而来?” 苏言看了陈胜贵一眼,后者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扯着嗓子回道:“尔等所作所为与匪徒无异,何敢自称将军?我家大人听闻尔等纵兵锦水之暴行,特发兵至此,尔等速速投降,否则,玉石俱焚!” 那骑兵听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陈胜贵,没有回答,直接调转马头回到了山上。 陈胜贵见对方离去,便回到了苏言身边,讨赏似的看着他,苏言微笑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那骑兵回到山上后不久,山上集结的大军便浩浩荡荡地开下了山,居然是直接往山脚下列阵了的苏言所部杀了过来。 “居然就这么发起了进攻。”苏言看着往山下杀来的大军,脸上的错愕之色很快就被轻蔑的笑容代替,旋即高举右手,喝道:“准备战斗!” “将军。”陈胜贵这时开口,期待的看着苏言。 苏言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你去前面指挥吧,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陈胜贵大喜,抱拳道:“属下领命!” 随后,陈胜贵便跑回忠武营里,指挥着忠武营的刀盾手在线列步兵后面列好阵势,确保一会线列步兵后撤时能够掩护战友完全撤离。 忠武营乱哄哄地列阵的同时,山上的乱军终于冲了下来,能够让苏言看清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穿着打扮,大部分乱军明显就是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只穿着一件粗布短衣,武器大多是山上的竹子砍下来后制成的简易竹矛。 只有后面包围着“许”字旗一圈的人能够穿上盔甲,且手中都是铁质武器,他们的面色红润,身材也比其他人更加健壮,由此可见他们就是追随许于敬的核心成员。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两位站在第一列的线列步兵连长心底不约而同地浮起这个想法,但随即,他们的脸上就收起了轻蔑的神色,严肃起来,举起燧发手枪,道:“举枪,准备射击!” 唰—— 第一排士兵纷纷举起步枪,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乱军士兵。 两千乱军一同乌泱泱地从山腰往下冲来,这造成的视觉冲击的确很强烈,但这并没有对线列步兵们的士气造成影响,而就在这时,跑在最前面的乱军士兵终于冲入了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内。 “一排,射击!” 砰砰砰—— 一瞬间,单薄的线列就被腾起的硝烟笼罩,冲在最前面的乱军士兵也在枪声响过后倒下了数十人,只是第一轮齐射,就将这群乌合之众的冲锋势头打断,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看着中弹倒下的同伴,迟疑着不敢继续奔跑。 而在这时,第二轮、第三轮的齐射如期而至,短短三轮齐射虽然射杀的人数不多,但成功让大部分乱军失去了战意,他们惊恐地看着倒下的同伴,想也不想直接转头就跑,有了第一个人逃跑,接着很快就有更多人跟着逃跑,战场上瞬间乱成一团。 见状,没等苏言下令,坐镇忠武营的陈胜贵当机立断,下令冲锋,意图追杀溃兵,扩大战果,借机冲击许于敬身边的战兵。 “弟兄们,随我杀!” 陈胜贵高声喊道,带头冲了出去,忠武营的士兵随即跟着投入冲锋,打断了还欲继续射击的线列步兵,后者只好无奈地收起了步枪,并在苏言的命令下撤了回来。 同时,待命的45名义勇骑兵被他派了出去,高举马刀呼啸着冲入追杀的序列之中。 另一边,看着兵败如山倒的溃兵,许于敬也惊呆了,他恼怒地命令自己的家丁和佃户组成的亲兵前去阻止溃兵的败退,那些凶神恶煞的亲兵当即上前,挥舞刀剑,将几个跑过他们身边的溃兵斩杀。 “不许退,擅退者格杀勿论!” 亲兵们怒吼道,配合他们手上血淋淋的刀剑,成功震慑住了部分溃兵,让他们硬着头皮回过神抵抗追上来的忠武营。 但他们的反抗意志很快就再次被击碎,忠武营的儿郎们本就身经百战,冲进溃逃的乱军之中,就如同进入羊圈的饿虎,手起刀落,一個照面就砍翻了几十个人,他们的嘴里同时也高喊着“投降不杀”的话语,更是让越来越多的溃兵慌忙丢下武器,跪地乞降。 “将军,我们,我们还是撤回山寨据守吧。” 眼见颓势已定,许于敬身边的亲兵纷纷劝说起他,许于敬也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战场上非常危险,因为那帮如狼似虎的忠武营和义勇骑兵正在朝他和这杆军旗所在的方向扑来。 只思考了数秒,许于敬就做出了最为明智的决定,他勒转马头,颤声道:“撤退,撤回山寨!” 话音落下,许于敬就带头撤离了战场,往山寨逃去,他也顾不上那些溃兵了,只能尽可能维持自己核心战兵的阵型,乱哄哄地退回山寨。 被抛弃的乱军见许于敬跑了,便不再逃命,纷纷跪地乞降,陈胜贵还想继续追击,但身后已经响起了停止追击的号角,只能不甘地看着许于敬狼狈逃窜的背影,收拢战俘。 “将军,为何不让属下继续追击?” 一回到苏言身边,陈胜贵就询问了起来。 “穷寇莫追。”苏言看着重新关上的山寨门,说道。 末了,他又补充道:“贼军占据地利,你追上了也无法攻破山寨,也只是徒劳而已,先收拢战俘,安营扎寨。” “遵命。”陈胜贵应诺道,他随后看向那些被驱赶着蹲在一起的俘虏,感慨道:“这些应该都是被裹挟来的流民,若是能好生安置,他们中的青壮年也能为我军所用。” 苏言没有说话,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在这时,他看见了带路的颜方冲向了其中几个俘虏,几人痛哭着抱在一起,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第十四章 夜袭 “将军,此战我军抓获了降兵一千二百八十一人。” 一直到当天晚上,投降的俘虏才终于被清点完毕,抓获的俘虏数量让哪怕是有过心理准备的苏言都吃了一惊。 “一千二百八十一人,这个许于敬可真是好本事啊。”半晌,苏言才终于憋出这样一句话。 这边,陈瑛还在汇报着俘虏的情况:“降兵里有七百三十七人为青壮年,但脸上皆有饥色,其余五百四十四人则为老弱,具他们所言,山寨内还有六百余守军,以及三四百余妇孺。” “六百守军,这有点棘手了。”苏言看着那座融入到夜色之中的山寨,道:“就算不算上许于敬身边的带甲亲卫,山寨地势易守难攻,我军想要强攻也着实有点难度。” 陈瑛也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们手里有隼炮或是半加农炮的话,这座山寨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攻下了。” 隼炮和半加农炮,是建造火炮铸造厂后能够招募到的初级炮兵,这两种火炮也是这个时代正在流行的,其中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早期是隼炮的黄金时期,等十八世纪快要来临的时候,它才会被新型火炮淘汰。 即便是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新型火炮淘汰的隼炮,放在现在科技已经逐渐落后西方的东亚,也是受军队追捧的“神器”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将近两百年以后的十九世纪早期,清军于嘉庆五年(1800年)从“越南”海盗中缴获到了一门建造于1601年的隼炮,这门隼炮深受浙江巡抚阮元的喜爱,不仅将其改名为“正威炮”,还亲自为其撰写炮铭,吹捧为“驾海奔雷,万钧声力,值发无虚,当坚必克”的神炮。 由此可见,在军事科技方面,东亚与西方的差距有多么巨大的悬殊。 苏言不愿意这样的历史再次发生,他也相信,自己携带着全面战争系统降临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历史。 苏言没有继续这個话题,他说道:“陈瑛,派人回一趟县城,让刘文敏准备准备,我要把这些降兵重新安置,让他们能够在这里安居乐业。” “是。”陈瑛领命离去,在他离去后,苏言跟着走出了军帐,看着外面在士兵看押下在阵地外挖掘壕沟的降兵,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拿下那座山寨。 等等—— 苏言抬头看着那只有星点火光的山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陈胜贵,将陈胜贵给我招来。”他对着军帐外的卫兵喊道,片刻后,陈胜贵就匆匆走来。 “陈千户,我欲于今晚发起夜袭,你去点一百能够在夜色中作战的士兵,半个小时后在驻地外集结等我。” 陈胜贵在来之前就猜到了苏言会有行动,却没想到他是想今晚发动夜袭,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将军,您要亲自带兵?” 苏言点了点头,道:“还有,去为我准备一套盔甲。” 陈胜贵没有阻拦,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就送来了一套护面甲,苏言在卫兵的协助下穿上了这套盔甲,盔甲与他的体型相差无二,上面却带有一股淡淡的汗臭味,可见是从哪个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苏言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他还没弄一套自己专用的盔甲,陈胜贵能给他搞来一套体型相近的盔甲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半个时辰后,一百名没有夜盲症的忠武营士兵便在驻地外集结完毕,陈胜贵知道夜袭最重要的就是隐蔽,因此他们除了各自的武器外,没有带上火把。 眼见苏言从驻地内走了出来,陈胜贵主动上前,抱拳问道:“将军,您真的要亲自上阵么?” “嗯。”苏言颔首,随后看向月光下站好的一百名士兵,出言道:“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会亲自带领你们夜袭山寨,待拿下山寨后,每人赏白银二两。” “愿为将军杀敌!” 士兵们齐声低声道。 “好,出发。” 苏言大手一挥,带头沿着山路往山寨走去。 许是知道一场厮杀即将在此处发生,就在这时,一团乌云正好飘过,遮挡住了那悬挂高空的皎洁月亮,也将大地的可见度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这刚好帮助了准备发起夜袭的苏言,他们低弯着腰,借着夜色和周围树丛的掩护,迅速爬到了山腰,来到了山寨大门外。 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苏言探头看着山寨大门后的哨塔上放哨的士兵,根据装备,那名士兵应该是最早跟随许于敬造反的“自己人”,那人并没有因为大军就在山脚下而提高警惕,此时正倚着长矛低着头,打着瞌睡。 苏言再仔细观察了将山寨包围的木墙,这道木墙是由无数顶端被削尖的原木组建而成,目测有三米多高,在尖木墙垛的后面,时不时有几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巡逻。 看完后,苏言对陈胜贵招了招手,低声问道:“有没有办法翻越木墙?” 陈胜贵闻言打量了一圈木墙,点了点头,道:“属下可以亲自爬上城墙,打开寨门,等寨门打开后,将军领军长驱直入,夺取山寨。” “如此就拜托你了。”苏言点头说道。 两人交谈结束后,陈胜贵便点了几个士兵的名字,趁着贼兵没有注意外面,弯腰跑到了木墙底下,并将顶端绑着铁钩的绳子抛上墙垛,确定固定好以后,带头灵敏地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夺取寨门!” 陈胜贵知道无法清理掉木墙上的守军,便直接带人跳下木墙,杀向寨门,寨门后面站岗的士兵正昏昏欲睡,等敌人跑到面前了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想扯起嗓子喊叫,就被带头的陈胜贵一刀砍翻在地,随后推开寨门,举起火把,朝着外面的黑暗摇了摇。 而在这时,巡夜的士兵发现了寨门后的敌军,扯起嗓子高声示警,听见了卫兵的喊声,陈胜贵当机立断,道:“留下一人迎接将军,其余人随我杀向主寨!” 话落,一行人便朝着寨子深处的主寨跑去,一边跑,他们还一边有意识的纵火点燃沿路的木屋,意图借此制造更大的混乱。 很快,寨子内便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乱作一团,那些被卫兵示警叫醒的贼兵刚想起来寻找武器,可一看见外面的火光,也顾不上去迎战了,纷纷寻找水源,想要去灭火,又或是慌乱地想要逃离这座山寨。 恰在此时,苏言也带着外面的士兵杀进了山寨,一边高喊“投降不杀”,一边将视线内任何一个手持武器的贼兵战斩杀。 第十五章 诛灭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只诛首恶,余者投降无罪!” 冲入山寨内的一百名士兵在苏言的授意下,高喊着各种劝降话语,山寨内的贼兵听见外面一圈的高喊,顿时就产生了一种敌军大军攻上来了的错觉,再看看那些如狼似虎冲杀过来的敌人,连忙跪地求饶。 忠武营的士兵们也没有理会那些跪地投降的贼兵,直接绕过他们就继续杀进山寨深处,投降的贼兵们见状,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乱地往外逃跑。 等他们跑到山寨寨门的时候,就惊愕地发现,山寨外已经被无数个火把包围——在山寨上响起喊杀声后,山下留守的陈瑛就当机立断集结了所有士兵,举起火把攻上尖山。 苏言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留守山寨里的贼兵经历过白天的大败后本就斗志全无,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夜袭,让他们抵抗的意志更加薄弱,眼见苏言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杀了进来,纷纷听从了劝降的话选择了投降。 就这样,待苏言一行人杀到主寨前,今晚发生的唯一一场战斗也早已结束,许于敬和他的亲兵被杀得丢盔弃甲,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向陈胜贵缴械投降,许于敬本就是为了造反后能够被清廷招安当官,现在小命难保,自然不可能坚持抵抗了。 许于敬投降后,这场夜袭也终于宣告结束,外面陈瑛率领的军队主力接管了山寨,并将所有的俘虏、被强行掳来的妇孺和许于敬这几个月积攒起来的粮食和财产带下山去。 为了防止这座现成的山寨被后面来的劫匪占据,在临走前,苏言下令放火焚毁了整座山寨,确保这里无法成为贼人的据点。 看着山寨逐渐被火焰吞噬,双手被缚的许于敬面若死灰,燃烧中的倒影在他的瞳孔中不断跃动,这是他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根据地,可就这么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或许还不算什么,比起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许于敬的心里已经开始绝望了。 他并不是不知道德化县城已经被另一伙义军攻陷的事情,只是他认为,两军泾渭分明,互不侵犯,因此也就没有再将苏言这伙义军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他因此成为了阶下囚。 …… 第二天一早,苏言便领军拆除营寨驻地,押送着庞大的俘虏返回德化县城。 昨晚的战斗让他收获颇丰,俘虏到的人口暂且不论,光是山寨里的战利品就有屯粮四十石、白银铜钱加起来一千多两,战马三匹、驮马十匹,以及鸡鸭共计二十三只。 还有那参战被俘的降兵,拢共一千七百八十八人,去处包括许于敬在内的罪大恶极的两百一十三人外,其余大多是附近的良善居民,被许于敬用武力裹挟着加入他,被迫落草为寇。 另有被解救出来的妇孺四百五十四人,大半是一家子都被裹挟着参军,她们的丈夫和儿子都是降兵中的一员,却也有少数人被许于敬和他的亲兵强行霸占,夺了贞操。 看着那些脸上带着劫后余生喜悦的妇孺,苏言心里已经有对被指认出来的曾经滥杀无辜或强抢民女之人的判决结果。 因为有妇孺和降兵的拖慢,行军速度变得特别慢,一直走到下午酉时,他们才终于抵达了县城。 抵达县城后,被指认有罪的二百一十三人当即被押入衙门大牢,等候明日的公审,其余的一千五百七十五人则是在士兵的监督下在城外构筑临时的营地,妇孺也在他们的营地旁边建了另外一個比较小型的营地。 苏言准备在和刘文敏商量以后,将这些人分配在靠近县城的荒地上定居下来,并让他们主要种植番薯为生,至于忠武营的补员,他是不准备在这些人里面入手的,忠武营有也只能是从投降的有战斗经验的清军降兵里面补充。 另一边,苏言歼灭许于敬匪军凯旋的消息也随着军队的返回迅速传遍了整个县城,在刘文敏的刻意推动下,苏言的名声和形象也在德化百姓的心里逐渐变得高大起来。 这样一个会为了保护百姓而出兵剿匪的义军首领,和以往只管收取繁重赋税而不管百姓死活,无力应对匪患的官服比起来,简直就是伟光正一般的存在。 而且,在义军入城的时候,苏言还约束自己的部下不要对百姓下手,斩杀了几个不服军令的**,可以说是秋毫无犯、铁面无私来形容他,再加上系统对德化百姓潜移默化的影响,种种因素加起来,当地百姓对苏言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敬仰来说明。 苏言对此并不知情,他唯一能够察觉到的,是自己率军入城以后,街边百姓看向自己的眼神几乎都是狂热、敬仰,甚至还有许多百姓拿着装有食物的容器上街迎接大军,颇有些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感觉了。 面对民众的热情,随军出征的将士们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拥有这种遭遇,尤其是忠武营的士兵,他们之前所到之处不是唾弃、不屑,就是敌视、恐惧,从没有被如此欢迎过,以至于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看着忠武营士兵的反应,苏言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哪支军队不是被百姓视为洪水猛兽,恨不得退避三舍?难得得到这个待遇,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也是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苏言放缓马速,抱拳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苏言入主德化,自有保德化一方百姓平安之责,若有贼人胆敢袭我百姓,便是与我苏言为敌,我必兴兵讨之! 明日午时,我将在县衙之前召开公审大会,公审匪首许于敬并二百一十二人,诸位可前往围观!” 一听见明天又有热闹可以看了,百姓们在为苏言前面那句话感动之余,纷纷兴奋起来,这个时代的平头百姓可是最缺乏娱乐项目的,难得可以碰上大规模的集会,还有可能会看见处决犯人,他们肯定是要去强势围观一番的! 第十六章 摊丁入亩 当天晚上,县衙内,苏言与刘文敏商议起城外流民的安置问题。 在苏言说出了自己想要将流民安置在城外的田地上的想法后,刘文敏眉头微蹙,说道: “将军,县城周围的大片土地都是城内几家乡绅的田产,我们只能把流民安置在更远的荒地上,而且那些荒地大部分是位于地势崎岖的山林之中。” “难道就没有多少好地了吗?”苏言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刘文敏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翻了翻县衙的卷宗,也问了问在这里为官多年的主簿,发现县城周围的大部分田地都被乡绅通过各种手段占有,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些乡绅似乎存在有隐报佃户的情况,登记在册的佃户人数和他们实际拥有的并不符合。” “这会造成什么影响?”苏言问道。 他问完,心里就有了答案,隐报人口,不就是为了少交赋税吗? 刘文敏的回答也证明了他的心底的答案,他说道:“我朝一向是按人头税进行征税的,乡绅地主隐瞒佃户人口,就可以减少所需要缴纳的税金。 另外,这些乡绅家中还有亲属考上了举人,按我朝规定,举人免税……” 刘文敏话没说完,就被苏言打断了,后者面色微沉,道:“此等弊端必须废除,也必须纠正,乡绅地主逃税或是免税,只会将压力都堆积在平民百姓头上,严苛重赋,最终导致百姓揭竿而起。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既然已经明白了弊端在哪,就应该及时更正,小小的德化县城就是最好的起点。” “您想怎么做?” 刘文敏惊讶地看着苏言,问道,他虽然是系统产生的人物,可见识也是被局限于这个时代,无法像苏言一样有斩钉截铁的改革决心。 “土地改革,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 刘文敏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想要自行理会这四個字的含义,可最终还是失败了,只能眨巴着眼睛,用求知的目光看向苏言。 苏言也没有故意卖关子,他解释道:“所谓摊丁入亩,便是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废除人头税,丁银与田赋统一以田亩为征收对象,同时废除士人免税,任何人都要缴税” 虽然苏言对清朝没有太多好感,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清朝的某些政策的确有“借鉴”之处。 刘文敏听言,很快明白了背后的影响,惊道:“若是将丁银摊入田赋,乡绅地主将会负担更重的赋税,平民百姓的负担也会减轻了。 将军,摊丁入亩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我们若是要在全县推行,只怕会引起乡绅地主的不满,甚至会逼得他们联合清军对付我们。” 苏言冷笑一声,道:“我还求之不得他们反抗我呢,那帮乡绅地主家中屯粮众多、金银满堂,给我们‘慰军’的却只有那么点,还要我感恩戴德不成?我正愁没有借口对付他们,夺取他们家中的储备!” 听着苏言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语,刘文敏知道,他是对那些乡绅地主颇为不满了,既然如此,刘文敏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来说道:“将军,属下这就回去撰写新规,待明日交于您过目后,即可于全县推广!” …… 第二天午时,公审大会如期进行。 因为县衙内部的空间不够,所以包括许于敬在内的两百一十三人都被绑上麻绳,在线列步兵的押送下跪在了县衙外面的空地上,而在这时,周围已经有众多百姓前来围观。 等苏言从衙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县衙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喧哗声通天了。 坐在设在县衙门口的椅子上,苏言神情肃穆地看着那两百多名跪在地上的降兵,颇有些书生气息的许于敬跪在首位,此时的他面色煞白,已没有昔日许将军的威风,在他的身后,两百多名亲兵黑压压地跪成一片,都低着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威——武——” 时辰已到,由刘文敏根据原班人马组建的衙役们手持杀威棒,站在降兵两列,一齐敲响地面,口中的声音也逐渐压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待衙役停止敲击后,周围已是鸦雀无声。 在百姓们的注视下,苏言站起身来,手持刘文敏书写的审判文书,高声道: “匪首许于敬,本是赤水锦洋人士,于永历四年正月纠集家丁、佃户百余人举义兵反清,虽名为反清,实为劫掠乡里,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裹挟无辜民众入寇吉岭尖山……现本将判决如下: 匪首许于敬,并从贼二百一十二人,当街枪决,以儆效尤!” 唰! 一听见当街枪决四个字,许于敬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更加煞白,他直接噗通一声狠狠地磕在地上,喊道:“饶命,将军饶命!” 随即,他身后的亲兵也都跟着磕头求饶起来。 苏言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求饶,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场外待命的士兵挥了挥手,两百线列步兵随即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场内,以十人一组,将囚犯带到了对面的高墙后面壁站好,便又回到十米外的地上,举枪瞄准。 十八世纪的燧发滑膛枪,十米的距离是完全能够命中的,就算没有命中也没事,侥幸逃过一劫的罪犯也要进入第二轮绝望的等死。 “举枪,瞄准!” 刷—— “射击!” 砰砰砰—— 一连串爆豆般的枪声伴随着喷出的硝烟过后,面对高墙的囚犯皆中弹倒地,没有马上死亡的人还在呻吟着,祈求旁人的救助,一旁围观的群众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新奇的处决方式,看过一轮射击后,曾经见过砍头的人兴味索然地啧了啧,道:“就这啊,还没砍头来得刺激。” “阿公,砍头是什么样的?” 旁边的小伙子好奇地问道。 “砍头啊,可刺激了,一颗大好人头直接飞到了一边去,血从脖子里面喷得很远,我们会拿着馒头冲上去用馒头沾血吃,可以治百病呢。”那人笑呵呵地说道,言语中颇有些炫耀的神色在里面。 同时,枪决仍在继续。 第十七章 新举措 县衙外的枪声噼里啪啦响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将全部犯人枪毙。 待枪声停止后,士兵们上前补刀,将还没断气的犯人杀死,而在这时,守在外面的一群手里抓着馒头的百姓蜂拥着冲了进来,用馒头沾上犯人留出来的鲜血,一直到线列步兵将他们驱散才不得不离去。 行刑结束后,又有专人来将这两百多具尸体拉到城外的乱葬岗掩埋,这些人死前嚣张至极,无恶不作,死后却只有一张单薄的草席裹身,实在令人感慨。 苏言没有全程监督行刑过程,在枪毙了一轮犯人后,他就转身回到了县衙内,查看刘文敏昨天构思后,写出来的推行土地改革的举措。 刘文敏的改革举措的第一点,便是重新清测丈量本县的田亩耕地;第二点,对治下的人口进行普查,对乡绅地主隐藏起来的人口登记在册;第三点,废除举人(不好意思,之前写错了)免税的规定,改为一定的补贴,并征辟进入县衙办公,对乡绅地主收取赋税,并按照各家的口碑名望征收抗清捐税;第四点,废除人头税,将丁银并入田赋之中,税收对象从平民百姓本人改为田亩,同时,地多者多纳税,地少者少纳税,无地者不纳税。 四点举措,其实就是围绕了苏言昨日提了一嘴的摊丁入亩提出的,清丈田亩有利于确定征收对象,避免乡绅地主谎报瞒报,人口普查是为了确定治下有多少人口和壮丁。至于第三点……那纯粹是针对乡绅地主,想要从他们身上薅羊毛了。 薅不薅得出来是一回事,只要那些乡绅地主不配合,苏言自然有很多种办法对付他们,让他们乖乖把钱粮吐出来。 什么?苏言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遵守大明律就不会对他们下手? 拜托,现在满清都已经快统一天下了,谁还讲究大明律啊,要是有不配合的,苏言大不了伪造一手他们偷税漏税的证据,借此光明正大地对他们下手。 不过,这个废除举人免税改为发补贴,征辟进入县衙办公,这和苏言昨日的中心思想并不相同。 面对苏言疑惑的目光,刘文敏主动解释道: “属下昨日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还是认为直接废除举人免税太过激进了些,改为每年分发补贴,并征辟来为我们效忠,能够减少乡绅地主的抵抗决心,还能拉近我们双方的关系,把他们也绑上我们的战船。 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太缺人才了,偌大个县衙里,就只有几人可用,征辟举人进入县衙,也是为了更好治理此地。” “嗯,你说的有道理。”苏言听着不住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去改吧,这也是我疏忽了。” 说完,他继续说道:“清测土地和人口普查就从明天开始,先在德化县城周围进行,我会派士兵执行安保工作,下午宣布新政策,你派人上门对乡绅地主征收抗清捐税。” “若是有人不配合呢?”刘文敏问道。 “不配合,反抗者当场格杀,其余人抓捕入狱,抄家!”苏言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杀气腾腾地说道。 话落,他补充道:“乱世当用重典,外有满清虎视眈眈,我们没有精力和那帮蛀虫叽叽歪歪。” “遵命。” 刘文敏抱拳,应诺道。 …… 一個时辰后,刘文敏亲笔的告示便张贴到了大街小巷,县衙内的衙役也纷纷出动,亲自上门,向县城内外的几家乡绅地主告知重收赋税以及征收抗清捐税的通知。 新告示一出,整个县城顿时炸开了锅,平民百姓奔走相告,喜极而泣,他们已经被人头税这个重担压了一千多年,而今终于被废除,哪怕不知道这个规定能持续多久,也足以让他们感到喜悦。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乡绅地主老爷们也被要求征税,他们平日里就对那些老爷大鱼大肉却不用交税眼红不已,现在铁拳终于砸到那些老爷们的头上了。 相较于平民百姓们的喜悦,乡绅老爷们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他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虽然很不想遵从县衙的新规定,可那伙义军可不是以往的官府那么好应付的,官府有律法压着,不敢对他们怎么样,那伙义军可没有忧虑,把他们砍了就砍了,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还有那什劳子抗清捐税,不就是换着法子想要薅他们的羊毛吗?他们要是不交,保不准就第二天就会被找茬。 “这苏言,居然敢废除自太祖就制定的举人免税的祖训,他当自己是谁?!还收抗清捐税,不就是变着法子向我们要钱么,真是贪婪至极!” 城东李府,李思润大发雷霆,在地上已经被他砸碎了一个精美的白瓷茶盖。 他的长子李道泰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旁边劝道:“爹,现在已经不是大明读书人优先的时代了,而且那苏言也不姓朱,太祖皇帝制定的祖训与他何干?” “嘿,你个逆子,你也想和那苏言一起气我是吗?”李思润差点一脚往长子的屁股上踹过去,可脚才刚刚举起来,就意识到这是他最宝贝的儿子,只能愤愤地在地上跺了跺。 李道泰没有在意李思润的态度,他反问道:“父亲,这可是与苏言交好的最好时机,您可知道为何苏言一回来就要对我们下手?” “为何?”李思润见他态度认真,也就脸色严肃起来,他这个长子自幼聪明好学、才思敏捷,说出来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苏言此次回来还带回了城外两千余流民,他选择现在对我们下手,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为了我们手上的田亩钱粮,若是我们拒不配合,相信用不了多久,苏言就能从我们家里搜出一些联络清军的书信了……” 听他这么说,李思润也明白了过来,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苏言胆子这么大?他难道不怕德化所有的乡绅地主联手反抗他吗?” “父亲,苏言现在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您觉得我们联手反抗他,平民百姓会站在谁那一边?” 李道泰幽幽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苏言才是地头蛇了。” 第十八章 告密 像李道泰这样迅速理清苏言的真实意图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被衙役找上门以后,好几家乡绅地主都忍不住骂娘。 他们是不想交,可也不敢不交啊,许于敬和那两百多具尸体现在还安静地躺在乱葬岗上,被野狗秃鹫分食呢。 不过,他们虽然知道形势所迫不得不服从,但还是对苏言非常不满,那什劳子摊丁入亩,凭什么要取消贱民的人头税,再把收税的压力压到他们头上?清军来了都没有这样做过! 在不满情绪的推动下,几个胆大包天的乡绅地主开始暗戳戳地联络起来,想要尝试反抗苏言的可能性,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仅凭他们几家的实力,别说是反抗苏言了,就算不算上忠武营,连苏言的嫡系都打不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坐以待毙,在其中一个叫做姜冠宇的乡绅的牵头下,他派出了自己的信使,想要进入永春,向永春的清军求助,希望“王师”发兵,歼灭苏言这伙叛军。 其他收到过他们书信的乡绅地主都选择了袖手旁观,毕竟这也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若是计划败露,也只是那几个家族被苏言消灭,要是清军真的打过来了,他们也可以喜迎王师,洗清自己曾经“投靠”苏言的罪过。 只可惜,他们没想到他们中居然会出现内鬼。 李思润在收到信件后,连忙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并把这件事和李道泰说了一遍,希望能够得到自己长子的建议。 李道泰在思考了一会后,他说道:“父亲,在听到我的建议之前,您是怎么想的呢?” “我准备按兵不动,看看永春清军的动向,若是清军打过来了,我们又何必要与其他人交恶,担上一個叛徒的名声?”李思润说道。 “我倒不这样认为。”李道泰说道,他双眼微眯,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我认为这是我们给苏言的投名状,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记忆深刻。” “启真,你为何如此重视苏言?”李思润疑惑地问道,他一直都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了。 “原因无他,因为我看好这支军队。”李道泰微笑地说道:“苏言麾下除了忠武营以外的嫡系,居然能装备如此之多的火器,您觉得这是一伙普通的义军该有的吗?” “儿子大胆猜测,苏言背后肯定有朝廷的支持,就算不是朝廷,也是一个实力深厚的神秘势力明面上推出来的,或许我们将注投在他的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道泰说完,见李思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继续道:“昔日汉高祖刘邦微末之际,吕公慧眼识珠,将吕后许配于他,日后刘邦建立大汉,吕氏一族飞黄腾达。父亲,如果您相信孩儿的眼光,就听孩儿的吧!” “可我们家也没有可以婚嫁的女儿啊……”李思润讪讪道,但还是答应了李道泰,让他自己决定。 得到父亲首肯的李道泰便拿着姜冠宇的信件,趁着夜色回到了县衙,向卫兵通报有要事求见苏言。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苏言面前。 “草民李道泰,拜见将军!” 一看见苏言,李道泰就行了一礼,言行举止中并没有读书人的傲慢,这不由让苏言对他多看了几眼。 因此,苏言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道:“我听卫兵通报,你有要事禀报,是何要事?” “草民检举姜冠宇等人,通敌联清!”李道泰说道,一边将藏在怀中的书信掏出,呈递到苏言面前的桌案上,后又退到了堂下。 苏言在听完他的话以后,脸色就变了变,拿起信封,将里面的书信展开查阅起来,很快,他就面色阴沉地放下书信,冷声道: “好,很好!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汉奸!” “来人!”他又朝着外面喊道。 “将军!” 两名卫兵快步入内,抱拳道。 “传我口令,命令陈胜贵领忠武营将城内的姜家、王家、林家和陈家上下全部抓捕入狱,抄家!” “遵命!”两名卫兵应诺,转身离去。 李道泰看着那两名卫兵离去的背影,知道今晚城内只怕是不太平了。 而在这时,他听见了苏言唤他的声音,连忙回过神,看向苏言。 此时的苏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温和地说道:“李先生,不知你表字如何称呼?” “将军,草民表字子交。”李道泰一听苏言如此语气和问话,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苏言上了心。 他却不知道,苏言在听见他的表字以后,心里涌起了一阵惊讶,李道泰李子交,这也是青史留名的好官,先后在江西、云南为官,为官清廉,深受治下百姓爱戴。 这样一个清官,此时居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如何不让苏言心生感慨? 压下心中的惊讶,苏言当即破格提拔李道泰为县丞,并决定重用对方,这样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官,他怎么能埋没呢?必须要发挥李道泰的能力。 李道泰也被苏言的破格提拔惊到了,等他反应过来后,连忙跪下叩首,道:“草民还未乡试中举,怎能担任县丞一职,请将军收回成命!” “不,你的德行和才能都与这个职位符合。”苏言亲自离开座位,下来将李道泰搀扶起来,他握着李道泰的手,道:“你的未来不会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县丞,这县丞一职,你就不要推脱了。” “这……”李道泰不明白为什么苏言在听过自己的表字以后突然对他如此热情,但他再三推脱不过,便只能接下了苏言的任命,摇身一变从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变成了相当于副县长的县丞。 等他脑袋有些晕乎乎地走出县衙时,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苏言给坑了! 苏言虽然将他任命为县丞,让他的社会地位一下子提高了好几级,可这刚好碰上姜冠宇等人通敌之事泄密,被忠武营抓捕的时间,只要是明眼人,稍作推断,就能猜出来是他向苏言泄露了这件事。 换而言之,他们李家叛徒的名声坐定了! 他们也被彻底绑上了苏言的这条贼船! 此时,距离苏言颁布新政策,也只过去了一天时间而已。 第十九章 抄家 “快!跑起来,包围姜府!” 夜幕中,一队队忠武营士兵手握武器,奔跑在德化县内的大街小巷,他们奔跑时发出的声音惊醒了街边的许多人家,某些人刚想爬起来骂一嗓子,可在看见外面的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后,惊得连忙退了回去,拉着自己的老婆孩子钻进被窝里。 在陈胜贵的亲自带领下,一个刀盾手连队的士兵迅速包围了姜府,他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看着那大门紧闭的宅院,左手一挥,喝道:“冲进去,抵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士兵们纷纷抱拳应诺,随即,几名士兵踩上阶梯,敲响大门,片刻后,大门内响起了仆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骂着为什么这么晚还有人上门,就在那家仆刚刚打开大门时,为首的士兵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将那家仆踹翻在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摔在地上的家仆整个人都懵了,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还手,可在他看清眼前的是一位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后,立马就焉了,闭上嘴不敢说话。 “上!” 为首的士兵带头踏过家仆的身体,冲进宅院内,大门的动静也惊醒了姜府里的其他人,一扇扇窗户内都亮起了灯火,姜冠宇豢养的家丁纷纷拿着武器跑了出来,可在看见闯进来的是士兵后,都迟疑着不敢上前。 而在这时,主宅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披着一件外衣的姜冠宇走了出来,他看见那些士兵后,神色闪过几抹慌乱,但还是强撑着,喝骂道:“你们这帮贼人,竟敢光明正大地私闯民宅,视王法于无物?!” “王法,王法可没教唆尔等通敌卖国。”陈胜贵的声音从士兵后面响起,说着,他推开前面的士兵,站在姜冠宇面前,冷冷道:“姜老爷,尔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奉将军之令,将尔等押赴大牢调查。 我劝尔等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为好,否则,就地格杀!” “你!”姜冠宇脸色大变,知道是事情败露了,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进入院子里的只有不到十个士兵而已,而自己这一方足有十八個家丁,反正结果也是死,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一搏之力时赌一把! “杀了他们!冲出县城!” 姜冠宇指着为首的陈胜贵,对麾下的家丁命令道,那些家丁也足够忠心,皆举起短刀,怒吼着冲了上去。 “竟敢反抗,格杀勿论!” 陈胜贵大喝一声,拔出佩刀,率领自己的手下主动迎了上去,而就在这时,更多士兵从大门涌了进来,加入了战斗。 眼见居然有更多人冲了进来,姜冠宇知道大事不妙,也顾不上自己的家人了,独自一人匆匆往后门跑去,想要从后门逃离这里,可就在他打开后门时,就看见后面也守着数名士兵。 那些士兵一看见一个披着绸罗锦缎的男人偷偷摸摸地打开后门,立马就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姜冠宇惊得想要关上门原路返回,门还没关上,就觉得身前一阵猛推,整个人连带着门就被踹翻倒地,门牙都给磕掉了一颗,哎呦惨叫了起来。 “这一定是一条大鱼,快去禀报千户大人。” 一名士兵压在姜冠宇身上,看了看后者的样貌,对着自己的同伴说道,同伴也欣喜地点了点头,起身跑入姜府,向陈胜贵汇报此事。 等那么士兵跑入姜府时,院子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反抗的家丁大多被杀,剩下几人因为及时弃械投降而保住了一条小命。 类似的事情在其他几家并没有发生,其他几家乡绅地主在士兵主动找上门以后,就知道事情败露,反抗也没有结果,便乖乖受缚,全家都被绑着押入大牢。 苏言的这次抓捕行动并没有刻意隐瞒,因此在士兵上街后不久,城内其他没有参与的乡绅地主就收到了消息,他们看着还放在桌面上的书信,只觉得那书信会索命一般,连忙丢进火盆烧毁。 同时,他们也在猜测,到底是谁向苏言泄了密。 这个猜测很快就有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苏言便公布了姜冠宇为首的四家联络清军,通敌卖国的罪状,同时也公开任命李道泰县丞一职,他虽然没有直接说明是李家泄的密,可这个举动足以说明一切了。 这下,李家上下直接就麻了,放眼望去,全县的乡绅地主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微妙了起来,李家就算再不想,也只能被绑上苏言的这条战船。 回到家里的李道泰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他笑呵呵的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算被那些人疏远了又如何,只要苏将军还在德化,我们李家就是安全的。” “启真你糊涂啊!万一清军打过来怎么办?”李思润痛心疾首道。 他要是知道苏言会直接把他们出卖,架在火堆上烤,昨天晚上说什么也不会准许自己的儿子去通风报信。 就在这时,家里的管家突然走了进来,打断了父子俩的对话。 管家恭敬地对李道泰说道:“大少爷,苏将军请您去县衙一趟。” 李道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父亲,我先去了。” “去吧去吧。”李思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等李道泰来到县衙并见到苏言的时候,屋内除了苏言外,还站着刘文敏和陈胜贵两人,两人瞥了一眼李道泰,只有刘文敏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友好。 “将军,您唤属下前来有何事?”李道泰行了一礼,问道。 “你来的正好,刘先生,伱告诉他吧。”苏言说道。 刘文敏应了一声,对他说道:“李县丞,陈千户从那四家家中抄出的钱粮正在运往库房,将军要你为入库的钱粮登记造册,尽量在天黑之前完成。” 一听那四家都被抄家了,李道泰顿时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但他还是答应接下了这个任务,转身向库房的位置走去。 在他即将走出后堂的时候,身后响起的说话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将军,从四家抄出来的田亩地契居然足足有一千六百三十八亩之多……” 第二十章 收获 “将军,从四家抄出来的田亩地契居然足足有一千六百三十八亩之多,其中上等田三百四十一亩、中等田七百五十五亩、下等田五百四十二亩,大多在城南浐溪对岸的土地上。” 刘文敏向苏言汇报着此次抄家行动中最受关注的田亩地契的情况。 “这些田亩,就分发给尖山解救出来的流民,让他们耕种吧。”苏言说道,“不过,也不能无条件把土地分发给他们,我们也要附加一点条件。” “您的意思是?” 刘文敏一下子就猜出了苏言的意图,还没等苏言开口,他就接着说话:“就像地主将土地租赁给佃户一样,把土地交给那些流民耕作?” “不不不,是以贷款的方式,将土地卖给他们。”苏言微笑着说道:“我们借钱给他们买地买种买农具,然后让他们用接下来数年的收成偿还债务,等他们还完债务后,那些地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刘文敏没有问要是那些流民不想还钱的话怎么办这种蠢问题。 他眼前一亮,道:“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提供种子和农具,最多再借给他们耕牛,就可以坐收税金和他们的还款了。” 苏言点了点头,又道:“售卖土地的价格就由你制定了,切记,土地价格要是那些流民能够负担得起的。” “这点属下明白,将军。”刘文敏答道。 说完土地的事情,苏言又看向陈胜贵开始吩咐军事上的行动。 他说道:“陈千户,根据从姜冠宇等人家中搜出来的书信来看,他们准备联络永春的清军,再现永历三年伪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领福州、兴化、泉州三地军马围剿平定伯之举。 若是清军真的进犯了,必然是从永春北上,经天马山要隘进入德化,既然我们已经提前预判到了清军可能来犯的路线,那就可以对此作出应对之策。 陈千户,我命你率领忠武营两日后出兵,夺下天马山要隘,并加固要隘,抵御清军来犯。” “遵命!” 陈胜贵连忙单膝跪地,抱拳应诺,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征,虽然只是攻打一个小小的要隘,可这也足以证明苏言对他的信任。 要知道,在几天前,他还只是刚刚投诚到苏言麾下的一个前清军将领的亲兵。 苏言会这么放心让他单独带兵出去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在将降兵收编进入忠武营以后,他就开始对忠武营的将士展开影响,并成功让大部分士兵和几个百户忠于他,有了这些人的存在,陈胜贵是不可能独自一人决定忠武营的未来的。 …… 当天下午,苏言再一次召开了公审大会,公开审判包括姜冠宇在内的四家通敌乡绅地主。 这一次审判的对象换成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乡绅地主,产生的热度要比上一次更高上一大截,在公审大会开始前,县衙周围就已经被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包围得水泄不通。 更早来的人甚至从家里搬来了小凳子,舒舒服服地坐在最前排,准备看一场免费的“大戏”。 这一次的公审大会,因为人数较少,所以场地移到了县衙内的公堂之上,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姜冠宇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完全没有辩解的话语,只能面色惨白地认下苏言对他们施加的罪状。 他们的罪状包括通敌卖国、强占私田等等,数罪并罚,四個家族的主要成员皆被判处死刑,家产田产充公,家眷赶出街道,自生自灭。 这里的死刑可不是之前的枪毙那么简单了,为了震慑县内的其他乡绅地主和可能别有用心之人,苏言参考了西方的酷刑,将姜冠宇等人扒去衣物,装进狗笼之中,高高挂在城头之上,忍受风吹雨打,活生生被太阳晒死、饿死渴死。 毫无疑问,这个刑罚虽然没有直接的肉体伤害,但也是非常折磨人,非常残忍的,接下来半个多月,犯人被高挂在笼子里,日复一日地发出微弱的哀嚎,他们临死前绝望的表情和目光给每个经过城头的人都留下了非常深的心理阴影。 公审大会结束后,一直到第二天,李道泰才终于拿着一叠厚厚的账簿找到了苏言,从他那有些萎靡的神色来看,他昨天晚上也是忙了一个晚上都没睡觉。 “将军,这是从四家抄来的钱粮数目,请您过目。” 苏言接过账簿,坐下认真地查看起来,越看,他心里不禁越对乡绅地主的富有感到心惊,也对明朝灭亡之前崇祯皇帝的窘迫感到痛心。 这就是因为收不上税,才最终导致灭亡的明朝治下的乡绅地主,这些乡绅地主的家中钱粮无数,堆满仓廪,就是不愿意拿出来给国家平叛赈灾,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苏言对他们极其的厌恶和痛恨。 中央穷,地方富的弊端要是不改变的话,就算苏言最后成功恢复了汉人江山,最多过个一两百年,类似明末农民大起义的灾难还是会再一次发生,所以摊丁入亩必须严格执行,乡绅地主也必须要缴纳更多的赋税! 苏言坚定了内心的想法,继续查看着账簿上的内容,只是四个小县的乡绅地主中,就抄来了白银五千五百多两,粮食一千二百石,还有名贵字画、瓷器等等可以变卖折现的奢侈品。 另外还有耕牛二百二十一头、羊一千一百三十八头、鸡鸭共计八百余只,光是牲畜这一边,就让苏言吃了一惊、 耕牛两百多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羊的数量着实有些多了,或许是看出了苏言的惊讶,李道泰主动为他介绍起来,原来这些羊都是德化境内戴云山特产的戴云山羊,戴云山区的牧民有着悠久的养羊历史。 他还引用了《惠安县志》的记载,嘉靖九年,该县就有:“羊喜群,以瘦为病,畏霜,晚出早归。邑濒海,多旷土,无虎之害。畜羊多。冬草食之,壮实,贩入他郡为多”的记载,由此可见,戴云山羊在泉州一带的盛行。 由此,能抄出这么多的山羊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十一章 售卖土地 缴获这么多的牲畜,苏言心里便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好这些牲畜,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耕牛可以租借给流民,让他们开垦田地,租借的钱可以与买地的贷款一起分期偿还,反正免费分给他们用是不可能的,分给他们只能赚取一时的感恩戴德,这对苏言又没有直接的好处。 苏言打算将那一千多只戴云山羊全部集中起来,划出一个山羊牧场进行放牧,不仅可以解决一部分的失业问题,每年宰杀山羊出售羊肉也能给苏言赚一些钱。 更重要的是,苏言这样就可以经常吃到肉食了! 要知道,戴云山羊在后世就被专家称赞皮薄细嫩,膻味轻,是FJ省山区的优良羊种。 至于五百多只鸡鸭,苏言准备给自己留下几十只养着,剩下的都拿出去卖给平民百姓,他观察过德化本地的百姓,家中基本只养了一两头猪或是几只鸡,卖出去也算是给百姓们一点福利了。 苏言心里很快就对牲畜的处理有了定夺,就在这时,李道泰再次开口了: “将军,各家各户上缴的抗清捐税也一并在登记后存入库房内,您直接翻到后面就能看到了,另外,属下亲自在四家的府邸里搜出了一些银票,那些银票基本是在福州、泉州的钱庄寄存的,数目拢共在五万多两白银左右。” 说到这时,他心里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真是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现在虽然家被抄了,可钱不是还在外面么。 “这帮人,怎的这么爽快上缴了。”苏言轻笑一声,嘴上虽然自言自语着疑问的话语,可他内心很快就猜出了那些乡绅地主急着缴纳抗清捐税的原因,无非是被姜冠宇等人的下场吓到了,为了和后者撇清关系,表示自己没有参与通敌,才这么爽快地交了钱粮。 他没有对银票的存在感到意外,只从四家家中搜出来五千多两白银他还觉得有些少呢,果然大头是存在钱庄里的,只不过存的那么多钱倒也有点让他吃惊,他现在还没办法把钱取出来,只能等拿下泉州后,再把钱取出来了。 苏言翻到了账簿的后面,很快看完了登记起来的数目,这一看更让他忍不住咋舌,全县大大小小数十家乡绅地主,拢共缴纳了五千多两白银,粮食将近两千石,虽然没有比抄来的钱粮多太多,可这也算是那些乡绅地主主动“贡献”出来的,还能有这么多钱粮,很难不让他惊讶。 毕竟在苏言的印象里,明末的乡绅地主都是一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除非是把刀直接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否则都别想他们吐出血本。 将李道泰打发走后,苏言坐在主座上,打开了系统面板,想要查看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的钱粮。 【宿主:苏言 年龄:21 陆战指挥能力:☆☆☆☆ 属性:部下们的老好人(战时士气+1)、天生战士(陆战指挥效果+1) 国库:22690两(54750两封存) 粮食:3508石】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不觉间,苏言手中居然有这么多的钱粮了,足足两万两千多两白银,如果苏言不继续反清了,这些钱可能够他子孙三代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了。 就是粮食可能还有点不够,别看有三千五百多石就觉得够多了,可以来做一个简单的换算。 明朝的石换算成现代的斤,应以120斤/石的标准进行换算,每个士兵每天需要消耗米两斤多,苏言麾下共有1054人,每天就要消耗两千多斤,也就是17.6石,若是只供给军队的话,也只能维持個一百九十九天。 可事实是,现在苏言不仅要养活麾下的士兵,还要连带着城外的那两千多流民一块养活,他要是不给那些流民赈灾提供粮食,用不了几天,饥饿的流民就会冲击县城,演变成暴动了。 所以,苏言这几天只能每天在城外开赈灾粥铺,确保流民们不会饿死。 “不行,买卖土地要尽快进行,再这样下去,宝贵的粮食就都要被流民吃光了!” 苏言心里暗自想道,便派人将还没离开县衙的李道泰和刘文敏叫了过来,在李道泰一脸苦逼的表情下,他对两人发布了新的任务,要求明天就将抄来的土地对流民售卖,让刘文敏主持这件事,李道泰在旁边搭手。 李道泰并不知道售卖土地的事情,在离开苏言的房间后,刘文敏主动对他解释了一番,从前者那得知来龙去脉后,李道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苏言是对长期占据这里非常有信心了,不然的话怎么会想出以贷款的方式将土地卖给流民的注意,不过这也好,只要苏言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他们李家也就越安全越稳固。 …… 第二天,永历四年六月十一。 距离苏言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过去了十天,在他的授意下,刘文敏与李道泰向城外的流民宣布了售卖土地的事情,刘文敏制定的土地价格是按照土地的等级和位置确定的,最好的不会太贵,最差的也不会太过廉价。 就比如说上等田里最贵的一亩地单价就要一百二十两白银,均价在八十两左右,中等田均价在五十两左右,而下等田就便宜许多,均价在十五到二十两之间。 看见那对目前的自己来说还是有些高昂的价格,流民们一开始都被吓退了,可在听到可以分期偿还贷款后,他们每个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 苏言前几天宣布废除人头税,摊丁入亩的事情已经在整个德化县内传开了,没有了压在头上的人头税,辛苦耕作一年再把田赋交了,自己手上也能留下几个子,用来偿还贷款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因此,在理清背后的账单后,不少人开始心动了起来,纷纷涌到县衙去贷款购买土地,一时间县衙门前门庭若市,连本县的居民都被吸引了过来,在他们得知可以贷款买地后,也想掺和进来,却被小吏明确表示,只有流民才可以参与这次活动。 无奈,那些来凑热闹的本地居民只好悻悻离开。 第二十二章 清军动态 苏言他们低估了流民们对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的热情,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抄来的一千六百多亩地就卖出了将近一千六百多亩,剩下的四十多亩基本是位置有些偏僻的下等田。 哪怕是对现在的流民来说非常昂贵的上等田,都是在第一时间被一抢而光,能够买到上等田的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犹豫就会白给,错过就是一辈子,这也难怪会第一时间就被卖光了。 “将军,现在城外的流民基本都买到了地,按照契约,我们每年可以收上来至少两千八百两的还款收入。” 县衙内,刘文敏有些欣喜地对苏言说道。 “还款收入还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获得了这两千流民的拥护,他们要是想彻底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就只能服从我们的统治,要不然等清军打过来了,他们的一切都竹篮打水一场空。”苏言笑着说道。 “将军深谋远虑,实在令属下钦佩。”刘文敏说道。 “现在不要急着吹捧我,刘先生,种子、农具和耕牛的租借发放,还需要你去操劳呢。” “属下晓得。”刘文敏躬身道,“不过将军,属下认为种子和农具可以免费提供给流民,我们总是要给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空间,让他们每年的收成不是缴税就是还款,最后不剩一点,属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刘先生宅心仁厚,我又如何忍心驳了你的请求呢,就照你说的去做吧,也算是给他们免去一些负担了。” 刘文敏有这想法,苏言自然不会驳回,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想摆脱汉族未来三百年的耻辱,同时也是想结束战乱纷争,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接下来几天,刘文敏和李道泰都一直往浐溪南岸跑去,亲自指导流民开垦播种田地,修建房屋,多日的相处也让这两千余流民对刘李两人产生了颇丰的感激之情。 刘文敏和李道泰天天往浐溪南岸跑去,南边陈胜贵率领的忠武营也成功夺下了天马山要隘,并砍伐周围的树木,收集乱石,加固要隘,同时也在通往永春的道路上设置陷阱,派遣斥候深入永春境内,探查清军情报。 这一探,他派出的斥候也成功得到了一些收获,打听到了一些永春本地的风土民情,并与当地还在活跃的反清势力取得的联络。 这里的反清势力,指的是顺治四年(1647年)开始的永春农民大起义的残余势力,在顺治四年到顺治五年这两年间,永春多地爆发了农民武装起义反抗清军,虽然这些义军悉数被清军击败镇压,可还是有部分幸存下来的还活跃在永春的山间。 不过他们虽然说是义军,经过了这几年的狼狈求生,已经快要和山贼没有多少区别了,即便如此,在得知忠武营斥候是北边德化县的反清武装人员,他们都表现出了热情的态度,并与斥候约定,若是忠武营愿意南下永春,他们自会出山配合,一同抗击清军。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一点在福建茫茫的群山之中最能让人体会到,在清军的倒行逆施之下,福建的群山之中几乎到处都是零星的反清武装,他们并不缺乏与清军战斗的勇气,他们缺乏的是有一股中坚力量能够站出来,领导他们。 这一点,远在外海的国姓爷做不到,未来恐怕只有还在德化的苏言能够做到了。 …… 泉州府,衙城。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衙城内响起,一名传令兵快步闯进福建巡抚张学圣的书房内,单膝跪地,抱拳道:“巡抚大人,永春急报!” “何事?” 张学圣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传令兵,问道。 “永春知县来报,德化已被贼军攻陷,请巡抚大人出兵平叛!” “德化又被攻陷了?”张学圣眉头紧蹙,道:“呈上来。” 传令兵依言将军报交给前来拿取的书童,随后转身离去,张学圣接过军报,拆开查看,只看了一会,他就将军报扔在桌上,骂道:“六月初一就被攻陷,为何今日才将消息送达,实在拖沓!” 话落,他对着外面喊道:“来人,请马得功总兵去前堂见我!” 约莫一刻钟后,身着官服的马得功在仆从的带领下进入前堂,他在堂下站定,抱拳施礼道:“巡抚大人。” 马得功已是被编入汉军八旗的旗人(为什么xiang黄旗会被屏蔽),而张学圣并非满人,因此他在面对张学圣时,无需太过谦卑,也不必学那满人,自称奴才。 张学圣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自己的仆从将军报转交给马得功,同时说道: “永春县令来报,德化岭头人士苏言于六月初一率贼众攻陷德化县城,十一日夺天马山要隘,德化乡绅姜冠宇等联名请求大清出兵,收复德化县城,齐松,你可愿领兵平叛?” 马得功没有马上回答,他飞速查看了一遍军报,皱眉道:“巡抚大人,末将上月才派遣麾下副将王满韩领兵六百进入德化围剿林逆,为何军报内对此只字不提?莫非……” 他话没说完,心里就已经有了结果,既然军报里没有提及,那王满韩他们多半是全军覆没了。 张学圣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面色一沉,道:“能够全歼王满韩部,还不走漏风声,这个苏言一定不简单,在这之前也从未听闻此人消息,难不成是从别处流窜过来的?” “不论如何,既然末将的副将栽于此人之手,此次平叛也理应由末将亲自前往,请巡抚大人放心,不出半年,末将就会收复德化,歼灭此番贼军!”马得功抱拳说道。 “好!”张学圣站起身来,道:“我命你领本部兵马两千,并安溪永春二地军马,入德化平叛!” “嗻!”马得功学着满人的方式,单膝跪地,应诺道。 第二十三章 联合 永历四年,六月廿五。 伪清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领本部两千余兵马,又点安溪、永春二线共五百军马,开入永春境内,于永春囤积粮草,并派出斥候探查地形,准备北上进攻德化。 这一消息在被忠武营的斥候探听到后,便第一时间被送到了苏言的面前,得知清军大举来犯,且人数远远超过己方一倍,饶是苏言也忍不住升起了短暂的心慌。 这可是清朝的正规军啊,哪怕不是满清八旗,也是战斗力高过普通绿营的汉军八旗,苏言除非是脑子烧糊涂了,才会和对方选择硬碰硬。 永春德化两地多山,地势崎岖,道路较少,不利于大部队行军,苏言完全可以利用当地的地势,阻击消耗来犯清军。 除了天马山要隘外,永春通往德化的关隘还要几处,分别是位于苏坑的英山隘、位于大剧岭的虎豹关、还有苦竹隘、上畲隘,苏坑苏言前世曾经坐班车去过,离德化县城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是这几处关隘中离县城最近的一处。 就在苏言望着德化、永春二县地图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清军时,刘文敏与李道泰都得到了消息,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将军,清军即将要大举来犯了?”刘文敏一踏进屋内,便神色凝重地问道。 李道泰跟在他身后,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表情也暴露出了他的紧张、担忧与不安。 “伪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领本部兵马并安永二地军马,此时已经抵达永春县城了。”苏言点了点头,说道。 “将军,我们是时候联络平定伯林忠了,请平定伯与我们共同抗击清军。”刘文敏提议道。 “我正有此意,所谓唇亡齿寒,只要平定伯不是鼠目寸光之辈,断不可能袖手旁观。”苏言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依靠平定伯的军队,在清军行动之前,我们要先出兵将苏坑的英山隘拿下,构建防卫德化的第一道防线。” 说完,他看向两人,继续道:“在这期间,有劳二位稳固城内民心,为我军将士提供充足的军粮。 还有李县丞,我希望你能够游说德化各家乡绅地主,让他们出钱出力,协助抵抗清军。” 李道泰听言,脸上漏出了几分迟疑的神色,道:“将军,若是他们不愿呢?” “嗯……”苏言刚想说那就直接抄家吧,可转念一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对乡绅地主下手不是硬生生把他们往清军那边推吗,就算他们本来是不想反抗自己的,自己这样一动手,内部就多出来好几个心怀二意的势力了。 想到这,苏言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转而道:“就凭自愿吧,愿意配合我们的都记下来,战后会给他们一定的好处,不愿意配合的……”他说到这,顿了顿,道:“也先记下来吧。” 短短六個字,却让李道泰的背后不受控制地长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里有一种预感,等这场战斗结束后,清军的进攻被挫败,德化县内只怕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苏言从他眼底的忧色中看出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安抚道:“放心,我不是嗜杀之人,我杀的人,都是该杀的。” “谁知道你的该杀标准是多少啊。”李道泰忍不住在内心腹诽,不过他也因此安心了许多,毕竟从苏言入主德化到现在来看,他的确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每个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上的,都有合理的理由。 李道泰自幼习圣人之书,却也不是迂腐之人,这一点从他甘愿为苏言这伙连名义上都不属于大明王朝的义军做事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里也有一个标准,只要苏言不滥杀无辜,他就愿意继续为苏言做事。 可一旦苏言打破了这个标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弃苏言,投到他认为合适的一方麾下。 …… 将两人打发走以后,苏言便派人去联络天平城的平定伯林忠,邀请林忠率军前来,并表示愿意提供粮饷。 如果只是提供粮草的话,可能还不足以让林忠倾巢而出,可要是再加上军饷,尤其缺钱的林忠就不一定能坚持本心了。 除了联络林忠的军队外,苏言也并没有局限于系统之中,他通过征召的方式,下令征召了六百名壮丁,其中的五百人将被送入乡勇营内接受紧急的临时训练,另外一百人是响应征召的乡野猎人,他们自备弓箭,除了弓术精湛外,也是近身肉搏的好手。 这一百名猎手不需要接受训练,他们直接被送到了前线的天马山要隘,换下了一个弓手连和两个刀盾手连——天马山要隘地势险徒,易守难攻,只需要维持较少的军队即可。 第二天,林忠就率领本部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德化县城外,他还没有从去年被马得功围剿的影响中走出来,带来的战兵只有八百人左右,虽然每个人都不算健壮,可都难得的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为了表示诚意,苏言亲自出城迎接林忠,借此机会,他也近距离观察了林忠麾下的这支身经百战的义军队伍。 林忠麾下的士兵难得能够做到大部分披甲了,虽然只是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锁甲和皮甲,以及福建本地特产的藤甲,他们的武器基本是刀盾的搭配,粗略看去,军中应该有百余弓箭手,火铳更是只有十来杆。 如此卑微的火器装备比,和苏言这边人手一把步枪相比,倒是显得苏言的士兵异类了,林忠麾下的士兵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穿着怪异的士兵,不时对他们评头论足,同时也为友军全员配备火器而感到惊诧。 “多日不见,平定伯风采依旧啊。” 跟在林忠身后的林兴珠正打量着线列步兵的时候,苏言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到了前者和林忠身上。 “叫什么平定伯,真是见外了,你若不嫌弃,也可和他们唤我一声三哥。”林忠笑着说道。 “三哥。”苏言也没推脱,知道这是林忠向自己示好的举动,便从善如流,唤了他一声三哥。 林忠笑着应下,随后对苏言介绍道:“吾弟林暹就不介绍了,这位是我中军营的将才,林兴珠林而梁。” “而梁见过苏将军。”林兴珠抱拳回道,随后毫不掩饰地打量起苏言,见对方与自己年纪相仿,不由更意外了几分。 “苏言,苏安国。”苏言同样抱拳回道,并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给自己取的表字,安国。 表字是这个时代有名有姓的人都会有的,苏言未来想要在明末清初这个大舞台崭露头角,一个好的表字自然不可少。 因此,他以安定国家的安国作为自己的表字,来时刻提醒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第二十四章 轰天雷 “安国,这个表字好,安国兴邦,志向远大。” 林忠听了他新取的表字,忍不住赞叹道。 林兴珠则是说道:“苏将军志向如此远大,而梁佩服,只是而梁有一个疑问想要向苏将军讨教。” “请讲。”苏言回道。 “我朝火器一向不尽人意,弹丸连满人棉甲都无法穿透,阵前炸膛之事时有发生,将军麾下士卒悉数配有火器,似乎并不担忧此等事故?” 苏言微微一笑,道:“我军之火器,乃泰西诸国进口之滑膛枪,射程达两百步,不是国内工匠的粗制滥造能够比拟。 我并无瞧不起国内工匠之意,只是朝廷制度腐败,工匠无心钻研,所造之物自然拙劣。” 林兴珠一听能打两百步远,眼前一亮,但还是保留几分质疑,道:“苏将军可否为我演示一番?” “自然。”苏言颔首,随即命令充当仪仗队的一排线列步兵为步枪进行装填,并在远处立下几个较为显眼的目标,让线列步兵开枪齐射。 一轮齐射后,远处的目标上多出了数個小窟窿,林兴珠亲自策马前去查验,抚摸着上面弹丸留下的孔洞,忍不住发出啧啧惊叹。 等他回来后,他抱拳说道:“此火器之犀利,而梁佩服。” 苏言见他不时看向滑膛枪,脸上流露出几分喜爱之色,也就大方地说道:“而梁如此喜欢,那我就成人之美,赠你一把,望而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使用滑膛枪多杀几名清狗。” 林兴珠听了,欣喜道:“苏将军慷慨,而梁谢过将军美意!” 几人一阵笑谈,苏言随后便邀请他们进入城内,跟随前来的八百余林家军则被安排在城外,享用已经烹煮好的食物。 在县衙内,几人先是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随后再商议如何应对来犯清军。 苏言将自己的意见先说了一遍,他准备在马得功开拔之前,先将永春通往德化的另外两个要隘拿下,再主动从天马山要隘出击,与马得功交战后佯装溃败,引诱清军进入伏击圈,大军则在道路两侧的山林之中设伏,待清军追击进入伏击圈后一并杀出,击溃清军。 林忠只一听,就对苏言这个还算稚嫩的计谋摇了摇头,他回忆起自己对马得功的了解,道: “马得功曾经多次进入德化作战,对当地地形颇有了解,每每出征,他都会先派斥候于军前探路,确保前方无设伏才肯继续行军,溃兵诱敌深入之法恐怕不会起到作用。” 苏言见自己的想法被反驳,也不恼,很有耐心地讨教道:“那三哥有何良策?” “不能说是良策,只是在你的计谋上多添几笔而已。”林忠说道,“马得功此人只考虑自身利益,不择手段,我们正好可以借此设下一个局,由你或我领少量军马正面迎敌,交战后佯装不敌溃逃,一直退至外厝。” 说着,他指了指地图上一座大湖的旁边,此处在天马山要隘的南边,几乎是群山之外,北侧是茂密山林,南侧虽是平地,却被大湖挡住了去路,完全符合一个背水而战的战场。 “我们的主力事先在外厝一侧的山林之中埋伏,马得功为了诛杀我等匪首,拿下首功,必不会派出兵马探查伏兵,待清军涌入此处,伏兵尽数杀出,将清军全歼于此!” 林忠说完,仿佛已经能够看见胜利的曙光,脸上也因此带上了浓浓的喜色。 苏言却摇了摇头,道:“若是清军察觉陷入重围,困兽犹斗,我军士卒本就不是清军对手,如何能够实现全歼清军的目标?” 他非常清醒,己方和清军本就在单兵战斗力上有着一定的差距,等清军发现自己被包围,在困兽犹斗的buff的加持下,怕不是直接就被清军强行突围出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计划也并不是不能实施的,清军两千多人挤在这个狭窄的平地里,不仅阵型无法摆开,恐怕连刀剑都无法挥动,他若是能够事先制造出轰天雷之类的爆炸物,往清军密集的地方扔去,人员伤亡还是其次,对士气的打击是极其沉重的。 想到这,还没等林忠开口,他再次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一利器,能够助我军赢得此次战争。” “何物?” 林忠和林兴珠都被他勾起了好奇,连忙问道。 “轰天雷!” …… 轰天雷虽然不是系统的产物,却也能够很轻易制造出来,轰天雷的原理无非就是将火药和铁钉之类的尖锐细物装在容器里,待火药被引燃爆炸后,尖锐细物在冲击力的协助下击杀周围的士兵。 装填火药和尖锐细物的容器最好的就是陶瓷了,而德化恰巧是远近闻名的瓷都,别的不多,就是陶瓷多,苏言的手下很快就找来了许多符合苏言要求的陶瓷,并在他的指导下,往陶瓷里面倒入火药与铁钉。 装满后,士兵便将陶瓷彻底封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能够插入引线的小洞,做好后,他们便开始试验,将引线插入小洞,点燃。 等引线烧得差不多后,奋力掷出,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陶瓷便在半空中翻滚,即将落地之时猛地炸开,里面的铁钉连带着瓷器碎片朝着四周飞去,叮叮当当的砸在试验场上稻草人穿着的盔甲上。 等士兵将那盔甲从稻草人身上取下,拿到苏言几人面前时,林忠和林兴珠看着盔甲上的几处坑坑洼洼,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林忠亲手抚摸着上面的坑洼,道:“这要是在人群之中炸开,产生的伤害可不容小窥,裸露在盔甲外面的脖子、面部等等要害若是被击中,当场就会丧失战斗力。” “不仅如此,战场上受伤士卒的凄厉喊叫和受伤的惨状,会一直动摇周围清军的士气,苏将军,我已经可以料想到战场上,清军士卒在轰天雷之下鬼哭狼嚎的盛况了。” 林兴珠说完,和苏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出兵 经过士兵们连夜加班加点的制作,第二天,仓库里就摆上了至少两百个轰天雷,这也几乎将兵工厂内囤积的火药消耗一空。 兵工厂里的火药与武器一样,虽然原材料是无限的,但也是需要工人自行合成制造,并囤积在兵工厂的仓库里。 士兵们的弹药来源也完全依赖在兵工厂上,如果没有了这座兵工厂,相信用不了几天,线列步兵手上的线膛枪就比一根烧火棍还要废物了。 同时,李道泰也对县内的各家乡绅地主登门拜访,亲自劝说他们,渲染清军的残暴行径,要求每家每户都出钱出力,为抗清大业提供一些帮助。 或许是因为清军逼近的缘故,这一次,乡绅地主的响应没有上次那么热情,又担心不表示一下会被秋后算账,因此每家每户只是象征性的提供了一点粮草表示心意,苏言也不指望从他们身上再薅下一大把羊毛,便就此作罢。 确定了作战计划后,苏言也不打算分兵再攻占剩下两座还处于清军控制下的要隘,在三个连队的忠武营将士从天马山要隘撤回来后,六月廿八,苏言及林忠的联军在德化城外誓师开拔。 此次出征,苏言只留下了一队民兵保卫县城,其余的部队包括一队义勇骑兵、两队线列步兵、一队长矛手、五百征召长矛手、六十忠武营弓手、两百四十忠武营刀盾手,拢共一千二百零五人。 另外还有林忠所部的八百余义军,这八百余义军大多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其中为林兴珠统领的中军营三百藤牌兵为翘楚,这三百藤牌兵皆手持藤牌长刀,身着镶铁棉甲,可抵御火器射击,几乎刀枪不入,是林忠依仗的精锐部队。 也正是在得知藤牌兵的存在后,苏言才想起了林兴珠这个人的事迹,此人为清代名将,降清后统领福建藤牌兵抵御沙俄入侵,立下赫赫战功。 因此,苏言对林兴珠的态度更加亲近,心里也盘算着要怎么把林兴珠从林忠那里挖过来。 算上林忠的队伍,此次出征的军中便刚好有两千余人,只不过其中真正具有战斗力的还需要减去五百人,以一千五百余人对抗清军至少两千五百人,虽不至于毫无胜算,却也只能勉强抗衡。 携带足够的粮草,军队沿着通往永春的主干道,也就是必须经过天马山要隘的道路,于翌日抵达天马山要隘。 从驻守此地的陈胜贵口中得知,马得功并不急着北上平叛,他甚至在两天前趁着大雾偷袭了永春境内的西卿寨,屠杀寨中一百多人,掠走了大量的钱粮,这個西卿寨并不是反清势力的据点,却与反清势力有过联络,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得知马得功的暴行后,林忠他们虽见怪不怪,却也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深感愤怒。 而在这时,系统也及时向苏言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发布新任务:歼灭清军马得功部 任务奖励:基础军事科技×1、任意兵种×5 (注:此次任务难度略高,故提高任务奖励)】 看到这个新任务,结合起之前的任务,苏言算是总结出了系统发布新任务的规律,一般来说只要是对抗针对清军的战争前,系统应该都会发布任务,就像是对许于敬的剿匪战斗,系统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至于到底是不是和苏言猜测的一样,就要看以后发布的新任务了。 …… 在天马山要隘修整了一天后,按照计划,苏言没有任何掩盖行踪的准备,直接率领一千本部兵马浩浩荡荡地开出要隘,沿着蜿蜒崎岖的道路,进入永春境内。 而在苏言的身后,林忠领着本部的八百人马携带两百轰天雷远远地跟着,一直到走出群山后,再突的调转方向,往伏击点快速行军,此时清军的注意力已经被浩浩荡荡开出群山的苏言所部吸引,因此没有发现后面出来的八百余兵马。 这也是苏言和林忠商议的作战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他们必须确保伏击人马在不被清军发现的情况下抵达伏击圈,反之马得功就会提前有所准备,伏击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另一边,马得功也没想到苏言居然敢离开德化县城,主动进入永春来找自己的麻烦,当即清点兵马,领军北上,准备给“狂妄”的苏言一个教训尝尝。 同时,他也留了个心眼,派出斥候查探苏言带来的兵马,在得知贼军的兵马数量与情报相符无差后,他才放心地直扑苏言而去。 当天下午,马得功的军队就在龟山阻截到了苏言的军队。 看着对面那高高举起的“苏”字旗号,又远远看清了军旗底下策马屹立的年轻将领,马得功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但还是派出一骑,准备先劝降贼军。 不多时,他派出的骑兵就跑了回来,跟着回来的还有那骑兵身上多出来的一支箭矢,这支箭矢非常直接的回绝了马得功的劝降,并透露出了坚决抵抗的决心。 见此,马得功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吹响了进攻军号。 “斩杀贼首者,赏银百两!” 他大声喊道,麾下士卒当即气势如虹,怒吼着以整齐军阵向苏言一方杀来,望着清军严密的军阵,苏言忍不住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影视剧,在国产影视剧的毒害下,许多人都误以为古代战争都是一群人乱哄哄地冲上去,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收回心绪,苏言拔出佩剑,高声喊道:“列阵迎敌!” 此时的他身着修补后的鳞甲,防御力max,全然不惧冷箭。 在苏言的喝令下,五百征召长矛手以一队系统长矛手为中心,乱糟糟地在军前列阵,五百征召长矛手虽然在训练时表现良好,可在身处战场时,那巨大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们忍不住两腿战栗,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 长矛手慌乱列阵的同时,两百四十名线列步兵已经在最前面摆下了阵型,他们紧迫地为滑膛枪装填弹药,有条不紊,毫无差错。 第二十六章 第一环 “这临时征召来的壮丁,果然不能依靠。” 苏言看着那些慌乱的征召长矛手,心里感慨着想要与清军正规军对抗,还是要拥有一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才行,靠没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壮丁,和那一触即溃的贼匪何异? 另一边,马得功见麾下士卒已经逼近,而贼军还在乱哄哄地列阵,脸上不禁露出轻蔑的神色,道:“一群乌合之众,还妄图对抗我大清王师,真是自寻死路。” 但很快,他脸上的轻蔑神色瞬间僵住了。 “第一排,射击!” 眼见清军前军已进入滑膛枪射程,前排线列步兵纷纷扣动扳机,行进中的清军士卒只见对面一阵火光亮起,紧接着,胸前一痛,爆出一团血雾,惨叫着重重摔在地上。 两百多名步兵的同时齐射,虽然只射杀了十余人,却也带给包括马得功在内的清军将士浓浓的震惊——他们本是投降的明朝官军,深知朝廷火器疲软,眼下贼军使用的火器却超乎了他们的意料,居然能够在两百步内穿透盔甲。 “这,怎么可能?!” 马得功惊愕地看着那还未散去的硝烟,咽了咽唾沫,但随即他就从对火器的震惊之中走出来,心底涌现起浓浓的贪婪,若是他能从那帮贼军手中缴获来这犀利的火器,再上交朝廷,又是大功一件,必然得到重赏,封侯拜相也不是问题。 想到这,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传本都督令,缴获一支贼军火器,赏银二两!” 前线战斗仍在进行,第二轮、第三轮齐射如期而至,每轮齐射间隔不出数秒,每次射击虽只给清军造成了微小的伤亡,可面对一反常态的能够轻易穿透盔甲的火器,清军的心里不由得涌起几分怯意。 不过,在马得功的新军令传遍全军后,这几分怯意瞬间被驱散,他们嗷嗷地就往线列步兵杀去,此时的线列步兵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可恶的贼人,而是一锭锭美丽的白银的化身! “装填弹药,不要慌乱!” 眼见清军士气突然高涨了很多,又离己方越来越近,连队长官知道必须马上撤离,他举起燧发短铳,看向四周,待麾下士兵装填完毕后,再次喊道:“举枪,射击!” 砰砰砰—— “呃啊——” 最后一轮齐射,敌军已进入五十步之内,弹丸在如此近距离的射击足以穿透所有盔甲,随着枪声响过,行军的清军士卒身前爆开数团血雾,皆惨叫着倒下。 一名清军见身旁袍泽中弹倒地,鲜血从伤口溅到自己脸上,顿时就感觉一阵热流直冲脑门,肾上腺素迅速分泌,让他的眼前只有射杀自己同袍的敌人。 然而一轮齐射过后,也顾不上查看战果,线列步兵便在长官的带领下转身后撤,通过长矛手留下的通道撤入军阵之后。 火药被点燃后产生的硝烟不仅遮蔽了苏言麾下士卒的视野,同时也将清军士卒的视线遮挡,待他们怒吼着冲出硝烟后,迎面就冲进了一排排闪着寒芒的枪阵之中! “刺!” 士卒们怒吼着训练中的口令,将长矛平举,往前方狠狠刺了过去,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征召长矛手们则是闭上眼,咬着牙跟着身侧战友一同刺杀敌人。 噗嗤—— 一阵阵长矛入肉声在阵前响起,即便身上有盔甲的防护,长矛仍然能够轻易穿透盔甲,深深刺入清军士卒的体内,短短一个照面,清军便有百余人成了凄惨的人肉糖葫芦。 “杀!” 百余人的伤亡并没有让清军升起退却之意,他们怒吼着挥起长刀,奋力劈砍着长矛杆身,很快就杀入了长矛方阵之中,与长矛手近身肉搏。 这些征召壮丁哪里是身经百战的清军的对手,当即被砍翻了一片,战友的鲜血和残肢断臂,让他们开始动摇起来。 见状,苏言知道该到撤退的时候了,征召长矛手已经开始动摇,这时下令撤军,能够尽可能压低马得功的怀疑。他于是下令吹响撤退号角,命令军队相互掩护着开始撤退。 当然了,这里还能做到相互掩护着撤退的只有系统军队和忠武营,那些征召长矛手一听见撤退的号角,便没了斗志,纷纷转身逃跑,清军一见贼人溃逃了,战斗力又蹭蹭往上涨了一大截,顿时化身进入羊圈里的饿狼,追着溃兵砍杀。 他们虽然追杀着溃兵,可目标还主要是那些拿着火器的贼人,但他们放眼战场,那些拿着火器的贼人早就已经跑了有一段距离了。 为了追杀溃兵,清军士卒已经乱成了一盘散沙,无法组成严密的军阵,借着这个时机,忠武营刀盾手便在苏言的授意下反身杀了回去,轻易就砍翻了一片追杀溃兵的清军。 马得功见状连忙下令鸣金收兵,他知道眼前的贼人还有可战之力,继续追击也不会有收获。 见清军停止追击,苏言也在撤退几里后收拢军队,清点人数,查看损失。 这一清点,虽然苏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刚刚主要作战的五百征召长矛手外加一百二十系统长矛手,此时只剩下了三百八十余征召长矛手,系统长矛手也损失了三分之一,可谓是损失惨重。 再看看这些人的状态,人人狼狈不堪,身上多处沾着血污,不少人的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伤口,士气低迷。 看着他们的状态,苏言心里没有一点心疼是假的,他虽然原本打的就是以牺牲征召长矛手的代价来麻痹马得功,可眼下看着这些人的惨状,未免还是会有些触动。 不过做戏做全套,苏言没有让他们留下来休息,领着军队朝着预定的伏击圈撤去。 而在他们撤离后不久,简单清理一番战场的清军就在马得功的率领下杀了过来,他们抓获的俘虏在被逼问出一些毫无用处的情报后便被斩杀,为首的马得功神色阴鸷地看着路上的脚印,大手一挥,道:“给我追,必须要把这帮贼人全部诛杀!” 第二十七章 圈套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 这句话用在此时的苏言和马得功身上非常贴切。 在清军的追击下,苏言带着剩下的士兵故作惊慌地“狼狈”逃窜,每跑出几里,就让部下丢掉一些金银辎重,刺激清军追击的欲望。 追击一直持续到黄昏将近,苏言也终于引着清军一头撞进了外厝的伏击圈内。 军队跑到大湖岸边,便停止了撤退,在苏言的命令下转身列阵迎敌,颇有一番背水一战的架势,在军队列阵的同时,苏言忍不住看向右侧漆黑的山林,此时夕阳西下,阳光不再照射山林,阴影中的山林就好像一张巨大的长着獠牙的大嘴,随时准备吞食闯入领地的外来人。 待军队列阵完毕时,清军才冲进了这处狭窄的平原内,为首的马得功见前方的去路已经被大湖挡住,贼军又背靠大湖列阵,只当对方是走投无路下一头撞进了绝路之中,便放声嘲笑道: “一群乌合之众,老天都不想帮你们,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话落,他大手一挥,原本因为追击而显得阵型杂乱的清军很快就重新列好了阵,伴随着的军号的响起,踏着沉重的步伐往苏言一方杀来。 看着缓慢逼近的清军军阵,白天才被破了阵的长矛手们不禁都产生了几分畏惧之意,他们紧张地握紧手上的长矛,似乎这样能够从长矛身上获得勇气一般,同时又不住地吞咽唾沫,如果不是没了退路,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忠武营刀盾手督战,他们肯定会找机会逃跑。 将清军引入伏击圈的计谋只有苏言、林忠和林兴珠三人知道,底层的士兵们对此全然不知,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林忠的部队虽然跟着南下了,却在天马山要隘驻留没有继续前进。 而马得功先前也从那些被俘虏的士兵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既然林忠所部并没有跟着南下,那他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马得功看来,义军之中闹内讧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别说是义军之间,就算是他还在南明的时候,朝廷内部的各路军马也都会闹内讧,苏言和林忠多半是出现了什么分歧,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只可惜林忠没有一块南下,不然他就可以把这两伙义军一网打尽了,一想到和自己交手多次的林忠,马得功就有些遗憾起来。 前方,被部署在第一线的线列步兵再次开火,激烈的枪声让稳坐军中的马得功对苏言的好奇更深了很多,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策马屹立在军旗之下的那位年轻首领,越看,他就越觉得对面那身鳞甲怎么那么眼熟。 很快,他就认出了那身鳞甲。 “娘的,那是王满韩的盔甲?”马得功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指着苏言身上的鳞甲,惊呼出声。 他身边的亲兵和副将连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也都认出了那身盔甲,马得功身边随即响起了数道愤怒的咒骂声。 虽然已经做好了王满韩被诛杀的心理准备,可在看见苏言身上穿着本该属于王满韩的盔甲时,马得功还是忍不住一阵愤怒。 他的愤怒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清军前锋即将与义军短兵相接之时,异象突变! 砰—— 一道细小的烟花突然从战场左侧的山林中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砰的炸开,那爆开的烟花瞬间引起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而在同时,山林内也亮起了无数道火把,大量火把的亮光甚至将整座山林都照得有如白昼,而在山林的上方,一面“平定伯”旗与一面“林”字旗被高高举起,林忠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军旗之下,亦倒映在马得功错愕的瞳孔之中。 “这是个圈套!” 马得功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勒转战马,想也不想就要下令鸣金收兵,可就在这时,他转头看向身后,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高举“中军营”军旗,且人手装备藤牌长刀,为首者不是林兴珠又是何人? “杀!诛杀清狗!” 林忠高喝一声,随即率领着部下兵马怒吼着冲下山林,往平原上的清军杀去,在他们冲出同时,一道燃烧箭雨也从山林中腾空而起,在暮色之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落入清军军阵之中,当即射杀了数十人。 林兴珠同样率领麾下三百藤牌兵围了上来,意图将两千余清军包围在这狭窄的平原之中,眼见三个方向都有敌人,周围天光大暗,分辨不清包围自己的到底有多少敌人,饶是这些经验丰富的清军士卒都开始慌乱起来。 马得功看出了部下的惴惴不安,他高声喊道:“不要慌,列阵迎敌!随本将冲杀出去!” 话落,便带头往看起来人数最少的中军营冲杀过去,大队清军有心跟随,可苏言和林忠哪里会给他们机会,皆下令全军进攻,与清军鏖战一起。 同时,林忠也祭出了苏言制作出来的法宝,在他的命令下,义军将士们纷纷点燃引线,将那成年人拳头大小的轰天雷奋力往清军军阵扔去,那一個个轰天雷就好似雨点般从天而降,还没砸到清军身上就在半空爆炸,内里的铁钉与陶瓷碎片随即如天女散花一般,将四下的清军士卒笼罩在内。 一时间,惨叫连片,无数铁钉与陶瓷碎片在清军军阵上空飞溅,轻而易举地划破裸露在盔甲外的皮肤,大部分铁钉射入清军士卒没有丝毫防护的脸庞,直接就让对方丧失战斗力,捂着脸不住惨叫。 震天雷的爆炸声和造成的伤亡带给清军巨大的士气打击,再加上周围连天的喊杀声,让清军们的战斗意志迅速下降,连连败退。 而在这时,林兴珠见马得功朝自己杀了过来,当即搭弓引箭,瞄准马得功的身体射了出去,黑色铁箭如闪电般迅速射出,又在夜色的掩护下让人难以捕捉,等马得功发现朝自己飞来的铁箭时,已经离他只有不足一丈之远,马得功心中大骇,连忙闪身躲避,虽然躲过了射中要害,铁箭却穿透盔甲,狠狠地击碎了他的肩胛骨。 马得功惨叫一声,险些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好在他的亲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避免坠马的悲惨下场。 这一幕也被众多人亲眼目睹,不知谁先喊了一句,很快,战场上各种声音汇聚成一句话: “马得功已死,速速投降!” 第二十八章 大捷 “马得功已死,速速投降!” 义军将士们的欢呼声传遍整个战场,与之相反的,是清军官兵们直接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中的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马得功中箭的整个过程,即便不知道马得功是不是真的中箭死去了,听战场上其他人都这样喊,很多人也都跟着相信了。 于是,群龙无首的清军很快陷入混乱之中,清军中的把总、千总们想要维持纪律,组织自己的部下突围,但混乱的战场上他们的喊声直接被盖了过去,最多只能影响到自己身边的少数士兵。 “突围出去,随我突围!” 混乱中,与马得功走散的永春守备千总意图收拢乱兵,带领他们冲出这里,可就在他的声音响起后,马上就被数十步以外的林忠盯上了,只见林忠取下弓箭,搭弓引箭,将箭头瞄准还在叫喊的清军千总,手指一松,致命箭矢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精准地射中清军千总的眼眶,从眼前直入,穿透头颅,又从后脑冒了出来。 那清军千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周围的义军将士见状再次欢呼雀跃起来,而清军官兵则如丧考妣,斗志全无,只疯了似的想要逃离这里。 在义军将士的冲杀和轰天雷的爆炸声中,清军官兵的斗志迅速下降,许多人被堵在后面的清军士卒眼见突围无望,又看周围义军将士们虎视眈眈的模样,只得将武器扔在地上,跪地乞降。 随着第一個人的投降,就好似瘟疫一般,战场上的许多清军都跟着丢下武器,向周围的义军投降,而在这时,马得功已经从剧烈的疼痛中清醒过来,他看见军队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只恨自己怎么不继续昏迷下去。 虽然有心想要反攻,但还是长叹一口气,在亲卫的掩护下,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往南边逃去了。 …… 【任务完成:歼灭清军马得功部 任务奖励:基础军用科技:插入式刺刀、隼炮×1、骑兵团×2、线列步兵×2】 随着最后一名清军投降,战场上再也没有站立着的清军士兵了,看着那跪倒一片的降兵,耳边回味着系统的声音,苏言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 此战大捷! 他也从系统那里得到了丰厚的距离。 一队隼炮,里面就包含了四门火炮,这个奖励可比另外几个更让苏言感到开心的了。 有了隼炮,他就可以大胆地攻打带有城墙的城池,别说什么县城了,就算是泉州府城他也照打不误。 就在这时,林忠策马走了过来,他看着苏言脸上的喜色,只当他是因为这场大捷而高兴的,他策马站在苏言的身旁,看着那一地的降兵,感慨道: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这一幕我一直只能在梦里看见,而几天,他终于实现成真了。”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苏言颔首,微笑着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还会赢得更多的胜利,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做到。” 林忠听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没有出声反驳他,就像在今天之前,若是有人和他说他能够打赢清朝的正规军,他一定会觉得对方白日做梦。 经历过今天的战事后,他对苏言也有了些信心。 “嗯。”过了一会,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苏言与林忠交谈的时候,身上沾着血的林兴珠走了过来,还没靠近,他就欣喜地说道:“三哥,苏将军,我们获胜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乘胜追击,直接拿下永春县城!” “拿下永春县城?” 苏言和林忠面面相窥,半晌,林忠才板起脸,道:“胡闹,我们联军加起来才两千余人,如何能够控制两县之地?更何况,清军败逃永春,县城一定做好了戒备,此时贸然攻城只会徒增伤亡。” “可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啊。”林兴珠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永春的守备兵马都在这里交代了,防御空虚,我们不趁现在拿下永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他的家乡就在永春,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家乡父老在清军治下艰难求生。 林忠刚想说话,苏言却在这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三哥说的也有道理,你我联军加起来才两千之余,实力弱小,就算拿下了永春县城,又要怎么应对清军的反扑?” “这……”林兴珠有些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苏言说的是事实,如果只是占据了一县之地,清军可能还不会太把他们放在心上,可要是把永春县也一块占了,清军的反应定然会非常激烈。 “不过……”就在这时,苏言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也不代表我们不能拿下永春,清军的主要目标还是游离海外的国姓爷,不会调集重兵围剿我,只要我们能够趁清军反应过来的这段时间整合两县之地,对抗清军也并不是问题。” “你的意思是……拿下永春?”林忠迟疑地看着苏言,问道。 “对,携大胜之威拿下永春。”苏言点了点头,道:“而梁是永春本地人,等拿下永春后,这里的事务就交付给你了,我要你整合永春境内的反清势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招兵买马,应对清军未来的反扑。” 林兴珠听后显得很是兴奋,刚想要答应下来,但还是下意识看向了林忠,林忠皱了皱眉,点头同意了下来,林兴珠才兴奋地抱拳说道:“遵命!” 说完以后,他便兴高采烈地转身离去,清点自己的人马去了。 在林兴珠走后,苏言转头看向林忠,脸上带着几分歉意,道:“三哥,我也是为了反清大业,请你见谅。” 林忠知道他是在说刚刚越界命令林兴珠的事情,他虽然心里有些芥蒂,但苏言都为此道歉了,便点了点头,接受了苏言的歉意。 随后,他说道:“我先去清点伤亡人数和降兵数量了,如果要拿下永春,我们就要快点行动,连夜攻打县城。” “我明白,我会做好准备的。”苏言说道。 两人说完,林忠便策马离去,苏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压下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九章 林忠的想法 半个多时辰后,战场才终于打扫干净,所有清军降兵都被集中看押起来,地上散落一地的武器、防具也都被收集着堆积在一起,尸体则是被丢进一个挖好的大坑里,统一掩埋。 此战,苏言麾下阵亡了四百三十一人,其中大半是征召长矛手,唯一一队长矛手只剩下了一半的人,忠武营刀盾手也阵亡了近百人。 这还是清军陷入圈套后军心大乱,无心继续作战的情况下,都能给苏言带来如此之多的伤亡,若是正常情况下的正面交锋,那他想都不敢想了。 苏言这边伤亡巨大,林忠的部队也有不少的伤亡,不过因为他们是后面入场,再加上单兵战斗力比苏言这边强上许多,所以八百余义军将士在战后还有不到六百人能够继续战斗。 巨大的伤亡换来的是清军的全歼,除去白天和苏言战斗中阵亡的近一百多人,参战的两千三百多名清军士卒此时居然有整整一千七百一十四人缴械投降,四百二十八人死亡,只有马得功和两百多人侥幸逃了出去。 除了降兵外,苏言他们也缴获了腰刀一千五百把、长矛四百五十把、军弓三百五十把、各类尚可使用的箭簇一千多支、火铳一百多支、火药及弹丸一百五十斛。 另有锁甲六百件、棉甲六百五十件、皮甲九百件,又搜出金银五百多两,苏言看不上这些,便让士兵们自己收起来了。 这些武器装备,苏言决定和林忠对半分。武器方面,长矛、军弓和火铳苏言统统不要,换取腰刀全部归于他,盔甲他分到了锁甲三百件、棉甲三百二十五件、皮甲四百五十件。 盔甲苏言准备先送回德化,让工匠修补清洗盔甲后,再让宝贵的线列步兵装备上,系统步兵自带的军服在欧洲可能还适合,可放在冷热兵器交替的东亚,就非常另类了。 分完战利品后,苏言和林忠就对那一千七百多名降兵头疼起来,这些降兵的人数都快比他们的联军还要多了,要是全部带去永春,只怕他们会阵前闹事,坏自己的好事。 就这样放了他们也不可能,放他们回去不就是放虎归山,让他们重新武装起来和自己为敌吗?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这些降兵纳为己用了。 想了想,苏言还是决定按照分配战利品的方式,将这些清军降兵五五分,每人得一半,林忠也对此没有任何意义,他恰好也需要补充兵力,就算是对半分,他也可以借此将自己的实力壮大一翻。 于是,这些清军就被重新打乱,分开,苏言也得到了八百五十七名降兵。 分到降兵后,他重新采用之前的办法,命令这些降兵去辫蓄发,又将里面的把总和一些比较哦有名望的人挑出来,阵前斩杀,震慑降兵,随后又许诺只要他们加入自己,每月也能领一笔军饷,恩威并施之下,这些清军降兵纷纷纳头便拜,口称愿服。 苏言麾下的忠武营也因此增加了八百名新兵。 即便如此,苏言也没有完全信任这些降兵,此时已接近月底,他准备在拿下永春县城后,将这些降兵连同之前的忠武营一块送进下个月月初建好的部队营房,让他们接受系统的“再教育”,以起到彻底保证忠诚的作用。 一番操作后,傍晚戌时,联军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往永春县城而去。 携大胜之威,联军将士们皆士气高昂,因此在行军一個多时辰后,夜晚亥时,大军兵临永春城下。 不过……看着那空荡荡的城墙,策马位于阵前的苏言和林忠都觉得有些古怪。 “为何永春县内如此安静?”林忠率先发问道。 “先派人前去劝降,确认一下永春县内情况如何。” 苏言托着下巴,建议道。 林忠赞同了他的建议,随即派出一队士卒往城门走去,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就在苏言和林忠越感怪异的时候,那队士兵才终于回来,神色欣喜地说道:“将军,永春县城门大开,街道上空无一人,我等入城查看一番,发现城内并无守军,衙门亦是无人看守,南门大开,似乎早已逃离。” “居然跑了?” 苏言和林忠两人面面相窥,都没想到不管是守将还是县令,居然跑的一个不剩。 “算了,入城。”林忠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便准备率领大军入城,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件事,对苏言说道:“安国,永春是你我二人共同拿下的,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们就以县衙为界,城东分你,城西分我,如何?” “没有问题。”苏言点了点头,他刚好也在担心拿下县城以后的势力划分,想着要怎么开口,如果不在入城前说清楚,之后再发生争执,这对义军将是致命的打击。 言罢,两人便各自率领军队进入县城,接管了这座城池。 接管城池后,系统并没有响起占领城池的提示,苏言猜测,这应该是他没有完全控制整座县城,另一半还在林忠手里的原因。 后半夜,永春县城开始热闹起来,林忠占领的城西那边一整夜都不时有平民妇女的尖叫声响起,苏言没有派人前去查看,他知道,这肯定是林忠麾下的士卒弄出来的动静…… …… 与此同时,林忠下榻的住处。 这里是永春县内一个臭名昭著的地主的家宅,在林忠率军入城后,就在林兴珠的带领下擒杀了地主一家,并将这座豪宅占为己有。 豪宅的前堂内,林忠与他的战将们齐聚一堂,灯火摇曳,将堂内一众的身影拉长。 “此次召集诸位前来呢,为的是我军的未来。” 主位上,林忠看着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战将们,沉声说道。 “我军虽然侥幸夺下永春县城,但清军必定不可能放任我军长期占据此地,用不了多久,清军就会打回来,届时我们又该如何抵挡清军的反攻?” “三哥,我们不是与苏将军部联合了么?”林暹问道。 “是啊,联合。”林忠摇了摇头,苦笑道:“话虽如此,可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小小的永春容不下我们两支军队,未来必定会爆发一场冲突,这对我们本就弱小的义军是非常致命的。 所以,我准备离开此处,北上汀州,又或是南下潮州,重投国姓爷麾下,把这里让给苏言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第三十章 七月 “三哥,为何是我们离开,就不能与苏将军合并吗?” 林暹不情不愿地问道,他已经受够在山林间东躲XZ,还打不过清军的日子了。 “合并?说得轻巧。”林忠恨铁不成钢地往林暹身上踹了一脚,却被后者躲开,踹到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合并以后,谁当老大,谁当老二?”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一山不容二虎,苏言的实力可不比我们差太多,他手上还有那么多的犀利火器,要是我当老大,他和他的人会服气?反之,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让这个甚至比而梁还小一岁的人当你们的老大,你们会服气?” “不会。”林暹撇了撇嘴,说道。 他再看向其他人,其他几人也都摇了摇头,只有林兴珠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忠见状,点了林兴珠的名,道:“而梁,你在想什么?” 被点名的林兴珠愣了愣,回过神来,道:“三哥,没什么。” 林忠哪里会信他的话,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又看向其他人,道:“我明天就会去把这个决定告诉苏言,军队在永春修整几日,消化一下那些降兵,日胜、而梁,你们两个是永春本地人,这几天就由你们负责募兵了。”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 “嗯。”林忠点了点头,道:“都回去休息吧,还有,约束部下,我不想看见明天有很多百姓哭着来和我喊冤。” 说完,他看向林兴珠,道:“而梁留下,我有话想和伱说。” 其他人看了一眼林兴珠,各自离去了,只留下林忠和林而梁两人。 林忠抬了抬手,示意林兴珠坐下,随后,他说道:“刚刚他们都在,你不愿意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总该和我说了吧。” 林兴珠没有坐下,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三哥,我不想离开这里了。” “什么?”林忠微愣,林兴珠接着说道:“永春被我们收复,等清军打回来,一定会对这里的百姓发泄,我想留下来,和苏将军一起保卫自己的家乡。” “三哥,我训练的藤牌兵,都会留给你,我一個人留在永春,不会带走你的一兵一卒。”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忠听了有些生气,他也不是生气林兴珠想要“背叛”自己,而是生气他把自己想的太小气了,他说道:“你想留就留下吧,我不会怪罪你,若是你在苏言那边混不下去了,我也随时欢迎你前来投奔我。” “三哥!”林兴珠此时已是眼含泪光,他单膝跪地,道:“在你离开永春前,而梁就还是你的中军营部将。” …… 林忠这里发生的事情,苏言是一概不知的,第二天一早,他刚吃过简陋的早饭,就见到了林忠派来的使者,邀请他前往县衙议事。 虽然不知道这一大早会有什么事,但苏言还是带上了副官和几名卫队士兵,一同前往了县衙。 随即,他就从林忠口中得知了后者准备离开永春的消息。 “三哥,这是为何?”苏言疑惑地问道。 “听闻汀州守备兵力空虚,前往汀州发展大有可为,这便是最好的理由。”林忠说道,“在我离开后,而梁会留下来辅助你,你自可放心驱使。” 说罢,他示意林兴珠上前,后者单膝跪地,向苏言行礼,口称愿为将军效力,苏言虽然心中欣喜,却也没有表示出来,装作不舍的样子拉着林忠的手,同他说了好多话,中午才离开衙门。 虽然心里对林忠的离去有些意外,但这对苏言来说,也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若是林忠未来还留在这里,他还担心未来会不会出现窝里斗的事情。 而现在林忠选择了离去,永春也能落入苏言一人手中。 回到驻地后,苏言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命人前往天马山要隘,让陈胜贵率领剩余的忠武营军队前来永春汇合,当天下午陈胜贵就抵达了永春,见到了那八百名新加入了降兵。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新的降兵里面,陈胜贵还有好几个眼熟的人,那些人看见陈胜贵都吃了一惊,他们本以为陈胜贵已经和王满韩一起死在了德化,却没想到他居然摇身一变,从大清的狗变成了义军的狗。 将降兵收编进入忠武营后,苏言原本打算命令陈胜贵分兵占领永春境内的其他要隘,可到了晚上,他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新建筑完成:德化县:部队营房、火炮铸造厂。】 【部队征募完成:长矛手×2】 系统这一提醒,苏言才想起来,六月已经过去,今天正好是七月初一。 也是在一个月后,国姓爷就要突袭厦门岛,夺取那里了。 建筑的突然打乱了苏言原本的安排,他便决定让陈胜贵率领忠武营返回德化县城,在部队营房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整训。 同时,他也查看起了两座新建筑为他带来的能够招募的新兵种。 【部队营房:(在训部队)征募上限加1 可征募:不列颠猎兵(未解锁)、骑兵团、龙骑兵(未解锁)】 【火炮铸造厂:可征募:隼炮、半加农炮】 部队营房是系统里最初级的陆军建筑,除了骑兵团什么都招不了,想要招募线列步兵,苏言就只能再花900白银将部队营房升级到兵营。 而火炮铸造厂,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显示的是无法升级的,所以苏言升级招募更高级的火炮的想法破灭了。 “升级兵营,招募两队隼炮。” 心绪一动,苏言就花了900白银将部队营房进行升级,又花了1320白银招募了两队隼炮(一队660)。 将隼炮投入征募后,苏言忍不住想起这个世界锻造一门火炮需要投入的大量金属和花费的白眼,要是被外界知道自己只需要花660两就能造出四门隼炮,还附带十八名经验丰富的炮兵,那岂不是直接掀起一阵狂潮了。 第三十一章 蝴蝶效应 虽然要将忠武营调回德化整训,可毕竟活人不会被尿憋死,苏言还是在两天后,也就是七月初三,基本控制了整个永春县,并占领了各个要隘。 从某种角度来看,永春也可以算是个四战之地,这里要隘众多,东南西北各個方向都设立了要隘,占领后不说将敌人全部拒之门外,起到阻截作用也不成问题。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苏言也派人联络上永春境内的抗清义军,在得知永春县城光复的喜讯后,他们纷纷从大山之中走出来,并在永春城外集结。 在看见这些义军时,苏言险些泪崩,这哪里能称得上是义军啊,用乞丐军形容他们更加合适一些,这些义军的衣着服饰皆破旧不堪,人人面带饥色,手上的武器也只有少量的铁制品,大部分是就地取材,砍伐竹子制成的竹矛。 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还坚持抗清而不投降,这些人的意志让苏言都忍不住敬佩。 不过敬佩归敬佩,苏言本来打算把这些反清义军整合吞并,纳为己有,可在看见他们的状况后,便打算了这个念头,给他们发放了一些口粮后,就打发他们回家去了。 …… 与此同时,马得功也狼狈地逃回了泉州府城,和他一起逃回来的,还有永春县令等人,他们口称贼军在击溃清军后,又趁势攻下了永春县城,如果不是他们及时逃跑,就全部陷在里面了。 福建巡抚张学圣才不管这么多,按大清律例,地方官员皆有守土之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于是直接下令将永春县令押赴菜市口斩首,以儆效尤,同时又上书朝廷,弹劾马得功。 同时,张学圣也向朝廷汇报了苏言这伙义军占据两县之事,称:“苏逆盘踞于万山叠岭之中,火器犀利,盔甲二百步内如纸糊,又联林逆,占夺两县,与海逆(指郑成功)相为表里,若放任不管,养虎为患,则泉州危矣。” 张学圣听进了马得功的话,也将苏言拥有能够在两百步之内击穿盔甲的火器这一情报一并奏报到了朝廷,随后,他也开始调集附近兵马,防备德化永春二县义军。 德化永春被义军攻占的消息并没有被刻意封锁,也迅速传遍泉州府乃至周边地区,一时间,泉州境内各种传言不胫而走,每个人都知道了北边出现一伙能够全歼清军汉八旗的义军。 也因此,闽南地区反清斗志为之一振,众多还心怀明廷,反对满清的人奔走相告,涌向永德二地,意图投奔义军。 不仅如此,刚被漳州总兵王邦俊击败,撤回铜山的郑成功也通过安插在大陆的探子得知了此捷报,失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振奋起来,连忙召集麾下部将议事。 在会议上,郑成功宣布趁清军注意力被吸引到泉州之际,攻夺厦门岛,统一郑氏集团,随后,他又采纳施琅的建议,准备以“亲亲通好”之名给驻守厦门的郑联送去稻米一千石,要求后者让自己的军队登岸。 数日后,郑成功挥师北上,前往厦门,并在七月十五登陆厦门,袭杀了毫无防备的郑联,将岛上的郑家士卒悉数缴械,收编,并将厦门岛占为己有。 就此,历史上本应于八月十五夺下厦门岛的郑成功,在苏言这只小蝴蝶的翅膀的煽动下,居然提前了一个月发生了。 苏言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吃了一惊,半晌,他才喃喃自语道:“这就是蝴蝶效应,前人诚不欺我。” 事已至此,苏言也不得不改变策略,此时林忠已经率部离开了泉州地区,北上进入尤溪,又转战汀州府下辖州县,永春县被苏言完全控制。 完全控制永春后,苏言又投入1500白银建造了部队营房和火炮铸造厂,招募两队民兵维持本地治安。 全歼清军、收复永春,让苏言一时间声名大噪,众多反清义士前来投奔,苏言也因此收编了八百余人,将其交由转投自己麾下的林兴珠,命其训练为藤牌兵,名号藤牌营。 比较鸡贼的是,苏言让林兴珠回到德化县在部队营房进行训练,这样苏言再将这八百人划入系统的整训队列中,不仅训练速度可以加快,等出来以后,他们也会完全忠于苏言。 同时,苏言考虑到自己麾下的军队未来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对麾下的士卒进行了清点,编组。 一直到永历四年的七月十八,苏言麾下士卒共有2805人(不算上将军卫队),除去藤牌营的800人、忠武营的1300人,还有705名系统兵。 全歼马得功部奖励的五队,苏言没有召唤出来,也因此就不算在里面了,他打算等攻打泉州府城的时候,再将这五队一块召唤出来,刚好省了运输隼炮的过程。 为了方便以后的管理,苏言又将线列步兵单独划出,编入神机营内,未来招募的线列步兵和火炮也都会编入此营。 而长矛手,在补员完毕后将会编入中军营内,作为抗线步兵使用,值得一提的是,德化县一个月可征募军队的容量为三,苏言在招募两队隼炮后,后续又招募了一队长矛手。 民兵……就没什么好提的了,招募出来只是负责驻扎城池维持治安而已,虽然说他们凭借着手中的先进滑膛枪,论对射东亚各国就没一个能比得过他们。 另外,忠武营的人数超过一千人,已经接近苏言麾下军队的一半了,即便在部队营房整训后他们会全部忠于苏言,可让这将近一半士兵全部交给陈胜贵统领,苏言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将忠武营一分为二,又新组建了义武营。 义武营主要以新投降的清兵为主,他们基本没有盔甲(原本的盔甲都被苏言和林忠瓜分了),衣着和绿营清兵一样只有一件号衣,武器则是轻武器兵工厂生产的长矛。 对于苏言来说,忠武营和义武营的地位和炮灰没有什么区别,最宝贵的还是通过系统训练出来的士兵,因此好装备什么的完全轮不到他们第一个挑。 一众降兵:气抖冷,我们降兵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第三十二章 宇肩公 八月初一,若是按照原来的历史,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应该在今天进入永春,屠戮当地百姓,不过苏言来到这个世界后,马得功大败而归,此时已经被福建巡抚张学圣下狱,等待朝廷的处理。 或许是马得功的大败震慑了其他清军,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一整个七月泉州府都陷入了诡异的和平之中,清军只是增加了在安溪、南安两地的守备力量,并无出兵平叛的打算。 而苏言也刚好借此机会肃清永春境内亲近清朝的乡绅地主,以各种罪名将十三家大大小小的乡绅地主尽数抄家,获得包括银票在内的白银十万两,粮食一万石,牛羊鸡鸭无算。 如此大的收获可是让苏言乐开了花,不过现在的他属于是有钱没地方花,系统早期的建造和招募花费都非常低,想招兵也有每个月的征募容量限制,所以只能先存起来,等以后再花了。 借着将十三家地主抄家的余威,苏言也将摊丁入亩政策在永春境内推广起来,这项政策毫无疑问获得了永春当地百姓们的拥戴,乡绅地主们尽管再怎么不想执行,可那十三家地主的人头还在永春城头上挂着呢,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七月过去了,苏言本以为那两队隼炮这個月就能造好并投入战斗,可他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忘了看隼炮的征募时间,正当苏言奇怪为什么今天系统没有提示,跑去查看的时候,才惊愕的发现,隼炮居然需要两个月的征募时间! 也就是说,他想要进攻泉州,最起码也要等到九月份去了。 而且,现在历史也发生了改变,本该八月才占领厦门的郑成功提前一个月完事了,清军的注意力也主要放在了苏言身上,他趁着清军注意力放在厦门上,攻打泉州的原计划也因此泡汤。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此,苏言不得不重新调整计划,也顾不上当前的财政是负收入了,准备对麾下军队再一次进行扩军——两个县城的税收维持系统军队还绰绰有余,可要是加上忠武营、义武营和藤牌营,就完全不够了。 好在苏言从乡绅地主那里抄了大量的金银粮草,财政问题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根据过去一个月苏言派往安溪、南安(又称丰州)和泉州的探子汇报,安溪南安两地的清军驻军加起来就有两千多号人,而泉州府城墙高城坚,驻军更是有足足一万余人。 尽管守城的大部分是战斗力稍次的绿营兵,可在得知驻军的数量后,苏言就打消了强攻泉州府的想法。 不打算强攻也不代表他就要放弃攻城,为了增加胜算,苏言又在两县设立了征兵处,征募了一千新兵,将他们送入部队营房内接受整训。 一直没有说明,将土著民送入部队营房整训不等同于在系统界面里直接征募部队,整训虽然也能将新兵训练成拥有一定纪律的士兵,但他们的战斗力始终无法和系统部队比拟,只比一般的新兵好上一点。 除了训练成拥有一定纪律的士兵外,他们也会完全忠于苏言,对苏言的命令无条件执行,哪怕是明知必死的任务,他们也只会犹豫片刻,但还是会听从命令。 整训的代价是一人一两白银,为期一个月就能完成。 …… 八月,清军已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过苏言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清军不会吃下马得功大败的这个亏,最迟年底前,他们就会重新组织镇压。 在清军有所动作之前,苏言也开始行动起来,他再次回到了德化,只带着卫队就前往大铭乡,拜访一位隐居于此的德高望重的老人。 大铭乡琼溪村,此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较少受匪患侵扰,苏言一行人入村时,还能看见几个光着屁股的垂髫小儿追逐嬉闹,农妇坐于溪边,捶打衣服。 苏言一行人的到来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他们大多用警惕地目光打量着这些骑马之人,见他们的后脑没有垂下辫子,也都松了口气。 “请问,宇肩公的住处何在?” 苏言叫住了一个肩扛农具的中年汉子,问道。 “宇肩公?”那中年汉子警惕地打量了一番苏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浓重的乡音反问道:“你们寻他何事?” 苏言消化了好一会,才听懂了他的意思,道:“我乃德化义军首领苏言,慕名前来拜会宇肩公,是想要请他出山,到德化任官。” 一听到苏言的名号,中年汉子的表情就变得和善了起来,他把农具放在地上,抱拳说道:“原来是苏将军,草民不知是您前来,多有怠慢,望您恕罪。” 得利于摊丁入亩的缘故,德化、永春二县民众都拥戴苏言,他能有如此大的态度转变,也不奇怪了。 苏言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这次中年男人很热情地为他指了路,再将他们直接领到了目的地去。 很快,苏言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座位于山坡之上,富有闽南特色建筑风格的四进小屋前,汉子鞠了一躬,起身后指了指那座小屋,道:“这就是宇肩公的结庐之所清洁寨,苏将军,草民先回去了。” “嗯。”苏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陈瑛,后者心领神会,从兜中摸出一枚碎银子,扔给了那汉子,汉子连忙接住,又是一阵千恩万谢,扛着农具离开了这里。 汉子离开后,苏言打量着那座四进小屋,小屋的大门外贴着一副对联,上书:“皎月高悬薜萝夜,苍天长放蕨薇春”。 苏言看着这副对联许久,半晌他才长叹了口气,道:“不愧是屡次拒绝清廷招揽的忠义之士,令人敬佩。” 他话音落下,大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干瘦,胡须发白却又精神抖擞的男人站在门内,微笑着看着苏言,开口道:“来人可是苏言苏将军?” “正是在下。”苏言抱拳说道,“您可是宇肩公?” “世上若无第二个赖垓,那你找的就是我了。” 老人笑着说道。 第三十三章 一文一武 在老人的邀请下,苏言等人进入了名为清洁寨的四进小院内。 老人的名字叫做赖垓,大铭琼溪人,生于明万历二十一年,秉赋聪颖过人,并受家学熏陶,好学不倦,9岁能文,淹贯经史,天启七年,由恩贡应顺天府乡试中举人,崇祯元年春礼部会试中进士。 他在朝中任职多年,忠于职守、成为崇祯皇帝得力近臣之一,授阶通议大夫,命为东宫讲学,晋秩宗伯学士,其间曾屡次受命为钦差大臣,代表朝廷至朝鲜、安南等地册封藩王。 崇祯十七年,赖垓奉旨给假回乡省亲,未及返京清军入关,赖垓遂结庐琼溪,后又屡次拒绝清廷征召入仕,如此有才能,又品行忠义之人,有资格让苏言亲自上门,邀请出山。 “苏将军落座吧。” 跟随赖垓进入前堂,老人坐上了主位,抬手示意苏言坐下,就在苏言坐下时,一位身着粗布衣袍的中年妇女端着茶盘走了出来,她先为赖垓倒满茶水,随后信步走到苏言身前,为他斟茶。 还没等苏言开口,赖垓就说道:“这是老夫的儿媳蔡氏,老夫家中没有仆人,让苏将军笑话了。” “没有没有。”苏言摆了摆手,道:“宇肩公清贫俭朴,令人敬佩,若是我大明朝官员人人能和您一样,也不至于山河沉沦,王师偏安。” 赖垓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他话锋一转,道:“苏将军,你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苏言站起身来,道:“宇肩公可唤我的表字安国,莫要继续称呼苏将军了。” 说完,他继续道:“安国此次前来,是想要邀请宇肩公出山,去往德化任官,我军虽已光复德化、永春二县,但外有强敌环伺,清军随时可能南下来犯,内部人心不齐,降清之声时有。 我虽无朝廷委派,前宋范公曾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山河沉沦,朝廷南迁,我大明江山尽数落入满人之手,但凡血性尚存,且心怀报国之志,都不甘愿剃发易服,成那满人的奴才。 安国早已听闻宇肩公之美名,因此前来拜访,望宇肩公出山助我,与我一同光复大明江山。” 说完,苏言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个大礼。 “说得好!” 还没等赖垓开口,后堂突然传来了一声喝彩,苏言起身看去,居然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与赖垓有八九成相视,却虎背熊腰,一副彪悍之气。 “说得好!”男人又喝了声彩,他进入前堂,向赖垓行了一礼,口称父亲,随后看向苏言,道:“苏将军之言,深得赖洵心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汉家儿郎就应该投身军旅,保家卫国,而不是在这山野之中虚度光阴!” “与明,真是胡闹!”赖垓呵斥道:“你已过而立之年,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父亲,孩儿不是胡闹,您自小便教导孩儿要忠君报国,可如今大明江山即将落入那鞑子之手,我大明朝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孩儿又怎能如懦夫一般,躲在这山林之中,成那亡国之奴?”赖洵激动地说道,情到深处时,他两眼发红,眼眶之中已是含有泪水。 苏言站在旁边,就好像前世到同学家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同学被他父母训斥一样尴尬地不知所措,更重要的是,这场训斥还是因他而起,就害怕赖垓等会生起气来连他一块打。 不过好在赖垓牢记了自己是一介书生的身份,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的儿子,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儿媳妇连忙上前搀扶,抚平自家公公的情绪。 半晌,赖垓终于缓过劲来,他深吸一口气,道:“罢了,你收拾收拾,随苏将军去吧。” “父亲……”赖洵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完,就被赖垓打断:“还不快去,我有话要和苏将军说。” 赖洵见状,也不再多言,和自己的媳妇一同离开了前堂。 等两人离开后,赖垓看着尴尬站在原地的苏言,无奈道:“苏将军,让你看笑话了。” 苏言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去试图纠正赖垓对自己的称呼了。 赖垓接着说道:“苏将军,自先帝自缢煤山,驾鹤西去后,老夫一直结庐于此,不再过问世事,也不允子孙外出,可现在看来,老夫的这個决定似乎并不明智。 老夫的长子赖洵,自小习武,又熟读孙子兵法,可助你一臂之力。次子赖征,自幼聪慧,文采斐然,精通诗书,你若放心,政事上可交付与他。 先帝与我有知遇之恩,先帝驾崩,老夫不愿再事二主,望苏将军海涵。” “宇肩公之忠义,安国钦佩不已,人各有志,既然宇肩公已下定决心,安国便也不再多劝,宇肩公能将两个儿子托付给我,也是对我最大的支持。”苏言诚恳地说道。 的确,虽然没能把赖垓这一崇祯近臣拉入自己的阵营,可好歹也是得到了他一文一武的两个儿子相助,虽然苏言还是不太满意,可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他本来是打算将赖垓拉入自己的阵营,借助赖垓天子近臣的影响力招揽更多的反清义士,既然赖垓不愿,他也不好强迫对方。 …… 很快,赖洵和赖征两人就收拾好了各自的行李,他们将各自的妻儿留在父亲身边,并肩跟随苏言离开了老家,回到德化县。 在回到德化县后,苏言粗略考核了一番两人,随后惊喜的发现,两人的才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出许多,赖洵能文能武,熟读兵法,又怀有一身武艺,是将才的不二人选,苏言便将他任命为义武营指挥。 苏言对诗经之类的了解并不多,因此对赖征的考核他就交给了同样在历史上留名的李道泰,两人年纪相仿,在一番交谈后都对彼此赞不绝口。 也因此,苏言将李道泰任命为永春县县令,而赖征继任他的德化县县丞一职,辅佐刘文敏,积累治理经验,等苏言再扩张一县后,再将其扶正。 这也是苏言按照本地人不得担任本地县令的规矩办事,若是让本地人担任本地知县,很有可能会出现徇私枉法的情况,在不清楚赖征的品行如何之前,苏言是不会坏了这个规矩的。 第三十四章 清军异动 至八月中旬,在永春县建造的部队营房与火炮铸造厂皆顺利竣工,征募的两队民兵也都训练完毕,纷纷扛着滑膛枪走出营房,接管县城的防务,同时,先前战斗中折损一半的最初始的长矛手也补员完毕,中军营内的三队长矛手皆是满编。 位于德化的轻武器兵工厂也大量生产了能够插入滑膛枪枪口的刺刀,也就是苏言获得的初级军用科技——插入式刺刀。 将刺刀拧装、固定上枪口后,士兵手中就会有一把能够防御骑兵和进行白刃战的短枪。但是,这样组合的缺点也非常明显,在近战搏击后,步枪兵们如果想再次进行射击将无法装填弹药,并且往往很难将刺刀拧下枪口。 更重要的是——只有傻子才会在枪口被堵塞的情况下进行射击! 民兵训练结束后,苏言没有征募隼炮,而是又投入征募了一队骑兵团和两队长矛手,系统的一队骑兵团只有45人,系统奖励的两队加起来不足百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值得一提的是,苏言原本是打算征募两队骑兵团共计90名骑兵,可在征募了一队以后,系统就弹出来一个提示,告诉他战马资源不足,无法进行征募。 他也进而得知,征募骑兵不仅要人,同时也需要有多余的战马资源,苏言拥有的战马刚好足够征募一个45人的连队,想要再多就不行了。 这个消息也加速了苏言想要拿下泉州府城的想法——原因无他,泉州府城,准确来说是晋江地区,从唐末就已经开始饲养马群,这种马在后世先被称为“闽南沿海马”,后又改名“晋江马”,是耐高温高湿,适应春夏多雨、秋冬干旱、夏季酷暑自然环境的特殊马种。 晋江马要是拿去和北方的马匹对比,那肯定是会被轻易碾压,可要是放在福建这种温暖潮湿的气候下,北方战马这条“强龙”是压不过晋江马这条“地头蛇”的。 …… 与此同时,福建巡抚张学圣也终于收到了来自朝廷的回复,他撰写的军报在送到京师后亲自送到了摄政王多尔衮面前,此时的多尔衮和一众八旗贵族还沉浸在南方一连串的捷报之中,张学圣的这份军报在众多捷报中显得格外刺眼。 因此,多尔衮在看完军报后大为震怒,清军南下时的高歌猛进让他对南明军队充满了轻视,也不认为一個名不经传的义军手里会拥有两百步内轻易击穿盔甲的犀利火器,只当是马得功为了脱罪,瞎编的谎话。 这也怪不得多尔衮会不相信,他所知的最远最毒的火铳就是明朝赵士桢仿造出来的鲁密铳,射程最远也只有一百五十米,可你看看张学圣说的什么?可在两百步内射穿盔甲,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作为一辈子都在与明军作战的八旗贵族,多尔衮对明军的了解可以说是比明军自己还要深刻,要是真的有如此犀利的火器,他们不可能闻所未闻,明军也早就拿出来对付他们了。 最主要的是,马得功只有口供,而没有物证,如果他能拿来一支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就罢了,可他什么都拿不出来。 种种推断,多尔衮就认定了马得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而撒的谎,可恨张学圣居然也帮着他欺骗朝廷,于是在多尔衮的一声令下,马得功与张学圣一起被革职查办,押送进京。 福建巡抚一职暂时空了出来,多尔衮便将偕副将擒捉叛将马士英、朱大定等人的佟国器从福建按察使调任福建巡抚职,并督促佟国器尽快平定叛军,收复失地。 在张学圣收到朝廷的回复的同时,新任福建巡抚佟国器已经领着将他押送回京的兵丁找上了门,看着自己的同僚摇身一变顶替了自己,张学圣忍不住仰天长叹,后悔自己听从了马得功的口供,还将这一口供发往京师,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佟国器一上任,就对占据德化、永春的苏言义军进行了调查,派出大量的探子意图潜入两地,刺探义军军情,但大多被拦在了要隘外面,少数翻山越岭潜入进去的,也因为形迹可疑而被拥戴苏言的百姓扭送到了官府,斩首示众。 频繁出现的清军细作虽然没有获得具体的军情,却也反馈出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付出的代价则是让苏言打草惊蛇了起来,他也因此得知了福建巡抚换人的消息,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的福建巡抚上台,必定会有大的动作。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佟国器上任不久,他便开始调动周边兵马,命令泉州总兵韩尚亮领泉州府五千绿营兵,又点安溪、南安、仙游三地兵马两千余人并作一路,先行出发平叛。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不可能隐瞒起来,几乎是在清军动员的同时,厦门、永春两地的反清势力都收到了相关的报道。 占据厦门的国姓爷郑成功和苏言都开始紧张起来,不过前者虽然担心泉州兵马调动,目标有可能是自己,但也并没有太过焦虑,他郑家军最擅长的就是水战了,只要他的水师主力还在,清军就打不过来。 相反,苏言从安、南、仙三地兵马调动的情报就得出了清军的目标是自己的推测,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斯巴达了,没想到清军为了对付自己,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手笔,三县兵马云集,再加上泉州的五千绿营,足足七千多人的大军! 再看看他自己,加上还在训练的一千新兵,拢共也才三千八百余人,若是再加上系统空间内还没召唤出来的奖励部队,只刚好超过四千。 清军的一半而已。 如果这四千兵马都是通过系统征募出来的正规军,苏言倒还不会太焦虑,可这有一千是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一整个义武营也是缺少盔甲——武器方面苏言还能解决,可盔甲方面,轻武器兵工厂可没有生产盔甲的这个选项。 第三十五章 战前部署 清军的动员效率说快不快,说慢也算不上慢。 在福建巡抚佟国器的命令下,安溪、南安、仙游三县兵马纷纷调动起来,筹集粮饷,在各县的守备千总的率领下离开县城。 仙游守备千总没有按照佟国器的命令前往南安与其他两地兵马汇合,他向佟国器上报称,仙游与永春接壤,可攻打要隘进入永春,与大军共同夹击贼军。随后得到了佟国器的允准,领本县八百兵马经湖洋进入永春县内。 因此,除了仙游绿营外,安溪、南安二县兵马在汇合后,经两位守备千总一致讨论后,决定攻打位于仙夹的西向岭隘,由此打通进入永春的通道。 不过,苏言全歼马得功部的余威还在,三县兵马皆不敢贸然突进,都慢吞吞地往永春行军,甚至在抵达两县交界处后停滞不前,安营扎寨,美名其曰刺探敌情,再制定万全之策。 清军的拖拉也给了苏言足够的调兵遣将的应对时间,他先是派出了自己手中所有还能作战的系统士兵,前往各个要隘驻防,拖延清军的进攻速度。 等到九月初,在德化接受整训的忠武营、义武营、藤牌营以及一千名没有编制的新兵终于结束了训练,随即携带足够的粮草南下,进入永春备战。 这些新兵除了装备有轻武器兵工厂生产的长矛外,另有四百人装备兵工厂提供的滑膛枪,这四百名滑膛枪手虽然装填技能、射击精度远远不如线列步兵,却也是一名合格的步枪手。 火器之所以能够大规模普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只要新兵懂得使用火器,再将他们集中起来使用,就能构成强大的战斗力。 和他们一同南下的,还有刚刚从火炮铸造厂内新鲜出炉的八门隼炮,以及32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炮兵人员,为了移动这八门宝贵的隼炮,德化县令刘文敏还征调了十六头耕牛,每两头牛拉动一门火炮,确保这些火炮能够在大战发生前送达永春。 …… 九月初三,永春县衙。 后堂,苏言麾下的部将齐聚一堂,虽然只有三人,也能勉强算是小有规模了。 包括苏言在内的四人围在永春及周边州县的地图边上,讨论着接下来的作战安排。 苏言率先开口,为三位部将介绍清军位置,他指了指永春东侧,道:“根据派出的探子回报,仙游清军此时正驻扎湖洋白鸽岭外,兵员约有八百余人,皆为绿营兵,领头的参将名为王嘉桢,碌碌无闻之辈。” 苏言说完,赖洵主动抱拳说道:“将军若是信任,属下愿独自领兵攻打仙游清军。” 见赖洵主动请缨,苏言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也有心看看赖洵的表现,道:“既然与明(赖洵表字)主动请战,那你就领义武营,再点一百步枪手出战吧。 你虽精通兵法,终究只是纸上谈兵,那王嘉桢能坐上参将之位,自然有过人之处,你务必要小心敬慎。” 被小自己十多岁的苏言这样教导,赖洵并无不满,他虚心接受了苏言的教导,道:“将军之言,与明会牢记心中。” 敲定一路后,苏言再看向地图,继续道:“仙游清军人数是最少的一路,我们的最大敌人在南方,安溪、南安二地清军集结于西向岭隘,并无主动进攻,似是在等待泉州总兵韩尚亮的主力大军。 如果传言为真,那么韩尚亮率领的清军至少有五千之众,再与安、南二县兵马汇合,人数高达六千,反观我军,分兵后只剩三千余人,若是正面对抗,敌军两倍于己,我军有战败可能。 不过我军也有一个优势,那便是清军还不清楚我军手里拥有火炮这类重武器,若是运用得当,甚至能够起到左右战局的效果!” 几人连连点头,对苏言的话表示认同。 不过,三人都没有接触过和火器相关的指挥战斗,他们可能连步枪兵都指挥不来,又怎么能让他们懂得使用火炮? 点头后,陈胜贵说道:“将军,既然我军正面对抗有战败可能,那为何不依靠永春县的城墙,据城而守,抵消清军的人数优势?” “不可。”没等苏言开口,林兴珠就先说道:“若是放任清军突破群山要隘,长驱直入,永春境内的百姓必然会受到清军的屠戮。” “的确,以清军的残暴嗜杀,我们不能将无辜的百姓暴露在清军的铁蹄之下,所以我决定在岵山谷道。”说着,苏言在地图上直直划了一道,“在此处摆开阵势,并将隼炮架设在谷道两侧的山林之上,居高临下轰击清军。” 三人顺着苏言划出来的看去,那是永春县城以南约莫四公里的一条山林谷道,谷道最宽也不超过一里,若是在此处摆下阵势,不论是敌我双方,都无法将人数优势展现出来。 而且,按苏言的部署,在谷道两侧的山坡上架设火炮,居高临下炮击清军,先不论精准度如何,单是那隆隆炮响和时不时落下的炮弹,就足以带给清军士卒不小的士气打击了。 “善。”林兴珠最先表示赞许,“在此处摆开阵势,敌我双方拼的就是士卒的战斗意志,而不是人数优势了。” 说完,他又指了指岵山那茂密的森林,道:“若是能够在这山林之间埋下一支奇兵,在清军疲软之际杀出,定能重创清军,将军,属下愿领藤牌营在山林中设伏,伺机杀出!” 面对林兴珠的主动请缨,苏言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陷入了思考,清军毕竟还是占据了人数优势,若是战斗中反而是苏言一方落了下风,分兵设伏的举动只会成为一个笑话,杀出的奇兵还有可能反而被清军包围、吃掉,所以危险性还是挺大的。 若是将设伏的藤牌营换成骑兵的话……想到这,苏言眼前一亮,突然杀出的骑兵震撼力还是远远要超过步兵的,只要他将系统空间里还没兑换出来的两队骑兵团召唤出来,再搭配上现有的义勇骑兵,倒也能凑出個一百多骑。 他完全能够让这些骑兵代替藤牌营,而将藤牌营部署在更重要的正面战斗中!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有了主意。 第三十六章 见面礼 “而梁,你与你的藤牌营就部署在一线战场上,设伏兵一事,我会派出一百余骑提前埋伏下来。” 见苏言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林兴珠有些遗憾,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接着,苏言又说道:“既然准备在岵山谷道与清军开战,那么西向岭隘也没有继续守下去的必要了。 为了减少没有必要的损失,就将西向岭隘的守军撤回来吧,不过在撤回来之前,我们也要留给清军一个小小的惊喜。” “什么惊喜?”林兴珠问道。 “趁着韩尚亮还没过来,先送几桶火药到西向岭隘,埋在地下,设下陷阱,等清军大摇大摆的进入西向岭隘,点燃火药桶,把那些清狗全部送上天。”苏言笑着说道。 听完,其他三人都脑补到了清军被炸上天的场景,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清军中陷阱后一定会恼羞成怒,冲出西向岭隘后,肯定会拿仙夹村的百姓泄恨,所以我们也要在这几天内尽可能将附近百姓北撤。” 苏言的话让三人都收起了笑容,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点头称是。 随后,苏言便表示准备在两天后率军南下,与岵山谷道中兴建野战工事。 这里的野战工事,包括但不限于陷马坑、底部布满尖刺的壕沟等等。 还有一点苏言没有和他们说,他准备在战斗发生的前一天将系统空间内的两队线列步兵召唤出来,让他们提前埋伏到其他方向,再给清军准备一个小小的惊喜。 …… 苏言召开军事会议的三天后,也就是九月初六,泉州总部韩尚亮也终于率领庞大的军队抵达南安与永春的交界处,同驻扎在此地的二县兵马汇合。 汇合后,韩尚亮也没有追究两人实际上的畏敌不前的罪责,只是警告两人,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进攻中为大清奋勇杀敌。 两位守备千总皆在总兵面前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会誓死为大清效力,不辜负韩总兵对他们的期望,并积极主动地想要成为大军的前锋,攻打西向岭隘。 他们之所以现在开始积极,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地里,就是为了在韩尚亮面前表现一番,好在以后的军报中占据更多的篇幅。 为此,南安守备千户还偷偷摸摸地给韩尚亮塞了一笔钱,希望韩尚亮能够多侧重自己一点。 正所谓收钱办事,面对两位千总的主动请缨,韩总兵欣慰地命令给自己塞钱最多的南安守备千总率领本县兵马作为前锋,攻打西向岭隘,为大清扫平这第一个阻碍。 南安守备千总当即表示只是一個小小的要隘而已,想要拿下它简直是手到擒来,随后就率领本部浩浩荡荡地杀到了西向岭隘。 看着那座横跨在谷道中间的木寨,南安守备千总大手一挥,麾下的绿营兵便呼呼啦啦地扛着这段时间自制的攻城器械,涌了上去,只不过,他们一直冲到木墙底下,都没有受到一丁点的攻击。 再看看城墙上,除了一杆杆随风飘扬的军旗,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见状,南安千户瞬间就明白——要隘里的守军早就已经跑光了! 攻城的绿营兵们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他们就彻底放下了戒心,顺着木梯爬上了木墙,跳入木墙后马上将盾牌护住身前,做出备战姿态,再环顾四周,见要隘内果然空无一人,便快步前去打开寨门,迎外面的袍泽进来。 “搜查整座木寨,确保没有贼人潜伏!” 眼见许多部下安全地进入要隘,南安千总也就在亲兵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要隘内,对着自己的部下们命令道,得到命令的清军士卒纷纷散开搜查起来,他们一间一间地踹开木寨内紧闭的营房房门,想要搜查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剩下。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踹开房门后,放在房门后面还在燃烧中的油灯也跟着摔在地上滚了起来,点燃地面铺上的一层黑火药,放置在黑火药上的引线也随之点燃,正如同毒蛇的杏子般,闪烁着噬人的光芒。 “千总大人,要隘内没有一个……” 随着引线烧到尽头,西向岭隘内部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猛烈爆炸声,还待在建筑内的清军士卒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气浪推上天空,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被火药的爆炸炸得四分五裂! 站在空地上的清军也没能逃过一劫,此时正站在千总面前向他汇报的清军把总,连同要隘内的数百名绿营兵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如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的碎片就好像一把把刀片一般,重创这些缺少盔甲的绿营兵。 西向岭隘方向的爆炸给外面正在往此处行军的清军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为首的韩尚亮惊愕地看着那缓缓升起的硝烟,脸上的表情迅速被愤怒所取代,他猛地拔出佩刀,在半空中虚砍了好几刀,一边砍,他还一边怒吼道:“苏逆!吾誓杀汝!” 随即,他又要命令全军加速前进,迅速穿过西向岭隘,向永春县杀去,而跟在他身边的安溪守备千总吴建来不及为自己逃过一劫感到庆幸,连忙劝道: “总兵大人,苏逆诡计多端,我们还是不要贸然挺进,若是苏逆留有后手,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你说的有道理。”韩尚亮听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便又命令道:“吴千总,你领本部作为前锋,继续向前行军,小心谨慎些,不要落入苏逆的陷阱。” “遵命。”吴建抱拳应诺,有了友军的悲惨下场,他们这一支前锋便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一直到看见了仙夹村的民居后,才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化身为虎豹豺狼,冲向那座村庄。 但等他们冲入村庄时,才发现村庄内空无一人,别说是人了,居然连村民饲养的家禽也都消失不见,他们再闯进民居内一看,里面到处是匆忙逃离的痕迹,他们便知道,这里的百姓是提前跑路了。 为此,这些清军开始沮丧起来,在平叛的时候他们就经常拿当地的百姓开刀,狠狠地抢一波,刚刚又亲眼看见友军被爆炸送上了天,原本还想在这里泄泄火,可眼下只得作罢了。 第三十七章 侦查 “总兵大人,属下遣斥候深入敌境,并未找到任何敌军的踪迹,甚至连平民百姓也都被迁走,只留下大量北迁的痕迹。” 仙夹村,绿营千总吴建向韩尚亮汇报道,后者沉思片刻,才沉声道:“我听闻苏逆在二县推广所谓的摊丁入亩之策,得众多百姓归附,那些北迁的百姓便是归附贼军的刁民,理应杀鸡儆猴,震慑二县百姓,教喻百姓弃暗投明。” 吴建听他这么说,当即就明白了韩尚亮的意思,他眼前一亮,嘴角微微勾起,道:“总兵大人放心,属下定将严惩仙夹村刁民,震慑四方,令二县百姓归心。” 韩尚亮微笑地点了点头,他这可是有合理的理由,回去了就算被佟国器拿戕害百姓这点责备,他也有话可以反驳,大不了再塞一点钱给那位新任的巡抚,反正出的钱也是从二县的乡绅地主身上薅出来的。 吴建将韩尚亮的意思透露给自己的部下后,士卒们纷纷打起了精神,沿着山道往永春县城开去,他们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哪怕是一个人影,底层的绿营兵倒是没有感觉,可骑在马背上走在前头的吴建就有些心慌了。 他回想起南安守备千总重伤的惨状,再看看周围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越走越觉得心慌,生怕下一刻就有一群义军从树林里跳出来,朝着他们喊打喊杀。 不过,他们一路还是有惊无险的抵达了磻溪南安,磻溪是距离永春县城六公里远的一条溪流,在磻溪的两岸还有星星点点的民居聚落,清军兴奋地杀到聚落后,就失望地发现里面也都是匆忙逃走的踪迹。 而横跨磻溪的桥梁也被从对岸烧毁,只剩下一小半截还留在南岸。 吴建又派出斥候在周围数里内寻找其他能够过去的桥梁,可整条磻溪上的桥梁都已经被烧毁,想要绕过磻溪的话,还要逆流而上好几公里才能到达。 就算绕过了磻溪尽头,在源头的北边还有几座连绵的高山,远没有直接渡过磻溪穿过岵山谷道直扑永春县城来得快。 因此,吴建就地推倒了磻溪南岸的民居,建造了一条临时的浮桥,派出了几名斥候渡河探查了一番,确定磻溪北岸没有伏兵后,才放心地建造更加坚固的桥梁。 同时,他也派人向后面的韩尚亮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等韩尚亮率军抵达时,磻溪水面上已经架起了一条能够让三个人同时通过的桥梁。 当然,这远远不够,韩尚亮麾下的五千绿营兵当即散开,将周围的树木放倒一片,在磻溪上搭建桥梁,同时也在南岸修建临时的营地——此时虽然还只是未时接近申时,但韩尚亮还是决定休息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再渡过磻溪。 清军在磻溪南岸的动静没有瞒过苏言,为了进一步得到清军的具体军情,他亲自带领将军卫队离开谷道驻地,往磻溪北岸奔来,赶在天黑之前爬上了磻溪北岸的四角林。 居高临下俯视着磻溪南岸忙碌的清军大营,苏言默默估算着视野中的清军人数,以及他们的装备情况。 清军在磻溪南岸的大营蔓延数里,无数白色的帐篷被搭起来,只穿着一件单衣甚至是光着上身的兵丁穿梭在帐篷之间,他们的武器都被随手架在帐篷前面。 再看看巡逻在大营外面的清军士卒,他们基本是穿着布衣镶甲,肩扛鸟铳,腰挎腰刀,火器的普及程度居然是极高的。 苏言想起来,前世网络上就有文章说清军的火器普及程度其实是高于明军的,尤其是汉八旗和绿营兵装备的最多,只是清朝皇帝为了防范“家奴”,逐渐削减绿营兵的装备,甚至还不允许他们装备重武器。 这也是苏言放眼望去,没有看见哪怕是一门火炮的踪影的原因。 苏言亲自到前线来,就是为了确定清军有没有携带火炮,现在亲眼确认了,他也就放心了下来,只要清军没有装备火炮,那他还是占据了火力上的优势。 只是,清军这大规模装备的火器还是有点麻烦,苏言麾下的步枪兵算上那三百名持枪新兵,拢共也就才340人,就算再加上系统空间里的240名线列步兵,也没有超过一千人。 这巨大的人数劣势,就算是苏言一方的武器占了优势,那也是无法弥补过来的。 就在苏言还在观察清军大营的时候,清军大营内部,一名斥候快步闯进韩尚亮的大帐内,双膝跪地,道:“总兵大人,有人在磻溪对岸的四角林上面观察着我军大营!” “什么?”还在看着这一片地图的韩尚亮立马转头看向斥候,道:“可是苏逆的探子?” “这個不知,远远看去,似乎是有数十骑。”斥候回答道。 韩尚亮听言,连忙越过那名斥候跑出大帐,看向磻溪北岸的那几座高山,不过此时的天色有些偏暗,他第一眼并没有看见斥候口中的人。 而在这时,那名斥候也跟了出来,他指着发现有人的方向,道:“总兵大人,那里就是。” 韩尚亮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再定睛一看,好像隐隐能够看见数十名身着红衣的骑兵在上面。 见状,韩尚亮一拍大腿,道:“数十名骑兵,那很有可能是苏逆军中的大人物,儿郎们,点一百骑兵,与我渡河追击逆贼!” 随着韩尚亮的命令,当即就有一百名清军轻骑集结起来,而在四角林上观察着清军大营的苏言也发现了这一异样,他见那些清军骑兵往桥梁奔去,马上就明白了。 “看来清军是发现我们了。”他笑着说道。 “将军,我们该撤了,我们只有24名骑兵。”陈瑛这时开口劝道。 “没事,我们的友军就在这附近。”苏言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但也没有拒绝陈瑛,道:“下山吧,下去迎接一下那支清军。” “是。” 陈瑛抱拳应诺,他虽疑惑这附近哪里有其他友军,却还是没有出口询问,领着将军卫队护送苏言下了山。 而在下山的同时,苏言也通过系统空间召唤了那两队线列步兵,让他们先在山下的山林中埋伏起来,等待清军骑兵杀来。 第三十八章 击毙韩尚亮 不多时,清军轻骑就在韩尚亮的率领下越过磻溪,杀到了四角林山底,正好和下山来的苏言碰上。 “吁——” 勒停战马,韩尚亮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树丛,想要确定树丛里没有埋伏敌人,随后看向对面也停下来的苏言一行人,抬起马鞭,指着为首的年轻人,道: “汝可是苏言本人?” “正是在下。”苏言颔首说道,“对面可是泉州总兵韩尚亮?”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的大名?”韩尚亮问道。 “泉州总兵韩尚亮谁人不知,鞑子南侵,靖忠公(史可法)与扬州共存亡,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你虽为靖忠公部将,却向鞑子叩首乞降,帮着鞑子镇压汉人,实乃汉人之耻,待入地下后有和面目去见靖忠公?”苏言轻蔑地说道,言语之中满是不屑。 “你!”韩尚亮听言勃然大怒,指着苏言,喝骂道:“本将念与尔同为闽人,有心给你一条活路,可你螳臂当车,违抗天军,又大放厥词,不思悔改;明室腐败,我大清皇帝入主江山,乃天命所归,若是你现在下马受降,本将还可饶伱全尸,对受你蛊惑的愚民宽大处理!” 苏言冷笑,道:“可笑你死到临头,还在做你那春秋大梦,我告诉你,我汉民永不投降,只要他鞑子一天还在我汉人江山肆虐,我就一天不会放下武器!” 话落,苏言拔出燧发手枪,指向韩尚亮,喊道:“射击,诛杀清狗!” 砰—— 燧发手枪的枪声就好似信号枪一般,枪声响过后,一侧的树丛中就猛地站起来一排排线列步兵,他们举起步枪,面色冷酷地朝着站在空地上的清军轻骑扣动扳机! “不好!” 韩尚亮在苏言举起燧发手枪指着自己的刹那,他的脑子就向他疯狂示警,全身的汗毛也跟着直竖起来,他下意识狠狠地勒紧缰绳,令战马吃痛人立而起,试图为自己挡下迎面射来的子弹。 不过他的这一做法终究是徒劳的,因为苏言的燧发手枪准度还没那么精确,射出的子弹直接偏到了不知哪里去,他开这一枪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通知埋伏起来的线列步兵,可以射击了。 韩尚亮虽然躲过了苏言射出的弹丸,可是,面对提前埋伏的240名线列步兵的齐射,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当即就身中数弹,惨叫着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主将中弹,其余清军轻骑瞬间乱作一团,他们都知道要是没把韩尚亮带回去,自己先逃走的话,不管韩尚亮最后是生是死,他们都要跟着被处死。 因此,他们也顾不得那些埋伏起来的敌人,连忙冲上前去,将韩尚亮的身体抢了回来,一边大骂苏言卑鄙无耻,一边慌忙撤退。 苏言见状,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让那埋伏起来的线列步兵赶快跟着自己一起撤回谷道,那些线列步兵得到命令后,纷纷将提前脱下来的红色军服带上,往苏言这边跑了过来。 没错,韩尚亮之所以没有在之前发现身着红色军服的线列步兵,就是因为苏言提前命令他们脱掉军服,只身着内衣埋伏在树丛里——没办法,红色军装在全是绿色的树丛里太显眼了,要是不脱下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很快,苏言他们就撤离了这里,回到了岵山谷道的营地,他们也将击毙韩尚亮的喜讯传遍全军,全军上下闻之皆士气大振,并张灯结彩,庆祝又一个汉奸伏诛。 欢庆之余,苏言也在思考着能否借此机会向清军发起反攻,但他只考虑了一会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韩尚亮被击毙,对清军的士气造成了打击,可清军的人数和战斗力还摆在那里,贸然发起进攻,也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和苏言这边的喜庆相反,磻溪南岸的清军大营内则是愁云一片,各级千总、副将、参将等将领齐聚大帐外,神色焦急地看着里面,而大帐内部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军医还在尝试着从韩尚亮体内取出弹丸,为他疗伤。 许久之后,军医才终于掀开帐帘,走了出来,他表情有些疲倦地向外面的将领们行了一礼,道:“各位大人,总兵大人伤势严峻,营中缺少药品,条件不佳,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后面省略的那些,每个人都听出来了。 见将领们没有说话,那军医又道:“小人先行告退了。” “退吧。” 副总兵摆了摆手,语气不耐烦地说道,那军医随即快步离开,生怕会被那些将领迁怒,待军医离开后,那名副总兵又道:“既然总兵大人重伤,按规矩,军中事务就交由我来处置,诸位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众人皆说道。 “那好,本将先修书一封,将此事送往泉州府告知巡抚大人,让巡抚大人做定夺,决定是否继续进攻,另外也要派出传令兵,通知仙游参将王嘉桢,让他也暂停进攻。”副总兵孙光翰有条不紊地命令道,“你们也回去稳住军心,尽可能封锁消息,勿要让恐慌情绪在军中传播。” “遵命!” 众人抱拳领命。 …… 韩尚亮被击毙的噩耗也很快随着传令兵的脚步送到了佟国器面前,他惊愕地看完书信,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长久才感叹一声:“这苏逆,真是阴险狡诈,此獠若是不尽早诛杀,很有可能成为我大清的心头之患。” “巡抚大人,您多虑了吧?这苏逆只占据两县之地,兵员不过四千,如何能够成为我大清的心头之患?”泉州知府申伟疑惑道。 佟国器看了一眼申伟,摇了摇头,他没有为申伟解释的打算,只是站起身来,道:“申知府,本官要亲自前往永春指挥大军平叛,在本官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泉州府上下就由你坐镇,勿要让那海逆(郑成功)寻得纰漏,攻打泉州。” 见佟国器居然准备亲自出征,申伟也连忙站起身来,学着那满人的样子,拍了拍袖子,双膝跪地,对佟国器这满人上司道:“请巡抚大人放心,奴才定会守住泉州,等巡抚大人得胜归来。” 第三十九章 岵山之战(上) 九月初十,韩尚亮被杀的五天后,福建巡抚佟国器领着几名轻骑,抵达了位于磻溪南岸的清军大营。 佟国器的到来也提振了原本低迷的士气,虽然副总兵孙光翰命令将领们封锁消息,可韩尚亮被溃逃回来的轻骑送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大营内的许多士兵看见,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大营就都知道了这个噩耗。 如果只是人传人的话还不至于会传播的这么快,最可恨的是,磻溪对岸的贼军时不时派过来几名轻骑,朝着他们这边高喊韩尚亮被击毙的话语,这就助长了消息传播的速度。 佟国器的到来终于让兵丁们的士气提振了起来,他也没有辜负士兵们的期望,在抵达大营的第二天,就下令留下少量的军队守住大营,主力渡过磻溪,直扑岵山谷道。 他到来的这几天,孙光翰也并不是摆烂的,他也派出了斥候前去探查贼军的军情,并得知了苏言率领主力在岵山谷道摆开阵势,阻截了清军前往永春县城的必经之路。 不论是想要收复永春,还是一劳永逸解决贼军的威胁,佟国器都要先击败岵山谷道的这支敌军。 九月十一,上午巳时,福建巡抚佟国器领军抵达岵山谷道外,就在清军出现在义军的视线中时,后者早已完成了列阵,严阵以待。 在清军倾巢而出的同时,苏言就已经从派出的探子口中得知了此事,他便集结军队,在修筑的野战工事后列阵迎敌,被部署在两侧山坡上的十二门隼炮(他后面又将系统空间距离的一队隼炮召唤出来,一起运往山上)也都掀开炮衣,露出底下狰狞的黑洞洞的炮口。 策马屹立在军旗之下,苏言冷眼看着清军在岵山谷道外摆开阵势,不过因为这里的战场宽度不够,清军的人数优势如苏言预料的一般没能展露出来。 因为苏言击毙了泉州总兵韩尚亮的缘故,佟国器没有派出使者向他劝降,而是在摆开阵势后,就下令垒响战鼓,发起进攻。 咚——咚——咚—— 伴随着声音沉闷但穿透性极强的鼓声,清军以数个方阵为第一波进攻,走在前面的兵丁大多手持鸟铳,身上缠着装有火药和弹丸的瓶瓶罐罐以及引燃火药的火绳——那便是绿营中占有一定比例的绿营鸟铳手。 在鸟铳手的后面,又有人数偏少的身背军弓的绿营弓箭手,那些弓箭手各個膀大腰圆,粗壮的麒麟臂一看就知道手臂有过频繁的锻炼。 最后,便是最为普通的刀盾手和长矛手,他们大多身着镶铁布衣或是棉甲,精神气看起来还不错。 在数个方阵的两侧,是少量来回游荡的清军轻骑,他们的作用除了督战防止兵丁趁乱逃跑,还有就是探查两侧的山林中有无伏兵。 看到这,林兴珠忍不住捏了把汗,还要他提出的设下奇兵的建议被苏言否决了,不然的话,那支奇兵很有可能被清军轻骑提前发现。 “神机营,进入战壕,装填弹药!” 苏言一声令下,神机营480名线列步兵外加300名持枪新兵便进入了野战工事内——这是他们用挖掘壕沟多出来的泥土堆叠起来的胸墙,能够有效抵挡这个时代的火器射出的弹丸。 对面,走在前面的清军鸟铳手一脸懵逼地看着敌人躲到了胸墙后面,虽然没有停下来,但也是一边前进,一边和身旁的袍泽低声嘀咕着。 走在队列一侧的清军把总没有阻止手下的嘀咕,他们看着那垒起来的胸墙,都觉得有些棘手了,那胸墙明显就是用来挡子弹的,想要攻击到躲在后面的贼军,只能让弓箭手上。 “将军,要不要示意炮兵开炮?” 这时,策马立在苏言身侧的林兴珠出声问道,他看着鸟铳手后面密集的清军方阵,潜意识觉得这是开炮的最好时机。 “还不急。”苏言摆了摆手,道:“这只是清军的一波试探性进攻,过早将火炮暴露出来,于我军无利。” “属下明白了。” 苏言和林兴珠交谈的同时,胸墙后,780名步枪兵正有条不紊地为手中的步枪进行装填,1700年的科技让他们装备上了不需要用火绳引燃就能射击的燧发枪,因此他们相较于对面的清军鸟铳手,没有在战斗中被火焰引燃误炸的风险。 “记住你们在部队营房内训练的内容,第一排射击后立马单膝跪地,将射击位置留给身后的战友!” 眼见清军越来越近,持枪新兵中提拔上来的军官再次对士兵们仔细嘱托着训练手册,后者虽然接受了系统的训练,得到了一定的加成,可他们终究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在大战来临前,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感到紧张。 “小心你们脚底下的瓶瓶罐罐,它们是非常危险的!” “不要擅自开枪,若是有擅自开枪者,格杀勿论!” 军官们又一次在队列中巡视了一遍,随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看着逐渐进入射程的敌人,也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在军服上抹了一把手心生出的汗水。 “一排,举枪!” 唰——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步枪,遥遥瞄准远方的敌人。 “射击——” 砰砰砰—— 胸墙顿时在一连串的枪声中被硝烟笼罩在内,而在他们对面,还在前进中的清军鸟铳手们看见贼人居然这么远就开枪,下意识就想嘲讽他们果然是乌合之众,就算装备了火器,也成不了大事。 可他们还没将心中的嘲讽说出来,队列中就响起了数十道惨叫声,数十名行进中的鸟铳手胸前爆出一团血雾,整个人痛苦地跪倒在地。 “怎么可能?!” 不仅走在最前面的清军鸟铳手大吃一惊,后面稳坐军中的福建巡抚佟国器并一干参将、千总也都心生浓浓的震撼! 半晌,佟国器才失声说道:“这是何等利器,为何能在两百步穿透盔甲,射杀兵丁?”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一干清军将领也没有见过这种火器,不过他们很快就想起了之前从马得功口中透露出来,并且在官场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 难不成马得功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都忍不住这样想到。 第四十章 岵山之战(中) 不管清军高层如何震惊,前线的战斗仍在继续。 将枪管内的子弹射出后,第一排的士兵们纷纷按照训练手册上的内容,单膝跪地,为手中的步枪装填弹药,将射击位置让给身后的友军。 在前方的视野空出来后,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们轮流举枪射击,三排的步枪兵在短时间内输出了猛烈的火力,每一次射击都会带给对面的清军数十人的伤亡。 将近两百米的距离,能够射杀数十人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至少对此时精准度还低的可怜的滑膛枪来说是这样的。 眼见对面的贼军再次射击,清军把总们知道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只会徒增伤亡,便抽出腰刀,大声怒吼道: “为了大清皇帝陛下,继续进攻,立足不前者就地格杀!” “前进!前进!不要停下来!” 在清军把总们的呵斥下,清军鸟铳手们继续前进,他们这次明显加快了速度,想要拉近双方的距离,好用手中的鸟铳还击。 但是,燧发枪的装填速度远比清军鸟铳手们的想象中更快一些,哪怕是有装填速度参差不齐的原因,导致一整排士兵从射击到下一轮射击至少要十几秒的时间,也足够在这两百米的距离内射击好几轮了。 而随着清军鸟铳手的挺进,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清军中的伤亡也逐步递增,眼看着敌人在远处肆无忌惮地射杀战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形的压力让许多清军士卒心生退意。 清军行至150米内,后排弓箭手又上前几步,站定,从箭囊内抽出箭矢,搭弓引箭,向天仰射,清军弓箭手虽数目较少,却也有数百人,射出的箭矢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小型箭雨,朝着胸墙飞来。 第一次射击虽然只是校准,却也有部分箭矢落入胸墙之后,杀伤步枪兵,苏言见状,大手一挥,便有数百名刀盾手上前,举盾掩护。 不仅如此,站在线列步兵身后不远的忠武营弓手也开始还击,不过他们人数稀少,射出的箭矢稀稀落落,并没有对清军造成太大威胁。 清军弓手的射击也打乱了步枪兵们的射击节奏,让清军鸟铳手得以趁势向前推进十余米,一直进入一百米内,才将胸墙后的义军纳入鸟铳的射程范围内。 但此时的清军鸟铳手的士气已经被杀伤大半,他们只来得及朝胸墙打出一轮齐射,弹丸也大多被胸墙挡下,随后被步枪兵的猛烈火力反击得落花流水,再无战意,仓皇后撤。 后方督战的佟国器见状,只得命令鸟铳手后撤修整,转而命令协同前进的刀盾手与长矛手发起进攻,尝试着能否摧毁胸墙。 咚——咚——咚—— 伴随着密集的鼓点,一直跟随在鸟铳手后面的清军方阵开始奔跑起来,他们狂呼酣战,如狼似虎,全然没有昔日向满人摇尾乞怜的奴才样。 “中军营列阵于前,准备迎敌,忠武营于两侧护卫!” 面对清军的冲锋,苏言临危不惧,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随着他的命令,中军营与忠武营都开始行动起来,而忠武营弓手也撤了下来,就只有步枪兵们还坚守在胸墙后面。 他们并不是要留下来与清军短兵相接的,让宝贵的步枪兵和敌人的近战步兵肉搏,除非苏言脑子秀逗了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他们之所以没有马上撤走,还是为了给清军一个小小的惊喜。 “射击——” 砰砰砰—— 一百米内,燧发枪射击的威力能够击穿大部分盔甲和盾牌,不少清军士卒在奔跑中身上中弹,跑着跑着就顺着惯性往前扑倒在地,虽然每次倒下的人不多,但也足以在军中引起一阵心悸。 也是在这时,这些刀盾手和长矛手终于体会到了刚刚鸟铳手们的感受。 步枪兵们的三轮齐射结束后,没有为步枪进行装填,而是弯腰捡起了先前放在脚边的瓶瓶罐罐,另一只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管状物。 因为距离的缘故,清军士卒没有看清步枪兵们手上东西的样子,他们只看见那个瓶瓶罐罐,赫然是一個个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陶瓷罐。 “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战场上,就足以证明那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新器物。 果然,在清军兵丁的注视下,那些步枪兵将管状物的顶端咬开,往里面吹了吹,直接点燃陶瓷罐上的引线,数秒后,他们估摸着两军之间的距离,奋力将陶瓷罐往清军方阵扔了过去! 土制轰天雷! 百来个轰天雷被扔向清军,在落地之前就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内部装填的黑火药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将里面的铁钉与瓷器碎片一同推向周遭两米内的范围内,四溅的尖锐物直接狠狠地插进了清军兵丁裸露在外的皮肤! 一时间,惨叫连天,清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许多兵丁痛苦地捂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这些尖锐物或许并不能直接带走清军的生命,但它带给清军兵丁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那些伤兵发出的惨叫声也更加动摇了其他兵丁的士气。 “该死的贼人!杀!随我杀过去!” 混乱中,清军把总看着周围兵丁的惨状,目眦尽裂,他高声怒吼着,就要率领自己的部下往胸墙冲去,为战友报仇。 这名清军把总获得了不少兵丁的支持,眼见有人往前冲,那些没有被炸到的人一咬牙,也跟着冲了上去。 可就当他们冲到距离胸墙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时,脚下的草地突然向下塌陷,近百人当场摔了下去,被铺在壕沟底下的尖竹穿了个透心凉! 这一幕也让后面的清军惊得停滞不前,他们看着胸墙后面已经撤入中军营后面的步枪兵,又看看前方约莫近两米宽的壕沟,还是没有继续上前的勇气,丢下战场上百余具尸体,扶着众多伤员仓皇后撤。 清军的第一波试探性进攻,就此失败 第四十一章 岵山之战(下) “救命……救救我……” 战场上,阵亡的清军尸体从距离胸墙两百米的地方开始,一直零零散散地蔓延到胸墙前面塌陷下去的壕沟。 壕沟内,还有几个命大的清军士卒声若蚊蝇地朝着外面求救,数支顶端削尖的竹子贯穿了他们的身体,直接从后背穿到前胸,鲜血不住往下流淌,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求生的本能还是驱使他们向外求救。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那狭窄的天空上突然冒出了一具身形高大的身体,眼前越来越黑的兵丁下意识想要向他伸手,可下一秒,那个人就刺出了长矛,狠狠插进了兵丁的胸口,再一搅动,心脏破碎,大量心血顺着长矛喷了出来。 “呸,狗鞑子。”长矛手将长矛拔出来,往那具还没彻底死透的清军尸体上吐了一口腥黄的痰,不屑地说道。 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满人,在他看来,只要是留着金钱鼠尾辫的人,就都是可恶的鞑子。 收回长矛,他看向远处军旗猎猎的清军军阵,对着不远处打扫战场的同乡道:“金猪,我杀了个还没死的鞑子,你那里怎么样?” “别叫老子金猪,老子有大名,叫李三发。”不远处的同乡骂骂咧咧地说道。 “好的金猪,所以你收获怎么样?” “塞林木。”唤做李三发的长矛手用方言骂了一句,随后道:“这帮狗鞑子真有钱,我刚刚从一個好像把总的人身上搜出来了十两银子,甘霖娘。” 说完,他有些贪婪地摸了摸那十两银子,心里想着这要是都归他的话就好了,只可惜军中有规定,缴获上来的东西都要充公,等战后统一发放。 他不敢挑战军纪,或者说,只要是从部队营房训练出来的士兵,就都不会违抗军纪,因此军纪基本上是给那些新近归附的清军降兵用的。 另一边,清军军阵内,佟国器面色阴沉地看着那些在己方阵亡士卒的尸体上肆意搜刮的贼军,随后收回视线,环视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位将领,道: “贼人火器犀利,又持有轰天雷,但短兵相接还是我军强项,尔等可有人主动请缨,担任先锋,为王师立下战功?” 众人面面相窥,片刻后,参将王耀邦出列,跪地道:“巡抚大人,奴才愿担任先锋,为大清杀破贼人!” “好!”见有人主动请缨,佟国器心情好转了些许,道:“我命你点兵丁两千,攻打贼人。” “奴才遵命。”王耀邦谦卑地说道,刚想起身离去,佟国器又叫住了他,看向其余人,道:“我观谷道两侧的山林,地势虽高,却也不是不能攀爬。 安溪千总吴建、参将陈世泰何在?” “奴才在。”被点到名的二人领命出列。 “我命你二人,分领安溪、南安兵马攻岵山和上寮,后与王耀邦夹击谷道贼军。”佟国器命令道。 吴建和陈世泰相互对视一眼,随后抱拳应道:“奴才遵命。” 二刻种后,清军三路兵马集结完毕,随着沉闷悠远的号角声开拔。 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那些还在打扫战场的义军士兵连忙后撤,撤回了胸墙后面,步枪兵们也纷纷上前,再次在胸墙后列队,为步枪装填弹药。 没过多久,苏言就发现了问题。 “清军居然尝试登山。”他看着另外两路往两侧山林奔去的清军,眉头微皱,道:“这可不妙,炮兵阵地就在山上,要是被他们给端了,不就反而炸到我头上了么?” 林兴珠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当即请缨,道:“将军,属下愿领藤牌营阻截清军!” 苏言只思考了片刻,就点了点头,道:“准了,以防万一,我再给你点一百名步枪兵和忠武营弓手,” “遵命!” 林兴珠兴奋地应道,他可是等着能够率领新练的藤牌手上阵杀敌等的不耐烦了,现在苏言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 “藤牌营,随我出阵!” 随即,林兴珠便将藤牌营分为两路,分别前往岵山与上寮,准备在山腰间阻击清军。 藤牌营的士卒基本是从本地的山民中征募的,他们在山地中也能健步如飞,因此移动的速度也要比清军更快上许多。 林兴珠走后,苏言看着再次压上的清军方阵,知道现在是动用火炮的时候了,便命令旗手挥舞彩旗,向山顶上的炮兵阵地发送信号。 上寮炮兵阵地。 “彩旗动了,彩旗动了,准备炮击!” 一直留心本阵的炮兵一看见彩旗挥动起来,就激动地朝着周围的战友喊了起来,其他炮兵连忙跑动,进入炮位,将火药和炮弹依次放进炮管,再用捣管压实,对准谷道中移动的清军军阵。 “第一轮校准,开炮!” “开炮——” 轰轰轰—— 十二门火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几乎能让山体都为之颤抖的炮击中,十二枚黝黑炮弹呼啸着高速飞行,仅仅不到数秒,便狠狠地撞进移动的清军军阵之中。 尽管只是用来校准的试射,但十二枚炮弹还是有三枚精准地落入人群之中,直接在清军军阵内犁出了一条血淋淋的道路。 凡是被炮弹击中,甚至只是擦过的清军兵丁,无一不是缺胳膊少腿,死状凄惨。 一枚炮弹在砸中地面后在惯性的驱使下弹了起来,直接削去了迎面一名清军士兵的脑袋,鲜血顿时如同喷泉一般喷了两米多高,炮弹在削掉一个人的脑袋后并没有因此满足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翻滚,一直杀伤了数十人,才终于血迹斑斑地停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炮击顿时让清军士卒军心大乱,他们错愕地看着那被犁出来的一条血路,都忍不住双腿发软——这可是大炮啊!连他们这些官兵都没有,贼军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大炮? “火炮!居然是火炮!” 佟国器面露骇然,他紧紧地抓住缰绳,失声道:“这不可能,这定然不是普通的贼人,这是伪明的军队,一定是这样!” 第四十二章 失利 骇然之后,佟国器迅速锁定了炮兵阵地所在的位置。 他看着山上那还没散去的硝烟,大声喊道:“传令吴建和陈世泰,命令他们迅速登山,夺取贼人的大炮,凡缴获一名贼人大炮,赏银千两!” 传令兵领命而去,佟国器又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一干将领,命令道:“游击马中,我命你再点八百兵马攻岵山,必要在一个时辰内拿下岵山,缴获贼人大炮!” “奴才领命!”游击马中跪地应诺,随后转身离去。 佟国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才放松了许多,同时他也在心底盘算起来,若是能将贼人的大炮尽数缴获,自己的爵位说不定还能提高一级。 另一边,第一轮校准试射后,炮兵们开始根据刚刚的炮弹落点调整角度,并装填炮弹,准备第二轮炮击。 “开炮!” 第二轮炮击如期而至,这一次更加精准,超过一半的炮弹精准地命中清军军阵,在军阵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清军军阵也因此被打乱,指挥进攻的参将王耀邦见状,目眦尽裂,旋即抽出腰刀,指向敌军的方向,怒吼道:“冲锋!随本将冲锋,擅退者斩立决!” 话落,王耀邦亲自率领亲兵策马奔跑起来,混乱的清军士卒见状,只得跟在他身后,一边喊打喊杀,一边朝胸墙冲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冲入了两百米的范围内,躲在胸墙后的步枪兵们随即举枪射击,尽可能在敌人冲锋的路上造成伤亡。 主攻清军突入滑膛枪射程范围的同时,企图登上谷道两侧山林的清军也遭到了居高临下的攻击,林兴珠和他的藤牌营在山地上健步如飞,先一步赶到山腰处列阵迎敌。 随同出发的忠武营弓手与一百名步枪兵也占据有利地形,对苦哈哈爬山的清军射击,爬山的清军在毫无防备之下当即被射杀数十人,但他们迅速反应过来,举盾防御,或是躲在树后面,向山上的贼人开枪还击。 “把石头推下去,砸死那帮狗鞑子!” 林兴珠身先士卒,不顾清军的远程威胁,将一块沉重的巨石推动起来,往山底下推了下去,那块巨石在斜坡上快速翻滚起来,迎面砸入了清军队列里,一把将几个清军士卒撞倒。 尽管他们在分兵后的兵力要比清军少上许多,但凭借着地利,林兴珠他们仍然能够将清军阻挡在山下。 “冲,给我冲上去!” 安溪千总吴建一脚踹翻了身前退下来的绿营兵丁,举刀怒吼道,在他的周围,绿营鸟铳手们依靠树木的掩护,艰难地向山上射击,但基本都没有射中敌人。 相反,从山上飞来的箭镞和弹丸总是能够命中意图上前的绿营兵丁,哪怕他们举着盾牌,弹丸仍然能够贯穿盾牌,射杀躲在后面的士兵。 林兴珠看出了清军的畏惧不前,他咧嘴笑了笑,拔出佩刀,指向山下的清军,喊道:“给我进攻!” “杀!” 手持藤牌与腰刀的藤牌兵们随即怒吼着冲下山去,他们将藤牌护在身前,挡住飞来的弹丸和箭镞,如同猛虎下山般,迎面杀进了清军的军阵中。 林兴珠身先士卒,一个飞踹将迎面的绿营兵踹翻倒地,佩刀一转,在另一個敌人的脖颈上划开一个狰狞大口,随后上前一步,佩刀高举,狠狠刺入了被他踹翻的清军体内。 砰—— 一名藤牌兵被清军一个冲锋掀翻在地,那名清军举刀鱼丸砍,但另外一名藤牌兵恰好举盾挡住了他的刀锋,第三名士兵挥起腰刀用力砍入清兵的腹部,合力斩杀一人。 “杀!” 林兴珠高声喊道,激励部下,恰在这时,一名清军把总从侧面朝他砍了过来,林兴珠一个躲闪,那把刀劈了个空,砍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林兴珠趁机举刀,怒吼一声,将清军把总握刀的右手砍了下来。 “撤退!撤退!” 清军被林兴珠率军杀得节节败退,在后面督战的吴建只得下令撤军,带着部下仓皇后撤,他们又被义军追杀了一阵,林兴珠才终于停止追击,收拢士兵。 上寮的战斗也同时进行,分兵于此的义军虽然没有像林兴珠那样大败清军,却也是像一个钉子死死钉在了山腰,击退清军的屡次进攻。 谷道两侧战斗失利,正面战场中清军也没讨得到好,他们虽然成功越过壕沟,并毁坏了那道表面含了些许弹丸的胸墙,但还是被胸墙后方严阵以待的中军营与忠武营挡住了脚步。 不论是中军营还是忠武营,在短兵肉搏中都毫不逊色,尤其是他们的伤亡承受能力要比清军更高这一点,更打得清军惊慌不已。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清军伤亡逐渐增大,也疲惫不已,心生退意,可眼前的贼人却没有丝毫败退的迹象,反而越杀越勇,逼得他们不得不缓慢后撤,连参将王耀邦亲自上阵都挽回不了局势。 见三处战场都没能取得进展,清军只好吹响撤退号角,鸣金收兵。 随着撤退的号角响起,厮杀中的清军兵丁顿时松了口气,如潮水般褪去,他们甚至没有将战友的尸体带走——尸体数量太多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贼人会追杀上来。 苏言并没有下令追杀,清军撤退时还保持着较为完整的队阵和秩序,远处还有清军轻骑游荡,这时选择追击,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实上,佟国器也做好了苏言可能率军追杀的准备,并想要等苏言追杀出来后再给他一记回马枪,但见苏言军阵居然不为所动,不由得惋惜地叹了口气。 “苏逆不容小窥,若是不能在此处将其擒杀,任其发展,定会成为我大清的心头之患。”他再次给出了不小的评价。 周围的清军将领听言皆沉默不语,不得不说,苏言也的确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以往的闽南各地虽然都有反清义军,但都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镇压下去,除了天平城的林忠外,就只有苏言会给他们棘手的感觉。 甚至,苏言的棘手程度要比只会在德化群山中的林忠还要更严重。 第四十三章 主动出击 首战失利,佟国器便率军一直撤到了磻溪南岸的大营。 撤回大营后,清军第一时间对伤亡情况进行了清点,短短几个时辰的战斗,清军就阵亡了八百多名士卒,其中还包括了三名把总。 八百多名士卒的伤亡虽然对六千多人的大军来说微不足道,但也足以让佟国器感到几分肉疼,同时他也更加确信这定然不是一伙义军那么简单。 在回到大营后,佟国器连忙命人准备笔墨,亲自修书一封,送往位于福州的闽浙总督陈锦,向他汇报这里的情况,如实陈述苏言义军的怪异之处,希望陈锦能够重视闽南局势。 送出书信后,佟国器松了口气,他相信陈锦不会忽略自己的奏报,先不论义军攻陷二县的事情,单单那十来门火炮就足以令清廷重视了。 …… 与此同时,苏言也在清点此战的损失,让士卒清理战场,收敛尸身。 因为占据了防守的优势,苏言一方的伤亡只有不到两百人,除了被清军鸟铳手和弓手射杀的数十人外,就基本是在近身肉搏中阵亡的。 清理战场过后,苏言一方缴获了鸟铳八十三把、腰刀三百一十五把、长矛一百二十把,另有布面甲一百零八件、镶甲布衣二百五十件、棉甲六十件,盾牌若干。 这些盔甲都在战斗中出现了损坏,因此不能直接给士兵装备,苏言便第一时间送回永春县城,命令城内的铁匠连夜加班加点修补盔甲。 苏言正在前线视察,监督士兵们重新搭建胸墙时,从岵山回来的林兴珠走到了他身旁。 此时的林兴珠只擦去了脸上的血迹,盔甲上凝固的血液并没有消除,因此在他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和血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将军,杀的真爽!”林兴珠抱拳,笑着说道,此刻他更加坚定了和苏言混的决心,至少和苏言混他可以尽情的杀鞑子。 “而梁,你斩首几何?”苏言同样笑着询问道。 “属下亲自斩首了清军一员把总,三名兵丁。”林兴珠颇有些自豪地说道,苏言听言,不禁赞叹道:“而梁真是我军的一名虎将。” 面对苏言的夸赞,林兴珠挠了挠头,接受了下来,苏言随后说道:“你先去清洗一番吧,万一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一道伤口,就不好了。” “遵命。”林兴珠再次应下,随即转身离去。 林兴珠离开后,苏言看着那些掩埋尸体的士卒,对身侧的陈瑛吩咐道:“我方阵亡的将士命人送回永春县城好生安葬,家里若是还有家眷的,每家每户给二十两抚恤金吧。” “将军仁义。”陈瑛奉承道。 等苏言回到营中时,林兴珠已经换上了常服,他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到苏言面前,道:“将军,属下刚刚在清洗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大破清军。” “哦?是什么?”苏言一听顿时有了兴趣,询问道。 林兴珠顿了顿,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念了出来:“清军驻扎于磻溪南岸,用水皆要取至磻溪,我们可以在磻溪上游投毒,削减清军战斗力,等毒药奏效后再主动出击,便可大破敌军!” “那这不会影响到下游的百姓么?”苏言疑惑道。 “等毒药流到下游,已经被溪水稀释了,毒性极小,对百姓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林兴珠回答道。 苏言听后,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思考起这個方法的可行性,片刻后,他才点头道:“可以一试,不过……此等毒药我们要从何取得?” 说话的同时,苏言下意识想到了威名远扬的巴豆,现代人只要是提到能够让人腹泻的,毫无疑问地会直接联想到巴豆。 如果没记错的话,巴豆在福建也有生长,就是苏言不知道巴豆长什么样子,不然他就可以派人去找了。 他的询问也把林兴珠给问住了,这位连私塾都没上过的年轻将领挠了挠头,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去问问郎中,或许郎中会知道?” 苏言撇了撇嘴,知道问林兴珠是没有的,便派人又骑快马赶回永春县,向县城内的郎中询问。 派出一骑快马后,苏言也没有闲着,又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讨接下来的战斗。 毫无疑问,清军首战失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今天的这一场战斗,也让苏言看出了双方的差距并不大,增加了许多信心。 “清军驻扎于磻溪南岸,我准备主动出战,引诱清军渡河与我军交战。” 大帐内,苏言等人围在一张铺着军事地图的桌子旁,他手指着清军的大营,说道:“在这之前,而梁先率藤牌营与骑兵在磻溪上游渡河,在上游埋伏下来。” “将军,若是清军不过河怎么办?”陈胜贵询问道,“伪福建巡抚佟国器并不是愚笨之人,他怎么不会想到我军会半渡而击?” “问得好!”苏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就需要我们手中的一个大杀器——隼炮了!” “今晚,借助夜色的掩护,将隼炮提前运往四角林上架设炮兵阵地,于明日炮击清军大营,届时佟国器只有两个选择,其一退兵,其二就是渡河迎战。 若是佟国器选择退兵,我军也可以渡河追击,有火炮的威胁他们定然不敢回身与我军厮杀;若是选择渡河迎击,待清军大半过河后,我军半渡而击,藤牌营亦顺流而下,从侧面攻打清军大营,切断清军退路! 届时,清军必败无疑!” 嘶—— 林兴珠和陈胜贵听了苏言的构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简直就是豪赌,以三千之兵击清军六千之众,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很有可能导致义军大败,一仗回到解放前! 两人相视一眼,皆抱拳劝道:“将军,请您三思,这风险太大了!”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任何战斗都有风险,但你们要想想,若是我们能够一战击溃佟国器的清军,安溪、南安甚至泉州府城,都唾手可得!” 第四十四章 隔岸炮击 不管怎么说,在苏言不容置疑的语气中,他提出的主动出击的战术也被确定下来,并准备在第二天实行。 在确定下来后,部署在岵山和上寮的十二门隼炮就都被牵引到耕牛上,被拉下山,准备在天色暗下来后再在夜色的掩护下运往四角林。 一直等到黄昏降临,苏言才终于迎来了从永春县城回来的亲兵,后者回到永春后询问了一番当地的郎中,并从郎中手中买到了所有的泻药。 根据这名亲兵的汇报,泻药的原料之一便是苏言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巴豆,在这个时代被称为巴菽。除了巴菽磨成的粉以外,还有其他草药中和药性,延缓发作时间。 泻药到手,苏言便将其交付给了林兴珠,让林兴珠率领藤牌营和所有骑兵趁夜色出发,绕过磻溪上游,在南岸离清军大营有一定距离的山上埋伏下来。 苏言本人将直接率领大军开到磻溪北岸,并在北岸建造营地,将清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让炮兵和藤牌营能够借此机会抵达预备地点。 于是,磻溪南岸的清军才刚刚吃过晚饭,正准备回到营帐内睡觉,就看见北岸的地平线上突然亮起一道道火光,那些火光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汇聚在一起,将北岸的大片照亮。 “贼人来袭!” 看见火把的刹那间,清军大营的瞭望塔上就响起了清军哨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示警铜锣声也被疯狂敲响起来,哐哐当当响彻云霄。 正在大帐内和部下讨论军情的佟国器这时冲了出来,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周围有些混乱的兵丁,还没询问,就见一名哨兵快步冲了过来,跪在他面前,道: “巡抚大人,贼人自北边而来,在磻溪北岸列下阵势!” “该死的苏逆,这个点打过来,难道想和我军打夜战不成?”佟国器咬牙切齿道。 随后,他看向身后跟着出来的将领们,命令道:“集结各部,出营迎敌!” “苏逆如此嚣张狂妄,吾誓要破之!” 有了佟国器的坐镇,清军很快就集结起来,有序出营,在大营和磻溪之间的空地上摆开阵型,与义军隔着磻溪遥相对峙。 虽然刚刚喊着誓要破之,但佟国器并没有被愤怒冲昏脑袋,他也意识到了此时若是下令渡河,很有可能被苏言半渡而击,届时的损失就大了。 而在这时,从对面冲出一骑,那名骑兵策马来到磻溪岸边,搭弓引箭,朝着南岸射了一箭,那一箭稳稳地落在清军阵前,佟国器定睛一看,箭镞底下似乎绑着什么。 “你,上去看看。” 他派出自己的一员亲兵上前,将那支箭矢从地上拔出,上面果然绑着一张字条,亲兵将字条抽出,送回到佟国器面前,交由他过目。 佟国器之看了几眼,表情顿时变得阴沉了下来,他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义军,仿佛这样就能够击败他们一般。 “回营!明日清晨与贼人会猎磻溪北岸!”他将字条狠狠扔在地上,命令道。 没错,这份字条便是苏言亲笔写下的,向佟国器的请战书,他以挑衅的口吻要求佟国器明日清晨渡过磻溪,与自己决战,并表示若是佟国器能够在明日击败自己,他将亲自脱去上衣,跪在佟国器马下乞降。 反之,就要求佟国器割让泉州全境,言语中态度极其嚣张。 见清军只留下必要的守备部队,其余都回营休息,苏言也就后撤几里,留出够他们反应过来的安全距离,安营扎寨。 …… 一夜无话。 佟国器本以为苏言会在昨天晚上搞一波事情,却没想到,他们提心吊胆过了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辰时,清军兵丁陆陆续续从营帐爬了出来,负责烧火做饭的伙头兵提着木桶走到溪边打了满满一桶水,提回大营后便将溪水和稻米一同倒入大铁锅,熬煮成稀粥。 “咕噜噜——呸。” 几名清军围在一个木桶边上,用水瓢舀了些水喝进嘴里,漱口后吐了出来,途中自然而然的喝进了一些水下肚。 类似的事情在整個清军大营内皆有发生,众多清军兵丁饮用起直接从磻溪打捞上来的水,这个时代的古人可没有烧开水以后才能喝的观念,因此除了林兴珠投放的泻药外,其他的病菌也顺着溪水进入了他们的肚中。 “主子,请您用膳。” 一刻钟后,早餐终于煮熟,佟国器的亲兵端着食盘,将一碗稀粥和一截红薯端到了案桌上,他将这两样依次放在佟国器面前,恭声说道。 佟国器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兵书放下,随手拿起红薯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咀嚼起来,等咽下后,他才问道:“北岸的贼军来了吗?” “启禀主子,还没来。”亲兵答道。 “让士卒尽快吃完早膳,我们要先一步渡过磻溪,在北岸列阵。” “嗻,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清军最后还是没能赶在义军之前渡过北岸,没过多久,苏言就率军杀到了磻溪北岸。 他勒马立于军旗之下,冷眼看着对面混乱的清军大营,缓缓举起右手。 “给炮兵阵地打旗号,炮击清军大营!” “遵命。” 陈瑛应诺,随即亲自举起彩旗,朝着四角林的方向挥动旗帜。 彩旗的挥动不仅被山上的炮兵阵地看见,也同时落入了从大帐走出来的佟国器眼底,他看着那不断挥动的彩旗,瞬间就想到了昨天的战场经过,瞳孔猛地一缩! “不好!” 他只来得及喊了这样一嗓子,从四角林的方向就猛地响起十二道地动山摇的炮击声,十二枚黝黑的炮弹旋即呼啸着朝大营飞来。 “贼人的炮击!” 在清军兵丁的惨叫声中,十二枚炮弹尽数砸进营内,碾压着营内奔跑的清军士卒,其中一发炮弹甚至落在了离佟国器只有不到十米外的地上,砸翻了一个帐篷后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削去了一名倒霉兵丁的大腿。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佟国器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了起来,就在这时,一名参将快步跪在他面前,喊道:“巡抚大人,贼人火力太凶猛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佟国器只犹豫了一两秒,就做出了令他后悔的决定—— “集结大军,过桥!过桥!” 第四十五章 这是有味道的章节 “清军准备过桥了,列阵迎敌!” 眼见清军在佟国器的指挥下逐渐恢复镇定,并在大营和磻溪之间的空地上列阵,苏言随即下令在北岸摆开阵势。 四角林上,炮兵扔在肆无忌惮地朝着清军大营轰击,每一次炮击都能够带走数名清军士卒的生命,整座大营一片狼藉,只可惜没有开花弹,不然战果能更大。 轰—— 一枚炮弹掀翻了营内一锅滚烫的开水,那锅开水居然直接将旁边一个经过的倒霉鬼整个泼下,将其淋成了落汤鸡。 滚烫的开水将这个倒霉鬼全身都给烫得皮开肉绽,整個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佟国器刚好策马经过这个倒霉鬼的身旁,他看着那心惊肉跳的烫伤,心里有些不忍,还是抽出佩刀,了结了士兵的痛苦。 迎着炮击,清军只用了十多分钟就集结了大半的兵力,准备过桥,佟国器知道再这么被动再轰下去,士卒很快就会军心涣散,不战自溃。 可一旦过桥,他们也很有可能遭到义军的半渡而击,如果是在昨天以前,他不会担心半渡而击的风险,可在首战失利后,他就不禁担心了起来, 咬了咬牙,既然已经下达了过桥的命令,佟国器也不好突然改变,但他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便命令副总兵孙光翰与参加王耀邦,先领两千兵马过桥,自己领其余兵马随后跟上。 孙光翰和王耀邦虽然知道先领兵过去非常危险,但军令如山,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领军踏上了渡过磻溪的木桥。 苏言见清军终于开始过河,也没有马上下令发起进攻,而是按兵不动,想要等大半的清军过来以后再发起进攻。 同时,四角林上的火炮也终于熄火,整个战场上一片寂静了下来,只剩下清军士卒过桥的声音和嘈杂人声。 “终于停下了。” 这是所有清军的第一个念头。 “难道是贼人的炮弹用完了?”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念头。 一直到孙光翰和王耀邦率领两千名清军渡过磻溪,并背靠磻溪摆开阵势,义军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站在原地盯着清军过桥,整个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和平之中。 “苏逆这么讲武德?”佟国器疑惑地说道,“我原以为苏逆会半渡而击,难不成他真的狂妄自大到觉得可以正面击败背水一战的王师?” 身边的清军将领们也是面露疑惑,不敢置信。 “既然苏逆如此愚蠢,那就继续过桥吧。” 佟国器大手一挥,便率领剩下的军队走上桥梁,准备渡河。 可就在这时,清军军中不知谁先起的头,很快,就有很多人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双腿不住扭捏,还不时有人放了长长的一个响屁,惹得周围人一阵骂娘。 噗~ 刚刚走下木桥,佟国器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括约肌一下没忍住,就放了一个响屁,他顿时老脸一红,下意识看向周围的将领,却见他们都神色怪异,几个人的手都捂着肚子的位置。 见状,佟国器想起了什么似的,顾不上肚中的疼痛,连忙看向军中的士卒,就看见许多士卒都捂着肚子,面露痛苦,时不时放着响屁。 看到这,佟国器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坏了!” 他一拍大腿,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四角林方向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响,这突如其来的炮响直接吓了佟国器一跳,括约肌一松,下身顿时一泻千里! 炮响的同时,苏言抽出佩剑,高高举起,高声喊道:“随我杀!歼灭敌军!” 呜—— 随着沉闷的牛号角声响起,在北岸列阵的三千多名义军士卒皆高声呐喊,朝着孙光翰的清军发起了冲锋。 面对敌人的冲锋,孙光翰有心想要指挥将士迎敌,但他腹中不断翻滚,再看看军中士卒,更是人人面露难色,他心里直接就凉了一半—— 完了! 虽然肚中疼痛不已,还一直放着毒气,但清军还是勉强提起精神,迎接敌军。 跟随冲锋的步枪手们采用的是和徐进射击相近的进攻战法,他们在冲进射程范围后,第一排就朝着敌人打出一轮齐射,原地站定装填,后排士兵继续冲锋,冲出一段距离后站定射击,一共打出三轮齐射后,他们就暂时脱离战场,将战斗留给了更加专业的同袍。 除了义军步枪手在射击外,站在阵前的清军鸟铳手也强忍着肚中的疼痛,朝着冲来的敌人开枪射击,不过肚中的疼痛让他们无法镇定下来进行瞄准,也无法稳住双手,往枪管里装填火药弹丸。 没过一会,大部分清军身上都冒出了一阵冷汗。 很快,中军营和忠武营的士卒就冒着清军鸟铳手和弓手的射击冲到了清军阵前,与敌人搏杀起来,巴豆的功效哪怕是遭到了削弱,仍然让许多清军痛不欲生,根本无法专心和敌人交战。 佟国器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的厮杀,眼见清军节节败退,他如何不知道军中大规模腹泻是苏言在其中作祟,这一定是苏言在水中下毒! 己方士卒状态不佳,继续战斗下去也只会徒增伤亡,就在佟国器准备下令撤回南岸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西南方向响起了一道不属于己方的号角声。 他连忙循声看去,这一看,脸色大变,只见大营西边的一座山上扬起了众多军旗,一阵尘土飞扬,这支兵马赫然就是林兴珠率领的藤牌营与苏言麾下的所有骑兵,他们在冲出山林后,就直扑清军大营! 佟国器见状,也顾不得北岸的清军了,连忙拍马返回南岸,可就在这时,四角林上的火炮再次轰击,十二枚炮弹呼啸着砸向磻溪两岸。 其中一枚炮弹恰巧命中了磻溪上的一座木桥,将木桥拦腰砸断,上面拥挤在一起的百余名士兵当即惨叫着率军湍急的溪流之中。 他们想要挣扎着游向岸边,但身上的棉甲和镶甲布衣迅速吸水,变得沉重不已,他们只游了一小段距离,就被溪水带着冲向了下游。 这座桥梁的坍塌引起了其他桥上的士兵的恐慌,他们当即慌作一团,往桥梁两端挤去,桥上的秩序当即变得混乱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喷射战争 “杀!杀!杀!” 磻溪北岸,战斗仍在继续。 在生死面前,清军士卒们直接抛弃了身为人的廉耻之心,他们毫不顾忌的化身喷射战士,在战场上一边喷射一边和敌人交战,整个战场上因此都弥漫着浓浓的恶臭, 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令人作呕的剧烈臭味,甚至让在后方督战的苏言和已经逃回南岸的佟国器都忍不住反胃想吐,苏言眉头紧皱地扯下一块布,捂在鼻子上,即便如此仍然能够闻到剧烈的臭味。 “太特么臭了!yue——” “踏马的,这要是以后记录在史书上,肯定会被戏称为‘喷射战争’,下次换一种毒药,不用巴豆了,真是害人害己。” 苏言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下令全军压上,将北岸的清军往磻溪挤压,和清军相比,苏言一方的士兵虽然苦受臭味的熏陶,但还是能够保持高昂的斗志。 反观清军,他们已经被折腾地几乎快要崩溃了,战线一退再退,哪怕孙光翰和王耀邦亲手斩杀数人,也挽回不了颓势。 而在南岸,林兴珠的藤牌营已经与清军交上了手,藤牌刀传人的林兴珠身先士卒,如同饿狼进入羊群一般,砍杀靠近的清军。 同样饱受肚痛折磨的南岸清军自然也是节节败退,他们中喝水最多的人甚至痛到握不住刀,在战斗中只能绝望地看着敌人的腰刀砍下自己的头颅。 在藤牌营与清军鏖战的同时,与他一同提前潜伏到南岸的骑兵也没有闲着,骑兵虽然只有135人,但他们同样在寻找着立功的机会。 这一百余骑兵绕到了没有清兵驻守的南门,强行破开南门,策马冲进了清军大营,挥舞着火把将大营内的营帐点燃,并寻找着清军囤放粮草补给的位置。 佟国器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在骑兵闯进大营后,他就派出了身边所有的轻骑前去驱赶,在人数占劣势的情况下,义军骑兵只好遗憾地丢下火把,从南门撤出。 虽然他们中途撤退了,但引燃的火势还是蔓延开来,燃烧引起的硝烟缓缓升起,落入前线清兵的眼中,这在没有上帝视角的他们看来,却是大营被袭击,遭到纵火焚毁的讯号! 北岸清军也因此军心动荡了起来。 苏言及时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他的示意下,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紧接着整个北岸战场上到处都是“我军败了”,清军本就被巴菽折腾地临近崩溃,耳边又都是谣言,再无战意,纷纷转身逃跑。 于是,整個北岸战场,顿时兵败如山倒,无数清兵争先恐后地往磻溪上的几座桥梁跑去,争抢着想要逃到南岸去,几座桥上很快挤满了人,混乱不堪。 眼见北岸战场出现转折,林兴珠也知道继续留下很有可能被清军以优势兵力包围,便下令有序撤军。 和他们交手的清军也被藤牌营杀得有些胆怯,便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慢退走。 战场上,看着争先逃跑的溃兵,副总兵孙光翰仰天长叹,知道再无挽回的可能,就算逃了回去也肯定会被朝廷追责,便直接带着自己的亲兵往没有敌人的方向逃窜去了。 参将王耀邦可没有孙光翰那么洒脱,他策马跑到桥边,朝着挡在前面的溃兵喝骂,一边举起马鞭抽打,想要利用自己的威势打开一条道路。 一开始溃兵的确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可一直被抽打,还是让一名溃兵升起了不满心理,他怒吼一声,举刀就砍在了王耀邦的手臂上,拽着他的盔甲将他从马背上拉下来,又往王耀邦身上连砍数刀,直到被王耀邦的亲兵追上当场格杀。 出现了这点小插曲,义军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没能挤上桥梁的清兵只好跪地乞降,追到桥边后,义军士卒没有马上进攻,而是高喊: “速速投降,否则炸断桥梁,把你们都送下去喂鱼!” 一听到要把他们送下去喂鱼,桥上的清兵立马联想到不久之前才被炸进溪里被水淹死的人,连忙喊道:“愿降,我等愿降,不要动手。” “离开桥梁,让开一条路来,我只给你们二十息!” 为首的队官厉声喝道。 他话音落下,最外面的清兵不情不愿地转身回到陆地上,学着那些已经投降的袍泽抱头跪下。 二十息很快过去,靠近北岸的清军悉数逃了回来,剩下的人还挤在桥上,明显就是不想向他们投降的。 苏言这边也没傻到把过溪的途径毁掉,见还有很多人负隅顽抗,百余名线列步兵随即抱着枪跑到队列前面,站成两排,前排单膝跪地,后排站立,一齐朝桥上举起了枪。 “射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过,桥上的清兵随即死伤大半,那名队官举起腰刀,率先冲上了桥梁,踩着清兵的尸体向前推进。 而在对岸,佟国器再也没有战斗下去的斗志了,他便命令安溪千总吴建留守,自己率领剩余兵力往南撤离,为了不让大营内的军械粮草落入敌手,在撤离之前,他还下令放火焚烧起了囤放军械粮草的地方。 眼见清军主力后撤,刚刚撤回山上的林兴珠便再次杀了个回马枪,朝着留守的吴建所部杀了过去,吴建也没有坚守的打算,在双方打了一个照面后,他就顺势仓皇而逃。 杀退吴建的安溪兵,林兴珠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进入大营,扑灭营内的大火,抢救被清军点燃的军械粮草。 在林兴珠的抢救下,大火虽然很快被扑灭,但是被抢救出来的只有约莫三分之一的军械和粮草。 哪怕只是这三份之一的军械粮草,对眼下的苏言来说,仍然是颇丰的收获了。 …… 一个时辰后,磻溪南岸原清军大营内。 苏言坐在原来佟国器的位置上,感受着椅子上铺着的老虎皮的触感,感慨道:“这些鞑子的八旗贵族真是会享受,这张老虎皮要是放在后世,能卖个天价。” “将军,您猜我们抓到了谁?” 就在这时,陈胜贵面带喜色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两名士兵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了进来,苏言看去,是一个留着金钱鼠尾辫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件扎甲,上面多处血迹和泥土,极其狼狈。 “他是谁?”苏言问道。 “回答!”一名士兵粗暴地退了一把那个男人,男人才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吾乃泉州副总兵孙光翰。” 第四十七章 乘胜追击 “吾乃泉州副总兵孙光翰。” “泉州副总兵孙光翰?”苏言看着男人,道:“你就是那个在永历元年镇压安溪起义的清将孙光翰?” “没错。”孙光翰抬起头,迎着苏言打量的目光,知道自己多半是没有活路了,便要在临死前做一回最强王者,怒斥道:“我大清入主中原,天命所归,尔等愚民沐浴天恩之下,不思感恩,反而聚众叛乱,反抗王师,我正是受大清皇帝之命,镇压尔等乱民!” 苏言听了他那“慷慨激昂”的话,不怒反笑,道:“你也是叛明降清的叛将,在这装作大义凛然,无非是想要在临死前博一个身后名,真是可笑至极。” 顿了顿,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孙光翰脸上的表情,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审讯一番,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撬出来。” “遵命!” 两名把他押进来的士兵抱拳应诺,随后将孙光翰架起来,不顾后者的拼命挣扎,强行将其从大帐内拖了出去。 陈胜贵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孙光翰被拖下去,收回目光,对苏言说道:“将军,伪福建巡抚佟国器撤退,我们是不是要乘胜追击,攻打安溪和南安?” “还不急。”苏言摆了摆手,道:“我们兵力还是不足,此次获胜,巴菽的功效和地形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因素。” 见苏言并不着急扩张地盘,陈胜贵虽觉得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 就在这时,林兴珠和陈瑛一同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两人的脸上同样带着喜色,尤其是陈瑛,他手里抱着本账簿模样的簿子,一进来就大声道: “将军,大丰收,缴获到的战利品已经全部登记造册,请您过目。” 说完,他就将簿子放在苏言面前的桌案上,苏言拿起簿子翻看起来,等他看完并放下后,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此战,他们一共斩杀了清军八百四十三人,这里面没有将火炮造成的伤亡一并算进去,因为被火炮轰杀的清军大多身体四分五裂,也有一些人落入磻溪被水淹死。 斩杀清军八百余人,苏言一方也损失了近三百人,其中少部分是在冲锋时被清军鸟铳手和弓手射杀,更多的还是在近身肉搏中出现的伤亡。 算上被林兴珠抢救出来的军械粮草,此战他们一共缴获了布面甲八百三十八件,其中五十一件严重损坏而无法修复使用、棉甲七百七十件,有三十四件严重损坏、镶甲布衣一千一百三十八件。 另有腰刀一千三百把、长矛八百把、鸟铳七百支,其中八十八支损坏严重、军弓三百五十副、箭簇一千六百支、火药六桶,预估所有火药加起来共有三百六十斛,也就是27000斤。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六桶火药本来应该被清军在撤退前放火焚毁,但负责点火的清军还把火药被引燃后剧烈爆炸,把他们一块连累进去,所以就没有点燃存放火药的地方,便宜了苏言。 渡过磻溪北岸的两千清军里,又有七百零一人选择了投降,苏言本来想再故技重施将他们全部收编,可这些降兵到现在还有些精神恍惚,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恶臭,苏言便让人将他们押到磻溪边,清洗一下自己的身体。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南撤的清军和独自对抗仙游清军的赖洵,在派出了大量斥候前去探查清军的动向后,又派出信使前往白隔隘,想要得知那里的战况发展如何。 …… 首先是清军这边。 在从磻溪撤退后,佟国器没有选择彻底撤回清占区,或者说他不甘心如此大败而归,因此一直撤到仙夹村,砍伐周围树木,将仙夹村修筑为新的清军大营。 撤入仙夹村,佟国器第一时间就是命人从村内的井里打上一桶水,清洗自己身上的污秽,不仅是他,和他一同撤回来的将领们也都争先恐后的打捞井水清洗自己。 其他那几千清兵也想清洗,可水井只有一口,他们就只能跑到周围的小溪小泉,勉强洗去自己下身的秽物。 苏言派出的探子回来后,也给了他一個好消息——退守仙夹村的清军虽然兵力只剩下了四千余人,差不多接近义军兵力的两倍,但士气低迷,人人疲倦。 苏言这边,刚刚经历过一场胜仗,士气正旺,还缴获了大量的甲胄武器,他便有了乘胜追击,与清军在仙夹村决战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他说出来以后,得到了林兴珠和陈胜贵两人的极力支持。 经过接连的战斗,两人的信心越来越膨胀,就算是清军人数多了一倍,他们都敢有与其一战的信心。 恰巧,苏言最想看见的就是部下有战胜清军的信心,毕竟自从清军入关以后,南下的路上屡战屡胜,各路明军几乎是望风而逃,在这种背景下,很容易给人一种清军战无不胜的绝望假象。 于是,苏言在修整一个晚上后,将驻守永春县城的两队民兵调到原清军大营,让他们负责看押那七百降兵,自己则率领全部装备上缴获来的甲胄的大军南下,向仙夹村进发。 几乎是在苏言这边刚刚出动没多久,佟国器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探子回报的消息,他也顾不上咒骂苏言了,集结军队背靠仙夹村列阵迎敌。 他同时也吸取了前两天的教训,赶在义军到来之前,分别命令安溪千总吴建和游击吴中各领五百兵马,分别占领仙夹村两侧的山林制高点,防止义军炮兵在高处建立炮兵阵地,居高临下的轰击本阵。 一直到未时四刻,苏言的军队才终于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进入战场后,他们没有马上发起进攻,而是实地观察起所处的地势。 这一观察,他就发现两侧的山顶上都飘扬着清军的旗帜,虽然无法从军旗的数量来判断到底有多少清军,但苏言根据出现正面战场的清军规模来判断,两侧的清军肯定不会超过一千人。 第四十八章 决战 “看来今天这一仗,我们的炮兵不能占据制高点发威了。” 苏言手里攥着马鞭,指向两侧的山峰,说道。 “将军,让我上吧,属下定能夺下一处制高点。”林兴珠主动请缨。 “不必了。”苏言摇了摇头,道:“隼炮沉重,不便移动,就算你夺下了一处制高点,清军也很有可能在火炮运上去之前反攻。” 如果苏言手上的火炮是后面能够招募的步兵炮的话,那他还能考虑林兴珠的这个提议,只可惜,隼炮还是过于沉重,哪怕是两头耕牛牵引,移动的速度都不会太快。 拒绝了林兴珠的提议后,苏言便指挥军队进行部署。 他将那十二门隼炮部署在一处地势较为起伏的小土坡之上,构筑炮兵阵地,后又将藤牌营与忠武营各部署在两翼,中军营位列阵中,神机营列阵于前。 就在义军列阵的同时,背靠仙夹村的清军没有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们列好阵,在佟国器的一声令下,战鼓垒响,三个方向的清军结阵缓缓推进。 佟国器虽然不是专业的将领出身,但他也懂得要趁敌人列阵完毕之前发起进攻,打乱敌军阵脚的道理。 如果和他交手的是普通的明军,那他的确可能占到便宜,但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苏言和他麾下接受过系统整训的精锐士卒。 “装填弹药,准备射击!” 全员换装布面甲的步枪兵们迅速在最前线站好,立定后,他们就在各自队官的指示下为手中的滑膛枪装填弹药,丝毫没有因为敌人的进攻而感到紧张和手忙脚乱。 短短十余秒的时间,他们就为步枪装填上了弹药,前排士兵将枪托顶在腰部,死死盯着对面的清军。 同时,后面的炮兵阵地上,炮兵们也手忙脚乱地将隼炮与耕牛解开,十二门火炮全部对准前面的清军——如果不是隼炮无法抬高角度对山上的清军炮击,苏言一定会将这十二门火炮分别炮击另外两个方向的清军。 在紧张的氛围中,炮兵们终于完成了装填工作,随着炮兵军官的高声喝令,引线被点燃,炮弹随着第一轮试探性射击发出的轰鸣声,朝着前方飞去。 “贼人炮击,分散开来,注意躲避!” “散开!散开!都给老子散开!” 面对呼啸而来的炮弹,清军阵中当即喧闹起来,清军士卒们惊恐地往旁边散开,想要躲过这一轮炮击。 轰—— 也许是没有习惯几乎是同一平面的射击,第一轮试探性射击的十二枚炮弹中只有一枚落入了人群之中,将几個倒霉的可怜蛋砸成肉泥。 眼见试探性射击战果如此可怜,炮兵们马上调整角度,装填弹药,开始第二轮射击。 一切都和一天前在岵山谷道爆发的战斗相同,正面进攻的清军冒着隼炮和滑膛枪的交叉射击艰难推进,即便是在进入弓箭射程后射出的箭簇,也因为步枪兵装备的布面甲而收效甚微。 一直推进到鸟铳的射程范围时,正面清军的士气也已经开始动摇,他们中的不少人心生退意,可碍于身后还有督战队虎视眈眈地盯着,只得硬着头皮向前。 苏言也看出了他们的动摇,他抽出佩剑,高声喊道:“神机营,上刺刀!全军冲锋!” “上刺刀!” 队官们高声命令道,步枪兵们随即将腰间的刺刀拔出来,装在枪口内,将步枪变成一把短矛。 “冲锋!” “杀!” 在义军士卒的怒吼声中,神机营与中军营的士卒皆朝着清军发起了反冲锋,清军鸟铳手匆忙举起鸟铳,对着冲锋中的义军扣动扳机,随后快步退入刀盾手身后,将战场让给更加可靠的刀盾手。 “杀光清狗!” 一名线列步兵怒吼着挺直步枪,就好似夹枪冲锋的骑士一般,迎面撞上严阵以待的清军刀盾手,刺刀狠狠插入刀盾手的胸膛,随后将其推到地上,拔出刺刀。 还没等他为杀死一名敌人沾沾自喜,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身前的清军挥起腰刀朝他面门劈来,他连忙横举步枪,用枪身挡下了这致命一击,接着右脚抬起,重重踹在对方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那名清军腹部一阵痉挛,难以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线列步兵趁机将刺刀刺入清兵心脏,夺去对方的性命。 双方一接战,清军就错愕的发现敌人的火铳手近战居然也如此凶悍,他们的火铳上面居然也能插上匕首,变成短矛作战,这一前所未见的作战方式几乎刷新了清军们的认知。 中军营与神机营与敌人接战的同时,左右翼的藤牌营与忠武营也向下山的清军发起反冲锋。 安溪千总吴建又一次对上了他的老对手林兴珠,前天的战斗中,他们被占据地利的林兴珠从高处冲杀,杀得大败而归,这一次攻守异位,吴建本以为自己可以一雪前耻,可没想到两军交上手,他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眼见三处战场都陷入了胶着,苏言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他当即在战场上寻找起清军主将的位置,并很快找到了站在帅旗之下的佟国器——佟国器为汉军ZLQ人,那身着蓝色棉甲之人不是佟国器又是何人? 佟国器几乎将所有的兵马都派上了前线,此时他的身边除了几名清军将领和亲兵外,就只有百余骑兵了。 苏言只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骑兵,随我出战!” 他集结了麾下全部的骑兵,绕过鏖战中的战场,往佟国器所在的方向直扑而去! 一百五十余骑同时奔跑起来,动静哪怕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仍然很难掩盖,因此在义军骑兵试图绕过战场时,佟国器就发现了他们,他看着那随着骑兵移动的义军军旗,立马就判断出这是苏言亲自朝自己杀来。 这一下,佟国器激动起来,不过他没有傻到亲自上阵杀敌,而是派出了自己全部的骑兵,意图在苏言杀来之前,就将他斩杀在战场上! “斩杀苏逆者,赏银千两,编入汉八旗!” 佟国器这样对着他的骑兵许诺道。 第四十九章 战斗 “杀!” 仙夹村外的战场上,战斗仍在继续。 身着鳞甲的苏言亲自率领义军骑兵,绕过鏖战中的步兵战场向佟国器所在的位置杀去。 还没冲到一半,苏言就看见护卫在佟国器身边的清军骑兵蜂拥冲出,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杀来,清军骑兵数量远比苏言这伙骑兵要多,苏言的心里要说没有紧张是假的,但骰子已掷出,他没有回头路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骑兵随我迎敌!” 苏言高声喊道,激励着麾下的骑兵,同时也是在激励他自己,他话音落下,身后的骑兵们纷纷高声呐喊,响应苏言的激励。 “冲锋!杀光清狗!” “为了大清皇帝陛下!” 在两种不同的口号声中,两军骑兵迎面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骑兵交叉而过,顿时有数十人惨叫着跌落下马。 哪怕他们都身披甲胄,在高速移动的惯性加持下,长矛和马刀还是能够破开甲胄的防御,杀伤里面的肉体。 苏言虽然身先士卒率领冲锋,但在接战之前,他忠诚的将军卫队就在冲锋的路上变幻阵型,将苏言很好的保护在里面,因此苏言一直到冲出清军骑兵的阵型后,都没有和一个敌人交上手。 两军骑兵交叉过后,在冲出约莫一百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调转马头,面向敌人。 苏言趁现在查看起麾下骑兵的伤亡情况,他麾下的骑兵在装备上缴获来的甲胄后,防御力大大提高,因此在交战后只损失了十余人。 不过,敌我骑兵的数量差距略大,继续这样几乎是一比一的交换比,对苏言还是很亏的,他不想将宝贵的时间和兵力浪费在和清军骑兵的战斗中。 很快,他就有了个主意。 “骑兵留在这里拖住清军骑兵,将军卫队随我斩首佟国器。”苏言冷静地命令道,他知道这个命令几乎和送骑兵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他还是这样决定了。 听了苏言的命令,骑兵们都没有异议,他们毫不犹豫地执行苏言的命令,握紧马刀,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骑兵。 “将军,此处就交给我等了,请您放心,除非是我等尽数阵亡,清军骑兵都不可能追上去阻拦您。”骑兵们对苏言说道。 苏言点了点头,对骑兵们的忠诚十分感动,他没有浪费时间,调转马头,率领将军卫队离开队列,往佟国器所在的方向杀去。 在苏言离开后,骑兵的一名队官喊了一嗓子,随即,这一百多名骑兵再次前进,主动向清军骑兵杀去。 战斗,在苏言的身后再度展开。 苏言没有理会身后展开的战斗,他的眼睛里满是站在帅旗底下的佟国器,后者也发现苏言居然胆敢分兵来找自己的麻烦,不由得被气笑了。 “好贼!真是胆大妄为,欲欺我不善武艺不成?” 佟国器骂道,随即抽出佩刀,命一员参将留守,又点亲兵和其余几员将领拍马迎敌。 眼见佟国器主动迎上来,苏言面露喜色,他举起佩剑,指着佟国器,喊道:“那蓝甲者便是佟国器,诛杀佟国器!” “诛杀佟国器!” 将军卫队齐声喊道,如一柄利剑一般插向佟国器,双方迎面相撞,没有交叉而过,而是混战在一块,身着蓝色布面甲的佟国器无疑成为最显眼的目标,数名将军卫队骑兵挥舞着马刀砍向他,却被佟国器身边的亲兵尽数挡下。 铿! 马刀相撞,陈瑛用力压下身前亲兵的刀身,而在这时,他身侧的卫队骑兵及时挥刀斩下那亲兵的头颅,配合击杀一人。 陈瑛正欲顺势突破亲兵,身前却突然刺来一杆长矛,他惊得连忙勒紧战马,战马吃痛人立而起,为他挡下长矛,那长矛直接穿透了战马柔软的腹部,险些穿透马身,陈瑛连忙翻身跳下战马,警惕地看着那长矛的主人,却是一员清军参将。 “贼人受死!” 那清军参将收回长矛,大喝一声拍马冲向陈瑛,陈瑛就地一滚,躲开了那参将刺来的长矛,双眼在附近寻找着能够反制骑兵的武器,就看见了一把无主的长矛,向前一扑,捡起了那把长矛,举过头顶,奋力一刺,刺入马肚,那战马悲鸣一声,重重朝着一侧倒了下去。 在刺中战马后,陈瑛便收回双手,捡起马刀,朝着狼狈跳下马的清军参将冲去,后者连忙横举长矛挡下陈瑛砍下的马刀,一脚踹在陈瑛的肚子上,让后者闷哼一声,向后倒退数步。 清军参将乘胜追击,挺起长矛,就欲刺向陈瑛,后者连忙闪身躲过,左手抓住长矛,右手狠狠砍向参将抓住长矛的手,参将连忙撒手弃矛,后退数步,抽出佩刀,警惕地看着陈瑛。 抢过长矛后,陈瑛将矛尖对准参将,左手持矛右手持刀,他将长矛举过头顶,朝着参将奋力掷了过去,在参将挥刀将长矛劈开的同时,他大步上前,双手持刀,对着参将重重砍了下去。 那参将一個不备,被陈瑛砍了一刀,所幸身上的布面甲质量尚好,马刀只破开了最外面一层的棉布,将里面的一层铁片漏了出来。 参将连忙往后退出几步,拉开距离,他看着自己身上破损的棉布,心里一惊,陈瑛也懊恼自己没有抓住一击必杀的机会,如果这一击砍在了参将没有防护的脖颈上,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相互对峙着,周围的战斗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而就在这时,一名卫队骑兵注意到了陈瑛这边,他当即策马上前,挥舞着马刀意图从后面突袭清军参将,后者听见了自己身后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他没有任何迟疑,毫不犹豫地就地翻滚,躲开了从自己脑门上刮过的刀锋。 同时,陈瑛也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场外救援,大步冲上前去,马刀左斜,在参将直起身还没来得及举起佩刀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参将脖颈砍去,但后者身体一动,躲开了致命的刀锋,马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陈瑛见状,刀锋一横,电光火石之间,一颗大好人头平地起飞,一具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第五十章 困境 陈瑛在与清军参将交手之际,或许是冥冥之中两军将帅之间终有一战,苏言也和亲兵走散的佟国器迎面相遇。 哪怕两人之前从未近距离见过面,佟国器还是在看见苏言的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年轻人,正是几次将自己打得大败的苏言。 “苏逆,纳命来!” 没有一句废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佟国器举起佩刀,拍马就朝着苏言杀了过来,苏言也毫不畏惧,他左手持铳,右手持剑,主动迎向了佟国器。 两人相距不过十米,即将交手之际,苏言突然抬起左手手铳,喊了一句:“大人时代变了!” 在佟国器理解这句话之前,他扣动扳机,手铳在五米内精准地命中了佟国器,在他胸前打出了一个小洞,佟国器的身形随之晃动了一下,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苏言也趁着这个机会,拉近与佟国器的距离,他心里遗憾手铳居然没有穿透甲胄的同时,右手也毫不犹豫地往佟国器没有防护的脖颈砍了下去,但这一击并未致命,而是被他躲闪开来,砍在胸前,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铁片。 “卑鄙小人,竟敢放冷枪!” 两人擦身而过,佟国器捂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中枪处,破口大骂,苏言冷笑一声,没有应话,面带惋惜的将没有用处的手铳重新放回了腰间。 眼见苏言居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佟国器勃然大怒,再次驱马朝苏言冲了过来,苏言深知自己武艺不精,定然不是将门之后的佟国器的对手,因此他毫不犹豫,使出了他的终极技能—— 大召唤术! “上!诛杀佟国器!” 苏言大手一挥,顿时就有两名卫队骑兵从两侧拍马上前,与佟国器纠缠在一起,苏言随后才冲杀上去,三人一同围殴佟国器。 哪怕身上披了两层棉甲,他仍然双拳难敌四手,只交手了几個回合,佟国器身上就多处被砍,最外层的棉衣破烂不堪,露出里面多处划痕的铁甲,显得极其狼狈。 就在这时,前方的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声音吸引,他们循声看去,就见高举“安溪千总吴”旗帜的清军仓皇逃窜,那杆军旗也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斩断,缓缓落地。 安溪清军的溃败似乎变成了一个导火索,很快另一部清军也在藤牌营与忠武营的夹击下四散而逃,游击吴中更是被林兴珠用燧发步枪命中身亡。 另外两路清军溃败后,藤牌营与忠武营没有休息,直接就朝着正面战场上的清军本阵夹击了过去,战场上胜利的天平逐渐向义军一方倾斜。 眼见两路清军溃败,佟国器直接就在战斗中分了心,险些被苏言趁机枭首,他连忙低头躲开,头盔却被苏言击中,飞到了一旁,露出他那丑陋的大光头。 头盔被打飞,佟国器慌了一阵,想要退出战斗,但苏言怎么可能给他退出的机会,他穷追不舍,逼得佟国器抱头鼠窜,而在这时佟国器的亲兵终于杀了回来,拦住了苏言等人的去路,让佟国器得以脱离战斗。 脱离战斗后,佟国器知道这场战斗己方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为了减少损失,他第一时间命令大军撤回加固后的仙夹村,企图依靠仙夹村固守,再等待援军到来。 随着佟国器一声令下,本就斗志不高的清军士卒开始缓缓撤退,但义军并不打算让他们顺利撤回,一路穷追猛打,再加上藤牌营和忠武营的加入,撤退逐渐演变成没有秩序的溃败,大量清兵趁乱脱下沉重的盔甲,四散而逃,逃入周围的山林之中。 眼见步兵开始溃败,已经占据优势的清军骑兵也没有了斗志,他们主动退出战斗,往“福建巡抚佟”的帅旗靠了过去,掩护佟国器率先撤入仙夹村内。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佟国器再也无法掌握除了他身边的清军骑兵以外的部队,但他也不愿抛弃大军狼狈的逃回泉州府,他心里非常清楚,若是他就这样逃回去,别说是福建巡抚一职了,很有可能旗人的身份都保不住他。 因此,撤入仙夹村的他开始收拢逃进来的溃兵,组织防御,同时派出了为数不多和他一同逃回来的亲兵,前往泉州府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泉州知府,再由泉州知府上报闽浙总督陈锦。 在亲兵逃出后没多久,义军就绕过了仙夹村,将整座村寨团团包围。 苏言也没有趁乱杀进村寨的打算,在追杀到村寨清军的射程之外后,他就下令停止追击,收拢部队清点损失,并收押溃兵,清查人数。 被包围的佟国器也和苏言一样下达了相同的命令,等手下的人清点损失汇报上来后,佟国器几乎要晕眩过去,大战前还有四千多名将士,等到了现在,还留在村寨内的居然就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这不到两千人里面甚至还有许多人身上空无一物,武器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将近两千人被围困在小小的仙夹村内,显得格外拥堵,村寨内储存的食物也不够他们坚守到援军到来,即便是最乐观的估算,也只能坚持不到七天的时间。 食物匮乏还不算太严重,更严重的是缺水的问题,村寨内就村中心那一口小水井,这小水井平日供给村民还绰绰有余,可要放在近两千人身上,就十分寒碜了。 苏言之所以会放任清军退回去,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泉州府能调动的清军基本都被他困在这里了,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清军的援军会打过来,他就想慢慢的困死这些清军,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正如苏言想看见的一样,才刚刚被包围,发觉到粮食和水源问题的清军就陷入了绝望之中,此时的他们完全是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食物水源都很匮乏,甚至还无法做到人手一把武器。 清军士气低迷,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盘算着等夜色降临,就偷偷翻出去向外面的义军投降。 第五十一章 杀机顿起 待手下的人清点好了此战缴获的战利品后,苏言亲自来到了堆放战利品的地方视察。 这一仗因为苏言下令全军进攻,因此中军营和神机营都出现了不少的伤亡,全军共参战2744人,杀敌六百余,俘虏八百余,更有许多溃兵逃入周围的山林之中。 而苏言麾下也阵亡了三百多人,清军虽然士气低迷,但还是给义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让本就兵力不多的义军更加雪上加霜。 这一切在看见那堆积成小山的战利品后就都觉得值了,但苏言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他现在已经变成甲胄武器比士兵还要多,空有这么多的甲胄而没有足够的士兵可以装备。 在只拥有两座县城的情况下,如果只靠系统招募的士兵,那他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拉起一支能够和清军正面抗衡的军队,所以果然还是得靠招降清军降兵来迅速壮大队伍。 清点降兵后,苏言就驱使他们在仙夹村外连夜挖掘出一条壕沟,用来阻挡清军突围,并砍伐周围的树木,拉起一圈木栅栏。 等第二天,这八百降兵就被送到了磻溪南岸的原清军大营,与那里的七百多降兵一同被民兵押到永春县城,送入部队营房接受整训。 送走降兵后,苏言就下令十二门隼炮继续炮击仙夹村,同时让林兴珠带着部分藤牌兵到四周的山林内搜捕逃跑的清军溃兵——若是放任溃兵留在山林里,很有可能会演变成盗寇,为祸一方。 …… “大人,贼人已经炮击了两个时辰,将士们快要承受不住了!” 仙夹村寨内,仅存的一员参将陈世泰跪伏在地,神色痛苦地对佟国器说道。 从撤入仙夹村寨到现在,他都一直没有睡得安稳,晚上听着外面的喧哗声,和大部分士卒一样都在担心外面的义军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好不容易等到了白天,他盯着一对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才刚刚走出房间,外面就展开了炮击,其中一发炮弹甚至直接击中了他身后的房屋,如果不是他出来的早,直接就被埋在了房屋的废墟之中。 自从第一轮试探性炮击到现在,外面的义军已经断断续续轰击了两个时辰,他们的炮弹和火药好似源源不竭一般,炸得村寨内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连佟国器都不得不狼狈地躲进地窖之中。 佟国器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军队濒临崩溃,可他不愿意成为义军的阶下囚,身为堂堂福建巡抚,若是成为义军的阶下囚,那他整個家族都会因此蒙羞,甚至可能被株连下狱。 因此,他语气生硬地说道:“如果你是来劝本官投降的,那就无需多言,本官誓死不降。” “大人……您也要为外面的将士们的性命考虑一下,若是继续被围困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啊!”陈世泰重重磕了个响头,说道。 “你是听不懂本官的话吗?若是再敢言投降之事,本官现在就将你斩杀!”佟国器厉声说道,他同时抽出腰间佩刀,狠狠砍在了地窖内的一把椅子上,将那椅子一下劈成两半,喝道:“再言投降之事,下场有如此椅!” 陈世泰见佟国器眼露凶光,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言,只得喏喏起身。 “慢着,等炮声停止,你去外面巡视一番,若是有擅言投降,扰乱军心者,立斩!”佟国器将佩刀收回,命令道。 “嗻!”陈世泰低垂着头,应诺道,因为他是低着头应答,因此佟国器并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恨意。 外面,炮击两个时辰后,苏言就停止了炮击,他的火炮并不是无限弹药的,这两个时辰的不间断炮击消耗了大量的火药和炮弹,他估算着村寨里的清军应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因此便决定停止炮击。 炮声结束后,狼狈不堪的清军士卒才三三两两的从藏身处走出来,他们看着几乎化为废墟的村寨,再看看遍地的尸体,每个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要不我们降了吧,降了还能活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 “甘霖娘,早知道昨天就不跑那么快了,向那些贼人投降还不用这么折磨。” “慎言!要是被把总他们听见了,你们几个人的人头都要落地!” 几名清军正交谈着,其中一个人突然发现了站在身后的参将陈世泰和他的亲兵,他脸色瞬间大变,想都不想就砰的一声跪了下来,道:“参将大人,我等……我等……” 他想辩解的话卡在嘴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几人也连忙慌乱地跪倒在地,陈世泰板着脸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都快起来吧,趁巡抚大人还没上来,以后切莫再言投降之事,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们。”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几人连声感谢,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四散离开。 陈世泰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凝,心底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亲兵脸色复杂地问道:“大人,巡抚大人不是要您斩杀这些扰乱军心之人吗,您为何要……” 他话没说完,陈世泰就打断了他,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亲兵,道:“阿牛,我平日待伱如何?” “将军待我如再生父母,阿牛此生难报将军之恩。”亲兵跪倒在地,抱拳说道。 陈世泰亲自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盯着亲兵的眼睛,道:“那我能信任你吧。” 亲兵迎着陈世泰的目光,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重重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召集一些信得过的弟兄,傍晚穿上甲胄,携带武器来我这边待命,切记,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您……” 亲兵如何听不出来陈世泰的意思,他心底大惊,咬了咬牙,还是点头应道:“遵命,除非是阿牛死了,消息绝不会泄露到外人哪里去!” “好,那你去吧。”陈世泰双手背负,看着那些在废墟中寻找伤员的清兵士卒,说道。 第五十二章 兵谏投诚 许是担心义军又会再次炮击,佟国器除了中途上来巡视过一次,就一直都躲在地窖内。 其中他也召集了军中还存活的把总,不知道和那些把总说了些什么,等把总回到地面时,陈世泰就敏锐的发觉,他们中有几个人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让陈世泰如鲠在喉,心里也有些不安,他总感觉佟国器好像发现了什么,召集那些把总就是让他们盯紧自己。 除了盯紧自己外,那些把总在白天也抓到了几个想要投降的普通士卒,并当众将被抓的士卒斩首,言辞严厉地告诫其他士卒,要他们杜绝投降的念头。 陈世泰看着其中一个先前被自己放过的士卒的头颅,没来由的,心里有些难受。 虽然心里升起了二心,但陈世泰还是做好了表面功夫,指挥士卒趁着义军没有进攻的打算,利用村寨内建筑的废墟将倒塌的多处围墙缺口堵上,并清理出了一些地方,让士卒得以有安身之所。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夜色悄然降临。 吃过晚饭,众人基本都躺下,只留下负责放哨的士卒还站在村寨外,遥望观察对面义军的情况。 为了避免给义军的火炮提供射击视野,一到晚上,村寨内的火把就尽数熄灭,只留下哨兵所在的位置还亮着。 大部分人都沉沉睡去后,一些士兵悄悄爬了起来,他们摸着黑离开了休息的地方,来到陈世泰住下的地窖内集中,留下一人在上面放哨。 在所有人都齐了以后,陈世泰看着这些被召集起来的士卒,脸色严肃,道:“今日贼人火炮的威力你们都看见了,如果继续这样被包围下去,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要交代在这。 我劝谏过佟大人,劝他放下武器,向贼人投降,保全弟兄们的性命,至于结果,那几個血淋淋的人头足以说明一切。 为了保全弟兄们的性命,我决定向佟大人发起兵谏,再次劝谏佟大人投降,尔等既然来到这里,就证明尔等与我是同样的想法,若是现在有人反悔想要退出,就休怪我陈某刀剑无情了!” 陈世泰说完,扫视了地窖内的所有人,拔出佩刀,道:“好了,随我来!” 士卒们皆沉默不语,跟着陈世泰离开了地窖,借着月光微弱的亮度,朝着佟国器所在的地窖杀了过去。 他们行走时盔甲中铁片与铁片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在他们靠近佟国器的居所时,就被护卫在外的士卒发现。 “是谁?!” 那几名士卒拔出腰刀,对准夜色下的数个黑色人影,大声喝问道。 陈世泰一边报出自己的名号,一边握紧佩刀冲向那几名士卒,他身后的士卒们也都跟着抽出腰刀,冲了上去。 护卫佟国器的几名士卒见来人的确是陈世泰,又看他和他身后的士卒全身披挂,知道大事不妙,脑瓜子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飞速转动,并很快就做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这几名士卒连忙丢下武器,让开一条道路,同时跪地抱头,任由陈世泰等人通过,陈世泰见他们如此识时务,也没有大开杀戒,一头钻进了地窖之内。 等他钻进地窖时,佟国器才刚刚被上面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地铺上坐起来,一看见全副武装的陈世泰,睡意瞬间被驱赶。 他瞪大眼睛,指着陈世泰,喝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佟大人,弟兄们都不想死在这里,我们是来请您下令投降的!” 陈世泰毫无敬意地说着,一边有意无意晃了晃手上的佩刀,佟国器见状大怒,想要起身大骂,陈世泰却不给他机会,他左手一挥,身后的两名亲兵就毫不客气地将佟国器压在地上。 “佟大人,失礼了。”见佟国器被自己的亲兵压住,陈世泰才面露笑意,乐呵呵地说道,一边将佩刀收回刀鞘:“为了弟兄们投降以后能保全性命,您这个人,奴才也要借用了。” “该死的奴才,你怎么敢!” 佟国器奋力挣扎着,却被两名亲兵死死按住,其中一人嫌他吵闹,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布,就塞进了佟国器的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走。” 陈世泰大手一挥,率先走出了地窖,等他走出地窖后不久,就看见一群人打着火把朝他这边浩浩荡荡地跑了过来,借助着火光,他认出了那些人的身份——分明就是白天被佟国器召集的把总们。 那些把总带兵直接将陈世泰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员把总指着陈世泰,质问道:“陈将军,你半夜领兵到佟大人榻下,其意为何?” 陈世泰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把总身后那些明显带着疲惫的士卒,高声道:“弟兄们,我们已经被贼人团团包围,泉州府境内的没有援军可以来救我们了,再负隅顽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告诉我,你们想死在这里吗?!” “……” 周围沉默了数秒,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人跟着回应了起来: “不想,我们不想死在这里!” “既然你们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让开一条路,随我和佟大人一同到外面去,向贼人投降,有佟大人担保,保我们性命无虞。” 陈世泰话音落下,在他面前的人群就呼呼啦啦让开了一条通道,只留下几名把总还站在原地,他们惊愕地看着那些退让的士卒,张了张嘴,还是从心的选择顺从民意,默然退到了一边。 见状,陈世泰心底松了口气,他命人将佟国器押出来,自己亲自和佟国器一起穿过通道,往村寨外面走去。 村寨外,苏言刚准备睡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接着陈瑛就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将军,仙夹村清军主动投降了,为首的是清军参将陈世泰,他将佟国器抓了起来。” “哦。”苏言并没有激动,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白天才经历了两个时辰的不间断炮击,这要是还能忍受下去,那朝廷不得给这些清兵颁发一个最佳狗腿子奖? 这可真是把自己的性命弃之度外,为了朝廷献出一切的典范啊! 第五十三章 泉州府的情报 尽管仍然清军投降这件事是意料之中,但苏言还是披上外套,亲自来到了营地外接受清军的投降。 隔了老远,苏言就看见了佟国器那油光锃亮的大光头,以及头上那可怜丑陋的金钱鼠尾辫。 他还注意到,这些清军都只穿着一件单衣,明显是在出来之前,就将盔甲和武器都留在了村寨内。 在走到距离义军营地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后,走在最前面的陈世泰率先跪了下来,他身后的两名亲兵也强行按着佟国器,强迫其跟着跪下来,两个身份最高的人都跪下来后,后面乌泱泱一大片的清军士卒也都跟着跪倒在地。 “福建巡抚佟国器,泉州参将陈世泰领麾下兵马,向义军苏将军请降!” 陈世泰高声喊道,随后前额伏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苏言站在陈世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降兵,半晌,他才严肃道:“尔等虽为汉人,却降于鞑子,为虎作伥,欺压同族,我本应该将尔等悉数斩杀,以慰藉惨遭尔等毒手的汉人,但而今鞑虏未灭,江山未平,我先饶尔等性命,今后若是有人抗清不利,我定不会留情!” 苏言话音落下,降兵之中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陈世泰也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苏言,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草率的决定收编自己这些降兵。 “有什么问题吗?” 苏言目光扫视着那些窃窃私语的降兵,他目光所及之处,和他对视的降兵都下意识低下了头,躲避他的目光。 “将军。”这时,一个年轻的降兵抬起头来,迎着苏言的目光,道:“我等并非不愿弃暗投明,只是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泉州府城内,若是清廷得知我等投降,我们的妻儿老小很有可能遭到毒手。” “是啊是啊,我们的妻儿老小还在泉州城内,要是投降了,他们必死无疑。” “娘,孩儿不孝,无法回去孝敬您了。” “……” 那个年轻人说完以后,其他清兵纷纷附和起来,更有甚者,一边说着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苏言听了他们的话,也略有感触,但他并不打算放这些清兵回去,放他们回去就是纵虎归山,给自己增加敌人。 因此,他没有改变主意,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你们舍不得自己的妻儿老小,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最迟年底,我就会拿下泉州府城,让你们和家人团圆。 在那之前,我会将你们每五人编为一伍,若是有人妄图逃跑,一伍都会被处死!” 苏言杀气腾腾的话语当即震慑住了那些还存留着逃跑念头的降兵,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身边的人,似乎是在观察谁有逃跑的倾向。 说完以后,苏言大手一挥,就让自己的部下将这些清兵收押起来,同时让人将佟国器和陈世泰带到自己的大帐内。 …… 进入大帐,苏言端坐在主位上,看着跪倒在地的两人——陈世泰是主动跪下的,佟国器不愿下跪,还是苏言的卫队狠狠踹了一下他的膝关节,才让他被迫跪了下来。 “拿掉他嘴里的布吧。”苏言对着帐内的卫兵说道,后者随即上前,将佟国器嘴里的布扯了下来。 布一拿掉,佟国器就抬起头破口大骂,道:“该死的逆贼,你不得好死!还想年底之前占领泉州府,伱做梦!我大清席卷天下,战无不胜,我劝你不要螳臂当车,白白丢掉性命!” 被佟国器一阵臭骂,苏言倒也不恼,他笑眯眯地看着佟国器,道:“给他掌嘴二十下。” “遵命!” 陈瑛抱拳领命,随即走到佟国器面前,示意卫兵按住他,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個大嘴巴子就狠狠地摔在了佟国器的脸上,在他的左脸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一下!” 啪—— “两下!” 啪—— “三下!” …… 一直到二十下结束后,陈瑛吃痛地甩了甩自己已经发红的手掌,回到苏言身旁,道:“将军,二十下已经结束。” 苏言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脸颊几乎肿胀成猪头的佟国器,此时的佟国器哪里还有身为福建巡抚的尊贵,他双颊红肿,鼻血直流,还直接被扇掉了几颗牙齿,整张嘴都是血淋淋的。 跪在佟国器旁边的陈世泰看着自己顶头上司的惨状,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心里对苏言的畏惧更深了几分。 苏言要的就是这个杀鸡儆猴的效果,他见佟国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命人将他待下去单独看押,随后看向陈世泰,语气温和道: “不必惊惧,你弃暗投明,擒拿佟国器,于我是有功的,如果你愿意留在我军效力,我会许你一营指挥,如何?” 见苏言一上来就愿意给自己一营指挥,陈世泰连忙重重磕了一响头道:“将军不计世泰之过,还许一营指挥,世泰感激不尽,定当为将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言微笑地点了点头,道:“你先起来吧,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你。” “遵命。”陈世泰站起身来,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 “你是泉州府的参将,你可知泉州府城的守备情况?”苏言问道。 听了苏言的询问,陈世泰心道了一声果然,随后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没有一丝隐瞒,全部说了出来: “泉州府城原有绿营兵一万余,府城六门配置虎蹲炮二十门、佛朗机炮十二门,红夷大炮三门,泉州总兵韩尚亮点五千兵马出征后,府城内还驻扎有五千绿营兵,若是算上城中的乡勇、衙役,最多也不会超过六千人。 另外,府城内千总以上级别的将领基本随韩尚亮一同出征,留守的只有一员参将与四员守备,守备分别驻守东西南北四门,其中驻守南门的守备与我私交甚好,若是将军需要,可由属下派人联络劝说他打开南门,引军入城。” “如此甚好。”苏言点了点头,采纳了陈世泰的这个提议。 陈世泰顿了顿,想起了晚上来阻拦自己的那些把总,又道:“将军,降兵中的那些把总听从于佟国器的命令,属下建议您应该将那些把总斩杀,另提新人,否则对收编降兵不利啊。” 苏言颔首,命令道:“这样,你亲自去将那些把总指认出来,当着一众降兵的面斩首,杀鸡儆猴。” “属下遵命。” 第五十四章 打算 第二天,苏言就带着投降的清军浩浩荡荡的返回永春县城。 在离开之前,为了继续搜捕战乱中逃进山林的清军溃兵,同时也是为南征做准备,陈胜贵和忠武营留在了仙夹村,重建村庄。 大军到达磻溪时,南岸的原清军大营已经被拆除,只留下了一地的垃圾,但还是能够看见战斗留下的痕迹。 大军渡过磻溪,穿过岵山谷道的战场遗迹,终于回到了永春县城。 在远远的地方,苏言就看见永春县城的城门打开,许多人在城门外等候着,为首的赫然就是永春知县李道泰。 “恭喜苏将军破敌凯旋,属下特携永春的乡绅百姓在此恭候。” 苏言率军抵达城门外,站在最前面的李道泰就主动行了一个大礼,对苏言说道。 苏言面露微笑,双手抱拳,对着李道泰和他身后夹道欢迎的人群说道:“清军大败,福建巡抚佟国器亦被生擒,我永春百姓此后内不会再受到清兵纵兵劫掠了。” “甚好,甚好。” “苏将军神威盖世,破清军易如反掌,实乃我辈楷模。” “……” 在一阵恭维之声中,苏言率先策马挺入城内,大军并没有随他入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其中的降兵在修整片刻后就要继续北上,前往德化县城接受整训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伍连坐和处决把总等手段杀鸡儆猴之下,这些降兵逃跑的念头就被彻底压了下来,更何况这里还是义军的地盘,他们就算是逃,也没地方逃。 和苏言一起入城的,还有被五花大绑的佟国器,此时的他依旧狼狈不堪,满脸浮肿,如果苏言不说这就是佟国器,没有一个人会把眼前这个男人往那层关系联想。 不过很快,百姓们就反应了过来,纷纷从地上随手操起一把泥土或是石子,往佟国器的身上砸了过去,一边砸还一边怒骂道:“狗官!狗鞑子!” 可怜佟国器脸上的伤还没消,就又被百姓砸得抱头鼠窜,如果不是苏言害怕他会被活生生砸死让人阻止了百姓,相信佟国器很有可能直接倒在半路上。 送到县衙后,佟国器就被直接送进了昏暗的地牢之中严密看押起来,这样一個封疆大吏被抓起来,对苏言的政治意义可非同凡响,他完全可以把佟国器送给永历朝廷,换来朝廷名义上的支持。 可不要小看只是名义上的支持,在现在这个局势下,只要拥有明王朝的背景,各地的抗清义士就会源源不断的跑来加入他。 不然的话,他一个默默无闻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蹦出来的,那些历史上青史留名的人谁会鸟他?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佟国器对现在的苏言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送给弘光朝廷,让他们拿佟国器立威,来提振一下明军士气。 …… 苏言回到永春县城的当天晚上,从白鸽岭那里终于传来了赖洵的消息。 大捷! 不仅是大捷,在苏言和佟国器对峙的这十天时间,赖洵在诱敌深入,伏击全歼仙游清军后,还顺势攻入了仙游县城,只可惜兴化府右协与仙游境内的各卫驻军及时来援,敌我兵力悬殊,赖洵不得不撤回白隔隘。 在确定兴化清军没有进攻的打算后,赖洵留下一百步枪兵驻守白隔隘,便率军回到了永春县。 九月十七,苏言凯旋的第二天,赖洵也率军抵达永春城外。 回到县城,赖洵第一时间向苏言汇报了过去十多天他与清军交战的经过。 通过赖洵的讲述,苏言得知他的诱敌深入之策和之前对战马得功时的相同,都是佯装溃败,将清军引入伏击圈。 只是赖洵的地势条件比苏言要好上太多,清军被引入白鸽岭内的伏击点后,义军就从两侧的山头冒出来,居高临下朝底下的清军发射火器,或是砸下巨石、檑木,将清军全歼在伏击点内。 随后,赖洵通过对清军降兵的审讯,得知仙游县城防御空虚,就产生了大胆的想法——率领军队冲出白鸽岭,往仙游县城直扑而去,以奇袭的手段占领了防御空虚的仙游县城。 但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清军兴化府右协参将得知仙游沦陷的消息后,当即点兵出征,又与仙游境内的福中卫、平海卫等卫的军队汇合,杀向仙游县城。 敌我兵力悬殊,仙游县城又是新占不久,赖洵害怕城内有清军的内应,就放弃了据城而守,而是在清军打过来以前撤回了白隔隘。 虽然没能彻底拿下仙游县城令人遗憾,但赖洵的能力还是得到了苏言的认可,他打算等赖洵再经历过几场战斗,积攒更多经验,就让他统领更多的兵马。 义武营回来后,苏言便开始统计起自己麾下所有的军队,从而计划该如何谋夺泉州府城。 首先是神机营,神机营包括了四队线列步兵和400名持枪步兵,共计880人,现存762人。 中军营有三队长矛手和600名长矛步兵,共计960人,现存788人。 忠武营650人,现存557人。 义武营650人,现存580人。 藤牌营800人,现存685人。 骑兵部队135人,现存82人。 全军共计3457人,全部装备了缴获来的清军甲胄,披甲率百分百。 另有正在接受整训的清军降兵3150人,这是几场战斗下来清军所有投降的人数,差不多要到韩尚亮带过来的一半的兵马了。 在降兵整训完毕以后,苏言麾下的兵马数量将会直接翻了一倍,因此他决定将各营的人数扩充到一千人,每营都配备弓手、鸟铳手、刀盾手和长矛手,使营能够拥有单独作战的能力。 恰好苏言从运输大队大队长佟国器手里缴获了大量的军械,足以支撑他完成他的构想。 随后,苏言就又花了一点钱,将损失的系统部队进行补员——帝战就是这点不好,出现减员以后还要手动选择补员,不过他的这个系统还是更贪一点,游戏里补员不需要花钱,到这里就要花一点钱用来招兵了。 第五十五章 各方反应 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并没有被苏言刻意隐瞒,因此很快就传到了泉州府城。 在这个消息传到后没多久,仙游那边的军情也被送到了泉州府,并被再次传开,在这之后,全城哗然。 那可是整整七千的大军!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全部折损,还有一名巡抚、一名总兵和数名参将、游击等,也都陷入了贼人之手。 一时间,民间心系前明的百姓情绪纷纷振奋起来,对着永春方向翘首以盼,想要看出那支还蓄发的军队什么时候能打过来,为了迎接义军,不少人开始在家中暗自藏匿武器,他们私下勾结起来,只等义军打过来就揭竿而起。 民间的异动,官府并非毫不知情,为了抓捕那些反清人士,官府出动了大量的衙役在街上巡视,抓捕形迹可疑之人。 这就给了衙役趁机敲诈勒索的机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衙役开始在泉州府城的街道上耀武扬威,随意欺压百姓,强抢民女,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将人抓进大牢,严刑拷打,逼迫对方承认自己是反清人士。 在衙役的重压之下,不仅没能将心怀反清之意的人镇压下去,反而还激起了更加强烈的反弹——从街上百姓看向官府人士那仇恨的目光中就能窥知一二。 厦门岛,中左所。 “将军,大捷!大捷啊!” “何事如此冒冒失失的。” 时年26岁的国姓爷朱成功坐在主位上,和他的亲信参军冯澄世讨论着一些事情,突然被打断,不满地看着闯进来的亲兵,呵斥道。 即便是被呵斥了,亲兵依然难免脸上的喜悦之色,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德化义军苏言于九月十五,在永春县境内全歼伪福建巡抚佟国器率领的七千绿营兵,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個泉州府!” “什么?!” 朱成功拍案起身,惊愕地看着亲兵,忙说道:“你再说一遍!” “德化义军以于九月十五在永春县境内全歼了七千清军,并生擒了伪福建巡抚佟国器!”亲兵激动地说道。 “好!好!好!” 朱成功开心的拍起了掌,连道了三声好,他又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冯澄世,笑道:“亨臣,没想到,义军之中居然有如此能人,也不知他是用何手段歼灭这七千清军的,我还记得他在七月初也击败了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 “的确如此。”冯澄世点了点头,道:“根据我军探子回报的消息,这苏言联合林忠引诱马得功孤军深入,将其全歼,如果不是那马贼命大逃了出来,他也要折在里面。” “这苏言果然是个人才,若是能将他为己所用,我郑军何愁陆战不敌清军?”朱成功感慨着,心生招揽之心。 冯澄世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便站起身来,走到那亲兵身边,行礼道:“亨臣深受将军恩惠,将军有心招揽那苏言,亨臣愿亲自去一趟永春,劝说苏言,令其投身将军麾下,为我大明效力。” 朱成功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皱着眉头说道:“此去永春路途遥远,危机重重,我怎么舍得让亨臣冒险,若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于我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将军……” 冯澄世还欲言,却被朱成功打断,道:“此事暂时搁置,日后再议,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亨臣就应留在这安全的中左所内,而不是冒险去到清兵的刀锋之下。” 见朱成功这样说了,冯澄世只得收回到嘴的话语,点了点头。 朱成功接着道:“既然苏言立下了如此功绩,我们也不能落人后尘,我欲点兵反攻漳州府,先占海澄镇,将海澄镇作为前线据点……” …… 福建巡抚佟国器被俘的消息不仅传到朱成功手中,也被泉州知府申伟以加急的形式送往福州府闽浙总督驻地,送到了闽浙总督陈锦手上。 能够消灭七千大军,哪怕是战斗力次于八旗之下的绿营兵,仍然让陈锦感到了一丝危机感。 他当即写下奏折,将此事发往京师,恳请朝廷调集旗军南下入闽,剿灭苏言逆军。 陈锦本想调动兴化府清军进入泉州驻扎,避免泉州失守,但考虑到仙游县沦陷之事,他还是收回了这道命令,只是责令泉州府内外加强警备,等待朝廷大军来援。 佟国器之败的余威在随后一个月内迅速在福建境内渲染开来,各地反清势力大受鼓舞,仅仅一个月内,就有多处再次爆发了反清起义,义军杀官起事,欲效仿德化义军占据一县之地对抗官兵。 然而并不是每支义军都像苏言那样开了外挂,这些义军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官兵反扑歼灭,或是覆灭,或是逃入山林,落草为寇。 …… 陈锦的奏报在八百里加急之下只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送达京师,送到了皇叔摄政王多尔衮的手中。 在看完这封奏报后,多尔衮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也意识到一月前被押送进京的马得功与张学圣很有可能所言属实。 为了更加了解这伙义军,多尔衮命人从天牢中将马得功与张学圣二人提了出来,并带到了自己面前,亲自审问。 京师,睿亲王府。 身着囚衣的马得功与张学圣二人被侍卫从天牢押送至王府内,一见到多尔衮,两人连忙重重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身为旗人的马得功声音沙哑,道:“奴才马得功,拜见皇叔摄政王。” 未入旗的张学圣没有资格自称奴才,只能道:“罪臣张学圣,拜见皇叔摄政王。” 多尔衮看着这两个明显在牢里受了折磨的人,没有让他们起来,直接对马得功问道:“你可与苏逆亲自交手过?此獠如何?” 马得功过去一个多月被关在牢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多尔衮说的苏逆是谁,他连忙回道: “回禀王爷,奴才的确与那苏言交手过,此獠用兵阴险狡诈,善使计谋,其麾下还拥有犀利火器,两百步内射穿甲胄,奴才在战场上近距离观察过苏逆手中的火器,其与我军装备的鸟铳外形全然不同。” “何处不同?”多尔衮有了些兴趣,问道。 “苏逆的火器要长于鸟铳,且木托曲直,而非鸟铳的曲型,且无需火绳即可射击,又毒又快。” 第五十六章 清军消息 听了马得功的回话,多尔衮眉头拧成了一团,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不断叩击着,每叩一下,响起的声音就好似落在马得功与张学圣的心脏上的重锤。 “既然苏逆火器如此犀利,你可有破解之法?” 半晌,多尔衮才再次对马得功问道。 “奴才……奴才愚昧,并无破解之法。”马得功再次重重磕了磕头,惶恐道。 好在多尔衮对他并无报以期待,因此在听见马得功的回话后,他并没有太多的不喜。 趁着这个时候,马得功也在猜测着多尔衮今日将他们召过来的原因,既然是和苏逆有关的,那极有可能是又一支清军战败了。 马得功也不怀恶意的想着,这次战败的是不是新上任的福建巡抚,又或者是闽浙总督本人?不然的话,多尔衮怎么会亲自召见他呢。 在了解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多尔衮便当场拟旨,免去了马得功与张学圣二人的罪责,并令两人官复原职。 佟国器被俘以后,福建巡抚之职就又空了,就算佟国器回来也不可能官复原职,大清对被俘过的官员才没有那么宽待。 而曾经担任过福建巡抚一职的张学圣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更何况他之前入狱也只是无妄之灾,哪怕多尔衮再怎么不把汉人放在眼里,也不能这么蛮横啊。 被当场官复原职的二人心中皆掀起了惊涛骇人,两人低着头,相互侧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震惊。 在王府内换了一身新衣裳,又被侍卫送出王府后,两人第一时间走在了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为何王爷会恢复我们两人的职位?难道福建巡抚一职又空缺出来了?”张学圣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难不成,真是那苏逆又发了一次威,将新任福建巡抚生擒……击杀了?” “那新任巡抚佟国器可是满人,若真是如此,难怪朝廷会如此重视,更是直接免了我二人的最,官复原职。”张学圣说道。 马得功摆了摆手,道:“一切等我们回到福建以后,就会知晓了,若是那苏逆真的杀死了佟大人,那朝廷肯定会派旗军入闽,届时任凭苏逆又通天的本领,也难逃一死。” 马得功对八旗劲旅充满了信心,这也难怪,在两年后也就是1652年,李定国两蹶名王之前,几乎全天下都认为八旗劲旅是战无不胜的。 正如马得功所料想的一样,在马得功他们离开以后,多尔衮就进了一趟宫,向年幼的顺治皇帝象征性的汇报了此事,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顺治皇帝自然允诺。 随即,朝廷就下旨命令浙江的固山额真平南将军金砺率领一万旗军南下入闽,平定苏逆叛乱。 一万旗军从调动再到抵达泉州,最快也要等待来年的正月了,在那之前,只能依靠福建绿营抵抗“逆匪”的攻势。 …… 等消息传回福建,被苏言得知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十月份。 过去半个月的时间,苏言的领地内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 他麾下的所有部队都进入了整训补员状态,还出现在外面的就只有扛着滑膛枪的民兵部队了。 苏言招募了民兵部队以后,没有让他们走上战场的想法,而是让他们起到维持治安的作用——同时也取代了衙役,几乎要成为古代的警察。 他们也没有辜负苏言的期望,在衙役被取消以后,他们顺利解决了县城内的治安问题,并取得了百姓的信任。 到了现在,这些穿着灰黄色马甲,内衬红色的士兵已经成为两座县城街道上独特的风景线了。 除了县城内,在那些远离县城的乡村里,民兵在接到报案后也能奔赴乡下,抓捕罪犯。 在火器黑洞洞的枪口下,哪怕是再穷凶极恶的恶徒,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永春县衙内,气氛一片凝重。 苏言站在军事地图去,面色凝重的看着身旁的几名营官,道:“清酋命伪平南将军金砺领一万八旗军自浙江南下入闽,我估计清军最快会在明年正月抵达泉州府。 想要抵抗金砺的一万八旗军,我们必须要在年底之前拿下整个泉州府,集结整府的力量,才有获胜可能。” “将军,泉州府足足有绿营兵五千驻守,就算是收编了那三千清兵,也只比泉州守军多了一千,想要攻占泉州府城,难度极大。” 林兴珠忧心忡忡地说道。 “进攻泉州府之事我自有定数,至于兵员人数,泉州府内外心怀我朝之士甚众,只要我军兵临泉州城下,前来投军的义士定会蜂蛹而至。”苏言笃定的说道。 “不过,在攻打泉州府之前,我们要先拿下安溪和丰州(南安县治),防止两县清军阻截我军退路,断绝粮道。 在过去半月内,我也曾收集此二县的守备军情,二县的绿营大多跟随韩尚亮北上,或是被我军斩杀,或是向我军投诚,兵力空虚,即便算上当地衙役和乡勇也抵挡不住我军一個营的进攻。” “将军,属下愿意领义武营作为先锋!” 苏言话音落下,赖洵就积极地站了出来,主动请缨。 苏言看了他一眼,刚想点头允诺,就见新加入的陈世泰也跟着自告奋勇道:“若将军信得过属下,属下也愿为将军阵前驱使。” “好!”苏言点了点头,允诺了两人的请缨:“等大军整训后,就由你二人分别领一营兵马作为先锋,兵分两路攻打安溪与丰州县城。” 两人随即面露喜色,抱拳称是,另外两个慢了一步的陈胜贵和林兴珠见状,不由暗自懊恼起来。 第五十七章 出征 十月十七,义军全部整训完毕,集中在永春县城城外,进行誓师。 十七的前一天,苏言重新对麾下的各营编制进行调整,除了将现有的忠武营、义武营和藤牌营扩编为一千人外,还另外设立了一个威武营,交由陈世泰指挥。 各营的基本单位还是按照明军的编制,但做了轻微的改编,用于适应各营的总人数,即五人一伍、二伍一什、五什一队、二队一哨、二哨一总,五总为一营,一营1000人,鸟铳手与弓箭手各一总,其余三总就是长矛手与刀盾手混编了。 采用这种混合兵种编制的就只有忠武营、义武营和威武营三营,藤牌营全员都只装备了藤牌和腰刀,他们的定位就等于突击营,执行攻坚等较为困难的任务。 为各个营补员以后,三千余投诚的清兵还剩下了870人,苏言本想将他们再独立编入一营,但手头没有合适的指挥人选,便只能暂时编入中军营内,拿上长矛和系统兵一起作为抗线兵种。 十月十七的上午辰时,永春城外已是军旗猎猎,6891名士卒在城外排列成数个方阵,面向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的苏言。 在点将台的下面,一個身着囚衣的男人被卫兵押着跪倒在地,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那后脑蜷缩的干枯的金钱鼠尾辫,就能多少猜出他的身份。 目光投向点将台上。 苏言并没有穿着那件鳞甲,而是换上了他的将军制服,他单手按在剑柄上,扫视着底下忠于他的士兵们,语气慨然,高声道: “十月十七,宜兴兵伐罪,我苏言于今日起义兵,南下伐清,收复泉州府,解救我父老乡亲于水火之中,诸位将士应奋勇杀敌,以鞑虏之血,血祭过去在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以及无数在屠杀中死于鞑虏之手的汉家冤魂!” “带上来!” 苏言大手一挥,台下的卫兵就将那穿着囚服的男人推搡着带到了点将台上,并狠狠地往膝关节踹了一脚,使其重重跪在地上。 而在这时,底下站的靠前的士兵终于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声:“居然是副总兵孙光翰。” 没错,他就是泉州副总兵孙光翰,在将他审讯以后,苏言没有下令将其处死,而是关押在永春县衙的大牢里,和佟国器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 今日将他带出来,是有另外一个用途。 “泉州副总兵孙光翰,曾深受我大明朝廷恩惠,却在清兵来犯之际,携军叛降,成了那鞑子的狗奴才,此等汉奸,今日就要将其当众斩首,祭旗!” 苏言话音落下,一名旗手就扛着“苏”字军旗走到了孙光翰身后,将旗帜降下,同时,一名光着膀子的魁梧大汉手持一柄鬼头大刀走了上来,他先是走到台前,朝着天嘟囔着什么,随后才走到孙光翰身后站定。 “开始吧。” 得到允许,那魁梧大汉一手抓着酒罐的罐口,往自己嘴里倒了满满一口,随后将大刀举在面前,深吸一口气,将嘴里的烈酒全部喷向大刀,待烈酒沾满大刀一侧,他抡起大刀,大喊一声:“一路走好!” 下一秒,大刀落下,一颗大好人头向前飞出了数米,险些掉到点将台之下,从脖子横截面喷出的鲜血瞬间将军旗染红,而那具无头尸体只坚持了数秒,便轰然倒塌。 底下沉默了一两秒,随后全军发出了叫好的喊声,尽管他们中大半是原来的清军降兵,但是在看见一个冥顽不化的汉奸被斩首后,都忍不住心生快感,大声叫好。 祭旗之后,苏言便下令全军开拔。 之前定好的义武营指挥赖洵与威武营指挥陈世泰皆先行开拔,兵分两路往安溪县城和丰州城开去,苏言率领的主力则是押运粮草和火炮,远远跟在陈世泰身后,等丰州城拿下后,就可以直扑泉州府城。 值得一提的是,供给大军出征的粮草和火炮已经先一步送往了仙夹村寨,那里也留有一队民兵进行保护,这也省去了大军从永春县城到仙夹村寨这段路途中要护送大车消耗的时间。 …… 正所谓兵贵神速,赖洵和陈世泰都明白这一点,因此到了第二天,他们就率军分别冲出了群山,直接杀向了两座县城。 安溪县。 自安溪千总吴建和安溪兵尽数陷于永春后,安溪县内外就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忧心义军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今年新上任的知县陆坦为了保卫县城,趁着义军打过来之前先拨款征募了一些乡勇,让留守的绿营把总对乡勇进行训练,希望等义军打过来的时候这些乡勇可以走上城墙协助守城。 然而,义军来势汹汹,没有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等安溪县得知义军打过来的时候,义军就已经到了县城北边的凤山了。 杀到城门外,义军先是对着城内劝降,见没有效果后,他们才砍伐周围的树木,就地打造攻城器械,并很快就造出了一座简陋的攻城锤。 接着,短暂休息了一个时辰,负责攻打安溪县城的赖洵就下令攻城,一个总的刀盾兵随即推着沉重的攻城锤往城门走去,弓手和鸟铳手警惕地望着城墙,一旦发现有守军冒头意图攻击攻城锤,立马就朝着那个方向射击。 安溪守军基本都被吴建带走一块送出去了,留守的几个歪瓜裂枣如何是外面如狼似虎的义军的对手,那些乡勇也是一触即溃,在城门被撞开后的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安溪县城就都落入了义军的手里。 新上任的知县陆坦前半生都是明朝人,对清廷的感情没那么重,眼见义军都杀进来了,也就领着衙门里的一众压抑顺势投降,表示愿意协助赖洵管理这座县城。 在来之前,苏言就交代过赖洵,若是安溪县的知县愿意投降的话就让他暂时留在这个位置上,协助管理县城,等泉州府拿下以后再慢慢的对投诚的官吏乡绅这些人清算。 因此,赖洵只留下了一哨的兵力驻守,让陆坦继续治理县城,休息一个晚上后便领军离开了安溪,往南岸方向开去。 第五十八掌 连克二县 赖洵占领安溪县城的同时,同一时间的当天下午,陈世泰才率领威武营占领了永春通往南安的咽喉长潭桥要隘,杀至丰州城下。 丰州,乃是隋唐之前闽地的重镇,因此而今虽然不再是府治所在,但城邑规模仍然要比一般的县城更大,并且城墙更高、周长足足有2600余米、更有敌楼七座、窝铺36处,在城墙外还有从晋江引入的江水构成的护城河守护。 哪怕是近千年过去了,似乎还可以看见隋唐时期丰州城的辉煌。 不过陈世泰是没心情欣赏这座古城了,他策马看着城墙上已经得知消息的丰州守军,眉头紧蹙。 丰州城守备与安溪一样空虚,但丰州城有护城河这一天险,守军还是能依靠护城河抵抗义军的攻城,并且丰州城距离泉州府城并不远,一旦泉州守军发现这里的军情,随时都可能出城来援。 “丰州守将何在?!” 陈世泰立于弓箭射程外,对着城头高声喊道。 “陈世泰,你竟敢背弃朝廷!” 城头上,身着知县官服的南安知县高翊文亲自走上城墙,鼓舞守城兵丁的士气,他认出了底下的敌将,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背弃朝廷?本将是弃暗投明,鞑虏无道,杀戮深重,我大明承袭江山三百年正统,高翊文,如你识相,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待我大军杀来,鸡犬不留!”陈世泰高声喝道。 “呸,你个无耻小人,待我王师来援之日,就是尔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陈世泰见没办法说动守军投降,便下令准备攻城,随他一声令下,威武营的士卒纷纷散去,砍伐周边树木——能够通过护城河的就只有东南西北四门的石桥,每道桥的宽度不足三米,想用云梯蚁附断不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用攻城锤撞开城门,强行杀进去。 不到半个时辰,攻城锤就建造完成,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陈世泰翻身下马,亲自率军发起攻城,他和士卒一同扛着攻城锤,冒着头顶飞来的箭矢,踏上石桥。 “杀!先入城者,本将赏银百两!” 陈世泰对着自己麾下的士卒激励道,威武营的士卒本就是从清军降兵整训而来,他们只是忠于苏言,各自对财富的渴望并无改变。 因此在听见赏银百两后,威武营的士卒们军心振奋起来,嗷嗷叫地抬着攻城锤一口气冲到了城门下,将削尖的顶端重重撞在了城门上。 同时,手持鸟铳和弓箭的士卒们也在护城河的对岸,朝着墙垛射击,射杀那些冒头的敌人,掩护战友攻城。 城头上,南安知县高翊文同样在激励着被他征召起来的乡勇壮丁,先前长潭桥要隘在被攻克前,守军冒死送来了敌情,他便趁着这段时间征召了数百名乡勇,配合城内仅剩的绿营兵一同守城。 即便有高翊文的激励,城门还是被陈世泰带人亲自撞开,待城门被撞开后,陈世泰一把将攻城锤扔下,拔出佩刀,怒吼道:“随本将杀!” “杀!” …… 丰州城的战斗很快就被泉州府方向察觉,留守的泉州参将本欲调兵前去救援,但他又恐出兵后泉州城内兵力空虚,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便迟迟没有出兵。 在他看来,泉州府城更加重要些,就算丰州陷落,日后朝廷想要治他的罪,最多治他个作壁上观,坐视朝廷疆土陷落之罪,可要是泉州府城在他的手上没了,那他的全家妻儿老小很有可能都会被斩首了。 因此,一直到陈世泰率威武营拿下丰州城,泉州方向除了两三個探子外,就再无动静,这让全程留心的陈世泰有些诧异。 但他很快就了然了,泉州府的兵力本就不多,那留守的参将李琦多半是怕城中出了什么闪失,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 想通这一点后,他一边派人将丰州收复的捷报送往还在往这边赶来的苏言军中,一边派兵控制整座城池,搜捕逃入民间的清军溃兵。 同时,他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自己面前的丰州知县高翊文,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道:“高大人,本将刚刚就劝你开城投降,保全一条性命,眼下高大人还是落入我的手中了。” “我呸,逆贼,有本事就杀了本官!”高翊文努力伸直身子,往陈世泰的身上吐了一口浓浓的痰,却被陈世泰闪身躲过,落在了地上。 “吾彼其娘也!”陈世泰骂了一声,一脚就将高翊文踹翻在地,高翊文被踹倒后也不恼,他看着陈世泰哈哈大笑,道:“逆贼,你等着吧,平南将军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我到时候就在底下等着你。” “伱找死!” 陈世泰拔出佩刀,狠狠地砍在高翊文的脖子上,险些将他整个头颅斩下来,只剩下皮还连着一层。 砍这一刀还不解气,陈世泰又往还在抽搐的尸体连劈了好几刀,一直到心中的恐惧和怒火发泄出来以后才作罢,他看着几乎变成一滩肉泥的尸体,喘着粗气,将刀扔在了地上。 “来人,把他的尸体拖下去,喂狗!” 陈世泰高声说道,门外的士兵随即走进来,将尸体拖了出去。 “什么平南将军,老子会怕他?该死的!” 陈世泰骂骂咧咧,企图用这样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惧,他虽然投诚到苏言麾下,但心中还时时刻刻忧虑着清廷的报复,他害怕一旦金砺打过来,苏言战败,自己又落入清军手中,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清军对叛逃投诚过来的明军将领是比较宽容的,但陈世泰的情况有些特殊,说好听点是兵谏,说难听点就是兵变了,直接裹挟福建巡抚叛逃过去,按照清廷的脾气,他要是落入清军手中,凌迟处死都可也算是最好的下场。 换句话说,他没有退路了,现在只能一条心跟着苏言混,这其实也是苏言能够放心用他的原因之一。 第五十九章 劝说 (泉州作为较为重要的港口城市,应该是有部署红夷大炮的,前面忘了,现在补上) 丰州城陷落后,一直到黄昏时刻,苏言才终于率领主力抵达丰州城外 在得知泉州城的清军全程都没有动静时,他不由得有些遗憾,若是清军来援的话,他就可以借此发挥一下,再减少一些泉州城内的守军数量了。 他只遗憾了一瞬,就恢复了心情,有条不紊的部署起来。 苏言派出了自己麾下的所有骑兵,深入泉州府周边宣扬义军打过来的消息,鼓舞当地民众揭竿而起,响应义军。 苏言准备在丰州城休整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九日再包围泉州府城,如果陈世泰可以劝说成功与他交好的清军守备打开城门,那攻城的难度就简单很多了。 可要是那守备不为所动,那义军就只能正面强攻那墙高城坚的府城了。 派出骑兵的同时,苏言也派出了部分兵力把守泉州府周围的道路,防止有其他地方的军队趁着围城之前进入城内,或是泉州守军派出信使,向兴化、同安等方向的清军求援。 随后,就到了陈世泰上场的机会了。 为了增加说服的概率,在入夜以后,陈世泰就亲自趁着夜色来到了泉州的南门,见到了和他交好的清军守备李连成。 在看见陈世泰回来的时候,李连成非常的惊讶,他见陈世泰头上的辫子没有后,当即就猜出了什么,在更多人看见他之前,将陈世泰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世泰哥,你这是……” “没错,正如你猜的那样,我投靠了义军。”陈世泰点了点头,说道。 李连成虽然惊讶,但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问道:“那你此次冒险前来,是所为何事?” “连成,满人窃居中原,妄称天命,你我皆为汉人,万万不可为那满人的朝廷卖命,义军苏将军知人善用,雄才大略,我观他未来定能立下一番大业,我与你同为徽州府人士,此次前来,就是要劝你及时弃暗投明的。”陈世泰语气诚恳地说道。 “世泰哥,那苏逆是给伱灌了多少迷魂汤,才让你这样为他说话。”李连成好笑地说道。 “你是不信为兄的话?”陈世泰严肃地抓着李连成的手,说道。 李连成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此嗤之以鼻。 陈世泰见状,松开了对方的手,道:“连成,为兄何时骗过你了?整整七千大军,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被苏言尽数歼灭,他麾下的义军兵力甚至不足四千,不说换做你,就算是朝廷的那些个亲王贝勒,不靠八旗劲旅恐怕也做不到。” 李连成沉默了,不管怎么说,苏言也的确是靠一帮乌合之众起家,一直打到今天这個成就的,哪怕他麾下掺杂着许多清军降兵,可至少他也有本事收编镇住那些降兵啊。 不管其中的真相到底如何,至少在外人看来,就是和李连成一样的想法。 见李连成沉默了,陈世泰继续说道:“义军的兵力现在已经超过了泉州城内的守军,外面也有一大群群情汹涌的平民百姓,时刻准备拿起武器加入义军。 连成,现在正是弃暗投明的好时机,只要你等攻城时打开南门,响应义军,待泉州城收复后,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 “……” 见李连成还是沉默不语,陈世泰便决定最后来一记猛料,他语气压沉,道:“佟国器佟大人的亲信带回来的军情你应该也知道吧,义军手中可是有着足足十二门红夷大炮!就算你不响应义军开城,泉州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那个时候,你我立场有别,我也没办法救你了。” 听到这,李连成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一拍大腿,道:“世泰哥,就按你说的办,我愿意弃暗投明,归顺义军!” “好!”陈世泰笑着搂住李连成的肩膀,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兄很欣慰。” 说完,他松开了手,话锋一转,道:“你手下能够号令的人有多少?” “镇南门、通淮门和临漳门都归我节制,若是战时,至少有一千兵丁。”李连成回答道。 “有多少人愿意与你一同归顺义军?”陈世泰又问道,“若是底下的人拒绝听命你开城响应,那可就遭了。” “这不是个问题。”李连成笑了笑,道:“我可以让我的亲兵接管城门,放义军入城——对了,世泰哥,义军要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这个暂时不知,到时候我会派人来向你传递消息,你让你的人注意一下,若是城墙底下有响起三声喜鹊啼鸣,那便是我们的人来了。” “好的。”李连成点头应下,两人随后又叙了会旧,并将城内的新消息透露给陈世泰,最后他便亲自送陈世泰坐上篮子,从城墙上放了下去。 看着陈世泰那逐渐隐于夜色之中的背影,李连成抿了抿唇,隐藏在衣袖之下的双拳缓缓握紧。 …… “如此,那守备李连成是答应了?” 丰州县衙内,苏言看着躬身抱拳的陈世泰,说道。 “是的将军,他亲自同属下表示,愿意归顺义军,弃暗投明。”陈世泰回答道,说完,他疑惑的抬头看向苏言,道:“您是担心他会诈降,实际在城中设下埋伏,等我军入城?” 心思被看穿,苏言也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道:“我对那李连成并不熟知,成栋(陈世泰表字),你怎么看?” “嗯……”陈世泰思考了一会,道:“将军,属下和李连成是徽州府同乡,这么些年来的相处,属下认为他上值得信任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属下愿意领威武营先行入城,确保城内无伏兵后,再让大军入城。” 言下之意,陈世泰自己选的人,若是真的背叛他了,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或者说,陈世泰不相信李连成会背叛自己,他这也是用亲身试险来向苏言表明自己的信心了。 第六十章 兵临泉州城 翌日,十月十九。 与安溪赶来的义武营汇合后,义军大举开至泉州府城下,将府城四个方向的四个主要城门分兵包围。 同时,也将十二门隼炮运上了名山清源山,在山腰处部署炮兵阵地,遥遥瞄准那座形状好似鲤鱼的城池。 苏言也率领将军卫队爬上了清源山,这座后世被定义为5A级风景区的名山风景秀丽,始建于宋代的老君岩还没有后世那么饱经风霜,爬满青苔。 尽管苏言并不信道教,但出于对老子的尊敬,他还是在老君岩前参拜了一番,随后才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远方那座繁华的港口城市。 “泉州,时隔三百多年,我们又一次相见了。” 苏言嘴里低声呢喃着,他的目光在城墙内外搜寻着,似乎想要寻找自己记忆中的那些地方,但三百年的沧海桑田,早就让这座城市起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下山去,让我们去会会守卫这座城市的知府和参将。” 苏言说完,便率先策马下山,等他下山来到泉州城外时,这里已是热闹非凡,无数士卒光着膀子,搬运着就近砍伐的树木返回营地,在泉州城外构筑起一道规模庞大的围城营地。 除了苏言率领中军营和神机营坐镇西门义成门,南门镇南门、北门朝天门、东门仁风门各有一营负责围攻,其中镇南门与东南通淮门和西南的临漳门、南薰门皆朝向晋江,无宽阔的地方能让一营兵马在一箭之地外驻扎,因此陈世泰指挥的威武营只在通淮门外安营。 泉州城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苏言这六千人根本无法将整座城池都包围起来,他只能将东南西北四个主要城门作为主攻方向。 义军在泉州城外热火朝天的建立围城营地的同时,在泉州府城周边的乡间,因为义军骑兵的宣传,众多还心系前明的百姓纷纷拿起各种能当做武器的器具,告别家人,三三两两的往泉州城走去。 一直到十九日的当天晚上,四处的围城营地都陆陆续续接收了四面八方前来投奔的反清人士,苏言没有办法辨别其中的清军奸细,因此就只能将他们打散分开,并且不允许在营地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情了,刚从清源山下来的苏言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以后,就派出使者向城头上喊话。 “城内的清兵听着!”负责喊话的卫兵毫不畏惧随时可能飞来的冷箭,驻足在护城河外,高声喊道:“我大军已兵临城下,数十门红夷大炮对准了城墙,大炮一响,糜烂数里,生灵涂炭,劝尔等速速开城投降,留有一条性命,否则,我军攻城,尔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城墙上的清军把总不为所动,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 “乡野逆贼,好胆!竟敢在此狺狺狂吠,放箭!” 嗖嗖嗖—— 使者一直留意着城墙上的清兵动作,见他们抬起了持弓的手,连忙举起盾牌挡在胸前,挡下了朝自己飞来的箭矢,随即策马回身,往营地奔驰而去。 …… 与此同时,泉州衙城。 “申大人,城中的乡勇集结情况如何?” 身着一身戎装,留守的泉州参将李琦对着泉州知府申伟问道,申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李将军,本官虽然昨日就下令征召城中乡勇壮丁协助守城,但响应者寥寥,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不到五百人响应。” “这帮刁民,难道不知道贼人打进来以后,也会去对他们下手吗?”李琦恨恨地骂道。 “这……”还没等申伟说话,一旁的主簿就插嘴道:“李将军,您有所不知,城中百姓都传言,贼人打过来只是为了杀满人,还会免除百姓的人头丁,因此百姓对贼人并无多少抵触……” 听他这么说,李琦一时间也没了话语,他顿了顿,才说道:“那城中的那些士绅大族呢,我听说贼人推行的所谓摊丁入亩之策,就是对他们这些人加税的,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反应?” “城中每家每户凑了一点,约莫凑出了三百余家丁,只是那些家丁并不可靠,我观一旦守城失利,贼人有了进展,他们只怕跑得比兔子还快。”申伟无奈地说道。 之所以只凑了这么点人,还是因为清军入闽以后,为了防止这些士绅大族豢养家丁威胁地方,就强令他们解散了许多,只保留了很少的家丁。 李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也面露无奈,道:“罢了,这些人聊胜于无,请申大人继续募集乡勇,本将就先去城头巡视一番。” 出了衙城,李琦和他的亲兵策马走在内城(子城)的街道上,居住在内城的大多是有钱的达官贵人,这里的街道上并没有感受到战争到来的凝重感,依旧还有许多百姓在街上走着吆喝买卖。 越往外走,街道上的行人就越少,穿过内城原城门改建的鼓楼,罗城的街道上的平民百姓皆形色匆忙地往自己的家走去。 他们大多数人虽然并不担心城外的义军会对自己下手,但战争之中刀剑无眼,义军手里还有火炮,万一从外面打进来的火炮砸中自己,那不就倒霉催了。 穿过逐渐变得空荡荡的街道,李琦终于来到了城头,他这东南西北四個主要城门巡视了一番,鼓舞守城的兵丁,告诉他们只要继续坚守下去,朝廷的大军很快就会赶来。 虽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他的这个“善意的谎言”还是起到了作用,清兵的士气振奋了不少,对守住府城充满了信心。 第一天并无战事。 攻守双方都在为第二天的战斗做着准备,城内的清兵将大量的军械和弹药送上城头,擦拭城墙上的火炮。 第一天结束之前,苏言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并订下了最开始几天的进攻基调——先用火炮轰击城池,尽可能毁坏城头上的清军火炮,随后再让步兵展开进攻。 而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步兵只需要在围城营地内打造攻城器械就可以了。 苏言不打算一上来就联络南门的内应,先通过炮击消磨清军的士气后,再进攻也不迟。 第六十一章 清军调换 第二天,十月二十日,苏言刚刚在围城营地内睁开眼睛,耳边就响起了系统那特有的冰冷冷的机械音。 【新的任务: 泉州城乃闽南重镇,亦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也将会是宿主开创霸业的起点,请在围城之日起两个月内占领整座泉州府城。 任务目标:两个月内占领泉州府城(剩余时间:1/60) 任务奖励:解锁任意军事与工业科技各一项(注:哲学科技不适用于中华文化圈,系统自动屏蔽)、十队随机兵种、将领一名、官员两名、绅士一名、间谍一名。】 …… 【新的任务: 清朝平南将军固山额真金砺将于永历五年正月抵达福州府,拿起武器,握紧步枪,团结整个泉州府的力量,准备迎接这支来势汹涌的八旗劲旅吧! 任务目标:在一次战役中击败金砺军。 任务奖励:解锁任意军事与工业科技各一项、十队随机兵种 注:占领泉州府任务失败,此任务自动取消】 …… 两道新的任务先后砸在苏言的头上,让他还残存的睡意顿时驱散一空。 他猛地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整個人精神了起来,这可是破天荒一口气连续发了两个任务,还是连续的,不过两个任务都在明里暗里的告诉他占领泉州的重要性,就给他一种,只要他没完成这第一个任务,系统就会抛弃他了一样。 “看来,我也要支棱起来,不能让系统对我失望了。”苏言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心里如是想到。 因为无需攻城,所以苏言并没有穿上他的那件鱼鳞甲,而是穿着轻便的将军制服就走出了大帐。 今日的天气并不晴朗,天上乌云密布,早晨气温偏低,远方的清源山自山腰以上都被薄雾遮盖,让人看不清上面飘扬的义军旗帜。 “将军,今日的天气恐怕不适合动用火炮。”陈瑛站在大帐外,对着苏言说道。 “再等等吧,薄雾中午天气好点就会自己散开,等炮兵视野清晰后再展开炮击。”苏言说道,他对这种雾非常熟悉,通常都只会在早晨持续一段时间,等天气逐渐晴了,就不知不觉的散去了。 “哦对了,城头上的清军炮位都摸清楚了吗?清军应该没有把那三门对着晋江的红夷大炮拆卸下来,装在其他方向的城墙上吧。”苏言又问道。 “清军暂时没有动静,不过很难保证接下来几天不会有所动作,毕竟红夷大炮所在的通淮、临漳各门只有我军的少量士卒监视。”陈瑛说道。 “搬来又能如何?”苏言嗤笑一声,道:“我手里可是有足足十二门隼炮,清军的红夷大炮一露面,就会遭到炮火打击!” “就是准度有些低了。”陈瑛在他后面低声补了一句。 “陈副官,你说什么?”苏言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偏过头看着他。 “不,没什么。”陈瑛摇了摇头,道。 …… 正如苏言所说的,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天气就逐渐转晴,笼罩清源山的薄雾渐渐散去,而山上扎营的炮兵们也终于得以居高临下的看清了城中清军的动向。 在薄雾散去后,苏言下达的炮击的命令就被传令兵骑着快马送到了山上,炮兵们随即小跑着进入各自的炮位,将覆盖在上面的炮衣掀开,为火炮装填弹药。 “调整角度,第一轮校准射击,放!” 军官话音落下,炮兵纷纷放下火把点燃引线,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数秒后,炮身猛地向后推出数米黝黑炮弹带着震耳欲聋的炮声从炮口冲出,向山下的城池呼啸而去。 泉州城内,一听见清源山上响起一阵炮响,包括清兵在内的所有人顿时惊慌起来,本就躲在家里的平民百姓连忙抱着自家的老婆孩子钻进桌子或床底下,生怕炮弹会击中自己家,将自己和家人砸死。 城头上的清兵也慌忙散开,各自寻找掩体躲避,其中胆子较大的人还探出头,看着那十二枚炮弹朝城池飞来,其中数枚击中了城墙,但更多的是越过城头,飞进城内,击垮了数座民居建筑。 “调整角度,甘霖娘的,都把百姓的房子轰塌了。”查看炮弹落点的炮兵军官看着那几座倒塌的房屋,眉毛直接皱成了一团,一边对着部下呵斥着,一边指挥调整新的射击诸元。 很快,第二轮如期而至,这一次炮弹大多集中了北面的城墙,让站在城头上的清军们大为恐慌,其中有一名清军把总试图指挥部下使用城防佛朗机炮对清源山上的义军炮兵进行还击,但佛朗机炮的射程明显打不到清源山,不仅徒劳无功,还暴露了火炮的位置,引来义军火炮的报复性打击。 北边炮声震天,靠近东南通淮门的关帝庙清兵兵营内,泉州参将李琦将四个城门的守备都传唤了过来。 “贼人大军压境,贼首苏逆主兵义成门,火炮架于清源山上,对朝天门不断轰击,此二门压力最重,我判断贼人在仁风、镇南二门只会佯攻,此二门的驻军各调三百至义成、朝天二门。” “将军,这怕是不妥啊。”镇南门守备李连成立马劝说道:“末将要同时节制镇南、临漳、通淮三门,七百兵丁平分到三个城门也只有二百余人,压力甚众。” “你无需担心,我会再调三百乡勇与你节制,不过……”李琦话锋一转,盯着李连成的眼睛,道:“我听闻你与城外那投敌的叛将陈世泰是同乡,他可有与你联系?” 李连成一听,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他的脑筋飞速转动,当即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道:“将军,末将虽与陈世泰是同乡,但自从他投敌以后,末将就与他割袍断义,再无联系,望将军明鉴!” 李琦见他这么大的反应,轻笑一声,道:“李守备的忠心本将自然知晓,你不必担忧,快起来吧。” 李连成忧心忡忡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接着就听李琦继续道:“李守备,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伱就领镇南门守军,与义成门的程守备调换一番吧。” “末将领命。” 李连成再次跪地,抱拳道。 第六十二章 试探性攻城 为了避免义军趁换防之时发起进攻,一直到当天晚上,镇南门守军才与义成门守军进行调换。 在调换之前,李连成亲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悉数写于纸上,绑在箭簇上,让自己的亲信冒险趁着夜色往通淮门外的义军大营射出,随后再随军一同调往义成门。 在箭簇射出后不久,便被巡夜的义军什人队发现,在看见箭簇上绑着的字条后,巡逻队便在第一时间将字条连带箭簇一并送到了陈世泰面前。 后者看完字条后,大吃一惊,担心自己和李连成的密谋被李琦发现,可又看不出李琦将他调往被主攻的义成门的想法,便干脆将字条送往苏言的大营,让他来考量了。 …… 字条送到苏言手中,他看完后便随手扔在桌案上,陷入了思索。 李琦在战前将李连成调往东门,他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为了防止陈世泰能和李连成搭上线,不管怎么说,若是苏言想要继续启用李连成这条内线的话,就必须要承担部分风险。 可苏言要是想尽快拿下泉州府城的话,就必须启用这条内线,否则泉州府墙高城坚,又有护城河围绕,要破城就只能硬生生的拿人命堆上去。 “罢了,冒险一搏吧。” 苏言如此想到。 接下来几日,清源山上的炮兵阵地不时朝着北面城墙炮击,以至于泉州北面城墙多处出现凹陷裂缝,架设在城墙上的虎蹲炮、佛朗机炮损坏数门,清军不得不将其拆卸,暂时存入武库。 其中,清军并非甘愿被动挨打,在李琦的组织下意图趁夜出城,登上清源山袭击义军炮兵阵地,但屯兵朝天门外的藤牌营林兴珠日日防备,迅速发现了出城的清军,出营掩杀,将清兵杀得大败而归,不敢再出城。 一直到十月二十四,苏言才终于决定正式发动攻城。 二十四日上午,从清源山上运下来的六门隼炮部署于阵前,向义成门打响了攻城的第一炮。 在六门隼炮的隆隆炮响中,四面八方前来投军的百姓扛着装满沙子的沙袋,向护城河蜂拥跑去,在他们出发之前,就被告知,他们只需要将沙袋投入护城河内,堆出一条直通城墙的道路即可。 作为奖赏,苏言将会在攻城开始后每日宰杀山羊,让他们顿顿有肉吃有汤喝,在泉州攻克后,他们还能得到额外的银两奖赏。 有肉吃,又有钱拿,百姓们的斗志自然高昂,再加上苏言从其他各营调来的弓手与神机营步枪手也会在他们上阵时提供掩护,这也让他们感受到这位义军首领对他们的重视。 “上!五人一队,将沙袋投入护城河后马上回来,切莫停留!” 义军士卒对着跑出营地的百姓们挥手叫喊着,身形瘦弱的百姓们纷纷扛着沙袋,咬着牙朝护城河冲去,在他们靠近护城河两百米内以后,清军射出的箭簇弹丸愈发增多,不时有人奔跑时中弹倒地,还想挣扎着继续往前爬,可没爬几米就再也没了动静。 “跑!快跑!分开跑!” 一名百姓将沙袋顶在自己的头顶,企图以此挡下飞来的箭矢,而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头顶一顿,奔跑中的动作也为之一滞,他冒险将沙袋放下,就看见一支箭深深插进沙袋内,那箭簇被卡在沙子里,险些穿透。 “妈祖保佑,我林有才真是福大命大。” 他在心里暗自祈祷着,刚要继续向前奔跑,但一支箭矢又朝他飞来,在没有沙袋抵挡的情况下,精准地射中他的眼眶,穿透头颅,又从后脑穿出,整个人重重倒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尽可能将沙袋挡在身前,此举确实保住了许多百姓的性命,再加上义军弓手与步枪手的压制掩护,一时间百姓的伤亡数量锐减,清军不敢冒头。 “守备大人,动用火炮吧!” 看着城外嚣张的义军,几名清军把总冒着枪林箭雨跑到李连成面前,双膝跪地,抱拳恳求道。 “若再不开炮将贼人驱离,护城河被平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守备大人,开炮吧!” 李连成看着那满地的百姓尸体,他虽然不想下令开炮,可为了避免被怀疑,只能一咬牙,道:“开炮!” 听言,几名把总当即抱拳应诺,起身将李连成的命令传开,得到命令后,清兵连忙掀开炮衣,为火炮装填弹药,朝着底下的百姓和义军开炮。 轰轰轰—— 城头上,虎蹲炮、佛朗机炮数十门火炮接连开火,苏言当即命令隼炮还击,尽可能摧毁城墙上的城防炮,只是敌我火炮数量悬殊,想要摧毁城墙上的清军火炮,短时间内也是无法做到。 泉州府的炮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天,一直到天色渐暗,苏言才鸣金收兵,让百姓和兵丁撤回来。 而此时的护城河,经过数千人一整日的忙碌,底下已经堆满了沙袋,护城河的水位也向上涨了许多,如此的代价是——义成门外那遍地的百姓和义军尸首。 傍晚收营时,经过统计,仅仅一天的时间,算上可能逃跑的人,营中投军的百姓就足足死了近千人,各营弓手与神机营步枪兵亦阵亡了二百余人。 即便对如此惨烈的伤亡早有准备,可真正看见那一串冰冷的数字时,苏言的心还是忍不住的颤了颤,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若是他一心强攻,未来要死的人只会更多。 因此,联络李连成,要其开城响应,已成必须之事了。 …… 当天深夜,苏言就派出了一名使者趁夜摸到护城河,游了过去,并在城墙底下学了三声喜鹊啼鸣,又等了十多分钟,使者就看见一个篮子从头顶晃晃悠悠的降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使者便坐上了篮子,拉了拉绳子,整個人便和那篮子一起被拉了上去。 被拉上城墙后,使者就被李连成的亲信带着离开城头,一路绕过巡逻队,来到了李连成的住所。 第六十三章 清兵突围 “草民苏浅,参见守备大人。” 一见到李连成,使者就重重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给足了他的面子。 “你便是苏将军派来的使者?”坐在主位上的李连成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一身黑的男人,问道。 他注意到,男人的两手手掌手指连接处长着一层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手持武器的精锐士兵。 “正是。”苏言的卫队骑兵苏浅直起身来,道:“奉苏将军之令,前来与守备大人商讨明日攻城之事。” “苏将军要在下怎么做,我会尽量去办的。”李连成说道。 苏浅没有直接说明,而是反问道:“愿意跟随守备大人起事的兵丁有多少人?” “在下自围城开始这几日就一直在对麾下士卒旁敲侧击,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麾下的四名把总愿一同起事,其余三名把总并无意愿。” “为了防止明日行动出现问题,此三人请守备大人自行处理。明日深夜寅时,望守备大人如期打开城门,点燃火把晃动三下为号,届时我军就会发起进攻。”使者说道。 “在下明白,只是起事风险极大,若是我不给弟兄们点什么,也很难保证弟兄们都愿意随我……” 李连成话没说完,苏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脸色不变,打断了李连成的话,道:“守备大人放心,待泉州府城被我军拿下后,您和您麾下参与起事的士卒都能得到金银奖赏。” “如此甚好。”李连成脸色露出了笑容,说道。 得到了使者的保证,李连成心情大好,也将目前泉州府内的军情尽数透露给了苏浅: “城中除了五千绿营兵外,知府申伟又募集了千余乡勇壮丁和三百余家丁,城中的百姓都不愿意参与守城,因此这乡勇壮丁其中大多是街上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这乡勇和家丁都无需担心,只要战况不利,他们就会自行溃散。 不过有一点望苏兄回去转告给你家苏将军,那李琦好似对我起了些许疑心,他也从其他几门调兵来到义成门参与守城,虽然名义上听我节制,但我估计他们实际上应该是来监视我的,所以在城门打开后,我们必须要先解决掉那四百余人……” …… “他真是这样和你说的?” 城外的围城营地内,苏言看着站在下面的苏浅,眉头紧蹙。 “是的将军,除此之外,李连成还告诉我,清军已经将镇南门、临漳门和仁风门三门的红夷大炮拆卸了下来,明日就会运到义成门应对我军的隼炮。” 苏浅说道。 他话刚说完,一旁的陈瑛就插嘴道:“将军,那红夷大炮是从佛郎机人那购买的舰炮,不论是口径还是射程,都很有可能要超过我军的隼炮,为了避免炮兵出现损失,还是将隼炮撤走吧。” “才三门红夷大炮就把你吓成这样?”苏言不悦地说道,“我们的隼炮可是红夷大炮的两倍,六门对三门,优势在我!” (地铁,老人,看手机) 陈瑛顿时露出了这样一个表情。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苏言轻笑一声,道:“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随后,他收起笑容,严肃道:“不过,清军将红夷大炮运上西面城墙,对我军的确不利,趁今夜就先将隼炮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吧,明日营中也要做好应对清军炮击的准备,只要熬过白天,明天晚上就可以尽情的对清军展开报复了。” “最后,陈瑛,替我拟军令。”他又说道。 陈瑛应诺,连忙上前备好纸笔,看向苏言,后者顿了顿,道:“各营明日入夜后,趁夜色掩护绕过泉州城,尽量在寅时之前抵达义成门,各营行动时切记保持静默,不要让守军有所察觉。” 苏言的军令只有一句话,因此在他说完后几秒,陈瑛就停下了笔,他吹了吹纸上面的墨迹,道:“将军,拟好了。” “那就让人抄写几分,送到其他各营吧。”苏言捏了捏鼻梁,打了個哈欠,说道。 …… 翌日,清军果然将三门千斤重的红夷大炮搬上并架设在了义成门的城头,随后便耀武扬威一般地在义军营地内搜寻义军火炮的身影,然而…… 我的炮呢? 我放在这里,这么大的六门炮呢? “贼人居然把火炮撤走了?” 亲自来到义成门督战的李琦听完手下人的汇报,顿时就恼了,他把其他三门的红夷大炮调过来,就是想把贼人的隼炮打掉,可这刚一调来,贼人就将火炮撤走,不是让他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吗? 可这也不能白调来,为了一报这接连几日的炮击之仇,李琦当即下令三门红夷大炮对义军的围城营地展开报复性炮击,同时也是为了振奋麾下士卒的士气—— 看,我们也能炮击贼人的营地! 轰轰轰—— 在李琦的一声令下,三门红夷大炮朝着围城营地展开了炮击,正所谓红夷炮响,糜烂数里,从炮口飞出的沉重弹丸重重砸进营地内,顿时就砸倒了一片的栅栏和营房,哪怕是义军士卒提前做好了应对炮击的准备,仅仅第一轮炮击,还是被砸死数人。 三门红夷大炮的同时炮响,也让泉州城的城墙产生了震动,即便知道泉州城墙高城坚,可难免一些悲观人士担心起城墙无法承受三门火炮的同时发威,会因此坍塌。 只打了几炮,墙上的红夷大炮就歇窝了,红夷大炮虽然好用,但消耗的火药极大,李琦下令开炮也只是为了泄愤,因此在看见营地多处被轰塌后,他就停止了炮击。 尽管只开了几炮,但还是让城中士卒士气振奋了许多,李琦便因此决定趁势从北门突围,攻打位于清源山的义军大营,意图再次摧毁义军炮兵阵地,同时派遣信使向福州府求援。 当天中午吃过午饭,李琦便点兵一千二百集结于朝天门,亲自领兵出城,向清源山的义军大营杀去,城门刚刚打开,义军就得到了情报,并在林兴珠的率领下出营迎击。 第六十四章 又一次失败 “加快速度,防范贼人炮击!” 李琦策马冲在前面,高声指挥着麾下清兵士卒。 就在他们打开城门时,清源山上的炮兵阵地当即调整角度,向着这支出城的清兵开炮,为了避免被贼人火炮削弱士气,李琦只得身先士卒,下令加速前进,尽快进入贼人的火炮射击死角。 将火炮阵地架设在山腰上的弊端就在这里,这个时代的火炮无法将炮口向下射击,只能直射,一旦敌人冲到只有将炮口朝下才能射击的位置,炮兵就抓瞎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越来越近。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数名骑兵与清军大队走散,绕过清源山朝着北边疾驰而去。 “列阵迎敌!” “列阵!列阵!” 林兴珠策马于阵前,看着那快速朝这里小跑而来的清军,抽出佩刀,眉头微皱,忍不住骂骂咧咧道: “甘霖娘,这是把老子当软柿子捏了?两次突围都从往老子这边来。” “将军,主动进攻吧,趁着清狗还未摆开阵势。” 林兴珠的副将抱拳建议道。 “准。” 林兴珠思考了片刻,采纳了副将的提议,他随即高举佩刀,望着身后的藤牌营兵马,高声道:“儿郎们,随我杀!” “杀!杀!杀!” 士卒们呼喊响应,一边用腰刀拍打藤牌表面,随后随着林兴珠一同向清军杀去。 “好贼,竟敢主动杀来!”李琦见状,大骂一声,下令部下结阵迎敌,鸟铳手上前,而弓手次之,刀盾长矛最后,他自己则是在阵前踱马巡视,鼓舞麾下士卒士气。 “装填弹药,准备射击!” 在把总的喝令声中,清兵鸟铳手连忙将鸟铳立在身前,将火药与弹丸依次倒入枪管之中,再用捣管压实,随后举起鸟铳,紧张地看着那朝自己杀来的贼人。 为了威慑敌人,在刚开始组建藤牌营之时,林兴珠便下令士卒在藤牌表面画上踩狼虎豹的凶恶面相,因此在他们结阵冲锋之际,清兵士卒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群狼豺虎豹朝自己冲了过来,不禁心生骇然。 “弓手准备!” 李琦缓缓高举右手,喝令道。 数百清军弓手随即走到最前,搭弓引箭,将弓弦拉满,下一秒,随着李琦将右手重重放下,高喝:“放箭!” 一道黑色箭雨旋即在军阵前腾空而起,朝着奔跑中的藤牌营飞去,这数百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却尽数被义军举盾挡下,乒乒乓乓落在藤牌表面,非但没有深入,反而被弹开掉在地上。 “拉弓,准备!” 唰—— “放!” 嗖嗖嗖—— 第二轮箭雨再次落下,笼罩在藤牌营军阵之中,除开几名倒霉士卒被落下的士卒射中腿部倒下外,却并无更多伤亡。 眼见两轮箭雨齐射战果不大,李琦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鸟铳手身上。 “鸟铳手上前!” 数百鸟铳手随即越过前排袍泽,第一排单膝跪地,与第二排一同举枪瞄向前方,待敌人冲入百米,鸟铳把总举起佩刀,朝着虚空重重劈下,喝道:“放铳!” 砰砰砰—— 两排鸟铳手当即扣动扳机,燃烧的火绳点燃药池,火药随即点燃,将枪管内的弹丸送出,高速飞向前方奔跑的藤牌手。 噗噗噗噗—— 弹丸迎面集中了那一面面藤牌,但藤牌兵所使的藤牌皆是由百年老藤编织而成,又浸染了桐油,刀枪不入,坚硬如铁,即便是能够穿透盔甲的弹丸,也只能在近距离穿透这面藤牌。 顾不得检查战果,清兵开枪后连忙将鸟铳往后传递,交由身后的袍泽装填,自己接过一把早已装填完毕的鸟铳,朝着前方继续射击,确保枪声不断,能够持续向贼人射击。 然而清兵射出的弹丸悉数被藤牌挡下,一直等藤牌营杀入二十步内,清兵的弹丸才终于能够穿透藤牌,射杀躲在后面的藤牌手。 最后射杀了数十人后,清兵鸟铳手才慌忙后撤,这时清兵刀盾手与长矛手冲杀上前,与藤牌营迎面相撞。 “杀!” 林兴珠大喝一声,起身飞踹重重踹在迎面的清兵胸口,将其踹倒出去,手中佩刀顺势砍下,将另一名清兵手臂斩断,那清兵捂着自己的断臂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结阵!以伍为单位,结阵迎敌!” 一刀了结那清兵的痛苦后,林兴珠高声喝令道,他身旁的藤牌营士卒随即跟着大声叫喊起来,将命令传给其他袍泽,一边朝他靠拢过来。 听到林兴珠的命令,士卒随即以伍为单位相互靠拢,将伍长围在最里面,其他四人则挺盾朝向四个方向的敌人,朝着前面推进,使每个方向都能够应对敌人的攻击,而站在里面的伍长并没有装备腰刀,而是手持一把长矛,能够将长矛夹在身前袍泽的肩上,刺杀敌人。 结阵之后,每伍好似变成了一個个难啃的乌龟壳一般,让清军无处下嘴,他们发起的进攻非但被坚固的藤牌悉数挡下,还时刻要防备站在里面的伍长刺过来的长矛。 李琦见状,知道自眼前这伙藤牌手很是难缠,继续胶着下去对己方不利,贼人其他方向的军队随时都可能赶过来支援,若是等到贼人援军抵达,那他就要被包饺子,回不去了。 想到这,李琦便下令吹响收兵号角,撤回城内,得到命令后的清兵如蒙大赦,纷纷相互掩护着往后撤退,林兴珠当即解散军阵,追击过去。 清军虽然相互掩护着撤离,但在被追击后还是难掩心中的慌乱,在被斩杀数人后,慌乱被迅速扩大,他们也顾不得军纪,当即抱头鼠窜,将脆弱的背后暴露在了敌人的刀锋之下。 溃败就好似瘟疫一般,从一两个人逐渐演变到更多人,李琦见状虽然有心救援,可看了看那些如狼似虎的敌人,又看了看撤退的士气愈发低落的部下,还是只能长叹一声,放弃了这个想法。 林兴珠一直率军追杀到城头上留守的弓手的射程范围外才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清兵,大声奚落辱骂,嘲讽他们不自量力。 一直撤回安全的城门内,李琦身子颤抖,难掩心中的愤怒,胡乱挥舞着佩刀,大声咒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