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辰心》 第1章 杀手救人 深冬，万骨山前。 洛青雪手握一把细长漆黑的剑，一步步走在雪地里。 鲜血顺着剑身滴落雪中，形成一串红梅般的轨迹。 在她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具魔教弟子的尸体。 他们均是一剑毙命，剑伤处冒着乌黑的魔气，紫色闪电偶尔显现，噼里啪啦作响。 这是洛青雪叛逃魔教啸云宗的第三天，这些啸云弟子都是来杀她的！ 啸云宗是魔教之首，宗主李兆思培养了大批啸云杀手。 虽然洛青雪现在只有十四岁，但她已是众多杀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即便如此，李兆思还是非杀她不可。 因为，叛宗者死！ 洛青雪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漫天飞雪，感受着凉入骨髓的寒气。 她身后背着一个暗红色棉布包裹，里面放着出逃前，母亲给她准备的烙饼。 虽舍不得吃，可再坚强的意志也抵不过饥饿。 不过三天，七张烙饼只剩下一张半。 以她之前来往的经验，要走到前面的云江镇至少还要两天。 大雪天的，路上连只蚂蚁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为食物发愁。 她双手搓了几下脸，提了提神，起身继续前行。 刚出发没多久，忽听前面有叫骂声。 难道又是来找自己报仇的？搞暗杀还弄出这么大动静，不知是哪家宗门弟子，也太菜了。 洛青雪握紧手中的长剑，探寻过去。 走了一小段距离，就见到纯白的雪地里，竟有一群破衣烂衫的小乞丐正围着一个黑衣少年。 一个高个子小乞丐正猛踢他的腹部，吸着鼻子骂着：“你这蠢货也敢来抢我们的食物？”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要想吃东西，得先孝敬我们！”旁边稍矮的小乞丐大喊。 黑衣少年躺在地上，卷起身子，双手捂着眼睛哭道：“你们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怕不是个野种吧？”高个子小乞丐大笑，众孩童听了一起大笑。 “你们看他哭的跟个女孩子一样！” “原来你是个女的！” 小乞丐们张着大嘴疯狂起哄，黑衣少年努力站起身，闭着眼咬着牙一声不出。 “肯定是你爹娘不要你了！”一个光头小乞丐对着周围的孩子大声笑道。 他指着少年疯狂大笑：“他是他娘跑去和别人生的！” 黑衣少年猛地抬头，顶着一脸的鲜血，发狂般对着发声的方向狠扑过去！ 他闭着眼睛，踉跄之间胡乱扑到一个人的小腿，张嘴就咬！ “哎呦！”被抓住的小乞丐倒地大叫，“狗杂种敢咬我！”说着用另一只脚猛踹黑衣少年的身子，又抓住他的衣服、头发拼命撕扯！ 周围的小乞丐也上去一起帮忙打，边打边骂：“小杂种！敢打我们的人！给我教训他！” 洛青雪躲在一颗大雪松后面默默观察，她仔细看了看被围殴的黑衣少年。 他比自己高，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又见他眼皮青紫，鲜血从眼角顺着脸颊流到衣服上，估计是刚被这群乞丐打伤的。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暴露行踪，可这些臭乞丐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实在令她厌恶。 而且她发现，这个黑衣少年无论如何被打、被踹，哪怕头上已鲜血淋漓，他那狠狠咬下去的嘴巴就是死死咬住不放！ 洛青雪歪嘴一笑：呵！这小子倒是有骨气，不知能坚持到何时？ 她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就见那少年双手已被反扣，头被按在地上，侧脸贴着地面，身下的一滩血迹正逐渐扩大。 高个子乞丐嘿嘿笑了笑，得意道：“让你尝尝小爷我的厉害！”说罢一脚踢到他左脸上，黑衣少年的身子顺势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摔在了地上。 他登时口鼻流血，动弹不得，只要那乞丐再踢他一下，他必死无疑。 呦！这臭乞丐还是个练家子呢！既如此，本姑娘就容不得你如此嚣张！ 洛青雪将包袱藏在雪松下，用枯枝和积雪覆盖好，然后拿着雪叶剑，一个轻功飞了过去！ 高个子乞丐正欲上前再踢那少年，就被她一脚踹倒在地！ 紧接着，所有乞丐都在眨眼间就被洛青雪打趴下了：高个子小乞丐捂着脸颊龇牙咧嘴，矮个子的捂着嘴巴哇哇大哭，光头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嗷嗷惨叫。 洛青雪从天而降，在那黑衣少年身前稳稳落地。 高个子乞丐明显比其他人大几岁，他最先挣扎着站起来，见来人比自己小，瞬间硬气起来，张牙舞爪大喊着：“你是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管小爷的事？” 洛青雪冷笑：“你管我是谁！本姑娘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杂碎欺负他一个！” 高个子乞丐本想再骂几句，但他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见到一把黑乎乎的剑已抵住自己的咽喉。 “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们！”洛青雪威吓道。 洛青雪并未拔剑，可那漆黑的剑鞘宛如夜神亲临，上面的金色竹纹幽幽弥漫着煞气，只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乞丐一怔，面色骤然变得如冰一般惨白，突然睁大的瞳孔里全是恐惧。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 他话还没说完，拔腿便跑！其余人一见他跑了，也都一窝蜂跟着跑了。 洛青雪并未去追，只悠闲地收回剑，低头见那黑衣少年蜷起的身子正瑟瑟发抖。 他紧闭双眼，口中鲜血直流，却依然紧攥着拳头。 “你别怕，他们已经被我打跑了。” 宫辰听到她这样说，才微微松开手。 “你能站起来不？”洛青雪问。 宫辰点了一下头，努力用胳膊撑起哆哆嗦嗦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摸索着雪地，站了起来。 洛青雪见他胳膊上都是淤伤，一身黑衣上都是脚印，心想那些乞丐真该死！ 她沉着嘴角道：“你站着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宫辰没有说话，乖乖站在原地，凭感觉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眼睛肿胀青紫，内外眼角都还在流血，本该白嫩的脸蛋儿上留下数条鲜红的血痕。 洛青雪眉间微蹙，快速撕下自己脏兮兮的一片衣角，随便拍了两下灰尘，然后给他擦了嘴角的血迹，又给他包扎了眼睛。 “谢谢姐姐……”宫辰轻轻道了谢，还在不断的抽泣。 “哭什么？你不是还活着呢吗？”洛青雪嫌弃地撇撇嘴。 宫辰慢慢停止了呜咽。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辰儿来日一定要报答你。”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 “我在这儿呢。”洛青雪将自己的衣袖放进他手中。 宫辰抓住她的衣袖，身子依然摇摇晃晃站不稳。 洛青雪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想到刚才小乞丐的话，猜想他八成是饿坏了，结果去人家地盘偷嘴吃被抓住了。 于是她嘴角微微上挑道：“你在这儿坐着等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她将衣袖抽出，迅速转身过去把烙饼挖出来，拿出半张放在他手中。 “快吃吧。”她道。 宫辰接过半张饼，大口吞嚼，鼓鼓囊囊的小嘴巴念叨着：“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洛青雪心道：我不过打了几个地痞乞丐就说我是好人？ 她顿觉这孩子有点傻，冷哼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宫辰听了，停下嘴里的咀嚼，快速吞咽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能不能收辰儿做徒弟？” “啊？”洛青雪的眉毛瞬间拧在一起，“你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她下巴都快掉了。 却听宫辰认真道：“姐姐，辰儿想跟着你学本事，这样以后辰儿就能保护自己了！” 听他说完这句，洛青雪才缓过神儿来。 她呵呵冷笑几声，“臭小子你做梦呢？我不可能收你为徒，这半张饼我都是冒险给你吃的，你吃完赶紧走！别耽误我！” 宫辰一听，竟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苦苦央求：“好姐姐，求求你带我走吧！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一步都不敢走……” “起来！你刚刚的骨气呢！”洛青雪没去扶他，只嫌弃地看着他。 宫辰央求道：“姐姐，求你了！我一路走来一直被人欺负。如果我能学会姐姐的本事，便再也不怕他们了！求求姐姐教我功夫吧！” “我身边不可能留一个累赘，你死了这条心吧。”话音未落，洛青雪已转身离去。 宫辰听到脚步声，拼了命的胡乱扑上去，哭天喊地祈求着：“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可以帮你赚银子，帮你做任何事！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求求姐姐收下我吧……求求你！” 只一瞬间！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洛青雪全身冰凉，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个人？ 那人之是她众多刺杀目标中的一个。 虽然他已经死了两年，可他临死前的苦苦哀求，就如伤疤一样长在了她心上，还时不时在梦中侵扰她。 突然袭来的回忆让她下意识地想离开，却发现小腿被宫辰抱住，动弹不得！ 她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一边踢腿想甩开他，一边怒喝：“滚开！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天死，哪还顾得上你？” 宫辰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死死抱住她小腿不放手：“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不给你惹麻烦！” 洛青雪烦的不行，顿觉自己真是多余出手救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宰了算了！ 她右手一挥，漆黑的长剑“呛”的出鞘！ 剑身黑色的魔气张牙舞爪，裹挟着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地想要将眼前之人永远吞噬！ 但宫辰竟毫无反应，除了一脸哭兮兮，身子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第2章 雪救孤辰 这几天，但凡此剑出鞘，对方不吓得颤抖也要一声惊叫！可眼前这个家伙竟毫无反应！ 好吧，一时情急忘了他看不见了。而且他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儿，竟连一点魔气都感觉不到…… 洛青雪的耳边突然响起很多年前，母亲的一声怒吼：“洛青雪！除了暗杀名单上的人，你不许滥杀一人！除非他们要杀你！” 于是她立马全身一松，泄了气儿。 但面对这个狗皮膏药，她十分头疼。 她收剑入鞘，“嘶”的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你这还赖上了是吧？你干嘛非跟着我啊？你爹娘呢？” “辰儿没有爹娘……”宫辰低头小声道，“前几天我跟着班主来这里唱《云香扇》的时候，遇到一伙人连续闹事，班主怕再被叨扰，就解散了戏班，让我们各寻出路了……” “班主？” “就是彩凤戏班的刘班主，我自小就跟着他。” 几个挑事的就能把一个戏班搞散？八成是那老东西骗他的。想到此处，她怒从心来，此生她最恨骗子！ “你先起来。”洛青雪拎着他的左胳膊让他站起来，语气也缓和了。 “原来你是学戏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倒也适合。” 宫辰紧闭双眼，带着泪痕轻扬嘴角：“姐姐你一定很美，虽然我现在看不见。” “你倒是嘴甜。”她似笑非笑，“你这眼睛是被刚才那帮杂碎打的？” 宫辰点头嗯了一声。 洛青雪看着他，这么单薄的小身子，要是就此扔下他，下一秒他就会变成野狼的美食。 于是她深呼一口气：“那你听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大侠，跟着我随时会丧命，你不怕吗？” 宫辰低头想了想，面朝洛青雪的方向摇了摇头：“不怕！只要我好好跟着姐姐学本事，就能帮姐姐一起打坏人！” “坏人？”洛青雪扬了扬眉，“到时候你说的坏人，可别是我！” “怎么会呢！姐姐，那饼还有么？我还想再吃一块儿……”宫辰说着伸出了小手。 洛青雪按住宫辰的手腕：“有，但你不能再吃了。这饼我还剩一张，要一直维持着找到下一顿饭。” 宫辰砸吧砸吧嘴，吞了一下口水，点点头，把手缩了回去。 “早知道，我刚才就慢点儿吃了，都没好好品品味道呢。”宫辰撅起小嘴，低下头摸摸肚子。 “你错了。”洛青雪的语气变得很认真，“你若跟着我，就要快点吃，因为你不知道杀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宫辰张着嘴巴愣在原地，震惊地说不出话。 洛青雪早猜到他会是这副表情，没有再说话，只等着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宫辰小声地问：“姐姐，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你？以后……如果我学好了本事，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保护我？”她哼了一声，“你别给我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天快黑了，咱们赶紧走吧。” 说着就要转身带他离开，却见宫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好久，还是找不到她。 洛青雪就把衣袖重新放回他手中。 他立即抓住，又顺着衣袖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唉你干嘛！”洛青雪猛地甩开他，对他怒目而视。 “啊？”宫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明白过来。 于是小心解释道：“姐姐，辰儿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到处是一片漆黑，辰儿真的很害怕，总感觉面前的每一步都是陷阱……所以姐姐你能不能拉着我的手走？” “拉手？”洛青雪的眉毛都拧成了一股麻绳。 这么多年，她连母亲的拥抱都很少感受到，现在这个陌生少年居然要她拉着手走？ 开什么玩笑？ “不是给你袖子了吗？”洛青雪不情愿道。 宫辰低着头小声说：“我，我抓着袖子根本站不稳，还是会怕……” “胆子这么小啊？”洛青雪嫌弃道。 她上下看看他，黑黑瘦瘦的身子骨在风雪中被冻的哆哆嗦嗦。 以前她一直活在杀戮和利用之中，残酷的训练和虚伪的亲情，已让她完全忘记自己只有十四岁。 她忽然觉得，如果她没长在啸云宗，而是长在一个普通人家，或许眼前这个弱小的少年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哎……”洛青雪低声轻叹，这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你几岁了？”她问。 “十三。” “我比你大一岁，你就叫我没姐姐吧！”但转念一想，这个“没”字也太难听了。 又想起儿时，在去啸云宗之前，她经常会闻到一股梅花的香气。 虽然回忆早已模糊，但这香味儿她竟记得格外清晰，所以她平时也喜欢用梅花香膏。 所以她又加了一句：“梅花的梅。” 宫辰咧开小嘴儿，笑嘻嘻道：“原来是梅花姐姐！那梅姐姐是答应收留我了？” “嗯。”洛青雪回应着，“不过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别给我惹麻烦，否则到时候我可没空救你！” 宫辰拼命点头。 “至于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她冷笑两声，“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再说他们要的是我，若哪天我被他们杀了或者抓走了，你自寻出路便是，他们不会缠着你。” 宫辰低下头抿了抿嘴，“梅姐姐……你既然肯救我，又收留了我，我定是要一心一意跟着你的。如果你哪天真被抓走了，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你救我？”洛青雪大笑了好一阵子才止住笑声，“算了吧，你到时候能逃命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宫辰忽然心里一酸，却也只能默默点头。他心里已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洛青雪看看四周，一片雪白，只有风声习习，毫无人迹。 她道：“那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杀了他！” “杀，杀人？”宫辰轻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惊讶道。 “咳咳……”洛青雪赶紧咳嗽两声，“行走江湖嘛！杀人是迫不得已，最后的手段，一般不轻易使用。” 她心道：还是得先隐藏身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宫辰想了想，觉得洛青雪说的很有道理，便乖乖道：“好！辰儿一定刻苦练习，不让姐姐失望！”说着就要下跪叩首，行拜师礼，却被洛青雪拦住。 “别！咱俩差不多大，我可当不了你师父，受不得这种大礼。你以后乖乖的就好了，别的都无所谓。”洛青雪说着，扶他站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拉起他冰凉的小手，宫辰嘴角一翘，顺势握住，生怕一不小心就滑落。 仿佛他抓住的不是她，而是未来的每一天。 “谢谢梅姐姐！我一定好好听你话！”宫辰笑嘻嘻道，好像刚刚被揍的事儿根本没发生。 洛青雪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她突然有了一个重要的物件儿，必须要好好保护才行。 这感觉很陌生，因为以前她想的都是怎么杀人，还从没救过人。 她不禁上下打量着他：这小子运气真好，居然成了我第一个出手相救的家伙。 又想到自己还要去找九重花，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就决定先带他去云江镇，到了那儿找到九重花再说别的。 她轻扬嘴角道：“教你功夫的日子还长呢！可是眼下，我身上的银子不多，咱们得先想想去哪儿找食物。” 宫辰表示赞同，然后拼命想该去哪里。 洛青雪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模样，转了转眼眸，憋着笑，开口道：“前面不远就是云江镇，咱们先去那儿看看吧！” “好！”宫辰笑嘻嘻点头。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兴奋道：“我想到了！我会唱曲儿，姐姐会武功，我们一文一武去唱话本子，一定能赚到银子！有了银子，就不会饿死了！” “你是说要我去当街卖艺？”洛青雪满脸震惊，即便前几天她快饿死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这条路。 “是呀！咱们一起，肯定没问题！”宫辰激动的抬起了握着她的小手。 “胡扯！”洛青雪瞬间沉下脸，甩开他，“我这身本领是用来保命的！怎能拿去供人玩乐？” 宫辰收了笑脸缓缓低下了头，他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他自小就清楚，伶人终究是伶人。 天地虽广，从没有他的份。人间有爱，从不属于他。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黑一灰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中站立着，似乎要像树一样扎根在这片纯白的雪地里。 许久，宫辰才慢慢抬起头，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对不起……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自己去唱，你只管收钱，不用做其它事。” 看着他被黑布蒙住的双眼，洛青雪心里竟懊悔不该吼他这个柔弱的小人儿。 幸好他现在看不见自己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然一定丢死人了！ 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便赶紧顺着话茬道：“好，那到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看谁敢欺负你！” 宫辰也小鸡啄米般狠狠点头：“嗯！我唱过很多次了，我们一定能赚到银子！” 洛青雪看着他模样，扬了扬嘴角。 “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咱们先去给你找个大夫看看眼伤，然后再说别的。” “嗯！都听梅姐姐的！” 于是刚吵过嘴的两人又拉起小手，一路闲聊说笑，在太阳落山前走进了一间破庙。 破庙里积满灰尘，门框上结满蛛网，佛像已残破不堪，桌案上的贡品早已不见，只剩一些盛满尘土的碗碟，桌案两边的莲花帐幔满是破洞。 洛青雪用雪叶剑将周围的蛛网全部挑掉，又在外面扒拉出一些枯草，胡乱做了一个草垫当床榻，最后找来几段枯枝生了一小堆篝火。 两个小娃娃笑嘻嘻的坐在篝火边，相互搓手、哈气，这手心儿里一暖和，身上也越来越暖了。 火光趁得宫辰的下巴光滑柔嫩，呈现出一条金色光边儿，洛青雪看的竟有些入了迷。 夜深了，她还躺在草垫上翻来覆去，看着窗外的风雪，明天会是怎样的呢？ 第3章 招摇于世 一缕阳光刺穿夜幕，地上的篝火也冷了。 洛青雪醒来，阳光温暖的照在身上。 宫辰也刚将衣物整理好，脸上的黑布依然包扎着没有取下。 “我去把剩下的饼烤一烤！”洛青雪说着重新引燃篝火，又找来一些树枝架在火上，把烙饼架在火上烤。 忽见宫辰正在四周胡乱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要做什么？”她问。 “我想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盛点雪，等雪一化，我们就有水喝了。” “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你别动，我来找。”洛青雪说着就在佛像旁翻出一口残缺的钵。 她随便用手划拉两下灰尘就跑去门外，好不容易才用雪把钵里面蹭干净，又将钵装满干净的雪，再回来把钵放在柴火旁边，雪很快化成了水。 两人牛饮似地喝了几口，虽然没有茶叶的香醇，却也喝出了一些甘甜。 一张烙饼一人一半，很快被吃的渣都不剩，两人面对着空空的油纸砸吧着嘴。 宫辰摸索着，拿起油纸闻了闻，烙饼的香气顿时灌入鼻腔。 他咧嘴笑着：“梅姐姐，我刚刚又吃了一张饼！好香啊！你要不要也再吃一个？” 洛青雪一脸疑惑地接过油纸，也闻了闻，果然烙饼的香味是那么浓郁！她小巧的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嗯！真香！” 说罢两人一起咯咯地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宫辰翘着嘴角道：“梅姐姐，我们这就出发去云江镇吧！” “好！”洛青雪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 其实两个人也没什么东西，就两件单薄的衣物，外加一把雪叶剑。 洛青雪在庙里找到一件残缺的旧袈裟，“呼”的一下给宫辰披上：“外面冷的很，你把这旧袈裟披上。” “那梅姐姐你呢？” “就这点寒冷，奈何不了我。” 洛青雪看着他，在袈裟的映衬下，那半张脸更显得柔美。 她弯起眼睛，笑嘻嘻打趣：“哎呦！你这小和尚还真俊俏！” 宫辰也咧嘴一笑：“真想看看姐姐是何模样，若姐姐披上这旧袈裟，定也是个漂亮的小尼姑！” “你才尼姑呢！”洛青雪话音未落便伸手去抓他的痒痒肉，宫辰哎呦一声，瞬间缩成一团，又忙去胡乱抓她的痒痒肉，被洛青雪巧妙躲过。 她像兔子一样跳到柱子旁边，探出半个身子，歪着小脑袋得意道：“小和尚！你倒是来捉我呀！” 宫辰佯嗔：“好个坏姐姐，明知我看不见，还来抓我痒！” 洛青雪哈哈大笑，然后两人又咯咯咯地笑作一团。 天寒地冻，两人相互扶着，一路说笑，速度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云江镇。 云江镇是交通要塞，各路人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洛青雪带着宫辰找到一家医馆，发现并没有开门，门上贴了张字条，大意是坐堂医有事外出，过几日才回。 这可怎么办？ 两人本就口袋空空，商量之后决定先去赚点银子，填饱肚子，再去找别的医馆。 于是两人来到最热闹的无间客栈前，将行囊放在了一旁。 洛青雪怕被啸云宗的人认出，在破庙中便已乔装了一番。她在脸上抹了许多黑炭灰，还给雪叶剑裹了好几层粗布，又绑了几圈麻绳，剑身的长度刚好够她用手拄着当做拐杖。 宫辰蒙着眼站在原地，虽是一身破衣烂衫，后背却挺的笔直。 不等他开口，洛青雪便倚着“拐杖”随意吆喝起来：“各位快来看！绝世名伶在此！唱戏跳舞无所不能！只要您点曲儿，就没有他不会的！” 宫辰倒吸一口气，小声道：“梅姐姐，你这是要坑死我……” “怎么了？你不愿意唱了？”洛青雪问。 宫辰摇摇头：“不是……我哪里会唱那么多呀！” “可是我以前见到的戏班子，什么都会唱啊！” “那都是提前说好要唱什么曲目的……” 人们逐渐围了过来，发现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各种议论随之而来。 “这两个小娃娃是乞丐？”“他们看着还怪可怜的。”“这男娃倒是身段儿不错，可惜是个瞎子！” 洛青雪怒从心起：“胡说什么！他不是瞎子！” “不是瞎子还蒙个眼睛？那不有病吗！”一个满身酒气的大胡子喊道，引得人们哄堂大笑。 “你……”洛青雪头脑发热，差点就一剑捅了那人。 宫辰摸索着，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姐姐莫急，看我的。” 他上前一步，作揖道：“各位叔叔婶婶，今儿个且听我唱的好不好，若满意，随意赏点儿便好；若不满意，我们姐弟俩立即离开。” “好啊！那你就唱一个呗！今天耍猴的老陈没来，看你这小娃娃表演也一样！”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宫辰站直了身子，将右手平举至胸前，左手轻轻捏住右手衣袖，颔首微笑。 “呦，这架势倒是有点儿意思诶！” “好孩子！快给我们表演一个！” 宫辰嘴角弯起，缓缓开口：“十里飘香皓月升，酒浓露重忆乡情。夜风簌簌秋凉紧，更扰心神从未宁。” 他转了个身：“世诉轮回千百遍，青云平步几人停。欲得万世慈悲处，但见人间灯火行。” 洛青雪站在宫辰身后，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然而这袅袅天音让她颇为惊讶，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柔弱的少年，竟能唱出玉石之声！ 他一开口，仿佛就拥有了无尽力气，那股力量从丹田发出，让这歌声悠远绵长，不绝于耳。 字正腔圆的歌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从他唱第一个字开始，人群便已鸦雀无声。 洛青雪大叫一声：“唱的好！” 众人如梦方醒，惊叹之言此起彼伏，纷纷掏出金银细软放到洛青雪手中的破钵之内，破钵很快铺了薄薄一层铜钱。 “这小娃娃不简单啊！”“你是谁家的娃娃？嗓子竟这般好听！”“这简直就是黄莺的嗓子！” 在众人的喝彩中，宫辰又唱了两首。 喝彩之声久久不息，众人不停地挥舞手臂大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宫辰颔首作揖道：“多谢各位叔叔婶婶的厚爱，但凡唱曲儿都是有规矩的，我的规矩便是一天只唱三首，各位请明日再来吧！” 众人相当扫兴，逐渐散去。 洛青雪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破钵，暗自佩服宫辰的本事，心想他简直就是一颗摇钱树！以后定要带着他一起闯天下，发财暴富指日可待！ 两人正要收摊儿去寻医问诊，却见一个矮胖男子眯着一对三角眼，走上前来。 第4章 潜行护辰 宫辰自然是毫不知情，洛青雪却明显感觉来人不善，提高了几分警惕。 那男子一上来就吹胡子瞪眼：“你一个毛孩子哪儿来那么多规矩？爷给你一锭银子，你就在这儿多给爷唱两首！” 洛青雪刚要说话，宫辰已转过身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道：“梅姐姐，咱们还要做生意，不要和他们动粗。”洛青雪只好忍住脾气，转过身去。 “这位爷。”宫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作揖。 “多谢您抬爱，只是如果今日我唱多了，嗓子疲累了，那明日、后日便唱不了了，这便对不起其它抬爱我的人了，想必您江河胸怀，定会理解。” 矮胖男人嘿嘿一笑：“他们如何关我屁事？爷今天就想听你唱曲儿！” 那人说着又上前几步：“我说小伙子，你不如干脆跟我回去，做个内院伶人如何？你生的这样滑嫩，爷给你好吃好喝！”说着突然伸手在宫辰的脸蛋儿上狠狠掐了一下！ 宫辰大惊失色，尖叫着捂着脸后退数步，险些摔倒，被洛青雪一把扶住。 “不要脸的狗东西！”洛青雪骂道。 “梅姐姐……”宫辰刚想劝阻，被洛青雪拦下。 矮胖男子瞪了一眼洛青雪：“你这臭丫头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罢对身边的伙计喝道：“给我上！” 四个伙计一拥而上！ 洛青雪并未拔剑，她将宫辰护在身后，将那“拐杖”在空中抡了几圈，几个伙计根本近不了身。 趁他们不注意，她突然将“拐杖”狠狠打在他们膝盖处，几个伙计挨个儿倒地哀嚎。 矮胖男人怒目圆睁，撸起袖子怒骂：“没用的东西！”说着两只手一上一下做虎爪状，脚下生风，冲着洛青雪狠狠抓去！ 洛青雪将他的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从容躲过。矮胖男人扑了个空，又大叫着回扑过来。 宫辰看不见她，在一旁急的跺脚，却也只能对着打斗声的方向大喊：“梅姐姐！当心啊！” 洛青雪顾不上回答，专心对付眼前的对手。此人虽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但完全不是自己对手。 她心中盘算着：若是杀了他，此处人多眼杂，难免惊动那些啸云狗，若是不杀，这杂碎又实在该死！ 无论怎样，先出了气再说！ 想到此处，她杏眼微立，手臂突然发力，将“拐棍”狠狠向那人左小腿砸下去！ 那人招架不住，像一截断了的木桩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小腿左右翻滚哇哇乱叫。 “你给我听着！”洛青雪厉声喝道，“他是我的人！你再敢动他的心思，就要你狗命！” 矮胖男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伙计赶忙上前搀扶。 他恶狠狠道：“臭丫头……算你狠！咱们走着瞧！”说罢一瘸一拐被众人搀扶离去。 这场打斗并不孤单，本已散去的人群早就重新围了过来。众人见一个小姑娘竟有这等本事，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 “小姑娘，你们姐弟俩真不简单！一文一武，羡煞旁人！”“是呀！刚刚那位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老色鬼钱二爷！专门挑小伶童下手，你竟几下就把他打跑了！真是后生可畏！” 洛青雪用身体护住宫辰，迅速观察周围，未见啸云宗的痕迹，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妇走上前。 “你弟弟的眼睛是不是患病了？离这儿三里有一位悬济神医，我们都在那儿看病，你也带这娃去看看吧！” 洛青雪正在气头上，心想不但没引来九重花，反倒引来一群杂碎，看来还是要暗自寻找。 加上她本就不愿被人围观，又想着赶紧将宫辰眼睛治好，便抱拳点道：“多谢大娘！那我们这就过去。” 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后面还有人在兴奋大喊：“你们且好好看病，我们明日再来听你唱！” 宫辰紧紧握住洛青雪的手，只慢慢跟她向前走着，默不作声。 洛青雪忽然感觉他太过安静，便停下脚步，回身就见他脸上的两行残泪正无声滴落。 “辰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洛青雪试探地问。 宫辰轻轻摇头：“梅姐姐，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一开口竟惹得你和人动起手来。如果不是我招摇于世，姐姐未必会遇上这样的麻烦……” 洛青雪愣了一下，打个流氓地痞对她来说就是开胃小菜，哪里谈得上麻烦？ 她故意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辰儿，姐姐我是专门在刀尖儿上过活的。再说今天是那畜生自己不要狗脸，根本不怪你！” 说罢伸手给宫辰擦眼泪，看到他雪白的面色和哭红的鼻尖，活像个瓷娃娃，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宫辰问：“姐姐笑什么？” 洛青雪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那半张脸：“我在笑……我竟然捡了一个瓷娃娃！” “姐姐怎么这样取笑人家！”宫辰一甩袖子，将脸转了过去。 洛青雪忽然笑不出来了，她想起初见他的那天，小乞丐们嘲笑他像女孩子的事。 她上前一步与他面对面，慢慢将他眼前的黑布条解下，露出一双依旧青紫肿胀的眼睛。 “你的眼伤似乎比昨日严重了，咱们这就去找那位大娘说的神医，晚了怕是要误事儿。” “我听姐姐的。”宫辰努力想看到洛青雪的模样，可眼皮只要一动就钻心的疼，根本无法睁开。 洛青雪将黑布条重新给他系好，又帮他整理了衣衫，然后清了清嗓子。 “宫辰。”她握住宫辰的手，“我现在说的话你要记住了，我只说一遍。” “姐姐你说。”宫辰赶紧竖起耳朵听着。 “你是男子，无论在台上是什么角色，下了台就要做回自己。戏是戏，生活是生活，莫要将戏和生活弄混了。” 宫辰眉稍稍向左偏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唇，道：“梅姐姐，辰儿确有无法出戏的时候，我曾问过班主，他告诉我，不出戏才能真正扮好角色。今日姐姐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戏和生活，怎能混为一谈？” “姐姐，这话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洛青雪小嘴一弯：“好！我信你！那咱们现在就去那位大娘说的神医那儿，让神医看看你的眼睛！” “嗯！” 两人手拉手在雪地里走了一段时间，洛青雪一抬头，见太阳已快落到树冠上，便带着宫辰加快了脚步。 第5章 医馆遇险 很快，远远地传来了阵阵药香。 “我们到啦！”洛青雪笑道。 “梅姐姐，我好饿啊，我的肚子都跟后背贴在一起了。”宫辰有气无力说着。 洛青雪安慰道：“等我们到了医馆，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两人很快来到医馆门口。 古朴的大门残留着些许朱漆，门上的牌匾写着“悬济医馆”四个大字。 洛青雪拉着宫辰一起走上前敲门。 片刻不到，门里走出一个睡眼朦胧的蓝衣伙计，一只手揉着眼睛，撇着嘴巴，一脸的不耐烦。 洛青雪拱手道：“这位小哥，我弟弟患了眼疾，我们是来找悬济神医看诊的。” 那伙计打量了两人，少女一身灰衣，上面溅满一条条的黑色泥点；少年用黑布蒙着眼，一身破烂黑衣衫，还披着块破布，若不是那破布上尚未消退的红色格纹，任谁也看不出那是一件旧袈裟。 “啧，你们这样子根本就看不起病，赶紧走吧！”伙计向下撇着嘴，胡乱摆了摆手便要关门。 “啪！”洛青雪瞬间用“拐杖”将门死死蹩住，那伙计无论如何都关不上。 “好一双狗眼！不知你家神医是否也是狗神医？”说罢一脚将伙计踹倒在地！ 那伙计被踹的满地打滚，口中大喊：“来人呀！有人踢馆！” 话音刚落，就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七八个绿衣壮丁！ 洛青雪迅速回首喊了一声：“你抓住了，别乱动！” 宫辰听得真切，赶紧点头回应，却吓的一声也出不来，只能紧紧抓住她的手。 “好一家黑心医馆！竟还养了走狗！想必你们的狗神医已经躲到骨头后面了吧？”洛青雪大声喝骂，依旧没有拔剑。 “是谁在外吵嚷？”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洛青雪斜眼看去，见一位老者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那人白发、白眉、白胡子，一身白色锦袍看起来仙风道骨。“师父！”众人齐刷刷向那老者行礼。 老者面色红润，目光犀利。他快速扫视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洛青雪的“拐杖”上。 “小小年纪，竟能以一己之力蹩住大门，后生可畏也！”老者捋着胡子，满面笑容，看上去倒是比旁人和蔼几分。 “你就是这医馆的神医？”洛青雪警惕地盯着他。 “正是老朽。” 洛青雪冷笑道：“此馆名为‘悬济’，倘若狗眼也能悬壶济世，那我家茅厕里的苍蝇也能当看门伙计了！” “你……”开门的伙计刚想还嘴，便被神医瞪了回去。 “你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脾气也大，倒也配得上手中的剑！”悬济神医依旧捋着胡子笑道。 洛青雪双目微睁，心中一惊！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拐杖”的秘密，怎么这老头儿只看了一眼就看穿了？ 一个江湖郎中竟也认得这雪叶剑？ 洛青雪迅速扫视四周，并没有异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冷静道，“我只想问你，你到底能不能治他的眼睛？” 神医和蔼点头：“你得先让老朽看看这娃娃的伤势如何，否则我哪儿知道能不能治？”说罢指了一下宫辰。 洛青雪瞟了一眼四周，没有动。 “都下去。”神医轻扬左手，所有人应声而退。 洛青雪感到宫辰一直紧张的手忽然放松了下来。 她转身道：“别怕，让他看看你的眼伤，或许真能治好呢。” 宫辰“嗯”了一声，由洛青雪拉着，跟随神医进了屋。 屋内堆满药材，连屋顶上也都是悬挂的各式药包，靠阳的一面摆了几张油亮亮的木椅，原本方正的扶手末端已被磨圆。 神医指着桌案前的两张座椅，一脸温和道：“两位小友，请坐！” 洛青雪小心将宫辰扶着坐好，将黑布取下，等待神医看诊。 那神医熟练的取出腕枕，手指在宫辰的手腕上稍作停留，又看看他肿胀的双眼，问了近日吃食作息，捋着胡子慢慢点头。 “你可能治？”洛青雪问。 “能不能治，要看你们有多大的意愿了。”神医扬了扬眉毛。 “有话直说！” 神医哈哈一笑：“这娃娃双眼淤血，加上吃食混乱，情绪激动，眼睛自然会越来越肿。我开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再配合化瘀草，他按时敷上，静养七日即可。” 洛青雪从一进门就将屋内观察了个仔细，见并无异样，于是直接问：“那你怎样才肯救治？” “老朽不爱金银，不爱美人，偏爱这世间的神兵利器。”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拐杖”上。 洛青雪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我这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木杖，只因敝帚自珍就多包了一层粗布，老先生看花眼了。” 神医仰头大笑：“丫头，你不过十三四岁，便可一人蹩住老朽这大门，可见你这根‘木杖’并非俗物！” “我从小就比常人力量大些，蹩住一扇门不算什么。”洛青雪谨慎应对。 “小丫头，你可知老朽这门是什么做的？” 洛青雪没有答话，只握紧了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呵呵。”那神医呵呵笑着。 “这门是落云山上的大铁木制成，总重三百六十七斤。便是成年男子也难以抵挡，何况你那‘木杖’细如青竹，若是等闲之物，怎能蹩住这大门而完好无损？”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洛青雪心里已骂了他一百遍，这雪叶剑当然不能给了这狗神医，可宫辰的眼睛也不能再耽误了，这该如何是好？ 她转念一想：不过就是活血化瘀的方子，这老头儿年岁已高，不如将他拿下审问，不怕他不说！ 可看此人行径倒像是个高手，关键这满院的埋伏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加上宫辰还有伤，冒然出手只怕凶多吉少。 况且她根本不想暴露自己而引来那帮啸云狗。 虽左右为难，但她手中仍然准备好随时拔剑，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拼死一搏！ 僵持之际，宫辰站起身，对着神医所在方向作了一揖，恭敬道：“神医伯伯，这根木杖是姐姐防身所用，若送给了您，姐姐的安危难以保证。” “可是我又想快点治好自己的眼睛，不如您听我一言，若您愿意，既能免去一场冲突，又能远扬您的神医之名，岂不两全其美？” 那神医听了，竟然来了兴趣，哈哈大笑：“好小子！倒是聪明，你且说说看？” “辰儿……”洛青雪欲上前阻止，宫辰举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神医伯伯。”宫辰道，“我打小跟着戏班走南闯北，经常给达官贵人们唱曲儿。光景好的时候，一场唱下来就有百十两银子，虽不多，却也够我们半年的花销了。” 神医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如今虽光景不再，可辰儿的本事是一直带着的。不如就让我给您唱个曲儿，再加上我们身上的这些盘缠，若您心中欢喜，便抵了这诊费吧。” 神医目光如炬，和颜悦色道：“小娃娃，你小小年纪倒会说话！老朽怎会和两个娃娃较真儿？不过你既这样说了，老朽还真想听一听了。” 洛青雪上前一步，拉着宫辰的手：“辰儿，你不是一天只唱三曲吗？” 宫辰嘴角微扬：“梅姐姐，那是我在戏班学来的手段罢了，为的是牵住客人们的心，让他们下次再来，所以姐姐不必担心。” 洛青雪心道：也罢，若真动起手来，雪叶剑必然外露，到时候那帮啸云狗可就又闻到味儿了！于是默默退到了一旁。 此时宫辰已站定，白嫩的小脸儿上，两片花瓣儿似的嘴唇一张一合，袅袅歌声缓缓回绕在屋内。 “【望梅花】冬雪伶童初遇。破庙风吹烟雨。饿殍浮生谁见苦。化暖人心不驻。何怨命中无去处。梅入辰心如露。” 歌声满怀忧伤，让人闻之潸然泪下。 洛青雪听着他的歌声，想起自己过去的日子，怅然若失。 神医神情凝重地看着宫辰，又看看洛青雪，叹了一口气。 一曲完毕，神医拍手叫好，对宫辰道：“孩子，你有一副天赐的嗓音，加上你这身段，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老朽若不治好你这双眼睛，怕是这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听闻此言，洛青雪竟一时不知这神医到底是敌是友。 宫辰当即咧开小嘴儿，露出一排贝齿，跪下连连磕头：“多谢神医伯伯！多谢神医伯伯！” “快起来！”神医扶起宫辰，“孩子，你心地纯良，老朽自然愿意救你。只是……”他警惕的看了一眼洛青雪。 洛青雪的心“咯噔”一下！ “神医伯伯有何顾虑？”宫辰虽看不见神医的动作，却听得出他的犹豫。 “你眼睛好了之后，要拜入我悯天谷，老朽教你岐黄之术，将来行医救人，定可衣食无忧。只是……”老神医突然沉下脸。 “你要立即离开这个丫头，并发誓此生绝不再见她！”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惊的宫辰如电击一般愣在原地！ “为……为什么？”宫辰不解，“梅姐姐救了我的命！她是我的恩人啊！” “恩人？”神医摇了摇头，“孩子，你可知她是什么人？你若与她为武，将来必定也和她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宫辰的心突然被灌满了冰，他两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第6章 杀人恶魔 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几个字，他在话本里见过，在戏台上唱过，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可这样的人却从未真正在他生活里出现过，尽管戏班居无定所，可也算平静安稳，何曾与这些人扯上关联？ 他知道她会武功，她也说过她不是好人，他隐约明白她并不是什么英雄大侠，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武者……却不曾想在这神医口中，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竟成了一个恶魔？ 不！不可能！ 自己全心信任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坏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心底突然冲出一股力气，大喊道：“你胡说！梅姐姐是好人！她救了我！就是好人！” 黑暗疯狂侵袭着他，他却向黑暗伸出双手，拼命想找到她。 洛青雪赶紧扶他起来，冷哼一声：“哪有大夫用看病来威胁病人的？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辰儿我们走！我就不信找不到其它人！”话音未落，拉着宫辰就往外跑。 宫辰紧紧抓住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散了。 刚跑出大门，神医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小妖女！休想逃！” 洛青雪将宫辰拉至身后，用身体护着他，同时右手紧紧握住雪叶剑，一双杏眼杀意立现，她压着自己的怒气道：“你究竟想怎样？” 神医指着她手中的“木杖”：“小妖女，交出魔剑来！” “你这老狗也配！”洛青雪不再遮掩，她左手拉着宫辰，右手紧握剑柄，细长的黑色剑身夺鞘而出。 “你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老朽不跟你计较。”神医皱眉，一脸嫌弃。 院中众人听到异响，立刻合围过来，老神医却迅速瞪了他们一眼，众人便停在原地，不再上前一步。 那神医年纪虽大，反应却异常迅速，洛青雪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他轻易化解。 奇怪的是，他竟然一次都没反击过，只一味躲闪，倒引得洛青雪心里发毛。 “老东西！你在玩什么花样？有本事与我一较高下！”洛青雪忍不住问。 神医忽然大笑：“到底是孩子，沉不住气。” “你双手沾满鲜血，你手中握着的更是魔气冲天的邪剑！不如早些交出来，免得白白送了一条性命！说罢举起手掌做出要攻击的样子。 洛青雪手中一紧，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击！ 却见他忽然放下手，话锋一转：“可是……你终究是个孩子，老朽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老神医眼中毫无杀气，只一个轻功跳到树梢上站定，叹气道：“孩子，听老朽一句劝，莫要再执迷不悟，交出这魔剑，从此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一个江湖骗子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这剑是我的！有本事就来拿！”洛青雪毫不示弱。 老神医面色凝重道：“小丫头，你难道非要老朽动手不可吗？” 从始至终，这老家伙的速度极快，一招一式她都看不清楚，何谈与之对战？ 而且此人既然知道雪叶剑，就必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坐堂医。就算不是宗门中人也定是个逍遥散修。但他不知是何原因，到现在都没有动用过法术，让人完全摸不透底细。 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 洛青雪心里没底，她回头看看宫辰，他还静静立在她身后，一脸担惊受怕。 不！我俩谁也不能死！ “你这神医不治病救人，竟想着抢小孩子的东西！你到底是谁？”洛青雪故意拖延时间，心中盘算着新的转机。 老神医目光柔和，淡淡道：“老朽是谁不重要，你想做谁才最重要。你是想从此平安度日，还是想做一个人人喊打的魔教妖孽？” 魔教妖孽？ 洛青雪忽然明白了，这狗神医和那些远远骂她的正道弟子都是一个德行！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择手段了！ 她早就注意到这个狗神医从未对她出过狠手，于是她打算赌一次，就赌他不会杀她！ 于是洛青雪紧紧握了一下宫辰的手，然后又放开，宫辰的手往前伸了一下，一脸的茫然，不知她要做什么。 接着，洛青雪上前一步，故意绝望道：“也罢，我的确打不过你，今日我认栽！可若是把这东西给了你，我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与其日后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现在一头撞死来的痛快！” 然后将雪叶剑狠狠刺入地面：“剑就在这儿，给你好了！”话音未落，她猛然向左前方一颗古松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竟有一道白光闪过！洛青雪顺势撞在一个柔软的物件儿上，抬头一看，竟是那老神医的肚子！ 他正龇着牙，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满脸皱纹全都挤在了一起，看来这一下撞的可是不轻！ “丫头！你还小，何苦如此？” 洛青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向他，心中却道：此人果然修为高深，幸好没有与之硬碰硬。可恨自己修为浅薄，不然哪里会如此狼狈！ 她哭兮兮道：“你救我做什么？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这些人都想杀我，还想抢我的东西！我又打不过你，与其被你这么欺负，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神医此时已缓过气来，他伸出双手将洛青雪小心扶起，又摇头又叹气。 “你这丫头怎这般倔强？老朽何时想要你命了？”他右手指着雪叶剑，拧起眉毛苦口婆心道，“只是此物与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试问这天下有谁不想得到它？你留着它只会引来无休止的追杀！况且你……” 话未说完，就见洛青雪左嘴角忽然上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笑容出现在她那张稚嫩的圆脸上，竟让人毛骨悚然！ 老神医瞳孔骤然放大：坏了！ 果然！不等他有所反应，洛青雪的右手已狠狠打在他的小腹上！一丝深紫色的魔气瞬间顺着她的手掌侵入了他！ 他刚被狠狠撞了肚子，又实实在在挨了一掌，导致这突如其来的魔气入侵竟让他一下子倒地不起！ 洛青雪赶紧像泥鳅一样挣脱了他，转身猛踩雪叶剑柄，那剑当即飞起！ “快跑！”她一把抓住雪叶剑柄，顺手拉上宫辰，拔腿就跑！ “怎么了……？”宫辰跟在后面边跑边问，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顾不得回答他，也来不及看那老神医是否追了上来，只没了命地拽着宫辰往前跑！ 宫辰眼前漆黑一片，他觉得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深渊，每迈一次腿都是走向地狱！ 恐惧一波又一波地侵袭着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但他还是不管不顾死死抓住她的手，任由她拉着自己跑去任何地方！ 哪怕就此跳下悬崖他也认了！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臭丫头！给我回来！”身后不断传来众人的杀喊声。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实在跑不动了，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然后就这样四仰八叉躺地上大口喘气。 宫辰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肺都跑出血了，因为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里剧烈的刺痛和浓浓的血腥气。 过了好久，两人才终于缓过来这口气。 洛青雪侧过头望着他，先开了口：“你就这么跟着我跑过来，就不怕我这个恶魔也杀了你？” 宫辰还在大口呼吸，他微微转了一下头，坚定道：“我和姐姐无冤无仇，姐姐为何要杀我？再说，我才不信那人说的话，姐姐是不是好人，我心里清楚！不用他管！” 洛青雪咧开嘴哈哈大笑，大大的杏眼里闪动着胜利的光辉，心里充斥着强烈的安心，这让她比任何时候都快乐。 她转了转眼睛，又故意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这个‘恶魔’的来历？” 宫辰微笑道：“梅姐姐，辰儿从不愿强人所难。如果姐姐愿意告诉我，辰儿自当洗耳恭听。可若姐姐不说，辰儿也不会胡乱猜测，平添烦恼。至于那老头儿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听他说完，洛青雪忽然大笑着，整个身子在雪地里来回滚了几圈儿，然后一咕噜爬起来跑到他身边。 她稍稍顿了一下，便俯下身子，让自己趴在地上，又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匍匐着稍稍往前凑了凑，挨他近一些。然后双手托腮，弯起嘴角仔细看着他的小脸儿。 宫辰正躺在地上，小小的身躯随着呼吸起伏，白嫩的小脸儿被冻得更白。虽然布条遮住了他的双眼，但精致的小鼻子肆无忌惮炫耀着他的美，暗红色的小嘴巴已向上弯成一道月牙儿。 洛青雪就这样偷偷看着他，小心的呼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心里好像吃了糖果，怕一说话这糖果就会掉到雪地里。 然而她很快收了笑脸，面色凝重道：“我们今天算是活下来了，可你的眼伤又要耽误了。” 宫辰摇头：“不打紧，那老头儿不是说了吗，只是淤血肿胀，什么大夫都会看。我们再去找别的医馆，肯定没问题，姐姐别担心。” “你倒真会安慰人。”洛青雪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没有吃的了……今晚上我们要饿肚子了。” 宫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顺着她的声音摸索着，右手轻轻按在她的胳膊上，又将头凑近她，小声地说：“没事，明天就会有吃的了！” 洛青雪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我之前饿的难受就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宫辰点点头。 刚刚和那老神医对战之时，洛青雪已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的魔气正逐渐涌动，定是柳幻音的封印正在消失，否则那一丝魔气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出来的。 洛青雪望着他单薄的身子，心想：九重花啊九重花，你倒是赶紧出现啊！你再不出现，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无论怎样，两人今夜还要继续抱团取暖，才能在这深冬寒林里活下去。 所以她扶宫辰坐起来，又将周围的积雪扒拉开，露出地面，然后在周围找到一些枯枝，堆在一起生了火。 于是在这寒冷的冬夜，两个小娃娃抱作一团，在小小的火苗面前，相互玩闹着入睡了。 第7章 雪夜泣拥 半夜，洛青雪听到有异响，她警觉坐起，发现是宫辰在哭。 “你怎么了？”她问。 “梅姐姐，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宫辰抽噎着。 “你想家了？” “没有……”宫辰道。 “我刚才被饿醒了，所以我就想，我们会不会就这样饿死了？还是个冻死鬼。我以前听人说，冻死鬼到了地府都是光着身子的，因为他们的衣服在都被别的小鬼抢走了……” 洛青雪心头一紧。 她不知道答案，更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有逃出啸云宗的地界。 前路迷雾重重，她也只能轻拍他后背，安慰道：“好了，不哭。明早上我就去给你找吃的。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哪怕我先死了，也一定要让你活着。” 宫辰呜咽道：“梅姐姐，我从没遇到一个人像你这般待我好。你当初肯收下我，就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要与你生死相随！” 宫辰的话像一只冰凉的手，揪了一下她的心。 生死相随……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啸云杀手多是独来独往，各自执行任务，偶尔也会有几个人一起出任务，但能回来的不多。 而洛青雪就是每次都能回来的那个，所以她从来不会期盼身边的人会永远陪伴她。 可深夜梦境，她依然会见到有人和自己站在了一起。 现在，听到宫辰这样说，让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今生今世一定要保护好他！ 洛青雪仰望天空，努力将泪水圈禁在眼睛里。 漆黑的夜幕里，漫天繁星很亮，尤其头顶那颗北辰星，像一盏明灯挂在天上。 宫辰还在轻轻呜咽，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饿的还是冻的。 洛青雪见他这副模样，心疼的咬了咬下唇，为他擦去脸上的泪。 她唇角微翘，柔声道：“大半夜的说什么生死，怪瘆人的。” 宫辰此时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听到她这样说，竟抓住她的手腕，顺着胳膊扑到她怀里！ 洛青雪吓了一跳，但机敏的她并没有慌乱，只木讷的坐在那里低头看着眼前眼泪汪汪的人。 “梅姐姐，无论未来怎样，你都别抛下我好吗？”宫辰哭道，“我之前已经被卖了三个班主，他们都嫌弃我柔弱，最后都将我赶出了门外。” “后来遇到了姐姐，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姐姐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变得强大，让谁也不敢欺负你！” 洛青雪的眼泪终于逃出了眼眶，滴落在他的脸上。但他苍白的小脸儿早已被冻麻了，自然察觉不到这一滴泪。 幸好他看不见我流泪，她心中暗自庆幸，可转念一想，却悲从心来。 或许那老头儿说的对……我这个啸云妖孽活着就是为了杀人，怎么照顾的好他？ 如今我盗剑叛逃，他们必定穷追不舍，不死不休！还有那些要找我报仇的人，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我牵连。 今天，连救死扶伤的神医都容不下我，天下还有哪里能容得下我这魔教妖女？ 洛青雪看了看身边细长漆黑的雪叶剑，静若夜神，暗如浓墨。 今天那狗神医就是为了夺这把剑，她何尝不知这是一把魔剑？ 雪叶剑，是天下第一魔剑！是上古时期，战神追天遗留在人间的法宝。 它原本被藏在啸云宗的神兵库中，也是镇宗之宝。 而洛青雪当初为了报复宗主李兆思的欺辱，就故意盗了这魔剑，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只能拼尽全力叛教逃跑。 洛青雪一岁的时候，生父遭奸人所害，那时李兆思刚好救了她们母女。母亲柳幻音就带着洛青雪一起来到了啸云宗，嫁给了他。 洛青雪本来对李兆思感恩又崇拜，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很快就发现，李兆思对她是人前人后两张脸。 在母亲面前，李兆思就对她十分关爱，嘘寒问暖。一离开母亲的视线，他就对她恶言相向，各种为难。 洛青雪奋起反抗，可一个小姑娘怎么斗得过老奸巨猾的狐狸？ 尽管她一直和母亲告状，柳幻音却总惦念着李兆思的恩情，只说她还要磨练心性，不要胡思乱想。 几天前，在柳幻音的生辰宴上，两人竟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若不是柳幻音及时相救，她已死在他的聚魂珠下！ 聚魂珠和雪叶剑一样，同是上古神兵。 不同的是，聚魂珠是魔神伏屠的法宝，里面有伏屠的一片魔魂，可化魂碎魄，吞噬万物。 洛青雪为了报复李兆思，一气之下，偷偷潜入神兵库，将雪叶剑偷了出来！ 因为，雪叶剑专门克制聚魂珠！ 李兆思，你想要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你！ 然而对于柳幻音来说，自己的丈夫要杀自己的女儿，这简直就是噩梦，却也让她看清了李兆思的真面目。 所以当她知道洛青雪盗走了雪叶剑，就以命相护，帮着洛青雪从啸云宗逃了出来！ 但啸云宗的眼线遍布整个落云雪域，所以这一路，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敢依靠任何人。 想到此处，她倍感绝望。 可恨这月色清凉，苍穹万里，竟无一处可活！ 但无论如何，她绝不放弃，她要活下去！母亲在等着她！辰儿需要她！ 眼前的篝火还在不温不火地燃烧，洛青雪停下忧思，偷偷擦掉泪水，又借着火光给宫辰擦了眼泪。 “好了，不哭。”她也伸出双臂将他揽入怀中。 “你以后还要继续唱曲儿呢，嗓子哭坏了怎么办？” 宫辰摇摇头，吸了吸鼻子，道：“我以后跟着姐姐学武，自然就不用唱曲儿了！我要做姐姐的最强护卫！” 洛青雪破涕为笑，然后轻声道：“我不过是一朵没了家的梅花，哪儿需要什么护卫？不过，那等你学成了，要是敢不护着我，我可对你不客气！” 宫辰小嘴角儿上扬，频频点头。 他用冰冷的小脸儿蹭了蹭她的衣袖，两人就这样在雪地里相拥入眠，比一个人暖和许多。 一夜过去，天地茫茫，雪白一片。 洛青雪早已醒来，坐在宫辰身边心疼地望着他。 无论以后怎样，还是得先治好他的眼睛。正想着，宫辰也醒了，他刚坐起来就伸手呼喊着：“梅姐姐？” 洛青雪赶紧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儿呢！我刚刚看了看，你唱曲儿的银钱还剩一些。我发现旁边有个小村子，一会儿咱们去那儿找点东西吃，再去药铺给你抓点活血化瘀的药。” 宫辰笑嘻嘻地点点头：“好！我还以为咱们那么拼命跑，银钱都丢光了呢！” 洛青雪哈哈大笑：“我要是连银钱都护不住，都不用他们来杀我，我早就笨死啦！” 说罢两人又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洛青雪将雪叶剑重新包好，拉着宫辰往附近的村落走去，纯净的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小脚印。 当太阳照在头顶上的时候，两人终于见到一个小村落，村口一块大青石上歪歪扭扭刻着“石梅村”三个字。 “这村子的名字倒是有趣。”洛青雪笑道。 “怎么说？”宫辰问。 “这村子叫‘石梅村’，这世上哪有石头做的梅花呢？” 宫辰笑道：“这说明这里的工匠很厉害，居然能把石头雕刻成细小的梅花。想来，那些石梅虽然不似寒梅吐芳那般沁人心扉，但一定也是冰清玉洁、纤尘不染的。” 洛青雪看看他，歪头笑道：“你呀！说话总是这么文邹邹的！将来非考个状元郎不可！” 宫辰的脸颊忽然涌现一抹绯红，他微微颔首，扬起嘴角：“说的是，那等我做了状元郎，姐姐就来做我的状元夫人！” “哎呀！你好没臊！怎么这样胡乱说话！”洛青雪羞红了脸，急的直跺脚。 宫辰哈哈大笑，故意道：“我猜……姐姐害羞的样子一定好看极了！” “好你个臭小子！敢捉弄我！看我不打你！”洛青雪红着脸，举起手就要打他。 但让她倍感尴尬的是，自己竟笑的合不上嘴！ 洛青雪又羞又急，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 宫辰赶紧双手护头：“别别！我错了还不成么！姐姐现在若想打我，我可绝对躲不掉的！” 然而洛青雪举起的手仅在他手腕上轻轻拍了一下，“傻小子……我怎么会真打你呢？”她面色如桃，声音也温柔了很多。 宫辰摸索着慢慢靠近她，轻声笑道：“我知道，梅姐姐是这世间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怎么舍得打我？” 洛青雪看着他离自己这样近，心中竟有一丝慌乱。多年训练出的机敏让她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于是她立马转过身背对着他，没有答话。 她再次庆幸他此时看不见她的样子。 可当她看到眼前的石碑，瞬间想起两人目前的状况是多么糟糕。 “好了不闹了，我们赶紧进村子看看吧！” “嗯！”宫辰弯着小嘴儿，紧跟在她后面走进村落。 第8章 石梅游医 这是一个被雪松林环绕的小村子，真的很小，一眼望去，只有十几家住户，连半间店铺都没有。 白雪皑皑，每户人家前面都放着成堆的木柴，有几家门前还挂着晾晒的牛羊肉。 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正有炊烟升起，饭香扑面而来，馋的两人口水直流，洛青雪更是馋的眼睛都瞪直了。 “梅姐姐，你说他们做的是什么菜？”宫辰吞着口水问。 “闻起来像是炖排骨！”洛青雪的眼睛都在放光，“咱们过去那家看看，香味儿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她左手拉着宫辰站在院门外，用右手的“拐杖”敲了敲门，大喊：“有人在家吗？” 天空回荡着她的这句话，半晌才有一年轻农妇打开了房门，那农妇系着一块虎皮围裙，嘴里咬着一根菜叶子。 “你们是谁家的娃？有什么事儿？”她问。 洛青雪上前鞠了一躬：“大娘，这是我弟弟，我们要往云江镇寻亲，路过此地，实在饥寒难耐。不知大娘是否愿意给我们一点东西吃？” 农妇听罢，仔细打量了这对小姐弟：两人的衣着破烂不堪，女孩右手拄着一根拐杖，左手领着一个蒙眼少年，那少年身上的黑衣也满是污泥。 她赶忙打开院门：“这天寒地冻的，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穿这么少？快进来暖和暖和！孩儿他爹刚做好饭，你们进来一起吃一口吧！” 洛青雪和宫辰欢喜的像两只小麻雀，跟着农妇进了屋。 屋内有一张木桌、三张木椅，漆黑的火炉子里冒着火星，上面黑乎乎的铁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墙上挂着一些动物皮毛，靠墙角零星放着几个木盆木桶，里面装满奇怪的植物。 一张及腰高的大炕上躺着一个婴儿，正在被褥里胡乱摇摆四肢，啊啊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只听农妇大喊：“老六！来客人了！” 紧接着一个中年农夫闻声从里屋走出来，手中端着一大碗红烧排骨，身后的蓝印花门帘随风而动。 洛青雪的眼睛都亮了！她吞了一下口水，赶紧看看宫辰，拽了拽他的小手。 宫辰当然也闻到了排骨香，馋的直舔嘴巴。 老六见了两个小娃娃，先是一惊，然后将那排骨放到饭桌上。听农妇说了来历之后，和蔼笑道：“可怜的娃，这是刚做好的，快吃吧！”说着将菜盘挪到宫辰面前，把碗筷都放到他手上，又夹了许多菜放到他碗中。 两个小家伙经过两天的奔波，如今终于能饱餐一顿，排骨的肉香引得两人谢也顾不上说，狼吞虎咽的大块朵硕。 他们一共吃了五碗米饭、两碗红烧排骨，还喝了整整两大碗白菜汤，差点连骨头渣都吃了。 农妇看着他俩小狼似的吃相，忍不住笑道：“你们俩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呀！” 老六也嘿嘿一笑，“娃娃嘛！本就更能吃些！诶！你们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两人终于吃饱喝足，靠在椅子上，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回味嘴里的肉香。 农夫的下巴往宫辰那边摆了一下，问：“这娃儿的眼睛病了吧？东头儿的老莫是个游医，他刚好这段时间在家，一会儿我带你俩过去，让他瞧瞧！” 宫辰大喜，起身接连作揖：“多谢大伯！多谢大娘！辰儿感激不尽！” 四人又说了会儿话，农夫就带两人出了屋子，刚走近一栋茅屋，便有一股浓烈的药味儿袭来。 农夫站在门外喊了一嗓子：“老莫！老莫！” 门“吱吖”一声慢慢开了，走出一位身穿蓝衣的中年男人，那人道：“老六？啥事儿？” 老六将宫辰慢慢拉到自己前面：“你快看看这孩子的眼睛！” 老莫随即示意三人进屋。 进屋后，老莫对宫辰望闻问切了一番，温和笑道：“别担心，你这眼睛不难治。不过是淤血肿胀，虽然耽误了两日，稍有些严重，但在我这儿敷上药，静养半月即可。” 老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这么小的娃儿眼睛就坏了多可惜！” 洛青雪大喜！拉着宫辰连着给老莫磕头：“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老莫扶起两人，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木床，道：“好了好了，让他去那边躺好，我去备药。”说着已转身进入后屋。老六听罢也跟着去帮忙。 洛青雪见两人都已离开，这才一边扶宫辰躺在木床上，一边笑嘻嘻道：“辰儿，你的眼睛终于能治好了！” 宫辰弯起小嘴儿，一排小白牙整齐又漂亮：“太好了！我终于能看到姐姐的模样了！” 听了这话，洛青雪就像吓了一跳似的，两只淡淡的柳叶眉突然扬起，小嘴儿微微张着，两边脸颊又开始发烫，就连手心儿也有些发紧。 片刻后，她微垂眼帘，轻咬下唇，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回应他。 说话间，老莫已将药材配好，从后屋走过来。熟练的一番操作后，将制好的药膏给宫辰敷上，又嘱咐他躺好不要乱动，接着又回了后屋。 洛青雪坐在床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他居然是我救的，她心想。 原来救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就像有一只受伤的小鸟忽然落在自己肩头，虽然自己从此因怕它摔下去而事事小心，却也因为它的到来而兴奋不已。 她稍稍凑近他的小脸，轻声道：“宫辰，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以后没有我允许，你不许离开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宫辰听了，只唇角微翘将脸转向她，撒娇道：“好，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都听你的。” 洛青雪呲着牙嘿嘿笑了两声，像是什么阴谋得逞了一样。 两人的距离这样近，宫辰虽看不到她，可灵巧的鼻子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味儿，是一种淡淡的梅花香。 他不由得顺着香味儿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梅姐姐，你用的什么香粉？好香啊！” 宫辰如兰的气息带着温度扑面而来，洛青雪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接着就感到脸上一阵发热，她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脸颊，果然烫的像火一般！ 她慌忙站起身，慌乱道：“哪儿有什么香粉……你好好休息，我去后院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胡乱逃走，转身躲到后屋的蓝印花门帘后面，按着胸口，那颗心还在砰砰跳。 她定了定神，又慢慢转过身，咬着下唇小心翼翼掀起帘子的一个小角，从缝隙中看见宫辰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上的药膏还稳稳贴着，唇角依旧微扬。 洛青雪忽然泛起一阵羞涩，赶紧放下帘子依靠在墙上，捂着活蹦乱跳的胸口，心道：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魔气快要控制不住了吗？ 她上下看看自己，并无异常。 在稍稍调整了呼吸之后，她忍不住又偷偷掀起帘子看了他一眼，心中竟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喜悦。 天！我这是在干什么？偷窥吗？洛青雪羞愧地捂着脸，即刻转身逃去了后院。 老莫和老六正在后院闲聊，见洛青雪来了，老六先开口问：“小姑娘，那娃娃好些了吧？” “嗯！他已经睡下了，多谢两位恩人！”洛青雪此时已调整好了呼吸。 老莫正在整理草药，他点头道：“那就好。这娃小小年纪就被人下毒，太可怜了。” “下毒？”老六问。 “是啊，所幸剂量小，不碍事，就是消肿会慢一些。” “什么人这么狠毒？竟对无辜的孩子下手！”老六气愤道。 洛青雪突然想起之前那几个欺负宫辰的乞丐，于是她道：“两位大叔，辰儿之前被一群小乞丐欺负，他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老莫道：“那便是了，看情形，他中毒时日并不长。此毒名为‘紫月清’……” 紫月清？若不是多年训练出的机敏，她一定会震惊的失声喊出来。 因为这是啸云宗的毒！ 难怪他的淤伤一天比一天严重。难道那些乞丐是啸云宗的狗？洛青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手上不禁握起了拳头。 “这毒有啥说道儿？”老六问。 老莫道：“此毒是魔教啸云宗专有，虽不致命，但会拖延伤口愈合的时间，若不及时救治，这娃儿的眼睛定会落下残疾。” 洛青雪听罢，当即起身鞠躬道：“多亏两位大伯相救，不然我弟弟的眼睛就完了！” 老莫一挥手，和善地笑道：“丫头别客气！哪个医者不想多救人呢！” 老六继续问：“你说啸云宗给这娃儿下毒是为啥呢？” “我哪儿知道？这你得去问他们！”老莫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整理草药。 众人不语，片刻后老莫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梅丫头，你们来的那个方向不是有一家医馆吗？你们没进去诊治？” 洛青雪叹气道：“是有一家，可他们不愿给我们看病。” 老六和老莫相视一下，两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们遇到的可是悬济医馆？” “正是。” “那不对呀！”老莫难以置信，“悬济医馆是药修第一门派悯天谷在此设立的。谷主悬济真人每年冬天都会带弟子们在这里坐堂义诊两个月。” 他指了指眼前的一筐药草：“冬日里，山中草药难寻，所以这些宝贝都是他们送的。医馆中人怎会拒绝医治？” 当两人一开口询问那间医馆，洛青雪就已本能地多了几分警惕。如今知道这些，心中十分惊讶，却并未表露出来，她想起那老头儿确实说过“悯天谷”三个字。 第9章 不速之客 只听老莫继续道：“我是悯天谷的外门弟子，平时多为游医，四处游走，否则寻常医者哪会认得魔教的毒？” 难道那个白袍老头儿就是悬济真人？那他为何夺我的剑？洛青雪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若看出我是啸云宗的人，为何又屡屡手下留情不杀我？他当时若真下杀手，自己只怕早已在地府了！想到此处，她惊出一身冷汗。 洛青雪凭借超乎常人的控制力，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谨慎试探道：“可我并未见过悬济真人，不知道那日医馆中的是否是他老人家。” 老莫睁大眼睛问：“你且说那人是不是白眉、白发、白胡子？” 洛青雪左手挠头，眉毛拧在一起，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脑中却在飞速盘算着：若说实话，自己的身份定会再次暴露，防人之心不可无；若说谎话，想必他二人此时定不知当时的真实情况，不如先脱身再说。 “白眉？”洛青雪眉毛上扬，一双无辜的杏眼睁得圆圆的，亮亮的眼眸看起来很纯真。 她摇头道：“那倒没有，医馆里是个穿蓝衣的大姐姐，衣着可是华丽呢，还带着几个绿衣丫鬟。她们见我俩衣衫破烂，便把我们撵了出来，还骂我们是臭乞丐，可凶了！” “竟有此事？”老莫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眉毛都要窜到头顶了！“难道悬济真人派了其它弟子来？不可能啊！悯天谷怎么会有如此卑劣之人？” 两人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也都坚信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说谎。 洛青雪未免话多有漏，便借口要照顾宫辰，离开了。 宫辰还在沉睡，洛青雪望着他，心道：这里不宜久留，既然他们和那老头儿有来往，日后必定会知道一切，不如就此离开，免得再惹上麻烦。 可看着宫辰还在昏睡，药膏还敷在他双眼上，若现在走了，这双眼睛怕是要废了。 她没有再犹豫，决定还是先治好他的眼睛，再做打算，这几日就见机行事。 转眼已过了□□日，宫辰的双眼已消肿，可毒性并未全解，双眼还麻麻的不听使唤，睁不开。但是任谁都能看出那原本是一双美丽绝伦的眼睛。 这一日，老六一家去了镇上，老莫出去挖些常见草药，屋里只剩洛青雪和宫辰两人。 他们正在玩闹说笑，忽听门外有异响。洛青雪让宫辰不要出声，自己则趴在门缝处观察，发现竟有人从围墙外面跳了进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私翻围墙入户，定是偷鸡摸狗之辈！ 那人破衣烂衫，弓着腰，厚厚的围巾将头部遮的严严实实，正蹑手蹑脚走向房门。 洛青雪拿着“拐杖”躲在门后，就等着那贼人入室好狠狠给他一下！ 贼人走到门口，左顾右盼了一阵子，见四下无人，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深入门缝卡在门栓上左右划动，门栓一点一点被挪开，房门顺势开了一道小缝。 但那贼人没有立即进屋，而是趴在门缝外往屋里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这才轻轻推开门。可他一只脚刚踏进屋内，连头还没来得及抬，便狠狠挨了一棍子，当即晕死过去。 洛青雪一把扯下他的围巾，大吃一惊！ 她转头对宫辰笑道：“辰儿，你猜猜这贼人是哪个？” 宫辰摇头失笑：“我看不见，怎么会知道呢？” 洛青雪大笑：“这人就是那日欺负你的小乞丐！好一个冤家路窄！看我怎么收拾他！” 宫辰一怔：“居然是他？你打算怎么做？” 洛青雪诡秘一笑：“你且坐着听戏就好！” 她将宫辰扶到木椅上坐好，又将那乞丐绑在屋里一根柱子上，再去后院打来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全泼到他脸上！ 那乞丐哇哇大叫着惊醒，睁眼一看，好家伙！“怎么是你？” 洛青雪得意笑道：“没想到吧？小冤家！今日又栽我手里了！” 那乞丐甩了几下头上的水，浑身颤抖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这该是我问你吧？你来此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洛青雪厉声问。 “我……”那乞丐吞吞吐吐不肯讲话，眼睛却总时不时瞟向她手里的“拐杖”。 “快说！”洛青雪用“拐杖”狠狠敲他的头。 “哎呦！”那乞丐疼的大叫。 洛青雪见他死鸭子嘴硬，便连着敲了他的脑袋好几下：“再不说，我就捅了你！”说着做出要拔剑的样子。 “别！别！”那人声音充满恐惧，大叫着：“我说！我说！” “我两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下午路过这里的时候闻到饭香，馋了好一阵子，就想着等天黑了，看能不能进来摸点东西吃。” 洛青雪盯着他冷眼道：“若有一句谎话，我割了你脑袋！” 小乞丐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听我肚子都在叫呢！” 洛青雪刚要再问，却听宫辰道：“梅姐姐，看来他也是个可怜人，给他点东西吃吧。” 洛青雪翻个白眼，从牙缝中吸了一口气：“嘶！你这家伙……你忘了他怎么欺负你了？” 不等宫辰回应，她突然想起下毒之事，猛地抬起头，瞬间用剑鞘抵着那乞丐的咽喉，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有紫月清？” “紫月清？是啥？”那乞丐瞪着空洞的三角眼一脸茫然。 “别跟你姑奶奶装傻！就是你洒在他眼睛上的东西！”洛青雪说着又敲了一下他，“是谁让你给他下毒的？” 那乞丐支支吾吾半句话没说出来，洛青雪狠狠一脚踹在他小腹上：“说！” “哎呦！我说我说！”那乞丐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委屈道：“我之前在路边看见地上有一小包东西，以为是哪个爷丢的好玩意儿就想捡着。谁知走近了才发现这东西周围有不少死蚂蚁，就知道这八成是毒药，就想用它去整整阿月，谁叫他平时总欺负我。” “谁知道那天这小……”他本想说“小畜生”但看了一眼喉咙前的剑鞘，赶忙改口：“这小兄弟来了我的地界儿。我一看是生面孔，就想着给他一个教训，好让他以后能服我管。我发誓，我只撒了一丁点儿……我真没想害他呀！” 宫辰听罢，愤愤道：“好一个乞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下毒害我！你可真是好心思！若不是姐姐带我来了这里，我这眼睛就被你废了！” 乞丐低头闭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洛青雪歪着脑袋看着宫辰，脸上一副胜利的表情，她扬起嘴角得意地问：“宫小菩萨，要不咱先给他吃点东西？” 宫辰噘着嘴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洛青雪哈哈大笑几声，然后立即收了笑脸，回头对乞丐冷眼道：“你既给他下了毒，那我也给你下毒，这才公平！” “啊？别别！女侠饶命啊！”小乞丐拼命祈求。 “女侠？”洛青雪给了他一个白眼，“切！这两个字我可当不起！听着难受！”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可知这是什么？”她问。 “……姐姐饶命！”小乞丐摇着头拼命挣扎，身子却被绑的一动不能动。 “哼！”洛青雪得意道：“这是我的独门毒药‘糊血丹’，只要一小颗，你很快就会全身溃烂、血肉模糊而亡。刚好现在外面冰天雪地，我就用你来祭天地吧？” 小乞丐哭兮兮道：“姐姐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叫人心里直发颤。 宫辰缓缓站起身，阻拦道：“梅姐姐，算了，好在我的眼睛并无大碍，你就饶过他吧。” 洛青雪皱眉：“饶过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饶过他，将来他还要再来找你麻烦的！” 宫辰摇头：“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只是顽劣了些。这次咱们放了他，他必定有所悔悟，何苦再来寻我晦气？而且我的眼睛就快好了，何必再伤一条性命呢？话本中也多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 “话本？你难道是靠话本里的故事活着的吗？”洛青雪叹了口气。 宫辰美丽的眼尾微动，嘴角翘起：“无论怎样，道理都是一样的呀。” 洛青雪见那乞丐已被吓的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便啐了他一口，将那药瓶又收了起来。 “你今日能活命，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大善人，否则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乞丐点头点的像弹簧一样：“多谢公子！多谢姐姐！” 说话之间，老莫已打猎回来，一进屋便见到这般场景，一下子愣在原地。 洛青雪从容道：“神医伯伯，这人是来偷东西的！我刚把他抓住，你看怎么处置的好？” 老莫放下手中两只瘦小的野兔，见那小乞丐已被绑在柱子上，小小的身子几乎只剩一副骨架。 但他仍然惊讶于洛青雪一个小姑娘竟能凭一人之力捉贼，他只当是这乞丐饿的失了力气，便嫌弃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人家偷鸡摸狗！” “大伯……”小乞丐刚要喊救命，便被洛青雪塞了一团破布在嘴里，于是呜呜呜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哇啦哇啦吵死了！”洛青雪故意道。 宫辰一听，便知是那乞丐被堵住了嘴，只捂嘴偷笑。 第10章 辰雪分离（一） 月上穹庐，众人已睡下，那小乞丐被关到了柴房。 洛青雪依旧醒着，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一直在想这乞丐来此究竟是何用意，此人说话油嘴滑舌，眼神闪躲。多年的训练早已教会了她，这种人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今晚格外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神不宁，于是她轻轻起身，推门而出。 来到院中，抬头见月光清寒，低头见满地银光闪烁。冬夜森林的味道随风袭来，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拴住的狼，被李兆思利用和欺骗。 如今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不知像这样安静的夜晚能有几天？ 然而她一想起今天闯进来的乞丐，便收了忧思，警觉地观察房屋四周。 这个小小的村落实在没有多少人，十几户人家里，倒有五六户是无人居住的。有人住的房屋外零星点着淡黄的灯笼，在这漫长寒夜中显得孤孤单单，却还带着一点温热。 思虑之时，眼前突然闪过几个黑影！ 洛青雪反应迅速，立即对着黑影的方向追去！ 她踏风疾行，耳边风声鹤唳，四周却不见任何人影。她惊觉事态有异，迅速返回村落，发现柴房的门果然敞开着！ 是谁开的门？ 洛青雪冲进柴房，见地上只剩一堆绳子，那小乞丐已无影无踪！ 她来不及多想，大叫着推开卧房的门：“宫辰！” 却见宫辰依然安睡于炕上，月光下，他的脸苍白如雪。 炕另一头儿的老莫翻了个身，又开始打鼾。 宫辰被这一声惊醒了，他稍稍动了动身子，转过头轻轻问：“梅姐姐？怎么了？” 洛青雪松了口气：“啊，没什么，我看你刚刚好像在做噩梦，所以叫醒了你。” 宫辰一咕噜爬起，笑道：“姐姐真是神人，我确实做了梦，不过不是噩梦，是美梦！” “哦？说说看？”洛青雪问，同时向窗外望去，并无异常。 宫辰摸索着拉起她的小手，笑嘻嘻道：“我呀，梦见咱们进了皇宫！吃了很多好吃的！还有漂亮干净的衣服穿！还梦见皇帝喜欢听我唱曲儿，还封我做了大官儿呢！” 洛青雪哈哈笑：“你就这么想做官？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宫辰摇头：“自由自在当然好，可是咱们现在饱一餐饥一顿的，实在难过。” 洛青雪叹气道：“你若是知道自由有多可贵，就不会这样说了。” 宫辰听不明白，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 他还在畅想着以后的日子：“梅姐姐，以后我会赚许多银子，到时候就给你买一栋大房子，里面放满你喜欢吃的东西，还要买许多你喜欢的衣服！对了！还有很多你用的这种香粉！” 洛青雪略微娇羞地呢喃道：“你赚的银子是要留着娶媳妇的！怎么能给我买呢？”她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梅姐姐就是状元夫人呀！”宫辰笑嘻嘻地呲着小白牙，冒出这么一句。 “你……别瞎说！”洛青雪突然面红如霞，就像掉进了一坛蜂蜜里，而阳光刚好照在她身上。 说话间，洛青雪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她忽然闻到一阵焦糊的气味。 “好辰儿，不闹了，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烧柴的味儿？”她问。 宫辰左右转了转小脑袋，又用鼻子深深吸了几口气：“是有。” “我出去看一下，你千万不要乱动。”话音未落，洛青雪已夺门而出。 尽管她预想过各种情况，但眼前的情形她竟从未想过。 门外燃着四五堆篝火，离火堆不远处站着二十几个身穿黑甲的人，他们各个戴着面具，手握长弓，身上却并没有背着箭囊。 是啸云宗的黑羽箭团！洛青雪心中一惊！ 黑羽箭团是啸云宗响当当的招牌之一，他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每一个黑羽弟子都像木偶一样对宗主李兆思绝对忠心。 出逃以来她都隐藏的很好，他们是怎么追到这里的？ 再仔细一看，赫然见到那群人中间站着一个身穿蓝黑战甲的少年，细长的眼睛正冷冷盯着洛青雪。 而那个逃走的乞丐就低着头唯唯诺诺站在他身后。 洛青雪看也没看那乞丐，直奔凤眼少年而去。 “好一条邵狗！”她大声讽刺道，“我何德何能竟劳您大驾追到这儿来了！你的狗主人也不担心你死在这儿？” 邵惜炎凤眸微眯，冷笑几声：“几日不见，小师妹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臭。” 十七岁的邵惜炎是李兆思最爱的啸云弟子，还认他为义子。他也是黑羽箭团的下一任统领者，地位与洛青雪不相上下。 两人在啸云宗明争暗斗多年，从小时候争抢好吃的好玩的，到长大后争着立功，从未停过。李兆思也都睁一眼闭一眼，懒得去管熊孩子的事。 所以两个人私下里斗嘴、互殴都是常事儿。 李兆思还一直想把洛青雪嫁给邵惜炎，但青雪的母亲一直觉得两人年纪尚小，这才耽搁了。 一想到这事儿，洛青雪就想吐！ “呸！谁是你师妹！”她啐了一口。 “小师妹，无论你叛逃至何处，只要义父未除你的名，你就永远是圣宗的人。” “你要点脸吧，别一口一个师妹的，让人想吐！” 邵惜炎轻蔑一笑未理会她，只扫了一眼身旁的乞丐，转移了话锋：“师兄我还要多谢你留了这乞丐一条命，否则我也不会来的这么快。看来小师妹你还是不够狠。” 洛青雪早知这乞丐不简单，并不惊奇，“你追踪至此，无非就是为了这把破剑，就算我给你，你有命拿吗？” 邵惜炎摆弄着手中的一对匕首，细长的凤眼瞟了一眼洛青雪：“我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空手回去，不然也不好向义父交代不是吗？” 洛青雪虽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过，却忌惮他身后这黑压压的一群傀儡一样的弓箭手。 她紧紧握住剑柄，准备随时迎战。 邵惜炎却不着急动手，嘿嘿笑道：“小师妹，你还是乖乖把剑给我吧，免得伤了自己。”说话间不停的用抹布擦着那对铮亮匕首。 “痴人说梦！”洛青雪骂道。 邵惜炎呵呵笑了笑，故意叹了一口气：“小师妹，你毕竟是我的未婚妻，如今要取你的命，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呕！”洛青雪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没有媒妁之言，没有聘礼，光凭义父一张嘴，你未婚妻个屁啊！你也配？不要脸！” 邵惜炎气的说不出话，他向来对李兆思言听计从，所以心里也早就默认她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了，只等他们一长大就不得不成亲。 但他确实不想娶她。他很小的时候就发过毒誓，这辈子他都不会娶任何女人！ 所以他平时处处跟她对着干，甚至想过杀了她，因为只有她死了，他才能顺理成章不娶她。 “你不要逼我！”邵惜炎睥睨的目光突然变得阴鸷狠厉，手中的匕首也幽幽冒着嗜血寒光。 “逼你又怎样？我还要揍你呢！”话音未落，洛青雪已轻功飞起！雪叶剑随即破鞘而出，细长漆黑的剑身瞬间冲到他面前！ 邵惜炎细长的凤眼微眯，左嘴角微翘，那对匕首顷刻间已交叉于胸前，稳稳接住了这一剑，然后双手蓄力狠狠向前一推。 这一推看似轻飘飘，竟将洛青雪连人带剑一起击飞！ 洛青雪眼疾手快，一个后空翻，巧妙落回院中。然后转身举起雪叶剑，运气将周身修为全部调动起来，涌向剑柄。 剑身瞬间聚集一团黑色的魔气，噼里啪啦带着闪电，向对方疾驰飞去！ 邵惜炎凤眸一立，将匕首再次交叉在身前，匕首中登时发出数道蓝色寒光，如剑一般与黑色魔气撞在一起！ 轰隆！众人同时后退躲避，巨大的爆炸，将院内堆的柴火瞬间化为灰烬。 两人各自站定，邵惜炎收了匕首，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发丝，故意提高了嗓门儿讥讽道：“小师妹，你堕落了。无论武斗还是法斗，你都远不如我了！” 洛青雪心中暗自叫苦。 雪叶剑虽是上古魔剑，但剑中魔魂尚未苏醒，魔魂由九条上古魔龙组成，需要机缘巧合方能唤醒。 出逃之前，若不是母亲将这魔气封印了，她早已被雪叶剑的魔气吞噬，爆体而亡，所以现在她根本无法自如驾驭这把上古魔剑的魔气。 但是母亲的修为有限，只能暂时封印这把剑，所以让她赶紧去云江镇找九重花助她修行。 这几天她频频出手御敌，封印明显已开始松动。刚刚心下一急，又擅自催动了剑中魔气，导致自身的修为大为受损。 所以现在，她面对邵惜炎的进攻，竟显得有些吃力。 心急之时，忽见他慢慢举起左手，轻轻向前一挥。 他身后的黑甲人齐刷刷举起了长弓！黑色的魔气骤然出现在弓弦上，顷刻间化成一只只黑羽箭。 不好！黑羽箭的威力她比谁都清楚，现在辰儿和老莫还在屋里，他们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旦中招，绝无逃命机会！ 她看准时机，翻身进屋，背靠门栓，将门死死抵住。 宫辰听到外面有动静，连忙站起身问：“梅姐姐，外面怎么了？” 老莫也早就被惊醒，小心看向窗外，惊讶道：“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是谁？来干什么？”老莫虽能识药辨毒，但作为游医，自然不认得啸云宗的黑羽箭团。 洛青雪顾不上多做解释，只用力倚着门，一边飞速想办法，一边冷静道：“他们是追杀我的人，是白天那个乞丐引来的。” 老莫一脸震惊：“追杀？” 正说着，一股黑色浓烟突然冲进屋内，只听门外之人大喊：“小师妹！看你能躲到何时！” 小师妹？宫辰心里疑惑门外之人为何这样说？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老莫惊恐道：“他们这是想烧死我们呐！” “一个不留！”门外的邵惜炎已下了命令！ 唰！弓箭被举起的声音如地狱的审判鼓，敲着每个人的耳朵。 “卑鄙！”洛青雪对着门外骂了一句，又回首道：“别怕，他们要的是我。莫神医，你先带辰儿离开，等我解决了他们就去追你们！” “不！”一听到她要让自己先离开，宫辰顿时心头一紧。 “梅姐姐，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不等洛青雪回应，嗖！一枝黑羽箭向她飞奔而来！ 洛青雪迅速向左闪避，箭头“笃”地射在里屋门框上，随即化成一团黑气点燃了门框！ 第11章 辰雪分离（二） 老莫看的胆战心惊，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直到洛青雪躲过了那枝箭，跳到他身边，他才总算反应了过来。 他向窗外看了看，用力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他走。从这儿一直往北走便是落云山，悯天谷就在山顶。我先带他去那儿，谷主悬济真人一定会保护我们！” 悯天谷？洛青雪心中飞速盘算着：之前那悬济老头儿就想收辰儿为徒，如果老莫现在带辰儿去找他，他定不会拒绝。 而且啸云宗要杀的是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势均力敌的悯天谷找麻烦。这样看来，现在让辰儿去悯天谷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悬济老头儿对自己的雪叶剑虎视眈眈，如果她去悯天谷找宫辰，那老头儿说不定真的会杀了她！ 浓烟越来越重，眼看大火就要烧进屋内！ 洛青雪心知肚明，一旦邵惜炎带着黑羽箭团冲进来，辰儿和老莫都会成为他的刀下冤魂！与其担心未来的事情，不如先顾好当下！ “好！快走吧！”她冲着老莫点头大喊。 老莫也点点头，拉着宫辰的手就往后门跑。 没想到宫辰竟死死抱住屋内的柱子，无论老莫如何拖拽，他都不肯松手！ “不！我不走！梅姐姐！我要和你一起！” 洛青雪急得不行，一个箭步奔到宫辰身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辰儿，你听着。他们人多势众，你留在这里会死的！我既承诺了要保护你，就必须让你活着！赶紧跟老莫走！” “不！”宫辰撇着嘴角坚定的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洛青雪没想到宫辰竟这样倔强，她拍着他的肩膀道：“辰儿！他们各个狠毒弑杀，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宫辰趁机抓住她的胳膊，着急道：“那你和我一起走！” 洛青雪摇摇头：“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他们要的只是我，所以我必须留下来和他们决一死战！否则咱们永无宁日！” “决一死战？”宫辰倒吸一口气，心瞬间变得冰凉。 不行，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行！ 他突然扑到她怀里抱住她，“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吗？你还要教我本事，我还要让你做我的状元夫人呢！” “辰儿说过要与你生死相随，就断不能把你自己留在这儿！要死一起死！辰儿不怕！” 洛青雪心头突然一阵发酸，眼泪瞬间涌出。 她杀了那么多人，每次都冷眼见他们死绝了才离开，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希望眼前的人可以活下去。 她努力地看着他，抚摸他的一头乌发，像是要把这画面印在脑子里。 “辰儿，乖，赶紧跟着莫神医去逃命吧！很快我就去找你！” 话音未落，就见宫辰竟猛地坐起身子，一把扯下脸上的蒙眼黑布，睁开了双眼！ 洛青雪柳眉上挑，倒吸一口气，十分惊讶地看着他，“辰儿！你的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可那眼睛里却是灰蒙蒙一片，看不清瞳孔，仿佛有一层烟雾罩着，看起来异常诡异。 “啊……”宫辰这才意识到自己能看见了！但眼前只是一片模糊，只有一个黑影在眼前晃来晃去，身后的火光忽明忽暗。 虽然一切都还模糊不清，但他忽然意识到，从此他再也不是一个瞎子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要和他的梅姐姐生死相随，根本无心去感受这惊喜。 于是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睛，可所有兴奋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缓了口气，不管不顾道：“梅姐姐，你听我说……辰儿很小就知道，这世间的聚散离合从来不是由人说了算的！”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何模样，你让我以后去哪儿找你？我死都不要离开你！” “辰儿！”洛青雪有些无奈，她也不想和他分开，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两个。 屋外杀声震天，窗户纸被箭头穿的稀烂，魔气所化的黑羽箭嗖嗖地飞进来，笃笃地射在门框上、墙上和柱子上，顷刻间化成烈火熊熊燃烧。 火光映射在每个人的眼中，黑羽箭的箭鸣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给我冲！”邵惜炎的声音如索命厉鬼冲了进来。 “梅姐姐。”宫辰眉头紧皱，一脸着急地问，“那你告诉我，外面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告诉我你的一切好不好？我想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洛青雪面色唰的变白，浑身冰凉，杏眼圆睁，心也咚咚咚的跳。 告诉你我的一切？ 在你如雪的世界里，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容身之处。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屋内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温度急剧上升，三人都开始不停地咳嗽。 “梅丫头，来不及了！”老莫一边咳嗽，一边急切地说，还往窗外看了看。 洛青雪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不能再犹豫了！ 她把心一横，决定隐瞒他一切。她暗自下定决心，只要她今夜不死，哪怕那个悬济老头儿要杀了她，她也一定要去悯天谷找他！ 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那么他以后就可以安心度日，逐渐忘了自己就好…… 想到这里，洛青雪心如刀绞，却也毫无办法。 她慢慢举起左手，颤抖的声音充满坚毅：“辰儿，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既承诺了你，就绝不会弃你不顾。” “相信我，只要我能活下来，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去找你！如果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吧！” “不！”宫辰几乎使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他已近乎疯狂！死死抓住她：“你至少告诉我……” “啪！”他的后颈挨了一掌！ 宫辰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他只能张着嘴，乖乖倒下去，任凭那模糊的红色画面上下颠倒，逐渐变暗，成为他永恒的记忆。 老莫叹了口气：“梅丫头，你自己多小心！我们在悯天谷等你！”说完，迅速背起宫辰，推开后门。 他刚出后门，就赫然发现后院也围着五六个黑甲人，人人手持长弓蓄势待发，一见有人出来，带着魔气的黑羽箭顷刻间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蓝印花布突然从屋内飞出！像一张铁片旋转着，挡下了所有飞过来的黑羽箭！ 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所有黑甲人的咽喉，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鲜血喷涌，失去骨头般依次倒地，身体又抽搐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之前的所有黑羽箭都已变成一团黑色魔气，蓝印花布已被魔气包裹住，悬浮在空中，“嘭”的燃起火焰。 老莫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他一回头，发现洛青雪正手持一把黑色长剑站在他身后！ 她稚嫩的脸被火光照的通红，还有一缕黑色的气体隐约包围着她，嘶吼着仿佛想要吞噬一切。 令他更为震惊的是，那气体和刚刚烧毁蓝印花布的气体一模一样！ “你怎么……你难道是……”老莫石头一样愣在原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为何有如此重的魔气？ “看什么！走啊！”洛青雪气急，举起雪叶剑，对着他大喊。 老莫这才反应过来，他顾不得多想，一咬牙，一跺脚，拼了命的背着宫辰往北跑去！ 夜色深沉，火光冲天。 洛青雪坚定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小小的黑色背影渐渐远去，最终淹没于无尽的黑暗中。 就此一别，是否还能再见？若能再见，不知是何年月？ 然而她清楚的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多想，她必须回去面对邵惜炎的生死之战！ 不等她回身，房门“砰”的被撞开了！ 洛青雪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邵惜炎闯了进来。 她慢慢回过身子，额上青筋暴起，一双杏眼杀意爆棚，手中的雪叶剑幽幽发着深紫色的闪电。 “小师妹，你既如此不乖，我也就不得不将师门情义先抛开了。”邵惜炎细长的凤眼凶光立现，像一只遇到美食的豺狼。 冬夜的森林格外阴冷，小小的村落被围在中间燃烧，远远看去就像是林中的一堆篝火，滚滚黑烟与漆黑的夜空已融为一体。 “嘭！”其中一间屋子里传出一声巨响。 老莫正背着宫辰拼命跑，听到声音本能的一回头，发现烈火正如猛兽般肆虐狂烧！ “梅丫头！”老莫湿了眼眶，如此火势，那孩子恐怕凶多吉少了……他回头看看趴在后背上的宫辰依旧紧闭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往悯天谷跑去。 火光中心，小小的屋子大火冲天，四周的雪地早已变得漆黑泥泞。 洛青雪和邵惜炎犹如两只争夺猎物的野狼，相互撕咬，双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魔气和刀光再次对冲，两人全部被气流崩开，摔落地上。 此时，洛青雪体内的魔气几乎就要冲破母亲的封印！她趴在地上，浑身一动不能动，手脚酸胀的想要爆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吞噬的时候，眼前竟出现了那世上最温暖的笑。 “梅姐姐，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你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她艰难的说了这几个字，抬头就见到邵惜炎也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洛青雪！今天我就和你同归于尽！”邵惜炎怒吼着。 他瞪着血红的凤眸，咬牙从地上站起，举起匕首，一步一步靠近她。 洛青雪身体已完全不受控制，浓烈的魔气在她体内疯狂乱蹿，让她感觉浑身都要爆裂了！ 绝望之际，一道声音像一块铜印从空中重重压了下来！ “住手！” 是他！洛青雪大惊！ 他来了，她就死定了！ 不等她回过头，就见一个身穿黑金大氅的男人从天而降，挡在邵惜炎面前，他身后的披风宛如漆黑的天幕，遮住了洛青雪的视线。 “够了，炎儿。”那人面对着邵惜炎，洪钟般的声音震的两人都不敢说话。 他说完缓缓转过身，低下头俯视着洛青雪。 “义父……”邵惜炎在他身后小声嘟哝了一句，就收起匕首，低下头向后退了两步。 洛青雪抬起头，见他黑胖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牛眼正狠狠瞪着她。 他撇着肥厚的嘴唇，肥胖的肚子就像在里面装了一个水桶，但两条腿却细如小树。 “李兆思！”洛青雪咬牙喊了句，恨不得一口就将他吞下去！她想站起来一剑捅死他，却被魔气控制着动不了！ 李兆思漆黑无底的眼眸微微眯起，他伸出脚尖挑起她的下巴，然后将她一脚踢了出去！ 洛青雪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她本就浑身都胀痛，如今又被踢了这一脚，身上更是如骨裂一般没有一处好受的。 她趴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一口白牙。 她艰难道：“李兆思！你这个骗子！你言而无信，骗我杀人！你还哄骗我娘疏离我，让我们娘俩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面。” “我知道我今天死定了，但是你记住，我做鬼也要咬死你！让你永远不得安宁！” 李兆思扬了扬浓黑的眉毛，不以为然道：“你娘和我情深似海，她信我入骨，你能怎样？你不过是她的一个野种！你死了，她就干净了！” 洛青雪一想到母亲还被他扣押在啸云宗，就恨的想立刻将他生吞活剥！奈何现在的自己毫无力量抵抗。 却听他忽然冷笑道：“不过臭丫头，你今天做不成鬼了。十年之后，本尊再来要你的命！” 他歪着嘴角呵呵笑了几声，阴鸷的目光刺穿了她的骨头！ 他俯身捡起雪叶剑，来回看了几眼，然后举起剑身，剑尖朝下，狠狠插进雪地里。 “这把雪叶剑，本尊就等着你亲自送回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出右手，一掌打在洛青雪胸口！ 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挤进洛青雪的身子，和她体内的修为起了剧烈的对冲！ 她惨呼一声，被打的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血肉模糊。虽然疼如骨裂，但她却感到体内的魔气竟突然间全部被控制住，胀痛感也瞬间消失。 她躺在那里再也动不了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用余光见到李兆思像抓小鸡仔一样，一把抓起邵惜炎的肩膀，飞身离去！ 临走前，他还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阴狠的声音再次响起：“贱丫头！本尊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第12章 新的身份 微弱的金光倔强地撕开了夜幕，漫漫长夜终于结束。鹅毛大雪从天飘落，将遍地焦土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咯吱、咯吱……冬林中远远走来两个人。 “师父！这底下有人！好像还活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洛青雪虽动弹不得，却清晰听到了这句话，但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异常华丽的床上，淡青色的锦缎上绣着朱雀梨花纹，身上盖的锦被也绣着同样的图案。 她浑身剧痛，只听旁边有人喊了一句：“她醒了！快去请师父！” 洛青雪微微转头循声望去，见一女子款款而来，那女子相貌柔和，一双瑞凤眼生的像画里的人。 她白衣若雪，墨黑的发髻上只戴着一根玉簪，玉簪上别着一朵梨花，那梨花新鲜好似刚刚摘下。 冬天怎么会有梨花？洛青雪心生疑惑，她支撑起胳膊想坐起来，却四肢发软。 女子伸出玉手止住了她，然后缓缓落座道：“快躺好。你的伤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不要起来了。” 这声音如清风明月一般流进洛青雪的耳朵，让她倍感温柔。 除了娘，没有任何人和她这样讲过话，死里逃生的她心中竟为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湿了眼眶。 她忍住眼泪，艰难开口问：“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这里是九芳宫，本座乃宫主九重花。本座见你被埋在大雪之下，便将你带了回来。” “九芳宫？九重花？”洛青雪心中一喜：这不是娘让我来的地方吗？只是……她真如娘所说的那般可靠吗？ 正想着，就听九重花柔声问：“孩子，你可是啸云宗的洛青雪？” 洛青雪闭上双眼：“不错，就是我。你若后悔救了我这魔教妖孽，便将我再扔到门外吧！” “青雪，本座自然是知道前因后果才会救你回来，既救了你又怎会将你抛弃？” 或许是劫后余生，洛青雪又是一阵感动。 她长呼一口气，无神的双眼望着淡青色的帐幔：“前辈救我回来做什么，想杀我的人那么多，若我这个魔教妖孽死了，所有人都会很高兴。” 九重花摇头浅笑：“你何苦这般倔强？你既已来了我这里，啸云宗就绝不敢轻易来犯。本座会收你为徒，日后你必定大有所为，着实不该如此悲观。” “收我为徒？”洛青雪心有怀疑，故意讥讽道：“我一个魔教妖孽竟也能拜入你们九芳宫？你就不怕那些正道人士来讨伐你，给你安个勾结魔教的罪名？” 九重花微怔，随即唇角上扬，眼中竟露出一丝欣赏，“小姑娘果真有些脾气，跟你爹一样。” “我爹？”洛青雪长大了嘴巴，杏眼圆睁，十分诧异地望着九重花，她居然知道我爹的事？ “你爹洛春雨是本座的师兄，也是前任宫主。你娘昔年也与本座相识。”九重花缓缓道，“得知洛师兄被害，本座四处打听你母女二人的下落未果。” “直到前段时间收到你娘的传音，才知道原来你们被李兆思那恶贼掳了去。本座一接到消息，便即刻赶去云江镇接你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洛青雪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震惊之余，又听九重花问：“青雪，你娘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一提起柳幻音她就心痛难耐，她忍住眼泪，声音有些许颤抖：“我娘……她为了护我逃离，还留在那里。” “前辈，您能不能帮帮我，把我娘救出来吧……” 九重花面色稍惊，但很快就望着洛青雪轻轻叹气道：“据本座所知，李兆思当年对你娘爱而不得，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如今他旧情依旧，想必不会为难你娘。否则这么多年，他那样的人又怎能容得下你呢？” “你不如就在此安心修行，等你学有所成，再回去报仇也不迟。况且，这也是你娘的意思，她希望你在这里能修身养性，变成一个纯良的正道之人，就和你爹一样。” “和我爹一样？”洛青雪有些恍惚，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爹的存在，母亲也从未和她说过关于爹的事情。她每次询问，母亲就会哭的很伤心，所以她也不敢再问了。 现在竟一下子就要接受爹爹的事情，还有些不适应。 她很想弄清楚爹的一切，于是问：“可是，我娘为何从没与我说过您的事？也从未和我说过我爹的事情……” “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以后我会将洛师兄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告诉你。”九重花颔首微笑道。 “但是现在，你娘将你托付于本座，本座定会尽心照顾你，助你修行。你身上的魔气，本座已帮你重新封印过，不必担心。” 接着，她望了一眼身边的黄衣少女：“这是谢白秋，比你小几个月，与你同住在此。以后你就是她的师姐，你二人要相互帮衬。” 洛青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谢白秋灵动的双眼像小鸟一样，一身淡黄衣裳，腰间挂着一只银铃铛。 那铃铛光秃秃的并不好看，偶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此人为何挂着一个如此奇怪的铃铛？洛青雪虽心里疑惑，但并没有多嘴，只向那少女点了点头，轻声道：“秋儿师妹。” 谢白秋当即笑嘻嘻地挥挥手：“青雪师姐好！” 师姐……姐姐？ 洛青雪心中猛然一震！ 对了！辰儿！辰儿呢？ 她顿时慌了神儿，急切地问：“前辈！从这里到悯天谷要多久？” 九重花略微疑惑：“御剑而行，也要半月有余。” “半个月？”洛青雪大吃一惊！“那您是何时救我回来的？我昏迷多久了？” 不待九重花回应，谢白秋就抢先道：“青雪师姐，你已经昏迷十三天了，师父可是担心坏了！” 十三天？这十三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辰儿是否顺利到达了悯天谷？悬济真人会如何待他？悯天谷的弟子会不会欺负他？ 想到此处，她心如刀绞，赶紧挣扎坐起来：“前辈，求您带我去悯天谷吧！我有很重要的人要见！” 九重花稍惊：“你要找的人叫什么？本座让悬济那老头儿问问。”说着扶她重新躺好。 “前辈说的可是悬济真人？” “正是。”九重花言语间似乎和他很相熟。 洛青雪见她一副欣赏的样子，再想起悬济医馆之事，心中就有气。却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不满，万一她并非真心帮助自己呢？ 于是她继续道：“前辈，我想找一个名叫宫辰的少年，比我小一岁，个子比我高半头，穿的一身黑衣。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之前患有眼疾，现在应该已经好了。” 洛青雪不知道，她在描述宫辰的时候，表情像是被篝火照到一样。 虽然九重花的眉目极尽温柔，但她的心却异常敏锐，所以她轻易捕捉到了洛青雪脸上的这一丝变化。 她并没有多嘴，只微微颔首笑道：“好，本座这就派人去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接着又望着她，和蔼道：“另外，你怎么还称我前辈呢？” 洛青雪忽然脸颊微红，咬咬嘴唇，笨拙唤了一句：“师父……” “乖，好徒儿。” 然后她收起笑脸，变得很严肃：“洛青雪，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所谓的啸云杀手，而是我九重花的徒弟。你也不再是魔教妖女洛青雪，而是正道弟子洛青雪！你可记住了？” 这两句话听的洛青雪热血涌动，她就这样成为正道弟子了吗？ 她不由得抓紧了被子，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徒儿记住了！” 九重花点点头，拿起雪叶剑来回看了看，只见那剑偶尔冒出一些黑色的魔气，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她的纤纤玉手轻抚剑身，白色的雾气立现。她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以指腹滑过剑身，那魔气就像害怕一样，眨眼间全部消失不见。 直到指腹滑至剑尖，九重花才满意地点点头：“雪叶剑是天下第一魔剑，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掌控不了它的魔气，还会遭到反噬。所以为师暂且将其收着。” “为师给你十年时间，这十年你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如果你能学有所成，自然会将此剑归还与你。” “否则，为师就会将其永远封印在九芳宫，而你也绝不会再有机会去对抗李兆思了。” “为什么？”洛青雪面色惨白，不可思议地问。 九重花平静道：“如果你十年苦修都没有能力去杀了他，那不如就做个普通人好好过日子。而雪叶剑这样的上古神兵也并不属于你，到时候自然会有新弟子更需要这把剑。” 洛青雪望着漆黑的剑身，全身冰凉，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强忍着不要滴落。 她虽心有不平，却没再说什么。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适者生存，是她早早就明白的道理。 这个世界本就不需要废物去逞英雄。 那夜的石梅村一战，让她损失了大部分修为，现在的她的确没有任何能力去驾驭这把剑，更没有机会能杀了李兆思！ 如今的她，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还奢求什么？从被九重花救起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欠了她一辈子。 或许寄人篱下就是自己的宿命吧……现在她已没有任何力气去抗争，只剩顺从。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雪叶剑啊！它不是被贼人盗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旁边一直很安静的谢白秋忽然激动的大声喊了出来。 九重花当即回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谢白秋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圆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 洛青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九芳弟子无数，师父多半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收了个魔教徒弟，还是一个盗剑的魔教妖女。 那些正道人士，怎么容得下一个魔教盗剑贼呢！ 想到此处，她心中冷笑：洛青雪，你到底在幻想什么？如今你已无处可去，不如就在此隐下身份，安心修行。 她瞬间想起李兆思在石梅村摞下的狠话“十年之后，本尊再来要你的命！” 他竟然没有杀我？更没想到的是，他都没有抢走雪叶剑！ 李兆思根本不是什么大度慈善之人，更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杀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转念一想，十年就十年！ 洛青雪！你就做给他们看！到时候盗剑算什么，你还要去捏爆李兆思的聚魂珠，打爆他的脑袋！ 对于洛青雪的这一番心思，九重花当然不知，她只优雅起身道：“青雪，你好生休息，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九重花和谢白秋已经离开很久，洛青雪躺在床上，望着周围淡青色的帐馒。 上面橙红色的朱雀活灵活现，一朵朵梨花绣的惟妙惟肖，床边摆动的琉璃珠帘流光四溢，相互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噪音。 幽幽袭来的水沉香环绕着她，这种香气是她以前不曾用过的，甚至有点呛。 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即将开始的全新生活，或许没有欺骗，但一定没有杀戮。 她轻轻闭上双眼，宫辰哭喊着抱住她的那一幕瞬间重现于她眼前，她不舍他离开，眼泪伴着他的幻影睡了过去。 第13章 物归原主 昼夜更替，时如逝水。 一转眼，洛青雪已在九芳宫苦修了十个春秋。 在这片落云雪域，九芳宫是正道之光，已存在了两千年，宫主九重花德高望重，修为无人能及。 所以这十年来，果然如九重花所言，她没有受到任何打扰。除了谢白秋，谁也不知道她的魔教出身，啸云宗更是连个影子也没出现过。 洛青雪日复一日的刻苦修行早已众人皆知。无论寒来暑往，还是风吹日晒，永远看得见她努力的身影。 这一日，九芳宫的演武台上，光彩各异的法宝不断闪动，交织着刀光剑影。 演武台周围站满了九芳弟子，他们都在等着今年大弟子的人选诞生。 九芳宫大弟子向来强者居之，只有入门五年的弟子才有资格争夺。洛青雪在入门的第一个五年，只拿到了第三名。今年是她第二次争夺这个位置。 她只有拿到大弟子的位置，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重新拿回雪叶剑！ 今年争夺大弟子的热门人选有两位，一位是洛青雪，另一位就是她的师妹谢白秋。 然而谢白秋根本无心大弟子的争夺，她只想安静地做师父的好徒儿，吃好吃的，玩儿好玩的。 而且她心中对洛青雪很崇拜，她觉得师姐身上有她永远也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永不放弃。 当她和洛青雪对打之时，虽用尽全力，但仍然败下阵来。所以大弟子的争夺资格毫无意外地落在洛青雪头上。 九芳弟子们很不服气，觉得是谢白秋故意输给了洛青雪，□□赛。 洛青雪对他们的这些议论毫不在意。 初到九芳宫时，她一心想着夺回雪叶剑，根本无心与人闲谈。所以作为曾经最优秀的杀手，她多是独来独往，心无旁骛地修习九芳术法。 时间久了，众弟子们便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大家都觉得她一个新人，凭什么一来就直接入了九重花的门下？还是入室弟子！ 九重花三年才收一个弟子，而且经常因为对新弟子的资质不满意就不收徒了！所以众人堆积的不满越来越重。 九重花偶然得知此事，以宫主之尊严厉告诫弟子们不得妄议同门，违者决不轻饶。 众弟子只好作罢，但私下里仍有质疑之声，有不知死活非要来试探的，都被洛青雪收拾的只剩半条命。 有好事弟子跑到宫主面前告状的，九重花便懒洋洋道：“你们是自找苦吃。”然后将洛青雪叫来，随意训斥几句便算了。 长此以往，众人心中更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洛青雪产生了深深怀疑。 今天，他们眼睁睁看着洛青雪在演武台上凭真本事打败一个又一个对手，让人完全抓不到任何把柄。 现在演武台上只剩于岳和洛青雪两人，是本次大弟子争夺赛的最后两人。 于岳是现任大弟子，本届争夺赛中，他所有场次全部胜出。 众人都希望他还是下一任大弟子，都盼着洛青雪败下阵来！ 洛青雪手持一柄白色长剑，目光坚毅地看着于岳。 裁判长老一声令下，两人相互拱手以示友好。 “洛师妹，请吧！”于岳手持长剑，剑尖远远对着洛青雪。 “于师兄，得罪了！”洛青雪说罢一个轻功飞起，剑尖直指对方胸口刺去。 于岳眼疾手快，向左侧身，躲过这一剑，同时右臂发力，轻而易举挑开刺来的剑尖。 洛青雪的身子向右一倾，左脚顺势踢在他胸口，于岳措不及防挨了一脚，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但他反应迅速，立即将剑身插入地面，保持住了平衡，再一回首，洛青雪以回身落地站定！ 她高举长剑，运转周身修为，将其集中到右手掌，注入剑身。 一团橙色的火苗幽幽地从剑尖冒了出来！一冲云霄，化为一条橙色的火龙！ “玄地炎龙？”众弟子愕然。 “这可是咱们最上乘的功法，向来只有修为颇深之人才能精通。她不过入门十年，竟有这样的修为？” “哼！就算她能召唤炎龙又如何？”一个弟子不服气道。 “炎龙分为五个级别，从低到高分别为白、蓝、橙、赤、紫五色，她现在不过只召唤了一条橙色火龙，要赢过于师兄的赤色火龙，怎么也得召出紫色火龙！” “这么说她今天输定了！”弟子们突然都有些兴奋。 “那就好好看看她今天怎么被于师兄打败吧！” 人群中的讥笑之声此起彼伏，长老们和各个首座也都想看看这个洛青雪到底是如何一路打上来的，并没有及时去制止。 只有九重花，面色平静地坐在宫主宝座上，似乎对众人的议论一句也没听到。 谢白秋站在九重花身后，听着那些闲言碎语，气的直瞪眼，但在师父面前，她也不敢随便说什么，急的满脸通红。 议论之声越来越大，两人在台上的较量也从未停歇。 九重花不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立即就有首座站出来厉声喝止人群，四周当即安静下来，只剩演舞台上法宝碰撞的声音。 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于岳的赤色火龙死死咬住洛青雪的橙色火龙，两人毫不留情，几乎要拼了性命去争夺这大弟子之位。 橙龙被赤龙压制在地上，无法站起，发出阵阵怒吼，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洛青雪明显感觉到，修为在身体里慢慢减少，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消失，口鼻也不住的流出鲜血。 她全身都在发抖，双腿无法支撑，慢慢跪在了地上，可她的双手还高举长剑，用所有的修为倔强应对着对方从天而降的赤色火龙。 真的就这样失败了吗？从此就要沦为一个普通弟子，再也没有资格见到雪叶剑了吗…… 不！不行！雪叶剑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它！ 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从未间断的苦修，决不能就这样被否定！ 十年孤思，十年隐忍，决不能白费！ 这十年，她时常想起那个火光连天的雪夜，想起那个渐渐离她而去的黑色背影。 午夜梦回，对月长叹，辰儿现在肯定长大了吧，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一定是一个帅气阳光的男子。她记得每当他嘴角微扬，冬天午后的暖阳都不如他暖心。 他是她心中最美、最暖的那一点温热，就像夜空中的北辰星，给了她指引和向往。 可为何师父这么久都寻不到他？他究竟在哪里？ 过去的一切她都深埋心底，可对母亲的思念却总从梦中溢出，每每泣醒，心都如被割了千万刀。 虽然母亲偶尔会传讯来报平安，可她却不知母亲如今是胖是瘦？原本美丽的灰发里又添了几根白发？ 她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杳无音信！ 她此生最爱的兵器，捏在她最不能违逆之人手中！ 孤独像猛兽一样冲击着她，她一次次打压这头猛兽，把它关在笼子里，冷眼看着它疯狂嘶吼、狂躁发怒。直到看它快绝望窒息，她才给它一些安慰，让它重新站起！ 岁岁年年，反反复复，这头猛兽如今已被她驯化，与她为伴，彼此依靠。 所以现在，与她并肩站在这演武台上的，只有这头猛兽！ 它在她的耳边张着血盆大口疯狂嘶吼：洛青雪！站起来！打败他！ 洛青雪再次调动全身的气血修为，忽感胸中一阵胀痛，那种胀痛已经很久没有被感知到，上一次还是十年前的石梅村！ 她双臂越发力，这种胀痛就越强烈！她瞬间明白，这是体内的魔气正在被激活！ 在这正道之光的九芳宫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显露魔气，这不是找死吗？ 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她需要力量！今天哪怕是死，也要战胜他！ 见她几乎就要崩溃，于岳的两道长眉微蹙：“洛师妹，你何苦如此？不如认了输，也好过丢了性命！” 洛青雪抬起深邃无底的黑色眼眸，咬着牙挤出几个冰冷的字：“我洛青雪，从不认输！” 于岳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撇着嘴角冷哼道：“不过一个入门十年的小弟子，竟如此猖狂！看来今日是你自己找死！” 说着又加大了赤龙的火焰，洛青雪惨呼一声，橙色火龙被彻底压垮！瞬间消散的渣都不剩！ 四周突然安静了，演舞台上的雾气散去，洛青雪跪在地上，浑身都是血。于岳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剑尖直指她咽喉。 “于师兄胜利了！”不知是谁在台下高呼一声，众人都惊喜着随着一起欢呼。 “就知道她不行！逞什么能！”“还是于师兄最厉害！” 于岳站在演舞台上，嘴角微翘，不屑的哼道：“洛师妹，今天你记住了，嘴硬是没有用的。”说着转身就向着四周拱手示谢。 就在众人都以为比赛结束的时候，于岳的身后突然传出一道阴冷的声音：“还没结束。” 他心中一惊，这声音宛如地狱恶鬼，让他全身一震！ 于岳瞬间回首，只见洛青雪又站了起来！她挺直了脊背，右手向前举起长剑，白色的剑身上流淌着她的鲜血。 “我还没死呢。”洛青雪嘴角一歪，雪白的牙齿周围浸满了鲜血，看着十分狰狞。 “你……你这是找死！”于岳竟有些震惊，他打败过那么多弟子，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宁死不屈的！ 尤其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简直如恶魔的眼睛一样，看的他浑身发冷。他从未见过哪个弟子有这样的眼神！ 洛青雪话音未落，右手紧握剑柄，将剑身稳稳立于胸前，左手结印剑诀按住剑身。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阴狠念道：“弑恶天威，九芳密令，玄地炎龙，一剑夺魂！” 言罢将剑身举过头顶，剑尖“呼”的一下窜出百丈高的紫色火龙！还噼里啪啦带着闪电！ 于岳顿时傻了眼，紫色的玄地炎龙！这怎么可能！他反应迅速，依旧打出赤色炎龙应对。 可那紫色火龙在空中转来转去，摇着巨大的龙头嗷嗷怒吼！一回头猛的俯冲下来，竟势如破竹一般，将他的赤色炎龙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不好！于岳瞬间面色苍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额头上眨眼间就布满了冷汗！ 眼看那火龙就要将于岳一口吞下！周围的弟子全都吓傻了，张大了嘴巴，连一声也喊不出！ 台前的诸位长老和首座们也都没预料到，洛青雪竟然要下狠手杀了同门！全都站起了身子要冲上去将其拿下，不料九重花突然开了口：“站住！” 众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回首望去。 “本座相信本座的徒弟绝不会出手杀害同门。”她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幽幽地望着演舞台上那个紫色的身影。 既然宫主发了话，众人只好重新落座，焦急的相互看看，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果然！那紫色火龙距离于岳只有一拳之时，猛然停了下来！ 于岳整个人都木头一样愣在那里，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一动不敢动。在他眼里，紫色火龙已经是他遥不可及的，洛青雪的这条龙竟然还带着闪电！ 他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天赋异禀的人！他见那紫色火龙已慢慢远离自己，摇摆着身子直冲云霄，然后一声怒吼，消失在了云层之上。 他这才松了口气，转眼就见一道阴鸷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 但发出那目光的一双杏眼竟顷刻间弯起，那张脸上露出了轻柔的笑。 “于师兄，承让了，这大弟子的头衔，我就收下了。”洛青雪呵呵笑着，露出满口殷红的牙，像一个刚刚胜利的恶魔，让于岳的心都跟着颤了几下。 他缓了缓神，深呼几口气，慢慢低下头，撇着嘴角，一句话也没说，转身默默走下了演武台。 四周一片寂静，每个弟子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洛青雪，难以置信她不但赢得了大弟子，还当场突破了玄地炎龙的最高境界！ 洛青雪环顾四周，见到他们如此的表情，只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举起长剑，大声喝道：“从今天起！我洛青雪就是九芳宫大弟子！” 说罢转身像九重花拱手，正要转身离去，忽觉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醒来后，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身边坐着九重花，九重花身后站着谢白秋。 “师姐，你终于醒了！”谢白秋兴奋道，“师姐！你太厉害了！竟突破了玄地炎龙最高境界！这下可把那些眼红的人气的要死了！” “秋儿，你先下去，给青雪倒些热水来。”九重花吩咐着，打断了她。 谢白秋在她身后偷偷吐了吐舌头，乖乖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洛青雪和九重花。 九重花目光严肃的看着她，似乎已经透过她漆黑的眼睛看穿了她的骨头！ 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屋子里一时间寂静的可怕。 “师父……”洛青雪有些心虚，她知道，自己今天能突破极限，是因为动用了体内的魔气！ “青雪，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你能自己做主了。如今你已经是九芳宫大弟子，你娘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九重花平静道，听不出喜怒。 洛青雪莫名的心跳加快，她强行压住不安，试探地问：“师父，那……那我现在，能拿回雪叶剑了吗？” 许久，九重花才叹了口气，轻声摇头道，“青雪，你先暂且养伤，等你好一些，就来为师房里取回吧。为师说话算话，你现在的确有能力驾驭它了。” 说着缓缓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14章 雪叶重现 “师父……”洛青雪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眼看师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洛青雪心里难过极了，师父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待过自己，言语冷，目光更冷。 叮铃叮铃……谢白秋伴着银铃的响声走了进来。 她一脸兴奋的给洛青雪递来一杯茶，笑嘻嘻道：“师姐，你知道吗？今天你晕过去之后，师父一眨眼就飞到你面前，将你扶住了！” “那姿势好帅呀！师父平时都温温柔柔的像水一般，没想到，还有这么飒的一面！” 洛青雪心中一喜，原来师父没有生自己的气？那她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秋儿，你跟我说说，当时还发生了什么？” 于是谢白秋神采飞扬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当洛青雪晕过去之后，九重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扶到自己怀中。 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质疑洛青雪。她一个只修行了十年的弟子，怎么可能一瞬间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普通弟子怎么也要几十年，才可能修出最高级别的紫色火龙，况且她的火龙里还带着闪电？这明显不是九芳宫功法！ 九芳功法分金、木、水、火、土五个分支，九重花门下以火为主，其余长老和首座各不相同。每一种功法按级别从低到高，都分为白、蓝、橙、赤、紫五个等级，每个等级又有初、中、高三个阶段。 如果修九重花的祝融火术，那么一个普通弟子，要苦修三年才能到达白色阶段的中级，五年可达高级。八年可到第二级蓝色，然后再经过三个阶段的苦修，进阶橙色，以此类推。 如果天赋异禀，这个过程就会减少一半，但无论如何，十年也不可能达到紫色的最高级。 所以洛青雪修了十年就到了橙色等级，已令人十分难以置信，如今竟越过赤色，直接就突破到了紫色阶段，自然会让人产生怀疑。 “宫主，洛青雪一定用了什么手段才会如此突飞猛进！” “她一定是用了禁术！或是什么邪门的灵药，总之，一定不是咱们九芳宫的路子！” “宫主，她刚刚的表情好可怕！弟子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面目！简直就跟那些魔教妖孽一样！” “你们休要胡说！”谢白秋站出来和他们理论，“师姐的努力你们所有人都见到了！她几乎是用了你们两倍的时间去修行，你们自己偷懒做不到，就不允许别人做到吗！” “谢师姐，我们知道你和她感情好，可今天的事情你也亲眼见到了，她的修为怎么就能从三阶橙色，越过四阶赤色，直接突破到了五阶紫色？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众弟子跟着附和，一时间，质疑之声响彻天地，如暴雨一般砸向已经毫无知觉的洛青雪。 九重花将洛青雪交给谢白秋，然后冷眼扫视了四周愤愤不平的弟子们。她的目光每扫到一处，那些弟子就纷纷垂眼低头地躲避她。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身上，那老者微微颔首，目光柔和。他正站在远处，与人群保持着一段距离，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九重花也点头回礼，她玉手一挥，一朵白色的梨花跃然于手中。那梨花新鲜好似刚刚摘下，却没有梨花的香味，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香气。 “洛青雪是本座亲自带回来的徒弟。”她摆弄着手中的梨花，淡然道。 “当年她被魔教妖人所伤，性命微垂，是本座用这破命花救了她，导致她体内有了此花的灵气，资质竟也提高了许多。” “所以她的修为才突飞猛进，超乎常人。刚刚一战，她定是激活了这股灵气，所以修为有了惊人的突破。但同时，她的身体也大为受损，受不了如此浓烈的灵气，晕了过去。” 原来如此！众人对九重花深信不疑，她是正道之光，是天下修为最高之人。 她手上的破命花更是上古时期，战神留下的上古神兵之一。这小小的一朵花上竟汲取了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并且现在都还在持续每日汲取。 同时，破命花的灵气也在滋润着整座九芳宫的奇花异草，让它们能健康成长，不生虫，不早枯。 这样的人说的话，一定都是真实的！ 众人虽还心有所疑，但也都没再说什么，只能感叹洛青雪不过命好罢了！ 当谢白秋兴冲冲地说完这些，洛青雪已将茶水喝的精光。 “师父……”洛青雪心存感激，她哪里有什么破命花的灵气？师父又怎会看不破她是动用了魔气？但师父依然替她挡下了这一切！ 难怪师父刚刚的态度如此冷淡，她一定是生气了！都是自己拖累了师父……洛青雪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谢白秋吓了一跳，赶紧用手帕为她擦去眼泪。 “师姐，你怎么哭了？” “没想到师父竟这么维护我……”洛青雪道。 “师姐，她老人家对咱们一向很好。这种时候，当然要维护你了！”谢白秋眨眨圆圆的眼睛，翘起花瓣似的嘴角。 “那些人呀，都是嫉妒你！自己经常偷懒，还看不惯你比他们厉害！” “你也知道他们经常偷懒啊，那你不也……”洛青雪没再说下去，只憋着笑望着她。 “啊？我，我才没偷懒呢！我不过就是想多休息一会儿嘛！”谢白秋崛起花瓣一样的小嘴，漆黑的眼眸像小鸟一样转来转去。 洛青雪右手摸着下巴，做出一个思考的姿势：“哎呀，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练功的时候，曾见到一只超级大的老鼠，叮铃铃的偷偷窜进厨房吃东西呢！” “老鼠？”谢白秋好奇地睁着圆圆的眼睛，老鼠怎么会叮铃铃的？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叮铃铃分明是在说自己身上的铃铛嘛！ 她娇嗔着，举起右手就锤过去：“好你个臭师姐！居然说我是老鼠！” “你才臭呢！还是只臭老鼠！”洛青雪哈哈笑着挡住她的拳头。 两个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哈哈哈地乐成了一团。 三天后，洛青雪的伤已无大碍，于是一大清早，就心事重重地去往师父的住处。 九芳宫地处东南，临近海边，因擅长种植奇花异草而得名。宫内共有三处正殿，分别为流芳殿、左泽长殿和岚倾殿，三座大殿在百花丛中遥相呼应。 九重花住在正中间的流芳殿，洛青雪住的芳竹苑，位于流芳殿的正后方。 中间隔着一座小花园，园中有涓涓细流名为浅花溪，弯弯曲曲贯穿整个九芳宫的花木浇灌。 洛青雪沿着这条溪流穿梭于花草之间，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流芳殿正门。 经人通报后进入大殿，向右走了三四十步，左转来到书房，恭敬拱手：“弟子拜见师父。” 书房内，到处堆放着书籍。一缕阳光照上乌木桌案，桌案上铺着一张四尺丝绢，两只雕花墨玉镇纸各自压住丝绢两侧。 九重花一身白衣，衣裙上的梨花绣纹亦优雅清新，发髻上的梨花依然新鲜如初，举手投足之间净是淡然避世之意。 她面色严肃，手中的大狼毫在丝绢上自如游走，似乎完全不知有人来。 洛青雪没再多说话，只站直了身子，静候一旁。 片刻后，九重花干脆利落地压下手腕，又缓缓抬起，“正道”二字赫然印在丝绢上。 她抬眼望向洛青雪：“青雪，为师想知道，比武那日，你的玄地炎龙是如何突破到五阶紫色的？” 她将手中的大狼毫扔进白玉笔洗中，水花当即四溅，周围不少东西都溅到了些许黑色的墨。 “师父，弟子……”洛青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弟子是不小心动用了体内的魔气……” “不小心？”九重花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洛青雪当即跪下叩首：“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只想，只想拿回雪叶剑……” “洛青雪，你可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九重花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动用魔气，可是……如果不这样，弟子这次就赢不了于岳师兄！” 九重花走向门口，一挥手，将整座书房都圈在一个结界里。 “现在你我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人听到。”她平静道，“青雪，为师知道你求剑心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用魔气催动修为，乃是揠苗助长。” \"你当日晕过去，就是因为体内受不了修为如此快速的增长，险些崩溃。你如此求胜心切，和那些不择手段的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九重花虽然只略微提高了音量，但她深厚的修为仍让这声音充满了震慑力，让洛青雪冷汗直流。 “当日，你娘千辛万苦才让你拜入本座门下，就是想让你走正道，脱离魔教的影子。可是你呢？为了求胜，竟全然不顾正魔之分！你真是朽木一块！” “师父！弟子知错了！”洛青雪连连磕头，“可弟子真的只是想拿回雪叶剑，根本没想过什么正魔之分……” 听闻此言，九重花忽然缓了缓气。 许久，她才叹气道：“青雪，按照门规，正道弟子身怀魔教之力，是要逐出师门的，你可知道？” 洛青雪大惊！她倒吸一口气，杏眼圆睁，一口气停在嗓子眼，许久都没有呼出来。 “师父……”只一瞬间，洛青雪的眼泪就冲出了眼眶，声音也开始颤抖。 师父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九芳宫更是她的第二个家，她怎么舍得离开？ 正手足无措，就听九重花又开了口。 “可是青雪，为师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并不快乐。你总是形单影只，若不是有秋儿陪着你，你怕是都不会笑了。” “或许真的是为师逼你太紧，竟让你险些误入歧途。此事，为师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为师没有教导好你。” “师父！不是这样的！是弟子自己不争气……”洛青雪早已泪流满面。 “但无论怎样，时间不等人。”九重花继续道，“就算为师给你二十三年、三十年，恐怕到时候你自己的心也等不了那么久，早已在滚滚红尘中，将一切都消磨殆尽。” 她说着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乌木桌案走去内室，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剑。 那剑鞘漆黑如墨，精巧的金色竹纹清晰可见……是雪叶剑！ 洛青雪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十年，这把剑就像一个老朋友，一直在默默等着她回来，可她竟一眼都没有看过它！ 正在激动，就见九重花轻点额头道：“青雪，这次为师已为你遮掩了一切，即便有人不服，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你若再犯，决不轻饶！” 她停了一会儿，将剑缓缓递到洛青雪的手上。 “比武之时，你的魔气并未外漏，还灵活自如的为己所用。足以证明你已经可以驾驭此剑，所以为师也该物归原主了。” 洛青雪杏眼亮如星月，惊讶地望着九重花，直到她莞尔点头，她才慢慢抬起双手接过雪叶剑。 她来回轻抚漆黑的剑鞘，指尖每滑过一片竹叶，就仿佛在抚摸着过去的每一滴岁月。 她右手紧握剑柄，用力拔出，“嘶！”漆黑如夜的剑身立现眼前！ 往日种种忽然如潮水一般涌向她，母亲的嘱托，辰儿的期待……这些并没有因时间的流淌而变得模糊，而是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成了与她同生共死的执念。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停滞了十年……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有一个结果。 “师父。”洛青雪激动地抬起泛着泪花的眼睛，蠕动的嘴唇吐出四个字：“我要下山！” 第15章 云江风起 九重花并没有惊讶她的话，只淡然道：“青雪，你的确该出去历练一番。那些你心中的千丝万缕，总要有个结局。” “不过有一件事，你要先去解决。”她说着缓缓走到门外，并回首示意洛青雪也跟来。 洛青雪立即拿着雪叶剑跟了上去，两人围着殿后的小花园信步而行。 九重花边走边道：“青雪，近几年出现了一位魔教高人。此人从未公开露面，男女未知，却心狠手辣、杀人无数。”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经常把人埋葬在万千红梅之中。因此他有个绰号叫‘夺命血梅’。” 洛青雪想了想，神情凝重道：“这样古怪的人一定出自啸云宗，因为啸云宗的人功法迥异，各有特点。而且啸云杀手也训练有素，他们各个身怀隐蔽自身气息的功法，极不易被人发现。” 九重花转头表示赞同，继续往前走，洛青雪赶紧跟了上去。 “为师询问过你娘，可她却说此人并不在啸云宗，所以为师希望你能去将此人找出来，或许事情另有隐情。” “这种杀人恶魔人人得而诛之，你作为九芳宫大弟子，铲除世间的邪恶是你的责任。你的私人恩怨，再大，也大不过守护正道的职责。” 洛青雪狠狠点了点头，随即又柳眉轻蹙地问：“可是天大地大，弟子要去哪里寻找？” 九重花浅浅一笑，淡然道：“此人上一次出现，是五年前黑石门被灭之时。黑石门在落云山和海韵阁之间，你先去旁边的云江镇打探一下，或许去那里能查找到一些线索。” 此言一出，洛青雪大喜！ 落云山，那是悯天谷的所在！云江镇，就在落云山脚下！ 如此说来，她有机会亲自去寻找辰儿了！ “弟子明白了！师父，弟子定不负所托！”洛青雪的眼睛都在发光。 九重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说什么，只叹了口气，然后微笑颔首。 “青雪。”正当洛青雪喜不自禁的时候，就听九重花又开口了。 “你要记住，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正魔纷争由来已久，为师当年压下你魔教的出身，是不想让这些杂事打扰你修行。望你能理解为师的一番苦心。” 她驻足转头，一双柔和的瑞凤眼望向洛青雪，墨发中的梨花洁白如雪。 洛青雪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但十年来，九重花对待自己关怀备至，所以她心中早已释然，不在乎什么正魔之分，只一心做九重花的好徒儿，孝敬师父。 现在听九重花如此言语，她花瓣似的嘴角弯起：“师父，您对弟子如何，弟子心中清清楚楚，那些小事，弟子从未在意。” 九重花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片刻后道：“好了，你收拾一下就动身吧。记得时刻传音回来，关键时刻，为师会派人接应你。” 洛青雪很快叩首拜别了师父。 她走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走到九重花身边。 “见过前辈。”九重花竟恭恭敬敬地对他拱手行礼。 那老者点头将她扶起：“九儿，你替她挡下这次，却不能替她挡一辈子。她手中的雪叶剑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她早晚会唤醒其中的魔魂。到那时，你又要如何护她？” 九重花眼中瞬间泛起一丝红色，她叹气道：“洛师兄只有这一个女儿，他待我恩重如山，我既不能陪他一生一世，就只能护好他的女儿了。” “等到了那时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洛师兄的这点血脉……” 老者嗯了一声，笑道：“我观察这个娃娃许久了。她的确很像春雨，和他年轻时一样，倔的跟头驴似的！他最爱的幻音，我也十几年没见过她了……” “往事如烟啊……”老者说着大声笑着离去。 九重花在他身后再次拱手，送别。 洛青雪回到青竹苑，风卷残云一般收拾了一番，便向北方山巅疾驰而行。 一想到或许很快就能再见到辰儿，洛青雪的心都如晚霞一般五彩斑斓。 她由于心急，竟连续御剑七天，终于在穿过一个瀑布后，精疲力尽，随意找了一处空地休息调理片刻，又不眠不休的继续赶路。 又过了七天，她终于见到远方巍峨耸立的落云雪山，悯天谷就在山顶的云雾之中。 多年来她一直心有疑问，为何师父十年都没有打探出辰儿的下落？她曾问过师父，得到的回复是：悯天谷并没有一个叫宫辰的弟子。 所以再没有其它线索可以寻找了。 洛青雪却认为，以当初那悬济老头儿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定是他不肯透露辰儿的下落，想让辰儿永远离开她！ 臭老头！等我解决了那个什么夺命血梅，再去找你算总账！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无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客栈前，十年前那玉石之声仿佛再次传来，只是当年之人已消失于茫茫众生。 大堂内的客人并不多，她心中闷闷的，随便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入座，点了两盘小菜一壶酒，吃喝起来。 忽听旁桌两人在闲聊。 其中一个人说：“再过几个月又是那贱人的生辰宴了！” 另一个人说：“哎！当真是不想过。以前这生辰宴足足要摆上三天三夜！而且全宗禁武禁法，哥儿兄弟们那叫一个乐呵自在！” 遥远的记忆忽然被唤起，这些年洛青雪常收到母亲传来的讯息，目前母亲一切安好。当年叛逃之后，李兆思果然没有对柳幻音怎样，甚至还对她比原来更好了。 所以洛青雪就按照母亲所说，并不着急回啸云宗，而是要先解决那个碍事儿的“夺命血梅”。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啸云狗，或许能探听到什么信息，果然老天都愿意帮她！ 想到此处，她偏头望去，果然是身穿黑色战甲的啸云狗！两人一个脸黑，一个脸黄，黑脸人比黄脸人显得年纪大一些。 她不动声色，继续听他们说下去。 只听黑脸人道：“自从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了，不但取消了禁止私斗，还比往日更严格了，想偷个懒儿都没门儿！” 黄脸人道：“关于那件事，我也听说过。说来也怪，她当年如此吃里扒外，竟亲自放走将那盗剑贼，咱们宗主还留她一条贱命做什么？” 黑脸人道：“谁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的宗主鬼迷心窍！” 黄脸人听了，转而嘿嘿一笑：“嘿嘿！难道你不觉得那贱人风华绝代，风韵依旧？若能与她一夜柔情，做鬼也风流啊！” “啪！”黑脸人拍了一下他脑袋：“你个鳖孙！宗主夫人的心思你也敢动？” 黄脸人捂着头，龇牙咧嘴道：“哎！你打我干什么？咱门内的女人和男人没啥区别，一群大老爷们儿，守着那么一个尤物不能碰，你不憋屈？” 黑脸人啐了一口：“她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她，咱也不会这么惨！” 他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这满大街的女人，只要你稍稍动动脑子，还怕找不到满意的？” 洛青雪眼见那两人往自己这儿打量，显然不怀好意。 好啊，你们这两只狗，好死不死的非要往阎罗殿里闯，那就让本姑娘送你们一程好了。 那两个啸云弟子见洛青雪也看着他们，仿佛心领神会般，一起端着酒杯，嘿嘿笑着走到洛青雪身边坐下。 “姑娘，一个人喝酒多寂寞，不如让爷来陪陪你？”黄脸人说着往洛青雪身上贴去。 “哎呀！”洛青雪灵巧起身躲了过去，脸上故意露出惧怕的神色，手却已按在剑柄之上。 黑脸人哈哈大笑，一脸的嘲笑毫不遮掩。 他眯起眼，端着酒杯，指了一下黄脸人嘿嘿笑道：“没用的家伙，看把人家姑娘吓的！” 说着转向洛青雪，一步一步凑近她：“姑娘，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喝了这杯酒，爷这就送你回去。” 洛青雪冷眼不言，正欲拔剑，忽听旁边一个男子厉声骂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欺负姑娘！你们恬不知耻！” 洛青雪寻声看去，竟是一个年轻的文弱书生。 那书生大概二十一二岁，一脸正气，眼睛极亮，一身白色锦袍，腰间还挂着一只白玉笛。 多管闲事，她心中骂了一句。 不过这人的装扮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哪儿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又转念一想：此人就差把“正道”二字贴脸上了。那不如就此戏耍他一番，看看这不自量力的书生如何上演这出英雄救美。 紧接着洛青雪故意躲到他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圆睁一双无辜的杏眼，提着嗓子哭兮兮道：“救命啊！公子！” 那书生瞬间抽出腰间玉笛，张开双臂，挡在她前面，面对两个啸云弟子大声道：“姑娘莫怕！我颜昊来保护你！” 洛青雪差点笑出声，他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大白鸟！ 她故作惊吓道：“颜公子！你当心啊，他们看起来好凶啊！”边说边偷瞄那两人的动静。 黑脸人当即大骂：“哪儿来的臭小子！识相的赶紧滚！” 颜昊挺直了身子大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在我面前欺负姑娘，我就要阻止！” “臭小子想当英雄？先问问老子的剑答不答应！”黑脸人说着一剑刺了过来。 洛青雪本以为这颜昊不过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没想到他竟身手敏捷，脚下生风，灵活自如躲过对方的进攻。 他手中玉笛竟处处打在两人要害之处，却又将分寸拿捏自如，并没有下杀手。 反倒是那两个啸云弟子，处处要夺人性命，下手狠毒，却一招也不得胜！ 洛青雪双手抱臂，歪着脑袋，悠然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心想这两人今日死定了。就算这个叫颜昊的活菩萨不杀他们，先前他们言语间对母亲不敬，她也非杀了他们不可！ 她十年没有杀过人了，今日见到这两只啸云狗，手都痒了呢！ 宗门术法动辄天雷地火、拆房掘地，客栈又空间狭小根本施展不开，且周围都是普通百姓，所以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拼硬功夫。 因为此地是悯天谷和啸云宗的交汇之地，两边实力相当，也都不愿因己方引发一场生灵涂炭的正魔大战。 所以长久以来，云江镇除了他们这样的打架斗殴者，并没有纯粹的正魔相争之事发生。 三人来回过了二十几招，两个啸云弟子明显已处于下风。但颜昊也没有讨到好处，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洛青雪见他下盘稍有不稳，气喘吁吁，额上已微有汗迹。 以他这样的身手不可能这么快就力竭，难道他有内伤？洛青雪正想着，却见颜昊突然手捂胸口，“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两个啸云弟子见状大喜，相视一下，同时调整剑锋，向颜昊的胸口猛刺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寒光一闪，两人手腕突然一阵剧烈麻痛，两只剑同时掉在地上。定睛一看，它们竟被齐齐斩断。 颜昊见刚刚还吓的花容失色的柔弱姑娘，现在竟手持利剑独自面对两个黑甲人！ 她一身紫衣，如墨的青丝随风而动，手中长剑漆黑如墨。 颜昊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一把剑，剑身细长如竹，黑色的剑鞘上以金箔贴出竹林图案，映着窗外的夕阳，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修长的背影。 “姑娘，你……”颜昊一时语塞。 洛青雪看也没看他一眼，更未答话，只冷眼盯着两个黑甲人。 第16章 悯天弟子 颜昊吃了一波冷气，只好闭上嘴，坐到一旁打坐调息。 两个啸云弟子相互看看，都不敢轻举妄动。 黑脸人脸一沉，冷哼道：“姑娘手中这把剑，还真是不凡呢！” 洛青雪呵呵一笑，：“所以你今天死在它手里也不亏。” 黄脸人道：“臭丫头！别不识好歹！趁早从了我们，否则送你去见阎王！” “那不如先送你下去探探路？”洛青雪笑颜如花，仿佛清晨露珠里的一株紫色鸢尾。 但对面两人可一点都不觉得她美。 黑脸人忌惮她手中的剑，不敢轻易上前，心想幸好早与师兄约好在此相见，眼见时辰就快到了，不如先拖一拖时间。 于是他再次试探道：“臭丫头，老子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何门派？” “你猜？猜对了就给你个痛快。” 不料黄脸人突然持剑冲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道：“臭娘们儿找死！” 洛青雪脸一横，眼一立，顿时杀气外露。她右臂发力，将刺过来的剑尖挑向一旁，然后迅速回转剑锋，向着对方的后颈猛刺过去！ 噗！黄脸人根本来不及回身，漆黑的长剑眨眼间已从后脖颈刺穿了他的咽喉！ 由于剑速过快，甚至连鲜血都还没有滴出来。 但很快，就有一道道鲜红的血顺着剑身一点点滴落在地，红色的血流到黑色的剑身上并不显眼，只偶尔闪现星点光亮。 嘶！洛青雪将剑身抽离，温热的鲜血突然从咽喉处喷出，溅了黑脸人满脸！ 那黄脸人瞪着发红的眼睛，双手本能地按住咽喉。 他像石头一样僵硬地倒在地上，张着嘴巴抽搐了几下，两只手便落到地上不动了，只有鲜血还在如血泉一般涌出。 黑脸人见状拔腿就跑！ “想跑？”洛青雪追上去，一脚将他踢了回来。 那人的后背顺势撞在柱子上，整个人都掉到地上。黑脸人狗急跳墙，顾不得许多，一咕噜爬起来，抓起地上的断剑，狠狠砍向洛青雪。 他早已方寸大乱，洛青雪只轻轻一侧身就避了过去，趁他还未回身，剑身再次飞向他的咽喉！ 黑脸人反应迅速，随脚踢翻一张桌子立在胸前，不曾想洛青雪竟将桌子一剑刺穿！ 眼看着她手腕突然发力，用修为转动剑柄，剑身随之向右一转，啪！那桌子瞬间碎裂成几块，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洛青雪趁势追击，又在他身上来回划了数剑，直到对方哀嚎连连，才停下手。 黑脸人几乎只剩一口气，浑身上下鲜血奔流，四肢抽搐，模样惨不忍睹。 他一缓过气来，便“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哀求：“姑奶奶！您高抬贵手，饶过小的吧！姑奶奶！” 洛青雪沉着脸，漆黑的剑尖对准了他心口：“你口中喷粪，死有余辜！” 正要作势刺向他，一道黑影突然从她眼前闪过，接着就见一团黑色气体迎面袭来。 是啸云宗的魔气！ 洛青雪赶紧以袖遮面，旋转着后退十几步，躲开了这一击。 再回过头来看，黑脸人和那死去的黄脸人都已从眼前消失，连那团黑色气体也已无影无踪。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洛青雪看着空荡荡的眼前，若有所思。 这团魔气十分微弱，那人似乎只想威慑一下自己，这人会是谁呢？ 然而不等她多想，客栈掌柜就跑出来哭喊：“哎呀！你们总这样，我这客栈还怎么开下去啊！” 洛青雪故意学着掌柜的语气，道：“哎呀，这不没想拆你的店吗？我破坏的东西，我赔你就是。”说着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客栈掌柜就要转身离去。 “姑娘……”一旁的颜昊叫住了她。 洛青雪闻声回眸，见他嘴角还有淤血，本来纯净的一身白衣，沾染了不少灰尘。 “我倒是忘了你这小书生了，你伤势如何？”她说着坐在他对面。 颜昊笑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你既有内伤，为何还要出手？” “在下见不得他们欺负姑娘，就想出手一搏，没想到反被姑娘所救，实在惭愧。”颜昊说着低下头，脸上全是尴尬。 “小书生不必如此，谁还没个发挥不善之时？”洛青雪说着转头望向门口的空旷之地。 颜昊抬头仔细观察了眼前之人：面色如雪，眉如柳叶，精巧的鼻子不高不低立在脸上，如星的杏眼望着门外若有所思，墨发上插着一支白玉珍珠竹叶簪。 只是她虽面容娇美，却满身冰冷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颜昊忽然想起还未自报家门，便拱手道：“在下悯天谷弟子颜昊，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师承何处？” 原来他是悯天谷大弟子，洛青雪心道，怪不得看这装扮如此眼熟，不知他是否知道辰儿？ 可一想到十年前悬济老头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等见到那老头儿，把一切弄清楚再说。 “九芳宫，洛青雪。”她简单回了句。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洛师姐，在下失礼了！”颜昊脸上的兴奋毫不遮掩。 原来那日，洛青雪一战成名，正魔两道都知道了九芳宫出了一个天降奇才，都对她好奇的不得了。 颜昊也不例外，没想到竟如此巧合，就在这里见到了这位大师姐，还救了自己！他竟控制不住的想要多和她说话，加上她面容姣美，更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 “洛师姐刚刚为何要对那两人隐瞒师承？”他好奇道。 “他们已是死人，不配知道。”洛青雪随意答道。 “既是将死之人，为何不让他们死个明白？” 死个明白？洛青雪心中嘀咕，哪个杀手在杀人之前还要罗里吧嗦告诉对方理由？这不闲的吗？看来此人八成是糖罐子里泡大的，不知世间凶险。 洛青雪冷哼一声：“你倒是菩萨心肠。可就算今日我让他死个明白，那日后杀我之人可会让我死个明白？” 颜昊自然从未听过此等言论，但又觉得她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儿道理，见她虽如花似玉却言语悲观，心中竟泛起怜惜。 他两道剑眉轻轻皱起，只得柔声劝解道：“洛师姐是九芳大弟子，他人怎敢对您不敬？” 洛青雪狐疑地望着他，心想：这个傻小子不会真以为这天下万物能活到现在，靠的都是礼让三分吧？ 难道他不明白，在这个世界，所谓的长幼尊卑只有在实力面前才有效。 不过，正道向来奉行规规矩矩做事，踏踏实实做人，所以向他这样单纯的人绝不在少数。 但转念一想，既然这个活菩萨心肠这么好，不如就从他入手，或许能打探出辰儿的消息，但此人是否可靠还得再看看。 想到此处，她缓和了语气，转移话锋道：“你们悯天谷果然悲天悯人，心怀苍生。颜昊，你直接唤我姓名即可，不必‘师姐师姐的’如此客气。” 颜昊脸一红，轻轻道了句：“洛姑娘。” 洛青雪轻扬嘴角，回了他一个完美的微笑。 颜昊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竟不知不觉道了句：“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啊？”洛青雪杏眼微睁，柳眉轻扬，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没，没什么……”颜昊惊觉自己失态，尴尬笑了一下，赶紧低头去喝茶。 正手足无措，就见门外走进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棕色的卷发披在肩头，一身暗红色锦衣颇具异域韵味，右耳上的一只鸡蛋大的圆环银光闪闪，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那人拱手向颜昊走来，满面的笑容堪比海风拂面，一对凤眼弯成两只月牙，口中连连道：“哎呀呀，颜兄！小弟来迟了！定要罚酒三杯！” “华兄来的不早不晚。”颜昊起身回礼，又介绍道：“华兄，这位是九芳宫的洛师姐，她刚刚可是救了愚兄一命。” 又转向洛青雪介绍道：“洛姑娘，这位是华月山庄少庄主，华天泽。我二人约定一同去鸾凤会，不想竟遇上了啸云宗的人。” 华天泽赶紧眉开眼笑地起身拱手：“在下对洛师姐早有耳闻，如今看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洛青雪坐在那儿冷眼看着两人。 华月山庄通晓天下神兵利器、奇门遁甲，也是天下消息的集散中心，各门派打探不到的消息，去他们那儿准能买到，庄主华琛更是威名远扬。 他们历来规矩森严，严禁滥用消息谋利，因此受到各门派的尊敬，九芳宫当然也不例外，于是洛青雪也起身拱手回礼。 华天泽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长剑，寒暄过后便单刀直入地问：“洛姑娘，华某不才，对神兵利器极为感兴趣，洛姑娘这剑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可否让在下观摩一二？” 洛青雪盯着他的双眉之间，道：“华兄如何就断定我这剑绝非凡品？” “姑娘可知上古十大神兵之首的雪叶剑？” 不等洛青雪回应，颜昊就插嘴感叹：“雪叶剑大名鼎鼎，谁人不知？此剑在十大神兵中排名第一，是上古战神追天的佩剑，追天身陨后，此剑竟堕入魔道。” “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啸云宗的宗主李兆思手中，后来被贼人盗走，至今不知所踪，连那贼人也一起销声匿迹了。” 华天泽不屑地哼道：“我看他八成是抱着神兵，像虫子一样躲起来了，否则天下多少人都想寻找此剑，那贼人哪应付得来？” 贼人？虫子？洛青雪杏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不自觉捏了一下剑鞘。 但对方实乃无心之言，不便出手教训。可是这样当面被骂，不做点什么实在憋屈，就决意戏耍他二人一番。 她呵呵笑道：“华兄真高看我，我这拙剑怎能和上古神兵相提并论？” “那倒是……”华天泽点点头。 “雪叶剑杀气外露，拔剑必见血光。在下惊奇的是，洛姑娘手中的剑寒光内敛，根本不似雪叶剑那般张狂，却一样是通体漆黑，别有一番气派。” “不知此剑名是什么？洛姑娘年纪轻轻又是如何得到的？” 颜昊听了，幸灾乐祸道：“没想到你这个少庄主，竟也有不认得的神兵利器？” 华天泽一撇嘴：“得，又被你抓住一次，这次又够你笑多久？” 洛青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冷哼一声：“我如何得到这剑，与你何干？” 空气突然凝住。 华天泽身为娇生惯养的少庄主，出入随时都有一群人跟着伺候，从小就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迎合，久了难免忘形。 如今见了这把非凡的剑，原以为他只要问了，对方必然会和其他人一样笑脸相迎，乖乖回答。若是个懂事的，只要他一开口询问，就把东西送了他也是有的。 哪知洛青雪竟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身为七尺男儿，怎能刚见面就打探人家姑娘过往？人家还是天下闻名的九芳宫大弟子！ 若是得罪了这位大弟子，影响了和九芳宫的友好关系，将来被爹爹知道，定要严惩自己。 华天泽没再多想，赶紧拱手道歉：“洛师姐莫怪，是在下欠妥了！只因在下平时过于痴迷于各式神兵，今日遇见这等绝品却不认得，就想弄个明白，绝无恶意。” “洛姑娘，华兄这个笨家伙！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全是这些冷冰冰的物件儿，竟一时忘了礼数。还望洛姑娘海涵。”颜昊说着，给洛青雪倒了一杯热茶，以示赔罪。 见两人一唱一和，洛青雪也无心与他们扯皮，于是呵呵笑了笑：“华兄毕竟年少，我不与他计较便是。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问题太多。” “当然，这剑的名字告诉你们也无妨。这剑叫……”她转了转明亮的眼眸，“春竹剑！是我师父所赠，至于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去问吧！” “春竹剑？”华天泽重复念了一遍，若有所思，忽地拍手叫道：“好名字啊！细长的剑身宛如春天的嫩竹，好一把春竹剑！我得好好记下，回到山庄记录在神兵册之中！” 洛青雪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她憋住笑，竖起左手大拇指赞叹道：“华少庄主的解读真是妙，我都没想到呢！” 一旁的颜昊也对连连点头称赞。 洛青雪看着他们自我满足的样子，心想：这两个傻子，自己随便几句话，他们竟深信不疑。究竟是自己太坏，还是他们太傻？我看八成是因为自己九芳大弟子的光环吧。 无论因为什么，她都无心与傻子同行。觉得与其问这傻小子，还不如直接去找那悬济老头儿。于是起身拱手便要离去，却又被颜昊叫住。 第17章 月下黑衣 “洛姑娘。”颜昊脸上微微泛红，明亮的星目里闪烁着兴奋：“这里再过几日就要举办鸾凤会，热闹非常。” “本来我与华兄约好一起去观赏，若洛姑娘不嫌弃，不如与我二人同去吧？” 洛青雪侧过脸问：“鸾凤会？是什么？”这回轮到她当傻子了。 “传说云江镇是两位上古之神鸾和凤所创，于是每年的四月初七，人们都大兴歌舞来祭祀鸾凤两位神仙。而且海韵阁的袁老阁主会亲自来此挑选新弟子。所以天下名伶都来争奇斗艳，谁都盼着自己能被袁老阁主看中。” 颜昊一口气将这鸾凤会说了个透，生怕洛青雪不愿同去。 却听她道：“我听师父说过，天下武学种类繁多，所用招式和兵器也千奇百怪，但唯有海韵阁是以舞为武，以绫、伞、扇为兵器。” 华天泽满面春风道，“袁老阁主独创的《天龙三醉》是天下一绝。舞动时四周杀气涌动，连一只苍蝇也难逃一劫。天下舞伶无不希望能亲眼一观。” 洛青雪微微抬了抬嘴角，拱手道：“袁老阁主自是我等不能比拟的，但我对歌舞之事毫无兴趣。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二位同乐了。”说罢向门外走去。 颜昊一阵失望，正欲挽留，却听华天泽笑道：“洛姑娘，本届鸾凤会千年难遇，若不看一定会后悔。” 他脸上尽是期待，深邃的眼窝里一双凤眼闪着星光，究竟是什么样的盛会能让这位笑看天下事的华少庄主如此兴奋？ 她反倒来了兴趣，追问道：“此话怎讲？” 华天泽似乎胜利般，得意笑道：“因为将会有一位绝世舞伶来此。此人在安平城第一艺坊聚香楼，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一匹黑马，平日里不苟言笑。” “小镇请了他许多次他都不来，最后是听说袁老阁主会亲自到场，这才同意来此献艺。” 颜昊接话道：“是啊，这位舞伶确实很神秘，人们唤他‘宫若梅’，这明显是个化名，可他的真实姓名和出身，就连我们知尽天下的华少庄主也打探不出来。” 华天泽白了他一眼，“你可以闭嘴了。” “喜闻乐见，怎能闭嘴？” “好了好了，随你罢！”华天泽一撇嘴，一脸无趣。 洛青雪本无意听他们吹嘘，但一听到此人姓名，心中竟闪过一丝异样。 宫若梅？哪个宫？ 她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心中竟然有所期待，可理智告诉她，那根本不可能。 因为，他现在应该在悯天谷才对。 不过，这个名字倒是有趣，不知是否和“夺命血梅”有关？不如就此留下探查一番。 “如此说来，这鸾凤会，是非去不可了！”洛青雪弯起嘴角浅笑，眼中满是秘密。 于是三人决定在这间客栈住下，且待佳人。 碧蓝色的天空下，小小的云江镇几天之内来了许多外乡人，他们无一不是锦衣繁饰，车马豪华。 小镇广场上也张灯结彩，一派喜气，连一旁死了两年的老树杈都被缠上了彩色绸缎。 洛青雪在窗前看着这些锦衣男女来来往往，似乎永不间断。 “果然是争奇斗艳，唯恐彰显不出自家派头！”她讽刺道，似乎又看见了多年以前胡乱滚在地上的那些金钗玉环。 当年在啸云宗，李兆思为了在众人面前体现自己对洛青雪的宽容大度，特意在一些重要场合故意她穿金戴银，浓妆艳抹，把她打扮的像个精致的木偶。 她小时候很开心，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公主了！可慢慢懂事之后，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所以在她盗剑那一年，她一脚踢翻了他送来的所有金银珠宝，撕烂了所有华贵的衣裙，从此只穿最简单的衣服。 她墨发中的白玉珍珠竹叶簪，还是逃跑那一年，母亲柳幻音从自己的发髻上摘下，又亲手戴在她头上的。 “这发簪很适合你，你以后就好好戴着吧。”柳幻音温柔如水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一双含泪的琉璃美目仿佛近在眼前。 所以多年来，这发簪与她日夜相伴，就像母亲时刻在她身边一样。 现在看着这些人使劲浑身解数也要把自己装扮的精致，用以博取袁老阁主的青睐，她就想起了李兆思那险恶的用心！ 然而，傻乎乎的颜昊哪里知道这些？ 他把玩着手中玉笛，傻傻笑道：“他们都想着能被袁老阁主选中呢！自然要盛装一番，对世间舞伶来说，这可是一辈子的荣耀。” 正说着，就见一辆深蓝色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对面客栈的后院。 这马车明显与其它不同，既没有华贵装饰，也没有侍女簇拥，只在周围挂了四盏淡黄色的灯笼，每只灯笼上都画着墨梅落雪图。 赶车的车夫也穿着干净利索的麻布黑衣，毫无刻意装饰之处。 “你们看，这辆马车似乎别具一格。”洛青雪略微惊讶道。 华天泽一个箭步先跑过来，趴在窗口往外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也猜不出个一二。 但他依然倔强地猜测道：“据我所知，若梅的性情冷得很，平日里连个笑脸也难露，更不会费劲心力去引人注意。这辆马车清淡素雅，倒是像他的气质。” “如此说来，我倒也越发好奇此人了。”颜昊望了望那四盏灯笼。 说话间，就见一小厮从车厢里跳下来掀起车帘，接着一位头戴黑纱唯帽的人也从车厢中探出半个身子，小厮赶忙伸手去扶住那人。 院中早已等候着四五个丫鬟，只等那人一下马车，便像捕鸟一样迅速簇拥着他进入一间厢房。 “果然是与众不同。”洛青雪扬起下巴讥讽道，“其它舞伶都住普通客房，这位居然独居一间厢房，还真是低调不惹眼呢！” 颜昊和华天泽相视一下，似有疑惑。 洛青雪心中嘀咕，若当真不想引人注意，又何必天下皆知的来此一舞？此人必定有鬼。 不如今夜去调查一番，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异常。若没有……就当看美男了，怎么都不亏。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熙熙攘攘的街道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洛青雪悄悄跳上对面客栈厢房的房顶，小心拆下一片瓦，趁着月色往屋内窥探。 屋内烛光昏暗，有女人在说话：“你明天给我好好表现，若是有一点歪心思，当心你的皮！” 没有人回应。 女人又说：“海韵阁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下贱胚子能去的？” 依旧无人应答。 女人哼了一声：“哼！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老娘扒了你的皮！” 接着便听“啪”的一声，应是房门被狠狠关上了，还有从外面上锁的声音。 洛青雪甚为惊奇，那女人在和谁说话？对方为何不回应？ 烛火突然熄灭，忽听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叹气，之后再无动静。 见此地已无趣，她正欲飞身而去，转身的一瞬间竟吓了一跳！ 一个人影黑漆漆的，就立在她身后！ “谁！”她甚为心惊，头皮发麻，此人居然能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而丝毫不被察觉？ 那人头戴斗笠，身着夜行衣，完全看不出男女。整张脸都被一个黑色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如鬼魅一般。 那面具与别个不同，既没有花里胡哨的花纹，只有浓墨般的黑，在夜里看着着实恐怖。 “这大半夜的，姑娘为何在此？”那人声音低沉，是个男人。 “与你何干？”洛青雪说着，已迅速调整好状态，右手握住剑柄，准备随时应战。 “呵呵！”那人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剑，“这屋里的人不容他人窥探，看姑娘如此行径，真不像个良家少女。” “良家少女？”洛青雪冷笑，“我并未乔装，是光明正大的看。而你却藏头露尾，就算你把自己裹这么严实，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也不见得是什么良家少男。” “良家少男？”黑衣人呵呵笑了笑，“姑娘这话倒是有趣。” “有趣？那你不如早早报上姓名师承，你我切磋一番，也好看看我是否有趣？” “我说了，姑娘便信了？那好，张王赵李，随姑娘高兴便是。”那人言语不喜不怒，甚是平静。 “……无赖。”洛青雪骂道。 那人又呵呵笑道：“夜已深了，姑娘还是早早归家去，不然在这大好年华便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洛青雪打量着他，此人两手空空，一件兵器也没带，居然如此猖狂，真当她这个九芳宫大弟子是假的？ 此人敌友难分，不如试探一番，好做安排。 “峥！”寒光立现，雪叶出鞘！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口出狂言？今天本姑娘就非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洛青雪说着脚下生风，持剑刺去，想要挑下他的面具。 剑锋与他的侧脸擦身而过，那人只轻轻一转身便躲了过去。 接着两人又来回过了十几招，洛青雪一直在试探他的师承，而对方就像提前知道了一样，总能轻易看破她的招数，轻而易举的躲过。 另她不解的是，此人身形柔软，来去如飞，却一直防守躲避，从未进攻。 洛青雪站定回首，见他依旧没有亮出兵器，还稳稳站在那里，和刚才一样的站姿。 “你究竟是谁？如此躲躲藏藏的，也不嫌丢人？”她谨慎问，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黑衣人一抬头见月牙已开始下沉，呵呵笑道：“今日切磋尚未尽兴，明日此时，在此恭候姑娘大驾，不知姑娘可敢赴约？” 话音未落，他已低低笑着跳下房顶，消失于月色之下。 洛青雪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离开的！ “就怕你不敢来！”她愤愤说着，也飞身离去。 黑夜中，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对这一幕饶有兴趣。 洛青雪悻悻回了客栈，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索明晚要如何应对那黑衣人。 她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虽然他从未出招，可她总觉得自己被他打败了，而且败的莫名其妙……想来想去，就睡着了。 第18章 眉目相似 月落日升，一声莺啼划破了寂静。 鸾凤会正式开幕，三人一早就随着人群涌入广场，远远传来锣鼓丝竹之声，以及观众的一片叫好。 原来这鸾凤会不但有舞艺展示，还有各路杂耍艺人趁机来此卖艺，为生计奔波。三人一路走下来看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杂技曲艺，更有一些绝活是洛青雪闻所未闻的。 华天泽在一旁叽里呱啦地解说，颜昊则有一句没一句附和着，洛青雪只随便听听偶尔回应一句，一心想着黑衣人今晚的约战。 不远处忽有一阵骚动，人群中有人喊了句：“若梅来了！若梅来了！” 三人循声望去，见前方有个巨大的环形舞台，是这几天刚搭起来的，四周装饰着奇花异草和红绿彩绸。 只见一位黑衣舞伶正从圆环中心缓缓升起，直到与地面齐平才停住。 宫若梅修长的身材在一袭舞衣中若隐若现，发丝随风舞动，手握一把红色绸扇。 乐声渐起，他回首转身，将手中红扇举过头顶，轻盈旋转身体。 他缓缓张开双臂，轻点右脚尖，像一只小鹿，从舞台这一端跳到另一端。 刚轻盈落下，又一跃而起，再于空中旋转着飘回来，最后像一片羽毛般落地。 衣袂飘飘，青丝如绸，红扇在周身舞动开合，宫若梅就像万里琼花中的一株墨色寒梅，绽放着红色花蕊。 琴声渐息，他挺直了脊背，侧立于舞台中央，偏着头望向远方。 他抬起右臂，将手中的红扇竖起，半遮面容，衣衫随风而动，宛如掉落人间的一片乌云。 任凭世人如何夸赞，他也不见一丝笑容，仿佛只沉溺在舞乐中，不羡世间，不惹凡尘。 洛青雪望着眼前这片乌云，早已不自觉走到最前面。 现在，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样子：长长的双眉弯向耳边，漆黑的眼眸来回扫视众人，暗红色的薄唇微张，像是要喊出声来，却又静默如夜。 而他俊俏的下巴和暗红色的嘴唇竟像极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尤其是他那双暗含秋水的桃花眼，除了宫辰，她再没见过比这更美丽的眼睛。 随着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这怎么可能？是你吗……真的是你？ 她杏眼圆睁，柔唇微张，一脸的惊讶和怀疑。 当宫若梅的目光扫过她时，眼神却冷如冰霜，就和扫过其他人一样。 不……辰儿的心是温暖的，绝不会这样寒冷，他对每个人都像阳光一样。 就算他当时看不见，现在认不出我，也不该有这样的眼神，那不是他！ 想到他翘起的嘴角，再对比眼前之人的冷漠，失落感如海啸一般，彻底冲灭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或许她本就不该有所期待，这样就不会在失望之后还期待下一次。 然而，孤独的灵魂之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在一个不经意的地方随意相见，却是一眼万年，永生铭记。 宫若梅高举红扇，妩媚转身，翻手将红扇落于胸前轻轻摇动，冰冷的目光骤然撞上她的凝眸。 在一群激动呼喊的人群之中，静静站立着的洛青雪格外显眼。 她眉心聚起，嘴角略微下沉，望着他的杏眼里充满留恋和遗憾，透着一点失望。 然而她清楚看到了他唇边一闪而过的微翘！ 他这是……对我笑了一下？ 正疑惑不解，就见舞台两侧上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对众人行了万福礼，眉开眼笑道：“多谢各位厚爱，明日若梅还有一场献艺，各位请明日再来吧！” 不等众人回应，两人便匆匆扶住宫若梅，几乎是架着他的胳膊走下舞台。 这动作隐藏在华丽纷飞的衣饰中，若不是洛青雪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是极难发现的。 喧闹繁华之下，他的背影竟是如此平静，仿佛一具没有了心的空壳。 洛青雪忽然想起昨夜客栈厢房里，女人的叫骂声。 “再来一个！”“若梅！若梅别走啊！”周围的人群疯狂叫喊，追逐着宫若梅而去。 洛青雪看着他们的浮躁疯狂，更觉心中烦闷。 她转身向颜昊道：“你们先回去，我跟上去看看。”话音未落已往宫若梅的方向追去。 “呦！我们冷艳的洛师姐这么快就被他勾住魂儿了？”华天泽调侃着，语气里带着胜利者的口吻。 颜昊面色凝重道：“瞎说什么，说不定洛姑娘是发现了什么，我们赶紧跟上去看看。” 调侃归调侃，两个大男人定不能让一个女子只身陷入未知之境，于是两人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洛青雪隐蔽气息，悄悄跟着宫若梅的马车来到他下榻的客栈。她趴在客栈墙头往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眼见他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厢房。 院中再没有任何动静，微风拂面，一切如常。 白天不能做的事情，晚上一定可以。 洛青雪决定夜里再来一探，正要离去，忽听屋内传来昨晚那妇人的声音。 “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你这狐媚子今天又在勾搭谁？”接着传来两下抽打皮鞭的声音。 “我真的没有……”一个男人哀泣着，声音凄厉，让人心疼。 洛青雪当即转身跳进院子，轻手轻脚来到窗外，将窗户右下角捅出一个小洞，透过小洞向里张望。 却见宫若梅蜷缩在墙角哭泣，四五个打手围着他，面前还站着一个黑瘦的妇人，正面目狰狞地高举皮鞭，眼看就要抽打下去。 这一幕如此眼熟，让洛青雪立刻想起了当初辰儿被人欺负的画面。 于是她想也没想，一脚踹开门，闯入屋内！ “住手！”洛青雪大喝一声。 众人闻声回首。 那妇人本就怒气冲天，看有人突然闯了进来，吃了一惊。 再一看不过是个年轻姑娘，瞬间狰狞着一张大黄脸，大声吼道：“哪儿来的野丫头敢上这儿来撒野？” 洛青雪冷眼道：“他不过是个柔弱的舞伶，你们为何如此对待他？” 黑瘦妇人双手叉腰，张口瞪眼地大声喊着：“他是我的人，我想打就打！你个野丫头管得着吗！”说着扬起皮鞭欲再次抽打宫若梅。 宫若梅吓得赶紧双手捂头，一声不敢出。 洛青雪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他面前，左手瞬间抓住皮鞭，那皮鞭饶了几个弯儿，一圈圈缠住她的左手腕。 她手臂发力，猛地往回一拉，那妇人身体乖乖往前一倒，哇哇乱叫着，脸朝地面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起不来。 妇人见这野丫头居然还能反抗，周围的打手又全都愣在原地，气的疯狂大喊：“你们这些吃闲饭的！还不快上！给我弄死她！” 安安静静的宫若梅忽然缓缓开了口：“姑娘，你快走吧！你救不了我的。” 他声音柔和，还带着些许无奈。 洛青雪回首，见他暗红的嘴唇微张，望着她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暗沉。 就是这双眼睛！几乎和十年前，在火光里见到的一样！ 洛青雪的心跳突然加快，微微张了张嘴，几乎就要将“辰儿”两个字喊出来了！ 可她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辰儿不是应该在悯天谷吗？他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当年出了什么事情？ 正想着，就听那毒妇骂道：“宫若梅！你赶紧给我滚过来！” 这句话让洛青雪骤然想起她来此的目的，是要找出夺命血梅，而眼前之人又那么神秘，还有昨夜那黑衣人，这一切太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心道，毕竟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十年都等了，万不能急在这一时，还是先弄清楚再说。 又见他领口外露的前胸处，鞭痕隐约可见，手腕处更有多条血红的伤痕。 没想到人前如此惊艳于世的舞伶，私下里竟受的是这种罪！即使当年在啸云宗，李兆思也从未对她在暗地里用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洛青雪顾不得别的，当即转身对那妇人骂道：“你这毒妇！连啸云狗也不如！” 听闻此言，宫若梅的眼睛竟忽然亮了一下，转眼就见几个打手一起举着砍刀冲了上来！ 他正要提醒洛青雪，就见她一转身，冷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我？本姑娘可是好久都没活动筋骨了！今日刚好用你们开荤！” 话音未落，雪叶剑“呛”的一声破鞘而出！剑身漆黑，深紫色的剑气冲着对方疾驰而去！ 没想到剑气竟打在一道突然出现的白光上，剑气受阻，只得锋芒偏走，刺入旁边柱子里。 洛青雪站定一看，发现竟是颜昊正手持玉笛对着她！ “颜昊？你这是什么意思？”洛青雪低声质问。 说话间，华天泽也赶了过来，见到此等状况一脸懵逼地问：“什么情况？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一点小误会。”颜昊认真道。 接着又看看那几个人，收了玉笛在腰间，对洛青雪拱手道：“洛姑娘，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何必下此狠手？” “这些普通百姓刚刚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他们？”洛青雪冷眼问。 颜昊怔了片刻，又道：“他们不过是不自量力，妄送性命。洛姑娘修为颇深，何必与几个凡夫俗子计较？” 洛青雪眼中的杀意丝毫未减，只是这个颜昊刚刚竟能挡住自己的雪叶剑气，修为应与自己不相上下。 况且此时若与他动了手，将来见了悬济真人怕是更难问出辰儿的下落，今日且不与这愚人争论。 想到此处，她收剑入鞘，对那妇人喝道：“既然悯天谷的大弟子都开口了，本姑娘就留你一条狗命。” 接着转向宫若梅问：“你可愿意跟我走？” 宫若梅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见她一身紫灰色衣裳，乌发如瀑，明亮的杏眼正满怀期待地望向自己。 他又欢喜又怀疑，许久，才轻扬嘴角，颔首低声道了句：“愿意。” 洛青雪登时嘴角上翘，转身向那妇人喝道：“这个人，我今天必须带走，否则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妇人原本以为来人只是个爱管闲事的臭丫头，没想到竟是宗门修士，早已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现在一听她这样说，又顿时来了精神。 她转了转发黄的眼珠，一咕噜爬起来，跪地磕头求饶，口中不住哀求道：“哎呦！女侠！您绕过我吧！” “女侠？”洛青雪冷笑着哼道，“这两个字，我可担不起！” 宫若梅的双眼骤然微睁，深深望着她紫灰色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妇人听了赶忙满脸堆笑，伸着脸，轻轻拍了自己两巴掌，改口道：“姑娘……” “他可是我们的第一舞伶，姑娘要是把他带走了，我可怎么交代？而且明天还有一场出演，一时也找不到别人代替……”说着又将五官挤在一起，看着很是为难。 “有屁快放！”洛青雪喝道。 那妇人当即举起粗笨油腻的右手，五指分开摆出一个“五”字，露出一口七扭八歪的黄牙，一脸谄媚道：“要不就……五百两？”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泛黄纸张，“这是他的卖身契，我怕弄丢了，可一直随身带着呢！” 洛青雪看着她谄媚的嘴脸，差点没吐出来，转过脸不耐烦道：“三百两！否则拿命换！” 妇人哭丧着脸道：“哎呦！姑娘你可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您说了算！” 洛青雪拿出自己的荷包扔到妇人面前，从她手中“嗖”地抽走卖身契，见纸上墨迹清晰，确实是宫若梅的卖身契。 她将卖身契收好，拉起宫若梅的袖口就往门外走。 可宫若梅却停在原地没有动。 第19章 落梅之困 洛青雪回首望去，疑惑道：“怎么了？” “姑娘请稍等。”宫若梅向她稳稳作揖，然后站直身子转头向那妇人冷眼道：“把解药给我。” 那狰狞妇人一听这叮当相撞的声音，就知道荷包里装满了银子，她面色惊惧地看了眼洛青雪，见她并未看着自己，才赶忙将荷包捡起收好。 然后抬起头一脸无辜地问：“什么解药？” 宫若梅冷眼道：“这么多年我为你赚了不少银子，我自己攒的份银也来不及拿回，也自然都是你的。” “今日这位姑娘要带我走，便是你我缘分已尽，你不如早将解药交出，免得日后再起事端。” 见惯了毒药的颜昊听闻此言，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满脸愤恨道：“你这妇人怎么如此歹毒？居然用毒药控制他？” 华天泽也啐了一口那妇人，气愤骂道：“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们真是黑心至极！” 洛青雪也听明白了，一脚将那妇人狠踹在地，以剑鞘抵住她的咽喉，厉声喝道：“毒妇！把解药交出来！” “我交！我交！姑娘饶命啊！”妇人慌忙在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小瓶子，双手递上。 宫若梅接过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花生大小的黑色药丸，将药丸放入口中，轻扬下巴送入腹里。 洛青雪见他服下解药，便将剑鞘往前顶了一下，狠狠瞪着那妇人。 她将头微微偏向宫若梅，冷哼道：“哼！留她一命已是天大的慈悲，怎么能将你辛苦攒的银子白白留下？你尽管去拿来，再收拾下你的东西，我们等着。” 宫若梅感激地望着她，然后转身进入卧房，返回时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黑漆木盒。 洛青雪这才带着他离去，他跟在洛青雪身后，低垂着两排浓密的睫毛，漆黑如冰的眸子有意无意地瞟了那妇人一眼。 那妇人竟面色惨白，倒吸一口气，接着浑身都打了个寒战，迅速低下头躲避了他的目光。 宫若梅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抬起眼帘盯着眼前那一抹紫色的身影。 他深邃的眼眸一片漆黑，映着她手中细长漆黑的剑，闪过一股子冰寒。 四个人回到客栈，由华天泽出资，给宫若梅开了一间上房。 进入客房，各自落座。 寒暄过后洛青雪平静道：“若梅，你现在是自由之身，以后他们都不敢再来找你了。” 宫若梅抬起两排浓密的睫毛，乌黑的眸子泪光闪动。 “多谢姑娘相救，大恩大德若梅感激不尽！”宫若梅说着就要叩首行礼，柔弱的身子就像一块黑纱慢慢滑到了地上，伴着几声轻咳。 “快起来！”洛青雪掌心向上抬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华天泽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道：“原来洛姑娘也是个性情中人，根本不似传言中那般冷漠啊。” 洛青雪转过脸，看着他那仿佛掌控了一切的样子，甚是讨厌，便冷眼道：“道听途说来的也当真，难道你们华月山庄打探消息都只靠一张嘴？” “……”华天泽哑然。 之前关于洛青雪的一切消息，他虽是经过多方打探得出的结论，但如果她刻意将自己伪装起来，那便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真实消息了。 他挠挠头，尴尬笑道：“其实我们山庄主要是我爹在管，我才不喜欢那些琐事。在下如今亲自见了洛姑娘，确实要比传闻靠谱多了。” 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颜昊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只好举杯喝茶，闭口不言。 “宫兄，你怎会在这毒妇手里受这等罪？”颜昊赶紧转移话锋。 宫若梅垂下眼帘，脸上充满哀伤，将自己的身世全盘道了出来。 “公子有所不知，若梅无父无母，从小就到处流浪，七岁时被人卖到这家聚香楼做舞伶。” “若梅为求安稳，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虽每日苦苦练功，但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除了她的打骂，还有谁会多看一眼呢？” “时间长了，我逐渐开始崭露头角，也能为她赚银子了，我以为她终于能对我好一些了。谁知她竟蛇蝎心肠，逼迫我喝下毒药，让我能乖乖听她使唤。” “幸好今日得姑娘相救，否则这苦还不知要受到何时……”说着就又要流下泪来。 洛青雪听了，扬起下巴对颜昊冷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普通人。” “我……”颜昊本想继续辩解，可又觉得时机不对，便转过脸不再言语。 华天泽叹了口气，甚为失落道：“世人都说若梅之舞惊世骇俗，人神共醉，却总以化名出入。我还当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面孔，竟还费劲心力去打探。” “不曾想宫兄竟是这等悲惨的身世，既没有过往当然也就打探不出什么了。” 宫若梅已收了悲戚，平静道：“原来华兄也对若梅的身世感兴趣？不知华兄都打探出了什么？” 华天泽尴尬摆了摆手，勉强笑道：“不过是好奇心作祟，总想将天下事都弄个清清楚楚。宫兄莫要怪罪！” “这有何可怪罪的。”宫若梅泯然一笑，“天下之大，想弄清楚我背景的人，数不胜数。倘若他们知道，若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孤儿，会不会大失所望呢” 华天泽心中十分难堪，只得干瘪地笑了几声，低头不语。 宫若梅见他如此，便又加了句：“都说若梅神秘，其实我不过是早早尝遍人间冷暖，心死如灰罢了。” “若不是这身本事，那毒妇必定早就将若梅逐出了门，哪还有如此机缘与诸位相见？” 洛青雪仍有疑惑，问：“可你今日之舞堪称完美，那毒妇为何还要打你？” “因为她不允许我与客人接触，想是今日看到我无意间与姑娘对视，心有所疑罢了。”宫若梅轻声叹气。 “她日防夜防，就怕我跟人跑了。可今日，我还是被姑娘带走了，看来也只有洛姑娘这样的侠士才能救我于水火了。”言罢，他唇角微扬，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侠士？”洛青雪不屑一笑，“我可配不上这两个字，不过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宫若梅忽然极尽温柔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唇边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那上扬的嘴角是如此熟悉，洛青雪甚至觉得他就是辰儿！可如果他说的都是实情，那他就绝对不是。 她早就细细观察了他身上的伤痕，都是真实的，如今被救，着实没有理由骗人。 可他们实在太相似了，她不得不浮想联翩。想到他受了这么多年苦，既希望他是辰儿，又希望他不是。 她甚至在想，他最好和那个什么夺命血梅没有任何关系……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宫若梅叹息一声，面露愁容，呢喃道：“那毒妇用尽手段控制我，可我不过是一介舞伶，又能逃去哪儿呢？” 洛青雪忽然想到昨晚那毒妇的话，眼中一亮：“怎会不知去哪里？你不是冲着袁老阁主才来这鸾凤会的吗？” “明日袁老阁主就会到此筛选新弟子，你不如亲自去找他，让他收你入门。” 宫若梅眼中的希望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却是破灭。 他苦笑道：“这都是他们编出来的瞎话，是否来此献艺，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再说，海韵阁只收六岁以下的孩童，若梅早早就过了年纪。” “诶？不一定哦！”华天泽又活过来了，耳朵上的银环闪闪发光。 他挑起眉毛，扬了扬下巴，得意道：“袁老阁主收弟子，多半是看心意。多年前，他曾收过一名越龄弟子，据说那人曾一跃成为海韵阁的首席舞伶，可惜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华兄说的，可是云无梦？”宫若梅显得饶有兴趣。 “原来宫兄也知此人？” 宫若梅点头道：“云无梦当年有‘一舞倾天下’之名，那时我还年少，曾想一睹他的风采。可惜天妒英才，他早早就魂归九天，我多少有些遗憾。” 洛青雪听罢，起身道：“既如此，你更要去海韵阁了，明日我与你一起去见袁老阁主，若能看到你拜入他老人家门下，我也能安心离开了。” 宫若梅面色如雪，目光里的温柔从未减少。 他缓缓起身作揖：“若梅何德何能，竟承蒙洛姑娘如此关怀。此生若梅无以为报，他日洛姑娘如有需要，若梅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青雪扶他站起，朗笑道：“你的命是我花三百两银子买来的，你若赴汤蹈火的死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宫若梅低头浅笑，干净、通透的笑声就像溪流穿过大漠。 洛青雪又想起辰儿那黄莺一样的歌声，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她闷闷道：“今日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过来。” 颜昊和华天泽也起身作别。 宫若梅则再次作揖道谢，送三人离开。 夜已深沉，宫若梅在榻上辗转反侧，白天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 他望着窗外月色如水，那一身紫衣，漆黑的剑身，亮如明月的眸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女侠这两个字，我可担不起！”“侠士？我可配不上这两个字。”这两句话突然敲响了一个已被守护了千万年的鼓，每一次都击中他的心。 他深深记得，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这两个字我可担待不起！听着真难受！” 只是，世上之人千千万，偶有相似并不稀奇，她真是那个人吗？ 那晚的通天大火再次浮现眼前，当年模糊的身影如今并没有变得清晰。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重新被人触及，一切来的那么突然，让他措不及防。 可他要如何去确认这件事呢？如果直接去问，如果她不是，怕不是要被她当成登徒子，一脚踹出来。 他怎么有脸如此对待自己的恩人？ 况且，她现在是九芳宫的大弟子，而自己却…… 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当年的梅姐姐，可人海茫茫，他仅凭这三个字就想找到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想尽办法让自己成名，暴露在世人面前，或许能引起她的注意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梅姐姐，你可还记得辰儿么？ 泪水打湿被褥，宫若梅数不清在多少个日夜都伴随着这个问题昏昏入睡。 但今夜，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窗外明月如玉，万千思虑涌上心头，追随着月光流到屋外那无尽的黑夜中。 第20章 黑羽箭团 夜色深沉，洛青雪遵照昨夜与那神秘黑衣人的约定翻上房顶。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气息静如鬼魅，难道他真与“夺命血梅”有关？ 无论是不是，今夜她都一定要搞清楚，这个让她有挫败感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更深露重，小小的云江镇笼罩在暗夜之中，星星点点的灯笼亦如那年冬夜里石梅村的光亮。 洛青雪不敢想太多，手中紧握雪叶剑，随时准备拔剑应敌，剑鞘上的竹纹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夜风轻吟，温柔拂面，无人赴约。 “敢耍你洛奶奶！”洛青雪狠狠骂了一句，甩头欲走。 她刚一回身，一个黑影忽然拦在她面前！ “姑娘，这就等不及了？”那人和昨夜一样，在她面前负手而立，一身斗笠黑衣将全身遮了个遍，唯独露出一双诡秘的眼睛。 洛青雪心中一惊，难道他一直在这里？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约我今夜来此？”她警惕地问。 那人呵呵笑道：“我不是说了，张王赵李，随姑娘高兴，姑娘怎么还问呢？” “那本姑娘就亲自拔开你的皮来看。”洛青雪冷眼说着，玉手向天一挥，雪叶剑破鞘而出，一道紫色剑气霎时向对方飞去。 对方似乎毫无战意，只轻巧转了几个身，便躲了过去。 “姑娘原来是九芳宫的人。”他平静道，目光聚集在那柄漆黑的长剑上。 “九芳宫四季花开，美人无数，就连流芳殿前的石狮子都是狮中美人。怎么偏偏姑娘这剑竟这么难看？” “你的剑才难看！”洛青雪气愤道，“藏头露尾不肯亮出兵器，鼠辈！” 黑衣人张开双臂，对她呵呵笑道：“这里碍手碍脚的，不如去前面空旷之地打个痛快！”说罢向后一跃，飞身离去。 洛青雪紧追而上，她倒要看看，他的兵器是有多好看！ 两人一前一后飞到远离城镇的一片空地上，周围是随风轻摆的密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儿。 “故弄玄虚玩儿够了吧？”洛青雪右手持剑，目光凌厉地盯着对方。 那黑衣人默不作声，轻飘飘地负手立于树梢，仿佛身体没有重量。他一动不动盯着她，就像一只乌鸦盯着一只即将死去的猎物。 这目光令洛青雪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怀疑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想：既然你不肯先动手，那我便先下手为强。 随即运气将雪叶剑立在胸前悬空，双手在前方迅速画了一个火焰图腾，剑身突然红光大涨！ 黑衣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久久立在那里，一步也没动。 洛青雪双手将雪叶剑举过头顶，剑尖一下子窜出一丈高的红色火焰冲向对方！ 黑衣人双眼微睁，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绸扇。只见他手腕一甩，扇面“唰”地展开，原本漆黑如墨的扇面，被火焰照的通红！ 然而无论他的手如何翻转挥动，那扇子就像长在他手上似的，永远牢牢握在他手中。 黑衣人纵身一跃，飞到空中，伸展双臂，将绸扇猛的从身前闪过。 “呼！”所有火焰竟一起缓慢停下，在空中打了一个回旋，转头一起俯冲向洛青雪！ 洛青雪大惊！当即飞向一旁躲避。 “轰！”就在她刚刚飞离之处竟被炸出一个黑色大洞，四周顿时黑烟滚滚，飞沙走石，一股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 两人各自站定，互相看着对方。 “好一把扇子！我堂堂九方大弟子竟不知，这天下有哪一号人物是用扇子的？”洛青雪的脸庞被红色的火光照的忽亮忽暗，黑色的浓烟在她身后凶猛翻滚。 黑色的绸扇似乎消失了，早已不在黑衣人手中。 他依旧稳稳站在树顶，只望着她，双眼竟变得空洞无神，似乎陷入了某种回想。 见他又不说话了，洛青雪心中泛起狐疑：此人竟能将我的祝融火术全数反攻回来，修为八成不在我之下……现在还是先分清敌友，万不能轻举妄动，节外生枝。 正想着就听他开了口：“姑娘，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既是切磋，为何要下杀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 洛青雪缓和了语气：“你也说这是切磋，可你一直躲避不出手，我只有逼你出招了，若不小心伤了你，你可怪不得我。” 黑衣人低低笑了几下：“姑娘这就有点不讲理了吧？” “你知我，我却不知你，本就不公平。我若再讲理，岂不是蠢笨的要死了？” 黑衣人像是噎住一样，没再说话，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嗖！嗖嗖！”几声箭鸣突然从背后袭来！ 洛青雪猛然回眸，发现竟是啸云宗的黑羽箭！黑羽箭团不是邵惜炎统领的吗？他何时来此的？ 如此多的黑羽箭，对方起码有百十来号人！ 二话不说，走为上策！ 洛青雪飞身而起，对黑衣人道：“眼下本姑娘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说罢向密林深处飞去。 飞了一阵后，赫然发现那黑衣人竟也紧紧跟着她进入了密林！ 洛青雪忽觉腹背受敌，一阵心惊。 可刚刚他的话却不像带有敌意，而且那人只跟在后面并未向她出手。 眼见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正向两人追来，无数黑羽箭笃笃地落在他们脚步之后，一钉入地面即刻化成一团火焰，只燃烧片刻就迅速消散。 “你怎么也跟进来了？”洛青雪对他喊了一句。 黑衣人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只一边飞，一边稍稍提高了嗓音道：“你不是会祝火之术吗？一把火烧了他们便是，逃什么？” “你以为我是放火器？这火说来就来？”洛青雪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飞。 黑衣人不再说话，只管跟着洛青雪一路飞去，他一直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会跟丢，也不会跟太近。 不知飞了多久，身后终于安静下来。 月色中，洛青雪见林中有间茅屋，四周并无异样，就停下脚步，稍作歇息。 两人虽是飞行至此，但路途遥远，又四处躲避黑羽箭，所以都因耗费了一些修为而气喘吁吁。 此刻他们就像两只被野狼追的兔子，都没力气说话，相互看着对方的狼狈模样，竟呵呵笑起来。 洛青雪很快收了笑脸，问：“喂！你刚才自己走了不就好了，干嘛跟着我一起逃跑？” 黑衣人道：“他们的目标显然是你，可我却被当成了你的同党，我当然要抓住你问个清楚。” 洛青雪冷眼一哼：“这可就怪不得我了，谁叫你非要神神秘秘地来这里？” 黑衣人没有回应，片刻后，才低声道了句：“其实你今夜完全可以不来。” 洛青雪拍拍身上的灰尘：“君子协定，岂能违反？你不也如约而至吗？” 黑衣人呵呵笑了笑，“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在那里的。” “那不就得了。” 黑衣人双眼微睁，似乎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嗯，其实你这样说也没错。可你对我一无所知，还如此重诺？你就不怕是陷阱？” “你是人是鬼，来了不就知道了？况且昨夜你并没有伤我，说明至少目前为止，你并非我仇家。”洛青雪望着他黑黑的面具，猜测着他的身份。 黑衣人不再回应，深不见底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若有所思，但眨眼间就已垂下眼帘，转身推门，进入院中。 眼前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小院子，院中一应物品俱全，是专门给过往路人休息之用。 两人在院中石凳上落座，洛青雪歪着脑袋道：“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了吧？” 黑衣人的眸子转向她片刻，低声道：“在下相貌丑陋，不想被世人见到平添烦恼，还请姑娘莫再强人所难。”言罢闭目，盘膝而坐。 洛青雪挺直了后背，左胳膊肘支撑在石桌上，左手拇指和食指轻托下巴，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对他的好奇越来越重。 见他没动静了，洛青雪甚觉无趣就在院中随处翻看，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最后在屋子里看到竹榻还算干净。 她往外探了一下头，见那黑衣人仍在石凳上坐着，于是关上房门，一下子扑到床上，全身放松的深吸几口气。 还是躺着舒服呀！洛青雪嘴角微翘，心里欢喜。 “姑娘。”黑衣人突然说话了。 “啊？怎么了？”洛青雪赶紧坐起来望向屋外。 “刚刚那些可是啸云宗的人，你怎么会惹上他们？” 洛青雪隔着房门观察，见他与刚刚并无变化。 这才望着月色轻哼道：“这可是老黄历了，与你无关。等他们都走了，你直接离开就是，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 “离开？”黑衣人低低笑了一下，“你就当真没想过，是我故意引你来此的？” 洛青雪当然想过这一点，但此人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她一个措不及防，可却没有动手，所以她现在可以确定，此人至少不是敌人。 看着他的背影，她转了转眼眸，道：“你刚刚在我身后跟了那么久，一旦出手我必死无疑。你若是他们的人，又怎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 黑衣人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许久，他忽然道：“他们居然用那么大阵仗就为了抓你这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王孙公子出来狩猎了。” “狩猎……你说我是野兽？”洛青雪杏眼圆睁，原本平整的柳叶眉都快挤成麻绳了。 “姑娘果然聪慧。” “……无赖！”洛青雪低低骂了一句。 “在下一直坐在这里没动，姑娘何出此言？”黑衣人语气稍显轻松了些。 这人油嘴滑舌，洛青雪真想一剑刺过去！ 但转念一想，若自己连一个神秘人的来历都搞不清，还找什么“夺命血梅”？ 于是她道：“你已知我是九芳宫弟子，还一直藏头露尾，隐藏师承，不是无赖是什么？” “在下师承……”黑衣人呵呵一笑，“不值一提。” 洛青雪才不信他的鬼话，她微微扬起下巴，半眯眼睛讽刺道：“你的师父辛苦传授你本领，在你眼里竟不值一提？” 黑衣人道：“激将法对在下无用。” 说话间，洛青雪已推门而出，以剑尖对着他的背影，“如此，倒不如再好好切磋一番。请赐教！”言罢紫色的剑气已然飞了过去。 第21章 雨夜心火 两人打了七八十个回合，期间洛青雪三番五次要挑去他的面具，都被他看穿而轻易躲了过去。 黑衣人看起来似乎饶有兴趣。他不但稳如泰山，双目含笑，还一招一式都躲避化解，但就是不肯出招进攻，就连那黑色的绸扇都没有再亮出过。 洛青雪甚觉无趣，于是在一个回身之后站定，气鼓鼓地收剑入鞘，愤愤道：“喂！你为何不出招？如此躲躲藏藏也叫切磋？” 黑衣人无奈地笑了几声，摊开双手，上下看了看自己，抬头道：“姑娘，你看在下都把自己包成这样了，定是不会暴露师承和身份的。奉劝姑娘莫要再打探了！” “鼠辈！”洛青雪愤愤道。 黑衣人又笑了，“这种言语对我的伤害是无。” 洛青雪气的不行，这人跟滚刀肉一样，打又打不着，骂又骂不动！ 正在头疼，却听那人道：“姑娘这剑实在与众不同，但没想到九芳宫还有如此利刃，不知姑娘这剑叫什么？” 又一个来打探这剑的。洛青雪深感疲惫，她随意道：“不过一把普通的破剑，没名字。” 黑衣人大笑几声，“姑娘真当我是傻子？一把破剑也能练出祝融火术？虽然这剑的确很难看。” 难道此人的目的是雪叶剑？洛青雪瞬间警惕了起来，一只手按住剑柄，时刻准备应对他的进攻。 但嘴上却倔强道：“你那破扇子也不见得就多好看，乌漆嘛黑的，跟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一样！” “乌漆嘛黑？”黑衣人仿佛心情大好，他呵呵笑道：“姑娘谦虚了，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剑呢？” “你……”洛青雪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等她回应，他又说话了。 “原来姑娘这剑是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洛青雪气的再次拔剑刺去！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说！嘴上和手上总得有个打得过的！ 但那黑衣人似乎毫不在乎她的进攻，只轻盈起身，随意躲避了她的每一击。 他继续悠闲地笑道：“姑娘还是别再试探了，若在下不小心伤了你这如花似玉的肌肤，破了你这倾城之容，那多不好。” 洛青雪一怔，手上的剑也忽然停了下来。 除了多年前辰儿的几句夸赞，这些年来，她还从未被男子如此说过自己的容貌，如今这黑衣人如此直白，竟让她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欢喜。 但她很快就为自己的这点心思羞愧无比，气急败坏道：“登徒子！看剑！”说着调整剑锋，又向他冲过去。 黑衣人收了笑声，身子忽然右闪，剑锋在他眼前嗖的一声划过。 他看准时机，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往身侧一拉。 洛青雪的剑扑了空，眼看手腕被她抓住，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子就被一股力量拉着，往前甩过去。 就要倒地之时，那人竟又拽住她的左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两人骤然靠近！ 一时间，四目相对，目光相接，二人均是一怔。 洛青雪最先反应过来，她灵光一现，嘴角一歪，身子故意向前一倾。 黑衣人眼眸微张，同时放开她的手腕，连连后退，不料洛青雪竟突然抬起左手，探向他的左脸，想要揭去他的面具！ 没想到他竟像一只被惊动的猎豹，突然向后一跃，眨眼间就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稳稳站定。 寂静弥漫四周，两人相向而立，谁都没有说话。 四月的晚风温暖和煦，吹进心里，痒痒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低低道了句：“姑娘好心机，在下自愧不如。” 洛青雪不屑道：“你一直躲躲藏藏只守不攻，就不是心机？” 她转了转眼眸，试探道：“你这样一点也不像名门正宗，倒像是那些魔教中人，净搞些小动作。你，不会是黑石门余孽吧？” 黑石门是一个只有四十六年历史的魔教小派，五年前就已被啸云宗一夜之间灭了门，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如今人们只用“黑吃黑”这三个字将那场屠杀一笔带过。 黑衣人听出来了，这不还是在激他讲出自己的师承吗？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想这丫头的这股聪明劲儿还真是与众不同。 然而下一秒，他阴寒的声音已响起：“他们不配。” 洛青雪看着全身上下一团漆黑的他，心中嘀咕：黑羽箭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逃掉的，刚刚他们确实对他没有手下留情，所以他不会是啸云宗的人。 但他整个人都隐藏的很深，招式滴水不漏，连那把扇子也再未露过面。 一个行事如此谨慎的人，在这个时候来到云江镇绝不会是巧合。 如果他真的和“夺命血梅”有关系，那她现在还真不能太着急，以免打草惊蛇，不如慢慢推进，一点点揭开他的面具。 她慢慢走到石桌旁坐下，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道：“难道是你那把扇子有蹊跷？否则你绝不可能只用一招就将我的祝融火术打回来。” “你可愿将那扇子再拿出来，让本姑娘开开眼？” 黑衣人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一步一步稳稳走过来，坐在她对面，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离得近了些。 “在下只想知道你的佩剑之名，而你却想拿走我的扇子。如此说来，姑娘比我更像无赖。” “你……你才无赖！我不过就想看看，谁想拿走了？”洛青雪还从未被人骂过无赖，如今被这家伙说，自然气的不行。 石桌很小，他离自己只有半臂距离。 洛青雪见他没有回应，却坐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半咪的双眼竟饱含笑意。 她杏眼微睁，轻吸一口气，有些慌神儿，本能地想躲避他奇怪的目光。 于是她连忙起身：“我去看看屋里有什么。”说着走进屋内，轻轻关上了门。 那人似乎没看见她的动作，也没听到她的话，只自顾自的原地盘坐，调理气息。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都没有再说话。 外面已然月色深沉，静谧的黑夜只有清风吹拂竹叶的沙沙声。 洛青雪思前想后地想要找出办法试探他，可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对策，很是泄气儿。 又想到明日还要陪宫若梅去找袁老阁主，今夜不好多做耽搁。 于是她转头向窗外道：“喂！那帮啸云狗今夜不会再追上来了。本姑娘要回去了，你自便吧！” 说罢推门而出，路过他的时候，故意没看他，径直向院门口走去。 黑衣人听到她这样说，缓缓睁开眼，看着她的紫色背影，在月色之下更显清冷。 “啸云狗？原来姑娘是这样称呼他们的？”他道。 “这样说都对不起狗！”洛青雪道。 黑衣人大笑。 洛青雪转身狐疑道：“有何好笑？” 黑衣人逐渐收了笑声，没有回答她。 他缓缓站起，扶了扶斗笠：“女子独身夜行危险重重，姑娘若不介意，让在下送你回去如何？” 洛青雪抬眼看了看他，不屑地笑道：“危险？是别人危险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的一番好意，就此别过！”说罢稍稍拱手就要走。 黑衣人没有再说什么，只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缓缓离去的身影。 就在此时，轰隆隆！夜空中，一道巨大的闪电劈裂苍穹，一闪而过。大雨随之倾盆而下，地面很快聚集起大小不一的水坑。 “看来今夜我们谁也走不了了。”黑衣人似乎很满意老天这样的安排。 大雨顷刻间淋湿两人衣衫，洛青雪顾不上许多，以手遮头慌忙又跑回屋内，整理被风雨打乱的发丝。 一抬眼却见黑衣人又坐回石凳上，瘦弱的背影在大雨中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喂！你怎么还在那儿？快进来避雨啊！”洛青雪喊了一句。 黑衣人没有回头，只提高了声音应道：“这里只有一间屋子，孤男寡女不便同处一室，姑娘你好生休息，在下不怕淋雨。” 洛青雪语塞，情急之下险些忘了那世俗规矩。 不过眨眼间，就见那黑衣人漆黑的夜行衣已被大雨淋了个透。 于是她又道：“那你来屋檐下躲躲吧，院中雨太大，会着凉的。” 黑衣人微微偏头，双手攥了攥拳，垂下长长的睫毛，过了一会儿，他才答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自由惯了，不愿去那狭小之地。” “你……爱来不来！”洛青雪愤愤道，“砰”地关上门不再理他。 她在屋内一顿乱翻，终于找到了火折子，点燃炉火，褪下外衣，将其晾到桌椅上。 随着火苗在炉中安稳燃烧，洛青雪的身体也开始暖和起来，衣物很快被烘干，她穿好衣物继续烤火。 只是门外那个人……她竟无法当他不存在。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透过窗户，她能清晰的看到，任凭雨打风吹，他依旧纹丝不动。 真是个怪人，她心道。 许久，她又打开房门，冲他喊道：“喂！你进来避雨吧。我，我不介意。” 黑衣人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然而他只将侧脸对着她，缓缓说了句：“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就在此处守着，防止他们偷袭。” 洛青雪微微一怔，他竟然……他究竟是谁？ 见他一直在淋雨，她的心十分不安，便又在屋内翻了翻，从旧箱子旁找到一把油纸伞。那伞明显已许久无人使用，一碰就掉渣，但应该还能挡点雨。 她慢慢撑着伞走到他身旁，停下了脚步。 那黑衣人正双眼紧闭，发丝紧贴双肩。 斗笠边缘的雨水像一条小瀑布，急不可耐地跳向地面。 屡屡青丝服帖地躺在他挺直的脊背上，雨滴顺着他的衣服流到地上，湿透的衣物紧贴他的身子。 他的前胸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力量，像一块黑色的巨石，稳稳立在她面前。 虽然他将一切都遮盖了起来，但雨水仍然不听话地顺着侧脸流入他的颈侧，她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喉结隐隐动了一下。 除了辰儿，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只静静坐在那里，就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就在此时，他忽然抬起头，睁开眼睛看向她，两人目光骤然相撞。 距离如此近，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双曲线完美的桃花眼，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映着月光，显得有些诡异。浓密的长睫毛上挂着几颗绿豆大的雨滴，顺着脸颊滴入面具里。 这双眼睛好熟悉！可她却因一时慌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黑衣人的目光柔和，眼角微动，“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洛青雪惊觉自己的失态，尴尬道：“你……不要坐在这里了，给你伞！” 黑衣人双眼微睁：“你说什么？” “……我说，这伞你拿着！”洛青雪说罢将伞柄胡乱塞到他手里，顾不得那破伞是如何哗啦哗啦的掉渣，只头也不回地跑回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房门。 黑衣人手中撑着突如其来的伞，雨滴照旧落进来，这不但比之前好不了多少，还填了一丝负担。 他抬头看看头顶破破烂烂的伞，又低头看看掉落满身的伞渣，眼帘微垂。 雨越来越大，地上水雾四起。 洛青雪回到房间之后觉得脸颊发烫，心还在砰砰跳，她赶紧爬到竹榻上盘坐调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那迷人的桃花美目，都让她无法不去想。 一想到他那结实的双肩，她的心就狂跳。 这个人，为何如此怪异？ 他究竟是谁？ 第22章 戏精本精 过了不知多久，雨终于变小，滴滴答答地落在房顶上和屋檐上。 洛青雪已平复了心绪，她转头去看那门外之人，发现那人将伞立在一旁，虽然还在打坐，可浑身都在发抖。 她毫不犹豫冲出门，见他还在紧闭双眼，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 “喂！你醒醒！”她急切喊着。 黑衣人微睁双目，气息虚弱：“我没事，就是有点冷……姑娘无需管我。” “都这样了还说这种话？你这个倔驴！”洛青雪皱眉微嗔。 那人却呵呵一笑：“倔驴，这个名字有意思……” “你……”洛青雪又好气又好笑，将他扶进屋内坐于火炉边，这次他没有拒绝。 “天快亮了，我这就去找大夫。” 不料黑衣人居然戏谑道：“怎么，姑娘终于不关心我的身份了，却开始关心我的身体了？” 洛青雪脸上一热，又羞又气：“登徒子！谁关心你身体了……” 黑衣人笑道：“登徒子？这个称呼我可受不起，姑娘还是换一个吧！” 洛青雪不甘心，眼珠一转道：“你先将一身湿衣褪下，烤烤火，暖暖身子吧！”说着又趁机伸手要揭去他脸上的面具。 却不想她刚举起手，那人就猛地转过头，使尽力气翻滚到一旁，然后艰难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险些摔倒。 洛青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套动作吓了一跳。 “看来姑娘还是不死心。”那人依靠着门框，黑色的眸子如水般望着她，“那便多谢姑娘关心。外面雨小多了，在下先走一步！”话音未落，已飞身离去。 洛青雪反应迅速，紧随其后，口中喊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倔？难道你是长成了一个猪头吗？” 黑衣人应道：“姑娘，你追不上我的，咱们有缘再见！”说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就这么不见了，在洛青雪眼皮底下，如鬼魅一般！ 她缓缓落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一阵失落。 你这样怕我看到你的样子，难不成，你我本就相识？ 她在脑中搜索了一圈儿，完全没有头绪。与她相熟的男子就那么几个，却没有谁的身手是如他那般出神入化的，更没有谁的武器是扇子。 有缘再见，可缘在哪里？ 天色刚刚泛白，这一夜怎如此漫长？ 她回到客栈，决定一探究竟。先后去了颜昊和华天泽的房门外观察，见并无异样，又来到宫若梅的房门外。 房内也是漆黑一片，隐隐传来酣睡之声。 她心想：宫若梅身上伤痕累累，就算修为再精进也不可能毫无痕迹，但那黑衣人却身手敏捷，与常人无异，绝对不可能是他。 那两个傻小子也没问题，难道她真的见鬼了？ 洛青雪怎么都想不通，只能忧心忡忡回到自己房间。 一直到她关上房门，熄灭了烛火，才有一个黑影从客栈黑暗的角落缓缓走出。 鬼魅一般走到宫若梅的房门前，轻轻一推，便侧着身子溜了进去。 房间内，榻上之人鼾声轻微，黑衣人走到榻前，原本平静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抬起腿，狠狠踹了一脚那酣睡之人。 那人“腾”的一下从床上惊起！条件反射一般对着他“咣咣”磕头。 他浑身颤抖，口中压着声音道：“小的实在太困，一时没忍住！请……请您饶了小的！饶了小的吧！” “睡的可好？”他平静地问了句，阴森森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渗人。 那人几乎要哭出来了，看也不敢看他，低着头颤颤巍巍道：“求您饶小的一命吧！小的家里还有……” “滚！”黑衣人打断了他。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那人一边点头应着一边连滚带爬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黑衣人轻轻关好门窗，在黑暗中摘下斗笠，褪下一身湿衣，又将面具揭下，露出发白的嘴唇和纸白的面色，还有弯向耳边的长眉。 这一场大雨着实让他淋了个透心凉，若不好好调息，明日怕是无法见袁老阁主了。 于是宫若梅盘坐榻上，闭上双眼试图入定，却怎样都无法安定内心。 因为只要他一闭眼，洛青雪在雨中撑伞的样子就出现在他眼前。 紫灰色的身影，发丝如瀑般倾泻而下，望着他的那双杏眼宛如暗夜之星。雨水滑落在她脸上，昏暗的月光下，有着说不出的美。 他不自觉扬起嘴角：性格还真挺像的，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可是怎么才能确定你究竟是不是她？ 就算确定了，你还会认得我么？就算认得，只怕如今的你我也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想到此处，宫若梅的心隐隐作痛。 十年来，再没有一个人像她当初那样护着他，也再没有人能让他发自内心的笑一下。 无数个梦中，他的梅姐姐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后永远是火红的一片，伴随着他疯狂的哭喊。 梦的结尾永远是他后颈被人打了一掌，然后再也喊不出半个字，火红的梦就这样被黑暗逐渐吞噬。 “不！”宫若梅使劲全身力气才喊了出来……他突然睁开黑洞洞的眼睛，就像两个漆黑的深渊，里面藏了许多秘密。 冷汗和眼泪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 他双臂抱膝，把头埋进双臂中，任凭泪水四溢，悲伤泛滥，思念成灾。 漫长的雨夜终于过去，明媚的阳光再次照亮云江镇的每个角落。 宫若梅已调理好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一切如常。 “若梅，你醒了吗？”洛青雪在外轻轻叩门。 “洛姑娘请进。”宫若梅开了门，眼中尽是笑意。 洛青雪进屋落座，寒暄之后，便望着他问：“若梅，大家都说你平日里不苟言笑，就像一座冰山。但我发现，你其实并非冷漠的人，对吧？” “此话怎讲？”宫若梅疑惑道。 “冷漠的人怎么会笑这么甜呢？” 宫若梅垂下两排浓密的睫毛，很快又抬起眼帘，唇角飞扬的柔声笑道：“洛姑娘这话怎么不像是在夸若梅？您可是若梅的救命恩人，难道对待恩人不该多笑笑吗？” “也对。”洛青雪细细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眼睛后面的一切。 宫若梅迎着她的目光，坦然纯净，无半点躲闪。 “说来奇怪。”洛青雪试探着，“我近日遇见一位高人，身手敏捷，敌友难分。你的眼睛和他很像，你不会还有什么哥哥弟弟的，流浪在外吧？” “敌友难分？洛姑娘究竟想问什么？” 洛青雪停了停，微微抬起下巴，道：“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宫若梅的一双桃花眼睁的老大，一脸惊讶，“若梅无父无母，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他垂下眼帘，漆黑的眼眸转了转，又很快抬眼望着她道：“难道洛姑娘是怀疑若梅和那位高人有关联？” “你们的眼睛有点相似，所以……” “洛姑娘。”不等洛青雪说完，宫若梅已神情严肃地开了口。 “若梅是你亲手救下的，身上的伤痕也都是一道一道真实的。”说着将袖子稍稍挽起，手腕上一道道红色的血痕立现眼前。 “洛姑娘仅凭这一点眉目相似就怀疑若梅，那若梅又何须跟着姑娘来此？” 见他双眼泛红，一汪秋水在眼中打转，洛青雪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 “这个……”她面露难色，刚要说话又被他打断。 “想不到若梅如今竟会被人如此胡乱猜测，倒不如当初就留我在那毒妇手里，了此残生也罢！”说着竟然头一低，就流下两行泪来！ 泪珠顺着他浓密的睫毛一串串流到脸颊上，衣袖拭泪，抽抽搭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诶？你别哭啊！”洛青雪看他在那儿呜呜咽咽，竟手足无措，一脸震惊。 她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在哪里才能安慰他。 因为她完全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一眨眼就哭了出来！简直就是行走的泪腺！ 她忽然有点嫌弃他，但这人是自己手欠救出来的，又是自己莽撞才把他惹哭的，心中竟也愧疚起来。 “哎呀，好了好了，快别哭了！我的姑奶奶……”她又挠头又咬嘴的拧起眉头，甚是为难。 “姑奶奶？”宫若梅忽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眉心轻蹙，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怎么？洛姑娘是把我当女子了吗，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人当成女子，我，我……” 话音未落，他又开始大哭，甚至比刚刚哭的还厉害。 “天呐！我说错了，不是姑奶奶，姑爷爷行了吧！姑爷爷！你快起来，别再哭了！”洛青雪双手捂住脑袋，一脸尴尬，根本不知要如何安慰一个大哭的男人。 加上两人一直开着门，客栈里往来之人皆能看到屋内发生的事。 洛青雪不断四下张望，尴尬的脚趾抠地，想立即逃走。可又不能放任这人不管不顾，幸好时辰尚早，客栈并没有多少人。 正左右为难，宫若梅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洛姑娘说遇到的是高人，如果梅若真是那高人，还用得着受那样的罪？洛姑娘若是不信我，就干脆把我送回去好了！若梅宁可被打死，也不愿受这样的怀疑！” 洛青雪头都大了，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眉毛拧成了疙瘩。 她无奈道：“好了好了……我既然救你出来，自然是心疼你。只是那位高人无迹可寻，又是在遇到你之后才出现，所以……” “所以洛姑娘就把若梅和那高人想到一起了？洛姑娘如此玲珑心思，不去写戏文真是可惜了！”宫若梅愤愤道，同时也止住了眼泪。 洛青雪嘿嘿笑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今日是我唐突了，你别放在心上啊！快擦擦眼泪……”说着便从怀中抽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一会儿被颜兄和华兄见到你这幅样子，我可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宫若梅接过那手帕，见那是一块紫藤色的锦缎，上面绣着北斗星系。 他看着那手帕，眼中带泪道：“这手帕的纹样真别致，别的女子都绣花鸟虫鱼，洛姑娘的手帕上绣的竟是北斗七星。” “中间的北辰星如此明亮，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洛青雪望着那手帕，嘴角上翘：“那是，北辰星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颗星。” 宫若梅见她眼中流露的是柔情似水，那是他从未见过、胜过月光的温柔。 他眼中略过一丝惊讶，刚想继续问，就见那温柔已全然不见，他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 洛青雪莞尔道：“好了，那两个傻小子也该过来了，咱们准备一下，早饭后一起去找袁老阁主！”说着就伸手示意要拿回手帕。 宫若梅瞬间恢复了浅笑，举起手帕低声道：“这手帕已被若梅弄脏了，不如就让若梅去洗干净吧！”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洛青雪玉手向前一抓，想将手帕拿回来。没想到宫若梅竟眨眼间就将那手帕藏到身后，她只抓到一手空气。 他深邃的眼眸望着她，弯起嘴角道：“洛姑娘别客气了，别说洗个手帕，就是为奴为婢，若梅也心甘情愿。” 看着他桃花一样灿烂的笑脸，洛青雪只好作罢。 她更为震惊的是，他的眼泪居然收放自如，这就是舞伶吗……好吧，只要他不哭，怎么都好！ 第23章 海韵新人 两人来到客栈大厅用早饭，见颜昊与华天泽也刚好各自从客房里出来。 颜昊一见到洛青雪就眉开眼笑道：“洛姑娘！昨夜风雨交加，姑娘睡的可好？” “还好，我一向睡的安稳。”洛青雪点头回应。 颜昊担心道：“昨晚上睡到半夜突然电闪雷鸣，我还担心姑娘会受到惊吓想去看看呢。” “你这家伙，大半夜想去人家姑娘屋里干什么？”华天泽用胳膊肘碰了碰颜昊。 颜昊当即满脸通红，尴尬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有那龌龊心思？” 他急忙向洛青雪解释：“洛姑娘，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在下真的只是担心姑娘孤身一人会害怕……”说未说完，更觉尴尬，这话怎么说出来就奇奇怪怪的？ 宫若梅颔首浅笑，并未搭话。 “行了行了！”洛青雪皱眉摆手，“越说越黑……赶紧吃饭吧。” 此时华天泽正看着颜昊得意地笑，颜昊狠狠瞪了他一眼。 “洛姑娘。”宫若梅道，“若梅突然想到，今日想见袁老阁主，怕是难了。” “为何？” “听说袁老阁主只挑选舞台上的舞伶，如今若梅无门无路，是没有资格上台一舞的。作为寻常舞伶，想必他不会在意。” 洛青雪微怔，难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却见华天泽一挥手，耳朵上的银环闪闪发光，他得意道：“这有何难？我华月山庄的名号足以让袁老阁主对宫兄刮目相看！” “华少庄主的意思是……”宫若梅猜测问道。 “宫兄，今日你就作为我们华月山庄的舞伶出战吧！稍后我就去安排此事！”华天泽扬着嘴角，弯着眼睛，看起来信心十足。 宫若梅起身作揖答谢。 洛青雪上下打量了宫若梅，目光中依然有些许怀疑，于是她插话道：“我有个主意，可以让若梅一招制胜。” 华天泽忽然来了兴趣：“说说看？” 洛青雪笑道：“其它舞伶都只跳舞，如果若梅可以再高歌一曲，定能胜过他人千百倍。” “唱曲儿？”宫若梅面露疑惑。 洛青雪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明亮的杏眼望着他，意味深长道：“也不用唱的天下第一，只要有点儿歌声就是神来之笔了！” 宫若梅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于是浅笑点头：“若梅愿意一试！” 华天泽一拍手：“好主意啊！宫兄的嗓音也是一绝呢！就这么定了！此事就包在我身上！” 洛青雪翘着二郎腿，颔首笑道：“少庄主，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 华天泽漂亮的凤眼向着洛青雪眨了一下：“洛姑娘能认我这个朋友，就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 颜昊转头鄙视着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昨天不是还说此行最大的收获是宫兄吗？” “大哥！我一会儿还要给宫兄搭台子呢！你能不能别总来拆我的台？” “你的台拆不完，愚兄我乐在其中！” 众人皆笑。 用过早饭，就见一辆红棕色的小叶紫檀雕花马车由两匹马拉着，停在客栈门口。车后竖着一面暗红色大旗，上绣一个大大的“华”字，还跟着四个随从、六个丫鬟。 华天泽一走出客栈，就有随从顶着一张笑脸迎上来将四人请上了车。 四人在车厢内闲聊打趣，马车吱吱呀呀的缓缓前行，很快到了镇中心。 今日的舞台比昨天的更大，舞台正前方摆放着四把太师椅，分别坐着四位重要人物。 最左边的是云江镇地方官，穿着一身官服悠然坐在那里喝茶。 第二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棕色长衫的男人。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稀疏留着灰色的胡子，一直垂到前胸。 他削瘦白皙的脸上长长的双眼亮如点漆，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伞。 旁边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穿着水粉色衣裙，乌黑柔软的发髻上别着小小一段桃花枝，几朵盛开的桃花更显她艳丽多娇。 最后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祭司，全身佩戴五颜六色的羽毛，神情肃穆。 此时，华天泽已带着宫若梅去往后台准备，洛青雪和颜昊则在台前落座，等待两人归来。 颜昊心里依然对前日之事耿耿于怀，便趁机致歉道：“洛姑娘，在下上次挡了姑娘的剑气，并非是有心要针对于你。只是事出紧急，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莫要介意。” 洛青雪早就将这件事忘了，没想到这傻子居然还在想着？ 她看着他的双眉中间，随意笑道：“颜昊，现在介意的是你。” 颜昊哑然。 “悯天谷一向悲天悯人，你们天天和阎王爷抢人，世人皆知。你昨日不过念及上天的好生之德，我怎么会怪你？” 颜昊听了，立展笑颜：“没想到洛姑娘竟是如此心胸豁达，在下实在惭愧。” 正说着，就见华天泽从远处走来，耳朵上的大银环晃来晃去，在红棕色的卷发里闪闪发亮。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满面春风道：“都安排好了！咱们就等着看宫兄一舞倾城吧！” 人群很快开始骚动，那位祭司走上舞台，向众人介绍一番。 原来那中年男人正是海韵阁的阁主袁千祈，旁边的少女是他唯一的爱女袁梦云。 随着那祭司宣布祭祀开始，男女舞伶们就一个接一个上台献艺。台上顿时彩绸乱飘，舞衣缤纷，钟鼓齐鸣，那叫一个热闹！ 台下欢声四起，台上龙虎相争。 舞伶们无一例外，都使尽浑身解数，向袁千祈展示自己的舞姿。一舞结束便对他恭敬行礼、言语恭维，但袁千祈只微微点头回应他们，不曾发一言。 粉衣少女袁梦云左手托着下巴，侧身靠在椅子扶手上，只随意看那些舞伶几眼。虽然一直不言不语，却掩饰不住她那高傲的眼神。 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宫若梅身着黑色舞衣走上台前，面容冷若冰霜，但那双含情的眉眼却让人忍不住停住目光。 袁千祈忽然眼角闪动，调整了坐姿，连袁梦云也多看了他几眼。 丝竹声起，宫若梅随着乐声轻挥双臂，缓缓旋转，如墨的衣裙在空中飞舞飘扬。 一阵寒意袭来，漫天雪花零星飘下。 宫若梅掌心向上伸出玉手，雪花落在他掌心，变成一朵墨色的梅花苞。 他将花苞托至胸前，花苞骤然绽放，花蕊中发出一缕晨曦般的光，照亮四海天涯，沐浴世间万物。 莺啼般的歌声随之传来：“萧风细雨满人家，落笔无心未有花。雪域苍穹安五岳，冰原瀚海没青崖。” 随着歌声的缥缈，宫若梅以衣袖为笔，花瓣为墨，在舞台上游走、旋转。 长袖所到之处，生出无数墨梅，幽幽香氛比月光还要朦胧。 “一弯晓月轻云隐，万里寒酥落日压。暗夜穷思无尽处，山河大地化流沙。”他的歌声像一瓶美酒，刚开启便醉了人。 歌声开始低沉，天地也逐渐变得模糊，所有墨梅迅速化成无数黑色和白色的光点，轻盈飘散。 一切都化作漫漫黄沙，大地变得起起伏伏，世间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 从生到死，从有到无。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一个人生，一个人死。 孤独才是每个人的主题。 台下，袁千祈望着他，漆黑的双眸似乎正看着遥远的过去。 一舞完毕，四周鸦雀无声。 唯独袁千祈缓缓站起身，轻扬嘴角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宫若梅。”宫若梅恭敬作揖。 “是个好名字。”袁千祈点了点头，“你可愿拜入我海韵阁，以舞为武？将来你不但舞艺超群，在修为上也将前途无量。” 宫若梅深深作揖：“都说袁老阁主是谦谦君子，今日一见，怕是比美玉还要再儒雅三分。” 一旁的袁梦云扶住袁千祈的衣袖，抬起头骄傲道：“你这舞伶嘴巴倒是会说。我爹可是天下闻名的人，自然不会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了！” 宫若梅只冲她微微颔首，便转而向袁千祈恭敬作揖：“若梅愿意拜入海韵阁！” 袁千祈扶起他，满意地捋着胡子，转脸对袁梦云宠爱道：“云儿，你可喜欢这位师弟？” 袁梦云当即拍手娇笑：“当然！恭喜爹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位满意的弟子！” 桃花般的面色，显得她的柳叶眼甚是风华绝代，立即吸引了在场男子的目光。然而她却高傲的抬着头，翘着嘴角，不看他们。 众人如梦方醒，大为感叹。 “宫若梅。”袁千祈道，“下月二十三是本阁新弟子入门之日，本座静候你的到来。” 宫若梅再次恭敬作揖道谢，之后拜别袁千祈二人，迫不及待地回到洛青雪身边。 洛青雪看着他那上扬的嘴角，仿佛阳光穿越丛林而来。这笑是那么熟悉，似曾相识的桃花美目更让她充满疑惑。 她对他的怀疑从未消除，他与那黑衣人的眼睛如此相似，若他就是那个人，那么他是如何做到满身伤痕还毫无痕迹的？ 昨夜那黑衣人淋了那么大的雨，如果若梅就是他，那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内力来此献舞的？ 他身上的疑点太多，她需要时间好好屡清楚。 待他走到自己面前，洛青雪才莞尔道：“我就说你一定可以。”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颜昊见洛青雪面色有异，赶忙挡在前面，道：“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先回客栈！” 四人先后上了马车，那面绣着“华”字的暗红色大旗飘扬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缓离去。 第24章 老友相见 车厢里，华天泽羡慕道：“没想到袁老阁主年过不惑，还能如此儒雅，真叫人羡慕！” “说对是啊。”宫若梅颔首赞叹，“不过今日多亏了少庄主帮忙，否则若梅断不会如此顺利。” 华天泽潇洒一笑：“宫兄客气了！我不过是帮你上了台，还是宫兄你的实力摆在那里，让人说不出别的话。” 见两人互谦，颜昊戏谑插嘴道：“宫兄别客气了，一来华兄是个热心肠，二来你可是他魂牵梦绕的绝世名伶，他今日能帮到你，心里不知多乐呵呢！” 华天泽脸一红，急忙打断他：“什么魂牵梦绕……你别瞎说！” 宫若梅只双眼微微一睁，便垂着眼帘颔首浅笑。 华天泽红着脸猛踹了颜昊一脚：“你这个家伙！” 车厢狭小，颜昊无处躲闪，着实挨了一脚。他虽辛苦憋笑，眼睛却偷瞄着洛青雪，见她依旧一脸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说话间，马车已在客栈前停下，四人回到客栈，找了一张桌子落座，又要了茶水吃食。 洛青雪的目光随着手中茶杯缓缓落于桌面，明亮的眼眸这才转向宫若梅。 她浅笑道：“若梅，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此去海韵阁千山万水，你又没有修为，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过去，等你安顿好了我再离开。” 宫若梅缓慢抬起浓密的睫毛温柔地望向她，轻轻颔首：“洛姑娘如此记挂若梅，倒是让若梅心有所愧了。” “没什么可愧的。”洛青雪道，“我既救了你出来，必定要护你周全，怎能半路离去？” 颜昊听了这话，神经一紧：就他们俩？这怎么行？ 于是赶紧接话道：“那我们也一起去，这样更安全。”说罢一把抓过华天泽，“华兄你说呢？” “嗯？”华天泽还是少年心性，本来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一听到可以去海韵阁游玩，当即兴奋的眉飞色舞。 “那当然好了！只是从这里去海韵阁，御剑也要十天左右，宫兄没有修为，咱们就只能坐马车。不过我这马可是我们华月山庄的千里追风骑，日行千里轻轻松松，这样定能在下月二十三之前赶到海韵阁。” 宫若梅缓缓站起，对众人深深作揖，“若梅能得各位如此相助，实乃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真不知要如何报答各位的恩情！” “不必言谢。”洛青雪将他扶起，“你在海韵阁好好修行，将来能有本事自保，不再受他人欺辱就好。”说罢望着他莞尔一笑，这笑容十分美好，却似乎藏着让人猜不透的秘密。 宫若梅当然明白这丫头并没有消除对自己的怀疑，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他微微点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再次谢过众人。 夜幕降临，众人各自回房歇息，宫若梅却坐在窗前久久不能入睡。 他刚换好一身夜行衣，重新带上那漆黑的面具，再次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头上的斗笠低低压着，坐在屋中等待着什么。 窗外忽然响起几声有节奏的蛙鸣，宫若梅走到窗前轻轻打开窗户，一个黑影立即从窗外翻了进来，那人一站定，就喊了句：“主人。” 宫若梅白天清亮的嗓音此时已变得低沉，他略微惊讶道：“子卿？” 十七岁的子卿也穿着同样的夜行衣，只是没有戴面具。他抬起头，稚气未脱的脸上眉清目秀。 “主人，昨夜那厮险些坏了大事，现已被邵右使处理了。所以今夜他派我前来接应主人，更稳妥些。” 宫若梅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你可要万分当心。” “主人放心。”子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的黑色小药瓶，倒出一粒蓝色小药丸递给宫若梅，“主人，您的身体还需再巩固，再吃一颗固本丸就能痊愈了。” 宫若梅接过绿豆大的药丸，扬起头一口吞下。 他右手拍了两下子卿的肩膀，欣慰道：“子卿在，我心可安。”说罢从窗户跳出，消失于月色之中。 子卿恭恭敬敬目送他离去，然后关好窗户，在榻上盘坐入定，等待主人回来。 明月悬于苍穹，像在夜幕中窥探世间的一只眼睛。 夜风凉凉，宫若梅在小镇上空飞檐走壁，脚步轻盈，踏雪无痕，很快远离了小镇。 他在一个僻静之处刚落地，身后就传来几下清脆的掌声，伴随着缓缓接近的脚步声。 “少侠好身手！”那人的语气像是在夸奖，又像在讽刺。 宫若梅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来，他头也没回，只压低声音问了句：“她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 身后之人呵呵笑道：“正是。若不是这两日她频繁与你接触，我还不能这么快就找到她。如此说来，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呢！” 宫若梅转过身，眼前之人穿了一身蓝黑相间的战甲，腰间别着一对双刀，肌肤在月光下毫无血色。 他尖尖的下巴上留着淡淡的一圈青皮胡，细长的凤眼正微微弯起望着自己。 此人正是邵惜炎。 “她的那把剑很不寻常，你要当心。”宫若梅似乎跟他很熟络。 邵惜炎微微弯起嘴角道：“你这冰块，终于知道担心你兄弟了？” 宫若梅白了他一眼：“你死了，我还得替你收尸，麻烦。” “我不怕麻烦。”邵惜炎凤目弯起，“你要是被袁千祈宰了，我一定替你收尸，找最专业的收尸者，最贵的那种！” 宫若梅又白了他一眼：“你很希望我被他宰了？” “当然不是。”邵惜炎走到他身边，道：“昨天要不是顾忌你，我早就把她抓回去见义父了！那臭丫头不会真以为，躲进一间破屋子就能甩开我的黑羽箭团吧？” 邵惜炎转了转眼眸，走到他身边，眉飞色舞道：“我的黑羽箭团怎么样？唰唰唰的，是不是特别帅？” 说着还用手指划来划去的比划出是怎样的一种“唰唰唰”。 宫若梅没搭理他的唰唰唰，只冷哼道：“你竟为了她一个人，出动黑羽箭团？你以为黑羽箭团是阿猫阿狗，随便都能拉出来溜溜？” 邵惜炎见他没回应自己的小表演，甚觉无趣。 他只好负手而立，呵呵笑着：“你可别小看她那一个人，她可是义父多少年的心头大患，用什么办法抓她都不为过。” “你们究竟为何要抓她？” “当然是因为她罪无可恕。”邵惜炎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远方。 宫若梅正欲追问，对方却话锋一转：“不过你昨天竟与她呆在一处，这我倒是没想到。怎么？我们的宫左使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 “管好你的嘴。”宫若梅漆黑的眸子冷冷瞟了他一眼。 邵惜炎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咧嘴一笑：“别恼啊！” 宫若梅赶紧一甩胳膊，将他的手弹开，转过脸不看他。 邵惜炎搓了搓空空的手指，一耸肩，撇了撇嘴继续道：“自古美女爱英雄，你若喜欢她，咱直接把她抓来送你就是。” “我们的宫左使英俊潇洒，身强体健，还怕她不从了你？到时候她怕是夜夜都急不可耐呢！” 话音未落，忽见一把绸扇闪着寒光，剑一样地飞向自己! 邵惜炎眼疾手快，提气将身子右斜，脚下一蹬，跳到一旁稳稳站立。 他目光阴狠地盯着宫若梅，冷笑道：“我才说了这么一句你便怒了，看来那贱女人也是个狐媚坯子！连你这冰块都被勾了魂儿！” “贱的人是你！”宫若梅喝道，手中的黑色绸扇突然凶光大涨，黑压压的魔气让人看着就胆战心惊。 宫若梅举起绸扇，胳膊发力猛然向前一挥，无数黑色花瓣闪着寒光，向对方奔袭而去！ 邵惜炎大惊失色，忙飞往远处躲避，仓皇落脚之时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好不容易站稳，已面色惨白。 他额上青筋暴起，握住双拳，愤恨道：“你竟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对我下手！” 宫若梅收了扇子，瞪了他一眼，厌恶道：“杀你，是你嘴欠，与旁人无关。”说罢竟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回走，像是在等他跟上来。 邵惜炎没再恼怒，反而嘿嘿笑了几声，“行！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没变。” 他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紧紧跟在宫若梅身后，眯眼笑道：“义父说了，你拜入海韵阁可是件天大的喜事，不枉费他老人家悉心栽培你这么多年。” “所以义父特意让我来恭喜你，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这愈合丹你再吃几颗，伤口就恢复更快了。”言罢，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盒子。 “你先前在那妇人手里瘦了不少罪，我已将她们都解决了。你竟然假戏真做，看着你浑身的伤，我自己都跟着疼。”说着咧了咧嘴，做出一个十分疼痛的表情。 “解决了就好，死人的嘴最严。”宫若梅停下脚步，往旁边挪了两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不来真的，怎么引起别人注意？不过我也没想到，来救我的人竟也是你们要抓的人。” “我也没想到这个，那天看见她把你带出去，我也吓了一跳，怎么就这么巧？”邵惜炎嘿嘿笑着，将红盒子送到他面前，凤眸里映着他漆黑的面具。 宫辰接过那红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关上，沉着嘴角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让他老人家不必如此费心。” “那行吧，你办你的事儿，我捉我的人，咱们互不干涉。”邵惜炎嘿嘿笑道，“等你到了海韵阁，我自会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宫若梅浓密的睫毛缓缓垂下，连同斗笠一起遮住了他黑色的眸子。 片刻后，他抬起眼帘道：“那两个傻小子也要一起去海韵阁，他们一个是华月山庄的少庄主，一个是悯天谷大弟子。在我行动之前，你最好不要旁生枝节，打草惊蛇。” “当然，一个九芳宫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邵惜炎望着他的眼睛，像是在欣赏一幅名画。 “这几年，你每次都包成这样出来，真可惜了你的盛世美颜。” 宫若梅漆黑的眼眸瞟了他一眼，“不然呢？大摇大摆出来见你？你想让义父把咱俩一起剁了？” 邵惜炎嘿嘿笑了几声，一双细长的凤眼眯成了两道月牙。 宫若梅又往前走了几步，回首嘱托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在海韵阁等着我，别给我添堵。” “还有，让义父他老人家多保重。”言罢，轻盈飞起，消失在黑夜中。 邵惜炎站在原地呵呵一笑，仿佛心情大好，故意拉长了音大喊：“知道了，宫左使！”直到宫若梅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才轻叹一声，转身飞走。 皓月当空，宫若梅刚回到客栈，就见洛青雪又趴在他的房顶上窥探。 他无奈地摇头：这丫头倒是够聪明，可就这么看能看出什么？早晚要被人捉了去。还是要先把她引开，自己才能回客栈。 于是他随手朝院中打出一丝魔气，那魔气瞬间化成一道人影从她眼前迅速闪过，洛青雪果然尾随而去。 他本想直接回房间，又想到邵惜炎还在附近，以他的心狠手辣，若她真的被捉回去，扒皮抽筋都是轻的。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越来越觉得洛青雪就是他当年的“梅姐姐”。所以在确定她身份之前，她最好平平安安的。 于是他没再犹豫，远远地跟了上去。 第25章 啸云追杀 洛青雪追了半天什么也没见到，却已不知不觉飞出老远，周围已没有任何人家，只有模糊的密林在黑暗中随风媚舞，发出瑟瑟的鬼魅之声。 “嗖！”一声箭鸣突然从身后传来，她转头赫然见到一只黑羽箭疾驰而来！ 她一跃而起，躲过了这支箭。 “嗖嗖！”另外两只黑羽箭也飞了过来！ 洛青雪当即右手结印剑诀于胸前，胳膊发力朝天一挥，雪叶剑瞬间出鞘落于她掌中。 她调整剑锋向前一刺，两道紫色剑气与飞过来的两只黑羽箭“嘭”的撞在一起，逐渐消散。 刚放下剑，却见对面又射出几十只黑羽箭！ 她柳眉轻皱，下巴微收，右手紧握剑柄将剑身稳稳立于胸前，左手结印按住剑身，厉声念道：“弑恶天威，九芳密令，玄地炎龙，一剑夺魂！” 言罢将剑身举过头顶，剑尖“呼”的一下窜出百丈高的紫色火龙！ 那火龙张牙舞爪盘旋在空中，血盆大口不断吞吐着九冥祝火，疯狂的怒吼近乎吞山噬地！ 洛青雪双臂顺势劈下，那火龙当即向着黑羽箭方向俯冲而去！ 火龙与极速飞来的箭群轰然相撞，紫色烈焰和黑色魔气相互纠缠着形成一个火球，眨眼间炸裂开来！ “哎呀！”“啊！”火光之中哀嚎连连，不断飞出被烧毁的残肢断臂。 焦臭味袭来，浓浓黑烟裹挟着紫色闪电噼里啪啦的一起冲上苍穹，像是要吞噬整个黑夜，将天地都烧个精光！ 洛青雪忽然感到身后出现一缕气息，她猛然回身，发现对方负手而立，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细长的凤目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缩头乌龟，现在才露面。”洛青雪并不惊讶，黑羽箭团本就是他邵惜炎统领的。 邵惜炎呵呵一笑，双手从背后探出，一对明晃晃的弯刀闪闪发亮。 他讥讽道：“小师妹，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黑暗中，一双原本平静的瞳孔骤然放大！ 宫若梅此时正躲在暗处，他原本想着，若她能逃过邵惜炎的追击，他就不必现身，直接回客栈继续扮演柔弱的舞伶。 可当他听到邵惜炎的那一声“小师妹”时，心跳骤然停了片刻！ 小师妹？小师妹？这声小师妹怎么那么熟悉？ 多年来，在他那不断重复的梦里，当时所有人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三个字始终是噩梦的开始！ 呛人的浓烟，火红的背景，黑暗模糊的身影，和后颈挨的那一掌，以及最后他深深的绝望和无助，都出现在这三个字之后！ 宫若梅清楚记得，他上一次听到有人喊这声“小师妹”，正是十年前的那个人在门外对梅姐姐喊的那一句！ 可为何今天邵惜炎会喊出这三个字？ 宫若梅与他一起长大，十年来从未听他唤过任何人“小师妹”。 难道当年喊出这三个字的那个人就是他？ 这……这怎么可能？当年那门外之人明显是要将屋内的人赶尽杀绝，所以梅姐姐才会让自己先走！ 他的心狂跳不止，呼吸急促，全身冰凉。 所有事情在瞬间一起涌入他脑中，记忆开始变得混乱，现实和梦境全都揉在了一起！ 他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仔细捋了一遍所有记忆。 从认识她的那一刻，她就一直说自己不是好人，医馆中的老神医甚至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要抢她的兵器，直到那恐怖的一夜来临…… 正想着，就听洛青雪道：“你这臭毛病还没改呢？十年了，还叫我小师妹？李兆思那老不死的还没除的我名？” 邵惜炎擦了擦那对双刀，眼皮都没抬一下，“义父说了，无论逃到哪儿，你永远都是啸云弟子，这事实你改变不了，也摆脱不掉。” “呸！不要狗脸！我现在是九芳宫弟子！” 邵惜炎眯着眼道：“十年前，若不是义父手下留情，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 洛青雪想起十年前的石梅村，李兆思留下的狠话：“十年之后，本尊再来要你的命！” 他离开的时候，沉着嘴角，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她。 洛青雪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当年为什么没有杀她？甚至都没有拿走雪叶剑？ 难道因为母亲？可这么多年，母亲在传来的讯息中对此事只字未提。她也曾询问过，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眼下面对邵惜炎，她根本不想提及此事，便接着他之前的话道：“十年前是我师父九重花救了我，和你们啸云宗没有半点关系！” 邵惜炎仰天大笑：“小师妹，你所谓的‘弃暗投明’真的存在吗？若不是当年九重花替你隐瞒身份，你以为九芳宫的弟子们能容得下你这啸云首徒？怕是早就将你碎尸万断了！” “他们怎么看我，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有关。”邵惜炎忽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他呵呵笑道：“小师妹，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我的未婚妻呢。不知你以后想怎么伺候为夫？夜夜笙歌可好？” “我现在就取你狗命！”洛青雪手臂发力，紫色的剑气“唰唰”飞了过去！ 邵惜炎嘴角一歪，身子后倾，举起手中的弯刀，格挡下数道剑气。 他在一处空地落定，拧着眉头，不耐烦道：“算了。这十年义父还是很想念你的，不如今日就跟为兄回去成亲吧？也好让为兄好好宠宠你！”说着发出一阵令人窒息的笑声。 眨眼间，他的脸就像翻书一样收了笑容，细长的凤眸里充满厌恶，咬牙道：“但如果你死在这里，咱们就都省事儿了。” 洛青雪讥讽道：“就凭你？” “小师妹，为兄劝你不要冥顽不灵。”他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那对弯刀，“如今义父已将这上古神兵赠予我，专门用来对付你这雪叶剑！” 洛青雪定睛一看，那对双刀弯如勾月，寒光刺目，一只刀柄上镶嵌着蓝宝石，另一只镶嵌着红宝石。 这是雌雄双刀！此物是上古战神厉冰的佩刀，在十大上古神兵中排名第四。 厉冰脾气古怪，红刀专杀女人，蓝刀专杀男人。厉冰殒身后，雌雄双刀辗转世间千百年，最终落在李兆思的手里。 洛青雪杏眼微张：“想不到李兆思竟把此等神兵给了你这个蠢材，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样看来，我家茅厕里的苍蝇也能给李兆思当走狗了！” “洛青雪！”邵惜炎细长的双目霎时瞪的老大。 “从小到大你一直看不起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言罢将双刀一上一下置于胸前，那炳红色弯刀突然红光大盛，就像饕餮见到了盛宴。 洛青雪当即将雪叶剑尖对着他，一脸不屑道：“牛粪再怎么装饰也是牛粪！” 正说着，邵惜炎的刀光已至眼前！她手臂发力，剑尖回转，瞬间与刀光相撞，那刀光被挡了回去，“嗖”地飞向一旁。 还未站定，就见红蓝交替的刀光密密麻麻的接踵而来，漫天刀光从天而降，好似百十人同时发出。 洛青雪心中一惊，不愧是上古神兵！ 雪叶剑的魔气当初已被九重花封印，沉睡其中的魔魂也尚未苏醒，威力大不如前，只能靠着洛青雪的修为展现它的力量。 可就算她的修为再精进，面对雌雄双刀的上古魔气，依然没那么轻松。 她不停挥舞着剑身，全力抵挡，虽没有受伤，却逐渐体力不支，开始有些捉襟见肘。 她心里暗暗叫苦，因为对方的黑羽箭团还没有出动。而她此时根本没有机会使出祝火之术。 正想着，一个躲闪不及，右下腹骤然露出空门，邵惜炎眼疾手快，一刀砍过去！ 洛青雪虽近力竭，却看的清清楚楚。她拼了命地一跃而起，趁他冲过来的一刹那，一脚踩在他后背上，再次飞起后退。 漆黑的雪叶剑在她身前来回游走，挡住了一道又一道的雌雄刀光。红蓝火花噼里啪啦地闪现，加上紫色剑气的环绕，竟有一种诡异之美。 邵惜炎被生生踩了一脚，白白当了一次垫脚石，自是气的牙痒痒。 他刚站起身就举起左手向前一挥，恶狠狠道：“放箭！” 一时间，天地间骤然涌起一团黑压压的魔气，这些魔气在一瞬间幻化成无数黑羽箭，“嗖嗖嗖”的一起向洛青雪疾驰而去！ 洛青雪本就要抵挡刀光，现在又要同时抵挡数百只黑羽箭，她丝毫不敢分心，谨慎应对。 但是很快，她已显得力不从心，顾此失彼，身上竟先后中了两箭。 两支箭顷刻间化为两团火焰，正要点燃她的衣物，就被她一道剑气给打了出去，迅速消散在黑夜里。 邵惜炎仰头大笑讽刺道：“小师妹！天下第一魔剑在你手里怎么变成一块废铁了？”说罢竟收了功法，站在一旁看戏，只剩黑羽箭团还在疯狂攻击。 “呸！”洛青雪倔强道，“就算我今天必须死，我也绝不会死在你这混蛋手里！ 虽然洛青雪用剑气将自己牢牢罩住，但仍然有零星黑羽箭穿透剑气，射中了她。 所以她不得不一边用修为维持着剑气，一边又迅速打掉身上的黑羽箭，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两人激烈对战之时，宫若梅也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切，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语气…… 他想起了多年前，悬济医馆里，那声他回忆了无数遍的话：“倘若狗眼也能悬壶济世，那我家茅厕里的苍蝇也能当看门伙计了！” 他终于确定了，她就是他的梅姐姐！梦中那黑色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 可他在暗处偷偷看着她，一声都不敢出。 十年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 他望着她，任凭思念和遗憾从心底冲出，变成炙热和温柔的眼泪冲出眼眸，想要流到她的脸上，她的身上，还有她的心上。 然而他的目光在这热烈之后，却逐渐变冷，冷的令人发颤，仿佛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一切不幸的来源。 十年梦魇，十年悔恨，十年孤思！都是你给我的！梅姐姐！ 你的一掌让我堕入黑暗十年，可你的拯救也让我拥有了十年希望。 他盯着她逐渐踉跄的身影，眼睁睁看着邵惜炎的刀光一道道打过去，望着她倔强的脸，心力交瘁。 他清楚听到了邵惜炎刚刚的话，你竟是他的未婚妻？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啸云弟子？你不是九芳弟子吗？你究竟是什么人？原来当年一直要杀你的人，竟是义父和师兄？ 宫若梅被矛盾肆意侵袭，所有问题如山崩一般同时砸向他，让他无力还手。 他脚下一软，竟跪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任凭无数记忆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他的确思念了她十年，也着实恨了她十年！ 他看着她精疲力尽的样子，心中竟有一丝快意，看到她左支右绌的应对黑羽箭，就像看到仇人得到了惩罚！ 直至见她左肩中了一箭，将她击倒，他才突然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扎了个透！ 看到她的血缓缓流出，他的心竟也开始滴血！ 当心上的血化成眼泪涌出，他再也没多想，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 第26章 月夜情动 就在洛青雪快要绝望之时，一团黑色的花瓣突然飞过来挡在身前！雌雄双刀的刀光瞬间被困在这团花瓣之中！ 洛青雪一转头，发现竟是那熟悉的黑衣人站在了她身边！ 他快速挥动手中的黑绸扇，将黑羽箭一一挡了回去，同时从扇面发出许多黑色花瓣，冲着邵惜炎急奔而去！ 邵惜炎见他跳进来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她？ 才刚说好了互不干涉，这就来阻止了！他的怒火瞬间燃起，发力将刀光狠狠飞向了他！ 宫若梅一句话也没说，只不断应对接二连三的攻击。洛青雪也没闲着，坚持着与他一起抵挡邵惜炎的进攻。 黑色花瓣与紫色剑气一同对抗着红蓝刀光，两人心照不宣的并肩战斗，谁也没有退却，谁也没有半句抱怨。 然而洛青雪早已经精疲力尽，一个没防住，竟又露出空门，一道红色刀光眼看就要打中她！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宫若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面前！ “噗！”刀光霎时滑过他的左腹，一身黑衣眨眼间已被割破，露出的皮肉被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缓缓滴下！ 洛青雪震惊于这一切！她抬头便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正坚毅地看着自己，咬牙忍着痛，没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这一眼，时间是停止的，这一眼，已经等待了十年。 “你不要命了？”洛青雪震惊道。 宫若梅没有回应，他迅速转过身，见邵惜炎正愣在原地。于是他趁机发力，将手中绸扇对着他扔了出去！ 那绸扇竟像长了眼睛一样，穿越重重刀光和黑羽箭，飞到邵惜炎身前，只离他的咽喉半寸远！ 邵惜炎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当即转身向右躲避，但胳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以为宫若梅只是和她玩玩，没想到竟会为她做到如此程度？ 他站在那里，捂着胳膊对宫若梅怒目而视，一个字也没说。 宫若梅也没有说话，只用左手捂住左腹，倔强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坚定。 许久，邵惜炎发出了一阵惨笑。 他低头看看自己流血的胳膊，没有去止血，而是任凭鲜血顺着左臂流下。 “小师妹。”片刻后，他抬眼轻叹道，“今日有高手相助是你幸运，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说罢深深望了一眼宫若梅的左腹，便一个翻身没于黑暗之中。 黑羽箭团的黑甲人也随之迅速后退，一眨眼的功夫已消失在眼前。 一切都安静了，只剩洛青雪和宫若梅两个人，像树一样立在一片黑暗里望着对手消失的方向。 很快，两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劫后余生般相视而笑。 月光下，洛青雪扶宫若梅在附近河岸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休息。 她抿了抿嘴，望着他问：“以你的身手，难道认不出那是雌雄双刀？怎能傻到用身体去挡刀光？” 宫若梅一直忍着痛喘着粗气，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他的确冲动了，只得无奈笑道：“事态紧急，来不及多想。” 洛青雪心中感激，却要嘴硬：“你怎么这么傻？你我并不相熟，何必如此拼命救我？” 并不相熟？ 不，这世上我唯一愿意舍身相救的只有你。 宫若梅望着她亮如点漆的眼睛，生生将这句话憋了回去，只轻描淡写道：“现在想想，或许我确实不该出来救你，但事实却是我已经救了，也得罪了他们，便不后悔。” 听他这样说，洛青雪赶紧转过脸看向河面，双手紧紧握拳放于膝上，努力忍住感动的眼泪。 上一次，她感受到这种情绪还是十年前，被九重花救回来之时。 她很快平复了心情，回眸望了一眼他的满身鲜血，道：“你等一下。” 说着就走到河边，慢慢蹲下身子，轻撩河水，小心擦拭自己胳膊上的创口。 她虽然也中了箭，但所幸并非要害，所以她很快处理完了自己的箭伤。 然后转身看着他被血染了一半的黑衣，柔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吧，我虽不是圣手回春，但临时处理这些外伤还是可以的。” 宫若梅却挂念她的两次箭伤，小心问到：“你的伤如何？” “无碍。”洛青雪淡淡应着，伸手去触碰他的衣物，他却忽然往后躲了一下。 洛青雪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接，见那漆黑的眼眸中满是防备。 她轻叹一声：“我保证不看你的脸，说到做到。” 宫若梅垂下长长的睫毛想了想，很快又抬起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洛青雪勉强笑了一下，算是感谢他的信任。 她慢慢摘去他的斗笠，见满头青丝像一块黑色锦缎顺着他的后背悬垂而下。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的呼吸都有些紧迫。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揭开破损的衣物。血衣之下，他结实的腹肌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左腹上有一道三寸长半寸深的刀伤，零星泛着红色光点，周围已血肉模糊。 “这些红色光点，就是雌雄双刀的戾气吧。幸好他没有再进攻，否则你性命堪忧。” 宫若梅听罢，呵呵笑道：“当时只想挡下这一刀，着实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早知如此，谁知道我还会不会出手相救？” “你不救我才是正常的，生死本就无常。”洛青雪的声音很轻。 听她这样说，宫若梅的心又疼了起来，他认真道：“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必定还会去救你。就像刚刚我说的，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后悔。” “为什么？”洛青雪抬头就问。 宫若梅望着她清泉般的眼睛没有立刻回应，他不可能现在就告诉她一切，因为他也有许多疑问需要回去问清楚。 而且如果现在就和她相认，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他之前付出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到时候他们俩都绝无可能再活着。 他故作轻松地笑着：“男人嘛，见到女人受伤，怎能无动于衷？还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洛青雪当然知道他没说实话。 然而，无论在啸云宗还是在九芳宫，除了母亲，眼前这个神秘之人，竟是第一个为她如此拼命的人。 这点难得的温暖，她许久许久没有再遇到。 于是这一瞬间，她很想将这温暖抓在手里永不放开。 但是她依然双拳紧握，死咬着牙，嘴唇微动，拼了命的让眼泪不要流出来。 她不能哭，任何时候都不能！ 宫若梅见她如此，心疼的紧，故意戏谑道：“你真是……想哭就哭呗，忍着多难过。我救过那么多女人，每一个都感动的一塌糊涂。只有你，连哭一下都不愿意。” 洛青雪柳眉微皱，深深望着他：“所以你只是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没有。”宫若梅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戏谑的口吻，低沉的声音显得这两个字真诚无比。 她不再说话，只转过脸迅速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在河水中打湿，又回过身子，为他清洗刀伤四周。 她轻柔而缓慢地擦拭他身上的鲜血，可她每触碰一次他的肌肤，心都像被弯走了一块，而他也一声不吭，只微微颤动。 看他如此努力在忍耐，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肉也在跟着疼。 洛青雪知道，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他再有什么目的，也不至于以命相搏，所以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救她。 现在他还要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难道是为了让她不要太过自责？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想起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为她拼命的。 当年她盗剑出逃被抓了个正着，李兆思钢铁般的手掌掐住了她细小的脖颈，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她必定一命呜呼！ 关键时刻，她的母亲柳幻音竟将匕首横与自己喉前，一步一步逼近李兆思，凄厉喊道：“放开她！放了她！” “幻音！你……”李兆思面色大惊，浓黑的眉毛深深皱起，深渊一样的眼睛的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他咬牙切齿道：“这个臭丫头胆大包天，居然敢盗走雪叶剑！你还护着她？” “她是我的女儿！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允许你伤害她分毫！李兆思，你再敢动她一下，我立刻死在你面前！”柳幻音说着，一抬下巴，猛的将匕首往里压了一下。 她白嫩的脖颈因呼吸急促而抽动，与匕首相接之处霎时流出一道血迹，殷红的鲜血登时滴落在她纯白的领口上。 “别！”李兆思的瞳孔骤然放大，伸出手掌阻止了她，“好，我这就放了她！幻音，你别冲动……” 他早已面无血色，柳幻音是他这辈子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 他不择手段地追求了她大半生，近乎疯魔，好不容易看着她丈夫死了，才终于将她娶进门，甚至都不介意她还带了一个野种。 如今，他怎能为了这个野种就眼看她死在自己面前？ 他黑白分明的牛眼痛苦地望向她，又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洛青雪。 “臭丫头！赶紧给我滚！”他大手一挥，捏着她的脖子，将她狠狠甩在地上！ 洛青雪被甩出老远，才终于能缓一口气，趴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呼吸，以至于不断的咳嗽，憋的整张脸都涨红了。 “娘！”她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柳幻音脖颈上的鲜血，心都要碎了！ “快走！走！”柳幻音大喊道，她两道细细的弯眉蹙在一起，琉璃般的眼眸泪光闪动。 “娘……你等我回来！你等我！”洛青雪泪如雨下，一边哭喊着娘，一边转身逃离了啸云宗。 十年来，她经常想起这一幕，每次想起，就要给母亲传音，问问她如何了。 母亲每次都说自己很好，直到她告诉母亲自己要来云江镇之后，就再没得到过母亲的回应。 现在，眼前之人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身受重伤，又想到母亲曾为自己受的苦，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滴落。 为什么对我好的人都要受这种苦？ 她的泪偶尔滴落他受伤的地方，疼得他好一阵酸爽！ “……姑娘，你就别再给我伤口上撒盐了吧！”宫若梅哪知道她这么多心思，忍不住道了句。 洛青雪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什么呢？我救你是心甘情愿，你千万不要觉得欠了我的。”宫若梅急忙解释。 洛青雪只觉得他现在被伤成这个样子，都是自己修为不够造成的。如果自己再坚强一点，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那他就不必为自己挡刀。 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她哭的更厉害了！ 他急得不行，在脑中把各种哄她的方法都想了一遍，最后试探道：“那……你若不介意，可以来这里哭，这样就不会再给我撒盐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洛青雪当即破涕为笑。 见她终于笑了，他也长舒了一口气，心疼地望着她。她还在低着头轻声抽泣，手中紧紧攥着染血的衣片。 他慢慢坐起身，缓缓伸出左手，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泪水打湿她的脸颊，在月光下闪动着柔和的光。 她原本下垂的眼帘缓缓抬起，水润的明眸映着月光，柔情四溢地望着他。 他抬起右手，用白皙的指尖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就像在为一只小奶猫拭去身上的露珠。 她的肌肤光滑白嫩，吹弹可破，让他迷恋不已。 她没有阻止他，任凭他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 片刻，他轻轻收回手，轻声道：“我见过的女人中，姑娘是绝色。” 洛青雪红唇微张，轻吸一口气，然后缓缓低下头，红着脸喃喃道：“瞎说什么呢……”她不自觉搓着手中的衣角，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她心中慌乱，为何面对他如此的动作和言语，自己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还很欢喜？ 宫若梅没再说话，只安静欣赏眼前的娇羞美人。 洛青雪定了定神，想着还是先处理好他的伤处再说别的吧，于是继续将刀伤周围清洗干净。 接着自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柔声道：“这是我们九芳宫特制的止血散，撒上之后会有点疼，但是之后会麻住伤口，减缓疼痛，你若是受不了就喊出来。” 宫若梅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心中早有所动。 他淡淡道：“姑娘放心，在下最不怕的就是疼。” 洛青雪缓缓抬起双眸，见疼痛已使他气息不稳，冷汗布满他的眼周，只是那漆黑的面具依旧牢牢戴在他脸上。 这张面具下面，会是怎样的一张脸？ 她咬咬下唇，满面红晕，低头打开瓷瓶，一点一点将褐色的药粉撒在他左腹上。 洗净血污之后的肌肤在月光下显得更为结实，洛青雪看着他腹部的肌肉一直延伸至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心竟砰砰直跳。 第27章 还没掉马 随着药粉撒上去的越来越多，宫若梅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他紧紧攥着的双拳因用力过度而发抖，双臂上的肌肉像雕塑般一块块凸起。 直到上完药，宫若梅才终于放开了手，呼吸也逐渐平稳。 洛青雪清楚见到他的左手心被指甲抠出四道深深的血痕。 “……我现在给你包扎，你不要乱动。”洛青雪说着深深低下了头。 宫若梅望着她羞红了的脸，甚是欢喜，但刚才上药实在太疼了，现在也只能艰难地挤出一个“好”字。 洛青雪的双手轻缓揽住他的身子，把刚撕下的几条衣片慢慢缠绕在他腹部上。 宫若梅的目光跟随着她，看着她一圈一圈为自己包扎。每次她接近自己的时候，她秀发间的淡淡梅香就一阵阵地涌入他的鼻腔，一如十年前他在黑暗中闻到的那一点香粉味儿。 真的是你！这梅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因为她现在没有看着他，所以他可以肆意深情地观察她，仔细感受她的呼吸、她的发香，和她指尖传来的似水柔情。 伤口很快包扎好了，洛青雪双手抱膝坐在他旁边，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闭口不言。 她甚至都不敢看他，因为她的心跳那么块，手脚也冰凉。 夜深人静，鸟虫收声，只有河流潺潺，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与一个男人的距离如此接近。 宫若梅还在欣赏她的美，月光虽朦胧，却能照见她如霞的面色。 她紫色的外衣底边被她撕的七零八落，见她这副略微狼狈的样子，他心中的怜爱早已流遍全身。 宫若梅眼角微动，嘴角偷偷上翘，那是她此时看不见的一个笑。 他充满怜爱地笑了笑：“姑娘，你的外衣都快被你撕扯没了，在下明日送你一件新的。” 洛青雪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她赶紧背过脸按住自己的心脏，然后紧了紧衣服，语无伦次道：“登徒子……我总不能扯你衣服吧……” 宫若梅大笑，摊开双手：“姑娘要是愿意，在下的衣服随便让你扯。” 洛青雪双手抱臂，回首羞怒：“你……登徒子……谁要扯你衣服！” 看着她圆睁的杏眼，宫若梅竟心花怒放。 十年前你害羞的样子也和现在一样美好吧？ “姑娘。”他笑道，“要不你换个称呼？‘登徒子’这三个字，在下实在配不上。” 洛青雪赶紧又转过脸去，生怕他见到自己脸红心跳的狼狈模样。 可她心中却有些欢喜，难道他终于要告诉我他的姓名了？ 她红着脸，喃喃试探着：“那……你想让我如何唤你？” 宫若梅垂下长长的睫毛想了想：“倔驴，这个名字不错！” 洛青雪的眉头差点拧成一个麻花，她猛地回眸嗔怒：“好啊！那我以后便唤你臭倔驴！” “在下乐意至极。”宫若梅拱手大笑。 洛青雪又羞又怒：“臭倔驴！” “在下在此！”宫若梅很配合。 洛青雪着实被他逗笑了。 “不过……”他拖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洛青雪一脸疑惑。 宫若梅的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坏坏的笑：“鱼找鱼，虾找虾，倔驴找倔驴！如此说来，你也是倔驴！” “你才倔驴呢！谁要找你了！”洛青雪又气又羞，伸手去抓他的痒。 宫若梅此时已被药物麻住刀伤，所以早就灵巧翻身躲开，口中戏谑喊着：“小倔驴！” “你才倔驴！”洛青雪追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相互叫着、追逐着笑了好一阵子，到最后也不知到底谁是倔驴。 自从与辰儿分离，洛青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 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神秘，但她却愿意对他笑，愿意背对着他，而不用担心他会捅她一刀。 正想着，就听宫若梅“哎呦”一声，她赶紧上前查看，见伤口并未再出血，松了口气。 她扶他慢慢坐下，望着他的桃花美目，轻声道：“那个……啸云宗可不好惹，他们要的是我，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宫若梅有苦不能言，只道了句：“在下只是见不得女人被欺负，仅此而已。”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有力，伤口似乎并没有影响他太多。 洛青雪知道他并未讲实话，却依然希望他能告诉她真实的原因。 她转过眼眸望向闪闪发亮的水面柔声道：“我虽不知你是谁，可我知道，自从见到你，你就一直在护着我。这世上除了我娘，还没有谁像你这般对我。” 宫若梅一言不发，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他还有重任在身，刚刚邵惜炎多半是因此才放过了他。他想等事情过了，再与她相认，到时候一切也都好解释。 只听洛青雪叹气道：“我从不愿欠任何人的情，因为我很怕我还不起。如今你搭上半条命救了我，你这一番好心，我要怎么还才够？” 宫若梅一怔：我何曾需要你去还？ 他多想告诉她一切！然而他自我斗争了半天，依然只浅笑道：“姑娘不必挂怀，在下不过做了一件该做之事。” 洛青雪眼中流露出无限柔情，两人目光再次遇到一起，她轻声试探道：“你……救过许多女人吗？” “不多，也就十七八九个吧！”他眼尾微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 洛青雪脸上的失落暴露无遗，但她依然望着他，温柔的双眸秋水荡漾，她的声音更轻了：“那，难道你对别的女人也是这样拼了性命去救吗？” 宫若梅哑然。 别的女人？他才不在乎别的女人怎么死。 但这不可能让她知道。 他深呼一口气，故作轻松道：“瞧你说的，这世上无论男女，都要救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洛青雪眼中的星光忽然黯淡了下去。 她垂下眼帘，将脸转过去，自顾自地呢喃着：“是啊，对你来说，女人都是一样的。” 宫若梅清楚听到了这句，他的心突然像被人撕掉一块那样疼！ 当然不一样！你是我心上唯一的光亮，让我这整颗心还留着一点余热。 可是从头到尾，面对这点光亮，他可曾对她说过一句实话？ 没有。 她已如此真诚，可他却还在骗她！ 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心如刀割，不想再骗她了，只想立刻逃走，却因心绪不宁刚站起来就差点摔在地上。 洛青雪瞬间起身去扶住他，急切道：“你要去哪儿？你的伤这么严重，还是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 宫若梅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太纯净，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玷污那片净土。 于是他低着头，捂住左腹的包扎处，低声道：“我，我该走了。”说着又要离开。 洛青雪心中疑惑：一个受伤如此严重的人，刚被包扎好，按理说正经要休息一阵子，他竟如此急着离开？ 她望着他下垂的眼睛，在那张面具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可是没有一种是她满意的。 直到刚才，他冲出来为她挡下雌雄双刀的那一刻，她才能肯定，只有那个人，才能让这一切都解释的通。 她决定再次试探他。 “你要做什么？”洛青雪拦住了他，“事到如今你还要逃么？你的眼神藏不住，你的身形也暴露无遗。你对我这样好，只因我曾救过你，对不对？” 宫若梅双目微张，心中一惊：怎么？我被看穿了？ 洛青雪继续道：“我不知你为何要蓄意伪装成这副模样，也不知你身上之前的伤痕是如何好这么快的，更不知道我认识的这两个你，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可我知道，你从无害我之心。” 宫若梅故作镇定道：“姑娘你说什么呢？你我才刚认识多久？什么叫两个我？你不会是被雌雄双刀给吓傻了吧？” “你现在还要继续骗我么？” 宫若梅的心一下被堵住了，他咬牙道：“我哪有骗你，我就是我，没有别的身份。” 洛青雪显然并不想就此放过他。 她轻轻整理了他凌乱的衣服，柔声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到现在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却能如此相信你，甚至从未怀疑过你接近我的目的。” “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这种事在以前绝对不可能发生。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一见到你，就觉得很安心。” 宫若梅默默低下头，在那张面具下，他紧紧抿着嘴，垂下长长的睫毛，思考着要如何回应她的话。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姓名？”洛青雪的声音极为轻柔，像一只羽毛在他的心尖儿上瘙痒。 “我……”宫若梅轻叹一声，“其实姓名并不重要。如果你熟悉一个人，哪怕她换过一百个身份，有过一千个名字，戴过一万个面具，只要她站在你面前，你依然能一眼就认出她。” 洛青雪异常惊讶的望着他，他为何说这样的话？他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这个，你不但不告诉我你的姓名，就连我的名号，你也都不过问？”她继续试探着。 宫若梅抬起头，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略微紊乱的呼吸他都可以明显感觉到。 “你叫洛青雪。”他终于开了口，“你十四岁被九重花收进九芳宫修行，如今是九芳宫大弟子。你来云江镇，是为了调查‘夺命血梅’。” “但我查不出你十四岁之前的事情。”宫若梅特意补充了这一句。 洛青雪轻轻地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此人是什么时候将我查了个透的？ 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于是她决定再次试探。 于是她莞尔一笑，直接了当地说：“你六岁就被卖到聚香楼学习舞道，直到十三岁那年才初有所成。聚香楼的老板见你能赚钱了，就强行给你喂了毒药。只有每个月你上交份银的时候，她才给你当月的解药。” “直到半月前，你被一个九芳弟子救了出来，从此获得自由身，并顺利拜入海韵阁。” “我说的对么？宫，若，梅？” 第28章 真假若梅 宫若梅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转而又松了口气，原来她只当他是宫若梅，吓得他还以为她认出自己是宫辰了呢！ 可这也不行！正式进入海韵阁之前，宫若梅绝对不能被任何人认出，就算是她也不行！ 他攥紧拳头，故作镇定笑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宫若梅是谁？姑娘不会真被刚刚那雌雄双刀吓傻了吧？” 突然间，洛青雪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胜利者特有的得意的笑。 “你暴露了。”她微微歪着头，双目含笑地望着他。 “什么？”宫若梅心中一凉！ “你可记得与我第一次见面，你说了什么？” 宫若梅回忆了一下，那晚他分明说的是：这屋里的人不容他人窥探。 若他不认得宫若梅，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哎！棋差一招！ “好吧……其实在下只是宫若梅身边的一个护卫叫……子卿！”一切来的太快，宫若梅被逼无奈，只得拿子卿做挡箭牌。 “你又暴露了。” “嗯？” “若梅身边如果真的有护卫，那么那日他挨打又是怎么回事？” 宫若梅闭上双眼叹气，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没想到，她竟然想就这样揭穿他？一点都不含蓄！ 难道当真骗不住这聪慧丫头了么？可一切又要从何解释呢？ 正着急之时，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子卿！你怎么在这里？害我找了你好久！” 两人循声望去，赫然看到“宫若梅”就站在不远处！ 哈！宫若梅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说话，却见假宫若梅突然睁大眼睛，吃惊道：“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这才相互看了看，面色大惊！ 原来刚刚宫若梅险些摔倒，洛青雪去搀扶，竟然不自觉的将他拦腰抱住！ 两人却因紧张而都没察觉到，加上之前洛青雪的衣服被她自己撕的乱七八糟，而且他们刚经过一场打斗，此时自是冷汗淋漓，看起来奇奇怪怪！ 二人当即分开，各自转身站定，目光乱看，手足无措。 洛青雪尴尬道：“你，你别瞎说！我在给他疗伤！” 假宫若梅道：“疗伤需要抱在一起吗？” “你……”洛青雪心中慌乱，竟一时语塞，脸上烫的要烧起来了！她赶紧双手捂住脸颊转过身去。 宫若梅见她这副模样倒甚是可爱，于是低声笑了笑，稳稳拱手道：“主人，这位姑娘真的在给我包扎。”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左腹部。 假宫若梅见他腰腹上缠着好几圈紫色的布条，还有少许血渗出。 于是赶紧作揖：“原来如此。洛姑娘，刚刚若梅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宫若梅担心她又要看出什么，不等她说话就抢先道：“主人，我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幸亏这位姑娘救了我。请主人莫要怪罪我回去晚了。” “你总是这样，洛姑娘救了你，你这小厮可要感恩于心啊！”假宫若梅说着看了一眼洛青雪。 洛青雪此时早已平复了心绪，她看着两人，半天说不出话。难道自己的推测都错了？可刚才他的反应，明显就是都被我说中了！ 看着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弯向耳边的长眉，暗色的薄唇，柔弱的身子，手腕处若隐若现的伤痕。 他的确是宫若梅，没有错。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只得有气无力道了句：“小事一桩。” 宫若梅心中暗自庆幸：“主人，刚刚这位姑娘竟然还说我是您呢！” 假宫若梅一脸惊讶：“原来洛姑娘还在怀疑我么？” 洛青雪像一只皮球泄气一样叹了口气：“都这样了，还怎么怀疑？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姑娘是奇怪，为何我有子卿在身边，还会被那妇人毒打？”假宫若梅抢先问。 洛青雪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他的解释。 “子卿并不时刻在我身边，他每晚都要在周围巡逻，以防有什么奇怪的人来窥探若梅的私事。”假宫若梅道。 “姑娘救我那日，他刚好外出办事未归，等他归来，若梅已经被姑娘带走了。后来他是问了原来客栈的伙计才找到我的。” 洛青雪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却一时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所以我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夜里。那他白天……”洛青雪刚要继续问，就被那黑衣人打断了。 只听那他大声说：“主人，夜色这么深，咱们早些回去的好！” 假宫若梅随即答道：“说的是，洛姑娘，我们走吧！” 洛青雪心知肚明，那头倔驴分明是要阻止她问话。她十分扫兴，但见他二人已转身往回走，她也只好作罢。 她将假宫若梅二人送回房间，临走看了眼那黑衣人，喃喃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宫若梅拱手：“多谢姑娘。” 待洛青雪离去，二人相视一下，几乎同时长呼一口气，又一起瘫躺在榻上。 假宫若梅将双手在自己脸上掠过，黑色的魔气闪现过后，他的脸竟变了模样。 桃花眼变成了一双凤眼，弯弯的长眉变成了一对剑眉，此人正是早早就来此接应的子卿。 或者说，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宫若梅的身份暴露。 他道：“主人！刚刚好险啊，咱们差点瞒不住了！这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宫若梅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那当然！不过她肯定是不相信咱们这套说辞的，但是她没有证据，也只能信我们。” 子卿看他那一脸兴奋，一咕噜爬起来，疑惑地看着他：“主人，怎么你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 宫若梅也坐了起来，微微颔首，虽然没说话，但喜悦根本藏不住，竟一时忘形牵动了伤口。 “嘶——！”宫若梅一咧嘴，“你快看看我的伤。” 子卿赶紧上前查看，见早已止血，只是伤口较深，痊愈大概需要一些时日。 宫若梅无奈叹气：“雌雄双刀果然厉害，今夜是我冲动了……子卿，看来这刀伤痊愈之前，你都得扮演我了。” 子卿清秀的凤眼一眨一眨：“主人，这是不是就叫‘戏中戏’？” “就你明白！”宫若梅眼角微挑，瞥了他一眼。 子卿却忽然收了笑容，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主人，你今天与邵右使如此冲突，怕是不好收场。” 宫若梅垂下长长的睫毛思考片刻，还是毫无办法。 “先这样吧，他那边，我再想办法。对了，你怎知我在河边的？”他问。 “还不是是邵右使亲自来告诉我的。”子卿撇撇嘴。 “那他伤势如何？你看了没有？” “他不让我看，还说什么用不起我之类的话。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从小到大你们一直吵吵闹闹，也不嫌累！” 子卿继续道：“我远远看了，他的伤一看就是你的断愁扇所伤，不过你也没下狠手。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只要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宫若梅没有回应，只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主人，这十大上古神兵中，你这断愁扇可排在第二位呢！一般人被你划这一下，就算不死也得残废。邵右使的胳膊居然只被划出一道伤。” 他咪起眼睛，翘起唇角，一脸得意毫不遮掩：“主人，这就是你原本的意思吧？就是想让他在家呆着别出来！” “但愿他别怪我。”宫若梅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轻叹道，“无情常是有情人，有情却是无情人。” 子卿拧了拧眉毛，疑惑道：“主人，你又在说什么大道理呢？” “你多学学，自然就明白我说的了。” “主人啊，子卿七岁就跟着你，这么多年也没学到主人你的一丢丢，看来我这脑子是学不会那些文邹邹的东西咯！” 宫若梅无奈地摇头笑笑。 说话间，天已泛白。 宫若梅道：“你这段时间小心应对，等我伤好了，你再找个理由离开。” 子卿应道：“好！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现在咱们要赶紧休息了，不然明天的戏可不好演呢！” 言罢为宫若梅宽衣，服侍他在榻上睡下，然后才转身把屋里的椅子一个个排在一起，一翻身就躺了上去。 这一晚的梦里，那火红的背景前，是一身紫灰色衣裳的洛青雪，她深情望着他，口中不住喊着：“辰儿！你相信我！我一定去找你！” “不！你至少告诉我……”他依然喊着同样的话，正要问她的名字，后颈依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中，洛青雪的面容再次逐渐被黑暗吞噬。 他刚刚露出一点光亮的世界转瞬就被黑暗再次淹没。 黑夜里，他眼里的世界更黑，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边际的黑色空间，里面除了黑暗和冰冷，什么也没有。 他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走，吓的心一直狂跳，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没了梅姐姐引路，他总觉得踏出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就是悬崖峭壁。 “莫神医！”他捂着后颈大喊。 无人应答。 他只能四处摸索，想要找到老莫，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雪地。 当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突然传来一阵恶臭。伴着一声声奇怪的低吼，他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 他以为是野兽将他叼了起来，吓的浑身冰冷，瞬间僵在原地！ 我真要这样死了吗…… “嗖！”一声箭鸣破空而来！ 那箭射中了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他后衣领一松，整个人掉到了地上，又听身后火焰“嘭”的爆开。 最后那野兽竟像一只狗一样呜呜咽咽的，“啪”的倒地。 一切都安静了，咯吱咯吱脚踩雪地的声音传来。 “孩子，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声音低沉浑厚，是个中年男人，正发出呵呵的笑。 那人将他从野兽嘴里救了出来，他本该感激涕零，但现在，那人诡异的笑声竟让他感觉很不安。 正在疑惑，他竟被人拦腰抱起，放入了马车。 马车吱吱呀呀地走，车厢内一片寂静，他伸手摸索，发现四周全是木板，空无一人。 他想出去，却找不到车门，他发现自己似乎被关在一个箱子里，想喊叫，嗓子却已发不出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是谁……要对我做什么…… 未知的一切都让他胆裂魂飞。 无边的恐惧像一座冰山轰然将他砸醒，他猛地坐起，不由得大口呼吸。 他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冷汗打湿了衣衫，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狠狠睁着，仿佛两口枯井，不知里面究竟有什么。 “主人，你醒了。”子卿已重新易容成了假宫若梅，双手托着一块手帕，正要递给他。 他显然已经熟悉了自己的主子这样醒来。 “嗯。”宫若梅这才缓过神，深呼了一口气，放松了全身的肌肉，然后接过手帕，拭去冷汗。 许久，他才轻声叹道：“更衣吧。” 第29章 穷追不舍 两人穿戴好，下楼来到客栈大堂，见众人都已落座。 桌上摆着豆沙卷、拌黄瓜、甜豆浆，甚至还有甜口和咸口两种豆腐脑，看得子卿直流口水。 宫若梅已经换了一件寻常的苍蓝色锦袍，上面绣着精致的梅花暗纹，一根镶银边的黑色锦缎腰带将他的身材凸显的格外修长。 他已摘去斗笠，面上也换成了半张面具，只露出圆润的下巴和暗红色的薄唇。他漆黑的眼眸俊美水润，依旧躲在那半张面具之下。 洛青雪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宫若梅只能尽力避开她。 众人见假宫若梅身后多了一个人，都一脸疑惑。 假宫若梅浅笑：“诸位，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随身护卫子卿。之前他事务缠身一直没能赶来，是昨夜才寻到我的。” 颜昊起身拱手：“原来是子卿兄弟，在下悯天谷颜昊！”说着又顺带介绍了华天泽。 宫若梅装作不认识他们，也拱手回礼：“两位仁兄客气了，多谢两位这几日照顾我家主人，在下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见那两个傻小子没完没了的跟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寒暄客气，洛青雪真是看不下去，她大声清了清嗓子：“喂，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众人随之落座用饭。 华天泽饶有兴趣道：“这位子卿兄弟为何要以面具遮面？” 宫若梅早就编好了理由：“在下相貌丑陋，不想吓到旁人平添事端。” “哦？若果真如此，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华天泽瞬间来了兴致。 “我在北漠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若说她的易容术第二，无人敢说第一。想必她定有法子将子卿兄弟改头换面，免受这白日遮面之苦。” 宫若梅听了，与假宫若梅相视一眼，眼角微挑道：“多谢华兄一番好意，只是北漠路途遥远，一去一回定要耗费许多时日，怕是我家主人要挂念。” 假宫若梅也端起茶杯浅笑：“就是呢，子卿这些天不在我身边，我还真不适应。” “改头换面？这倒是有趣。”洛青雪眼睛一亮，转而看向宫若梅。 宫若梅垂下长长的睫毛，拒绝与她的目光接触。 “华兄。”洛青雪故意问，“你说的这种易容术，究竟能神奇到什么程度？” 华天泽即刻开始吹嘘：“那真是神奇的不得了！能把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孩童变老伯，老妪成姑娘！世上多少人都慕名而去，想要学个一两招。可我那朋友却是个怪人，别说收徒了，寻常人就是想见一面都千难万难！” 洛青雪听罢，微微扬起嘴角：“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种功法，今日也算开了眼界。”说话间，眼波不断流转于“子卿”和“宫若梅”之间。 宫若梅只好迎着她的目光，眼角微动，似在浅笑，以示“清白”。 颜昊不明所以，但见洛青雪一直盯着“子卿”看，心里不是滋味儿，便迅速转移话题：“洛姑娘，咱们这就启程陪宫兄去海韵阁吧！华兄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众人应声而动，上了马车。 宫若梅走到马车前，却停住了脚步。 他在马车外向假宫若梅拱手道：“主人，我还是习惯骑马，就不乘车了。” 假宫若梅撩起车帘关切地问：“那你的伤能行吗？” “不碍事。”宫若梅微微颔首。 “好，就依你所言。” “多谢主人！”说罢，宫若梅左手拉住一匹枣红马的缰绳，左脚踩入马镫，然后右脚用力点地，一个翻身上了马背。 他抚摸着马脖子，轻柔地捋顺马鬃，正要前行，忽听洛青雪道：“正好。” 宫若梅闻声转头，见洛青雪已骑着一匹油亮亮的黑马来到他身边，翘起的嘴角有些挑衅意味，“本姑娘也不愿挤在狭小的车厢内，不如就同你一起策马而行吧！” 本来他想着这一路尽量少与她接触，免得旁生枝节，影响大计。但现在，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顿时泄了气儿。 她明亮的眼眸正笑意盈盈望着他，白嫩小巧的圆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字：休想跑！ 哎！看来这一路有的受了。 其实洛青雪这样黏着他，他心中十分欢喜，却又担心她打探出什么，甜蜜和防备同时占据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真像个疯子。 颜昊见两人单独骑行，心中不悦，也想出去骑马，却被华天泽拦下：“我说颜兄，我这马车能坐八个人呢！现在就剩咱们三个你还嫌挤？怎么？你瞧不起我华天泽？” “我哪有……”颜昊一时间找不到其它理由，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只好作罢。 假宫若梅一声不吭地观察两人，又瞟了一眼车外的两位，心下暗自感叹：这一路可有好戏咯。 于是连着华月山庄的丫鬟、随从总共十七人，带着各种随身物品——华天泽每次出行的奢华之物——浩浩荡荡前往海韵阁。 然而让宫若梅意想不到的是，洛青雪在路上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他扯天谈地，只字不提旁的事情。他也就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路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每次停车休整之时，颜昊都对洛青雪前后跟着，极尽讨好，倒是让他逐渐对这个臭书生心生不满。 这一路上，只要洛青雪下马休息，颜昊立马就贴过来问：“洛姑娘累坏了吧？”“洛姑娘可要喝茶？”“洛姑娘要不要坐下休息？” 有一回颜昊又贴上来问：“洛姑娘，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息！”说着还拿过来一只圆形小凳子。 那小凳子约莫一尺高，黑色大漆嵌螺钿，花开富贵的图案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之物。 洛青雪只随便看了一眼，就顺手接过来，抬眼莞尔道：“多谢颜兄！” “洛姑娘客气了。”颜昊腼腆笑着，看着她的明眸皓齿，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宫若梅看在眼里，脸面上一片宁静，心里早就把天捅了个窟窿：狗腿子没安好心！ “颜兄！那是我的凳子！”华天泽不悦道，“我也很累，你怎么不过来问问我啊？” “你不是有那么多丫鬟伺候呢吗，洛姑娘身娇体贵，哪能吃这样的苦？你就坐别的吧！” “见色忘友！”华天泽愤愤道。 洛青雪也不搭理他们，只默默观察宫若梅的一举一动，却不见他有任何异样，略有失望。 假宫若梅早已看出自己的主子对这位洛姑娘有所不同，连身上的刀伤都是为她所受，自然不去打扰他二人，只适当寒暄几句用以掩人耳目。 半月左右，一行人已到了海韵阁附近的密林。 天幕即将落下，众人决定原地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入海韵阁。 这世间或许不是黑夜的主场，可很多事都只能在黑夜中进行，于是黑夜就成为一个天然舞台。 星辰之下，随从们已经点燃篝火，为众人斟酒。 华天泽扬了扬手：“你们下去吧。” 众人听令齐刷刷退到一旁，然后七手八脚地开始搭建帐篷待做歇息之用。 几人一路观光游历，囤了不少好酒，当下围坐在一起闲谈。 酒至一半，颜昊走到华天泽身边，挨着他席地而坐。 他右手拎着酒壶搭在自己左膝上，左手拍着他的左肩，面上逐渐显出酒气：“华兄，自从来到这云江镇，咱们还没好好喝过酒，我记得上次与你同饮已是一年前了。” 华天泽感叹道：“是啊，一年前我随我爹去悯天谷拜会，悬济真人还送了我们两坛醉仙君呢！” 颜昊晃着酒壶：“说起那醉仙君，师父他老人家一共酿了十坛，送了你们两坛，剩下的八坛到现在都没舍得开封！” 华天泽大笑：“我爹拿回去之后也没舍得开，他说这酒越酿越香，所以要等十年之后再开！” 颜昊眼睛一亮：“那到时候可一定要叫上我啊！”说罢跟华天泽碰了一下酒壶，仰头大饮。 “那是肯定的！”华天泽说罢也大灌一口，耳朵上的银环晃来晃去。 然后他擦擦嘴角，转头向洛青雪道：“到时候宫兄和洛师姐也一起来！我爹最好客了，见到二位一定很高兴！” “醉仙君？”洛青雪一直在想如何让宫若梅自己说出身份，根本不在意什么酒不酒的，就随意应了一句。 “那是我师父亲手酿的酒，是用我们悯天谷独有的白芯谷作为原料，配之落云山巅的终年积雪，再加以谷中的百年灵药制成。”颜昊说着，身子往洛青雪那边挪了挪。 “喝了那醉仙君，不醉个三天三夜定是醒不过来的！” 洛青雪一边听他兴致勃勃介绍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子卿”，见他静静坐在“宫若梅”旁边不言不语。 她心中暗自琢磨：或许此时便是询问辰儿下落的最佳时机，且看他如何反应。 于是她露出一个非常崇拜的表情，故意像小女孩那样，顶着一双星星眼夸赞道：“悬济真人真是神仙在世，竟然什么事都能做的如此讲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拜见他老人家了！” “那是当然！”颜昊一看她如此模样，心都开了花。 他放下酒壶，眼尾上翘，飞扬嘴角，骄傲的向一旁拱手：“我师父悲天悯人，在下能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实乃三生有幸！” 宫若梅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面上保持着微笑，心中却阴狠骂着：臭书生！老子日后非宰了你不可！ 同时又很无奈，若不是身不由己，他早就把她收入怀中了！哪儿还轮得到这臭书生来嘘寒问暖！ 假宫若梅哪儿知道主子已经偷摸儿喝了这么多醋，便也顺着颜昊夸赞了几句。 却一转头就见主人正沉着嘴角，冷眼瞪着自己！那眼神儿，就差拿刀砍他了。 子卿心里犯了嘀咕：自己说错话了？哪儿错了？不知道啊。那算了，还是先闭嘴吧！ 第30章 酒后心墙 洛青雪听颜昊吹嘘完，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悯天谷自是人才济济，但是在众多弟子中，能有资格入得悬济真人门下修行的，也就只有颜兄一人吧？” “当然不是了！”颜昊脱口而出，“我还有一个师弟，只是他不太爱说话，平日里也很少出入。” 洛青雪杏眼微睁，继续追问：“你那师弟也定是和你这般俊俏优秀吧？” 颜昊脸颊腾的一下变成红色，他挠挠头，腼腆笑道：“洛姑娘这么直接地夸在下，在下实在是……不过我师弟确实长得很俊，刚被师父捡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女娃呢！” “捡来的？”洛青雪故意疑惑地问。 “是啊！十年前，师父外出义诊，谁知回来之时竟带了一个孩童。师父说当时天寒地冻，见师弟被人遗弃在一个木桶里，便将他带了回来。” 木桶？老莫当时走的急，哪儿来的木桶？就算是撞了大运在路边捡到的，那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医者，如何能拿动那么重的木桶，何况里面还坐着十三岁的男孩？ 颜昊继续道：“只是可怜我那师弟当时伤了嗓子，至今仍不能开口说话，身体也每况愈下。” 洛青雪小心追问：“如你所言，你那师弟真是一个可怜人，还长得那么俊俏，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师弟上山的时候，师父为他改名为忘尘，是希望他能忘却前尘往事，一心在谷中修习。”颜昊望着篝火，声音压得很低。 忘尘？如果他真是辰儿，那么悬济老头儿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他根本就不想让辰儿记得我！所以这么多年，连师父九重花也查不到辰儿的下落！ 想到此处，洛青雪只觉得怒从心起，不自觉的将酒壶捏的更紧了，眼睛又偷偷看了看依旧默默无语的“子卿”。 却听颜昊轻叹一声：“可怜我师弟才十六岁，在这如花的年纪就开始凋零了。” 十六岁？辰儿十年前已经十三岁，如今怎么可能是十六岁？他果然不是辰儿！ “那他真是太可怜了。”洛青雪扬了扬眉，随口迎合了一句。 如果辰儿不在悯天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压着心中的狂喜，仰头狂喝大半壶酒！ 颜昊一脸不解，刚要问个所以然却瞥见华天泽脸上的红晕比夕阳还红。 原来华天泽刚刚一直在和假宫若梅喝酒，两人居然出乎意料地谈得来，不知不觉就喝光了好几壶。 这家伙又喝醉了！得赶紧把他拉走，不然不知道又要胡说八道什么。 颜昊正想着，就见华天泽一身酒气的转过脸来，嘿嘿笑道：“洛姑娘，你怎么对颜兄的师弟这般感兴趣？看来洛姑娘喜欢美男子，难道颜兄还不够俊美，还要再打探人家师弟？” “我就是喜欢美男子，你想怎样？”洛青雪冷眼道。 “那洛姑娘觉得我怎么样？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都对我日思夜想……”醉醺醺的华天泽满脸戏谑。 不等洛青雪回应，颜昊便一把抓住华天泽的双肩，连拉带拽的迅速将他拖走，口中急切喊着：“你喝醉了！快别说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他往帐篷方向走，又提高了嗓门向远处的侍从们大喊：“你们少爷喝醉了，带他下去歇息吧。” 附近两个正闲谈的小丫鬟赶忙小跑着过来搀扶华天泽，欲将他扶进帐篷里洗漱歇息。 华天泽走的东倒西歪，耳朵上的银环也跟着胡乱摇晃。 他手舞足蹈的大笑：“我没醉！洛姑娘莫要恼怒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个……宫兄！咱们继续喝啊……” 宫若梅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的那副蠢样，一双眼睛杀意满满，手中的酒壶差点就被捏碎了。幸好子卿轻拍他小臂，他才忍住怒火将脸转了过去。 洛青雪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若不是忌惮他少庄主的身份，怕是早就一剑捅他个前后通透。 直到看见他进入了帐篷，颜昊才长呼一口气，立马拿起酒壶坐回洛青雪身边。 “洛姑娘，在下替华兄向你道歉。他年轻气盛，口无遮拦，还请洛姑娘宽恕他的无礼莽撞。” 对于洛青雪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确认宫若梅的来历，所以她不想节外生枝，和那个小少爷闹不愉快。 所以见他面露难色，便顺着他的话茬呵呵笑道：“年少才当轻狂，我怎会与一个少年计较？” 颜昊皱起的剑眉瞬时舒展开来，“洛姑娘果然旷达不羁，在下敬你！”说罢举起酒壶大灌一口。 洛青雪也跟着仰头大喝，看起来很是痛快，“想不到颜兄如此义气，本姑娘佩服。” 颜昊看着她饮酒的样子，忽然想起初见她时，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心中一暖。 他拱手道：“洛姑娘这样的豪爽女子，世间少有，能与姑娘相识，是在下的荣幸。” 洛青雪用余光看了看默默坐在一边从未发声的“子卿”，他依旧独自小酌，没有任何要与众人同饮的意思。 她只心中暗自神伤，无奈笑道：“呵呵，我不过是个懒人罢了。” 谈话间，夜已深沉如墨。 洛青雪又开了一壶酒，香气四溢，闻者自醉。她闭眼对着壶嘴深深吸了一口气，酒香立即涌入鼻腔，醉的她面色如霞，唇边浅笑不断。 颜昊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作为悯天谷大弟子，师门中，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从来不敢懈怠。所以一直以来，在同辈中都是他保护别人，从没有人去保护他。 只有洛青雪在那天救了他，他心怀感激，却又不知如何报答。 她亮如明月的眸子，粉如桃花的朱唇，都让他迷恋。 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女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捂住，透不得气。 “臭小子看什么呢！”洛青雪见他虽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眼神早已游离在外，便知他在胡思乱想。 “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颜昊忽然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翻弄篝火。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 洛青雪并不在意颜昊在想什么，她现在最在意的，是旁边那个只默默坐在那里，就能让她心里发痒的男人。 你越想逃避，我就偏要抓住你！ 她决定主动出击，对着月亮举起酒壶：“月色正美，若不好好观赏一番岂不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若梅，你觉得呢？”她忽然转头望向安静的假宫若梅，他也喝了不少酒，醉意初现。 洛青雪的目光偷偷越过他，落在他身侧默默小酌的“子卿”身上。 她站起身，拎着酒壶走到他身边坐下，故意对着假宫若梅朗笑道：“没想到若梅的酒量也不小呢，你我自相识以来还从未一起喝过酒，今夜就来个不醉不归可好？” 假宫若梅双手端起酒壶回敬：“其实若梅平日里没有什么人能说话，也只有这曲生才能给若梅一时欢愉，渐渐也就有了些酒量。” “既然洛姑娘今夜有如此雅兴，若梅定当一陪到底！”说罢仰头小酌了一口。 洛青雪仔细看着他喝酒的样子，微微点头，似乎颇为欣赏，再次偷瞄了一眼他身边的“子卿”。 他依旧坐在那儿，不言不语，很安静，就像不存在一般。 其实，洛青雪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她问的每一句话，他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现在她的目光向他投来，他怎会不知？ 听到她询问颜昊的师弟，他的心忽然安定了一些，幸好她没有认出自己就是宫辰，否则事情就更麻烦了。 庆幸之余，还有些许甜蜜，因为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她也一直在寻找自己。他原本以为，她早就忘了自己了。 可是她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相认，还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她夸赞颜昊“俊俏优秀”之时，他气血上涌，差点就站起来把那臭小子一脚踢飞。 虽然对她的热情像焚天烈火一样煎熬着他，但他时刻记着自己来海韵阁的目的，所以他现在还是刻意躲避了她的目光，心道：这丫头又再想什么？真是难办！ 他知道她一直想探查两人的秘密，子卿若再这么喝下去，必然要暴露。 于是他故意低声提醒道：“主人，很晚了，明日还要拜会袁老阁主，我服侍您歇息吧。” 假宫若虽舍不得这琼浆玉液，却也不敢不从，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酒壶，道：“颜兄，那你也早些歇息，我们给你留烛火。” “多谢宫兄。”颜昊道，“只是今晚华兄喝太多了，在下就去他那里，也好方便照顾他。” “你们两个大男人挤一张榻不难受吗？那榻都要塌了吧？”假宫若梅吐着酒气哈哈大笑。 旁边的“子卿”不动声色狠狠捏了他一下，假宫若梅疼的倒吸一口气，赶紧合上嘴巴，连忙改口道：“不过有人能照顾华兄也好。” 颜昊面色略显尴尬：“我在一旁打个地铺就好。” 接着又关切道：“洛姑娘今夜就在那边红色帐篷里歇息，我见他们都已收拾好了。” “好。”洛青雪早已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了那个假宫若梅，她故意笑问：“那若梅你在哪里歇息？” 假宫若梅早已醉醺醺，左手向后扬了扬，不假思索大笑道：“嗨！我这粗手男人随便找地方挤一挤就好……” 话音未落，“子卿”竟猛地拽住了他，都不等他说话，就沉着脸拉着他离开了。 虽说这动作是一闪而过，但洛青雪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唇边弯起，眼中泛起一丝火光。 “说的好！”她大笑了几声，转身又回到篝火旁坐下。 她远远望着他，看着他进入帐篷，又很快走了出来。 她嘴角一歪，哼了一声，心道：宫若梅，我今夜就要让你说实话！ 第31章 呼之欲出 此时颜昊也已回了帐篷歇息，只剩洛青雪一人还在篝火旁，宫若梅一抬头，发现她又在盯着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他重新拿起酒壶，坐在她旁边寒暄：“洛姑娘怎么还不休息？” 洛青雪转头望着天上明月，故意唉声叹气：“哎！苦寻之人无踪，身边之人无迹，如何睡得着？” 说着转过脸就去观察他的眼睛，却略感失望。因为那半张面具下，他如冰山一样，一动不动。 宫若梅此时自是不会谈论她口中的“身边之人”，便转而问到：“洛姑娘刚才一直在向颜兄打探他的师弟，想必是与那‘苦寻之人’相关吧？” 洛青雪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失望之色一扫而光，回首媚笑：“怎么，你不觉得我是因为喜欢美男子才打探的吗？” 却见他朗笑几声，摊手道：“若真如此，难道我主人的面容不够倾国倾城吗？何须再去打探别人？” 洛青雪也笑了，嫣然道：“宫若梅的确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离他更近些，抬着下巴尖儿，望着他如水的明眸，轻轻说了句：“美到竟也惊艳了我的心。” 她离他这么近，她秋水般的眸子比月光还柔和，她上扬的嘴角竟让他心乱如麻。 与其说她眼下像一个情场高手，不如说她更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在一步步接近熊熊烈火。 她换了个坐姿，喃喃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宫若梅强作镇定，可别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姑奶奶你可消停会儿吧…… 他轻呼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你问吧。” 两人目光相接，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片篝火，火中燃烧着自己。 她又离他近了一些，一点一点将嘴角凑近他的耳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像是闻到了一种很喜欢的香气。 接着，她轻扬嘴角，在他耳畔慢悠悠地问：“宫若梅是否改过名字？” 她温热的气息和柔软的声音一起传到他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实实在在落到了他的耳膜上，又狡猾地跑进他心里。 她身上的幽幽梅香侵袭着他，浓郁的酒香麻痹着他，它们同时攻击他的防线，让他全身燥热，脑中一片空白！ “洛姑娘。”他好不容易才做了个深呼吸。 “宫若梅这个名字是那毒妇给他起的，他原本的名字，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吗？”洛青雪呵呵笑着，瞬间坐直身子远离了他，又诡异地盯着他：“你们主仆二人确实配合的天衣无缝。只可惜，你身上的味道，他没有。” 宫若梅明白了，她指的是他常用的一种雪梅香。 当年他第一次在她的身上闻见就深深记在了心上，后来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请人调制了味道近乎相同的香膏。而如此重要的香气他怎么可能让别人用？ 另外，这种梅香只有离得很近才会闻到，所以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忽然就冲了过来，而这香气竟成了暴露自己的线索。 见他静静坐在那里，垂下睫毛，闭口不言，她就知道她都猜对了！ 洛青雪极为愉悦，扬起酒壶，狂饮了大半。 她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喝光所有的酒，醇香的酒气很快浸润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早已面色红艳如霞，加上醉酒的朦胧眼神，在炽热的篝火前显得分外妩媚动人。 “你知道吗？”她望着他的双眼，呢喃道：“若梅……让我觉得很熟悉，那种熟悉是深深刻在心上的，是十年如一日的。” 看着她醉眼朦胧，他只能装傻：“我家主人那是多少女人的梦中情郎，她们哪个不是这么想的。” 洛青雪骤然收了笑容，柳眉蹙起：“你的意思是，我不过是他千万崇拜者中的一位？” “难道不是？”宫若梅故意道。 “当然不是！”她吞吐着酒气，目光里的炙热焚烧着他。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他究竟是谁，而且只有我知道！因为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宫若梅回避了她的目光，他缓缓低下头，叹气道：“他怎么可能是你要找的人？你的‘苦寻之人’不是在悯天谷吗？” “他就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就认出来。”洛青雪激动的声音竟变得绵软。 “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是忘记我了吗？”她面色惨白，眼中泪光闪动，绷着嘴唇，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的泪眼婆娑让他的心一弯一弯地疼。 可他只紧握双拳，眼尾微动，低声道了句：“……你醉了。”说着就放下酒壶，起身扶她走进帐篷。 洛青雪确实醉了，但她的心还是清醒的，她这次一定要抓住他，让他牢牢呆在自己身边！ 她柔软的身子稳稳依靠在他怀里，身上的酒气一阵阵袭击着他的心，醇香的气息让他意乱情迷。 帐篷里物品齐全，被褥早已备好，烛火暗淡。 宫若梅小心扶她躺好，坐在床边，借着烛光整理了她的额前秀发，又用指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残泪。 他用手背轻抚她晚霞般的面容，静静等待着，见她逐渐睡着了，才轻叹一声，慢慢站起，转头欲往外走。 可他刚转过身，右手竟突然被她拉住！ 他的心也瞬间被她冻住了！ 他不敢回头看，却又很想回头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意志可以消磨。 “辰儿……”洛青雪像是呓语般轻唤一声，犹如黑暗中钻出的一丝星光。 他霎时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愣在原地，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多少个日夜他都盼着她能回来再叫他一声“辰儿”！ 如今他终于又听到了她的呼唤，可他的心却狠狠痛了，就像有人不停地拧他的心尖那样痛！ 这句呼唤他已等了十年！ 尽管拼了命的克制，他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终于，他小心翼翼回了头，见她泪光闪动地凝望着自己，多少柔情都饱含在她的双眸里。 他不自觉握了一下她的手，多想现在就与她相认！ 他知道，她一路走来都如此大胆直言，是因为她心里一直装着他，生怕他再次离开。 可他又何尝不是呢！这么多年，他遇到过多少类似的女人，可他稍稍一试探，就立刻知道她们不是她。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她，却无法说出一切。 因为他很清楚，她是义父追杀多年的人，悬济真人为何叫一个九芳弟子是杀人恶魔？她怎么会认识邵惜炎？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不能直接去问她，他现在必须隐藏身份，所以他有很多疑问，要等海韵阁的事情结束了，回去问个清楚明白！ 毕竟，义父不是让他来这儿谈情说爱的，所以现在，他必须冷静。 “姑娘叫错了。”他捂住心里的痛，柔声说出了这句假话。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让她更想把他留在这里。 所以当宫若梅想将她的手推开，她就攥的更紧了！然后用力将他往前一拽，使他身体前倾失去平衡，一下子扑到她身上！ 两个人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几乎要碰到彼此的鼻尖。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明眸，流连于她的绯红脸颊，最后停在她柔嫩的嘴唇上。 他闻着她身上的梅香，感受着她因呼吸急促而频繁起伏的身子，他甚至听到了她的心跳！ 他努力用左胳膊支撑着身体，也支撑着自己的意志。 洛青雪仔细感受着被他压住的感觉，像是自己忽然被包在了坚固的铠甲里，只要他在，她就绝不会被伤到。 “辰儿……”她朱唇轻启，泪光闪烁。 “我第一次见你，你在台上衣袂飘飘万众瞩目，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我记得你这双眼睛，那是只有你才能拥有的……”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她动情的目光足以溶解他所有的防线。她的眼泪像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在他沙漠般的心上，无声无息。 他的目光一直流连于她脸上，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再动一下。 因为他怕，怕自己只要再说一个字，再接近她一点，就会崩溃。 洛青雪继续道：“我今夜故意在你面前问颜昊师弟的事情，就是想看看你作何反应。所有人，包括你的随从子卿，都充满了好奇。” “只有你，从头到尾都平静如水毫无变化，说明你早就知道我是在找人，而且你知道这个人在哪里！我说的对吗？” 宫若梅温柔地看着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他心上，每一句话都让他深深着迷，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人，她小小的得意和挑衅让他无法自拔。 他多想让她知道，这十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矛盾和内疚撕扯着他，思念和爱欲煎熬着他。 就是现在，现在！一刻也不要等了！他只想狠狠抱住她！ 他手腕突然用力，将她的双手反按在榻上，急促的呼吸带动着眼里的烈火熊熊燃烧！ 洛青雪吓了一跳，轻吸一口气，发出一声轻呼。 她杏眼中闪动着星光，粉嫩的嘴唇微张，隐隐露出一段贝齿。 她从没想过他竟一瞬间就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犹如钢铁一般让她毫无招架能力，心跳骤然加速。 时机到了！她眼中竟不可抑制地有了光亮！ 她的双手很快挣脱了他，探向他耳边，然后玉指轻挑，毫不费力地揭开他那半张面具。 就这样，她轻而易举看见了他弯向耳边的长眉，和充满柔情的桃花美目。 配上两片暗色薄唇，果然拼出了宫若梅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是你！就是你！ 她心中狂喜，情不自禁的以指尖由外向内轻抚他的长眉，又顺着眉骨，从略微起伏的鼻梁慢慢滑至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动作轻柔地左右摩挲。 她动情的样子像毒药一般疯狂腐蚀着他的意志，她起伏的身子让他心甘情愿受她的摆弄。 于是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她指尖的每一次移动。 见他不再反抗，她眼尾微动，决定乘胜追击！ 她再次翘起唇角，柔声道：“你曾在袁千祈面前唱过曲儿，你的歌声和辰儿一模一样，连姿势、表情都一样！” 接着，又用自己的气息在他脸颊旁轻轻道了句：“你还要说你不是他？” 此时此刻，他已彻底沉沦，万般情爱都堵在他心中，让他的心涨的要爆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见他不再否认，她便知道，她终于找到了他！ 她不需要去求任何人，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了他！ 她趁势步步紧逼，毫不退让：“你当初舍了半条命来救我，只因你早就发现我就是你的梅姐姐，对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发现的，但如果你不是辰儿，这所有的一切你又如何解释？” “因为我绝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 宫若梅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他纠结万分，愁肠百结。 你何苦要这样逼我？如果我已处理好一切，我现在就会像烈火一般去疯狂燃烧你！ 可现在…… 他极尽所能去寻找借口，却是一团乱麻，半个字也找不到。 洛青雪早已感觉到他身上有异，她虽懵懵懂懂，却也在猜测和期待着什么。 她的心跳更快了！她好怕那颗心就这样冲动地跳出来，毫无顾忌地站在他面前！ 此时此刻，她脑中全是他，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 “辰儿，整整十年！现在对你来说，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崇拜者吗？”她吐气如兰，一双渴望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他彻底崩溃了！ “我……”他很想说点什么，可那浓烈的火团让他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有结实的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频繁起伏。 烛光昏暗，星月无边，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望着，保持着姿势，许久都没有再动一下。 第32章 各怀心思 一切都如她所料。 洛青雪用指腹轻柔抚摸他的薄唇，又将指腹送入自己口中感受那一丝他的味道。 酒气冲天，思念弥漫，她不要再等了！ 什么世俗礼仪，什么狗屁道德，与她何关！她就要在今夜征服他！ 她揽住他的腰，轻翘唇角，微微抬起下巴，闭上双眼，等待着他心甘情愿的沉沦。 他的心完全融化了，只想淹没在她的柔情里！ 没错，我是你的辰儿，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 理智已全然不在，他头晕目眩，一点一点俯下身子接近她，越接近心跳就越快！ 在他即将碰到她香唇的那一刻，左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居然因为太过激动，牵动了雌雄双刀的刀伤！ 紧接着邵惜炎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小师妹，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宫若梅朦胧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漆黑的眸子骤然放大，充斥着巨大的惊恐。 眨眼间，他已从梦境跌回了现实，毫无准备的被埋在了冰山之下。 他倒吸一口气，胳膊发力，瞬间坐起，然后“啪！”的一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洛青雪被他这个举动吓住了，她坐直了身子，睁大双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宫若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恍如隔世般长出一口气，疲惫地道了句：“对不起，我，我不是宫辰，你认错人了。” 洛青雪本就明亮的杏眼突然布满了星光！ 她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竟笑的像个刚刚找回玩具的孩子一样。 “我从来没说过辰儿也姓宫！你……你果然是我的辰儿！” 可一转眼，她竟又像个疯子一样骤然哭了出来：“可你究竟为什么不认我？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宫若梅再也忍不住了，他背对着她，垂下眼帘，流下了一滴泪。 最终，他就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甚至没有再做任何停留，一个轻功逃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洛青雪呆呆坐在那里许久，看着随风摆动的门帘，和门外的一片漆黑。 他就这样逃走了？ 逃走也没用！你就是我的辰儿！没有错！ 我一定要让你亲口承认！ 宫辰！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漆黑的夜，寂静的四周，他的气息犹存，他的每一个眼神她都看的清清楚楚，每一次心跳她都听的真真切切。 十年隐忍，十年孤独，真的好累。 她只想在今夜悄悄的将所有眼泪都流尽…… 无论黑夜中的人如何挣扎和迷茫，只要太阳一出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众人伴着阳光醒来，洛青雪缓缓坐起身，头晕晕乎乎的还很疼。 她清楚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那种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的痛，那种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还有心脏的疯狂跳动，她绝不会忘记。 洛青雪掀起帐帘寻找那熟悉的身影，然而他不在这里。 却见一身黑衣的宫若梅正独自站在河边望着远方，她忙走过去，走到跟前却愣住了。 那人有着与宫若梅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动作，却眼神冰冷。 宫若梅见她走过来，温柔笑道：“洛姑娘，昨夜睡的可好？” “你……”洛青雪杏眼微睁，竟对他难辨真假。 “洛姑娘，子卿有事，先离去了。” “辰儿？”洛青雪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着，不肯罢休。 “洛姑娘，虽然若梅不知你口中的辰儿是何人，但若梅知道，世间之事并非全都由人自己说了算的，世间的人也并非随时想见都能见到。时机到了，自然会见到。” 洛青雪明白了，眼前之人就是辰儿，十年前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可为何他能将昨夜之事如此快的抛之脑后，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的心又在喊疼，辰儿究竟因为什么不肯认她？ 他们主仆二人如此费尽心机要拜入海韵阁，甚至故意隐藏修为，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作为修行之人，又能和海韵阁扯上关系的，难道是…… 她突然一阵心惊！难道辰儿真的是为了绝天绫而来？可是为什么呢？ 绝天绫是上古十大神兵之一，排名第三，原本是战神霓光的法器。当年霓光战死后，绝天绫落入人间成魔，后来竟销声匿迹。 多年后再次出现之时，已为海韵阁所有，时至今日，这法器已安静了七百年。 如果宫辰真是为此而来，那他背后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些，洛青雪深感心力交瘁。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阻止他做傻事，然后想办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她故意莞尔道：“若梅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我对你们主仆二人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对你们来此的目的更感兴趣。” 宫若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微微扯动嘴角：“若梅当然是前来拜师学艺，找个安身之处，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好。”洛青雪一脸不甘，但仍然微笑着。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唱的是哪一出。”言罢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宫若梅心中独自伤神：待日后你什么都知道了，可还会像如今这般对我？怕是恨我还来不及，那又何必苦苦相认？ 倒不如就此作罢，免得到时候……他不忍再想下去，只得轻叹。 洛青雪刚走了几步，听到他叹气，敏锐回首，见他依然满眼冷淡，便又转过脸，再没去看他。 海韵阁地处东南，背靠绵延万里的青山，面朝东海，坐落于七星湖畔。 七星湖虽名为湖，却大无边际，于海无异。 湖水从上游的雪山之巅倾泻而下，经过长途跋涉，经年累月地聚集在此，又顺着地势流入东海。 天朗气清，湖面波光粼粼，白帆微动，群鸟嬉戏，主殿神舞殿的白墙翠瓦隐现于一片粉白的樱花中。 众人来到山门处，与守山弟子说明来意后，随即来到神舞殿。 殿内阳光明亮，左右两边各有两排金色帐幔从大殿上方高高垂下，上面绣着各色飞鸟，精致小巧。帐幔随风飘动，如梦似幻，时隐时现的金光闪烁让这一切更显华贵。 袁千祈早已等在殿中，在他两侧坐着两男四女共六位长老，大殿两侧各站了两排高阶弟子，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他的独女袁梦云。 她依旧一身粉衣，含情的柳叶眼期待地望向门外，等待着什么人。 待一行人走入大殿，众人的目光竟不约而同落在宫若梅身上。 眼前之人虽眉目温柔，但高挺的鼻子却让整张脸都显得英气十足，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身黑衣飘似流云，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他修长的身材。 正道宗门同气连枝，年轻弟子们见了德高望重的前辈们自是有一番拜见寒暄。 过后，袁千祈捋着灰白稀疏的胡子道：“若梅，本派舞种众多，不知你想修习哪一种？” “若梅自小修习多个舞种，但暮云舞更为擅长。” “果真如此？”袁千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袁梦云扬着眉毛看了看袁千祈，又转而望向宫若梅，然后撅起花瓣儿一样的嘴，竟显得有些不满。 “宫若梅，你可真是好运气！”她道，“我派上下只有爹爹一人精通暮云舞，没想到你今日竟成了我爹的开门弟子！” 宫若梅似乎不相信他竟如此幸运，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扬，直到看见袁千祈朝自己点头微笑，这才跪下叩首：“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徒儿，快起来。” 宫若梅应声而起。 “阁主，多少年了，您终于收了一位天资了得的爱徒。” “是呀，难得有能入阁主眼的年轻弟子，年轻人，你将来必得云路鹏程！” 一旁的几位长老纷纷表示祝贺。 袁千祈一一谦虚谢过，然后望向宫若梅，和蔼道：“若梅，暮云舞的修习者虽多半靠天赋，但依然极其讲究舞伶的功底和神韵，关键是要投入自己真实的情感。日后在此修习，望你能有更深的领悟。” 袁梦云站在爹爹身后，看着眼前的黑衣公子，心想爹一直不肯教自己暮云舞，还说什么暮云舞传男不传女，没想到最后竟便宜了这个家伙。 “若梅，恭喜你，终于如愿拜入了海韵阁。”洛青雪抬起头莞尔道。 “如不是洛姑娘仗义相救，若梅此生怕是难以圆梦。”宫若梅面对着她挑衅的目光，眼眸平静的宛如暖阳下的一碗白水，清澈、明亮。 颜昊和华天泽也自有一番恭喜。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袁千祈道：“各位少侠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就在此小住几日，也让本座尽些地主之谊。” “云云，你先带几位侠士去歇息，这段时间就由你带他们到处走走看看，也让梅儿早些熟悉环境。” “好的爹爹！”袁梦云爽快应下，满面喜色如桃花初绽，星光从她的柳叶眼中不安分地跳出，偷偷落到颜昊身上。 “爹爹。”她眉开眼笑道，“洛神节就快到了，不如就让他们留下来一同观赏吧？” 原来颜昊作为悯天谷大弟子，自是一表人才，温润谦逊。所以许多女弟子都对他芳心暗许，他的小像都被各派女弟子们偷偷藏于枕下，聊以慰藉。 可他却一心向道，从来不看她们一眼，所以女弟子们只得在暗处偷偷望着他。 袁梦云从小就听到各种关于颜昊的美谈，早就对他心生崇拜，如今颜昊就在眼前，她自是喜不自禁，这才提议要将众人留在此处。 袁千祈捋着胡子道：“也好，洛神节是我海韵阁最大的盛会，五年举办一次，诸位少侠在此时来到我海韵阁，的确是与之有缘。”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退出神舞殿，弯弯绕绕地来到一座白墙翠瓦的院落前。 门匾上书“璃梦永灿”四个大字，门前一对汉白玉麒麟石雕瞪着两对茶杯大的眼睛，仿佛在审视这些突如其来的客人们。 大门已敞开，二十几个粉衣侍者规规矩矩站在院中行礼。 袁梦云眼波流转，满面春风：“这段时日就委屈诸位暂居厢房了。”说着带众人一同走进院中。 一进门便看到满地粉白色的桃花瓣，一直随着园中小径延伸到院落深处，小路两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精致华贵。 正对主屋有个海棠形的小池塘，一个两人高的汉白玉舞女石雕稳稳立于池塘中央，石雕周围花木幽香，芳草茵茵。 那舞女的笑容极为温柔，她压低了身体，抬腕低眉，高高抬起的足尖上轻盈顶着一把伞。整个人舞衣纷飞，披帛环绕，宛如九天神女正缓缓落入凡间。 舞女周围，满池紫色和白色的睡莲轻摇水中。大小不一的锦鲤嬉戏于莲叶之间，它们偶尔翻出水面瞟一眼岸边的闯入者，再钻入水底，空留几层涟漪轻盈消散，引人畅想。 然而金色的波光粼粼预示着夕阳已近尾声，众人应邀赴宴。 酒尽席散，穹庐如墨，几人各自回房，只待明日再行游览。 洛青雪实在睡不着，就趁着月色来到小院中，信步凝思。 忽见宫若梅鬼鬼祟祟往院外走去，她便悄悄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第33章 你算什么 没想到还没出院门，宫若梅就在池塘边停下了脚步，回眸望着她，莞尔一笑。 他轻轻上扬的嘴角是她极为熟悉的，他饱含笑意的双眼正是她十年魂牵梦绕的心头好，但为何他的眼神如此冰冷？ “辰儿，你究竟为何要来海韵阁？”洛青雪轻轻问了句。 宫若梅浅笑：“洛姑娘，若梅说过，你认错人了。至于昨夜……”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然后微微颔首：“昨夜是若梅不好，对不起，请洛姑娘原谅。”说着对着她深深作揖。 洛青雪没有回应，只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他，掌心向上缓缓抬起他的手腕，扶他起身。 她深情凝望着他的明眸，柔声道：“你特意引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正是。”宫若梅道，“若梅千辛万苦拜入海韵阁，只想潜心修习舞道，将来能学有所成，望洛姑娘不要在无端猜测若梅了。” “那你为何要隐瞒自己有修为的事实？”洛青雪毫不客气。 宫若梅哑然，但他很快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若梅的修为粗浅，又是野路子，怎敢在德高望重的袁老阁主面前显山露水？” 洛青雪看着他的桃花美目，抿着嘴唇没说话。 半晌，她才轻叹一声：“好，你既然不肯认我，定有你的理由。你若有一天愿意对我说，我必洗耳恭听，可若你不说，我也不再强人所难了。” 宫若梅轻蹙眉间，这句话是那么熟悉，那是他曾经说与她的，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沉默片刻，无奈地扬起嘴角低声道：“洛姑娘江河胸怀，若梅感激不尽。” “江河胸怀……”洛青雪的眼中已泪光闪动，“你很喜欢这个词吗？” 宫若梅稍稍愣了一下，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词很多人都会说，没什么特别的。”说着，他浅笑着转眸看了看池中的莲花。 月光似水，荷香弥漫，每一朵荷花都被染成了蓝色。 洛青雪望着他面无血色的脸，没再说话。 他早已像一株墨色莲花，在她心中肆意生长，可现在，她只能任凭夜风凉凉，吹进心里结成冰。 她柔唇微张，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好，在你愿意之前，我不会再逼你说什么了。” “但是若梅。”她柔声道，“海韵阁已有近千年历史，袁老阁主更是修为深不可测。虽然我不能确定你们主仆二人在谋划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宫若梅没有回应，他的眼波流转在她脸上，极尽温柔。 后悔？这条路既然走了，就没有后悔一说。 他淡然一笑，恭敬作揖：“多谢洛姑娘成全。”然后转身慢慢离去。 “还有。”洛青雪叫住了他。 宫若梅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如果你做出伤害海韵阁的事情，我作为九芳宫大弟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宫若梅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石像静静立在那里片刻，没有任何回应。 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走回了房间。 在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双眼睛里充满嫉恨，直到看见他转身离去，目光才逐渐变得柔和，不声不响地消失在黑暗中。 洛青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正如十年前看着他离去一样。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离开了。眼泪又不听话地落下，她呆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未来会如何。 然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对面房里的颜昊正在窗前看着这一切。 他亲见宫若梅冷漠地将她孤身一人留在荷塘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心里的怜惜却蠢蠢欲动。 他再也按捺不住，拿起玉笛冲到那里，却见荷塘边已空空荡荡。他低头叹气，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寂静的夜色里，他的眼前只有自己的影子。 于是他将玉笛横于唇边，轻巧吹气，玉笛即刻传出忧伤细腻的乐曲。 这边宫若梅回到住处，关好房门，对着漆黑的房间道了句：“你的伤好得真够快的。” 说着从左至右挥了一下右手，房间内很快出现一层薄薄的黑色魔气，随后慢慢消失。 阴暗的屋内走出一个身穿蓝黑战甲的人，正是邵惜炎。 “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起不来？”他呵呵笑着。 “那样我倒省去不少麻烦。”宫若梅冷眼道。 邵惜炎冷笑：“少废话，我看你好像还是舍不得她啊。” 宫若梅瞟了他一眼：“没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是个女人。” “不过是个女人？”邵惜炎紧握刀柄的手在收缩。 “你为了这个女人，心甘情愿挡下雌雄双刀。你为了这个女人，让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你现在竟还说她不过是个女人？我看你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话音未落，宫若梅已“唰”的将手中绸扇抵在对方的咽喉处！ 邵惜炎看着自己喉前刀刃般的绸扇，黑色的魔气裹挟着幽幽寒光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会将他吞噬。 “我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你为了她可以随意出手伤害的人！” 此话一出，他面前的魔气竟瞬间消失殆尽。 “动手啊！你怎么不杀了我？”邵惜炎很想激怒他。 宫若梅收了断愁扇，望向他受过伤的左臂，轻叹道：“你回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说罢坐于窗前的椅子上，暗淡的双眸望向窗外漆黑的荷塘。 荷塘边，颜昊还在吹着玉笛。 宫若梅在进门之时就已给这房间加了结界，现在只能看到他有节奏地按动手指，却听不见他吹奏的任何一个音。 邵惜炎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他对面。 他清了一下嗓子，左手搭在桌子上，五根手指轮流按着桌面。 “咳！你的伤完全好了？”他问。 “你是希望我好了，还是没好？” “啧！”邵惜炎咂了一下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根本没下狠手，不过就是看你来气，想教训你一下。” 宫若梅转过头，幽幽地望着他道：“你是说你用雌雄双刀砍我，只是想给我个教训？这话恐怕连战神厉冰听了，都要气的活过来揍你一顿！” 邵惜炎嘿嘿一笑：“我那不是气急了嘛！再说你不也用断愁扇伤了我吗？扯平了扯平了！不过……” 他停了一下：“你那才真是给我一个教训，断愁扇的威力我还不知道？当年的黑石门，不一夜之间就被你这断愁扇给灭了吗？” 宫辰再次望向窗外，低声道：“他们死有余辜。” “我知道。”邵惜炎故意道，“是他们要抢你的断愁扇嘛。不过你也够狠，竟然把人家灭了门！” 宫若梅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我狠？难道当年你那些冲进去的黑羽箭团都是青菜萝卜？” 邵惜炎大笑：“黑羽箭团要是青菜萝卜，你那断愁扇就是鱼翅熊掌！” 宫若梅扯了扯嘴角：“但是比起雪叶剑，断愁扇始终弱了些。只可惜当年被人盗走之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下落，义父竟也不着急去找。” 那日，他曾听到邵惜炎称洛青雪的剑是雪叶剑，但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想这件事，后来竟将此事忘了。 现在既然话赶话到了这儿，他又想起此事，便想试探一下。 邵惜炎比猴还精，只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嘴角轻扬：“这种事不是咱们要考虑的，义父自有决断。” 他细长的眼睛转了转，望着他道：“宫辰，你我兄弟十年，如今真要为了这个女人闹到如此地步？你可别忘了，她是义父此生最恨的人，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宫若梅见他饶过了这个话题，便也不再多问，因为等和洛青雪相认之后，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又缓缓抬起，谨慎地问：“义父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她究竟跟你……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本想问“未婚妻”的事情，又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就临时改了口。 邵惜炎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看他充满疑惑的眼眸，将目光移开，望向窗外。 他呵呵笑道：“这是义父交代的事，具体什么情况，等此间事了，你亲自回去问他老人家吧。还有……” 他又转过头：“我不会把你和她的事告诉义父，你趁早与她做个了断！” 宫若梅见他细长的眼尾低垂，嘴角已微微下沉，似乎很为难。 于是他缓和了语气：“等拿到绝天绫，我即刻随你回圣宗，绝无任何留恋。” “好，我等你。”邵惜炎眼中星光闪烁，脸上露出一种很满意的表情。 “我说宫大左使，我难得来你这儿一趟，特殊时期你不喝酒倒还说得过去，但你竟然小气的连一杯茶都不给我喝？” 宫若梅看着他那皱起的细眉，弯了弯嘴角：“你就这么缺这口茶？” 邵惜炎嘿嘿笑了一阵儿，目光从未离开他的面庞，“美男子的茶谁不想多喝几杯呢？” “滚！”宫辰撇着嘴，嫌弃地骂了一句。 邵惜炎仰头大笑，他很喜欢看宫辰尴尬恼怒的样子。 笑过之后，邵惜炎还是转头望向了窗外的颜昊，语重心长道：“你还是要多留意些，其他人还好，但袁千祈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是有你垫底儿吗？我怕什么？”宫若梅浅笑。 邵惜炎再次朗笑：“好！好兄弟！”说罢，一个轻功从后窗飞出，消失在月色之中。 宫若梅目送他离去，轻轻关好后窗，躺在床上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难以入眠，关于啸云宗，关于洛青雪，关于他自己…… 第34章 万枯古樱 第二天凌晨，宫若梅早早就来到神舞殿，但袁千祈并不在殿内，殿中弟子告诉他，袁老阁主在后面的落英园中等他。 宫若梅寻寻觅觅来到落英园，清风吹过，落英缤纷，柔美中藏着他不能言说的思念。 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刻苦练功的男女弟子，他们有的在湖边，有的在山间，却无一人来落英园练习。 人群中，一位身材修长的老者，撑着一把金色的伞从晨光中慢慢走近，一身棕色长袍时隐时现于樱树之间。 待那老者走近，宫若梅才规规矩矩作揖。 袁千祈和蔼道：“梅儿，你跟为师来。”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园中小径向前缓步而行。 “海韵功法共有九层。”袁千祈语气平稳。 “前三层是基础，四、五层是进阶，第六层开始可感受到万物有灵，跳出凡人的意识；第七层可达到情感与舞姿相融；第八层可化万物于心，不再拘泥于舞姿的变化规则。” “第九层则可与天地共舞，唤风雪雷电、星月云雨，世间种种皆是你的舞伴。第十层是最高的一层功法，可将己身化为万物，即舞随心起，无我无他。” 宫若梅听的热血沸腾，他从未想过，舞道竟也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虽然你现在尚无修为。”袁千祈颔首，“但以你的资质，要达到第五层，也只需三年，到达第六、七层需两年，第八层则要看上天了，实乃可遇而不可求。” “为师现在也只到达了第九层。我派也只有立心祖师才到达过第十层。” 正说着，两人已走到园中深处，两侧的樱树色彩缤纷，地上的花瓣也越来越厚，在两人脚下“沙沙”作响。 宫若梅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古树，与别的树都不同。 它就像刚刚被烈火焚烧过一样，树干发黑，直冲入云，粗壮的主干需十人才能合抱。树枝像伞骨一样散开，许多小枝丫掉到地上，可另一端还连着主干。 奇怪的是，这棵树没有叶子，地上也没有一片落叶，看上去毫无生机，就像千万棵树抱团死在了一起。 袁千祈带着宫若梅来到这颗古树下，缓缓开了口。 “梅儿，这是万枯古樱。当年立心祖师游历世间时发现了它，于是在此建立了我派。每一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来此叩拜，以表达对天、地、神、人的敬畏。” 宫若梅听罢，上前规规矩矩地跪拜三次，起身站定。 “师父，这古樱为何一片叶子、一朵花也没有？” 袁千祈语重心长道：“天生异象，生死不论。机缘献祭，古樱重生。” “这是立心祖师交代下来的口诀。”他右手捋着稀疏的胡子，转头望向远方。 “距离上次古樱开花已过去了七百年，立心祖师也是在它开花之后发现了它，所以具体是什么异象，又要献祭什么，都已无从得知。” 袁千祈转过身，严肃的说：“所以祖师曾有严厉的告诫，古樱开花必会生灵涂炭，因此我派弟子均以守护古樱为重任。”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宫若梅望着一脸严肃的袁千祈，又转头看了看这颗古樱，垂下长长的睫毛，若有所思。 “梅儿。”袁千祈满意地捋着胡子看向他，“我派以舞为武，因此所用兵器也多为绫、扇和伞，不知你是否有所偏爱？” “若梅自小就喜欢把玩绸扇，这些年也多是以扇为舞，不如就以扇为兵器吧！” 袁千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好！扇有君子之风，儒雅潇洒，确实很合适你。” “师父说的是。”宫若梅恭敬作揖，抬头浅笑。 时如流水，两个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袁千祈对这个徒弟极为欣赏，加上宫若梅天资聪慧，每到不通之处，只要他稍加点拨，他便立刻思路通透清晰，成功越过瓶颈。 而且，但凡袁千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第一时间留给他，仿佛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宫若梅虽心生感激，却也异常疑惑，因为每每与他研习之时，都感觉师父眼中看着的，另有他人。 但这与他来此的目的毫不相干，他也就没在意。 这一日清晨，袁千祈早已等在那里，一见到宫若梅，就朝他招手。 宫若梅应声前往，恭敬作揖道：“师父有何吩咐？” “梅儿，你舞一遍《秋水晓月》，为师看看你练的如何了。” 晨风袭来，落英园中各色花瓣随风飘落，宫若梅的舞姿在风中时隐时现。 袁千祈静静站在一旁，心绪随风而去，仿佛已站在这里几十年。 待宫若梅结束一舞，他捋着灰白的胡子道：“放眼海韵阁，再没有弟子能与你媲美。就连梦云在你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宫若梅当即跪下：“师父，袁师姐乃世间第一舞伶，弟子怎敢和师姐比较？” 袁千祈点头笑道：“你不必过谦，下月十五便是洛神节，你好好修习，若你到时能拔得头筹，为师便将《天龙三醉》传授与你。” 宫若梅美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愣在原地，他难以置信自己这么快就有机会研习到师父的绝学。 袁千祈看着他吃惊的样子，和蔼笑道：“你是为师的爱徒，为师将自己的绝学传授与你，难道不应该？” 宫若梅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叩首拜谢。 袁千祈扶他起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落英园中只剩宫若梅一人，他就像一个石雕，站在缤纷落英中一动不动，只有万千发丝伴着晨风乱舞。 两个月来，他表面上天天来此勤加练习，实际上已暗中将这棵古樱研究的透透的。 落樱园是袁千祈专属的修习场所，只有袁梦云和各位长老能来此，其余弟子一律不得靠近。 宫若梅作为袁千祈的弟子，自然可以随意出入。 那些黑色枯枝散落各处，散发着闷沉沉的死亡之气，所以他推测这棵沉睡了七百年的古树，定和绝天绫有关。 四下无人，他左手轻抚它的枝干，惊天霹雳骤现苍穹，紧接着乌云遮日，狂风咆哮。 因为，随着他左手一起触碰在树干之上的，还有一团黑色的魔气！ 千年古树开始稀里哗啦地剧烈晃动，平日里干瘪易碎的枯枝，眼下竟如绸缎般柔软。无数残枝败叶被风卷起，好似千万条黑色绸缎在狂风中乱舞。 看着古樱肆意怒吼，宫若梅冷如冰霜的目光里杀意涌现：绝天绫，很快，你就是我的了！ 乌云迅速聚集在古樱上空，倾盆大雨骤然而下，仿佛天漏了洞。 宫若梅眼看那粗大的树干上慢慢出现了一道裂缝，金色的光从裂缝中挤出，缓缓形成两排文字：天生异象，生死不论。机缘献祭，古樱重生。 这不是立心祖师留下的口诀吗？原来他当年是亲眼看到了这两句话！ 他的心开始狂跳，绝天绫果然就在此处！ 正要继续探索，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若梅！” 他登时缩回手，金光随之消失，裂缝也瞬间不见。回首定睛一看，竟是洛青雪在雨中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自己。 雨水落在伞上，接连不断地流下来，形成一排雨帘，映着她苍白清冷的脸。 两个月来，洛青雪再未与他提起过宫辰之事，仿佛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让他颇为忐忑，因为，她越是什么都不说，他就越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如此碰巧的出现在这里，他心中一惊，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洛青雪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将伞往他那边靠了靠，平静道：“这么大的雨，别淋坏了身子。”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找不见你，听弟子们说你在这里，我便从房顶上溜了进来。” “幸好我来了，不然你看这雨这么大，还不得把你淋个透心凉。”洛青雪望着他，昏暗的天色下，她的眼眸亮的令人心动。 她翘起嘴角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研习舞道。”他浅笑答道。 洛青雪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漆黑的树干上。 她刚刚看见了那道金光，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金光明显是一种十分古老的灵气，所以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绝天绫。 “这棵树好像不是普通的树。”她望着他道了句。 宫若梅浅浅一笑：“确实不普通，师父说这棵树七百年都没开过花，但还依然活着。如果是正常的树，估计早就死了。” “若梅，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洛青雪柳眉轻蹙。 “你也知道我在回答什么。”宫若梅 “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洛青雪失望道。 宫若梅无奈道：“洛姑娘，我能说的，都已经和你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她那被雨水打湿的肌肤和湿润的红唇，让他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打着伞站在他面前。 看着湿了半个身子的她，一丝爱欲再次冲击了他的心。他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接过雨伞，温柔道：“还是我给你撑伞吧。” 洛青雪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知道，如果她直接去问他是不是冲着绝天绫来的，他一定不会承认。 所以她还要再耐心一点，等待他主动行动，再当场抓住，到时候看他如何解释吧…… 于是她重新露出柔和的笑，柔声道：“想不到这风雨来的如此突然。你看那棵半死不活的树都被吹的东倒西歪，咱们要是再留在这儿，还不得被吹飞了。” 她刚刚都看到了什么？宫若梅心中泛起嘀咕，但见她没再继续问，他便也不再多说。 两人就这样躲在伞下，紧紧靠在一起往璃梦园走去。 宫若梅再没有去看那棵古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那句十六字口诀他也从未见过。 但洛青雪却回首望了一眼那棵已经平静下来的黑色枯树，看上去平静的就像子星湖的湖面。 她收回目光，转头望向他的侧脸，心里一沉。 油纸伞下，他的侧脸是那么完美，长长的睫毛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宫辰，你究竟在谋划什么？又是为什么呢？ 第35章 只因是你 大雨一直下，两人一同回了宫若梅的住处。 洛青雪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道：“这天变脸真快，刚刚还晴空万里，一下又大雨倾盆。” “风云变幻莫测，岂是你我能看透的？”宫若梅整理着自己的发丝。 很快，就有丫鬟送来了热茶。 “怎么，这回你不坐在门外淋雨了？”洛青雪戏虐道。 宫若梅抬眼看着她明亮如月的眼眸，和满脸毫无道理的挑衅，心中竟然一阵欢喜。 他低声笑道：“你若是想，我这就去。”说着起身就往门外走。 “喂！”果不其然，洛青雪叫住了他。 宫若梅当即又转身坐下，得意地望着她。他知道，她绝对舍不得他再淋雨的。 洛青雪被他看的一阵脸红，眼眸转向一旁，低下头喃喃道：“看什么看，你这家伙……”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宫若梅留恋的目光从未离开她，每次她一害羞，就是他肆意欣赏她的时候。 接着就见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锦盒放到他面前，然后缓缓抬起眼帘，带着面上的一抹霞红，柔声道：“打开看看。” 那细长的锦盒小巧而精致，锦缎上绣着一朵金色梅花，在打开锦盒的一瞬间，宫若梅的表情凝固了。 一把精致的紫灰色的绸扇就静静躺在锦盒里。 他抬起头满脸疑惑地望着她，见她莞尔点头，示意他打开。 他微翘唇边，修长的玉手小心取出扇子，慢慢展开。 墨色的竹节制成扇骨，紫灰色的丝绸扇面上绣着九朵精巧的梅花苞，每朵花苞有九片花瓣，每片花瓣都是一片空白，并未着色。 漫天飞雪落在梅花上，随着扇面的转动偶尔闪着金色的光。 “这是消寒图？”宫若梅略惊讶地抬头，见她一脸的期待，便浅浅一笑将目光移回到扇面上，缓缓念出扇面上的四个字：“墨、梅、映、雪”。 他抬起纤长的睫毛，望着洛青雪，低声问：“这是送我的？” “嗯，这是雪梅扇，是当年师父给我的，但我觉得它更应该属于你。”她道。 他沉默许久才又轻声道：“你今天冒雨去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也不全是，但现在是了。”洛青雪嫣然笑道。 “这扇上的梅花可随着携带之人的心绪变化。你越是心中愉悦，这花瓣就盛开的越多。九九消寒，希望春暖花开之时，这些梅花能消除你心里的寒。” “洛姑娘的意思是……” “你真不明白？”洛青雪的目光里带着得意、挑衅，还有丝丝深情。 难道她刚刚果真发现了什么？他心有疑惑，故意摇头浅笑，等待着她的解释。 洛青雪轻叹一声，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猜来猜去，干脆直接问：“你可知道绝天绫？” 这一问让宫若梅心中一凉！她竟然就这样问出来，让他毫无准备！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不过她这对亮如点漆的眸子，总是让他心跳加快，这种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这世上，除了义父，大概只有她才敢如此对他吧…… 想到此处，他扬起的眉毛很快落下，弯起嘴角道：“略有耳闻，它原本是战神霓光的法器。当初正魔大战之后，绝天绫掉落人间不知所踪，直到九百多年前被德高望重的立心祖师于此处发现。” “所以立心祖师就在此建立了海韵阁，历代阁主都以守护神兵为己任。” “那你来了这么久，可曾见过它？”洛青雪小心试探。 宫若梅明白了，原来她已经在怀疑自己来此是为了绝天绫。可她是怎么发现的呢？ “洛姑娘说笑了。”他冷静道，“此等神兵岂是若梅这种小角色能有幸见到的？这是历代阁主才知道的秘密。” 洛青雪目光里的柔情丝毫未减，但所有的挑衅和得意都变成了失望。 “也对。”她点头道，看来他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她抿了抿嘴，无奈笑了一下，便转移了话题，“这扇子你还是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只有你承受得起。” 宫若梅呵呵笑着没有回应。 从始至终，他从未迷失在“宫若梅”这个身份里。众人都以为他只是柔弱的“宫若梅”，连师父都对自己格外关照。 可谁又能想到，子卿和邵惜炎早已带着啸云弟子悄悄隐蔽在了后山，只等时机一到，就会冲出来如猛兽一般吞噬现在的一切。 他知道他的梦很快要醒了，眼前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他轻轻摇头，唇角微翘，说着轻柔地合上绸扇将其放回锦盒内，又将锦盒盖好，推到洛青雪面前。 “如此至宝，若梅配不上，洛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你配不上？那这天下就没有人用得起它了！”洛青雪又将锦盒又推至他面前。 “好生收着。”她不由分说地望着他。 宫若梅望着她，她赤诚的目光让他无力招架，虽然他想过无数个不该收下的理由，却都抵不过一个必须收下的理由：这是她送的。 于是他起身作揖：“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洛姑娘。” 见他终于将绸扇拿在手上，洛青雪甚是开心，竟露出小女孩般的可爱笑脸。 她笑嘻嘻问到：“若梅，听袁老阁主说下个月就是洛神节，天下舞伶都会来此切磋舞道，你准备了什么舞？” 宫若梅浅笑：“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兴奋？” “这样秀色可餐的盛会，我当然十分期待。你别打岔，快说说，你是怎么准备的？” 宫若梅轻抚雪梅扇，抬起头望着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洛青雪一脸兴奋地靠过去，又把耳朵凑过去。 宫辰也轻扬嘴角靠近了她，微微俯身，在她的耳旁轻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你这个臭倔驴！”洛青雪拧着柳叶眉，撅起柔唇，一脸委屈。 宫若梅哈哈大笑，那笑声清丽纯粹，毫无保留，将洛青雪的羞愤全部熄灭。 “好吧，那我就等着！”她撇撇嘴，与他相视而笑。 说话间，风雨已过，天朗气清。 宫若梅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如洗的天空，感叹道：“风云变幻莫测，若那天也这样风云突变，这洛神节恐怕就办不成了吧？”说着，目光移至手中的雪梅扇。 撑开扇面，夕阳使整个扇子看起来都变成了金色。 他的声音那么小，洛青雪似乎没有听清楚，抬头就问：“你说什么？” 宫若梅回过头，阳光从他身后洒过来，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把他冷冷的影子一直拉到洛青雪脚边。 “没什么。”他道，“我们去看看颜兄和华兄。” “好。” 一转眼，洛神节已到，海韵阁张灯结彩，每一座屋顶都铺上了彩绸，门口的石像也都戴上了五彩吉祥花。 舞神殿前更是搭建了一个超级大的舞台，四周彩绸飘荡，落英飞舞，满园花香沁人心扉。 各门派都派了弟子过来，分别落座于舞台四周，等待献艺。 话说这洛神节，年年第一名都是袁梦云，“天下第一舞伶”的响亮名号也从未花落别家，所以众人不过是因热爱舞道前来切磋交流。 所以各门各派一波又一波的舞蹈让气氛十分愉悦，直到一位黑衣舞伶缓缓走上台，会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舞伶：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一头乌发整齐束起。整个人好似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唯独那两瓣薄唇是红色的。 乐声起，宫若梅上扬双手，缓缓舞动身体，手眼相随，柔和轻缓。 清风袭来，黑色舞衣飘然而起，他整个身子浮于上空，双手间的黑色丝扇时隐时现，扇中开出朵朵白梅，纷纷化作落英。 紧接着，莺啼一般的歌声响起：“【花非花】梅非梅，雪非雪。月夜见，朝阳散。琼英飘落九寒天，玉面风霜才落幕。” 梅和雪，相依相生，却爱恨交加，不知是谁先爱了谁，又是谁先恨了谁？ 无数白梅花瓣围绕在他周围，众人皆醉，不知舞已结束，梅已落幕。 乐声渐停，世界如此安静。 他望着一身紫衣的洛青雪，这是作为宫若梅的最后一次凝望。他要记住此刻的她，因为很快，宫若梅就会不复存在。 洛青雪也同样望着他，她眉心轻蹙。 对于他来此的目的，她虽已猜到与绝天绫有关，却依然不能确定，也想不通原因。 宫若梅感觉到另外一个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用余光见到那是袁千祈。 袁千祈此时看起来很平静，但眼中却饱含欣赏，还带着一丝失神。 众人逐渐开始议论纷纷，赞赏的，不服的，揣测的……但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因为长久以来的洛神得主袁梦云已经站在了台上！ 袁梦云一身粉色舞衣，清澈的双眼星光闪烁，蜜桃般的唇角飞扬。她的一切都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气息，令人着迷。 她弯腰踢腿，转头挥臂，衣袖翻滚，身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好似一只小巧的鸟儿，在舞台上转来转去，轻巧活泼。一时间，舞衣飘飘，披帛飞扬，璎珞闪现，伴着阵阵醉人的桃花香。 袁千祈也重新将目光专注于袁梦云身上，众人看得痴迷，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一幕幕惊艳，而宫若梅也已悄然退出众人视线。 没有人发现他已经离开，除了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的洛青雪。 第36章 天龙三醉 宫若梅似乎并不知道洛青雪在跟着他，只小心翼翼来到落英园内，走到万枯古樱面前，慢慢伸出左手，将魔气注入树干里。 黑色枯枝依旧像雨伞一样瞬间撑开，满地残枝落叶漆黑一片，偶有金色光点一闪而过。大小枝干吱呀吱呀的疯狂挥舞，就像千万条黑色丝绸同时受到了感召。 一个晴天霹雳打破了所有欢乐，漫天乌云迅速聚集在海韵阁上空，越积越多，像是要把天都挤压在一起。 原本生机勃勃的落英园此时就像一片荒芜的坟地，所有的樱花树竟在顷刻间全部枯死！ 而古樱周围那些掉落的枝干开始迅速生长，它们迅速攀上主干，眨眼间就长出了满满一树的墨绿色叶子。 每一片树叶都宽大堪比扇面，叶子周围布满细小的尖刺，那些尖刺正左右摇摆，仿佛在等待贪婪者的触碰。 宫若梅眼见这颗古樱中心慢慢打开了一个入口，那十六个字又出现了，忽明忽暗发着金光。 他嘴角轻微扬起，漆黑的双眸如鬼魅般闪动，红唇似血，或许那就是血染的红唇。 “天生异象，生死不论。机缘献祭，古樱重生。”宫若梅低声笑着，念出了这句话。 心道：今天就让你开一次花，这么多年，肯定憋坏了。 他打开断愁扇，扇面立即出现许多黑色梅花，泛着魔气。 树干上的裂缝竟开始变大，最后竟像大门那样敞开了。 宫若梅歪嘴一笑，收了扇子，侧身进入洞中。 洞内墙壁爬满了黑色枯枝，地上散落着许多死去的樱花，前方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强，他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逐步接近。 洛青雪远远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走过去。她很怕走过去之后，看到的一切会让她无法接受。 她本就怀疑他来此的目的与绝天绫有关，现在她终于越来越接近真相，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料，那她究竟该如何面对他？ 正在犹豫，却见袁千祈撑着伞从空中飘然而落，迅速进入古樱之内。 原来，大雨忽然来袭，各门派弟子急忙收了物件退入神舞殿避雨，众人都还未曾从洛神节的气氛中转换过来。 袁千祈站直了身子，面色凝重地望着异象突现的天空，乌云正如魔鬼般疯狂聚集，莫名出现的大群乌鸦盘旋在头顶哑哑乱叫。 “不好！”他当即吩咐各位长老和弟子们护住海韵阁，保护好袁梦云，然后撑起随身携带的那把金色的伞，一跃而起，往落英园飞去。 洛青雪见袁千祈进入树洞，实在担心的紧，便不再犹豫，也远远跟在后面走入古樱密道。 正走着，忽听洞中有人谈话。 “梅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密道深处传来，苍老而绝望。 “绝天绫是上古神兵，近千年来曾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来此夺绫。你来时踩在脚下的那条密道，就是用他们的骨血铺成的！” 宫若梅冰冷的声音响起，那么熟悉，“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洛青雪猛然停下脚步，全身冰凉，她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袁千祈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摇了摇头，问：“你可听说过云无梦？” 宫若梅双眼微睁，袁千祈为何要在此时提起此人？云无梦是他曾经最崇拜的舞伶，可惜英年早逝，无缘相见。 “当然知道，他可是名震一时的绝世舞伶，可惜天妒英才。” 袁千祈点点头：“宫若梅，你是天降的舞者。如今你误入歧途，为师实在不想你的大好前程就此断送。” “云无梦这个人已压在为师心头二十三年，今天为师就将整件事说与你听。希望你能以此为鉴，悬崖勒马，不要再错下去。” 宫若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保持着警惕，没有说话。 许久，袁千祈才缓缓道：“云无梦是我的第一个弟子，他天资聪慧，是天下最完美的舞者，和你很像。” 宫若梅继续沉默。 “那时为师第一次收徒。”袁千祈继续道，“为师想着我们年龄相差不多，又欣赏他的才情，便把他当做知己来看待。天下闻名的《天龙三醉》便是我二人一同创造的。” “能达到如此成就，您与他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知己。”宫若梅盯着他的所有动作，随时准备出手。 袁千祈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天龙三醉》是一支双人舞，两人在肢体的若即若离中，逐渐心意相通。这虽是醉酒后的真情流露，但其实也表达了对初心的坚守。” “你说的对，我们是知己，但更是师徒。为师从没有想过，他那样一个谦谦君子，竟和你一样，趁着为师闭关之时来此盗绫！” 他双目半眯，双眉紧蹙，原本精神的目光铺满灰色。 停了好一阵子，才仰头道：“但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为师。他以为他的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可绝天绫是我派至宝，为师怎会如此疏于防范？” “为师不愿拆穿他，还时不时提点他莫要忘记初心。”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在常人看来，绝天绫是这世上最美的披帛，犹如琴上丝弦，笔下青绿。所以即便很多人根本不会使用，也想将它占为己有，因为它美丽无暇，又名声在外。” “对于修行者来说，尤其对于舞道修士，绝天绫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所以当无梦迷失其中的时候，为师并没有责怪他，也和现在的你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说，只可惜……” 袁千祈停了下来，薄唇蠕动，目光中夹着隐隐恨意。 “绝天绫是历届阁主代代相传，所以他恨为师阻止他，更恨为师未将绝天绫传给他，以至于他竟欺师灭祖地妄想杀了为师！” “尽管千般不舍，为师还是杀了他！”袁千祈漆黑的瞳孔霎时凶光大露。 “你永远都想象不到，一个师父竟可以对自己唯一的徒弟如此狠心！只要是他碰到过绝天绫的地方，为师全都给他割了下来！连一根手指都没给他留下！” 他的面目因痛苦而扭曲，仿佛眼中又看到了那一幕。 袁千祈冷冷盯着宫若梅：“一个经不住诱惑的天才，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危害！”他目光中的凌厉似乎下一秒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宫若梅惊出一身冷汗，但依然磐石一般立在那里。 眼前一贯谦逊温润的师父已变成了一头野兽，正对着他嘶吼，就要向他发起进攻，所以宫若梅已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苦战！ 却没想到，袁千祈竟长舒一口气，垂下眼尾，无力道：“所以无梦之后，本座二十三年来再未收徒，直到看见了你。” “梅儿，你和无梦很像，为师第一眼见你，就知道是他回来了！所以为师才想将《天龙三醉》传授与你，希望你能将其传承下去。” “真没想到您竟如此看重我。”宫若梅呵呵笑了笑，抚摸着手中的那条闪着金光的黑色长绫。 他缓缓将其举止胸前，抬起眼帘望着他低声道：“只可惜，从拜入海韵阁的第一天起，我就是为此而来，别无其他。” “你说什么？”袁千祈瞪大眼睛，满脸震惊：“你居然一开始就为绝天绫而来？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怒火攻心，竟开始咳嗽。 海韵阁自云无梦事件之后，收徒规矩就变得十分严格，也再没出现过类似事件。如今听宫若梅此言，似乎早有预谋。 从鸾凤会到海韵阁，再到打听出绝天绫的所在，直到今天解开古樱密道之谜，仅凭宫若梅一个人绝对做不到这些。 仔细回忆，鸾凤会上，宫若梅是以华月山庄的名义参选的，难道是庄主华琛那个老家伙？这不可能，华琛为人公正光明，绝不会做这种勾当。况且华月山庄有自己的神兵要守护，哪有闲暇来搞海韵阁？ 那他到底是何来历？ 难道是魔教？想到此处，袁千祈全身都发出一阵寒意。若果真如此，那这件事就绝非是他海韵阁一家能解决的了！ “你身为正道弟子，怎能如此行事？你可知世上但凡有神兵异动，这天下苍生都要跟着遭殃！”他故意试探着，想引他说出来历。 宫若梅眯起眼睛冷哼：“天下苍生与我何关？” 一提到正道，他就会想到十年前被烈火烧光的石梅村和夺人财务的悬济医馆。 “你们正道天天喊着保护苍生，可当苍生受苦之时，你们在哪儿？在天下苍生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这些正道却为了一己私利而趁人之危！” 袁千祈难以置信他竟是这样的想法，难道他是有心魔，才被迷了心智？于是他又缓了缓气息，耐着性子不愿悲剧重演。 “宫若梅，或许你经历过人世间的不公，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理由。”他握着拳头，脸上的肌肉偶尔抖动，“你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路。” “更好的路？”宫若梅大笑，片刻后十分平静地说：“我与你们不同，你们可以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却不能。” “有何不能？难道在这里的这段时日，不是你想要的？” “那都是假的！” “你对舞道的热爱是假的？你每日凌晨就来这里练习也是假的？你我的师徒之情也是假的？” 一阵沉默。 许久，宫若梅才紧闭双眼长叹一声，将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里只剩下冰冷。 “袁老阁主，我很感激你如此信任我，与我说了心底的话，这些话会永远烂在我这里，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可是，我今日必须拿走这绝天绫！” “你叫我什么？”袁千祈眼中的怜惜消失殆尽。 宫若梅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若梅与您，终究不是一路人。” “逆徒！”袁千祈说罢手中瞬间出现十几道金光！那金光组成一个环形悬浮在他手中的金色伞面上，眨眼间直奔对方飞去！ 然而宫若梅巧妙借着绝天绫蓄力，黑色的长绫金光大作，竟轻轻松松就将这十几道金光紧紧缠在一起。宫若梅瞬间将这金光甩到一旁，又闪身到袁千祈背后，一掌打向了他！ 黑色的魔气从他的掌中飞出，化成一只短剑，直入袁千祈后背！ 只听一声惨呼，袁千祈已摔到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满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看起来就要油尽灯枯。而他背上的短剑也顷刻间化成魔气逐渐消散。 “逆徒！原来你的修为也是假的！如此藏头露尾，你果然是魔教妖孽！”他恨的咬牙切齿，只想将对方碎尸万段！ 宫若梅低声笑了笑，眼角吊起：“不然我怎能如此顺利就入了你的眼？” “你究竟是什么人？”袁千祈眉毛立起，怒目而视，双拳泛白，随时准备要了对方的命！ 宫若梅冷眼看着他，嘴角微翘，仿佛一个惊天阴谋已经得逞。 “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37章 血樱纷飞 洛青雪在暗处看着一切，她猜的果然没错，辰儿就是来找绝天绫的！ 可他怎会是魔教妖孽？难道是啸云宗？她一阵心惊！他……他和啸云宗有什么关系？ 见袁千祈倒地，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老阁主！” “无大碍，不必惊慌。”袁千祈摆手道。 宫若梅依然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条黑色锦缎长绫，那长绫正在他手中轻轻舞动，闪着金光。 那金光是如此迷人，如此温暖，人们只要看上一眼就想拥有它。 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洛青雪看着袁千祈的满身鲜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一双杏眼。 “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你看不见？”宫若梅的回答冷冰冰，仿佛并不认识她。 洛青雪浑身一凉，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将袁千祈安顿好，起身走到宫若梅面前，抬起脸仔细望着他漆黑的双眸。 那双眉眼依然水润美丽，却像一个假人，再没有了光亮。 洛青雪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温柔道：“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你想多了。”他抽出了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古樱之内一片静默，古樱之外却是杀声震天。 万枯古樱本身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结界，外面的一切声响都无法传进来。 在两人僵持之时，邵惜炎和子卿已分别带着啸云弟子们从后山潜入了海韵阁。 他们本就计划由宫若梅拖住袁千祈，等外面的阻碍都解决了，再让他带着绝天绫迅速消失。 海韵阁弟子和长老们奋起抵抗，加上来此参加洛神节的其它大小宗门的弟子，海韵阁的上空早法宝闪动，杀喊声震天动地，此起彼伏，血腥之气一波又一波袭来。 他们虽能抵挡普通啸云弟子的攻击，却挡不住雌雄双刀的上古刀光，更扛不住黑羽箭团疯狂的追击。 邵惜炎的雌雄刀光如烟花般炸裂在海韵阁各处，神舞殿前已然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这场混战骤然惊醒了万枯古樱的上古之魂，它骤然从千万年中醒来，疯狂舒展着自己的枝干。 正魔两道的鲜血渗入地面，瞬间就被深埋地下的盘根错节所吸收，通过诸多凌乱粗壮的树干输送至各个枝丫，又迅速在叶子周围拱出无数个血色花苞，花苞嘭嘭的接连涨开，满树的血色樱花立现。 冷风袭来，红色花瓣纷纷落到地上，化成红色的水流淌到各处，渗入地面再次重复它们短暂的一生。 满树的花香经过千万年的沉淀，全都在这一时刻带着血腥之气疯狂爆出。 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粉色身影，颜昊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袁梦云。见她虽也在抵抗，却正被许多弟子保护在身后。 怎么她的修为竟如此之低？他没再多想，手持玉笛冲进人群，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袁梦云见颜昊挡在自己身前，大喊道：“颜师兄！” 颜昊快速回头看了她一眼：“莫怕！”接着又举起玉笛与啸云弟子们对抗。 一对红蓝刀光冲着两人疾驰而来，他眼疾手快，玉笛中发出数道剑气，将那刀光打碎。 没想到接着又是数十道刀光一起冲了过来！ 袁梦云很快被对方抓住漏洞，中了一箭，她痛的大声惊叫，惨呼连连，浑身发抖。 颜昊一回头，就见一支漆黑的黑羽箭刺进了她的左臂。那箭身竟瞬间化作一团黑气围住她的伤处，顷刻间变成一团火苗。 袁梦云吓得大叫，她早已面无血色，伸手想去扑灭身上的火苗，那火苗却越来越大。 颜昊当即打出一道纯正的悯天正气，那团魔气即刻被打散消失。 “你怎么样？”颜昊扶住她问。 “颜师兄……”袁梦云可怜巴巴憋着眼泪喊了一句。 “臭小子这么喜欢英雄救美？”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颜昊猛地回头，见一个身穿蓝黑战甲的人手持一对奇异的弯刀站在那里，他面无血色，细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你是何人？”颜昊问。 “来杀你的人！”邵惜炎说罢将雌雄双刀交叉于胸前，发起攻击。 “休得狂妄！”颜昊说着将玉笛置于胸前，向着对方打出数道悯天正气。 “悯天正气？”邵惜炎冷笑着，红蓝刀光瞬间与白色正气打在一起。 两人正在缠斗，却见一团黑色魔气忽然从后方冲过来，瞬间包裹住袁梦云，将她倒挂着悬停在空中。 袁梦云大声疾呼：“颜师兄！” 颜昊急忙脱身，转身回首，心中一惊：“放开她！” 说来奇怪，此时那些啸云弟子竟然同时停了下来，迅速后退到邵惜炎身后，整齐排列成一个方形矩阵，不声不响地手持黑弓，等待命令。 邵惜炎得意道：“有她足矣。”说罢一把抓起袁梦云，向万枯古樱的方向飞去，黑羽箭团紧随其后。 颜昊等人也当即跟着追了过去。 邵惜炎在万枯古樱前稳稳落地，将袁梦云扔到地上，两个啸云弟子立即将她抓起，跟在邵惜炎身后进入了古樱密道。 古樱之内，洛青雪正扶着袁千祈，忽见几个黑甲人闯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邵惜炎，在他身后是被两个啸云弟子反手扣住的袁梦云！ “爹！救我啊！”袁梦云一见到袁千祈便大声呼救，黑色魔气围绕着她，随时会化成火焰将她烧死。 “云儿！”袁千祈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他原本以为宫若梅只是和云无梦一样鬼迷心窍，没想到竟是里应外合？ 邵惜炎没有搭理任何人，直奔宫若梅而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弯起嘴角拱手道：“恭喜宫左使成功夺下绝天绫！”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惊了！ 宫左使？洛青雪的嗓子一下子被堵住，怎样都发不出声音。 “辰儿……？”洛青雪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 她面色像纸一样白，圆睁着一双杏眼，手脚冰凉，额上冷汗直流，望着满身冷漠的他。 袁千祈此时已挣扎着站起，嘴角的鲜血还未干，“你是啸云宗的人？” 宫若梅轻轻抚摸手中缓缓飘荡的黑色锦缎，仿佛在抚摸一只蠕动的黑猫。锦缎上偶尔发出金色微光，任何人见到那样的光都会心中发暖，迷恋不已。 他毫无表情，像一块立在林中的界碑。 他甚至都没有看洛青雪一眼，只开口道：“我就是啸云宗的左使，宫辰。”他的声音平静的就像在说着别人的名字。 “如果不是在等待邵右使来此，你以为我会一直乖乖站在这里听你讲故事？” 洛青雪轻声颤抖道，“你竟然，你怎么会……” 所有的记忆都涌向她，李兆思的丑恶嘴脸，母亲柳幻音的嘱托，儿时与他的点点滴滴，和十年牵挂……她此时已经说不出话。 宫辰轻轻回首望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缓缓下落，微微低下了头。 “难怪！”袁千祈怒吼道，“难怪你如此坚定的要拿到这绝天绫！” “自从立心祖师发现绝天绫，我海韵阁千百年来就一直守护着它。为了防止魔教奸细，历届新弟子入门都严格排查，还特意定下阁主的弟子须在鸾凤会上由阁主亲选的规矩。” 他话音未落，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兆思竟然花这么多心血去培养你，只为今日盗绫！” 洛青雪面色惨白，她一听到李兆思这个名字就浑身冰冷！ “也对。”袁千祈的脸上竟显露出了讥讽，“若不是这样的天赐奇才，又怎能被老朽选进来？还专攻老朽擅长的暮云舞！” “天下第一阴毒的李兆思，当年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你！”袁千祈大声苦笑，仿佛他笑的越大声，痛苦就会越来越少。“老朽年年打雁，今日竟被雁啄了眼！” 他忽然转脸冷笑道：“难道你们真觉得我海韵阁能如此让你们来去自如？你们趁早放了她，否则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邵惜炎呵呵笑道：“老家伙，你当我们圣宗弟子都是傻子？你们那点防备早就被我们拿下了！放眼整个海韵阁，有几个人能抵挡我这雌雄双刀？”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那对弯刀，红蓝宝石闪耀着刺眼光芒。 袁千祈面色一惊，啸云宗居然拿到了这上古神兵，这确实是他不曾想到的。 这时颜昊等人也都赶了过来，正一脸疑惑，便听洛青雪颤抖道：“好……好一个宫左使！宫辰，我想象过无数种你说出这两字的情形，却从未想过是这样！” 宫辰将目光移到她脸上，见她明月般的双眼泪光闪动，依然紧紧捏了捏手中的绝天绫，没说一个字。 “宫辰？”疑惑之后，颜昊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手持玉笛挡在洛青雪前面，对着宫辰厉声喝道：“卑鄙小人，没想到你竟是个魔教妖孽！” 听他这样说，宫辰转过身，瞟了一眼颜昊，冷哼道：“魔教妖孽又如何？你们这么正气凛然，这绝天绫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 “你，你居然真的是魔教中人？”一直从未开口的华天泽目瞪口呆地顶着一脸震惊。 他难以置信，自己极为欣赏的绝世舞伶居然只是一个假身份？那他之前对他极尽所能的调查和帮助，在此时都变成了笑话！ 就在众人都陷入惊讶之时，颜昊竟十分冷静。 他冷哼道：“原本你们啸云宗只要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地界，就没有人去找你们麻烦。如今，是你们自己跑出来杀人夺宝，就休怪我悯天谷要替天行道了！” 话音未落，已运气于玉笛之上，致纯致净的白色悯天正气已于刹那间冲到对方面前！ 宫辰毫不动容，只稍稍向左挪了挪身子，举起断愁扇格挡下这杀气，同时打出三道黑色魔气，直冲颜昊飞去。 “你真以为你们悯天谷是什么好东西？”宫辰冷笑讥讽道，“你不如回去问问那悬济老儿，当年他究竟做过什么？” 话音未落，他竟似鬼魅一般，歪了歪嘴角，闪到洛青雪身后！ 洛青雪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拦腰抱起！ 只听他得意的低低笑了几声：“臭小子，就凭你也想伤我？” 宫辰口中讽刺着，同时脚下发力，竟一下子飞到空中，不管不顾甩下所有人，眨眼间抱着洛青雪飞出了万枯古樱！ 第38章 辰雪决裂（1） 洛青雪脑中一片空白，只隐隐闻到他身上的幽幽梅香，那味道是那么熟悉，他的怀里本该温暖如春，可她现在却觉得寒冷如冰。 两人穿过无数枯死的樱花林，洛青雪亲眼见到如今的海韵阁变成了一片狼藉，到处是火海血河，红樱纷飞，哀嚎不断。 她震惊于这一切，对于这样生灵涂炭的场景，她唯一清晰记得的，便是十年前的石梅村。 正想着，宫若梅已抱着她在一座湖心岛上缓慢落地。 一切都静了下来，四周湖水粼粼，全无人迹，只有他们二人。 “宫左使这是何意？当面绑架？”洛青雪冷眼讽刺道。 宫辰扶洛青雪坐在一个石凳上，自己则站在她对面。 “我现在没心思与他们动武，我只想带你远离他们。” “你什么意思？”洛青雪的语气变得冷漠异常，眼中燃烧着熊熊怒意，却没有再开口，她等着他亲自开口说清楚。 宫辰抬头看着满天血樱飘落，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久，他回首望向她，眼中满是柔情。 “青雪，你早就认识邵惜炎，对吗？”他的声音很温柔。 “与你无关。” 宫辰毫不理会，继续问：“你与他有婚约？” “呸！他也配！不要狗脸！”洛青雪气地站起来啐了一口。 宫辰咧嘴笑了，就像儿时一样，笑的很灿烂。 看着他阳光般的笑，洛青雪忽然有些恍惚，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下一秒，他竟突然凑近她，伸手就将她揽入怀里！ 洛青雪倒吸一口气，全身不会动了！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心中一阵慌乱！ 她只觉得自己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这力量让她安心，让她燃起一股火焰！ 他身上的淡淡梅香冲进她的鼻腔，肩头的发丝轻抚她的容颜，怀中的温暖想要融化她的心。 “青雪。”他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去闻她乌发间的清香。 他温柔抚摸她的秀发：“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天天做梦都在猜测你的样子，每每梦中惊醒，我除了流泪，没有任何办法缓解！” “我找了你无数次，可我完全没有头绪！我曾无数次回到石梅村，我也偷偷去过悯天谷，但没有找到任何你的痕迹！没想到你居然去了九芳宫！可九芳宫有九重花的结界，我实在无法靠近……” “还有，你那晚全都说对了！我确实早就认出了你，所以才会替你挡刀！为你去死，我心甘情愿！” 宫辰尽情闻着她的体香，她柔软的身子是那么顺从，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更靠近她。 “辰儿，你，你终于肯认我了？”洛青雪半推开他，一脸惊讶地抬起眼眸望着他。 看着她圆睁的杏眼，他笑了笑，他以为她会大骂他一顿，没想到她只问了这么一句。 宫辰本想先解释清楚一切，可思念早就如泄洪一般冲了他的脑袋。那晚的忍耐早就让他难以自控，如今见她并没有反抗自己的拥抱，他便知道她已经接受了他。 他猛地将她整个人都按在石桌上，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流连。她清澈的圆睁的眼眸就像一只小鹿，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 于是他忍不住贴上她微张的柔唇，吻上那因紧张而剧烈浮动的颈侧，再攀上她发红的耳朵。 他温热的呼吸让她整个人都融化了！他紧紧的拥抱和瞬间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竟让她瞬间沉迷！ 两个月来，这样近的距离她曾幻想过无数次。 但现在，这一切就这样突如其来，竟让她手足无措，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僵硬的愣在那里。 他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身子，长久的牵挂，让她本能地闭上双眼，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环抱住他的后背，仔细感受着他的迫不及待。 她喉中不由自主发出的轻呼，让他的烈火冲天而起！ 他扯开她的领口，从她的侧脸顺着白嫩的脖子吻上她的锁骨…… 四下无人，血腥之气跟随着风，肆无忌惮的疯狂来袭。 此时此刻，血樱依旧漫天飞舞，它们一片片飘进洛青雪的眼里，灼伤着她的心，刺痛着她的回忆。 直到她的手指触碰到他手臂上光滑的锦缎长绫，她才终于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清醒过来！ 于是在她还留有一分理智的时候，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一边按着他的胸口左右躲避他，一边断断续续轻声喊着：“辰儿……你……你等等……我，我有话要问你！” 听到她的呼唤，又感受到她的不愿，宫辰才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他舍不得放开她，因为他很清楚她要问什么，只是他一直在逃避，可今天他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冷静下来之后，宫辰才深呼一口气将她抱起来，扶她站好，又为她整理好领口，将她散落的碎发一缕一缕别到耳后。 “你确定要问？”他的眼睛泛着泪波，声音压的很低。 “你刚刚伤了袁老阁主，抢走了属于海韵阁的绝天绫……”洛青雪的声音逐渐变小，“你当真觉得，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马上就跟你双宿双飞？” 宫辰仿佛没有听见她这句话，只低低笑了几声，自顾自地说：“青雪，那晚你对我投怀送抱，我忍着没有动你。今天我主动送上门，你真的不要？” “你……你在说什么！我……”羞愤让她半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看着她憋红了的脸，他虽心中怜爱，但也知道，他最终还是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他舍不得这最后的温存，用指尖温柔抵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缓缓吻了她朦胧的泪眼。 “你的泪，和我的一样，都是苦的。”然后轻扬嘴角，等待着她的审判。 看着他苦涩的笑，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漫天血樱是梦，绝天绫是梦，就连袁千祈也是梦！ 宫辰依旧紧紧抱着她，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宛如那夜的酒醉情动。 洛青雪再也忍受不了，用力挣脱了他紧紧环抱的双手！ “辰儿……你为什么是他们的宫左使？你明知道他们在追杀我，却还是成了他们的人？你给我说清楚！”最后那几个字，她近乎是在疯狂的怒吼！ “青雪……”宫辰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满眼无奈和矛盾。 “你明知我一直在找你，却还是骗了我这么久？我需要一个解释！每天看着我拼命要找回你，你是不是还在心里笑话我是个蠢货？” 他听着她撕心裂肺的怒吼，心痛万分。不错，内疚和自责的确曾经侵袭了他，可他的苦又有谁能懂！为了她，他忍下了多少痛苦，咽下了多少怨恨！ 只一瞬间，他的怨恨已被激起！“没错，我的确骗了你。可你不也骗了我吗！” “我骗你？我何时骗过你？”洛青满脸震惊。 “你没骗我？那你告诉我，你和啸云宗是什么关系？为何邵惜炎说你和他有婚约？” 洛青雪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原来他心里想的，竟是她和邵惜炎那狗屁不通的婚约？ 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宫辰，你给我听好了。我和李兆思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世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至于邵惜炎，他就是一条死狗！婚约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娘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这门亲事！”她盯着他的眼睛，怒火就要喷出她的眸子！ 宫辰更懵了，她从未提过她的母亲，如今突然提起，似乎她的母亲也认识邵惜炎？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忽然发现她身上有很多秘密，而他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询问。 但他依然努力用缓和的语气和她说话，“青雪……李兆思是我的义父。当年老莫失踪了，就在我快要冻死饿死吓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是义父治好了我的眼睛，教我各种本领，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处。他于我恩同再造！” 洛青雪怔了一下，“李兆思治好了你的眼睛？” 她想起刚刚袁千祈说的话，忽然一身冰凉。 李兆思真是特意培养他的？那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 难道当年的乞丐……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虽然一切都还没有理清，但是她很清楚，她必须要保持冷静才不会乱成一团。 她缓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辰儿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当年就是中了啸云宗的毒。李兆思不过是给了你解药，好让你臣服于他。” 宫辰哑然，这怎么可能？ “青雪，我知道你们这些正道弟子都恨不得灭了啸云宗。因为他们是你们口中的魔教妖孽。他们还杀了许多人，可他们是拿人钱财，□□，有何不可？” “义父的确有自己的野心，但无论如何，他老人家都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洛青雪长舒一口气，她早该想到是这样！ 每一个啸云弟子都心甘情愿为了李兆思去死！ 但她决不允许宫辰也变成那样！ 洛青雪转过身不再看他，她抬头望向漫天血樱，再次深深呼了几口气，调整了情绪。 许久，她回过身缓缓道：“辰儿，你当年不是问我，是谁要杀我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李兆思！” 她右手向天一挥，雪叶剑“呛”的出鞘！剑尖瞬间已对着他的前胸。 宫辰一怔，面色霎时惨白，目光聚集在剑尖，然后抬起眼帘，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你看清楚了，这把剑，就是雪叶剑！是我当年从啸云宗逃命的时候盗出来的，所以他才要杀我。那时在医馆，悬济老头想要抢的也是这把剑。” “但是我告诉你，如果当时我不盗剑叛逃，就只有死路一条！” 宫辰漆黑的双眸骤然放大，暗红的薄唇微张。 他知道雪叶剑，那是天下第一魔剑。虽然雪叶剑被盗之事在啸云宗一直是禁忌话题，但他仍通过只言片语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之前他第一次见到这把剑就觉得奇怪，因为它漆黑的剑身与别的宗门之剑完全不同。 直到那一日，邵惜炎亲口叫出了她这把剑的名字，他才知道雪叶剑原来一直在她手里。 原来当年盗剑的竟然是她？ 可是传说中，雪叶剑魔气冲天，但眼前的雪叶剑与普通宗门之剑无异，竟丝毫魔气也没有。而且当年她那么小，是如何凭一人之力带出来的？她一个九芳弟子，怎么会在啸云宗？ 他的疑问抱团袭来，越来越多，此时的他，脑子已成一团乱麻！ “你，你为何盗剑？为何与义父有这么大仇怨？”宫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 剑尖缓缓落下，洛青雪面色变得忧愁，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宫辰，虽然我极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李兆思，他也是我的义父。”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劈在了宫辰的心尖，电的他虎躯一震！ “你说什么？”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面色苍白，漆黑的瞳孔骤然放大：“你不是九重花的弟子吗？怎么可能是……” “宫辰，我现在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解开你所有的疑惑。”洛青雪坚定道。 可她正要开口，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 “她说的没错。” 转头望去，竟是邵惜炎飞身而来！ 原来刚刚众人都没有想到宫辰会将洛青雪当面劫走，片刻的安静之后是又一场混战。 邵惜炎利用黑羽箭团将众人死死缠住，就算袁千祈修为再高，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抵御几百人的黑羽箭团，所以他才有机会跑到这里寻找宫辰。 他身后别着雌雄双刀，在宫辰身边稳稳落定，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看向洛青雪。 “宫辰，她可是咱们圣宗的叛徒。”他呵呵笑道。 “当年她忤逆义父，盗剑出逃。但义父心慈手软，念在父女情分才没杀她，这么多年了还在盼着她能幡然醒悟，重回圣宗。” “你撒谎！那个老不死的会放过我？他不过是忌惮我师父罢了！”洛青雪冷眼道。 邵惜炎撇撇嘴：“这有何好隐瞒的？雪叶剑这么多年在你手里，不是安然无恙吗？再说，义父说了要抓活的回去，不信你问问他。”说罢转头望向宫辰。 宫辰沉默片刻，抬起眼帘低声道：“的确如此。青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洛青雪气的肺都要炸了！ 好！好一个误会！ “宫辰，在啸云宗没有误会，只有阴谋！你说，你信我，还是信他？”洛青雪拿准了宫辰一定会相信她！ 宫辰双眉微蹙，眼中满是矛盾。他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又转头望向沉默不语的邵惜炎，心中的撕扯越发强烈。 然而最终，他长长的睫毛还是垂了下去，目光落在地上，紧闭着嘴，没有说一个字。 洛青雪眨眼间就被推进了冰窟！ 不可能！当年悬济真人那样说她，他都没有动摇，为何今日他竟选择了相信别人？ 印象中，宫辰还是那个对她深信不疑，全心依靠自己、相信自己的盲眼少年。 可是她忘了，他接下来的十年里，并没有她。 却听邵惜炎疯狂大笑：“小师妹，我们十年兄弟情义，是你这个叛徒挑拨不了的！宫辰，此间事已了，咱们回去！” 说着，右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勾着他的脖子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回首，得意道：“还有，雪叶剑就先放在你这儿。义父说了，你早晚都要回来的！” 宫辰的目光紧紧留在她身上，邵惜炎的这句“小师妹”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什么叫“早晚都要回来”？ 他想起袁千祈的话：“他当年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你！” 袁千祈为什么要这样说？ 五年前，他刚从黑石门回来，李兆思就交给他一项任务，让他去聚香楼伪装成舞伶，待声名鹊起后，伺机拜入海韵阁，盗取绝天绫。 而且他自小在戏班就修习的暮云舞，根本就不是义父让他学的。 各种疑问一波接一波，他只觉得头痛欲裂，难以理清头绪。 直到被邵惜炎强行拉走，他才木讷地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离开。 第39章 辰雪决裂（2） 洛青雪看着两人一起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早已烧到了脑子里。 上一次让他离开自己，竟导致了十年煎熬！ 这一次，她绝不允许他再次离开！ “辰儿，你真的要走？”她想要再次挽留他。 宫辰脚步慢了下来，正欲回首，就被邵惜炎一把拉了过去，“义父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别理这个疯婆子！” 洛青雪举起雪叶剑，厉声大喝：“邵惜炎！你是什么狗屁！也敢抢我的人？”说着就向他背后刺去。 邵惜炎当即松开宫辰，身子向一旁倾斜闪避，正要抽刀回击，却见宫辰已挥着断愁扇接住了她刺来的下一剑。 “辰儿？”洛青雪的脸已白无血色，双眸充满震惊地望着他，持剑的手在颤抖。 “你竟为了他，要与我为敌？” 宫辰叹气道：“青雪，你给我点时间，我有很多疑问，要回去弄清楚。” 话音未落，就听她道：“宫辰，无论你想弄清楚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啸云宗？在你心里，李兆思比我重要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宫辰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正在疑惑，就听她喝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就让我好好领教一下你宫大左使的本领！” 说罢一道紫色剑气霎时冲了过去！ 宫辰眉头紧锁，当即转身躲过这一击，然后收了断愁扇站定，急切道：“青雪，你冷静一点！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弄明白，所以我现在不能留在这儿！” “少废话！”洛青雪怒气冲天，他刚刚就不愿相信自己，现在又要为了那个该死的邵惜炎挡下自己的剑气！ 她越想越气，竟像发了疯一样，只想立刻打败他！ “好了！不要闹了！”宫辰本就心烦意乱，现在面对怒火中烧的她更加烦闷，只闪躲着她的攻击，据不还手。 他根本就不想跟她争吵，更不想在此时此地跟她打架。所以在一个闪避之后，他便不再理她，低头转身收了招式，向着邵惜炎走过去。 他想着她现在不过是耍耍脾气，又不是真的要对他出手，所以只要任由她撒完气也就好了。 但是宫辰做梦都没想到，洛青雪见他居然转过身不看她，还要跟邵惜炎一起离开，更来气了，登时举剑再次刺了过去！ “你还手啊！”她气的大喊。 只在他转身的刹那，漆黑的长剑竟刺穿了他的左肩！ 邵惜炎大惊失色，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却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看着手中已没入他身躯的半截剑身，洛青雪的手像被针刺一样弹开。 她面色煞白，全身冰冷，心跳都快停止了，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刺中他。 看着黑色的剑身慢慢流出红色的血，恐惧瞬间流遍她全身，呆若木鸡的保持着姿势，愣在那里。 宫辰低头看着自己身前露出的两寸剑尖，如坠冰窟。那剑尖上的星点血痕分明提醒着他，这把剑曾经是用来保护他的，而现在却要用来伤他！ 他忍着痛慢慢转过身，看着她黑洞洞的杏眼，微微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的心在疼，但他分不清是被雪叶剑刺的疼，还是被她愤怒的目光灼伤的疼。 但无论是哪种疼，他都已做好了选择。 他缓缓抬起左手，手中随即泛起一股黑色魔气，那魔气一点一点钻入伤口，逼着雪叶剑随着魔气的涌入而逐渐向后退出。 他面色坚韧，咬着牙一声不吭，任凭鲜血横流，让钻心的痛接连不断地传遍他每一寸肌肤！ “你疯了！”邵惜炎话音未落，就见雪叶剑嗖的从宫辰后背飞了出去，“啪”的一下插在地上。 就在剑身完全退出的那一刻，他的鲜血猛地喷出，溅了洛青雪满身！ “辰儿！”她被这一幕狠狠惊醒，她冲上去扶住他，却身体前倾失去平衡，两人一起摔坐在地上。 “贱人！敢伤我兄弟！”邵惜炎怒火中烧，拔出雌雄双刀，狠狠向她砍去。 却见宫辰猛地翻过身，张开双臂将洛青雪死死护在身后，身前的一片血迹立现眼前！ 邵惜炎大惊！赶紧转身，将双刀砍向一旁，轰！旁边的石头眨眼间变得稀烂！各种粉尘呛得人喘不过气。 “你现在还要护着她？你他妈是猪？”邵惜炎双眼发红的怒吼。 宫辰强忍着痛，轻轻摇了摇头，他捂着肩膀，喘着粗气道：“你让我和她说几句话，说完就和你回去。” 邵惜炎狠狠瞪了一眼洛青雪，那一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但洛青雪此时根本没心思搭理他，只默默将宫辰抱在怀里，努力支撑着他不要倒下。 邵惜炎看了一眼宫辰的伤势，抬头翻了个白眼，才低头长呼一口气，看着他道：“你就打算这么流着血说吗？想血尽人亡是不是？” 说罢，简单粗暴的火速给他处理了剑伤，疼的宫辰龇牙咧嘴。 邵惜炎又翻了个白眼，皱起一对细眉，不耐烦道：“老子堂堂啸云右使从来只杀人不救人！现在我巴巴地跑来给你包扎，你他妈居然还嫌疼？给老子忍着！疼死你活该！” 完了又道：“行了，我去那边看着，免得那群碍眼的东西来打扰你……带伤泡妞！” “洛青雪。”他举起右手指着她，“你再敢动我兄弟一下，我绝不放过你！”说罢狠狠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到远一点的地方，不再看他们。 宫辰呵呵笑笑，没有理他。 洛青雪正紧紧抓着宫辰的胳膊，她此刻就像个傻子一样，脑中只剩自责和后悔。 她眼看着邵惜炎给他包扎，乖乖听着他的咒骂，想起那夜他为自己挡下雌雄双刀的样子，就已说不出话，她真不该如此冲动！ 宫辰缓了缓气息，温柔道：“青雪，你听我说。没有李兆思，就没有我宫辰。他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我必当涌泉相报。所以哪怕你不愿意，我也不能背叛他。” 洛青雪抽噎道：“他救了你，你就要用一辈子来还。可我也救了你，还比他早呢！你用什么来还？” 宫辰沉默。 “你不要哭，你刺我这一剑，是我应得的。” 洛青雪抬起泪眼望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 “我的确不该骗你这么久，现在我得到惩罚了，所以我不怪你。” “当年是你救了我，给了我短暂的快乐。这十年，我每次熬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着那些快乐的时光，便觉得没那么苦了。” 宫辰嘴角显现出一抹笑，一如当年雪地里那样温暖。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因为你说过，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所以无论多么难熬，我心里都不曾放弃你。” “可是现在，你我的立场已经完全不同了，所以今日你刺我的这一剑……” 他停了一下，水润的双眸望着她，轻声道：“就当我还了你的恩情。” 洛青雪霎时僵在那里！心中已被灌满了冰！ “你说什么？你，你什么意思？”她无法相信他竟说出这样的话。 宫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洛青雪就小心扶着他起来。 紧接着，一句比冰山还要冷上千百倍的话，硬生生灌进了她的耳朵！ “青雪，我们……到此为止吧。”宫辰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洛青雪面色惨白，柳眉皱起，咬住下唇，表情异常痛苦。 “你当真？”她轻握他的手。 她颤抖的声音让他心碎，可他还是推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眼中再无光彩。 “当年你在我后颈上打了一掌，让我流落啸云宗十年。现在你终于找到我，又急着让我回到你身边。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一个物件儿，你不能说丢就丢，说捡回就捡回！” 洛青雪怔在那里，她真的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啊！ 宫辰望着她惨然一笑：“其实原本我愿意放下一切去接受你，愿意将那些对你的恨和怨永远埋在心底，可现在看来是绝不可能了。” “我不过是知恩图报，所以不愿背叛义父。而你！竟因此就要杀我！”他努力压制怒气，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爆发！ 洛青雪垂着眼帘，默默听他说完，默默起身捡起地上的雪叶剑，默默收剑入鞘，剑身与剑鞘的摩擦发出长长的嘶嘶声。 她的动作那么缓慢，似乎想让时间流逝的缓慢，缓慢，再缓慢些。 望着他死灰一样的双眸，她浅浅一笑，凄惨而无奈。 “我明白了。辰儿，你恨我，是不是？”她问。 “是！” 听到这铁一样的回答，她的心突然被狠狠刺伤，眼泪也终于流了出来。 “可我当初是为了保护你啊……你留在那里会死的！你为什么要恨我？” “那你在乎过我的想法吗？我当初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愿……”他哽咽着，冰冷的眸子里泪波闪动。 许久，他才又继续道：“洛青雪，你究竟知不知道，你那一掌给我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尽管他已极尽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要对她怒吼，可这句话依然透着他无比的愤怒！ 啸云宗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洛青雪更清楚！宫辰原本只是一个善良的小伶童，他甚至可以原谅对他下毒的乞丐！ 可无论谁进了啸云宗，都会变成一个恶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第一次杀人，被恐惧包围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她？ 他第一次出卖良心，获得李兆思认可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她？ 他第一次为抢夺神兵而屠戮无辜者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她？ 可那些时候，她又在哪里？ 究竟是谁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 洛青雪泪如雨下，她的心已被他戳的七零八落，她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恨自己！ 可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啊！ 她觉得十分委屈，可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因为一切的开始，都是她当时自作主张给了他一掌！ 如果她没有打晕他，他是不是就可以不被李兆思捡回去？ 如果她当时留他在身边，他是不是就还是那个善良的小伶童？ 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一切，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苦十年？ 可世事没有如果，已经发生了的，永远不能重来。 “对不起，对不起辰儿，你原谅我好吗……”她终于崩溃了，止不住的放肆哭泣。 即便是这种时候，宫辰依然见不得她哭，于是他转过脸去，冷冷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从今天起，宫若梅就是一个死人了！”说罢一步步走向邵惜炎。 “不！”洛青雪被恐惧填满了每一根神经，她不能失去他！ “宫若梅怎么会死？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宫辰微微回首，扯了扯嘴角，疲惫的笑容配上漫天血樱，竟如落霞般凄美。 “洛青雪，你也迷失在戏中了吗？当初不是你说的，戏和生活不能混为一谈。” “我迷失了？”洛青雪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当初救下他的时候，她发现他的行为举止有些像女孩子，就和他说：“辰儿，台上台下是两个世界，你要做回你自己，因为戏和生活不能混为一谈。” 没想到，现在他居然用这句话来伤害她…… 就这样失去他，她不甘心！ 于是她还傻傻的反复确认着：“辰儿，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走……” 宫辰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邵惜炎。 他长出一口气，随之吐出四个冷漠又疲倦的字：“梅已落幕。” 看着他走向自己，邵惜炎细长的双眼竟露出一丝感动。 他眼尾微动，热血涌上心头，很想走过去迎接他回家，但他拼了命的忍住这股冲动，紧握双拳，脚下最终也没有动一步。 为了压下这股冲动，他赶紧转移自己的目光，斜眼望着洛青雪，故意大声道：“小师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如今已是九芳宫弟子，正魔不同，你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这话犹如一口敲响的铜钟，瞬间惊醒了她！ 洛青雪，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想起了师父，想起了母亲，她忽然意识到，现在根本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琼英飘落九寒天，玉面风霜才落幕。原来要落幕的，不止是你。”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了句。 她慢慢站直了身子，抬起下巴，望着他的背影，那乌云一样的黑色舞衣依旧随风而动，却已冷漠如霜。 她深知事到如今，已无力挽回。 虽然想起过往种种，心如刀绞，但她还是在一瞬间就收起了眼泪！ 她的目光已变得绝情。 “宫辰。”她仰头望着满天血樱，又将目光移到他的背影上。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你既然如此恨我，我自然不会再没脸没皮地缠着你！但是你记住！你助纣为孽，伤害无辜，我绝不会就放过你的！” “我说过，如果你做出伤害海韵阁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宫辰停下脚步，转身回首，深不见底的眸子冰冷如剑：“那你想如何？杀了我吗？我看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洛青雪冷哼道：“那要真刀真枪打过才知道！” “宫辰。从今天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说罢卸掉发簪，满头青丝“呼”的全部散落。 她顺手抓住发梢，右手高举雪叶剑，“唰！” 青丝落地，美人无泪！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快到宫辰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现在他目光如剑般看着地上散落的发丝，冷哼一声，阴沉地扬起嘴角：“好，很好！你也记住，从今天起，我绝不会再对你洛青雪手下留情！” 风吹血樱落，本就阴郁的天空更显阴郁。 第40章 夺命血梅 邵惜炎没有再说什么，他眉间微皱，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拉着宫辰就往回走，却见其他人已经都赶到了这里。 “洛姑娘！”颜昊正手持玉笛急切的往这边寻来，华天泽紧随其后，袁千祈也在离他们不远之处，正撑着伞疾驰而来。 他们身后跟着来此参会的众多正道弟子，各个都怒气冲天地盯着宫辰。 但宫辰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站在那里懒懒看着他们，嫌弃地瞪了一眼颜昊。 随后，子卿也反手压着袁梦云，带着密密麻麻的啸云弟子赶到。 “宫若梅！你这个叛徒！”袁梦云一见到宫辰就挣扎着大喊，“枉我爹对你那么好！你竟背叛他！你这个禽兽！混蛋！小人！伪君子!” 宫若梅的目光冰锥一般刺在她脸上，冷着脸道：“杀了她。” “是！”子卿登时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欲将剑锋横于她的咽喉处！ 袁梦云吓得一瞬间僵在那里，张着嘴巴，再没喊出半个字。 “我看谁敢！”袁千祈手上骤然发出一道金光，打中子卿的手腕，那软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袁梦云趁机一个箭步逃到颜昊身后，颜昊则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魔教妖孽！还我绝天绫来！”袁千祈大喝着撑伞飞起，在空中蛇走游龙，衣袖飞舞。 其他人也应声而动，正魔两道的弟子瞬间打在了一起！ 浩渺苍穹之中，风云星月顷刻间围绕在袁千祈周身，随着他手中的伞同时加速旋转，迅速形成一个百丈宽的蓝色漩涡。 那旋涡遮天蔽日，搅弄满天星河，地上的砂石开始被零星吸进其中。 袁千祈在旋涡中心旋转翻腾，每一个动作都犹如一只海燕越过层层漆黑的海浪，穿透厚厚的风雨雷电，直击对方要害！ 眨眼间，数道金光已从旋涡中心铺天盖的向宫辰迸发而去。 宫辰眼疾手快，嘴角一翘，唰地打开断愁扇，左右挥舞，灵活翻转扇面，黑如浓墨的扇面中发出无数黑色花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光尽数划破！ 更有大片花瓣如狂风般反方向旋转成一个螺旋形，直奔对方气旋而去，双方的猛烈碰撞登时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 火光四射，热浪迭起，当迷雾散去，那气旋的旋转节奏已被硬生生打乱，周边竟露出七八个大洞！ 旋涡随之逐渐崩塌、消散，最后两人竟同时后翻，落地站定。 “魔教妖孽！”袁千祈讽刺道，“想不到你竟能与本座过招数百，你还真是个天生的戏子！” 尽管宫辰手握断愁扇，但袁千祈也不是纸糊的，所以他虽然全力抵抗，仍被那金光打中了六七处，不致命，却已下盘不稳。 但他依然颔首低声浅笑，冷漠道：“老阁主，绝天绫是天生的神兵，配我这天生的戏子，不是正好？” “厚颜无耻！”袁千祈说着，正要再次撑伞飞起，忽见几枝黑羽箭飞向自己。 他迅速将伞面横于身前，轻易格挡开来，转眼就见漫天黑羽箭如雨般下落。 袁千祈一跃而起，金光再次从他的伞中发出，而宫辰的黑色花瓣也一波比一波凶狠强劲，它们围住袁千祈，骤然向里收缩！ 伞柄飞速旋转，伞中金光大涨，由中心向四周飞出，很快就将周身的花瓣全部击散！ 他用余光瞥见一对红蓝刀光疾驰而来，当即后退，定睛一看，竟是邵惜炎的雌雄双刀！ 面对两大上古神兵的夹击，他虽心中一惊，却仍能有条不紊的谨慎应对。 双方缠斗之时，洛青雪也持剑过来帮忙。 她将剑身举过头顶，厉声念咒，百丈高的紫色玄地炎龙猛然从剑尖窜出。血盆大口不断吞吐着九冥玄火，噼里啪啦的闪电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宫辰，啸云宗强夺神兵，杀害无辜，我洛青雪作为九芳宫大弟子，绝不放过你们！”话音未落，那火龙已向对方俯冲而去！ “洛！青！雪！”宫辰咬着牙，一字一句喊出她的名字。 他阴着一张脸，不慌不忙的将断愁扇慢慢举过头顶，微微摆动扇面，黑色的扇面上迅速爬满无数红色光点，同时向那火龙飞出！ 它们散发出浓烈到呛人的梅花香，许多修为尚浅的弟子受不了如此令人窒息的香气，竟不住的咳嗽，无法施展功法抵抗。 它们在那些弟子的咽喉处一闪而过，他们甚至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淋漓的身子再也没有站起来。 而那紫色火龙和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碰撞到一起，嘭的猛烈炸开！吞天的火光拔地而起，冲向苍穹！ 巨响过后，火光坠落如雨，散落四处。 “夺命血梅！”袁千祈突然惊呼。 众人齐定睛一看，果然！那些红色光点竟是一片片的红梅花瓣！ 漫天血雨之下，一身黑衣的宫辰冷着一张纸白的脸，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漆黑的眸子宛如两个深渊般透着寒气，暗红的薄唇铁一般紧闭，暗如长夜的发丝肆意飘动。 香气弥漫，红梅漫天，一切都显得这场血雨腥风竟是如此的诡异和艳丽。 红梅花瓣仿佛刀片一样，任何被碰到的物件儿全都被割裂成两半！ “夺命血梅？听说他一夜之间就灭了黑石门，难道……他今天也要灭了我们吗？”一直不敢出声的袁梦云突然问了一个毫不靠谱的问题。 海韵阁虽算不上正道之光，但也有着近千年的历史，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夺命血梅就能灭的了的？ 这一点，啸云宗的宗主李兆思当然更清楚，所以他这次的目的是夺取绝天绫，而非灭了海韵阁。 所以宫辰和邵惜炎也早就约定好，绝天绫一到手就撤，只是刚刚和洛青雪拉扯了半天才耽误了。 就在正魔两道拼命厮杀之时，数十道白色剑气突然从远处向着魔教众人疾驰而去！魔教弟子当即各自抵挡，依旧被打伤了不少。 见到那白色剑气，袁千祈眼中一亮，扬起眉毛惊喜道：“九芳宫！”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转头望去。 一位黄衣女子正手握银色长剑从天而降，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正是谢白秋。 在她身后跟着数十位身穿浅灰色锦衣的九芳弟子，各个手握长剑，衣袂飘飘，宛如一群九天仙人一同飘落在地。 他们目光凌厉，只等谢白秋一声令下，就要将对面的啸云弟子全部拿下。 “秋儿！”洛青雪眼睛一亮，“你终于来了！” 谢白秋在众人的目光中稳稳落在她面前，粉嫩的小嘴儿宛如一弯月牙。 “师父一接到你的传音就派我来了，我可是昼夜不停地御剑，差点就累死了！”说罢微微撅起小嘴。 谢白秋抬眼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不屑道：“师姐，他们就是啸云宗的人？” 洛青雪点了点头：“不错。绝天绫已经被……被他们抢走了。” 九芳宫是正道之光，实力雄厚，啸云宗一直忌惮九重花而不敢轻易妄动，所以邵惜炎等人现在只想找机会逃脱。 “九芳弟子？你们来的够快的！”邵惜炎讽刺着，迅速转头给了宫辰一个眼神，宫辰当即会意，做好了准备随时撤离。 “今日我们不想和你们九芳宫动手，就此别过！”说罢和宫辰一起飞身而起准备离去。 “想逃？留下绝天绫！”洛青雪举起雪叶剑再次冲了过去 宫辰的目光落回她脸上，已无任何温存。 他讽刺道：“洛青雪，你不会真以为我这个魔教左使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吧？” 两人很快又纠缠在一起，来来回回，不断挑战着对方底线。 谢白秋也带着九芳弟子们冲了上去，邵惜炎当即令黑羽箭团一边出击一边撤退，自己也不停地挥舞雌雄双刀，后退着发出数道红蓝刀光。 天空中霎时剑光闪动，各色法宝和浓浓的黑色魔气混在一起，显得十分诡异。黑羽箭再次如雨般落下，红蓝刀光也一同疾驰而来，众人一时都难以脱身。 袁千祈伞中发出的金光威力无穷，大批啸云弟子死在这金光之下。 一眼望去，正魔两道全都死伤惨重，本该平和美好的神舞殿前，早已是哀嚎连连，血腥漫天。 人群中，几只黑羽箭正朝着一个棕发少年疾驰而去，谢白秋反应迅速，顺手打出数道白色剑气，将那些黑羽箭全部打掉。 少年正是华天泽，他正与啸云弟子厮杀，听到身后有黑羽箭和剑气相撞的声音，这才回首发现自己差点就小命不保。 他顺着剑气飞来的方向抬起头，发现竟是刚刚的黄衣女子救了自己。 华天泽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圆圆的像小鸟一样灵动。 她粉嫩的柔唇微翘，正得意的对着他哼了一声：“不必言谢！”说罢又投入到与啸云弟子的对抗中。 他好奇地看着谢白秋，只见她像一只小麻雀似的，踮着脚尖在天上跳来跳去，银色剑光闪来闪去，九芳宫竟然有人打架是用跳的？ 不过他也没再多想，因为颜昊和袁梦云正被围追堵截，于是他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与他们并肩作战。 这边洛青雪与宫辰已打了数百回合，都明显有些疲累。 宫辰深知此战不宜长久消耗，转头见邵惜炎刚刚脱困，便在一个防守之后立马飞离她。 眼见众正道弟子就要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于是他扯了扯左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邪恶的笑，张开双臂一边后退一边冷笑：“我今日没兴趣跟你们玩儿下去了，改日再见！” 他瞟了一眼远处，见袁千祈正撑伞再次冲过来，便用丹田之气道：“这绝天绫，本座就收下了！多谢袁老阁主相赠！” 说罢挥动红色的绸扇，大量的红色花瓣向袁千祈飞奔而去！ 袁千祈奋力抵挡，但在这场长时间的战斗中，他始终以一敌多，早已力竭。 所以当宫辰的红色花瓣飞来，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竟被几道红光穿身而过！ “袁老阁主，承让了！”宫辰大笑着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邵惜炎也心照不宣的带着其他魔教众人紧随其后飞离，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洛青雪。 洛青雪则稳稳落地，四下环顾，却找不到宫辰，但目光所及之处，是海韵阁和各门派的弟子们一个个倒下。 万千红梅铺满地面，樱香、梅香和血腥交融，仿佛是专为这些逝者办的一场葬礼。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红梅之中，他们原本美好的未来，都葬在了诡异艳丽的血梅之海。 花香弥漫，红梅纷飞。血河孱孱，落日余晖。 一切都凄美如画，惨如炼狱。 一直以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杀人恶魔“夺命血梅”，竟真的是他…… 洛青雪心碎了满地，她想起了师父的话：“这种杀人恶魔人人得而诛之，你作为九芳宫大弟子，铲除世间的邪恶是你的责任。” 你我之间，一定要是这样的结果吗…… 宫辰，这十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41章 梦云受挫 杀戮声终于消失，啸云宗弟子死的死，逃得逃。众人陆续回到神舞殿歇息、疗伤。 漫天血樱还在无休止地飘落，不知何时才停？ 惜日烨烨生辉的神舞殿，如今是一片狼藉，殿前随处可见残垣断壁，枯草死树。 袁梦云依靠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一切，地上、屋顶上都铺满了血梅，昔日的师弟师妹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浸泡在漫天血樱化成的红色血水中。 我们守护了千年的古树终于开了花，却为何是如此一番景象？好好的洛神节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泪流不止，跑过去拼命摇晃地上的同门。 往日，只要她一张口，他们就会跑过来满足她的任何愿望，可今日，为何没有人理她了呢？ “师兄！师姐！小师妹！你们在哪里？”袁梦云到处寻找着，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只能胡乱跑，可所到之处都是一样的残垣断壁，血红一片。 洛青雪听到她的呼喊，和颜昊一起赶了过来，见她正狼狈的在尸体堆里翻找着什么。 听着她的哭喊，想到宫辰的所作所为，洛青雪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刀！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非要让他拜入海韵阁，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她低声道。 颜昊见她如此，心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挪也挪不开，也透不出一丝气息。 看着她单薄的紫色身影，他很想安慰她，可最终还是收回了他即将落在她左肩的手，只怜惜地望着她道：“洛姑娘，这不是你的错。啸云宗向来阴狠毒辣，诡计多端，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阴狠毒辣，诡计多端？这八个字用在宫辰身上，让她心如刀绞。 所以洛青雪没有回应他，也无法回应他。她的痛苦，谁会理解？那个本该是唯一理解她、相信她的人，现在也离开了她。 他眼中的哀伤，她读的出来；他心里的纠结，她都经历过；他对温暖的渴望，她比谁都懂。 他本该和自己一样，得到救赎与宽恕。 袁梦云已经停止了漫无目的地翻找，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嘴里不停念叨着：“师兄……师姐……”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这最美好的年纪亲历一场正魔大战，这是谁都无法安心接受的事。 洛青雪走过去扶她慢慢站起，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袁姑娘，别着凉了。” 袁梦云木讷地转过头，她本就觉得这个洛青雪碍眼，因为她发现颜昊的目光总是随着她流转。 如今见到她怜惜的目光，一双柳叶眼瞬间睁大，“你走开！”她猛地推开洛青雪，洛青雪毫无防备，踉跄后退了几步。 “你在可怜我？我是天下第一舞伶，不需要被人同情和怜悯！” “喂！你干嘛推我师姐！”谢白秋气鼓鼓地跑过来扶住洛青雪，一对圆圆的眼睛瞪着袁梦云。 不等袁梦云转头，双臂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反压于后背不能动弹。 一回头，发现竟是颜昊！ 她顿时泄了气儿，面色桃红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是你？你，你放开我……”袁梦云轻微挣扎了几下，却仔细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 颜昊应声松开手，一对剑眉中间凸起一个深深的褶皱，“洛姑娘是一片好心，袁姑娘这是何意？” “什么好心？她不过是仗着修为比我高，可怜我罢了！”袁梦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噘嘴道：“你干嘛那么护着她？我不过就推了她一下，又没怎么样！” “你无缘无故推人很有理？”颜昊毫不留情。 “都闭嘴！”洛青雪面色严肃。 “袁梦云，你给我听着。作为九芳宫大弟子，亲见同道遭此大难，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我会按照师父所说，和秋儿一起留下来帮忙重建海韵阁。” 她沉着脸，目光冷如冰山，似乎只要一眼就能把人冻住。 “但是你记住。”她继续说，“我没有时间去可怜你，在我这儿，你所谓的同情和怜悯，半分也没有。” “这次念在你刚刚受难，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但你如果再敢对我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谢白秋也跟着说：“就是！你还是别来自找麻烦，我师姐可不是谁都能惹的！对吧？师姐？” 说着得意地看了看洛青雪，却见洛青雪轻蹙眉间，微微摇头示意她闭嘴，她只好不再说话。 袁梦云本来抿着嘴没说话，只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之前见颜昊这么帮着洛青雪，本就气愤至极，现在被谢白秋这样一说，更是气上加气。 她天下第一舞伶，海韵阁唯一的千金，说不定将来还是海韵阁的阁主，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等气？何况还当着颜昊的面让她颜面尽失。 想到此处，她气得直跺脚，“我动你又怎样！你难道敢杀了我吗？我可是天下第一舞伶！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又猛推了洛青雪两下，可洛青雪就像一块石头，她根本就推不动。 不等她反应过来，雪叶剑尖已对准了她的咽喉！ 洛青雪的目光犹如两把剑，穿过袁梦云的双眼直插心底。 “我告诉你，我可不管你是谁。”她冷笑道，“别说是你了，哪怕是刚才那个什么夺命血梅也一样！你听懂了吗？” 袁梦云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紧低下头，再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咒骂。 刚刚那场正魔大战她全程都看在眼里，洛青雪的修为是她遥不可及的。夺命血梅早已令人闻风丧胆，但洛青雪竟能与之打个平手，如果自己和她硬碰硬定是死路一条。 她必须拉一个人过来与自己站在一起！于是她转了转眼眸，望向颜昊，颤抖地哭道：“颜师兄！你看她们啊……” 颜昊也震惊于洛青雪竟真的对她拔剑相向，他将玉指按在剑尖上，将她的剑慢慢压下去，劝解道：“袁姑娘，现在袁老阁主受了重伤，整个海韵阁都在等着你呢。” 他柔和的声音让袁梦云的怒气瞬间少了一半。 沉默之后，她哭兮兮道：“我的师叔伯们都损失了不少修为，而我修为远不及他们，能做什么呢？” 三人都没说话。 最终还是颜昊先开口道：“袁姑娘，咱们先回神舞殿吧，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我们都会帮你！”说着望向洛青雪，期待着她能回应些什么。 见到她微微点头，他这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继续往神舞殿走。 这动作虽然细小，却被袁梦云全部看在眼里，这下她更觉得这个洛青雪碍眼了。 她暗自下决心，今日之辱，他日定要成倍的找回来！ 四人一起回了神舞殿，见六大长老都围在袁千祈身边。 断愁扇是战神龙云遗留在人间的上古神兵。此扇威力无穷，也柔媚无限，所以只有至刚至柔之人能驾驭。 当年李兆思利用聚魂珠寻回了此扇，为了顺利抢走绝天绫，便将它给了宫辰，因为欲善其事，先利其器。 现在袁千祈被断愁扇所伤，虽未致命，却也损耗了大量修为，加上年纪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 颜昊为其把脉道：“幸好老阁主心脉并未受损，用心调养几个月便可恢复。只是袁老阁主接下来需要闭关恢复一段时间。” “爹，您要闭关？”袁梦云十分惊讶，在她印象中，爹爹闭关的次数是极为有限的。 袁千祈点头道：“不会太久的。” “宫辰这个骗子！”袁梦云愤愤道，“枉咱们让他拜入爹爹您的门下，想不到他竟是个叛徒！把咱们都耍了！” 众人都没搭话。 袁千祈咳嗽了几下，面对六大长老道：“老朽闭关的这段时间，海韵阁就交给诸位搭理了。” 诸位长老接连应下。 又听他叹气道：“我海韵阁有今日之失皆因老朽有眼无珠，错信了那魔教奸细，竟被他抵背扼喉，直击要害！老朽真是蠢笨至极！” 颜昊冷静拱手道，“老阁主莫要自责。就算啸云宗再猖狂，待日后各大门派联手，定能夺回绝天绫。” “眼下，要先搞清楚魔教的目的，弄清楚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才好防患于未然。” 袁千祈点了点头，捋着胡子想了想，道：“自从上古神魔大战之后，十大神兵就被魔君伏屠藏匿于人间各处，等待时机复活己身。” “如果李兆思的目的真是复活伏屠，那么今日我海韵阁之劫难就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要复活伏屠，需将十大神兵全部找齐，再利用聚魂珠中伏屠的残魂将其融合在一起。” 洛青雪对啸云宗了如指掌，若说李兆思的目的，在场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但这一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于是她只听着众人的推测，虽心中肯定，却闭口不言。 她心中自责，自己应该早些想到这一点，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辰儿竟然成了啸云宗的人，所以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一旁的华天泽吃惊道，“我在家中古籍中看到过，伏屠当年也是十大战神之一，只因控制不住贪念而堕入魔道。最后竟变得异常弑杀，专门对抗天道。” “若当真让此等魔物复活，那这天下哪里还有安宁之日？” 袁千祈道：“正是如此，啸云宗的上一任宗主就因寻找神兵失败而命丧正道之手。老朽没想到的是李兆思竟这么快就死灰复燃了。” “老朽这就将此事传讯于九芳宫和悯天谷，看两位前辈如何打算。但现在，必须要找出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颜昊以玉笛敲了左掌心片刻，抬起眼帘道：“十大神兵中，聚魂珠、断愁扇和雌雄双刀都已落入啸云宗。清明杖一直在我悯天谷，破命花在九芳宫，他们暂时不敢来犯。” “天青刀在华月山庄，剩下的落云箫和化玉簪没有任何消息。还有第一魔剑雪叶剑，自从十年前被魔教贼人盗走，至今未再有过任何踪迹……” 洛青雪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若日后他们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魔教贼人”，会不会向今日对待辰儿那样，翻脸无情的要杀了自己？ 不会的，自己已是正道弟子，还是正道之首九芳宫的大弟子！他们没有理由那样做！ 正想着，又听颜昊说：“这样看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定是天青刀！”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华天泽。 华天泽一直在懊悔帮了宫辰的事，听闻此言，本就心事重重的他已然面色异常凝重。 “诸位。”他道，“家父说过，天青刀五百年来一直被我华月山庄所守护，从未出过披露。如果魔教的下一个目标真是天青刀，那在下这就赶回去早做防备。” 诸位都觉得言之有理，商议之后，决定让华天泽与诸位年轻弟子先到华月山庄做准备，其余人等将海韵阁的善后事宜处理妥当，再去与之汇合。 说着，众人依次散去，待明日再做详细部署。 谢白秋站在一旁并未搭话，却忽见洛青雪面色惨白，冷汗布满额头。 “师姐，你怎么了？”她急忙上前扶住她。 洛青雪用衣袖拭去额上汗珠，轻声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洛姑娘，让在下为你诊脉看看。”颜昊走上前，伸手示意。 “多谢，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洛青雪不愿再多说。 谢白秋才不管她说什么，不顾她的阻拦，硬生生伸过一只大手，按住她的额头：“师姐！你怎么这么烫！颜昊，你快来看看我师姐！” 说着拉起洛青雪的右手腕，将她拽到颜昊面前。 洛青雪此时只觉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脑中全是宫辰的影子。他正站在血色寒梅中，漆黑的眼眸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丝冰凉，知是颜昊在为她把脉，只好乖乖坐在那里等着他的诊断。 第42章 秋儿师妹 “师姐，你很少生病的，就连深冬在雪地里修习你都还蹦蹦跳跳，你今天是怎么了？”谢白秋握着她的手，心疼的紧。 “我看洛姑娘八成是被气的！”华天泽脸色微嗔。 “被气的？”谢白秋疑惑地望着他。 “你刚来不知道，那个魔教妖人，用诡计骗的我们好惨。当初，还是洛姑娘将他救出深渊，是我帮他上的鸾凤会。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们布的局罢了！”华天泽立着眉毛，脸上恨意爆棚。 华天泽根本想不到，他此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一遍一遍割着洛青雪的心。 如果一切都是局，那他为我淋雨，为我挡刀，又算什么？想到此处，洛青雪只觉心中被灌满了铅，连带着嗓子也倍加干燥，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别胡说八道！”谢白秋不服气，“我师姐聪明着呢，怎么可能被一个魔教妖人骗？” “真的，当时我和颜兄都在场。”华天泽的下巴往颜昊那边抬了抬。 颜昊收回手，忧心道：“你们不要在此喧哗，洛姑娘需要卧床休息，我这就去药房熬药。”说着起身去往药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谢白秋已扶着洛青雪回到小院，又为她整理好被褥，扶她躺下。 她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紧闭的嘴唇白无血色。 谢白秋关切地问：“师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从没这样魂不守舍……” 洛青雪似乎没有听见，毫无回应。 “师姐！你这样，要是被师父看见，会心疼死的！你忘了你娘了吗？忘了你的辰儿了吗？” “不要提他。”洛青雪忽然冰冷地说了这一句。 “师姐？”她圆圆的眼睛一亮，异常惊讶地问，“你找到他了？” “是，我还刺了他一剑，用雪叶剑！”洛青雪说着，胸口一阵剧痛，喉咙里涌出一阵腥咸，然后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谢白秋急忙为她擦拭血迹，她想起之前洛青雪喊了那个魔教妖人“宫辰”，还与他打了好久。 “那个黑衣人就是宫辰？”谢柏秋一脸的震惊，“你找了他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居然刺伤了他？而且，他怎么成了啸云宗的人？” 洛青雪的心已经碎裂成许多细小的碎片，胸口的气被死死堵在里面出不来。是啊，如果她没有刺出那一剑，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至于此…… “秋儿，你知道么。”她道，“当我发现他就是辰儿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我做梦都没想到，他就是师父说的‘夺命血梅’！” “五年前灭掉黑石门的是他，今天抢走绝天绫，伤了袁老阁主的也是他！可他当年明明只是一个温暖善良的小伶童，怎么就投靠了啸云宗？” “而且……他竟然那么恨我！”她沉着嘴角，眼泪如两条小河不断流下。 谢白秋淡淡的眉毛轻轻皱起，圆圆的眼睛也垂下了眼帘，她比谁都清楚啸云宗和师姐的关系，更明白宫辰对师姐究竟意味着什么。 虽然师姐从来不说，但十年来，她总能在夜里听到师姐在深夜泣醒，偶尔念出他的名字，让人心疼的直颤。 现在她亲见两人刀剑相向，可知师姐现在有多么伤心，却还是极力忍着不要崩溃大哭。 “师姐……”她轻轻喊了一声，温柔地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可以尽情哭泣。 一种安全感包围了洛青雪，于是她也抱住谢白秋，躲在她怀里肆无忌惮地哭了许久。 哭过之后，洛青雪坐直了身子，呜咽道：“秋儿，谢谢你。” “师姐。”谢白秋露出一排贝齿，给她擦了眼泪，笑嘻嘻道：“从小到大都是你照顾我。眼下你既病了，就乖乖听我的话吧！现在就先别去想你的辰儿了！” “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找他，你们把一切都当面说清楚。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揍他！”说着撅起嘴巴，挥了挥白嫩的拳头。 洛青雪当即破涕为笑，用手帕擦着眼泪：“你哪儿打的过他啊！” 谢白秋转了转圆圆的大眼睛：“打不过又怎样，他还敢欺负我不成？他可是我的未来姐夫！” “瞎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洛青雪泛起一阵羞涩，弯起嘴角低下了头。 “嘻嘻！”谢白秋甜甜地笑了一声，“好啦！别哭啦！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颜昊那家伙，怎么熬个药这么慢！”说着就转身关上房门去往药房。 夜深露重，海韵阁的药房里亮着烛光星点，颜昊坐在药炉前轻轻扇着蒲扇。 望着那跳跃的火焰，他想起初见时她悲观的言语和犀利的剑法，再想到当下的状况，他心中的怜惜又添了几分。 屋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这么晚了，谁会来？ 很快，一身水粉色衣裳的袁梦云走了进来。 “颜师兄。”她笑的有些腼腆，“这么晚还在熬药？” 颜昊礼貌地点点头：“袁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我看这里还亮着，就过来看看，天干物燥，谨慎些的好。” “袁姑娘果然心思细腻，这里有在下看着，不必担心。”颜昊说完低下头继续对着药炉扇扇子。 看着白烟飘荡的黑色药罐子，袁梦云咬了咬下唇：“这药是为洛姑娘熬的？” “是的，她得好好调养才行。”颜昊的声音很低，看着火苗的星目中流露出无尽关爱。 袁梦云看着他这无比担心的样子，心里嫉妒的快要发疯，但在颜昊面前也不能发作，便压着妒火道了句：“洛姑娘真幸福，有颜师兄这样照顾着。” 颜昊望着炉火若有所思，片刻后才抬眼望向她，浅笑道：“在下身为医者，面对病人，难道不该这么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梦云有些慌乱，她捏了几下自己的衣角，“我是说，颜师兄不愧是悯天谷大弟子，菩萨心肠，心怀苍生……” 从他进入海韵阁的第一天，袁梦云的眼眸就一直黏着他，令他甚为尴尬，因为悯天谷中多数女弟子见了他都是这个眼神。 现在她如此言语，颜昊自是浑身难受。 “袁姑娘。”他清了下嗓子，打断了她好不靠谱的夸赞，“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大家还要商讨大事。” 袁梦云当然不会走，她深夜来此，除了想见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弄清楚一切。 她想知道宫辰到底是怎么混入阁中的？爹爹一世英名，怎么就被他诓骗至此？而且爹爹修为深厚，怎么就能被他伤到要闭关？ 她尴尬笑道：“我派遭此重创，我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儿和你聊聊。” 颜昊只得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到药炉上，继续轻轻扇着蒲扇。 袁梦云附身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看着他山峰般起伏的侧脸，点点火光映在他眼中，让她痴迷。 “颜师兄。”她朱唇轻启，“真没想到，宫辰竟骗了我们所有人，连我爹都……” 颜昊沉默不语。 “听华兄今天说的话，似乎是洛姑娘将宫辰带来的？”袁梦云试探道。 颜昊手中的蒲扇慢慢停下，一对剑眉轻轻蹙起，明亮如星的眸子缓缓望向她，“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人毒打，满身伤痕，作为正道弟子，怎能见死不救？” “况且对于世间舞伶来讲，海韵阁就是最高的舞台，试问哪个舞伶不想拜入袁老阁主门下？” 这个魔教妖孽果然是她惹来的！袁梦云心道，如果不是她极力促成，魔教妖孽怎会如此轻易就能拜入爹爹门下？ 颜师兄这话，分明就是在为她开脱！没想到他竟这样维护那个洛青雪？此时此刻，在袁梦云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下，早已妒火中烧！ “魔教妖孽果然奸诈狡猾，竟用苦肉计来博取同情。”她故意做出一脸恍然大悟样子，却丝毫掩饰不住脸上的扭曲。 正说着，一阵清脆的铃声迅速接近，是谢白秋跑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向药炉中张望，“颜昊，你行不行啊？我师姐的药还要多久？她越来越烫，都快熟了！” “马上好了。”颜昊的语气有些着急，“秋儿姑娘，麻烦你先在这里看一下，我去看看她怎样了。” “好！”谢白秋一口应下，接过蒲扇，坐在药炉前仔细扇着风，完全没搭理一旁的袁梦云。 袁梦云都还没来得及张嘴，颜昊已经出了门，她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洛青雪正呆呆靠在床边，忽听有人轻声敲了三下门。 “洛姑娘，是我，颜昊。听秋儿姑娘说你发烫更严重了，所以在下想来为你再次诊脉。” 虚掩的门外，颜昊并没有向里张望，而是侧着脸站在那里，规规矩矩等着屋里的回应。 “进来吧，门没有锁。” 颜昊缓缓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她红肿的双眼，顿觉心头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洛姑娘，让在下再看看你的情况。”他柔声道。 “有劳了。”洛青雪头晕的厉害，哪怕只轻微点头也觉得整个脑袋里面都在跳着疼。 颜昊用左手拉住右手衣袖，同时右掌心轻贴她的额头，顿觉火一样的烫手！他很快收回手，示意她躺好，洛青雪乖乖躺下，伸出右手腕。 “洛姑娘。”颜昊把脉过后，面色凝重道：“今日之事的确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可这一切都不能怪你，谁能想到他竟有如此心机呢？洛姑娘若总这样忧思，于病情无益。” 想不到他竟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洛青雪抬起灰暗的双眸，微微扯动嘴角：“原来你们悯天谷也医心病？” 颜昊温柔地看看着她，她坦然的目光让他有些无措，“洛姑娘是心绪不宁导致内息紊乱，再加上，他是你亲手所救之人，事情变成这样，任谁都会难过的。” “还算有点本事。”洛青雪虚弱地笑了一下，支撑起双臂想要坐起身。 颜昊忙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她身后。 “多谢颜兄，让你见笑了。”洛青雪垂下无神的双眼，当她再次抬起额头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双泛着怜惜的星目。 “颜神医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内息紊乱，不是快死了。”洛青雪打趣道，心想这活菩萨又在怜悯苍生了。 颜昊失笑道：“洛姑娘，在下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不知可否请教？” “你说。” 望着她平静如水的眼睛，他道：“在下初见洛姑娘之时，曾问你为何不让那人死个明白，你说日后杀你之人可不会让你死个明白。不知洛姑娘是否还记得？” “当然。” “在下生平所见之人，无不希望自己能长生不老，唯有洛姑娘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反而更像是……准备随时赴死？” 洛青雪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正气凌然的脸，容不得半点污秽。 一路走来，颜昊对她的殷勤关切她都看在眼里，他就像一个小太阳，时刻温暖着身边的人，也温暖着她。 可她心中早已盛满了月光，阳光照不进来。 又想起他口中盗剑的“魔教贼人”，顿觉无力，于是她敷衍道：“命运无常，生死有命。” 这句话让颜昊无话可说，只得疑惑地望着她。 洛青雪微翘唇角，淡然望着他，也没有再说话。 夜深人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洛姑娘现在可好些了？”门没有关，袁梦云直接推门而入，见颜昊坐在洛青雪床边，当即一脸不悦。 洛青雪见她不敲门就闯进来，心中生出几分厌恶。 第43章 门外之人 “袁姑娘还没休息？”她随意应了一句。 “我见药房烛火未熄，又担心洛姑娘的病情，就跟着颜师兄过来看看。” “师姐！药好了！”谢白秋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稳步走来，盘中放着一只玉碗，药香浓郁。 颜昊顺势接过药碗，用勺子搅动几下深褐色的药汁，热气当即从里面窜出。 “温度刚好。”他舀起一勺药汤，用碗接着，很自然地送至洛青雪的唇前。 洛青雪杏眼微睁，身子向后退了一下，伸手接过药碗，“多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师姐，你可别乱动了，让颜昊好好看看。”谢白秋一屁股坐到床上，“你身子向来硬朗，没想到一病就这么严重，脸都烧红了！” “再怎么严重，难道我连喝药都不会了？”洛青雪哭笑不得。 颜昊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没控制住，赶忙低头道：“是在下唐突了。” 袁梦云看着这一切，浓浓的嫉恨自心底拔地而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刚刚还要赶自己回去，一转眼就对眼前这个女人这样细心！ 而且她发现颜昊看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波澜，这让她十分生气，因为往日那些男弟子见了她，眼睛总要在她身上有一番流连。 她不愿看见这些，现在必须让他们赶紧分开！ “颜师兄。”她尽量保持着微笑，“咱们回去吧，让洛姑娘早些休息。” “也好。”颜昊起身又嘱托了几句才离去，袁梦云紧随其后。 看着袁梦云那毫不掩饰的急切，洛青雪冷哼一声。 “怎么了师姐？”谢白秋正逐一熄灭烛火，直到只剩床边的两盏白烛才停下，屋内的灯光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洛青雪轻叹：“这世上总有人自寻烦恼。” “师姐这话似有所指？” “刚刚的一切你不是看到了，你就真没感觉到什么？”洛青雪道。 谢白秋转了转圆圆的眼眸调侃道：“师姐，我觉得颜昊挺好的，又是悯天谷大弟子，又是妙手回春的，还对你这般细心，你当真一点都没感觉？” 洛青雪不屑道：“好怎么了？天下好人多了，难道每个我都要收下？” “那也不是每一个都喜欢你呀……”谢白秋的双眼滴溜溜地观察着洛青雪，两片粉唇紧紧绷住。 “你……”看她故意拿自己取乐，洛青雪狠狠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谢白秋放声大笑，笑过之后才撇着嘴角嘀咕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袁梦云的脸上明晃晃写着‘痴迷’二字，可颜昊的眼睛却长在你身上，她怎能不难受？” “他日后自会明白一切。”洛青雪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宫辰的伤。雪叶剑虽被师父封住了魔气，可依然攻击性极强，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洛青雪刚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像突然泄了气儿一样，长舒一口气，双目紧闭，向后靠在床边。 谢白秋顿时笑不出来了，她轻叹道：“师姐，事情总能解决的。下次你见了他，和他好好谈谈吧，别总动刀动枪的，否则什么男人都得被你吓跑了！” 下次？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她倒是希望那一天快点来。 就在洛青雪为宫辰发愁的时候，宫辰正跟在邵惜炎的身后，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宫辰，你好歹是堂堂啸云左使，又刚立了大功，可你现在这表情跟在我后面，好像我刚揍了你一顿一样！你能不能正常点？”邵惜炎细长的双眼微眯。 宫辰停住脚步，浓密的睫毛慢慢抬起：“我刚和我的女人闹翻了，你觉得我现在该是什么表情？” “你的女人？”邵惜炎的大笑中透着一点凄惨。 “有何可笑？” “你的女人……”邵惜炎的目光像利剑般回首望着他，“她是圣宗的叛徒！是盗取雪叶剑的盗贼！你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个由我决定。”宫辰平静的毫无波澜，冷峻的目光扫过他，夹杂着些许怀疑。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和她不可能？你都知道些什么？” 邵惜炎没有回答宫辰，只转过身低声说了句：“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一看你这个丢魂舍魄的样子就想杀了她！” “你杀她，我就杀你！”宫辰冷漠的嘴唇吐出了七个字。 邵惜炎双手攥紧拳头，雌雄双刀在他后腰上淡淡闪动着红蓝刀光，“宫辰，你说真的？” “你知道我言出必行。”宫辰望着他，面色如冰。 邵惜炎缓缓转过身，眼中燃烧着一团火。 “宫辰，你若想要女人，我天缘居的所有女人随你挑。我甚至可以把天下最美的女人送到你怀里。可你与她不过相识几个月，就要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我想要的不是女人，是洛青雪。”宫辰的目光始终坚定如铁。 两人对视许久，邵惜炎才干笑一声：“宫辰，你还是你，可也不是你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你以前也不会插手我的事。”宫辰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邵惜炎往前走了两步，望着他水润的眼睛，呵呵一笑：“宫辰，自从你离开圣宗变成宫若梅，我们很久没一起喝酒了。等回去了，咱们去我那儿好好喝一顿！”说罢转身飞走。 “好。”宫辰轻扬嘴角，跟了上去。 两人速度飞快，不到三天已经来到啸云宗山脚下。 啸云宗地处中部万古山，与山脚的云江镇一起连着落云山，而名震天下的正道药修第一门派悯天谷就在落云山的山巅之中。 远远看去，啸云宗与悯天谷似乎是比邻而居。 但实际上，两座山之间隔着一望无际的迷雾山谷，谷中千沟万壑，黑色瘴气终年不散，阳光照不到，风雨吹不进，鸟兽一个没有，更别说人。 但毒虫毒草却肆意生长，因此两个门派依靠着这座山谷分别炼化出了各自的毒药和奇药。 千百年来，两方虽偶有摩擦，但都忌惮对方实力而保持着分寸。 宫辰飞到云江镇上空时，忽然俯冲而下，飘落在无间客栈前。 “你要吃饭？”邵惜炎被搞得莫名其妙，眼看就到家了，怎么停下来了？ “看看。”宫辰一个字也没多说。 “一个客栈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真是被她整神经了！”邵惜炎显得很不耐烦。 “是吗？”宫辰瞟了他一眼，“那你跟我来。” 邵惜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了上去。 此时正值深秋，一路风吹叶落，就像金子铺满人间。 宫辰一声不响的往前走着，他走的很慢，好像这个路程很远，他要省着力气用。 邵惜炎看着他漆黑的背影，在秋风里安静如鬼魅，而这地方他竟有些熟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被一种恐惧填满！ 他本能的想要离开，故意大喊：“喂！宫辰！你小子到底要去哪儿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好看的！” 宫辰没有回答，只默默往前走着。 邵惜炎眼珠一转，嘴巴一撇：“难不成你对爷有想法？提前说清楚啊，爷可对你没兴趣！” “滚！”宫辰狠狠骂了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来者不拒？” “你他妈装什么正经人？你对她到如此地步，不也就想着那点事儿吗！还非她不可，女人都一样！她又有什么区别！”邵惜炎骂道。 宫辰猛然转过身，如冰山一般盯他，整张脸都像一个即将进攻的野兽。 “你再敢说一句，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你什么时候顾过？”邵惜炎细长的眼睛似有泪光闪动，但很快就消失了。 宫辰正要说话，忽然紧绷嘴唇，紧锁眉头，弓起身子捂住肩上的一片血红。 他刚和袁千祈经历了一场苦战，修为损耗许多，又和洛青雪吵了一架，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令他心力交瘁，于是雪叶剑伤也发作了。 邵惜炎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行了行了，你先养好伤再吼我吧。” 宫辰缓了口气，调整好气息，道：“我不是吼你，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你认得这里吗？”宫辰指了指前面的一块石碑。 邵惜炎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石碑上刻的字已经残破，但仍能轻易被认出：石梅村。 尽管邵惜炎咬紧了牙，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他细微的变化还是逃不过宫辰锐利的眼睛。 但他没有说话，继续往村里慢慢走去。 昔日坚固的围栏、冒着炊烟的房子和淡黄色的灯笼，如今都成了一片荒芜。顽固的野草从裂缝中生出，在这废墟之中闪过一丝生机。 “好兄弟。”宫辰开了口，“你跟我说实话，十年前，是不是你放的火？” 邵惜炎早就想到他有此一问，他虽然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但如今真的面对他的询问，却已和当初有所不同。 看着他那张白无血色的脸，望着他那如水的双眸，他准备好的谎言一句也没说出来，他想好的借口也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你说什么呢？十年前我才多大，哪有胆子放火烧村？”然而他的故作轻松让宫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宫辰目光毫无波澜，平静的问：“所以那一晚大火冲天，站在门外的就是你，对吗？” 他的异常平静让邵惜炎心里发毛，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这不可能啊！ “宫辰，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努力弯起嘴角，掩盖慌张。 “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现在你居然说自己没有胆子？”宫辰冷笑一声。 “邵惜炎，十年前就在这里，我亲耳听到有人唤了青雪一声‘小师妹’。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每晚都会梦到。” 他缓缓道：“所以当那个人再次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立刻就认出了他！虽然我从未见过他的脸。” 他的目光停在邵惜炎的脸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撕下他纸白的面皮。 宫辰的气息稳如巨石，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邵惜炎的心里。 邵惜炎没有回应，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习惯，但这该死的习惯他就是改不掉！ “所以你真的是当年那个要杀我们的人？”宫辰直接问了出来。 “宫辰！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在屋里！”邵惜炎瞪着凤眸大吼。 “当年她盗剑出逃，义父让我夺回雪叶剑，我得知她在此处才跟了过来。直到后来跟着义父找到你，我才第一次见你！我就是怕你误会我，才一直瞒着你！” “真是这样吗？” “我何时骗过你？”邵惜炎握了握拳头。 宫辰道：“当年是一个乞丐给我下了毒，我和青雪兜兜转转来到这石梅村，继而有了那大火连天的一夜……”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半晌，才轻叹一口气：“所以那个小乞丐给我下毒，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邵惜炎转了转眼眸，道：“当时义父发现你中了咱们圣宗的毒，又见你孤苦无依，就心生怜悯将你带回了圣宗。” “你别听洛青雪挑拨，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狡诈狠毒，诡计多端！” “所以你们从小就认识？”宫辰抓住机会就问，“你若当我是兄弟，就告诉我她详细的情况，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邵惜炎冷哼道：“我的确当你是兄弟，但是我一点都不想提她。你想要知道什么，自己回去问义父！”说罢转身迅速飞离。 宫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那上天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他望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如此明媚刺眼。 第44章 云杉师弟 邵惜炎很快回到了啸云宗，他没有去找李兆思汇报一切，而是沉着脸直接回了自己的天缘居。 黑暗的院落前只有星点烛火，他刚走到院门前，一个红衣女子已站在门口迎着他。 那女子长了一双能勾魂儿的眼睛，左眼尾下生了一颗小米大的红色的痣，看起来风情万种，妩媚多姿。 “右史您终于回来了！”伊林一脸故作娇媚，缓缓走到他身边，“这个月的解药……” “想我了？”邵惜炎打断了她的谄媚。 她的表情只凝固片刻，就转为了桃花般的妩媚，“是啊，我日夜都盼着……” 邵惜炎在宫辰那窝了一肚子火，他本来不想搭理她，但看到她的媚眼红唇，心知肚明她不过是想要解药，还非要装出一副对他死心塌地的模样。 又想起这个女人做过的事，他决定把这把火烧到她身上！ 不等她说完，他就铁青着脸，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拽进卧房。 “自己上去。”邵惜炎站在床边命令她。 伊林脸上的抗拒暴露无遗，可身子还是顺从地坐在床边。 邵惜炎也坐了下来，他后背靠着床头，双手交叉垫在自己脑后，偏着头，眯着眼睛盯着她。 “害怕了？”他问。 他冷漠的眼神让伊林全身冰冷，但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你放了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哭诉着：“我不该告诉他们你去了后山，那样他们就不会将你推下山崖，邵师弟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住嘴！”邵惜炎一个巴掌狠狠打了过来！ 伊林顺势撞上床边，嘴角鲜血立现。 他捏住她的下巴，瞪着眼睛，咬牙切齿：“你哪儿来的脸这样叫我？” “我告诉你，我很高兴义父当初收留了我，否则我早就被你们折磨死了！你们云杉门不是讨厌我、玩弄我吗？现在他们从上到下、从老到小，都被我宰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杀你，还将你带回来吗？” 伊林惊恐地看着他骤然放大的瞳孔，浑身颤抖，恐惧让她停止了哭泣。 邵惜炎嘴角微动，眯起眼睛：“因为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一个！我要让你永远记住自己的罪恶！” “三年了，右使，你放了我吧……” 邵惜炎忽然松开手，冷笑道：“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伊林只能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双臂缓缓攀上他的脖颈，贝齿轻咬他的颈侧。 邵惜炎丝毫不动，冷淡如冰。 伊林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即便日子如此卑贱，她还是想活着！ 邵惜炎嘴角一歪，眼中凶光大涨，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狠狠按到了床上。 黑暗的房间里到处弥漫着血腥，伴着诡异怪诞的香艳。 他恨自己，恨宫辰，更恨洛青雪！ 曾经的宫辰心里没有任何人，他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这样守着他，一辈子做他的好兄弟，直到洛青雪再次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不明白那个洛青雪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宫辰非她不可？ 想起小时候和她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似有非无的婚约，他更讨厌她了！ 他绝不允许宫辰和她在一起！哪怕换一个女人，他都不会如此愤怒！ 电光劈里啪啦闪过，暴风骤雨逐渐消散。 卧房内，邵惜炎随手扔给伊林一个黑色药瓶，头也不回就往门外走。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伊林无力地侧躺在床上，抱着被子，虽然声音很小，但饱含绝望。 “那多没意思！”邵惜炎头也没回，推门而出。 伊林想起三年前，她跪在他脚下为师门求情，“邵师弟！你放了他们吧！当年是我叫他们来的！你惩罚我一个人就够了！” 她和邵惜炎原本都是云杉门的弟子。云杉门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小到从上到下不到百人。 邵惜炎从小体弱多病，身材瘦小，经常被同门欺负。所以他忍辱负重，刻苦练习，好不容易在七岁的时候有了一些成绩，并逐渐得到掌门的青睐。 众人看不惯他一个不起眼的病包竟要爬到他们头上，便百般针对刁难。 一日他和往常一样来到后山练功，九岁的伊林看到他，顿生好事之心，赶紧跑回去告诉大家。 于是五六个人一起来到后山，对他言语讥讽不成就大肆出手，最后竟将他推下了山崖！ 众人回去谎称他是失足落崖，掌门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只见到他的几片衣料和大片血迹，便以为他已被野兽吞了。 虽心痛惋惜，也只能训斥一番作罢，让此事随风而去。 十五年后，满怀仇恨的邵惜炎带着黒羽箭团直闯掌门大殿，灭了云杉门，但伊林却被抓回了啸云宗。 现在，她打开黑色药瓶，默默咬着牙，服下了那颗能让她活下去的解药。 天色渐暗，邵惜炎已经到了宫辰的玉兰苑门口，见他从院中走出，一身黑衣沉稳整洁，宛如一株墨兰。 邵惜炎眼睛一咪，嘴角一弯，紧跟在他后面，往啸云主殿走去。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两人已到了啸云殿前，李兆思正在殿中等着他们。 他依然坐在黑水晶宝座上，身边依偎着一位灰发白衣的女人给他奉茶。看见两人进来，李兆思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便知趣退下。 宫辰一进门就看见了她，他知道她是宗主夫人，自从他来到啸云宗，总能见到她在李兆思左右侍奉。 她看起来心慈面善，体态优雅，却有些怪异。 因为宫辰从未见她笑过，哪怕是每年声势浩大的生辰宴，她都不曾有任何不同，甚至都不开口说话。 宫辰低下头，对她恭敬作揖，直到她离去才又抬起头望向李兆思，扬起嘴角，和邵惜炎一起拱手行礼。 李兆思黑胖的脸上，黑灰相间的胡须宛如铁丝，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黑白分明，厚重的眼袋拼命撕扯着他的下眼皮。 寒暄过后，宫辰将绝天绫双手托举至他面前。 李兆思牛眼放光，从宝座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缓慢接过绝天绫，将其抻开，来回抚摸了三四遍，不住地赞叹。 那缓缓飘动的锦缎仿佛天女遗落人间的飘带，摸上去就像珍珠一般光滑，暗暗闪动的金光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迷恋不已。 “好一个绝天绫！”李兆思咧开两片肥唇，感叹了一句。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托举，鸡蛋大小的聚魂珠立即出现在他手中。 聚魂珠的质地很像琉璃，却从里黑到外，周身涌动着黑色魔气，那些魔气正围着珠子缓缓转动。 珠子内部偶尔闪现红色闪电，时不时照亮整颗珠子，映出里面堆积在一起的骷髅黑影。 啸云殿里一片烛火通明，但大殿上空却涌动着大量魔气，好似尚未成形的一片混沌，那些魔气正跟着聚魂珠的魔气一起缓慢转动。 聚魂珠上的魔气转十圈，大殿上空的魔气就转一圈。 李兆思将聚魂珠悬空在绝天绫上，珠子瞬间红光大涨，片刻后，那绝天绫竟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紧接着就有缕缕黑色气体尽数被吸入聚魂珠中，聚魂珠内的红色闪电噼里啪啦，里面的骷髅突然变得异常活跃，拼了命的拍打珠子，像是要冲出来。 待所有黑气全部消失，李兆思才将聚魂珠重新握在手中，一双牛眼仔细看了看它，露出了满意的笑。 宫辰和邵惜炎相互看了看，都表示对此迷惑不解，他们只知道李兆思想要夺取神兵，却不知道神兵中的玄机。 最后还是邵惜炎问了句：“义父，您这是在做什么？” 李兆思咧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看，为父给你们准备了庆功宴，咱们父子三人好好喝一回！” 三人进入宴席的时候，殿内早已灯火辉煌，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木桌，木桌是千年红杉树从中间劈开了两半。 李兆思坐在桌子一端，让宫辰和邵惜炎分坐他两边，随着他大手一挥，宴席即刻开始。 一时间，殿内丝竹四起，歌舞漫天，热闹非凡。 酒至一半，宫辰直接问：“义父，这十大神兵究竟有何玄机” 李兆思这才张着大嘴，将神兵的来历说了个清楚明白。 上古时期，十大战神分别守护十方天地。 直到战神伏屠炼化出可毁天灭地的聚魂珠，竟野心大涨，自封魔神，想要一统万物。 其余九位战神与伏屠对战一月有余，最后战神追天用雪叶剑将聚魂珠封印在万骨山的山巅。 伏屠失去了聚魂珠，更加疯狂，竟动用上古禁术，将自己的魔魂撕裂成十片，分别侵入其余九大法宝之中，妄图与九位战神同归于尽。 众神经历一番苦战，纷纷殒身回归天地间，但伏屠最终还是被追天封印在了聚魂珠中。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伏屠在被封印之前，依然用最后的力气将十大神兵散落在人间各处，等待后世之人将神兵凑齐，他便可复活，掌控万物！ 桑海桑田，神的世界早已远去无踪，神兵的传说也愈加淡去，直到啸云先祖偶然得到聚魂珠，才将这上古秘密一点点揭开。 从那时起，历代啸云宗主就都将复活伏屠作为己任。 “所以，义父您刚刚将绝天绫里的魔魂收进了聚魂珠？”邵惜炎凤眸一亮，兴奋地问。 李兆思点头道：“不错，而且断愁扇和雌雄双刀中的魔魂碎片，也已在这聚魂珠中。” “可是义父。”宫辰仍有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先夺绝天绫，而不是先去实力较弱的华月山庄？” 李兆思停了一下，眉眼弯起道：“那是因为神兵之间是相互牵制的。你那断愁扇能克制绝天绫，而绝天绫可以克制天青刀！” “所以，咱们下一步就是华月山庄的天青刀！” 宫辰这才想起，难怪绝天绫在他手上的时候，十分乖顺，就像一只撒娇的黑猫。 但同时，他的疑问也越来越多，既然如此，为何青雪盗了雪叶剑之后，义父并不着急寻回？青雪和义父之间为何会有如此大的仇恨？当年的老莫究竟去了哪里…… 宫辰盘算着要如何切入这些问题，或许要找到这些答案，还需要很多时间和契机。 第45章 不做君子 李兆思大肆嘉奖了两人，金银珠宝赏赐无数，酒尽席散之后，将两人单独留了下来。 他是何等的老谋深算，宫辰的异常早被他看在眼中。啸云宗的眼线遍布天下，所以宫辰和洛青雪之间的事情，他早已知晓。 当年洛青雪盗剑叛逃，他本觉得这个碍眼的野种终于从眼前消失了，现在她竟想要将宫辰带走，简直是痴心妄想！ 于是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堵住对方的嘴。 他牛眼一转，转头望向宫辰，露出关切的笑脸，道：“宫辰，此次你所历之事，为父也有所耳闻。正魔之争已有千万年，不是你我可以解决的。” 宫辰心中一惊，他还什么都没说，义父居然已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李兆思继续道：“宫辰，这么多年，为父倾注在你身上的心血不少，只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此次咱们拿回了绝天绫，袁千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为父知道他对你好，可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日后你见了他，莫要犹豫不决，枉送性命。” 宫辰知道，袁千祈对他好，是因为将他看作了云无梦的替代品，这是袁千祈的秘密，他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可他毕竟不是云无梦，他盗取绝天绫也绝非是贪念作祟…… 正想着，就听李兆思问：“宫辰，你可还记得，为父当年救你回来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 宫辰想起他刚被带回啸云宗之时，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加上眼睛看不见，整日都活在恐惧之中。 后来李兆思亲自给他解了毒，还给了他优越的物质生活，让他再也没有经历饥寒交迫。 那时候李兆思对他说：“孩子，本尊知道你心地善良，但善良并不能让你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如果不是本尊狠心一箭射死那只野狼，你早就成了它的美食！” “你要记住，善良这个东西，是强者的装饰物，弱者的遮羞布！你想要成为强者，就要狠下心来！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 小宫辰当时已经明白自己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充满杀戮和狠毒的世界，那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 但眼前的人的确救了自己！ 那种濒死的感觉他永远不想再体验，他想要安稳的过日子，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他想到那些人只因他弱小就要将他赶出门外，想到医馆里救死扶伤的神医竟要夺人财务，想起无辜的石梅村被灭之时竟无人来相助……他深深感到了天道不公！ 于是小小的他咬着牙收起眼泪，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李兆思，他要变强！ 可是后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冷漠无情的杀手的确让人闻风丧胆，却也违背了他最初想要变强的目的。 但死了的人不能复活，做过的事不能重来，一切早已不能再回头。 十年如水一般流过，长久没有她的消息，让他怀疑她当时是不是也想抛弃他，才找了那样一个毫无破绽的借口！ 这种怀疑越来越深，竟让他难以自控，加上宗内每个月都有新弟子来报道。 他们年纪不等，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是被人抛弃的，就是受到了不公的对待无处可去，最后被啸云眼线发现，带回了啸云宗。 或许，自己也是被人抛弃的人，只是自己不肯相信……于是他的思念慢慢变成了怨，牵挂也变成了恨！ 尽管如此，他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他永远记得那个，他想要保护却没有能力去保护的女子。 想到这些，宫辰已说不出什么，只得轻叹一声：“义父所言极是。” “袁千祈对我的师徒之情，是建立在我的欺骗之上。所以日后我们再见面，自然不会有犹豫，只有你死我活。” 听他这样说，李兆思眯起黑白分明的牛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那个九芳宫的弟子，为父也听说了。” “他们正道为了抹黑咱们，是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他们的一切都蒙上了正道的光环。如今你们既走到了这一步，就要看开点，男子汉大丈夫，莫要被这些儿女情长所牵绊！” 宫辰又想到洛青雪的那句“恩断义绝”，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义父……”他想要问清楚洛青雪到底和李兆思有什么关系，却见李兆思已站起身，离开了坐席。 他慢慢踱步道：“宫辰，你身上伤势不轻，先好好养着，旁的事以后再说！” 接着又转头向邵惜炎道：“炎儿，如今绝天绫已到手，那群正道小儿必然对咱们的大计有所察觉。所以你们俩先休整一段时间，等他们有所松懈，咱们再重拳出击！” “义父英明！”邵惜炎嘿嘿笑着，凤眸闪着胜利的光辉。 李兆思和蔼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殿。 月明星稀，邵惜炎架着宫辰的胳膊，走在回玉兰苑的路上，所有啸云弟子都乖乖退到两边让行。 玉兰苑是当年李兆思特意为他单独建造的一个院落。主屋十分空旷，烛火并不明亮，因为宫辰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房间里除了几样必备家具，外加一盆常年盛开的梅花，再没有其它装饰。 两人进入房间的时候，子卿早已把热茶放在书案上。 见到主人回来，子卿赶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上来，却听邵惜炎道：“他醉了。” 说着就和子卿一起，将宫辰扶到卧房，三两下就把他抬上床榻，待两人七手八脚的将他安顿好，子卿便下去准备醒酒汤。 “这小子看着瘦骨伶仃，居然这么重，跟死猪一样！”邵惜炎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宫辰，嫌弃的撇了撇嘴，“也没喝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宫辰面色微醺，缓缓睁开朦胧的醉眼，“我没醉，我只是心里难过，不想动。” 邵惜炎一怔，然后翻了个白眼：“你刚立了大功，义父还想提拔你做副宗主，你难过个屁！” “副宗主？”宫辰无奈笑了，“我若真成了副宗主，是不是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竟然还在想着她？ 邵惜炎沉下嘴角道：“我早说了你俩没戏！义父如此看重你，你可别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宫辰缓缓坐起，浓浓的酒气冲的他面容呈现出一种桃红色，他抬起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眼眸盯着邵惜炎，一言不发。 邵惜炎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他……他要干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他缓缓开了口：“邵惜炎，你今天在石梅村说的那些话，可都是实话？” 邵惜炎面容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这个问题让他感到窒息。 当年在石梅村，他心知肚明屋里的就是宫辰，因为李兆思最开始就想要将他带回来培养成绝世舞伶。 但他不允许这件事发生，因为他要独享义父的宠爱，所以他当时就是想要杀了他！ 可事情并没有向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尽管当年洛青雪拼了命要护宫辰逃离，但他最后还是被义父带了回来。 这么多年，他将一切都藏在心里，如今他竟因为洛青雪的几句话，就开始怀疑他，他怎能不心慌？他绝不能让这秘密被揭穿！ “当然！我从来都没骗过你，这点你很清楚！”他强装镇定，斩钉截铁地说。 宫辰长叹一声，许久才道：“好，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在圣宗，除了义父，我只信你。” 这句话差点没把邵惜炎的眼泪炸出来，他赶紧转过身，双手紧紧握住拳头，拼命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信我就对了！”他转过脸，“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等你的伤养好了，再细说之后的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邵惜炎就离开了玉兰苑。 三日后，夜深人静。 宫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脑子里一直有个洛青雪在蹦来蹦去。 于是他干脆起身来到院中，望着漆黑的天，让思绪随风飘去。 他本想向李兆思打探雪叶剑和洛青雪的事情，可每次他想开口询问都会被其他事打断，就好像老天故意不让他知道一样。 邵惜炎又一个字都不肯说，这让他毫无办法，其它弟子更是一问三不知。 宫辰望向院外，院外是一处很小的池塘，山中的泉水缓缓流入池塘中，再经池塘流到啸云宗的各个地方。 看着永不停歇、循环往复的山泉，宫辰叹了一口气。 想到接下来一个个神兵的所在之处，有一天他们定要去九芳宫抢夺破命花，到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折磨？ “你我之间，犹如此发！”想到洛青雪的话，和满地被割断的青丝，还有她那张牙舞爪直奔自己冲来的玄地炎龙，心中的烦闷就要将他压垮。 这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发脾气也没个限度！ 但是转念一想，他迷恋的不就是她这股子劲儿吗？ 这几天他也很后悔，为什么当时脑子一热竟说了“到此为止”这种屁话？他想念了她十年，好不容易找回她，宁愿为了她去死，又怎会因这一剑就抛弃她？ 可当时她实在太气人了！两人如今吵成这样，要怎么才能把她哄回来？ 当洛青雪的剑刺向他，他以为他的心被刺死了，没想到自己这颗心还挺抗刺的，依然活蹦乱跳贱兮兮的想着她！ 月光照在他身上，地上的影子一直拉到院门口，院门被轻轻推开，是子卿端着一只青白瓷碗走入院中。 “主人，喝点红豆羹吧，夜寒露重，暖暖身子！”他道。 宫辰走入院中一个凉亭里，坐在桌案前接过汤羹，只喝一口，便停了下来。 “主人，您是还在为那位洛姑娘伤神？” 宫辰叹气道：“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子卿垂下一双丹凤眼，又迅速抬起，试探道：“主人，不如我们偷偷去看看她？” “偷偷去？”宫辰拧着眉毛转过头，一脸鄙视。 子卿竖起左手食指，笑嘻嘻道：“就看一眼！我们隐蔽气息，看一眼就走，如果她没事，咱们也好安心不是。” 宫辰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去偷窥人家姑娘？你这什么馊主意？” “我不也是看你难受嘛！”子卿有些委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我不会做的。”宫辰给了子卿一个白眼。 子卿撇了撇嘴：“主人，你现在的样子真像那个悯天谷弟子！” “你说那个颜昊？他也配和我比？” 看着宫辰一脸不屑的样子，子卿转了转眼珠，嘿嘿笑道：“主人，那个颜昊现在可就黏在洛姑娘身边呢！你看他一路那个殷勤劲儿，这会儿肯定要趁虚而入。” “这一来一去这么多天，下次咱们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主人你就真的不担心洛姑娘被那颜昊抢走？” 宫辰咬了咬牙，眉间微蹙：“那个臭书生……” 子卿正要说话，却见宫辰将那红豆羹一口喝光，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诶？主人大半夜你要去哪儿？” “海韵阁！” “主人你不做君子了？” “回来再做！” 第46章 厨房风波 海韵阁和啸云宗离得并不远，御剑不过三日的功夫。 宫辰一路狂飞，不到两日就到了地方，子卿跟在后面累的气喘吁吁，后悔真不该给主子出这个馊主意！ 黄昏下，两人隐蔽气息，轻巧绕过海韵阁的防备，一前一后偷偷飞入海韵阁，落入院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见洛青雪正与众人一起喝茶，那颜昊正积极的给洛青雪倒茶，像是生怕她渴死。 “这个臭小子！果然！”宫辰的拳头攥的咯咯响。 子卿忙上前劝住：“主人！沉住气啊！” 宫辰深呼一口气，将耳朵凑过去，和子卿一起偷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颜昊道：“啸云宗刚经历一场苦战，定要休养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准备应战。” “我已与家父传讯了。”华天泽道，“明日我便启程回去，早做打算。” 洛青雪道：“那我们也跟你一起去，这几日海韵阁之事也已安排妥当。啸云宗实力雄厚，我们九芳宫必不能让华月山庄独自面对。” “好呀！”谢白秋笑嘻嘻道，“刚好听说你们华月山庄的桂花雪梨饼最好吃了，我刚好去尝尝！”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洛青雪无奈道。 华天泽倒是被她这句话逗笑了，“秋儿姑娘真有眼光，我们山庄的桂花雪梨饼可是天下一绝，等到了山庄，管够！”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可别怕我把你们山庄吃穷了！”谢白秋扬了扬眉。 “秋儿！“洛青雪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丫。 谢白秋赶紧站起来躲避，噘着嘴巴撒娇道：“哎呦！师姐你踢我干嘛！不怕我疼吗？” “……”洛青雪一见她撒娇就毫无办法了。 谢白秋嘿嘿笑着看着她，下巴微微抬起，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极为得意的样子。 华天泽哈哈大笑：“秋儿姑娘，我们山庄的桂花雪梨饼足够你吃一辈子的！” “那要到了才知道！”谢白秋眨眨圆圆的眼睛，一脸期待。 华天泽忽然心中一动，当下便觉得这女子实在与众不同，对她十分好奇。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各自回房歇息。 黑暗中，宫辰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洛青雪。 这个女人，居然还有心思和别人说笑！枉他如此担心她！ 见宫辰铁青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子卿赶紧拽着他飞离了海韵阁。 若此时被那些正道发现，两人势单力薄，非要死个九九八十一遍不可！ 回去的路上，宫辰面无血色，沉默不语，子卿自然也不敢多说一句。 许久才听宫辰低声开了口：“义父没说错，他们果然要一起对付我们。也好，那就都来！我倒要看看那个狠心的女人究竟要怎么对我！” 不等子卿开口，他已脚下发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深秋的天空湛蓝如洗，清凉的秋风给每个人带去丝丝凉意，众人马上要启程去华月山庄。 洛青雪心里想到未来又要与宫辰刀剑相向，心痛万分。 她握着雪叶剑站在荷塘边上，那舞女石雕依旧，周围荷花已败落，锦鲤全然不见，荷叶也变得干枯。 想起那夜在此处与宫辰的对话，竟恍如隔世。 这几天她已冷静了许多，可一想到他那句“到此为止”仍然要流泪，难道他们真的就这样成为敌人了吗？ 正在忧思，谢白秋已跑了过来，拉起她的胳膊，笑嘻嘻道：“师姐！咱们走吧！” 说着已和众人一起飞身而起，御剑前行。 天地茫茫，华月山庄地处西南，与各派隔着一条百丈宽的通天大河，黄澄澄的河水如万马奔腾一般，呼啸着奔流向东。 河边有大片森林，林中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无数，华月山庄就隐藏在这片密林中。 华天泽此时已轻车熟路的穿越大河，带着众人来到山庄。 巨大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华月山庄”四个金漆大字，门口站着严肃的护卫，门前立着暗红色的旗帜。 山庄总管早已在门口等待，满面春风的将众人请至书房。 书房内布置文雅，书架上整齐放着满满的书卷，墙上挂着各种名人字画，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几卷古书。 身穿暗红色锦袍的华琛已等在那里，严肃的面庞显现出中年男人的稳重和睿智。 他明亮的眼眸神采飞扬，乌黑的头发竖起，一根鸡血玉簪穿发而过，胡须根根分明，干净整洁。 一番拜见寒暄之后，华天泽便将自己如何帮了宫辰，又如何亲历绝天绫被盗之事一一说来。 窗外的阳光逐渐变成金色，原本湛蓝的天空开始变得血红。 听完华天泽的讲述，华琛缓缓从书案前起身，踱步到门边。他背过双手，抬头望着血红的残阳，远处飞过几只黑色的乌鸦，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片刻，他道：“诸位连日奔波，都已疲累。魔教之事需从长计议，今日诸位暂且回去歇息，明日我们再做商议。” 众人这才各自散去歇息，待明日再做打算，于是书房里就只剩下华琛和华天泽。 华琛在书案前坐下，端起秘色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抬起眼睛缓缓问：“天泽，你可知咱们山庄建立多久了？” 他的声音饱满，透着一股沧桑。 “四百九十九年。”华天泽道。 华琛点点头，叹了口气。 一阵静默之后，他忧心忡忡道：“啸云宗觊觎天青刀已久，只因破不了天青刀的结界才一直没动手。但是绝天绫可破此结界，他们一直苦于得不到它，没想到这次竟然得手了。” 华天泽凤眼微睁：“爹，那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要来了？” “那倒不至于。”华琛冷笑，“探子来报，那个盗绫的魔教妖孽受伤不轻，魔教弟子也损伤无数，他们想要恢复元气，没那么容易！” 一听到这话，华天泽的凤眸竟暗淡了下去。 “爹，其实孩儿这些年一直都很崇拜宫若梅，当我们把他救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所以我全力支持他拜入海韵阁。” “之前我还和颜兄说，等咱们山庄的醉仙君开启之时，一定让他也来一起品尝，没想到他……”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华天泽一直将自己的心思藏在心里，如今面对华琛，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压力，将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华琛冷哼道：“这就是魔教妖人的奸诈之处，他们很善于伪装，利用人的欲望去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天泽，咱们山庄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考验，你必须尽快调整自己。因为这一战，我们绝不能输！” 听闻此言，华天泽登时从失落中清醒了过来，“爹！我明白了！我一定会保护山庄，保护您，保护好天青刀！” 华琛终于欣慰地笑了笑，道：“好孩子！去看看你娘吧，你离开这么久，她很想念你。” 华天泽应声退出书房，转而去了母亲的卧房。 第二天，华天泽早早来到后花园晨练，园中的草木清香令他十分愉悦，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二哥！你回来啦！” 他转头望去，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嫩绿色的绣花衣裳，正笑嘻嘻看着自己，正是自己的三妹华天沐。 华天沐生着一张乖巧可爱的小圆脸，头上梳着两个小团子，两根粉色头绳上各有一只闪闪发亮的蝴蝶，蝴蝶再她发髻上跳动，翅膀就跟着一上一下地扇动，显得她十分活泼。 “沐沐！”华天泽当即露出春风灿烂的笑容，双手张开，等着妹妹跑过来。 果然，他一张开双手，华天沐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口中兴奋喊着：“二哥！” 华天泽抱起她原地转了两圈，道：“沐沐想我了没？” “当然想啦！二哥每次回来都给我带好多好玩的，这回又带了什么呀？”华天沐的一排小白牙比珍珠还亮。 “好哇，你这丫头根本就是在想那些好玩儿的，才没想我呢！”华天泽将她小心放下，然后双臂抱膝转过脸去假嗔。 华天沐嘻嘻一笑，拽着他的衣角，撒娇道：“哎呀，二哥！我当然要先想你，再想那些好玩儿的了！因为你不回来，那些好玩儿的也回不来嘛！” “好你个小丫头！”华天泽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五彩蝴蝶荷包递给她，“这是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哇！好漂亮！二哥对我最好了！”华天沐将荷包一把抓过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光，“我要把里面装满糖块！二哥跟我一起来！”说着就拉着华天泽往厨房跑。 华天泽哈哈笑着跟在她后面，刚一进厨房，两人都愣住了。 厨房里居然被翻的乱七八糟！还有“沙沙”磕东西的声音，难道是老鼠？搞这么乱，这得多大的老鼠？ 华天泽赶紧将沐沐护在身后，自己小心翼翼进入厨房，顺着声音寻觅而去。 没走几步，竟惊呆在原地！ 眼前是一个黄衣女子，怀里捧着一大筐茶点，正拼命的往嘴里塞！ “秋儿姑娘！”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在做什么？” 谢白秋正在专心往嘴里塞食物，根本不知有人来，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竟把手中满满一筐的茶点全都泼在了华天泽身上！ 华天泽全身上下顿时被洒满了芝麻、糖浆、枣胡等一大堆吃食。 “哎呀！我的桂花糖都没了！”华天沐登时哇哇大哭，指着谢白秋大叫：“你偷我的糖吃！” 华天泽被这些东西呛得直咳嗽，完了才反应过来，连忙揉揉眼睛，蹲下身子去哄华天沐。 谢白秋也被这一幕惊地愣在那里，只得说：“我，我再买给你嘛！你别哭啊！你再怎么哭，那糖也是被我吃了！” 听她这样一说，华天沐哭的更厉害了！“坏人！你还我桂花糖！我还想放在小蝴蝶荷包里呢！” “好了沐沐，不哭，二哥这就去给你买！”华天泽哄道。 华天沐抽噎着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见华天泽的脸上黏着一小块桂花糖，竟对着他的脸一口咬下去，将那桂花糖狼吞虎咽吞了下去！ “哎呀！”华天泽当即疼的捂脸大叫，“死丫头你不能用手拿？” “我就不！”华天沐气的涨红了脸大喊，然后张着嘴巴故意狠命大哭。 谢白秋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是谁家的孩子？属狗的？” “谢白秋！”华天泽被两人搞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吼了一声。 “你吼我干嘛？又不是我咬你的！”谢白秋满脸委屈，撅嘴道。 “……”华天泽竟一时语塞。 华天沐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丫鬟随从，众人见状都忍不住憋笑。 “还不快把三小姐带下去！不许再让我听到她的哭声！”华天泽狠狠瞪了他们。 众人随即七手八脚把华天沐带走，剩下一部分随从留下来清理厨房的一片狼藉。 两人从厨房里走出，相互看着，顿觉尴尬无边…… 第47章 辰雪重逢 谢白秋见华天泽身上全是食物残渣，心有所愧，结结巴巴道：“那个……对不起啊，我，我本来想吃完了再都收拾好的，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刚刚又吓了我一跳，我就一时没控制住……” 华天泽此时已经消了气，他拍拍自己身上的残渣，又用手掌蹭了蹭脸，叹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确实不该吼你，对不起。” 谢白秋圆圆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心想这养尊处优的二少爷还会说对不起呢！ “秋儿姑娘。”华天泽缓和了语气，“你们是贵客，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管够。为何一大早就来厨房偷吃？” “哎！”谢白秋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我修习的功法与常人不同，吃的越少功力越强，所以我平时只吃三餐，这些小茶点，师父连碰都不让我碰，别提多难受了！” “我师姐也总是看着我，不让我吃。所以我一有机会就偷偷吃，反正吃一点点不会有什么事，顶多就是练功的时候要更辛苦一些。” 华天泽惊讶地望着她，她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在他的印象里，爱吃的女孩子总是很可爱的。 他呵呵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拿给你，不让你师姐知道。” 谢白秋当即撑起圆圆的眼睛：“真的？” “当然！”华天泽笑道，“不过我也给只你吃一点儿，这总比一点儿也吃不到强吧！” “也对！”谢白秋嘿嘿笑道。 华天泽又道：“下次不要偷吃了！我这就去给你拿你心心念念的桂花雪梨饼！”说罢转身离去。 谢白秋心里忽然感觉甜甜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让她吃小甜饼呢！ 两人各自回房，很快便又在华琛的书房见到了。 众人用过早饭，来到书房商议如何应对啸云宗。 谢白秋和华天泽两人自是没有将早上的厨房风波透露半句，底下的随从丫鬟们也没有敢多嘴的。 待商议间歇，华天泽就将谢白秋叫到一边，偷摸儿塞给她一包桂花雪梨饼，乐的谢白秋嘴巴都合不上了。 华天泽少年心性，觉得这样偷偷偷摸摸吃东西还挺好玩的，便也就陪着她玩儿。 时光如梭，一来二去，两人倒是一起偷偷吃了不少好东西，但这些都没有告诉洛青雪。 连日来，山庄众人均苦练本领，加紧巡防，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因此山庄的各个方面皆有所长进。各大门派也都各自派了弟子来此助战，只有海韵阁的弟子们并未到场。 转眼间，山庄的眼线来报，啸云宗的人已经埋伏在了山庄四周。众人的神经全都紧绷起来，全力备战，生怕出现一丝披露。 风清月明，众人都已睡下。 洛青雪睡不着觉独坐院中，心里想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她知道她很快就要见到他了，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再见之时，他会如何对她？ 她看着手中的雪叶剑，漆黑的剑身依旧，他的血迹早已不见，可那天两人的争吵却历历在目。 正在忧思，忽然飞来一只黑羽箭！ 洛青雪正要拔剑，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箭尖插在地面，箭身绑了个纸条，整只剪离她只有三寸远。 她环顾四周，射箭之人毫无痕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那黑羽箭，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密林相见。 华月山庄外只有一处密林，那是啸云宗安营扎寨的方向。 难道是他……洛青雪一下都没多想，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很快到了密林边缘。 远远的，就见一个黑色身影立在角落里，背对着她。 她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真的是他？她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果然，一张熟悉的容颜映入她眼中。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闭口不言，像是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最终，宫辰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洛青雪心中一酸，目光流转至他的左肩，“我还好，你呢？你的伤……” “无碍。”他道。 一阵沉默。 “你……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她想找些话题，却很无力。 “是啊。”他无奈笑了一下。 又是沉默。 这次，洛青雪抬起了双眸，她看见了他目光里的无限柔情。 “青雪。”他柔声开了口。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上次……上次是我不好，不该脑子一热就胡说八道。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看着他勉强维持的微笑，洛青雪抿了抿嘴。 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欣喜若狂，可一想到马上就要持剑相对，又顿时坠入冰窟。 如果他不再是啸云宗的人，他们之间就会顺利的多吧？ “那你愿不愿意离开啸云宗？”她问。 宫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答案显而易见，她心知肚明，可她总是不愿承认。 “为什么？”她的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滴落。 “我欠了他一条命，不能背叛他。”宫辰的声音很温柔。 洛青雪抹了一把眼泪：“所以你还是觉得他比我更值得信任，是吗？” 宫辰没想到她居然又要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他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信你，可袁千祈的那些话，我实在无法接受。他德高望重，不可能胡编乱造，所以我必须亲自搞清楚弄明白。你能理解吗？”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宫辰你在搞什么？你今晚是来吵架的？ “那……”洛青雪刚要说话，他就赶紧打断了她。 “但这并不影响……”他痴痴地望着她，轻声道：“并不影响……我今夜来找你。”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粉嫩的柔唇，拼命压制着自己快要爆炸的欲望。 “……”洛青雪的一双杏眼如星如月地望着他，她的心在狂跳，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我是不是很傻？”宫辰垂下了眼帘，尴尬笑了一下。 “大战在即，我竟不知死活的在这个时候跑来找你，可我控制不住，我……我只是想见你，哪怕看一眼就走。” “我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再给我一剑！但是如果能见到你，我也顾不上这些了……” 但是宫辰现在无法确定她的心意，一想到之前她拒绝了自己，就不敢再随意触碰她了，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不知道，他的话已经让她全身都变得柔软。 “你今夜冒险来此，就只是想来看看我？你，你不恨我了？”洛青雪轻柔说了句。 “比起见不到你，那点恨微不足道。”他微垂眼帘，一抹红晕爬上他的脸庞，他双手捏着衣袖，仿佛一个害羞的少年。 洛青雪缓缓弯起唇角，像是阳光照在了自己心里，口中的那块糖又回来了。 原来他还是她的辰儿，他心里还满满装的都是她，正如她的心里也只有他。 抢走绝天绫又怎样，来夺天青刀又如何？ 他只是宫辰，是她思念入骨的辰儿啊！ 就让一切都随风去吧，正魔之争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只想拥有当下！ 想到此处，她冲上去扑到他怀里，将额头深深埋进他柔软的衣物里，那漆黑的衣物之下，是他热情结实的胸膛。 她双手环抱住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他的气息，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梅花香气。 宫辰一怔，在感受到她柔软纤细的身子和温暖柔嫩的双手后，才反应过来，立刻也抱住她，感受她的每一丝气息。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已经分离了千百年。 许久，宫辰才放开她，两人四目相对，目光揉在一起，在月光下流露出无尽的缠绵之意。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才轻翘唇角，一点点凑近她的脸，轻轻贴上了她的柔唇。 可他们刚刚沉入柔情，就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各自分开站定，仔细一看，竟是邵惜炎！ “宫辰！”他怒目而视，“我到处找不到你，没想到你竟来此跟她私会！” 洛青雪已然羞红了脸，双手捂住脸颊转脸去，闭口不言。 宫辰顺势拉起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然后转头冷眼道：“你跟踪我？” “跟踪？”邵惜炎哼道，“这还需要跟踪吗？神兵之间是有感应的，这个你不会忘了吧？” 他瞪着一双凤眼：“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战在即，你居然还在这里儿女情长你真是没救了！” “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宫辰微怒。 “你的事”邵惜炎笑了两声，“你以为现在这一切都还是你自己的事吗？你已经抢了绝天绫，就已一辈子都和他们是敌人！” “她洛青雪如今是九芳宫弟子，怎么可能和你一个魔教中人在一起？除非她脱离九芳宫，重回圣宗！” 洛青雪忽然冷笑道：“重回啸云宗？邵惜炎你记住，当我重新回到啸云宗，就是李兆思的死期！” “别吹了！”邵惜炎不屑道，“连雪叶剑在你手上都成了块废铁，你还能做什么？趁早滚回你的九芳宫去，别再来骚扰宫辰！” “邵惜炎！你找死！”洛青雪气血上涌，当即要拔剑宰了他！不曾想却被宫辰一把拉住，这一剑竟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辰儿？”洛青雪回首，扬起眉毛，一脸惊讶。 宫辰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俩一见面就要你死我活？你们一个是我最铁的兄弟，一个是……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你们如此这般，想让我怎么办？” 他没有怒吼，低低的声音透着无奈，让空气都开始下沉。 最重要的人？洛青雪明亮的眼眸柔情似水的望向他。 见他虽面色十分为难，却还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个握不住就又丢了。 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这一刻，他的心，她全都明白了！她心中狂喜，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包围着她。 但一想到眼前的状况，她选择不再给他压力。 深夜的密林秋风瑟瑟，三人都没再说话。 洛青雪收剑入鞘，眼眸如水般望向他。 过了许久，她柔声道：“辰儿，你的心，我明白了。就像你说的，很多事情你都想亲自弄明白，那我愿意等你，等你心甘情愿离开啸云宗，回到我身边！” “但是这次，我不得不誓死护卫天青刀。刀剑无眼，所以到时候，如果我伤了你……”她泪如雨下，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不要怪我……”说着已转身飞走。 “青雪！”宫辰向前追了几步，却也深感无力，毫无办法，只得停在那里，呆呆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看见了没？”邵惜炎在一旁撇着嘴，“亏得你还这么想着她，结果人家这不就告诉你了，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宫辰，你清醒一点吧！你跟她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闭嘴。”宫辰低声道了句，沉着嘴角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邵惜炎果然闭上嘴不再说话，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月光渐隐，洛青雪已回到卧房，她轻轻关上房门，望了一眼里屋的谢白秋，见她还在沉睡。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洛青雪心如刀绞，她要怎么才能和他说清楚一切？ 自己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想到此处，她心中泛起甜蜜，不由自主的嘴角弯起。 可是邵惜炎竟然成了他最好的兄弟，这实在太讽刺了！ 李兆思阴险狠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不如问问母亲，可是母亲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讯息，她询问多次未果，师父也没有母亲的消息，她有些担心。 于是她决定下次再见到宫辰，要想办法问问看，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情况。 可是……她又绕回来了，下次见面不就是两天后的正魔大战吗？她哪里来的机会去问这些？ 一时间，她感到头痛欲裂，为何世间的事情如此复杂？简简单单不好吗？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第48章 华月山庄 华月山庄作为西南方最富饶的地方，山庄上下个个弟子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着每一处入口。 秋风瑟瑟，月上穹庐，星河如约而至，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中不安。 “嗖！嗖嗖！”几声箭鸣划破了死寂，散落在山庄各处，火光骤然而起！ 众人应声而出，洛青雪反应迅速，大叫一声：“是黑羽箭！” 接着就见无数黑羽箭从天而降！众人当即挥舞手中的刀剑躲避抵挡，却发现那些黑羽箭根本射不进来。 山庄上空竟有一个无形的护盾，将整座山庄都护在里面，无数黑羽箭就消散在那无形的护盾之上。 一阵箭雨之后，山庄竟完好无损！ 华琛冷笑道：“无知小儿！我华月山庄巍立五百年不倒，岂是尔等魔教小辈可随意欺辱的！” 见众人皆是一脸疑惑，华琛气定神闲道：“天青刀有自己的保护屏障，一般的宵小之辈根本无法接近，像啸云宗这种魔气冲天的术法，更是一丝也进不来！” “尤其是心怀夺刀之心的人，更不可能接近此刀！” 众人正在惊叹，却听黑暗中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华琛，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这声音低沉而有力，令洛青雪心中猛烈一颤！ 是他！ 然而夜空寂静，鸟虫收声，他的声音再没有传来。 就在众人狐疑之时，一条金光闪闪的黑色长绫自天边直冲云霄！ “果然是绝天绫！”华天泽失声喊道。 一听到这三个字，华琛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盯着那条在夜空中肆意飞舞的黑色长绫。 绝天绫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金色光亮，让每一个山庄弟子的脸上都显露出十分欢喜的神色，像是看到了这人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绝天绫能蛊惑人心，莫要被它迷惑！”华琛大吼，眉头深深皱起，口中默念口诀，将手中的九尺七环青刃刀重重戳在地上！ 地上瞬间窜出一条数十丈长的暗红色巨蟒，碗口粗的巨蟒从地底一跃而起，吐着信子向着绝天绫猛地飞去！ “雕虫小技！”宫辰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依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声音未落，那绝天绫竟瞬间分裂成九条细长的黑绫，各自闪着金光，随风摆动。 震动天地的惊雷从天而降，九条长绫竟摇身一变，成为九条百丈长的黑色巨龙！每一条巨龙都比千年的红杉树还要粗！ 它们各自从中心向八方散开，中间一条黑龙直飞入云，然后俯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疾驰而来暗红色巨蟒！ 巨蟒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眨眼间已碎裂成无数灰烬，随风而去。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九条巨龙已各自飞到华月山庄上空。 它们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环转了数圈，之后又将九条龙尾交织在中间，形成一个遮天巨网，闪着迷人的金色光辉，伸着尖利的巨大龙爪迅速下落。 轰！九条黑龙突然撞到了那层透明的护盾而停止下落。 山庄原本漆黑的上空霎时出现一片蛛网状的青色裂缝，裂缝当即从中心向四方扩散，紧接着竟稀里哗啦的纷纷碎裂！ 碎片像萤火虫一样，闪动着青光漂浮在空中。 九条黑龙依旧牢牢交织在一起，龙头向外，口中吞吐着黑色魔气，裹挟着诱惑众生的金色光辉。 那些青色碎片竟迅速向中间聚集，越聚越多，最后竟密密麻麻凑在一起，形成了一把刀！ “是天青刀！”华琛竟失声喊了出来。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哪怕是庄主华琛，也已石化在原地！ 因为他白天才刚刚去密室中查看过，天青刀就安安静静地摆在那，连先祖亲自设立的结界都完好无损，为何此时会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了这里？ 年轻一辈更是对此种景象闻所未闻，全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结界已破，啸云宗再无可忌惮，黑羽箭再次暴雨般袭来！ 众人赶紧各自抵挡躲避，箭雨过后，主殿屋顶上出现一个黑色人影，背靠明月，衣发随风飞扬。 华琛握着九尺七环青刃刀，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那个黑影。 宫辰站在屋脊上，目光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只是见到洛青雪的时候，稍作了停留，但很快就转过脸去不看她。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漂浮在空中的那把宝刀。 “这天青刀，我就收下了。”他低沉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说着举起断愁扇，扇中立即飞出一团黑色花瓣，包围了天青刀。 洛青雪目光追随着他，想劝阻他，却只轻声道了句：“辰儿……” 雪叶剑被捏的咔咔作响，她实在不愿拔剑对他，但作为正道弟子，怎么能冷眼旁观？ 宫辰清楚看见了她的犹豫，便知道她的内心在挣扎，所以他想趁她未出手之前，尽快结束这场争斗。 于是他大幅度挥动断愁扇，将花瓣团骤然收缩，欲将天青刀强行拢到自己身前。 旁边的邵惜炎见状，赶紧令啸云弟子们用黑羽箭为他做掩护。 “魔教妖孽！休得猖狂！”华琛一声怒吼，挥刀迎箭冲了上去，一条红色巨蟒再次从刀尖上窜出，和宫辰的黑色花瓣纠缠在了一起！ 其余正道弟子见状，也都各凭本事，一拥而上！ 颜昊手持玉笛，毫不犹豫地对着宫辰打出数道白色悯天正气，华天泽、谢白秋等也都各自奋起抵抗啸云弟子们，洛青雪则用玄地炎龙击退无数黑羽箭团的弟子。 可袁千祈刚靠近天青刀，就见那团黑色花瓣中突然爆发出数道青光，那青光如剑般刺眼，让人不得不以手遮目。 只听一声惨呼，那青光已消失不见！再看之时，漫天黑色花瓣已如雨飘下，而宫辰竟如一块黑纱般就要坠落在地！ “辰儿！”洛青雪啥都没想，直接冲上去伸出双臂想要接住他，不料就在她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掌打了回来！ “贱人！滚开！”邵惜炎竟然先她一步接住了宫辰，然后一转身顺手打出三道雌雄刀光！ 洛青雪稍惊，极速后退躲闪，挥剑格挡，同时身后飞来数道白色剑气，她转头就见一个鹅黄的身影毅然站在了她身边！ “秋儿！”她惊讶道。 “师姐！我来帮你！”谢白秋手握银色长剑应对那刀光，看起来竟毫不费力。 转头再看那天青宝刀，竟自己飞到了华琛手上！ 随着护盾的碎裂，山庄众人已从绝天绫的诱惑中苏醒过来，个个奋起杀敌，十分勇猛，正魔两道弟子瞬间打成了一团！ 此时，邵惜炎扶着宫辰一起作战十分受阻，于是在一个躲避之后，他拼了命地打出数道刀光，趁着对方抵御之时，竟一溜烟儿跑的无影无踪！ 啸云弟子们也都跟着瞬间消失。 “邵惜炎！”洛青雪恨得牙痒痒，眼见宫辰受了如此重的伤，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伤势如何。 她心疼万分，很想追上去，却被那红蓝刀光团团围住动弹不得。她和谢白秋抵挡了好一阵子才将那刀光尽数打落。 洛青雪刚想再追上去，就被谢白秋拦了下来，“师姐，穷寇莫追！他们刚刚受了重创，天青刀也没有被夺走，今夜就先这样吧！” “至于他的伤……”谢白秋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我们再找机会去打探。” 洛青雪只好作罢，心中仍然恨意满满，担心的要命，却也无可奈何。 抬头见那九条黑龙依然扣着山庄的四面八方，不停吞吐着魔气，看起来十分凶恶。 看着它们，洛青雪难以置信，李兆思居然把绝天绫也给了他？为了获得辰儿的信任，他真是煞费苦心！ 正想着，就见那九条黑龙好似受到了感召一样，竟一同飞起，各自分开，重新化成九条细长的黑色长绫，然后又聚集在一起，成了一条完整的长绫。 金光依旧闪亮，只是那长绫已向着宫辰离去的方向缓缓飘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洛青雪心中十分失落，她多想也随那绝天绫飞去，飞到辰儿身边，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洛姑娘！”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她回过神，转头就见华天泽正一脸焦急地扶着谢白秋站在那里。 “师姐……”谢白秋的声音有气无力，显得十分虚弱。她的脸色如纸一般白，满脸冷汗，嘴唇也毫无血色，右手捂着左腹，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流出。 “秋儿！”洛青雪倒吸一口气，从华天泽手中接过她。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太快，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谢白秋何时受的伤。 很快，她就扶着谢白秋回到了卧房。她不放心随从，就亲自去做各种事，烧水、熬药、泡茶…… 就在她为谢白秋里出外进忙碌之时，颜昊已为其包扎好，嘱托了几句便都离开了。 于是洛青雪要给她更衣，让她早点歇息，却被她拦下。 “师姐。”谢白秋轻声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不要担心。” “秋儿，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洛青雪有些着急，“雌雄双刀的伤可不是那么好回复的，稍有不慎就会复发，之前辰儿……” 她想起宫辰为她挡刀的那一晚，心里竟又像被人扎了一下那般疼。 她停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只道：“让我来吧！” 谢白秋想，从小到大，师姐都很注重这些私人之事，连沐浴时让她拿个东西她都推三阻四。如今自己受了重伤，虽然不想为难师姐，但确实无法自己，便不再阻拦。 “那好吧！”她点点头。 “你呀，也不分个轻重，都受伤了，还傻乎乎地和我一起对付那刀光。你要真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和师父交代啊。” 洛青雪说着就将她的外衣褪下，见左腹上的包扎似乎出了问题，因为那位置又渗出许多血，并且还在缓慢扩散。 洛青雪十分惊讶，刚包扎的伤口怎么就这样了？她赶紧将包扎的布条拆下，一条两寸长的刀伤立现眼前，伤处鲜血淋漓，泛着一点红光，看了让人好不心疼。 然而，就在洛青雪看到她刀伤的那一刻，竟突然瞳孔放大，石化在原地！ “秋儿……”她慢慢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她，面色惨白，微张的嘴唇也在轻轻颤抖。 “师姐？你怎么了？”谢白秋疑惑地问。 洛青雪惊恐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映着多年前的一个黑夜。 “你的眼睛圆圆的，很亮。” “你左腹上有没有一个柳叶形的痕迹？” “帮我找到她！求求你！” 十二年前的回忆如雨般在她的头脑里倾盆而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瘦小而虚弱，闪现眼前。 第49章 十二年前 那时，洛青雪才十二岁，已经和李兆思闹得很僵。 两人在柳幻音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私下里却是恶语相向，明嘲暗讽。 李兆思一看到洛青雪就想到她的父亲，想到柳幻音的过去，所以他早就对洛青雪起了杀心。 他要让柳幻音的心里只有他！ 为了拔除这个眼中钉，他逼着洛青雪立下了生死约。 生死约是啸云宗的一种绝命契约，是杀手出任务之前所签。 如果任务成功，杀手可以提出任何一个条件，如果任务失败，杀手就要领罪受死。 洛青雪本来坚决不接受这个契约，但李兆思威胁道：“不签也可以，那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你的母亲。” 她只好答应。 而此次任务的目标就是刺杀五方门的长老齐云。 她知道，自己这次根本就是去送死，但是为了母亲，她还是要拼死一搏！ 那一年，在五方门的后山，齐云将剑尖指向她的咽喉，居高临下道：“李兆思那个阴险小人竟然派你这个孩童来杀我？” “别瞧不起孩童，他们杀人比别人更狠！”洛青雪想拖延时间找到新的刺杀机会。 齐云双目微睁，仰天大笑：“好一个狂妄的臭丫头！你真当我这个五方门的长老是草包？” 洛青雪刚要回应，喉间突感一阵钻心的痛，冰寒的剑尖已划破她的皮肉。 她左手捂住咽喉，一股暖流顺着脖颈缓缓流下。 血？我真的要死了吗？娘……我任务失败，再也见不到您了！ 然而绝望之际，洛青雪发现她并没有呼吸困难，原来齐云只轻微割破了她的表皮，并没有下狠手要杀她。 她心中一喜！ 虽然不知他为何没杀自己，但为了见娘亲，她今夜必须杀了他！ 横竖都是死，洛青雪决定赌一把。 她想，先将他激怒，待他怒而举剑之时，再抓紧时机，一剑刺死他！ “你婆婆妈妈的犹豫什么？”她圆睁杏眼盯着他，故意讽刺道，“我是来杀你的！你不死，我就得死！” 没想到齐云竟轻吸一口气，右臂向上一挥，收回了长剑，然后向后跃起，跳到旁边的屋顶上，俯身望着她。 “你不杀我？”洛青雪大为惊讶，杏眼圆睁地疑惑道。 “我不想杀你。”齐云冷冷道了句，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要飞走。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洛青雪心一横，从地上翻身而起，大步向前，将剑身狠狠刺入他的后背！ 一声惨叫也没有，他根本顾不得身上的痛，只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咬着牙艰难道：“我放过了你，你却还是要杀我？” 洛青雪杏眼立起，毫不犹豫地拔出剑身，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他终于痛的一声惨呼，随即脚下一软，像一块烂肉从房顶滚落在地上，翻滚了三圈才停住。 他双手捂住胸口，半张着嘴，本来很小的眼睛瞪得老大，灰暗的眼眸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但很快，他的脸上竟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在怨恨。 洛青雪迅速落地站定，警惕地看着他，右手按在剑柄上，微微偏了一下头，问：“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惨然一笑：“我说了，我不想杀你。” “可是我想杀你！”洛青雪道。 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你也是杀手，你刚刚为什么放过我？”洛青雪继续问。 他云看着她，叹了口气：“因为你的眼睛很像她，圆圆的，很亮。” “像谁？” “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 “是的。”齐云幽幽道，“十年前，我闺女被仇家偷走了，我至今都没有她的下落。” “这与我无关！”洛青雪冷眼道。 齐云呵呵笑了几声，“小姑娘，你知道吗？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十年前，她只有两岁，每天都唤我‘阿爹！阿爹！’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的眉眼因疼痛而挤在一起，甚至每说几个字就要龇牙咧嘴的大口呼吸。 两人都没再说话，洛青雪低头看着他，心中竟有一丝愧疚。 齐云原本已经放了她，她却恩将仇报杀了他，她觉得自己简直猪狗不如！ 他没有杀她，还一直想着自己的女儿，所以他应该是个好人。 那她必须要和他解释清楚，她虽是个魔教杀手，但绝不会让一个好人死的不明不白。 于是她缓缓开了口：“齐长老，你留我一命，我永远记得你的恩情。但是，我今天必须要杀了你！” “因为，我想要见我娘。而杀了你，就是宗主提出的条件。” “李兆思绑架了你娘？”齐云问。 “不。他是我继父，却恨我入骨，所以他故意不让我和我娘见面，想折磨我，逼我离开我娘。” “但是我绝不会离开！这次他答应我，如果我能杀了你，以后就可以回到我娘身边。” 齐云摇摇头，目光中饱含无奈，“你果然只是个孩子，居然如此相信一个魔教头子……” 他忽然叹气道：“我这一生杀了太多人，也有太多人想杀我。就算你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有别人来。” “杀手活着就是为了杀人，我们永无止境的杀人，最终也会被别人杀死。你我都一样，谁也逃不开这宿命。”洛青雪说着，慢慢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齐云艰难地叫住了她，声音凄厉又充满期待。 洛青雪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慢慢回首，阴冷的月光下，那满口的殷红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他双眼骤然睁大，突然向她伸出紧握拳头的右手。 “帮我找到她！求求你！”他说话越来越艰难，紧握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示意她伸出手。 洛青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身旁，俯下了身子，伸出左手。 齐云艰难地将手中的物件放到她的掌心，断断续续道：“求求你，帮我找到她……我的女儿……” 他沾满鲜血的双手颤抖地握住她的小手，“她左腹上有一个红色柳叶形的疤痕……” 洛青雪心里泛起撕扯，到底要不要帮他找？啸云宗眼线遍布天下，要找一个人很容易，要找一个宗门长老的女儿更容易。 可是找到之后自己要如何面对她？ 她缓缓低下头，见手中的是一条白色剑穗。 剑穗顶端缝着一个奶白色香囊。香囊做工十分精巧，虽然只有鹌鹑蛋那么大，但其中一面以金线绣着一个“火”字，另一面的图案已完全磨损。香囊与剑穗之间坠着一蓝一绿两颗琉璃珠，只有黄豆大小。 看得出这剑穗应是原本拴在什么地方，却被利刃割断了。 “好，我答应你！”洛青雪利索的将剑穗放入怀中。 无论如何，他都饶了自己一命，自己的确欠他的，找到他的女儿，就当还他的不杀之恩。 “谢……”眼泪滑落脸侧，他最后说了这一个字，便双手掉落，慢慢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 洛青雪在黑暗中默默观察他，视线逐渐模糊。 齐云一生冷酷无情，杀人无数，可死前竟还想着自己丢失的女儿……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活着，是不是也会这样时刻挂念着自己？ 她将剑穗小心收起，转身迅速回到了啸云宗。 然而，当她见到李兆思，他竟然出尔反尔，以柳幻音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让她回到母亲身边！ 如此，她杀齐云又有什么用！ “李兆思！你言而无信，骗我杀人！我要杀了你！”她头脑一热就持剑冲上去！ 李兆思只随意挥了一下手，就将她打落在地！ 看着他暗如深渊的牛眼，她恨意爆棚，却无能为力！ 从那时起，她就忍下眼泪，暗自下决心，要和他反抗到底！ 多年来，她每每想起怀中那白色的剑穗，都心痛不已。 但是她从来没有去找过那个女孩，因为无法面对她，无法坦然告诉她，是自己恩将仇报，杀了她的父亲！ 眼下，她看着谢白秋左腹上的伤痕，恐惧填满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谢白秋的伤口处，那里，清清楚楚有一个红色的，宛如柳叶的痕迹。 秋儿，秋儿竟然就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齐云的女儿，竟然是你？ 她双眸含泪，却死死咬住牙不让它们流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哭。 她全身冰冷，面上冷汗淋漓，浑身颤抖着。 “师姐！你到底怎么了？”谢白秋见她这个样子十分着急，挣扎着坐起来，扶住她的肩膀。 洛青雪全身僵硬，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 “秋儿，我……”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说点什么，可恐惧让她只能张嘴，就像突然失声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胸中有一口气闷在那里，拼命要冲出来，尽管她努力压制着，那口气依然变成鲜血从喉中涌出。 浓烈的腥咸和那晚殷红的地面所散发的味道一样，令人窒息。 “师姐！”谢白秋大惊失色！ 她赶紧扶住洛青雪，顾不得伤口疼痛，只拼命向着门外大喊：“快来人啊！颜昊！”一边喊一边披上了外衣。 门外的丫鬟随从听到呼喊赶紧去请颜昊，他离得很近，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见到面无血色的洛青雪正身体僵直地靠在床尾，她唇边的鲜血不断外涌，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宛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第50章 心结在此 “洛姑娘！”颜昊三步两脚冲过去，按住她的手腕把脉。 洛青雪喘着粗气，捂住胸口，泪光闪动，口中不住喊着：“不用管我，快去看看秋儿的伤！” 颜昊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迅速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让底下人去熬药，然后才跑去重新查看了谢白秋的伤处。 “奇怪，伤口怎么又裂开了？我刚才明明都已经处理好了。”他锁起眉头，玉指搭上她的手腕，脉搏并无异样。 一时间，他竟也弄不清是什么情况，只好再重新帮她包扎，并且又加固了一些。 就在众人为此疑惑之时，洛青雪已经缓过神来。 “秋儿。”她忍着泪，柔声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吃茶点了？” 谢白秋两道淡眉轻轻扬起，紧接着垂下圆圆的眼睛，小声道：“没，没有啊。” “你说实话。” “……”谢白秋抿着嘴巴，没再敢说话。 “你真的偷吃了？你忘了师父怎么和你交代的了？”洛青雪有些急切。 此时华天泽也已闻讯赶来，他赶紧上前道：“是我见她喜欢吃桂花雪梨饼，就多给她拿了几包。” “居然是你？”洛青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很快冷静下来，“华兄，秋儿的体质与别人不同。她体质极弱，必须在饮食上十分注意，稍有不慎就会血流不止，伤口也不易愈合，就像现在这样。” “原来如此。”颜昊轻叹，“之前听师父他老人家说过，这种体质确实需要忌口。” 洛青雪低头叹了一口气，“她的功力会随着食物的增多而下降，所以她今天受伤，定是和连日来偷吃东西有关系。” 华天泽这才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顿时满脸歉意：“……我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是我的错！秋儿姑娘，你打我一顿吧！”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贪吃，你别自责了。”谢白秋喃喃道。 经过这一番闹腾，洛青雪本就烦乱的心更加无法宁静，现在她只想让这两个男人都赶紧出去，她想要尽快确认那件事。 她道：“这么晚了，二位也都折腾的够呛，就都回去吧，也让秋儿早些休息。” 待颜、华二人离开后，她才再次望向谢白秋的左腹，那里已经被重新包扎过。 “秋儿，从小到大，你我一直情同姐妹，可我却从未听你说起过你的父母。眼下你受了如此重的伤，一定很想念他们吧？”她试探道。 谢白秋圆圆的眼睛眨了眨，不明白师姐为何在此时问起她的父母。 “师姐，其实我比你进门早了很多年。当年师父收你入门的时候，我已经入门十年了。但是你年纪比我大，我就和师父说，想要做你师妹。” 她惨白的脸上，粉嫩的嘴角微微翘起，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我是师父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师父说当时我不过两岁多，哭闹不止，被人踢打，师父见我可怜就将我救下带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的身世这般坎坷。”洛青雪忽然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知道你的父母是何人？” 谢白秋摇摇头，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枕边拿出一个物件儿递到洛青雪面前，“师父说，这个是我当时随身携带的，可能和我爹娘有关吧。不过，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那是一只铃铛，就是她日夜都戴在身上的那个。 每次她走过身边，铃铛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声音清脆悦耳，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洛青雪小心翼翼接过那只银铃，它光秃秃的，亦如初见那般，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这次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铃铛底部有一条已经发黄的白色棉线，像是被利刃隔断一般。 她忽然想到那个她藏在身上多年的白色剑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恐惧再次来袭。 “秋儿，你先好好休息。这铃铛脏了，我帮你拿去擦干净！”她说罢就跑出了房间。 “嗯？师姐！”谢白秋扬着眉毛，一脸的莫名其妙，师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我的铃铛这么感兴趣了？多年来，她可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呢！ 洛青雪从房间里落荒而逃，她从未想过，多年来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如今竟自己找了上来。 看着手中那个熟悉的银铃，她一步一步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将银铃放在上面，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条白色的剑穗。 那剑穗也有些泛黄，但那香包还精巧如初，一蓝一绿两颗琉璃珠依旧闪耀着温柔的光。 她双手颤抖，慢慢将剑穗和那铃铛放在一起，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铃铛发出温暖的光线，将剑穗整个吸起，悬在空中。 剑穗上的白色小香囊被光照耀得光彩四溢，香囊开始迅速转圈，连带着白色剑穗也原地旋转。 半盏茶的工夫，香囊终于停止了旋转，原本陈旧残缺的白色香囊竟变得整洁如初，就连香囊上的刺绣也清晰可见。 洛青雪惊讶于眼前的一切，这银铃竟能修复剑穗？ 现在，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香囊一面绣了一个“火”字，她记得另一面的刺绣已经模糊不清。 如果铃铛修复了另一面的刺绣，那么她就可以知道秋儿究竟是不是齐云的女儿了！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拿起香囊，翻转过来，一个无比清晰的“禾”字硬生生闯进她的眼中！ 左禾右火即为秋，加上她左腹上柳叶形的红色痕迹……秋儿，你果然是齐云的女儿！ 想到秋儿长久以来对自己的好，洛青雪早已身坠冰窟，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不得不接受！ 一个没有父亲的女子活得有多艰难，她比谁都清楚。 可如果秋儿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爱着她，那她就是幸运的。 那么，究竟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洛青雪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数年前的记忆不断回来侵袭她。 “帮我找到她！求求你！”这句话如针尖一般刺进她心里。 她浑身无力，瘫坐在石凳上。 夜风凉凉，她的心更凉，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原来我才是最可恶的那个……我杀了秋儿的父亲，还要假惺惺地变成她的好师姐，如今她又因为自己被雌雄双刀所伤！ 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孤独感如猛兽般来袭，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 因为她，秋儿没有了父亲。 因为她，母亲被留在啸云宗。 因为她，辰儿变成了李兆思的杀人工具！ 如果自己没有做这些事，这些都不会发生，原来，她就是所有人不幸的来源！ 想到此处，她终于失去了控制，趴在石桌上狠狠地哭了。 她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心中的郁闷和憋屈全都在这个时刻释放了出来。 人一旦失去控制，心中所有的绝望都将被释放。 她的心很疼，因为秋儿，因为辰儿，更因为母亲。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打败李兆思，不知道雪叶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被唤醒，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唤醒。 没有人能帮她，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自己。 或许，这个世界，从来都只有她自己在苦苦支撑。 她任由自己哭得昏天暗地，却忽然听到一声极其温柔的呼唤：“青雪。” 这声音……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欢喜道：“辰儿？” 却发现，对面站着的，竟是眉头紧锁，饱含心疼望着她的颜昊，手上拿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 颜昊心里担心她，所以他刚才并没有走，而是犹豫地站在门外，所以他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虽不明白具体什么情况，但能让她哭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极为难过的事。 他没有去问原因，只轻轻走到她身边，将披风披到她的身上，轻声道：“夜深秋寒，莫要着凉。” 洛青雪有些尴尬，她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哭兮兮的模样。所以她将脸转向一边，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许久她才做了个深呼吸，转过头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刚才没回去？” “我担心你的身子，因为刚刚看你脉象，发现你心绪十分繁杂，这样不利于你恢复。”颜昊小心翼翼道。 洛青雪望向他，他的星目亮若繁星，两道剑眉直入发髻，眉心却有一道小小的凸起。 她努力弯了弯嘴角：“多谢你，我没什么事，已经好了。”说着眼泪竟然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赶紧又转过脸去，想将眼泪都抹干净，可无论她怎么擦，那些泪珠还是任性地往外流。 颜昊见她如此狼狈，很想将她揽入怀中，却克制着自己，没有动一下。 眼前的女子是如此与众不同，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做了什么让她心烦。 之前他清清楚楚听到她喊了宫辰“辰儿”，这声呼唤是如此娴熟亲切，再结合前后发生的事情，他大概明白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异样。 “青雪，我不知道你和宫辰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宫若梅了。” 他眉头紧锁，绷着嘴唇，默默坐到她身边，“魔教中人个个凶狠残忍，十恶不赦。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和他决一死战，这是我们逃不掉的结局。” “决一死战？”洛青雪听到这四个字，心骤然凉了半截。 第51章 正魔之分 她抬起泪眼望着他，那一脸正气的模样已经明白地告诉她：宫辰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这让她心如刀割……辰儿是善良的小伶童，他不是恶魔！她自己才是恶魔！她自己才是！ 如果辰儿是恶魔，那母亲呢？ 她想起十年前，她想让母亲和她一起离开啸云宗，母亲却不肯走，她说：“那些正道绝对不会放过为娘的！” 难道对这些正道弟子来说，母亲也是恶魔吗？难道有一天他们也要对母亲刀剑相逼？ 想到这些，她已极尽崩溃。 “不！”她双手捂着头，大喊道：“我不要决一死战！我不要！”说着就转身向后院跑去。 颜昊赶紧跟上去，好不容易追上她，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回来。 当她转过身，她的每一滴泪都流到了他的心上，灼出深深的痛痕。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心痛，竟头脑一热，拉起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里！ 洛青雪倒吸一口气，顿时愣在原地！除了宫辰，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如此对待过她。 她脑中竟一片空白，登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抗拒之意，还有莫名的恐惧。 只听颜昊轻声道：“他是魔教的人，是夺命血梅，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没有结果的。你看看我好吗？我……”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不会这样痛苦了。我一定全心全意对你，让你从此再也不流泪！” “你放开我！”洛青雪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他铁箍一样的双臂。 颜昊被她如此强烈的反抗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双臂一松。 她抓住时机，瞬间挣脱了他，然后“啪！”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他脸上！ 他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怔在那里，直到看见她的满眼怒火和涨红了的脸，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他面色煞白，漆黑的星目里充斥着懊悔：“对……对不起……我……” “魔教的人？”洛青雪打断了他的道歉，她已停止哭泣，挂着泪痕的面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告诉你颜昊，正魔之争在我眼中屁都算不上！我不管他是正道还是魔道，我只在乎他是宫辰！” “还有，我心里早已容不下别人，你最好别再有这种心思！” 颜昊的一双星目异常吃惊地望着她，一个正道弟子怎会如此正魔不分？还是九芳宫的大弟子、九重花前辈的亲传弟子？ 这在他看来，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因为正魔就该势不两立。 当他再次回过神，她早已不见踪影。 他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颜昊啊颜昊，你怎能如此控制不住自己？关键时候，你的那些规则礼教都去哪儿了？ 夜深人静，洛青雪回到房间，去谢白秋的房间看了看，见她睡得正浓。 她将她踹开的被子轻轻盖好，又轻轻摸了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秋儿，对不起……”她轻声道，此时谢白秋已完全沉入梦乡，根本听不到这句话。 她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坐于梳妆台前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 镜中的面容年轻水嫩，却萦绕着一丝阴郁，她嘴角下沉，眼中也黯淡无光。 那个同样身处魔教的人，多么像曾经的自己！他会和她一样离开啸云宗吗？ 她不知道，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刻，想立刻见到他。 天青刀的威力不明，不知他此刻如何了？ 她心里着急得很，想着宫辰既然受了伤，邵惜炎定然无法立即回到啸云宗，所以此时他们定还在山庄之外安营扎寨。 双方都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不堪，如果此时去宫辰那里查探一番，只要将自己隐蔽好，必定不会被人发现。 就像那夜辰儿说的，就看一眼，只要看到他平安无事，就立刻回来！ 想到此处，洛青雪没再犹豫，她拿起雪叶剑，轻轻关上房门，偷偷飞出山庄，奔向宫辰。 再说那邵惜炎，战败后果然没有回到啸云宗，而是将宫辰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一路飞回了营地。 “你怎么样？”他急切地问，眼中全是担心。 宫辰捂着伤处艰难道：“幸好天青刀刚刚显现，威力不大，否则你现在扶着的就是尸体了。” “放屁！老子才不碰你的尸体！晦气！”邵惜炎骂道。 宫辰弯起暗红的薄唇，深邃的眸子望着前方，呵呵笑道：“我就不信，如果我真死了，你就真能对我不管不顾。” “行了！闭嘴吧你！”邵惜炎有些不耐烦，但扶着他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月明星稀，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回到帐篷中，邵惜炎就扶他躺在床榻上，想要看他的伤势如何。 可刚他刚伸出手，宫辰就抓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让子卿来就可以了，你也受了伤，快让宗医好好看看。” 邵惜炎沉着嘴角瞟了一眼他浸满鲜血的衣服，慢慢收回了手，“我的伤比你可轻多了。” “那便好。”宫辰微翘了下嘴角。 邵惜炎转了转凤眸，然后微微眯起，嘴角一歪：“如果我伤得比你重，你可愿意这样照顾我？” “我直接把你扔那通天河里。”宫辰冲他翻了个白眼。 邵惜炎朗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伤得不重！” 此时，子卿已打了一盆热水，拿着麻布和丹药来为宫辰疗伤。 邵惜炎往一旁站了站，子卿将他的衣物褪下，他身上结实的肌肉一块一块凸起。 再仔细一看，身上竟有五六处细小的刀伤！ “好厉害的天青刀！”邵惜炎震惊道，“宫辰，你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宫辰咬牙忍着痛：“没有，我当时只想快点将天青刀抢过来，没想到它竟突然闪出数道青光。我从未想过，天青刀的刀光，竟和你的雌雄双刀一样，可以伤人。” “但我不明白的是，无论是你的雌雄双刀，还是我的断愁扇，哪怕是义父的聚魂珠，都需要主人来驱动，为何唯独独天青刀可自行伤人？” 邵惜炎面色凝重道：“如此说来，此刀确实和其他神兵不同，或许我们可以回去问问义父。” 说话间，子卿已给宫辰处理完了刀伤，又给他喂了一颗固本丸。 看着他身上五六处包扎，配上他那绝世无双的面容，邵惜炎竟呵呵笑道：“宫辰，你现在的样子真像北漠那边满身补丁的傀儡。” 宫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说起北漠。”邵炎嘿嘿笑道：“萧俊已经去那边有一段时日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不会是被那群野蛮人给做成傀儡了吧？” “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宫辰嫌弃道，“北漠路途遥远，萧俊生性逍遥不羁，喜好到处游玩，耽误点时间也正常。” “此次义父派他去寻找落云箫的下落，传言北漠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他在那儿确实有一定的危险。” “戚！”邵惜炎不屑道，“不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在萧俊面前还不都得跟小鸡仔一样乖乖听话？” 宫辰微翘唇边：“那是，萧俊的琴声可不是谁都能领教的。” 两人均是呵呵一笑。 子卿已为两人斟了茶，茶水冒着清香，片片茶叶都娇嫩如春，在茶碗中旋转飞舞。 宫辰久久望着那茶叶，就像在看一幅精细的山水画。 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邵惜炎便知他又在想那个洛青雪了，顿时气得跳脚。 “宫辰，你又在想她了是不是？她刚才还想上来打你呢！” “你误会了。”宫辰轻轻晃动着茶碗，“她是想来扶住我的。” 说着忽然抬起头道：“你那时还打了她一掌！我已说过，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为何还如此？” 邵惜炎一怔，他那时候就是不想让她碰到宫辰而已。所以下意识地打了她，但其实并没有下杀手，不是因为不想杀，而是因为扶着宫辰实在是无法发力。 但这些哪能让他知道？便随口编了句谎话：“我以为她要来抢天青刀，当然要拍她一掌了！” 宫辰放下茶杯，抬起眼帘，漆黑的眼眸望向他，“看在你也是为了救我的份上，我这次就放过你。如果下次你再敢动她一下，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邵惜炎怒从心起，但一想到他刚受了伤，便不想再与他争吵。 “下次再说下次的！”他赌气道，“你赶紧休息吧，你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可以这么随意祸害？”说罢不等宫辰回应，就头也不回地掀起门帘走出大帐。 帐篷后方的阴暗角落里，洛青雪将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好辰儿伤得不重，她松了一口气。 现在宫辰正坐在榻上，子卿在给他整理被褥。 洛青雪屏声敛息，透过一丝缝隙看着他，心中的柔情泛滥。他的满身伤痕让她心痛不已，他低垂的眉眼让她心里发痒。 “主人。”子卿道，“为什么邵右使总是阻止你和洛姑娘？” 宫辰轻叹道：“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我也问了他许多次，他什么都不肯说。” 洛青雪即刻心生怀疑：邵惜炎为何什么都不肯说？他的一切行动都授意于李兆思，看来他们果然有阴谋，否则为何要故意隐瞒我的事？ 好啊，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去亲自讲清楚！绝不能让我的辰儿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飞上帐篷顶端，压低身子细细观察。 夜黑如墨，一片寂静，帐篷四周除了几个守门的啸云弟子，其余弟子都在各自忙活，无暇顾及这里。 洛青雪不声不响地翻身下来，弓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几个弟子身后，对着他们的后颈一一劈下！她小心扶着他们慢慢倒下，让一切都悄无声息。 接着迅速躲到旁边的树丛中，等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人会走过来，才起身走到帐篷门口。 门帘虚掩，她没有再隐藏自己，而是大大方方站到了门口，目光灼热地望向帐内，坐于床边之人。 宫辰很快发现了她，他薄唇微张，一对弯眉轻微扬起，满脸震惊地望着她。 子卿见他如此模样，便顺着他的目光见到门口那一身紫衣的洛青雪，他来回看了看两人，赶紧咳嗽两声，知趣儿地出去了。 第52章 原来如此 见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宫辰心花怒放，扬起眉毛，弯起嘴角：“青雪？你怎么来了！” 洛青雪在他床边轻轻坐下，柔情肆意地看着他的脸，“我担心你，就来了。” 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宫辰的心尖儿上狠狠痛了一阵。 他手臂一弯，将她揽入自己怀里，柔声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宰了他！” 洛青雪环抱住他，躲在他的胸前，轻声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你了……” 两人紧紧相拥，半晌才分开。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还活蹦乱跳的吗？”宫辰弯起嘴唇，满脸都写着幸福。 “这里不安全，我们去外面。”说着咬牙忍着伤口撕裂得疼，将她拦腰抱起，很快飞离了啸云宗的营地。 月色朦胧，两人来到附近一个小池塘边，池水波光粼粼，十分动人。 宫辰暗红的薄唇乐的都合不上，“青雪，你居然能来看我，我还一直担心你怪我去抢天青刀……” “辰儿。”洛青雪用手指轻触他的唇，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夜来此，是想告诉你所有事情，让你我之间不再有任何隔阂。” 宫辰微睁一双桃花眼，轻吸一口气，“你是说……” “是的，你所有的疑问，我今夜都给你答案。”洛青雪柔声道。 满天星辰下，两人面对着柔和的池水，席地而坐，洛青雪将自己如何去的啸云宗，如何与李兆思结仇，又如何盗取雪叶剑，最后又如何进入九芳宫这些往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宫辰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后来的难以置信，最后又充满怜惜，在听到两人相遇之时，嘴角的笑甜似蜜糖。 她轻声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他确实是我货真价实的继父，只是我一直都不愿承认。” 宫辰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他不敢相信，义父居然会如此对待她。 “青雪，我难以想象，你在啸云宗的日子，是怎样的一番憋屈。相比之下，我的那点苦又算什么呢？”他双手紧紧抱着她，心疼流遍他全身，让他每一块皮肉都刺痛着。 “你，你不认为我是盗剑贼？”洛青雪轻轻扬起一对淡淡的眉毛，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什么盗剑不盗剑的。”宫辰不屑地笑道，“既然雪叶剑可以保护你，你当然要拿走它！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辰儿，原来你还是这么相信我……”洛青雪忍不住用额头在他怀里左右蹭了蹭，就像一只小猫般柔软。 但她心里还有一件事在咯咯愣愣，为了不再有误会，她打算把一切都说清楚。 于是她轻声道：“辰儿，在海韵阁那天，你怪我当年什么都没和你说。我当年是因为怕你嫌弃我的杀手身份，才隐瞒了一切。现在你都知道了，可还会恨我？” 宫辰轻柔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青雪，这十年来，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便以为是你故意找了一个借口抛弃我，就像那戏班的班主一样。” “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当时如此护着我，又怎会用那样的方式抛弃我？那天我说的都是气话，以后我绝不会再这样乱说，你也不要总想着了，好吗？” 洛青雪的心早就甜成了一块糖，在无法慰藉的思念面前，所有伤心的话全都可以忽略。 “我明白你的心，你从来不曾伤害我，又怎会真地恨我？”她亮如点漆的杏眼弯起，粉嫩的柔唇轻翘。 但是很快，她就垂下了眼帘，叹气道：“只是，我到现在也无法唤醒雪叶剑，所以邵惜炎说雪叶剑在我手里就是块废铁，一点都没说错。” 宫辰垂下眼眸想了想，道：“你既从小长在啸云宗，那你可知道萧俊？” “萧俊与我有过几面之缘，但并不熟络。”洛青雪说完，便抬起下巴，圆睁着一双杏眼，疑惑地望着他。 “小傻瓜！”宫辰轻抚她的头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如今的萧俊已是长老，地位仅在我和邵惜炎之下，专门负责打探各个神兵的讯息。我的断愁扇、绝天绫，还有邵惜炎的雌雄双刀，都是他点拨我们的。” “前段时间，义父派他去北漠寻找落云箫，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找机会向他打听，他一定知道如何唤醒雪叶剑。” “真的？”洛青雪一脸兴奋，可又很快沉下了眼尾，“可是辰儿，如果我唤醒了雪叶剑，必定要回到啸云宗将母亲夺回来，斩杀李兆思！” “如果那样，你又该怎么办？不如你干脆现在就离开啸云宗，来九芳宫吧！我和师父说说情，她心怀天下，怜悯众生，一定愿意收留你的！” 宫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李兆思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必须要报答。青雪这边他也绝无可能放弃。 现在两边的撕扯越发严重，他的心都要被挤碎了。 “青雪。”他无奈地笑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唤醒雪叶剑，这样它才能保护你，成为你最强大的护盾。” 洛青雪知道，如果他这样做，一定会被李兆思狠狠惩罚，说不定就此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她想起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愿意为了自己付出一切，用性命逼着李兆思放了自己，更是利用他的信任，帮她盗取了雪叶剑！ 她充满自责，泪光闪动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身世，好让你不要再误会我。却不承想，到了最后，你还是要为了我去冒险。” 宫辰用指尖轻轻拭去她的泪滴，缓缓将她揽入怀里。 【800个口字！】 他刚受了伤，天青刀的刀伤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他身上五六处的伤口仿佛已经连成一片，每动一下都让他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终究是行动有所不便，洛青雪心疼他，便躲开了。 然后两人就在池塘边依偎在一起，诉说着各自的思念，畅想未来美好的日子。 深秋的池水有些冰冷，月光渐隐，水面上开始泛起雾气。 洛青雪打了个寒颤，宫辰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想给她披上。 “你还是自己穿吧！”洛青雪歪着脑袋坏笑着调侃，“别把自己冻坏了，到时候更不行了！” “你说谁不行？”宫辰气的脸都憋红了。 “谁脸红就说谁呗！”洛青雪轿笑。 “臭丫头你等着，看到时候谁不行！” “至少现在是你不行！”她说罢转身就跑！ “有本事别跑！看我不折腾死你！”宫辰当即起身去追。 两人围着池塘边追了好一阵子，最终以宫辰伤口太疼停了下来，坐下来休息。 洛青雪慢慢走过去，坏笑道：“怎样？我没说错吧？”话音未落，顿觉一阵眩晕。 没想到宫辰竟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不由分说地狠狠吻了她，又轻咬了她的耳朵！ “啊！”洛青雪轻呼一声，“……你咬我干嘛！” “只要我不同意，你永远也别想跑！”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眼眸灿若星辰。 他的双手充满力量，让她沉醉。 她害羞地将脸转向一边，撒娇道：“好了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直在他心尖儿上挠痒痒，让他快要爆炸了，于是他又尝试了一番。 无奈自己本就一身伤，刚刚又跑了那么久，现在还要逞能，眼下已是浑身剧痛，一动也动不了！ 折腾到现在，两人也没什么进展，只扯了扯领口。 他很泄气儿，慢慢放开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懊恼地不停叹气。 洛青雪羞着脸，以衣袖遮口，低头笑了笑，双手从后面慢慢环抱住他的腰，侧脸靠上他的后背，紧跟着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她闭上眼睛，轻声细语道：“我愿意等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准备好了，我就跟你一起走。什么上古神兵，什么正魔之争，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宫辰的心早已融化，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吻了她的指尖，然后转过身子望着她，目光带着炙热的烈火。 两人又相拥在一起，期盼着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未来。 月光散尽，晨曦轻照，宫辰温柔道：“天亮了，他们发现你不在，恐会生变。我这就送你回去。” 洛青雪柔声道：“你这一身伤还是好好养着吧，我送你回去！” 宫辰语塞，只能像一个柔弱的书生，任凭洛青雪扶着，慢慢走回营地。 到了营地附近，两人又黏腻相拥了一阵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各自离去。 又是一个凉爽的清晨，清新的空气滋润着每一个人。 宫辰在床榻上醒来，想起昨夜的一切，如梦似幻，他甚至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子卿！”他唤了一声。 “主人！你醒了！”子卿应声而来。 宫辰漆黑的眼眸瞟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问：“昨夜，可有人来访？” “啊？”子卿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就理解了主子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一双丹凤眼，嘴边露出神秘的笑，“主人，昨夜哪有什么贵客来访，不过是一朵紫色的鸢尾花刚好落到了主人怀中！” 宫辰脸一红，不由自主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 “那是！跟着主人你呀，想不机灵都难！” 正说着就有人来报，说邵惜炎请他过去有事相商，宫辰迅速更衣，掀起门帘，走向邵惜炎的营帐。 第53章 天青之谜 一走进营帐，赫然见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和自己差不多高，一身青碧色锦袍，两道眉毛轻微上挑，眉尾延伸至侧脸，一双明亮的眼睛使整张脸看起来十分英俊，又不失柔和。 “萧俊？你何时回来的？”宫辰惊喜道，昨天刚提起他，今天就来了，这老天还真是眷顾自己。 萧俊呵呵一笑，风轻云淡道：“本来想回去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宗主让我来此协助你们，我就只好来了。” “萧俊，我和宫辰昨天还说起你呢，说你这么久没有消息，是不是被那些北漠野蛮人给做成傀儡了？”邵惜炎眯着眼调侃着。 萧俊仰头大笑：“邵惜炎，你还是这么嘴欠！” 三人一同大笑，自是有一番畅饮吹牛。 酒至一半，宫辰问：“萧俊，此次去北漠，可有什么消息带回？” “当然有了，你想听哪个？”萧俊的脸上似乎总是挂着笑容，让人猜不透，看不懂，却依然感觉温暖如春。 “萧长老可以啊！还不止一个消息呢！”邵惜炎的一对凤眼瞟了他一眼。 “那是，我都出手了，还能有带不回来的消息？”萧俊半眯着一双风流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宫辰笑道：“好一个萧长老，你想先说哪个就说哪个。” 萧俊放下酒杯，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先说你们最想知道的吧。” “最想知道的？”邵惜炎嘿嘿一笑，“那就是天青刀呗！” “邵右使很聪明。” “你这个家伙！”邵惜炎朝他扔了一个苹果。 萧俊一伸手，将苹果稳稳接住，然后送至嘴边，咬下一大口，鼓着嘴巴道：“有点酸！” 三人大笑。 “关于天青刀。”萧俊吃着苹果说，“它的确是十大神兵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它有刀灵，是战神倾禾炼化出的。要收服天青刀，必须先搞定刀灵。” 宫、邵二人皆是一惊，难怪那天青刀会主动伤人！ “那它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露面？”邵惜炎问。 “因为天青刀在五百年前就已不再是传说中的那把神兵了。”接着，萧俊就把天青刀的故事说与了两人听。 天青刀是上古战神倾禾的法器，倾禾炼化出了天青刀灵。倾禾在神魔大战之后重归天地间，天青刀则被伏屠藏在人间险境无峰山中。 八百年前，无峰山下出了天下第一刀客苍莫 苍莫偶遇天青刀，从此天青刀上斩奸佞，下砍匪盗，人们都称颂天青刀下无冤魂！ 后来他与玄镜派的小师妹谷夕结缘，在大婚前夜，玄镜派掌门月清暴毙，两人婚事只能延后。 月清的尸体上满是天青刀留下的青色刀伤，苍莫自然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他本可以带着谷夕一走了之，却不愿她背负欺师灭祖的骂名，于是心甘情愿被关进玄镜派牢房，等待时机扭转乾坤。 谷夕一气之下病倒了，当时有一位心腹叫左元，找了个机会去给苍莫传递消息。 苍莫仰头望向地牢中巴掌大的窗户，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脸上，黑色的胡茬爬满下巴，尽显沧桑。 他道：“我虽不能自证清白，但却可以对这件事负责。你把天青刀拿给夕儿，她就都明白了。” 第二天，左元来到牢房，已不见了苍莫踪迹。当谷夕见到天青刀，竟号啕大哭。 原来，天青刀灵能感知主人心绪，刀灵本没有善恶观，所谓“天青刀下无冤魂”，皆因苍莫为人刚正不阿，不肯错杀一人，而非刀灵本身纯正。 月清掌门在大婚前夜，逼迫苍莫将天青刀作为聘礼送给玄镜派。 苍莫这才明白，其实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上古神兵，才利用了谷夕。 夺人武器，犹如杀人父母！苍莫一身正气，和月清闹翻。 然而多年来，天青刀灵早已与他合二为一，所以他准确捕捉到了苍莫想要杀死月清的心意，既然苍莫想他死，那刀灵就让他死！ 苍莫万万没有想到，刀灵如今竟有了自主意识。若将来自己身死，天青刀落在恶人手中，会有多少人枉送性命。 苍莫望着窗外的星光点点，黑夜里，一切都无尽弱小。 一命换一命，既然事情由自己而起，就由自己来结束。 为了天下不再有人冤死于天青刀下，苍莫用尽毕生所学，将自己炼化成刀灵。 从此他与刀灵同生共死，当刀灵再想要杀戮无辜之时，他就可以阻止！ 苍莫在殒身之前，通过梦境告诉了谷夕所有原委，谷夕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因果，病情骤然加重。 众人见她手里抱着神兵，嫉妒得牙痒痒。他们对谷夕破口大骂，极尽侮辱之词。 谷夕最终泣血而亡。 他们趁着天青刀这会儿没有主人，一拥而上，想要夺下它。可他们谁也没有本事收服刀灵，就将天青刀深埋山洞之中。 苍莫在天青刀中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心如刀割。 他为了天下不再有无辜枉死之人，选择用几身教化刀灵，可天下人都为自己做了什么？ “主人。”刀灵惨白的脸上，一双红眸望着苍莫，“他们哪有一个像人？我杀月清，没有错！” 苍莫咬着牙，原本纯净的双眸里渗入了一丝血色。 一个风清月朗的夜，他一身黑衣，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身边站着满身杀气的红色天青刀灵。 整整一夜，寒光像钻石一样在月下四处闪耀，伴着浓郁的血腥。 从此，天青刀就失踪了。 斗转星移，玄镜派已成了一段似假非真的传说，淹没在滚滚岁月中。 直到五百年前，华月山庄的先祖得高人点化，得到了天青刀，山庄庄主代代守护神兵。 当日，青刀灵被绝天绫揍了一顿，这才不得不闪现青光，伤了宫辰，以示警告。又显出自己的刀身，重新回到现任主人庄主华琛的手中。 “没想到，天青刀竟有这样一段往事。”宫辰感叹道。 “我当时也极为震惊。”萧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如果我们想要夺取天青刀，就要先收服天青刀灵，可我们要怎么做？”宫辰显得忧心忡忡。 萧俊淡然笑道：“刀灵沉睡于天青刀中，他从哪儿睡的，我们就让他从哪儿醒来。” “你是说玄镜派？”邵惜炎问。 萧俊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神秘，“如果我们能找到谷夕，就能引出苍莫，那刀灵也必将为我们所用。” “可是玄镜派已经过去了八百年，早已了无踪迹，我们要去哪儿找？”邵惜炎还是不懂。 宫辰纤长的睫毛望向萧俊，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便弯起嘴角道：“显然我们的萧长老已经胸有良策了。” 萧俊潇洒笑道：“还是宫左使了解我。” “喂！你们打什么哑谜？”邵惜炎面露不满。 萧俊举起酒杯，呵呵笑道：“邵右使，来，干了这杯！” “你倒是赶紧说啊！”邵惜炎说着狂喝了一杯。 看着邵惜炎这个着急的模样，萧俊和宫辰皆笑。 “邵右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萧俊眯起眼睛，扬了扬眉毛。 邵惜炎看着他的一脸得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得是你啊！” “萧俊的琴声是天下一绝。”宫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既能怡情，也能要命，更能勾魂。” 萧俊潇洒地将衣袖随意在桌案上轻轻拂过，一尾栗壳色的伏羲古琴赫然出现在眼前。 琴身遍体蛇腹断，琴尾逐现流水纹，额头上有一段冰纹断。七根雪白的冰蚕丝弦如刀锋般整齐排于岳山之上，让人看着就很想弹拨。 只是这七根琴弦，除了萧俊，无人敢触碰。 “就让我这混沌天音去会一会它吧，”萧俊说着，右手轻勾七弦。 一声清亮的琴鸣当即弥漫在帐内，那声音就像有重量，竟缓缓落于地面，逐渐消散。 接着，他左手绰注吟猱，右手勾抹挑打，琴曲时而旷远低沉，时而空灵抓耳，众人情不自禁陷入了轻松愉悦的气氛中。 再说洛青雪，她回到华月山庄，心里甜地跟蜜糖似的，可当她一见到谢白秋那张笑嘻嘻的圆脸，心情立即降到冰点。 “师姐！这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谢白秋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趁着她的面容十分娇嫩。 “出去随便转了转。”洛青雪说着将银铃自怀中取出，“秋儿，这银铃我帮你擦干净了，快收好吧。” 谢白秋见那铃铛果然油亮如新，“多谢师姐！” 她接过铃铛，放在耳边摇了摇，叮铃铃！清脆的铃声顿时传入两人耳朵，宛如云端缥缈的仙音。 洛青雪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内疚，她不敢告诉谢白秋事情的真相，也没有说与辰儿，这件事她要先过了自己那一关，才能告诉别人。 “师姐。”谢白秋道，“刚刚华天泽来让我们去前厅，说华庄主有要事要与咱们说。” 两人说着一起去往山庄前厅。 华月山庄虽之前遭受了袭击，但毕竟财力雄厚，丫鬟随从无数。 所以在这深秋的早上，山庄昨夜的狼狈已全然不见，连残垣断壁都已收拾妥当，到处是干净祥和。 伴着鸟语花香，穿过九段回廊，左右拐了三次，才来到前厅。 厅内匾额上“春华堂”三个字厚重有力，正对匾下是一副山庄先祖的画像，两侧挂着著名诗句“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再往四周皆是各种名人墨宝。 华琛坐于方桌右边的太师椅上，颜昊和华天泽分别坐于两侧。 见颜昊正一脸歉意地望着自己，洛青雪垂下眼帘没有看他，直接隔着他落座。 颜昊眼中的期待顿时熄灭，最终，他的目光跟随着她，也垂了下去。 旁边的华天泽见到谢白秋进来，刚要打招呼，就见她只冲着自己吐了吐舌头，便转过脸坐在洛青雪身边。 第54章 无锋较量 “诸位。”华琛和蔼道，“此次啸云宗来我华月山庄抢夺神兵失败，接下来定要再次谋划，我已传讯其他宗门，各门派增援已在路上。今日是想与诸位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接着，华琛就将天青刀的故事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十分惊讶，华天泽甚至目瞪口呆。 日头爬上了天空最高处，窗外的秋风沙沙卷起落叶，好像也在为天青刀的故事而感叹。 “据探子回报。”华琛道，“今早魔教营地来了一个名为萧俊的人，此人十分擅长打探消息。这次他是从北漠回来，北漠曾经出现过落云箫的消息，所以他这次定是冲着那落云箫而去。” “这个人我知道！”华天泽道，“一首绕魂音，千里夺魄，鬼不觉。” 颜昊此时已经缓过神来，他星目微亮：“此人我也有所耳闻，他醉心于音律之事，竟到了疯魔的程度，可以几天几夜不食不休，只研究琴艺。” 华天泽转了转眼眸，甩了甩头，嘿嘿一笑：“若说音律，‘正道颜昊，魔道萧俊。’这句话颜兄不会没听过吧？” “坊间传言怎能信？”颜昊无奈一笑，摇着头，谦虚道。 “别的不一定，这句一定没错！” 当他二人谈论之时，洛青雪心中嘀咕：萧俊那个臭小子，虽然小时候没怎么与他说过话，但看此情形，日后必定要刀剑相向。 如此一来，他还会告诉辰儿雪叶剑的唤醒方法吗？ 正想着就听华琛道：“我推测，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天青刀的事情。要收服天青刀，就要先唤起刀灵。我已得到九芳宫和悯天谷的回讯，前辈们一致认为，魔教一定会去刀灵当时的沉睡之地无峰山。” “无峰山？”众人有些惊讶。 无峰山是人间险境，鲜有人迹，且风雨不定，猛兽肆虐。如今要去哪里，还真让人打怵。 “华庄主。”颜昊道，“那我们就去无峰山走一趟。若能先一步唤醒刀灵，天青刀就绝不可能落入魔教手中。” 洛青雪唇角微翘，起身拱手：“华庄主，我九芳宫全力配合。” “好！”华琛神采飞扬的眼睛一一扫过几人，缓缓起身，“诸位，再过两日，待海韵阁的袁姑娘到了，与几位一同前往。” “袁姑娘？华庄主说的可是那袁老阁主的女儿袁梦云？”谢白秋问。 “正是。”华琛点头道，“老阁主目前还无法赶过来，便叫其爱女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洛青雪想起她当日没有敲门就闯进来，心中涌出一丝不快，但也没在意。 同为正道弟子，这些小事就不计较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袁梦云已到达山庄，休整了两日，众人便一同御剑而行，直奔无峰山。 无峰山位于北漠东南角，是上古时期神魔大战的遗留战场之一。山峰高耸入云，终年不见峰顶，固有“无峰”之名。 山上有百丈宽的河流从云端山峰处奔流而下，宛如从天而降的天河。 河水一流到西南边平坦之地，竟突然坠落千丈，形成一处巨大的瀑布。其水势凶猛，水声震天，水拍巨石之声日夜不断，山中鸟兽均鲜有靠近。 按照华琛提供的线索，八百年前，无峰山并不像现在这样高耸，山脚下还是一片江河沧海。 当时的玄镜派就在无峰山现在的山巅之上，苍莫则出自山脚下的小山村。 所以，众人的目的地便是充满未知的无峰山顶。 洛青雪等人飞到山脚下，休整一夜后继续飞往山巅。第二天一早，却见山顶层云紧裹，看不清路。 其间更有瘴气弥漫，无法御剑，只好下落于半山腰，踏步而行。 山中树木丛杂，鸟兽怪异，叫声听起来毛骨悚然，山石多呈虎踞龙盘之势，众人都加了几分警惕，一路眼观六路，不敢懈怠。 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忽听前方有琴声传来，琴声潇洒飘逸，又不失宁静淡远。 如此险要之地势，竟然有隐士高人？洛青雪正想着，就见最前面的颜昊已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前方。 众人也跟着停下脚步，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碧衣衫的年轻男子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 令人惊奇的是，他面前悬空着一尾栗壳色伏羲古琴，竟无人触碰而自鸣！那缥缈的琴音就来自此琴！ “此山险峻嶙峋，鲜有人迹，诸位因何来此？”萧俊笑问。 他墨发如丝，眉眼清秀，薄衫随风而动，在这雾气霭霭的山险中倒是颇有一番仙气。 “此山险峻嶙峋，鲜有人迹，兄台因何孤奏于此？”颜昊最先往前走了几步，半眯星目道。 萧俊大笑：“我自有我的乐趣所在。” 他眼尾一挑，似真非假道：“兄台气质不凡，手中玉笛颇为不同，必也是精通音律之人，不知可否领略一番？” 说着已落座琴后，双手按住琴弦却未动，只抬起一双精明的眼睛望向颜昊。 颜昊呵呵笑道：“既然兄台有雅兴，那在下便献丑了。” 众人都莫名其妙，深山老林的，俩人这是要干什么？ 洛青雪一眼就认出了萧俊，但她并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和啸云宗的关系。所以她故意站在华天泽身后，让他挡着自己，又侧过身子，避免被萧俊看到。 山风吹过，颜昊将玉笛横于唇前，笛声如涓涓细流一般从音孔中传出，玉润冰清的笛音流进每个人的心田，宛如一道天障隔绝了外界危险。 正当众人欢愉安宁之时，一匹壮硕的黑马突然凶恶地闯了进来，一声嘶吼冲破云霄！ 众人皆是虎躯一震，顿感浑身经脉剧烈麻痛，而且越来越痛，似乎就要断裂！ 洛青雪反应迅速，大声道：“大家不要听他的琴音！”众人当即运气闭绝听觉，麻痛才逐渐退去。 两人还在斗法，音波一浪一浪袭来，周围巨石老树已统统被打碎！ 再一眨眼，已是风吼雷鸣，鸟兽狂奔，却仍能听到那低沉浑厚的丝弦之声，和那抑扬顿挫的笛音。 轰隆！一声惊雷从山巅劈下！宛如山崩一般要震裂人的心肺。 两人竟似心有所感，同时收了手！ 风声鹤唳，草木乱飞，两人对视许久，目光里的杀气逐渐褪去，最后竟仰天大笑！ “兄台便是悯天谷大弟子，颜昊？”萧俊气定神闲，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 “阁下便是啸云宗萧俊？”颜昊呼吸均匀，也毫无受伤之意。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萧俊悠然起身，长袖在身前随意拂过，那伏羲琴随之消失不见。 “颜兄，此曲不过是个见面礼。此去山间多险，望珍重！”萧俊缓缓作揖，面色如春。 他随意瞟了一眼人群中那露出一半的紫色衣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转身，便如鬼魅般消失在迷雾之中。 颜昊没有说话，他望着萧俊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众人皆松了口气。 颜昊也放松了下来，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洛青雪的安危，回首见她躲在华天泽身后，赶忙跑过去。 刚想去扶她的胳膊，却突然想起那晚她那一巴掌，举起的双手骤然停在身前缓缓落下。 “青雪，你怎么样？”他柔声问。 “我没事。”洛青雪转过脸去，躲避了他的目光。 这动作让他的心狠狠被扎了一刀！ 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颜师兄！刚刚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一回头，是一身粉衣的袁梦云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头上一截鲜艳的桃花枝格外显眼。 “我还好……”话还没说完，颜昊一弓起身子，吐出一小口血来。 “颜师兄！”袁梦云大叫，一把扶住他，目光中的急切和担心如潮水一般涌出。 洛青雪也颇为惊讶，没想到颜昊如此深的修为，还能被萧俊打成这样，那小子竟然进步这么快！ 儿时见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啸云弟子，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看来李兆思这次是铁了心要得到天青刀，现在一致对敌最重要，实在不宜再抓着别的事情不放。况且他已知错，不如就暂且先放下这段不快。 想到此处，她道：“颜昊，萧俊已在此处，想必啸云宗的人也早已在山中做好了埋伏，我们要万分小心才是。” “青雪？”颜昊的一双星目瞬间亮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在问：你原谅我了？ 洛青雪微微翘起嘴角，点点头，“多加小心。” 颜昊眼中的灰暗瞬间烟消云散，俊俏的眉眼露出无以言表的喜悦。 袁梦云见两人眉来眼去，气得不行。这次，她好不容易才说动爹爹让她来此帮忙，她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得到颜昊！ 于是她抓着他的胳膊，娇滴滴道：“颜师兄，我刚刚可吓坏了，没想到你那么厉害，这么快就把那魔教妖人打败了！” 洛青雪听到她这样说话，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走到谢白秋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颜昊一脸尴尬，好不容易才将胳膊抽出，抬头一看见洛青雪的表情，竟咧嘴呵呵笑了几声，这个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众人稍作休整，继续往山巅探索。 洛青雪低头默默走着，心想辰儿肯定也来了吧，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她想起那夜在池塘边的种种，嘴巴竟不受控制地弯起，笑得停也停不下来，令她好一阵羞涩，同时又沉浸在甜蜜中。 谢白秋见她如此，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问：“师姐，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笑啊？” 洛青雪被吓了一跳，赶紧四下看看，见无人听到，才捂住脸颊害羞道：“我哪有！” “真的！你现在还在笑！脸还那么红！” “哎呀！你快走吧！”洛青雪面色通红，赶紧跑到前面去，远离众人，生怕被人见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却不知，山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火辣辣的，只想立即燃烧她。 第55章 伏羲危机 洛青雪一股脑跑了好久，回首望了望，众人身影已有些模糊，才发觉自己跑远了，赶紧转身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刚走两步就听到一阵低沉的琴声，好似来自山中的陈年佳酿，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她有些恍惚，但脑中迅速闪过两个字：萧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一阵眩晕，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一间茅屋前，四周是无尽的森林。 洛青雪表情茫然地走进茅屋，身体也有些木讷，她似乎失去了意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一进门就见到萧俊独坐琴桌前，桌上躺着那尾伏羲古琴。 他左手肘支在琴桌上，手掌托着下巴，修长白嫩的右手悠闲地拨弄琴弦，琴音怪异随意，丝毫不成曲调，一双眼睛却如水般柔软地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萧俊懒懒张了张口。 “洛青雪。”洛青雪蹇涩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萧俊慵懒抬起浓密的睫毛，“洛青雪，你可还记得我？” 他的声音轻柔无力，却充满一种诡异的诱惑。 “你是萧俊。” “很好。”萧俊继续拨弄着琴弦，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你手中是何物？”他问。 “雪叶剑。”她乖乖答道。 “怎么到手的？” “盗来的。”洛青雪仿佛一个木偶，有问必答。 萧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停止了手上动作，但那伏羲琴还在自行弹奏着奇异的乐曲。 “破命花在何处？”他双眼看向门外，随口问了句。 “在我师父身上。” 萧俊面色稍惊，眼眸瞬间转向洛青雪，接着大笑几声，“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以为那个老妖婆挖了个地道呢！” “难怪我怎么都打探不到！九芳宮那么大，还专门种植花草，那小小一朵破命花实在难找。洛青雪，谢谢你。” 洛青雪表情呆滞地看着前方，没有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洛青雪身边，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许多遍，最后停在她粉嫩的嘴唇上。 他手指轻抚她的下巴，唇边微微一笑：“洛青雪，好久不见。” 正要凑上去，忽有一阵急促的笛声冲进来，整个房间都开始剧烈晃动！ “来得够快的！”萧俊不屑一笑，“也罢，今天就先这样，日子还长着呢！”说着一挥手，那伏羲琴当即停止了弹奏。 只一瞬间，洛青雪已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她还在刚刚的山路上，旁边站着一个熟悉得有些陌生的面孔。 “萧俊！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洛青雪瞳孔放大，惊恐地问，连声音都很小。 她知道自己刚才被控制了，但对所发生的一切虽有印象，却模模糊糊。 “我能对你做什么？不过是问了你几个问题。”萧俊唇边的笑意有增无减。 “你，你问了我什么？”洛青雪有些害怕，心想他一直打探神兵的下落，他刚刚不会问了破命花的事吧？ “你觉得我会问什么？”他故意凑近她的脸，一双风流的眼睛充满烈焰。 “洛青雪，你我是老相识了，如今你叛逃九芳宫，和我私下里说点小秘密，也算回馈宗主了。” “无耻！”洛青雪刚要扇他巴掌，竟被他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混蛋！放开我！”她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死死钳住。 他潇洒笑了笑，淡淡道：“青雪，小时候你就对我视而不见。现在我已经是长老，还是这天下最强的琴师，连那个悯天谷的颜昊都被我打吐了血，你还看不上我？” 他的眼眸如狼一般充满攻击性地盯着她，让她心里直发毛。 “萧俊，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死命地挣扎，却依然一动也动不了。 两人正在拉扯，一团黑色花瓣突然疾驰而来！萧俊当即身子向□□斜躲避，他本想伸手抓住她，没想到被她脱了手。 洛青雪的身子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却闻到一阵熟悉的梅香！ 是辰儿！她心中大喜！ 很快，她果然落入一片柔软中，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接住了她。一回首，一张再亲切不过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他来得如此及时，让她觉得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怀抱。 “我来了，别怕。”宫辰心疼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怜爱。 洛青雪赶紧点点头，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笑，“你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会心一笑，扶她站好，攥住她的手，让她站到自己身后。 “萧俊，你这是做什么？”宫辰转过脸，冷眼看着他。 “宫左使？”萧俊双眼微睁，略微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见你时至未归，就来寻你，没想到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他的脸冷若冰山，目光中充满杀意。 “原来如此。呵呵……”萧俊潇洒地笑了笑。 他扬了扬眉毛，眼眸瞟了一下两人，忽然眉间轻蹙，“你们……” “不错，她是我的人。”宫辰冷眼道。 听到这句话，洛青雪心中又泛起甜蜜，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羞涩一笑。 萧俊的面色有些泛白，“你的人？你们什么时候……” 他本想问清楚，又觉得实在没那个必要，便又露出一贯的笑容，转移了话锋。 “好，我知道了。宫大左使消消气，我刚刚可是问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不管你要打探什么消息，你都不能碰她。”宫辰的声音低沉有力，无比冰冷，甚至比萧俊的琴声还让人浑身冰凉。 萧俊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然后一挥袖子，潇洒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 “我和她是老朋友了，见面的方式有点特别，仅此而已。宫左使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才走了没几步，就见颜昊等人一起追了上来。 “师姐！颜昊说你陷入了迷音阵，你有没有受伤？”谢白秋先跑过来，见洛青雪和宫辰站在一起，赶紧停下了脚步，细细看了看他的脸。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他，看着他那长入发髻的眉毛，美丽的桃花眼，和棱角分明的面容，心想他果然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难怪师姐会十年念念不忘！师姐真有眼光！她心里暗自乐呵，不再说话，只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萧俊！”颜昊大吼道，“你身为第一琴师，本该品格高洁，怎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说着将玉笛置于身前，时刻准备再战。 一转头，却发现宫辰拉着洛青雪的手站在那里，心顿时凉了半截。 却见萧俊回首斜了他一眼，唇边的微笑依旧。 “品格高洁？”他冷哼一声，讽刺道，“颜兄，刚刚的合奏可还欢喜？身子可还撑得住？” 颜昊本以为自己只要不露出受伤的痕迹，就不会被他看穿。 刚刚破除他迷音的一曲，也是抻着修为用得恰到好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破绽，可他是如何识破的？ 正心生疑惑，就听萧俊呵呵笑道：“你刚刚的笛音有虚处，音律靠的是修为内力，莫要强撑，到头来好好一个人弄得烟消云散岂不可惜？” “对付尔等魔教中人，自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颜昊义正词严。 萧俊当即潇洒自如地一挥袖子，满脸不屑道：“别跟我扯什么正道魔道，你们正道弟子现在可是在我们魔教左使怀里呢！” 颜昊面色顿时十分难看，他面对洛青雪无可奈何，只得双眉紧蹙，道了句：“青雪……” 洛青雪转头与宫辰对视片刻，见他眉间轻蹙，给了自己一个眼神，这才慢慢放开他的手，抿着嘴走到谢白秋身边。 气氛如此尴尬，萧俊实在浑身难受，便转脸道：“宫大左使，咱们该回去了。” 宫辰漆黑的眼眸瞟了他一眼，目光又在洛青雪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颜师兄，为什么要让他们走啊？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袁梦云刚刚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见他们走了才突然蹦了出来。 颜昊没搭理她，只忧心忡忡地低头往回走。 “颜师兄！你说话呀！”袁梦云见颜昊不搭理自己，气得直跺脚。 “行了！别叫唤了！你没看他受伤了吗？”华天泽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不让他们走，难道让他们留下把咱们都打死？” “就是，那个萧俊的琴音你刚刚不是也领教过了吗？若不是颜昊，咱们早都死在这里了！”谢白秋也忍不住道。 “就是！”华天泽深表赞同，两人对视一眼，相互会心一笑。 “你们……”袁梦云气得脸发红，却又无法反驳，只好跟在颜昊后头，娇滴滴道：“颜师兄！你看他们啊！” “都安静一会儿吧，我很累。”颜昊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透着无尽的疲倦。 袁梦云顿时闭上了嘴，一个字也没再说，只心下暗自嘀咕：这个洛青雪居然和那个魔教妖孽是一起的？实在难以置信，不过如此看来，颜师兄肯定就是我的了！ 想到此处，她心下十分欢喜，翘着嘴角跟在颜昊身后一路走去。 洛青雪也没有说什么，她知道颜昊在想什么，但她毫不在意，因为她早就和他说过了，她只在乎他是不是宫辰！ 众人一路无话，直至月上梢头，找了一处平坦之处落脚歇息。 这边宫辰二人也一路无话。 月上半空，宫辰想起白天之事就睡不着觉，当时萧俊的面色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他却搞不清那是什么。 正在烦恼，就听门口有人喊了声：“宫辰，我有事与你说。” “萧俊？”宫辰吃了一惊，大晚上的，会有何事？ 他走出帐篷，随着他来到一条小山泉旁边，泉水潺潺，在月下闪闪发亮。 “宫辰。”萧俊面容严肃，“你何时和洛青雪走到一起的？” 宫辰没想到他竟是来问这件事，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难道是因正魔之争来劝阻自己的？ “在一起没多久，但是我们很早就相识了。”宫辰平静道。 萧俊点点头，恢复了一脸微笑，“宫辰，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藏着掖着，我喜欢谁就会去追，我讨厌谁就会去打他。” 他转过脸，深不见底的眼眸泛着笑意，“所以，我想和你说。洛青雪，她从小就是我的心头好，只是那时候我和她身份悬殊，不敢去想。现在我有了能力，才敢去追求。” 宫辰双目微睁：“你的意思是……” “宫辰。”萧俊转身仰望星空，负手而立道：“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宫辰面色一惊，他从未想到萧俊竟怀着这样的心思。 萧俊回首看着他震惊的脸，潇洒笑道：“宫辰，你我也兄弟十年了，如今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不正说明我们是如此相似吗？所以既然她能喜欢你，那也一定会喜欢我。” “她或许对我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没关系，她还记得我，这就够了。而且我也不希望她一直记得那个时候的我。” 月光下，他的眼神如此诡异，青碧色的薄衫舞动如鬼魅一般。 “她不会要你的。”宫辰的一双桃花美目冷冷看着他，“她是我的。” “是吗？”萧俊扬了扬眉毛，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对于女人，你不如我了解，你可要小心了。”说罢笑呵呵地离去。 秋风瑟瑟，山泉冰冷。 萧俊已离去很久，宫辰还站在那里，呆呆望着那股清泉，心里泛起深深的危机感。 第56章 刀灵复苏 天色刚亮，洛青雪等人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来到山巅之下。 颜昊环顾四周，道：“此处云雾缭绕，视线不明，大家多注意！” 众人都提高了警觉，小心翼翼继续前进。 熟悉的琴声再度传来，各人均是神经一紧，即刻运气封闭听觉，却为时已晚。 “阿昊！”一个声音在颜昊身后响起，他是如此熟悉这个声音，熟悉到他有些不敢回头。 青雪怎么突然如此唤我？他难以置信，却又十分欢喜，最终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这一回头，他彻底惊呆在原地！ 只见洛青雪身着一袭红色的嫁衣朝他款款而来，满眼柔情地望着他，目光流转间透着无尽的绵软和依赖。 “青雪？”颜昊喜出望外，见她一步一步贴近自己，纤长白嫩的玉指轻落他脸颊。 “阿昊，你愿意娶我吗？”她眼随手动，目光跟着指尖缓慢滑落至自己的咽喉，明亮的眼眸缓慢抬起，烈火般的红唇轻翘。 颜昊难以置信她会在此时与他有这样的意思，可眼前的所有都是他日思夜想的。 一切都是假的，但他不愿揭穿，也不愿离去。 他只能僵在那里，撕扯着自己的心，脑中气血膨胀，猛地抓住她的双肩。 “青雪……”他痛苦地唤了她一声。 “是我，我就在这里，你喜欢我吗？想不想娶我？”红衣女人百般柔媚，轻柔摩挲他的嘴唇。 “喜欢，我想……”颜昊看着那一双杏眼明亮如月，温柔笑道，双手同时揽住了她的腰。 红衣女子闭上眼睛，迎了上来。 颜昊手中的玉笛已慢慢举至她后颈，竟突然发出一道纯正的悯天正气，向她的后背狠狠刺下去！ 他犀利凶狠地望着她：“我想杀了你这蛊惑人心的这魔教妖人！” “啊！”那女子大声惨呼，当即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但唇角依旧飞扬，还留着满脸柔情。 “好狠的男人……”她湿了眼眸，睫毛微颤，轻声道了句，慢慢消失在原地。 随着她的消失，他也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一副刚刚惊醒的模样。 见洛青雪还是一身紫衣，面容冰冷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陷入迷阵。 他发出会心一笑，她终究是她，不会有所改变。 “师姐，我刚刚居然看到我爹了！”是谢白秋跑过来，满脸欣喜。 洛青雪心里一惊，“你看到了你爹？” “是呀！他面容模糊不清，但是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知道那是假的，就没有理他，然后就醒过来了。”谢白秋有些失落。 她轻叹一声，“我父母肯定早就不在了，不然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秋儿……”洛青雪顿时如坠冰天雪窖！你的父亲……她心如刀绞，恨不得现在就说出一切！ 可她害怕，怕失去她，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刚刚她早有防备，所以没有再次陷入迷阵，见众人在原地或哭或笑，只有颜昊露出了一张凶狠的脸。 他平时最是柔和，究竟什么事会让他如此愤恨？ “诸位，我们到了。”颜昊打断了她的愁楚。 荒芜的山头立在眼前，残垣断壁覆盖在终年积雪之下，像一个一个的土丘堆积在那。 众人顺路前行，到了跟前，却惊呆了。 白雪皑皑的废墟之上，竟黑压压整齐站着无数啸云弟子，各个手持黑弓，蓄势待发。 黑羽箭团！ “各位终于到了，我们可是等了你们很久了！” 循声望去，邵惜炎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左边站着一袭黑衣的宫辰，右边是身穿青碧色薄衫的萧俊。 “时机已到，宫辰。”他呵呵笑道。 宫辰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洛青雪身上，但此时也不得不移开，只慢慢走上前，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已将一条黑色长绫抛上天空，手中断愁扇不断挥舞，发出无数红色花瓣。 绝天绫闪着金光，发出虎啸龙吟般的吼声，接着又分裂成九条黑龙，形成一个拱形，一起向着颜昊等人猛冲而去。 一切来得太快，颜昊等虽反应迅速想要回击防御，却抵不过这上古神兵。 洛青雪看着宫辰一脸震惊，因为她周身早已有一圈红色花瓣将她团团护住，形成了一个花瓣盾，所有的攻击全都打不进来，她也出不去。 他漆黑的眸子满怀心疼地望向她，但很快就垂下眼帘，将脸转了过去。 众人各凭本事想要抵御那九条黑龙，却毫无用处，所有打出去的术法和功力竟全部被九条黑龙尽数吸收，又怒吼着，竟从口中再次喷出！ 转眼已纷纷落地，组成一个黑色牢笼，将他们全部关在了里面！ 见众人在笼中手忙脚乱，邵惜炎得意笑道，“萧俊，该你了！” 萧俊慢悠悠地走上前，席地而坐，随着衣袖拂过身前，那尾栗壳色的伏羲古琴又出现了。 他气息流转，玉指轻拨，琴声如山涧溪流缓缓而来，时而悲切让人流泪，时而孤独让人忧思。 随着琴音渐入佳境，玄镜遗址上，雪白的积雪开始松动，被音波震动的尽数掉落。 几个连续绰注后，琴声急转而下，由空灵的泛音变为低沉的散音，仿佛诉说着一个尘封已久的回忆。 曲调悲切，歌声四起：“【长相思】恨满山。怨满山。魂梦千秋未有欢。天青为哪般。谷不甘。莫不甘。隐卧峰山不入川。怪刀灵不安。” 这歌声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穿越大山名川，飞过无数森林，绕过千沟万壑，缓缓飘进了西南华月山庄之内。 又顺着山庄回廊，钻入先祖密室，轻柔缠绕在天青宝刀上。 庄主华琛正在先祖前上香，祈祷山庄平安、宝刀无事。 忽听歌声隐约传来，那宝刀竟红光大盛，华琛睁不开眼，只好以衣袖遮挡。 接着，那天青刀竟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见刀架上空空如也，已全然不见天青刀的影子！ 就在他震惊之时，远在北漠之南的无峰山上，萧俊的歌声已唱罢，风云早已面目全非，平静变成了狰狞，温柔变成了嘶吼！ 废墟之上冲出了一缕黑气，黑气中慢慢出现了天青刀的影子，众人这才看清楚，那黑气原本就是从天青刀里窜出来的！ 那黑气如此熟悉，竟是魔教的魔气！天青刀里怎么会有魔气？洛青雪大为不解。 眨眼间，黑气已幻化成一个巨大的红衣人，非男非女，非老非少，身材魁梧高大，一双眼睛里全是黑色，没有半点白色。 “蝼蚁竟敢打扰本尊清梦！全都去死！”红衣人手握天青刀，张牙舞爪大吼着，宛如地狱恶鬼一般，震动着每个人的灵魂。 话音未落，它已举刀向所有人砍去，但它竟砍不动绝天绫化成的黑色牢笼。 所以当初用来圈住正道弟子的牢笼，现在竟全都被牢牢护在里面，毫发无损！ 刀灵转而砍向宫辰等人，众人当即散开躲避。 宫辰眼疾手快，脚尖点地，一个轻功悬于空中，双臂张开挥舞断愁扇，红色花瓣从扇面中如雨落下，闪着令人发怵的寒光。 萧俊则抱着伏羲琴，一跃而起，以琴弦拨出音波，与宫辰并肩作战！ 花瓣与琴音交织，身后的黑羽箭不断袭来，打得刀灵手忙脚乱，难免受伤。 但它仿佛一摊血水，每次身体被打伤，伤口周围的皮肉就迅速聚拢过来，顷刻间恢复如初！ 两人相视一眼，面露难色。 但很快，邵惜炎就挥舞着雌雄双刀加入了他们，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在漫天黑羽箭下，一起对抗凶神恶煞的天青刀灵。 洛青雪看着宫辰如此费力，想起他之前受的伤应该还没有好，自己又被他牢牢保护在花瓣盾之内，根本出不去。 “辰儿！”她急得不行，这一声呼唤宫辰没听到，颜昊倒是听到了，心里几乎冰冻半尺，却也顾不得许多。 她一直盯着那天青刀灵，红色的身躯反复自行修复，她突然想到华琛说的绝天绫可以克制天青刀。 立即大声喊道：“辰儿！用绝天绫！” 宫辰这次听到了，他的黑色眼眸望向洛青雪，眉间轻蹙，轻微摇摇头，又迅速和刀灵苦战。 洛青雪当即会意，他是怕她受伤！她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忽然间，刀灵的红色大手抓住了宫辰的咽喉！ “辰儿！”洛青雪大吼一声，身上骤然充满了力气！只觉得周身热血沸腾，手中的雪叶剑在不住地颤抖！ 邵惜炎和萧俊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同时将雌雄刀光和混沌天音打向刀灵手腕处。 那整只手瞬间与胳膊断开！刀灵失去了一只手，再生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它退了下来，嘶吼着，咆哮着！ 两人不顾一切地冲向宫辰，将他稳稳接住，三人缓缓落地。 邵惜炎拧着眉毛骂道：“什么时候了！还在顾忌她！你想让我们都陪葬吗！” “宫辰，你放心用绝天绫！我可以用琴音护住她！”萧俊脸上不见了一贯的笑容，取而代之的而是深深的担忧。 宫辰不再犹豫，将断愁扇猛然向上挥舞，九条黑龙随即飞起，一同飞向宫辰，环绕在他身边等待命令。 萧俊同时以琴音形成屏障，挡在众人面前，防止正道偷袭夺走天青刀。 原本众人想着绝天绫可以克制天青刀，就如那日打碎了它的屏障一样。 没想到今日这刀灵周身竟有一圈浓重的魔气，这魔气如此强大，当九条黑龙向它俯冲而去之时，它竟将其全部挡下，击退在地！ 大地震动，如同山崩地裂地摇晃好久，众人心惊胆战！ 随着九条黑龙的倒地，宫辰竟也在瞬间俯下身子，吐出一大口血！ “辰儿！”洛青雪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宫辰！ 她手中的雪叶剑早已迫不及待，“呛！”雪叶出鞘！ “妖孽！敢伤我的人！你找死！”她目光凌厉，周身的花瓣因宫辰的受伤而有些松懈。 她当即挑破花瓣护盾，又以大量紫色剑气将萧俊的音波屏障冲破一丝裂缝，瞬间唤出了玄地炎龙！ 紫色火龙吞吐着闪电，向着刀灵怒吼而去！ 刀灵回首见是一条火龙，狂吼着从手中发出剧烈的青光，一青一紫两团火光瞬间产生剧烈的冲击！ 四周山石崩裂，树倒兽散，众人纷纷运功调息，保持平衡。 洛青雪眼疾手快，趁机将剑气狠狠刺穿了它的心口！ 刀灵低头一看，发现是雪叶剑，当即虎躯一震！ 雪叶剑虽被封印了魔气，但这上古神兵仍然威力无穷。当初对战邵惜炎的雌雄双刀吃亏，只不过是因为黑羽箭团大量的魔气干扰。 如今单独面对一个天青刀灵，虽然也有魔气，但毕竟形单影只，力量有限，所以剑本身的威力已然显出。 当剑身刺入，刀灵竟张着大嘴发出惊天惨呼，胸口霎时鲜血淋漓，且无法自愈！ 洛青雪趁机又刺了几剑，刀灵身受重伤，只弓着腰不断地大口呼吸，无法站起。 正道众人皆震惊于洛青雪居然有如此修为！更震惊于那把细长漆黑的剑竟然如此锋利！ 果然是九芳宫大弟子！ 只有谢白秋知道那是雪叶剑，她心里暗自高兴：师姐！你太棒了！ 但是，谁也没有发现，这把雪叶剑上，正慢慢涌现出一丝黑色气息，带着紫色的火花，偶尔闪现。 第57章 雪叶魔魂（1） 洛青雪正要一剑杀了它，却见一群密密麻麻的啸云弟子忽然从天边飞至眼前。 领头之人一身黑金战甲，头戴金丝嵌黑水晶束髻冠，黑胖的大脸上，一对牛眼亮如烛火。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只瞟了一眼雪叶剑，便冷哼一声，将目光落在刀灵身上。 李兆思？洛青雪大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道弟子不认得李兆思，均是一脸疑惑，但见此人虎背熊腰，气质霸道，绝非小喽啰。 李兆思只不屑地瞟了洛青雪一眼，就抬起左手，掌中登时出现一颗珠子。 珠子有鸡蛋那么大，通体漆黑，里面闪着红色和绿色的光亮，周围冒着浓浓的黑色魔气。 “聚魂珠？”刀灵当即双目圆睁，当年它亲历伏屠魔化神兵之事，所以它早已对聚魂珠充满了恐惧！ 它清清楚楚，此人就是来吸取自己身上的伏屠之魂的！ 李兆思通过聚魂珠打出数道黑色魔气，那魔气顷刻间化作千万把利剑，向着刀灵疾驰而去。 刀灵提起十二分精神，手中青光大涨，将魔剑尽数化解，但仍被这魔气打中了数处。 刚一抬头，就见李兆思嘴角一翘，厚厚的眼袋微颤，举起右手将一丝红色魔气注入聚魂珠。 聚魂珠瞬间凶光大涨，发出数道红光，那红光眨眼间就包围了刀灵！ 刀灵本就已被雪叶剑击穿，又被聚魂珠的魔气攻击，现在已毫无招架能力。 它竟惨呼连连，声音震天动地，让人听了肝胆俱裂。 红光骤然收缩，一缕缕黑色气体从刀灵的身体中被抽离，通过那红光注入聚魂珠。 眨眼间，刀灵仿佛被吸干了似的，像一只布袋子，轰隆砸在地上，周围尘土飞扬，老树上的雪花也被震到纷纷飞落。 刀灵此刻已变得和常人一样高，瘫倒在地上虚弱呼吸，手中的天青刀也掉落在地。 大地剧烈晃动，众人皆是脚下一滑，前仰后翻，好不容易才运转气息站定。 李兆思趁机飞身而起，大手一伸，将天青刀隔空吸到手上，稳稳握住，缓缓落地。 “宗主威武！”魔教众人当即向他行礼。 “你们做的很好！魔魂和神兵都已到手，不必在此纠缠！”他洪钟般的声音一如当初盗剑那天，狠狠撞击着洛青雪的耳膜。 他说着已带领众人后退，天青刀灵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也被拉起，因为它身为刀灵，只能呆在天青刀中。 所以当它复苏，天青刀就主动回到了它手里，但现在它失去了魔魂，受伤严重，没有力量去控制天青刀，只能被其牵制。 颜昊等人此时也已反应了过来，当即飞身追去！ “魔教妖孽！留下天青刀！”一直在一旁苦战的华天泽也跟着飞了过去，众弟子紧随其后。 正魔两道弟子瞬间打在一起。 李兆思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对面连一个长老都没来，不过是一群年轻小辈在叫嚣。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冷眼道了句，自顾自地离去，只留下宫辰、邵惜炎和萧俊三人带领啸云弟子们抵抗。 洛青雪瞳孔骤然放大，一见到他，她心里的恨意就暴涨！ 原本她打算将神兵之事解决了，就去找李兆思算账，但现在他既然出现了，那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是他骗她杀了秋儿的父亲！ 是他夺走了她的母亲，让她们母女分离！ 是他将宫辰玩弄在股掌之中！ 是他策划了一切杀人夺宝之事！ 她气血上涌，脸涨得通红，手中的雪叶剑竟然开始剧烈抖动，被她捏得嘎嘎作响！ 她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字：杀！ 杀了他！她的心在狂吼！ 她死死握住雪叶剑，任由心中的仇恨肆意生长，疯狂膨胀！ 她要释放这满腔恨意，让李兆思死无葬身之地！ 她忽然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想要爆发，这些力量从她的胸腔发出，全都堵在她右掌心出不来，涨得她整个人都要爆了！ 众人都没有发现洛青雪有异，只有宫辰刚一个闪避落地，就特意去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满脸怒火地盯着李兆思。 不好！他三步并两步飞身到她身边，扶住她的双肩大喊道：“青雪！” 但洛青雪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将他一掌打了出去！ 现在她的眼中、脑中和心中全是对李兆思的恨！ 杀了他！为秋儿的父亲报仇！ 杀了他！就可以救出母亲！ 杀了他！宫辰就再也没有负担了！ 杀了他！为枉死的弟子们报仇！ 滋滋！噼里啪啦！剑身不断传来小小的爆炸声，宛如孩童手上的烟花棒。 听到宫辰的呼喊，颜昊转头望去，才发现洛青雪整个人都被黑气包围着。 她那细长漆黑的剑上，竟多了一丝魔气，裹挟着闪电般的紫色火花。 “青雪你怎么了？”颜昊面色惨白，他想起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手持这把剑站在那里，只是如今，这把剑上竟多了魔气！ 一个九芳宫弟子，为何兵器上会有魔教气息？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洛青雪已被仇恨吞噬，她轻易挣脱了宫辰，右手持剑，飞身而起，对着李兆思飞奔而去！ 宫辰被她打得飞出去老远。 他明白她恨李兆思，他也知道她最后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李兆思。 可他也十分清楚李兆思的聚魂珠有多么可怕，想起啸云大殿上空的那团黑色魔气，想到聚魂珠里的骷髅身影，此刻看她就这样冲上去，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恐惧！ 李兆思早就看见了她，毕竟那是雪叶剑，他比谁都熟悉。只是他刚才专注于收服天青刀中的魔君残魂，才没有搭理她。 “臭丫头，不自量力！”见她冲了过来，他两道浓密的眉毛挤压在一起，左手举起聚魂珠，右手横于胸前，随意打出数道魔气。 洛青雪左右躲避，还是被魔气打到了，她脚下一个踉跄，但很快就重新站稳。 “师姐！快停下！”谢白秋吓得面无血色。 因为她认得这雪叶剑的魔气，当年和师父一起救她回来的时候，这魔气重的可以把四周都点燃。 谢白秋顾不得多想，冲上去抱住她的身子，“师姐！你快停下！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洛青雪现在哪里听得到？她猛地一甩身子，将谢白秋狠狠甩了下去！ 见状，华天泽立刻飞上去将她拦腰抱住，稳稳落地。 谢白秋什么也不顾上说，只焦急地看着洛青雪，口中不住地劝她冷静。 “洛师姐怎么了？”“她身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众人疑问连连，就连袁梦云也忘了之前的醋味儿，惊讶于眼前的一切。 她心道：如果洛青雪真的和魔教有关系，又和宫辰不清不楚，那么之前宫辰盗取绝天绫，一定就是她配合的！ 宫辰吓坏了，他想要冲上去阻止他，却被萧俊和邵惜炎拉住左右手，动弹不得。 “你们若是当我是兄弟，就放开我！”宫辰急得使劲儿挣扎。 “她想杀了义父，你还要救她？难道你也想当叛徒？”邵惜炎撇撇嘴。 “宫辰，你真的不怕死吗？”萧俊面色严肃。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宫辰拼命要挣脱两人，“萧俊，你不是要和我公平竞争吗！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萧俊表情凝重，没有回答。他也想去救她，但他还在权衡，毕竟做到长老这个位置不容易，第一琴师的名号也得之不易。 正说着，就见洛青雪将雪叶剑悬于身前，默念咒诀。百丈高的紫色玄地炎龙冲天而起！带着浓烈的紫色闪电滋滋啦啦地冲向李兆思！ 但那一抹紫色中竟还裹挟着黑色的魔气！ 李兆思瞪着牛眼冷哼：“臭丫头，这次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本尊！”他将聚魂珠高高举起，聚魂珠凶光大涨，形成一道屏障。 将那炎龙来不及转身，狠狠撞了上去，它连连怒吼，摔向地面，打了个滚，迅速又翻身重新冲上云霄！ 不料李兆思再次发出数百道魔气，道道魔气均化作利刃冲那炎龙飞去。 炎龙吞吐着幽冥之火，毅然冲向他手中的聚魂珠！ 李兆思嘴角一歪，立着一双漆黑的牛眼吼道：“本尊面前，容不得你这畜生猖狂！”说着右手的修为猛然增强，加大了聚魂珠的魔气。 那魔气竟然行随风动，犹如数万把软剑，旋转着将紫色炎龙死死缠住，让它无法再动弹。 李兆思举起聚魂珠，将手臂猛然压下，那些软件竟也跟着将炎龙竟猛地向地面摔下去！ 炎龙扑腾着巨大的身子，拼命想要挣脱魔气，浑身都被割出了血，身上的鳞片噼里啪啦地掉落，直到最终被那魔气砸向地面，才大声狂吼。 吼声充斥着凄惨和不甘，竟让人闻之流泪！ 待声声怒吼散去，紫色炎龙也张着大嘴顷刻间消散在天地间。 与此同时，洛青雪修为当即受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缓过那口气之后，她再次运气，将体内的修为强制逼到右掌心，通过掌心强行注入雪叶剑中，她今天必须冲破这该死的封印！ 她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哪怕爆体而亡也要杀了他！ 第58章 雪叶魔魂（2） 咔！咔咔！雪叶剑中发出的声响越来越频繁！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呼，洛青雪突然全身一阵撕裂，四肢五脏仿佛已被震碎！但她那股剧烈的气息竟瞬间爆发出来！ 轰隆！雪叶剑的剑尖骤然窜出一团巨大的魔气，那魔气竟转眼化作三条百丈长的深紫色巨龙冲入云霄，在人们看不见的云端大声嘶吼，来回盘旋！ “李兆思！你去死！”随着洛青雪一声大喝，三条巨龙从天而降，各个瞪着紫色的眼珠子，口中吞吐着黑色魔气，裹挟着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向李兆思凶猛而去！ “臭丫头！找死！”李兆思面色稍惊，当即高举聚魂珠，珠子登时发出浓重的伏屠魔气。 伏屠魔气眨眼间化作三只黑色的上古凶兽，分别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三条巨龙狠狠咬下去！ 那凶兽身如雄狮，从头顶顺着脊背直到尾骨生着一排尖刺，每个尖刺上有无数个利刃般的小刺。身上和爪子上都有坚硬的鳞甲，鳞甲上生出许多刀锋。 它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满刺的狮子！ 狮子和三条巨龙转瞬就撕咬在一起，吼声震天动地，人人心肝颤动，汗毛竖起，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两股巨大的魔气轰然相撞，“轰！”黑色魔气爆裂开来，紫色闪电稀里哗啦崩得满地都是，连山石也开始抖落细小的石块。 李兆思猛然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脚下竟也有些不稳。 这个臭丫头竟然唤醒了雪叶剑魂！他心中大为惊讶！ 雪叶剑的魔魂共有九条龙，她只用了十年就唤出了三条！ 想到此处，他竟有些激动。因为，当初他没有去夺剑，等的就是她唤醒魔魂，然后用聚魂珠一举收服！ 雪叶剑的魔魂是战魂和魔魂所结合，所以威力巨大，意志强韧。而唤醒之人会就被当作容器，完全被魔魂吞噬，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这也是李兆思当初得到此剑之后。他并没有去激活魔魂的原因，他就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容器，只是没想到，当年洛青雪竟偷走了雪叶剑。 当时的雪叶剑并没有主人，谁先夺走谁就是主人，而魔魂只有剑的主人才可以唤醒！ 但是再厉害的魔魂也是伏屠的一部分，所以此时的三条巨龙，已全部被聚魂珠里古老的伏屠残魂刺穿，发出撼天动地的声声悲鸣。 洛青雪也被顺势打了出去，身体下落摔在地上，顺着山坡滚落了七八圈。 她只觉胸腔里剧痛无比，五脏六腑全都胡乱搅在一起，而那股气息在身体里上下乱窜，接着一股腥咸猛然上涌，她一个没憋住，喷出一大口血！ 李兆思虽不想杀她，但眼下她敢当众忤逆他，他必须要狠狠教训她！ 他脸一横，再次将红色魔气打入聚魂珠，却见到宫辰突然冲过来，张开双臂，挡在洛青雪面前！ “义父！手下留情！”宫辰毅然决然地看着李兆思，满脸都是誓死护她的决心！ “逆子！再多言一句，连你一起杀！”李兆思大骂，他没想到宫辰一向冷静，今日竟为这个臭丫头要忤逆自己？ 正道弟子全都看呆了！ 九芳宫的大弟子，为何会魔教妖法？ 九芳宫作为正道之光，声名赫赫的大弟子居然是魔教中人？宫主九重花究竟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还留此人在身边，到底是何用意？ 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颜昊，他想起之前遇到的幻境，幻境里红衣的她让他久久难忘，可最后，他还是杀了她！ 一想到这里，他整个脊梁骨都在发凉！ 不，不会的！她怎么会是魔教中人？可眼前这一切又如何解释？ “义父！”宫辰扑通跪下，苦苦哀求，“她……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请义父手下留情！” 洛青雪在魔魂的控制下，她早已失去理智，她厉声大喝：“李兆思，今天我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臭丫头！你真当本尊不敢杀你吗！”李兆思沉着黑胖的大脸，再次举起了聚魂珠。 这一次，聚魂珠竟发出了一道红光，就和刚刚吸取刀灵魔魂时一样！ 宫辰大惊，他赶紧转过身，见洛青雪周身都是黑色的魔气，骤然想起当年医馆里那老神医说的话：“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不！即便他已知道了她的身世，他也从不曾相信！ 他刚到啸云宗之时就已明白，啸云宗是魔教，是一个冷血无情，以杀人为乐的魔窟！ 甚至经常有啸云弟子私下里偷偷比试谁杀的人多！ 尽管如此，他却知道她不是恶魔！绝对不是！ 他二话不说，冲上去握住她的手，想要夺下她手中的剑。但洛青雪此时早已被魔魂吞噬，漆黑的眼睛没有半点白色，她已完全不认得他，只凶神恶煞地想要杀了他。 然而她的手被他死死握住，根本抽不出来，就一脚将他狠狠踹开！ 宫辰迅速爬起来，再次冲上去，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她，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腰，无论她如何咒骂捶打，他都不放开！ 他口吐鲜血，浑身痛如骨裂，依然坚韧地抱住她不放手！ 鲜血染红了雪地，仿佛一片一片的红梅，鲜艳欲滴。 “青雪！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你的辰儿啊！青雪！”宫辰口中疯狂喊着，甚至开始流泪。 他真的好怕，怕她就这样离开他，再也回不来了！ 随着他不停地呼唤，洛青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黑气逐渐变淡，双臂也慢慢停下，不再捶打他。 “辰儿？”她轻声问了句。 雪叶剑逐渐收敛了魔气，俯冲而下的三条巨龙不甘心地咆哮着，似乎是在发泄不满，却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子啊感觉到她平静下来之后，宫辰慢慢放开她，见她已恢复了往日神色，当即喜从心来，勾起手臂就将她揽入怀里。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杀人恶魔！你只是我的青雪！我唯一的青雪！” 洛青雪恢复了神智，她的右肩膀传来一阵湿润，仔细一看，竟是宫辰嘴角流下的血浸湿了她的衣衫。 李兆思看着两人没有说话，他手中有些灼热，低头一看，面色大变。 他发现，那颗乌黑的聚魂珠，竟出现了一道从未有过的，十分细小的，小到难以察觉的裂缝。 看着那道毫不起眼的裂缝，一向老练奸诈的李兆思忽然感到一丝担忧。 这个臭丫头居然有如此本事？ 当年她盗剑叛逃，李兆思没有去死命地追回，除了想把她作为魔魂容器之外，还觉得她根本不可能唤醒雪叶剑魂，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她带走了。 另外，只要她的母亲柳幻音还在啸云宗，她就一定会带着剑回来，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寻找。 而且多年来，雪叶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根本就不担心会有其他人去抢走。 但现在，令他更为震惊的是，随着聚魂珠上出现一丝裂痕，他的体内竟也跟着有些紊乱，胸口隐有淤血聚积之势。 本来收集魔魂的事情一切顺利，现在突然杀出一个洛青雪，又有宫辰这个不争气的逆子在这里给他丢人现眼。 事有所变，他决定先回去，重做安排。 于是他缓缓收起聚魂珠，背负双手稳稳落地，冷冷盯着两人，缓和了面色，却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萧俊敏锐捕捉到了李兆思脸上的微妙变化，于是他赶紧沉着一张脸道：“宫辰，还不快回来！” 宫辰回首就见李兆思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已没有杀意，只有愤怒和责怪，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青雪。”他转过头，抚摸她的面容，“今天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身上的魔气，正道之人绝不会再容你的。” “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好过！所以，你跟我走吧！跟我回去，伯母不是还在那儿吗？” “无论如何，只要你回去就还是高贵的啸云公主，谁也不敢伤你分毫！跟我回去吧！” 洛青雪面色一惊，回去？从她逃出来的那一刻，就早已想好，一旦唤醒雪叶剑就冲回去杀了李兆思！ 可如果她现在就回去，师父那边要怎么交代？她老人家十年来对自己视如己出，她怎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若她现在就走了，所有人都会将勾结魔教的矛头对准师父！ 她不能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想到此处，她道：“辰儿，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我现在必须给师父一个交代。我不能让师父成为众矢之的，因为，我才是一切的源头……” 宫辰目光肉眼可见地灰暗了下去。 果然如他所料，她心里还记挂着九重花，毕竟那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师父，就像当初李兆思救了他一样。 “可是，如果你回去，他们可能会杀了你！”宫辰有些激动。 洛青雪抚摸他的肩膀，柔声道：“不会的，我师父一定不会杀我，更不会让别人杀了我。”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情。”见她如此坚定，他只得作罢，可依然担心得要死。 他深呼一口气，深情凝望着她：“但是青雪你记住，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抛弃你！” “哪怕你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那我就变成和你一样的恶魔！我们两个都是恶魔，还有什么好怕的？” 洛青雪感动得泪光闪烁，连连点头。 “还有。”他继续道，“如果你有一丝想回来，立即传音告诉我，我定不惜一切代价去接你！” 她扑进他怀里，流着泪道：“辰儿，我答应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可是你，你今天忤逆了他，他一定会罚你的！” 宫辰浅浅一笑，抚摸她的秀发，柔声道：“我这点事算什么？你放心好了，义父对我很好，舍不得罚我太重。” 洛青雪的心都要碎了。 她知道，自己如今再也瞒不住雪叶剑的魔气，师父当年好不容易才平息流言，隐瞒了自己的魔教出身，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亲手毁了！ 不知师父会如何处理？ 李兆思不是善良之辈，这次，他会如何对待辰儿？ 第59章 有难同当 她的泪眼望向他嘴角的鲜血，轻咬下唇，玉指落在他的嘴角，轻轻拭去血迹，“对不起，辰儿，我还是伤了你……” “这有什么，只要能救你，我心甘情愿。”宫辰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 正说着，忽听李兆思阴冷吼道：“逆子！还不快回来！” 他将目光移到洛青雪身上，狞笑几声：“臭丫头，今天就放你一马，本尊就等你亲自带着雪叶剑回来！”说着飞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一旁的邵惜炎早已气得跳脚：“宫辰！你还在磨叽什么！还不快走！” 却见宫辰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自顾自地抱着洛青雪不肯放手。 他气从心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给了萧俊一个眼神，然后转身对着黑羽箭团大手一挥，咬牙切齿道：“我们走！” 正道众人想上去阻拦，却被萧俊的音墙挡住，颜昊想用笛音冲破这音墙，却只能冲出一丝裂缝。 再抬头时，李兆思和一众啸云弟子都已不见了踪影，只剩萧俊和宫辰还在那里。 洛青雪和宫辰相拥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分开，相互凝望着彼此，依依不舍。 “回去吧宫辰，来日方长。那些正道的事儿，与咱们无关。”萧俊神情凝重，微微撇了撇嘴角，将他轻轻拉起往回走。 宫辰只好跟在他后面缓缓离开，时不时地回望，眼中的担心有增无减。 洛青雪深情地望着他，轻轻弯起唇角，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一转眼，魔教众人已全部离开，那道音墙也随之消失。 所有人都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他们看着独自站在那里的洛青雪，她手里还握着那把长剑，细长漆黑的剑身如静夜一般安宁，刚刚疯狂的一切都毫无痕迹。 “她不是九芳宫大弟子吗？怎么佩剑竟是一把魔剑？”“刚刚那个魔教头子好像看着和她很熟络？”“雪叶剑不是天下第一魔剑吗？居然就是这样一把剑？” 议论四起，众人都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洛青雪，对她指指点点，揣度猜疑。 只有谢白秋一个箭步跑到她面前，紧张地问：“师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一边问一边来回地看她是否有伤痕。 “我没事，不过受了点内伤。”洛青雪强行挤出一个笑，嘴角的血迹仍在。 “青雪。”颜昊默默走到她面前，星目中满是疲惫，“我们回去吧，华庄主还在等着我们。” 他剑眉紧锁，目光流转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咱们这次没有收回天青刀灵，回去肯定都要受罚，到时有什么事情，我和你一起承担。” 洛青雪十分惊讶他这样说，她原本以为一脸正气的他，一定会死死咬住正魔之分不放。 她将雪叶剑收进剑鞘，抬头道：“颜昊，多谢你如此仗义。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承担，不想连累无辜者。” 颜昊无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早该想到，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想起幻境中她那柔情脉脉的模样，他心如刀绞。 他忽然很怕，怕一切都将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就在正道弟子们纷纷往回赶路的时候，宫辰正被萧俊拉着飞往啸云宗，两人一路无话，很快赶上邵惜炎，回到了啸云宗，走进啸云主殿。 李兆思已经等在那里，他阴沉着脸坐在黑水晶宝座上，一双牛眼瞪着宫辰，冷漠如霜。 “逆子！你何时与那臭丫头勾搭上的？”他肥厚的嘴唇一开一合。 “孩儿知错，请义父责罚！”宫辰跪地叩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李兆思冷笑：“你以为你主动请罚就可以逃过一劫？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宫辰脑中飞速盘算：伯母的事情还没有开始调查，还是先瞒下此事。 于是他大声道：“孩儿知道，她是九芳宫大弟子。” “九芳宫大弟子？”李兆思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冷哼一声“我看你是皮痒了，竟开始满口谎话，欺瞒本尊？” “义父，孩儿句句实言，何来欺瞒二字？” “你当真不知？” “请义父明示！”宫辰抬起脸，坚定地望着他。 李兆思漆黑的牛眼盯了他半晌，见他目光平静，毫无闪躲，似乎确不知情，这才缓和了目光。 “好，那为父来就告诉你。”他慢慢悠悠开了口，“洛青雪多年前是咱们圣宗的杀手之一，后来贪心不足，竟妄想抢夺本尊的聚魂珠。” “被本尊发现之后便心生怨恨，以奸计盗走了本宗至宝雪叶剑，所以她是本宗不折不扣的叛徒！” “为父不杀她，是看在往日的情分，希望她能及时悔悟，有朝一日能主动归还雪叶剑。但看今日之情形，她还和当初一样执迷不悟。” “如今她盗剑之事败露，雪叶剑的魔魂又被她当众唤醒，这一切都自有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去收拾她。” “但是你！”李兆思一拍桌子站起，咆哮道，“你是堂堂啸云左使，竟与叛徒勾结，当众忤逆本尊！” 为何义父之言与青雪说的有这么大出入？怎么会这样？转念一想，眼下义父正在气头上，绝非计较事情真伪之时。 他不动声色，低头不语，想着现在闭嘴保命最重要，待日后再找机会查清楚。 “义父。”邵惜炎生怕李兆思一气之下废了宫辰，赶紧上前抱拳求情。 “宫辰对此毫不知情，甚至都不认得那雪叶剑。那个臭丫头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他一时被她迷惑，也情有可原。还请义父轻罚！” 萧俊看了看在场的人，观察到李兆思的面色有所缓和，便也作揖求情。 “宗主，邵右使言之有理。况且宫左使向来忠心耿耿，屡建奇功，此次定是被那叛徒所迷惑，并非本心。还请宗主轻罚！” 宫辰依旧没有说话，他虽面色毫无波澜，心中却已满是疑问。 青雪绝不会骗他。可义父更没有理由骗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萧俊，前几天才说青雪是他的心头好，现在就称她为叛徒了！此人真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你们这是在逼迫本尊？”李兆思黝黑的脸上，铜铃似的牛眼凶光尽显。 “孩儿不敢！”“属下不敢！”三人当即齐声跪拜，谁也没敢再多说一句。 正当众人都在担心受罚之时，李兆思竟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好！我啸云弟子就该一致对外！” “宫辰，看在你们兄弟如此同心的份上，这次就对你从轻处罚，本尊就罚你，雷鞭二十！” 宫辰脸色瞬间煞白，邵惜炎和萧俊更是面色一惊。 “义父！”邵惜炎再度叩首乞求。 “雷鞭之刑何其严酷，普通人遭受十鞭就已奄奄一息，何况宫辰之前被天青刀所伤，至今还未痊愈，若此时再遭受二十雷鞭，定有性命之忧！请义父轻罚！” 李兆思牛眼狠狠瞪了一眼邵惜炎：“怎么处罚是本尊的事！切莫多嘴！都下去！”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邵惜炎不死心，急得满脸通红，他疯狂寻找理由为他开脱，最后实在毫无办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于是他深呼一口气，双目圆睁，面目严肃道：“义父，若您非要罚宫辰二十雷鞭，那，那孩儿愿意替他承担一半！” 宫辰薄唇微张，惨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明眸震惊地望着他：“邵惜炎，你找死？” “是兄弟就要有难同当，如今你犯错被罚，作为兄弟，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既然不能救你，那就与你共同承担！”邵惜炎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一双凤眼里满是坚毅。 李兆思的目光突然凌厉，厚重的眼袋微微颤动几下，“炎儿，此话当真？” “大丈夫绝无戏言！”邵惜炎道。 李兆思牛眼微眯，他看了看萧俊，萧俊正一脸惊讶地望着两人，一感觉到他投去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冷哼一声，将目光锁定在邵惜炎那双坚定的眼睛里。 “炎儿，既然如此，那本尊就成全你！你和宫辰各领十雷鞭！现在就去！谁再求情，惩罚加倍！”说着大手一挥，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他的怒吼让三人一阵胆战心惊，赶紧都低着头退出了大殿。 两人一同来到严刑殿前，长长的台阶宽大而冰冷，萧俊跟在身后直叹气。 宫辰上前抓住邵惜炎的手腕，“你为何这么做？” 邵惜炎看了看被他抓住的手腕，干脆地用力甩开他，抬起凤眸道：“十年兄弟，一年一雷鞭。”说罢就往殿里走。 “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承担！不需要你这么做！你给我滚回去！”宫辰瞳孔骤然放大。 邵惜炎回首，嘿嘿笑了下，“好兄弟，我是真见不得你被打，就这样吧。” 站在两人背后的萧俊抬起一双精明的眼睛，望向邵惜炎，见他面色惨白，目光里更是充满无奈。 他摇头笑道：“你们这样争抢雷鞭，倒显得我冷血无情了，要不我也来个五雷鞭，帮邵右使分担一下？” “不必！”邵惜炎干脆道，转身就走，“别他妈磨叽了！赶紧打完，好回去喝酒！走！” “你站住！”宫辰满脸急切，大喝着追了上去。 萧俊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背影，一缕惆怅爬上他的面颊。因为他很清楚，如此的兄弟情义，他这辈子是不会有的，但他还是想试试。 啸云宗就如一个黑色的大坑，无论什么人跳进来，都再也出不去。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啸云大殿，李兆思还在那里坐着，并没有走，因为他就在等着萧俊。 “宗主。”萧俊作揖见礼。 李兆思牛眼瞟了他一眼，微微抬起下巴，道：“你怎么不替宫辰受刑？” “宗主的决定自有您的道理，属下怎敢随意扰乱？” “很好！这就是你比别人爬得快的原因。”李兆思似乎心情大好，“这次去北漠，可有收获？” 萧俊当即松了一口气，潇洒作揖道：“宗主，属下已查到落云箫的下落，不过需要天青刀灵指出其所在之处。” 李兆思目光深远地看着殿门口，微微点点头，从黑水晶宝座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他面前。 他身材高大威猛，虽然肚子很大，但腿却很细。 “萧俊，你这次见到那臭丫头，可有什么发现？” 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萧俊心中一惊，全身的汗毛都开始竖起。 第60章 审判前夜 他对洛青雪的感情如同一颗火药，随时能让他粉身碎骨，所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隐藏得很好。 如今宗主突然问起这话，难道他觉察到了什么？ “她确实天资聪慧，竟只用十年就唤醒了三条魔魂，想必离唤醒九条魔魂也不远了。”他谨慎应对。 李兆思低声笑了，目光也逐渐柔和。 “你说得不错，这十年你时刻留意她的动向，也辛苦了。眼下她魔教弟子的身份已败露，那群假模假样的正道中人绝不会放任不管，所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了。” “到时候，你莫要和炎儿一样，与她闹得那么僵。如果她有迹象要唤醒剩下的魔魂，立刻报与本尊。” “属下遵命！”萧俊再次作揖。 李兆思又坐回宝座上，叹气道：“那两个逆子应该已受完雷鞭了，你去照顾他们吧，再给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拿一盒愈合丹！” 萧俊笑道：“愈合丹可是至宝，一年也难得炼出一颗，宗主果然爱子心切，深仁厚泽。” 李兆思咧嘴呵呵笑道：“行了，去吧。” 萧俊应声而退，迅速来到严刑殿前，令弟子们将两个鲜血淋漓的男人接回了各自的住处。 就在宫辰和邵惜炎受刑的时候，洛青雪等人已回到山庄。 一路上颜昊没再提雪叶剑之事，也没有问她任何关于啸云宗的事情，他只专心对她嘘寒问暖，细心照顾，所以现在她的内伤已痊愈。 夜深露重，洛青雪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全是近来发生的事情，于是干脆不睡了，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衣服，推门来到院中。 明月星光依旧，看着手中细长漆黑的雪叶剑，安静的一丝魔气也没有。 她始终不敢相信，雪叶剑的封印就这样被自己冲破了，那种濒死的感觉，她现在想起来还胆战心惊，十分后怕。 还有宫辰最后的深情，多日不见，不知他怎样了？李兆思心狠手辣，会不会折磨他？ 她这几天给他发去许多传音，又给母亲传音问候，两人都没有回应。 她越想越心疼，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 “青雪。”颜昊站在不远处唤了她一句。 洛青雪抬起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明天师父就来了。”她平静道。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现在流言四起，我必须要给她老人家一个交代，所以无论她明天怎么惩罚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坐在一张石凳上，将雪叶剑放在双膝上，低头抚摸漆黑的剑身。 “这的确是雪叶剑，魔魂也是我唤醒的，我也的确出身魔教，还厚着脸皮拜入师父门下，我没有任何值得原谅之处。” 颜昊听她如此说，心都要碎了。 他慢慢走近她，两道剑眉深深皱起，微微蠕动着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青雪。”颜昊唤了她一声，他的呼吸有些急切，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抬起头望着她，目光里忽然充满了期待。 洛青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脸疑惑。 只见他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柔声道：“青雪，嫁给我吧！” “啊？你说什么？”她圆睁一双杏眼，淡淡的柳叶眉都要扬飞了，惊得下巴都合不上，甚至忘了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 颜昊十分紧张，他做了个深呼吸，道：“只要你离开宫辰，嫁给我，你就可以彻底和魔教撇开关系。从此你只是我颜昊的妻子，是堂堂悯天谷未来的谷主夫人！” 洛青雪惊讶得说不出话，微张柔唇，震惊地望着他。 半晌，她才缓过神，轻声道：“你，你要我离开辰儿，嫁给你？” 颜昊使劲儿点头：“宫辰是魔教的人，你如果再和他有牵扯，必将受到师门重罚。自古以来，但凡与魔教有牵扯的弟子，没有一个能活着的……” “我，我很担心你。你师父九重花，是正道之光，她不可能轻饶了你。所以，你现在就离开他，和他划清界限，然后跟我站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我是悯天谷大弟子，大家绝对不会怀疑我们悯天谷和魔教有任何关联。之前的一切，我们再想个办法搪塞过去就好！” 洛青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又抬起头望向他的一双星目，那是一双真诚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纯正的光。 她将双手抽出，苦笑道：“颜昊，你真的不必为我做到如此程度。”说着缓缓起身，转身离去。 “青雪！我是认真的！”颜昊也站起身，望着她的背影大喊。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一直在想你，根本控制不住。我希望能永远照顾你，让你永远不受苦，永远不再哭泣。” “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你忘了他。”他的语气诚恳万分，加上他英俊专情的面孔，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犹豫，然后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但洛青雪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把心交给别人的女人，这样纯正的温暖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煎熬。 所以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许久，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颜昊，我永远不会忘了他。你的这份情，我这辈子都无法回应，对不起……” “难道你就不怕死吗？你再和他纠缠下去，你的师门不会饶过你，整个正道宗门都会想要除掉你！”颜昊有些激动。 他平复了一下气息，继续道：“如果你嫁给我，他们就不会再抓着你不放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 听到师门不会绕过自己，洛青雪的心狠狠酸痛了一阵子，两行清泪再次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紧紧握了握雪叶剑。 “我和辰儿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被人追杀的日子我也过过，我从来不怕这些。我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他。” “颜昊，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他，他也绝不会放弃我。所以你和我之间，绝无可能。”言罢转身跑开，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颜昊呆呆望着一片漆黑的远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就那么肯定，他不会放弃你？正魔从来不同路，谁又能放过谁？” 他失落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素月当空，星光灿烂，掩饰着他那颗受伤的心，他的背影是那么孤独。 空落落的院中，秋风微动，月光尽情洒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银白的月光里，缓缓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那身影生着一双风华绝代的柳叶眼，可那眼中却塞满了嫉恨。 “洛青雪！”袁梦云的整张脸都开始扭曲，“你竟然拒绝了他！他是我得不到的，却是你不想要的！” 她恨得全身发麻，整个胸腔都在迅速起伏，“洛青雪，你这个魔教妖女！你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她阴沉的脸比她刚刚藏身的角落还要黑，那艳丽无双的脸庞在嫉恨的笼罩下，显得邪恶又魅惑。 一声莺啼宣告了太阳的升起，华月山庄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中。 洛青雪一大早就起来了，正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一片云，看起来像是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 她将自己整理得十分整洁，头上的白玉珍珠竹叶簪稳稳穿过发髻，一身紫衣安静垂落脚边。 “师姐！”谢白秋也走了出来，拉上她的手，一起往前厅去。 刚要动身，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青雪。” 循声望去，一个白衣女子宛如仙子一般，衣袂飘飘地落在门前。 女子头上戴着一朵梨花，那梨花新鲜宛如刚摘下，一双眉眼如画，温婉中带着淡然。 “师父！”洛青雪和谢白秋一同恭敬拱手行礼。 九重花轻柔点头，唇边的微笑温柔似水，琉璃般的眼眸深不见底。 “青雪，你过来。” 洛青雪乖乖走过去。 九重花玉指轻按她右手腕片刻，眉间轻蹙，摇了摇头，收回了手。 “你还是冲破了封印。”她面目严肃。 “师父……当时情况紧急，弟子，弟子实在无法控制……”洛青雪俯身行礼解释道。 九重花又轻轻摇头，叹气道：“青雪，这封印是我下的，难道我会不知如何破解？” 洛青雪深深低下了头，只听九重花继续道：“如果你自己不想冲破它，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破掉。可见，你是主动以仇恨破封，要释放这作恶多端的伏屠残魂！” “师父……”洛青雪心中一惊，浑身冰凉！释放伏屠魔魂？她从未想过！ 一旁的谢白秋赶紧拱手道：“师父！当时那个啸云宗的宗主来了，想要把我们都杀了，师姐迫不得已，为了保护我们才动用了雪叶剑魂的！” 九重花冷冷瞪了她一眼，接着不知从哪儿飞出一道金光，谢白秋就像突然被掐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一旁嘎巴嘴，干着急。 “逆徒！谎话连篇！罚你闭声一日！你偷吃的事情，为师还没教训你呢！” 谢白秋骤然瞪大了眼睛，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正想着，就听九重花继续道：“青雪，为师是感受到雪叶剑的封印被破，才赶来这里。” “所以为师一到这儿就先来看你，想知道你究竟是在何种情况下破掉的封印，又是如何破掉的。” “本来为师以为，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性，才将此剑还与你。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是看不破这情仇爱恨。这才让这魔魂有了可乘之机！” “师父……”洛青雪无法否认师父的任何一句话，她当时的确是想要冲破封印，好杀了李兆思。 现在师父全都看透了她，让她无话可说，只能静静听着师父的训斥。 没想到九重花没再说什么，而是扶她起来，无奈道：“青雪，为师知道你恨他，为师也恨他。可那时真的是最佳时机吗？你娘如今还在他手里呢！” “自从你下山就没有了她的消息，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 听闻此言，洛青雪顿觉浑身都掉进了冰窖。 是啊！娘已经很久没来消息了，而且之前辰儿也从来没有提过他们的宗主夫人，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最近为了宫辰的事，她心力交瘁，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师父！弟子知错了！可是，可是魔魂已被唤醒，我要怎么办？” 九重花叹了口气，“雪叶剑共有九条龙，当初你带着它，它的魔魂并没有被唤出，所以为师可以轻易将其封印。但现在你已召唤出三条，再想封印它，是难上加难。” 她停了停，水润瑞凤眼凝望着她，“现在众多正道弟子都聚集在这里，九芳宫必须要给天下正道一个交代，但为师定会保你不死。” “师父？”洛青雪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望向谢白秋，却见谢白秋干张嘴，发不出声音。 她心下更感到奇怪，师父怎么如此对秋儿，竟然封了她的声音？师父到底要做什么？ 她想不透师父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很快，三人就来到前厅，华琛等人已在等候。 熟悉的诗句又映入眼帘：秋雨梧桐叶落时。 现在已是叶落时分，不知道自己这片叶子最终会落到何处？ 第61章 魔教奸细 九重花是正道之光，修为无人可比，所以华琛一见到九重花就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其余小辈众人自然也跟着拱手。 几人寒暄之后各自落座。华琛依然坐在方桌右边，九重花坐于左边，洛青雪和谢白秋则安静站在她身旁。 “众所周知。”华琛开口道，“我山庄至宝天青刀已被魔教夺走，双方伤亡相当，有两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其一，在无峰山之时，那魔教头子李兆思为何突然出现？其二，为何魔教中人对我方的行踪了如指掌？”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交头接耳，思考着要如何找出原因。 袁梦云环顾四周，从座位上站起，一双柳叶眼瞟了一下洛青雪，便拱手向华琛道：“华庄主，依我之见，魔教对咱们如此熟悉，定是有奸细混到了咱们中间！” 此言一出，众人瞬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洛青雪。 洛青雪面色一白：怎么，他们怀疑是我？ 华琛显然大吃一惊。 正道中人最讲究“诚信”，魔教奸细这种事，一旦被揭发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所有正道中人皆可向当事者发难。 眼下三大宗门之人皆在此，袁千祈的女儿如此说，不得不让他顾虑再三。 华月山庄以善于打探消息著称，和几大宗门都有长期合作，若此次事件真有奸细混入其中，而他作为庄主竟一无所知，那山庄几百年的基业岂不是要遭人耻笑？ 想到此处，他勉强笑道：“袁姑娘，此事非同小可，莫要随便猜测才是。” “袁老阁主，我既然敢如此说，当然是有理有据。” 袁梦云看向洛青雪，伸手一指，大声道：“这魔教奸细，就是她！” “你凭什么说我是奸细？”洛青雪冷笑，对她瞠目而视。 众人同时看向袁梦云，等着她的解释。 袁梦云得意洋洋地看着洛青雪，心道：今天我就让你身败名裂，我看颜师兄还要不要你！ 想到此处，她轻蔑一笑，“我敢如此说，原因有三，诸位且看我说的是否在理。”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第一。”袁梦云眼眸流转，“我海韵阁的绝天绫被盗，就是那魔教妖孽宫辰所为。他当初处心积虑要拜入我派，我爹念他天赐英才，就将他收入门下。谁知他竟是魔教奸细，一切都是为了来我派盗取绝天绫！” 她斜眼看向洛青雪：“再说，他当初是你救下的，也是你带来他海韵阁的！你若不是他的同伙，难道我是？” 洛青雪从未想过，袁梦云竟然把绝天绫被盗也归罪于自己！她知道自己当时是中了宫辰的诡计，但此刻她怎忍心如此说他？ “当日我是被魔教所骗，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绝天绫而来。”她小心应对。 “被骗？你真是恬不知耻！”袁梦云不屑地笑道。 “你们在我海韵阁的时候就已经整天眉来眼去了。那日我去落英园找我爹，亲眼见你在雨中为他撑伞，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同撑一把伞，简直不知廉耻！” 洛青雪没想到，袁梦云竟从这方面攻击她，还真是阴险小人。 但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和辰儿之间的点点滴滴，她都如珍珠一样珍藏在心里，岂会怕人提起？ 她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宫辰是她的男人！ 于是她大大方方道：“你看见了又如何？这与我是否是魔教奸细有何关联？你这破嘴一直在这儿嘴叽里咕噜的，到底要说什么？” 四周一片唏嘘，众人大为震惊，当日一战成名的九芳宫大弟子，竟然真与魔教有勾结？ 九重花淡然地看着袁梦云，目光中藏着一丝厌恶之意，却一言不发，像是故意要等着她全部说完。 此事牵连到九芳宫，九重花也是因此才特意到他华月山庄来，所以华琛此时也沉着脸，未说一字。 九重花这种级别的人物，他平时连见都见不到，今天她竟亲自到此，必有深意，所以他须谨慎应之。 “你们之间早有牵扯，要说你不会和他里应外合，谁会相信？”袁梦云冷笑道。 “别人信不信你说了不算。”洛青雪冷眼道，“你还有两个理由呢？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有……快放！” “你……粗俗不堪！”袁梦云气得脸通红，为了维护自己海韵阁千金的形象，那种字眼儿她是死都不肯当众说出的。 “我说什么粗俗的话了？你倒是说啊！”洛青雪算准了她不会说，便抬起下巴想要激怒她，让她自毁形象。 袁梦云当然不会讲那个字，绷着嘴半天也说不出那个“屁”字，气得握紧双拳，呼吸加剧，连双肩都在上下抖动。 四周零星发出了讥笑声。 “笑什么！”她气得狠狠转过头，瞪着一双柳叶眼，面对众弟子道：“我袁梦云是天下第一舞伶，自然不会和这种粗人计较字眼！” “不过你这啸云奸细的身份是跑不掉的！”她回首冷哼道。 “当日无峰山上，我们每到一处，就有魔教妖孽出来拦路，简直就是如影随形。试问魔教哪里来的本事，可以时刻掌握我们的动向？” 众弟子开始有轻微的议论。 她见大家又开始支持她，赶紧添油加醋道：“你洛青雪一直与魔教的宫左使当众暧昧不清、卿卿我我，作为正道弟子，你如此行径本就令人不齿，竟还有脸来问我？” “是啊，无峰山那么大，魔教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里？”“那日他俩确实不成体统。”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 这个袁梦云信口胡诌，洛青雪她杏眼圆睁，咬着牙，将雪叶剑捏得咯咯作响，真想把她一剑杀了！ 她一字一句道：“无峰山上，明明是那萧俊以琴音乱人心智，他的音律可摄魂夺魄，要找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容易？” “就算我与宫辰有情，你说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证据能直接证明我是奸细！” 只听袁梦云冷笑几声，得意道：“洛青雪，说起这个，我还真小看了你。没想到那魔教的萧俊也与你不清不楚。那时，若不是颜师兄及时破了他的音障，你怕是早就与他双宿双飞了吧？” “或许，你心里还在怨恨颜师兄搅了你们的好事呢！”说罢她呵呵笑了起来，艳丽的柳叶眼中流露出的，是大仇得报的目光。 “袁梦云！你满口污言秽语，妄为正道弟子！”洛青雪说着右手向天一划，雪叶剑骤然出鞘，她稳稳握住剑柄，向着袁梦云狠狠刺去！ 袁梦云吓得一声惊呼，立即躲到颜昊身后！ 众弟子皆惊呆在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啪！”一道金光闪过，细长漆黑的剑竟被打落在地！ 洛青雪大惊，回头一看，竟是师父九重花已站起身，怒气冲天地看着她。 “师父？”洛青雪轻轻唤了一声。 “逆徒！”九重花满脸严肃，喝道：“你当为师和诸位前辈都不在吗？竟想在此弑杀同道？” “师父，我……”洛青雪的满腔怒火瞬间熄灭，只好缓缓捡起雪叶剑，收剑入鞘。 幸亏师父及时出手阻拦，若她真在这里杀了袁梦云，那整座九芳宫都不会再有安宁之日。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颜昊缓缓站起身，恭敬拱手道：“前辈，无峰山之事，我就在现场，是那萧俊禽兽不如，并非青雪有意。还望各位前辈明察，莫要听人胡言乱语！” “颜师兄！她都要杀我了，你还要为她掩饰什么？”袁梦云见颜昊去维护洛青雪，气得跺脚大叫。 颜昊没有搭理她，依旧保持着拱手之礼，等待九重花的回应。 九重花的一双瑞凤眼转向他，面色稍缓，温柔笑道：“颜昊，悬济经常与本座提起你。今日见了，果然是少年英才。你且退下，让她们把话说完。” 颜昊只得退下，重新落座。 袁梦云见有九重花为她撑腰，当即信心倍增。 她再次得意笑了几下，继续道：“第三。你手中这把剑竟然是第一魔剑雪叶剑！这雪叶剑当初可是在魔教啸云宗被盗走的，如今怎会在你手里？所以你就是那个盗剑贼！” “你作为九芳宫弟子，是怎么去那魔教窝点毫发无损地盗剑的？” “而且我们都看见了，无峰山上，那个魔教头子对你手下留情，还说要等你带着剑回去。这话就很有意思了，为何是用‘回去’二字？这不正说明，你原本就是出自那里！”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原来她真的是魔教妖孽！”“魔教妖孽是怎么拜入九芳宫的？”“前辈怎么会收魔教中人为徒？” 盗剑贼？洛青雪只觉头晕目眩，这三个字是她心里最痛的伤。 因为这个词，她的母亲至今还被扣在啸云宗。 因为这个词，她在九芳宫隐忍十年。 因为这个词，她几乎日夜不得安宁！ 如今，一切竟如此轻易地就被眼前这个满嘴恶毒的女人刺穿！ 洛青雪心中恨意骤然上涨，她对自己如此言语侮辱，今天必须杀了她！ “洛青雪！”袁梦云还在不知死活地大叫 “从绝天绫到天青刀，但凡有魔教出入的地方，都有你在！你还说你不是奸细？哼！我看这天青刀，必定也是你与魔教勾结，才让他们得手的！”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平日里就处心积虑地勾引颜师兄，那天又在无峰山上当众与那魔教妖孽打得火热，你简直就是正道的耻辱！” “袁姑娘说得对！”“不知廉耻！妄为正道！”“杀了这个魔教妖孽！”众弟子跟着袁梦云大声喝骂，极尽恶毒之词。 洛青雪早已恨意满满，可她还顾及着师父，所以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杀念，顾不上还口。 她怕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要了袁梦云的狗命。 “诸位，且听我一言！”转头望去，颜昊再次起身。 弟子们见是悯天谷大弟子又站了出来，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听着。 “袁姑娘，你误会了一件事。”他冷冰冰盯着她，“青雪从来没有勾引过我，是我一直在纠缠她，你莫要信口雌黄！” 见颜昊为她说话，袁梦云登时气得脸发红。 她阴狠的声音再次响起：“没勾引你？那昨晚她为何会在院中与你私会？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她怕是早就想勾搭你上她的床了！” “啪！啪！啪！”三个巴掌一个比一个狠，如铅块一般拍砸她脸上！十五个血指印立现眼前！ 袁梦云惊呼连连，还在眩晕，一把细长漆黑的剑已抵住她的咽喉！ 那剑身隐隐冒出黑色的魔气，紫色的火花又开始星星点点蹦出。 雪叶剑！袁梦云大惊，张口瞪眼地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洛青雪冷着脸，杀气腾腾地盯着她，“袁梦云，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与你们对峙！” “可你一再信口雌黄，侮辱于我，情理难容！我今天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说不出话！” 说着剑尖黑气大涨，裹挟着数道紫色闪电猛冲而去！ 洛青雪的剑一向快比闪电，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已响彻天地！ 再看之时，袁梦云已倒在血泊之中，面目痛苦，双手捂嘴，满口鲜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捂也捂不住。 众弟子见了全都大声尖叫，一截血淋淋的舌头就落在她身边！ “逆徒！”一道金光再次闪过！ 洛青雪闪躲不及，被金光打中，身子被打出去七八丈远，眨眼间滚落在地。 她头晕目眩，口鼻流血，左腹传来剧痛，伸手一摸，果然血流如注！ “师父……”她趴在地上，抬起脸，轻声呼唤着，眼中都是委屈。 九重花阴沉着脸，嘴角下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九重花居然不动声色的就将洛青雪打了出去，甚至都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 袁梦云是人人都知道的天之娇女，袁千祈更是名声在外，让无数正道弟子都无比尊敬。如今袁千祈的宝贝女儿被当众割了舌头，自是引起了众怒。 人群中当即有人喊了句：“好一个九芳弟子！竟对同道下此狠手！果然是十恶不赦的魔教妖人！” 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魔教的人都该死！”“杀了这魔教妖人！”“杀了她！”说着就有不少弟子持剑冲了上来！ “青雪！”颜昊飞速跑过来，挡在她面前，手持玉笛要与众人对战。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逆徒！”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循声而望，颜昊大惊失色！ 只见一位身穿白袍，白发白眉的老者手持一根白色拐杖，飘然降于院中。 第62章 逐出师门 “师父？”颜昊惊讶地望着老者。 悬济真人冷眼望了望他，手中现出一团白气，然后大手一抓，竟将颜昊整个人都吸了过来！ “逆徒！这妖女诡计多端，你竟被她迷惑至此！” “悬济老头儿，你这话说得本座可就不爱听了。”九重花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声音清冷。 “我九重花的徒弟何来诡计多端？你这老头儿今天来此，不会就是为了骂我徒弟几句吧？” 悬济真人冷眼笑道：“花妹子，就算是你徒弟，也不能挥剑向同道吧？她可是袁千祈的女儿。”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袁梦云。 “这妖女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定当严惩！” 话音刚落，就听袁梦云一声惨嚎！她猛地坐起身子，捂着嘴巴疯狂叫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恨得她在地上一顿撒泼打滚，捶胸顿足。 众弟子赶紧上前扶住她，想让她安静下来，可她就像一头猛兽，不管不顾地拼命扑腾着四肢，要冲出门去和洛青雪拼命。 她哭天抢地，暴跳如雷，早已没了第一舞伶的温婉形象。眼下她犹如一个泼妇，流着血和泪，哭得死去活来。 华琛父子二人早已面色惨白，这袁梦云可是袁千祈的心头肉，如今在他华月山庄被割了舌头，这下山庄要倒大霉了！ 可是九重花和悬济真人他们都惹不起，当下也只能闭口不言，见机行事。 谢白秋还被封着声音，无法说话，但看袁梦云血泪交加的模样，竟也有些心疼。可一想到她刚才说师姐的那些鬼话，心下又有些畅快。 九重花瞟了一眼袁梦云，冷笑道：“本尊在此，你死不了。”说着起身走到袁梦云面前。 她将头上的梨花摘下，置于左掌心，右手掌轻盈地在上面环绕着画了几个圈，那梨花顷刻间发出一种异常温暖的光，就像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地上的半截舌头竟原地蹦跶了几下，缓缓升空，飞到袁梦云嘴边。 袁梦云的脸上早已血泪凝合，她不住发出奇怪的叫喊声，似乎十分痛苦，直到那半截舌头化成一缕白烟飞入她口中，她才停止了乱叫。 “袁姑娘，这次是个教训。以后说话可要当心了，说得太快，舌头还会掉的。”九重花冷冰冰道。 袁梦云早已吓破了胆，却发现自己口中的痛感已全然消失，她尝试着动了动舌根，果然自己的舌头又回来了！ 她瞬间面露喜色，口中连连道谢，赶紧退到一旁，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可心中对洛青雪的恨却比之前强了千百倍！ 众人更是一片惊叹，原来九重花竟有如此本事！ “破命花？”颜昊轻声道了句，“破命花可生肌造骨，起死回生，果然如此！” “花妹子。”悬济真人扯着嘴角道：“虽然你治好了她，但你收魔教之人为徒，任由她伤害同道，也不好吧？” “所以今天你定要给袁千祈和天下正道一个交代才好，否则你堂堂九芳宫宫主，从此将再无颜面立于天下人面前。” “魔教弟子？”九重花斜眼看着他，“悬济老头儿，你哪只眼看到她是魔教弟子了？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我九重花的徒弟！” 看到连悬济真人也站在了九重花的对立面，才有一个海韵阁弟子敢冲出来讲话。 她怒气冲冲道：“前辈，您这就太护犊子了吧？她本就和那个魔教妖孽不清不楚，手中还是魔剑，难道这还不够证明她是魔教中人？” 其他海韵阁弟子也紧跟附和：“她可是当众割了我们少阁主的舌头！如此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之人，您老人家也觉得无所谓？你们九芳宫就是这样为天下正道作表率的？” “就是！九芳宫太过分了！”“什么正道之光，作为前辈竟包庇魔教之人，简直是非不分！”议论之声霎时四起。 说话间，洛青雪已经支撑着雪叶剑，从地上爬了起来。 剑身的魔气比刚刚浓厚了许多，紫色的闪电也越来越多，雪叶剑的魔魂又要蠢蠢欲动。 不好！九重花心中一惊。 “雪叶剑居然被你唤醒了？”悬济真人面容稍惊，他难以相信，十年前见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啸云杀手而已！ 如今的修为竟然已经能唤醒雪叶剑的魔魂，雪叶剑是上古神兵，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和机缘能唤醒的！ 想到此处，他道：“花妹子，老夫知道你们师徒情深。可此女已唤醒雪叶剑魔魂，现在她才刚刚唤醒，实力尚未强劲，若放纵不管，将来必定是这天下的祸害！” “老夫正因感觉到了这上古魔魂正在复苏，才急忙赶过来，没想到居然是这丫头释放的！你当真还要维护这小妖女吗？” 九重花的目光落到他脸上，见他一脸担忧，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了几分。 正欲开口，就见洛青雪已站直了身子，盯着一众弟子，冷眼道：“我做的所有事情都与我师父无关！” “我不是魔教奸细！你们有哪个不信、不服的，直接上来与我一战！别在那里嘀嘀咕咕，跟一群苍蝇一样！” “妖女！你太放肆了！”一个海韵阁弟子忽然举着一把伞冲上前去，洛青雪一挥剑就将他打了回去，口中骂道：“废物就别来送死了！” 其他弟子一看她居然这么嚣张，当即一拥而上！洛青雪毫不畏惧，将其一个个全部击飞！ 他们被打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嗷嗷叫苦。 悬济真人面色阴沉，目光落在九重花身上，见她也一样脸色冰冷，便知她已有主意。 于是他吼住众人，转头道：“花妹子，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吧？是交出这个妖女，还是与她一起对抗天下正道？” 却听颜昊扑通一下跪地，求情道：“师父！求您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徒儿相信她绝不是魔教奸细！” 悬济真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昊儿！你竟为了这妖女求情？为师白真是教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快退下！” 颜昊依旧跪在那里，满眼焦急地望着洛青雪，口中连连哀求。 此时，谢白秋拼命给华天泽使眼色，华天泽便张了张嘴，也想上去为洛青雪说几句，却被华琛拦住。 他低声道：“泽儿，这虽是正道之事，但说到底还是九芳宫门派内的事务，你一个外人不要胡乱插嘴。”华天泽只好低头闭上了嘴。 谢白秋当即一脸失望，噘起嘴巴，满眼泪光地望向师父。 面对如此境况，九重花原本柔和的面容已是一片阴云密布。她细眉轻蹙，柔唇蠕动，像是在做一个十分痛苦的决定。 洛青雪站在院中，目光坚定地望着九重花，“师父，弟子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但也请师父相信，弟子绝不是啸云宗的奸细！” 九重花没有回应她，只目光凌厉地盯着悬济真人，问：“悬济老头儿，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她？” 不等悬济真人开口，众人便高举兵器，齐声高呼：“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放肆！”九重花拍案而起！ “我九重花的徒弟岂是你们说杀就杀的！”话音未落，那方桌竟骤然碎成粉末，瞬间随风飘散。 众人皆是一惊！ “今日不杀这妖女，我海韵阁绝不罢休！有本事前辈就把我们都杀了！”海韵阁弟子们个个对九重花怒目而视。 九重花刚要说话，就听洛青雪道：“师父，今日是弟子做错了事情，弟子应该承担一切！多谢您多年的养育之恩！弟子无论如何不会连累师父！” “你要做什么？”九重花深感事情不妙。 洛青雪转过脸，冰山一样冷冷望着一众人等，“你们想要我洛青雪去死，绝无可能！但今天我割了那长舌妇的舌头，总要对正道有个交代。” “既然是用这雪叶剑割的，那就也用此剑刺我胸口一剑，若我不死，便是天不亡我！你们日后再敢如此欺辱我，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她说着右手雪叶剑，迅速反转剑身，剑尖对着自己胸口猛然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啪！”一道圆形金光竟如护盾一般立现眼前，将洛青雪挡在后面，剑尖骤然受阻，轰隆一声与金光发生猛烈相撞。 一团紫色气体轰然爆炸，将周围的人全都冲击散开。 洛青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回首，就见九重花已稳稳站在院中。 “师父？”洛青雪一时间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肖子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能做这种蠢事！”九重花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惨白如纸。 洛青雪想到母亲的不易，眼泪夺眶而出，轻轻道了句：“师父，徒儿真的错了……” 九重花没有搭理她，她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对众人道：“本座绝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弟，更不会任由别人杀了她。但她今日既做出了这一番糊涂事，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她缓缓回首，“洛青雪，为师决定，将你逐出师门！” “师父？”洛青雪圆睁双目，面色煞白，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众人闻言大惊！ 颜昊面色惨白，他不相信九重花居然对自己的徒弟做到如此程度！ 正道宗门规矩甚多，但逐出师门这种惩罚是最最严重的一种，比死还难受！ 如果有人被逐出了师门，就说明这个人一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错到师门一剑杀了他已不能服众。而且，一旦被逐出师门，任何宗门弟子都可随意追杀此人。 九重花继续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九重花的徒弟了，我九芳宫也再没有洛青雪这个人。” “师父，您别不要我啊……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我……”她的喉咙突然被掐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听闻此言，谢白秋突然冲出来跪在地上，护住洛青雪，双手合在一起，不断向九重花求饶，口中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九重花狠狠瞪着她道：“逆徒！给我滚回来！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谢白秋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师父如此阴沉可怕的表情。 “秋儿……”洛青雪轻声道，“你听话，回去吧……” 谢白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怎么都不肯走，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肯放手。 九重花见状，眼睛一立，顺手打出一道金光，将谢白秋卷起，生生拉了回来！ 她厉声大喝：“洛青雪，赶紧走！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洛青雪泪如泉涌，连连磕头，苦苦哀求，声音颤抖无力，“求求您不要抛弃我……师父……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莽撞行事了！师父……” “洛青雪！”九重花忽然面色严厉如钢铁一般！ “当初为师见你被魔教之人欺辱，才救你回来。没想到为师教化你十年，你依然毫无改变，今日竟对同道出手狠辣。” 她叹气道：“为师已对你深感无力，实在教不动你了，你……走吧！” “师父！”洛青雪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九重花的大腿，声泪俱下：“师父您别不要我啊！我是您的徒弟！永远都是！师父！” 九重花猛然回身，将她一脚踢开，随手打出一道金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让她动弹不得。 “洛青雪！滚回你的啸云宗去！”她厉声喝道，玉手一挥，将她打出老远。 接着转过身对众人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本座已将洛青雪逐出了师门，但念及往日情分，并未杀她。” 她的目光与悬济真人相撞，居高临下道：“所以从今日起，洛青雪的这条命就是本座的！以后谁若敢擅自-杀她，就是与本座为敌！” 悬济真人垂着眼帘，闭口不言。众人见了，更是谁也不敢再说一个字，周围一片死寂。 洛青雪口吐鲜血，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哭道：“师父！求您了！别抛弃我……” “滚！”九重花怒吼着。 “师父……”洛青雪满脸泪痕，看着师父的一脸冷漠，又看着众人的满脸杀意，她只能一步一步后退，咬牙跑了出去。 刚跑出山庄大门，雪叶剑就被一道金光缠绕着，落到她面前！ 洛青雪回首大喊：“师父——！” 没有人回应她。 她只能带上雪叶剑，一步一步离开华月山庄，艰难地走向未知的每一天。 第63章 重回啸云 深秋的夜如此凉薄，洛青雪握着雪叶剑，一步一步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却不能停下脚步。 “洛青雪，滚回你的啸云宗去！”师父的怒吼在耳边不断响起。 她心如刀绞，师父怎么会说这种话？当年，明明是她救自己回来的啊！ 十年来，师父对自己的关怀无微不至，她心中感激不尽，一心想着要报答师父。所以当宫辰要带她走的时候，她才要留下来，想着不能连累师父。 可现在，为何师父会这样对待自己？ 九重花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以后谁若敢擅自-杀她，就是与本座为敌！” 师父……难道是在保护我？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将我逐出师门，做得这么绝？ 她涕泪交加，现在她再也不是师父最心爱的弟子，而是被抛弃的弟子！她是魔教的盗剑叛徒，是一个纯粹的魔教妖女！ 苍穹阴晴不定，仿佛要惩罚她似的，将大雨倾盆而下，冲刷掉她所有的眼泪。 哭过之后，她面色煞白，像石雕一样双臂抱膝坐在泥泞里，雨水顺着她低垂的杏眼流下， 尽量保持冷静思考。 从她到啸云宗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与母亲长期的分离，与宫辰的幕幕温情，与谢白秋的姐妹情深，还有与师父的师徒之情……她不相信，老天就要这样对她赶尽杀绝！ 她忽然想起师父早上和她说过的话：这么久都没有你娘的消息，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怀疑？ 师父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她思来想去，记起当初她下山之时，师父曾说过“为师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样的话。什么叫“任务”？“已完成”又是什么意思？完成之后呢？ 她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坐在泥泞的地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过了一遍。 师父作为正道之首，来到华月山庄居然不先去见庄主华琛，而是先来见了自己，还说起母亲之事，接着又说要护自己周全。 而且当时师父并没有丝毫怒意，只是借着由头封了秋儿的声音。 后来袁梦云恶言相向，师父也并没有阻止她，而是等她被割了舌头之后才对自己出手。 以师父的身手，不可能阻止不了自己，最后师父治好了袁梦云的舌头，还说那是一个教训。 再然后，众弟子要杀自己，师父也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直接问悬济老头想要怎么办，这也太奇怪了。 最后，师父对悬济真人说，以后谁要杀自己就是与她为敌…… 所以，从始至终，师父一直在维护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将自己逐出师门？ 她忍不住又开始流泪，哭过之后，她再次调整了情绪，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她又回想了一遍师父的那句话：滚回你的啸云宗去！ 难道师父这是在提醒自己，要赶快去啸云宗？可是为什么呢？师父如此护着自己，绝非嫌弃自己是魔道出身。 难道……是母亲出事了？ 想到此处，洛青雪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娘这么久都没有传音给我，我传去的许多讯音也都毫无回应……娘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不理不睬过！ 娘一定是出事了！ 师父是正道之光，自然不能与魔教有所关联。华月山庄人多眼杂，所以她必须很隐晦地告知自己这条消息。 师父将自己逐出师门，是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名正言顺地回到啸云宗！ 可是，逐出师门这种处罚必须要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刚好这次无峰山之行，她唤醒了魔魂，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这一切都是师父早就谋划好的？ 她抬起眼眸，泪水和雨水一同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流下，但她的目光已毫无半点柔弱。 “好！那我现在就去啸云宗，我倒要看看李兆思要如何杀我！” 阴暗的天空毫无光亮，白天已被乌云伪装成了夜晚。 洛青雪已浑身湿透，但她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一路都在思考着要如何取得李兆思的信任，如何才能不声不响地将母亲救出。 半个月后，她已站在云江镇的无间客栈门前。 娘，辰儿，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们了。 她心里呼唤着，一步一步走向万骨山。 啸云宗就在万骨山的半山腰，与落云山之间隔着一个漫无边际的迷雾山谷，谷中气候变化万千，导致半山腰上也阴晴不定，所以烛火在啸云宗十分受人喜爱。 申时未过，整个半山腰就已烛火通明。玉兰苑中，宫辰正左手撑着脸颊，侧卧榻上想着那个紫衣女子。 自从上次被打了十雷鞭，他便被李兆思软禁在院中养伤。这段时日，他整日闲来无事，喝茶逗鸟，不是想洛青雪就是想洛青雪，天天抓心挠肝地想见她。 但又见不到，也无法传音给她，更打探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只好死磨子卿，一会儿念叨一句，一会儿念叨一句，差点把子卿给念叨没了。 邵惜炎和萧俊来看他，他便一顿牢骚，满口不离“青雪”二字，烦得两人也干脆躲得远远的。 此刻他又在唉声叹气，正道中人一个个都是死守规矩的货，不知青雪会承受怎样的审问？ 正想着，子卿推门而入，手里捧着热茶嘿嘿笑道：“主人，我说个有趣的事儿给你乐呵乐呵？” 宫辰百无聊赖地瞟了他一眼：“除了青雪，什么也不能让我乐呵。” 子卿当即没了兴趣：“哎，我还想和你说一出好戏呢，没想到你这么煞风景！” “什么好戏也不如青雪从天而降有趣。”宫辰懒懒道，他垂着黯淡的双眼，浑身像失了骨头一样瘫在榻上。 子卿一撇嘴，转了转眼眸，“这戏可有趣多了。主人，我刚刚听他们闲聊，说山门外出现了一个女子。” “女子多了，来来往往有何奇怪？” 子卿嘿嘿一笑，“怪就怪在，此女子身上满是血迹，一身的臭气，手里还拿着一根黑不溜秋的破剑，看起来活像个乞丐。” “女乞丐？”宫辰微微抬了抬眼皮。 “是啊！”子卿清了清嗓子，“话说那个女乞丐呀，一身紫衣破破烂烂，面色冰冷，手中的破剑还冒着黑气。她硬闯山门不成，便和守门弟子大打出手，差点没宰了他们！” “什么人这么胆大……”宫辰突然挺直了脊背，脸色一变，一对桃花眼瞬间睁大，“一身紫衣？黑不溜秋的破剑？” 子卿耸了耸肩，扬了扬眉，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你是说……”宫辰眼睛都要冒火了。 “主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大殿，见到宗主了。” 宫辰大喜！ 义父怎么可能随意就见一个女乞丐？一定是青雪！ 他说着就要出去，却想起院外还有义父下的封印，他根本出不去！ 见他急得冒火，子卿嘿嘿笑道：“主人，明天一早封印就自动解除了，你就可以去见她了！今晚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宫辰急得不行，用断愁扇狂打出数道花瓣，封印像傻子一样将花瓣尽数吸收，然后就毫无反应了。 他只好作罢，抓心挠肝地等待第二天。 正如子卿所言，洛青雪现在已一步一步迈入啸云主殿。 空旷的主殿一切都没有变，大殿上空依旧黑气翻涌，四周烛火明亮。 李兆思依然稳坐在黑水晶宝座上，他的牛眼还是那么黑白分明，只是厚重的眼袋比之前更加倔强地想要扯下他的眼皮。 “臭丫头，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好师父居然没废了你？”李兆思有些得意。 洛青雪似乎在这几天变了一个人，她明亮的杏眼中，多了几分稳重和深邃。 “李兆思，我回来不是为了杀你，当然我也杀不了你。”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平静如水。 “我只想见我娘，只要她一切安好，我愿意重新回来这里。”她的声音十分平静。 “此话当真？”李兆思狐疑地问。 “啸云宗的消息这么灵通，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毫无波澜地望着他。 见他目光警惕地盯着自己，便深呼一口气，无奈笑道：“如今正道人人都要杀我，我已无处可去。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我娘，有我心爱的人，所以我只能回到这里。” 李兆思浓眉紧皱，心想这个丫头好像和上次见面不一样了，但她毕竟只是个丫头，又能拿自己怎样？ 她若真回来了，雪叶剑就算在她手里，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总比在九重花那个老妖婆的手里强。 但他仍然心有怀疑，冷哼道：“你说走就走，说回就回？你当这里是酒馆茶楼？” 洛青雪抬起眼眸，露出一丝阴毒，“酒馆茶楼可不做收钱杀人的买卖，我已唤醒雪叶剑，这种优势，不是谁都有能力拥有的。” “我回来，对你只有帮助，没有威胁。” 她微翘唇角：“而且我娘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忍心抛下她一辈子不管？” 李兆思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抬起下巴审视着她。 “我说过了，我只因为我娘回来。”她继续道，“我想在她身边尽孝。这么多年，她一定老了很多，我为人子女，却不曾照顾过她一日，实在昼夜难安。”说着眼眸已有眼泪打转。 李兆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 从她走的那天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当日华月山庄发生的事情，他早就了如指掌。 这丫头狡猾阴险，但是看着笼中的鸟儿想尽办法要吃了主人，这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他呵呵笑道：“好，你既然愿意回来，本尊看在你娘的份上，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他调整了坐姿，清了清嗓子，道：“至于你娘，她一切安好。今夜她已歇息，待明日一早，本尊就带你去见她。” “李兆思。”她道，“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有二心。其实仔细想想，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你看不上我，我不服气罢了。” “如果你不再记恨我，我愿意再唤你一声义父。” 李兆思面色稍惊，这丫头中邪了？怎么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好？无峰山上还要杀本尊呢，这才几天，就要叫义父了？转念一想，难道她真是被正道那群人给伤透了？ 正想着，洛青雪又开了口：“既然认了你做义父，那以后我要和我娘生活在一起，你不会再反对了吧？”她目光如炬，宛若黑夜中的明星。 原来如此！李兆思大笑几声，冷哼道：“青雪，义父就不必喊了。你想和你娘生活在一起，本尊当然无异议。不过，你还是要等明日见了她，问问她的意思才是。” 洛青雪心中一凉，如此说来，娘果然出事了！不然他不会如此言语！ “好。”她依旧面色平稳，“那明日见了我娘，再说这事儿。” 李兆思点了点头，深不见底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你还是住宁休院吧，你走之后，你娘不让碰那里的一草一木。” “她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去打扫一番，所以那里一切都还和你走之前一样。” “好。”洛青雪微微俯身拱手，便退出了啸云大殿。 第64章 你侬我侬 李兆思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臭丫头，你想玩儿，本尊就陪着你玩儿，既能获得幻音的欢心，又能直接盯着你，何乐而不为？ 啸云弟子们更新换代很快，认得她的弟子已不剩多少。一路上，只偶尔有几个年岁较大的弟子一见到她就发出一阵惊叹。 洛青雪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回到宁休院。 果然如李兆思所言，除了花草有些改变，一切都和当初一样，甚至连往日，她坐在院中等母亲过来的石凳，都还丝毫未动。 娘……她心中呼唤着，推门而入，室内陈设一如既往，紫色的帐馒飘然而下，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饱含痛苦的回忆。 又是一个熬心的黑夜，洛青雪躺在那张久未谋面的床榻上，心里想着明日见了母亲要说些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李兆思诡计多端，他既然不让我今夜去看母亲，那我就偏要今夜就去看！若母亲真的已经睡下，那她看看也提前安心了。 这么想着，她拿起雪叶剑，悄悄出了门。 轻车熟路来到柳幻音所住的明心殿前，里面烛火依稀，显然众人都已入睡。 洛青雪小的时候经常跑到房顶上玩耍，所以现在偷偷飞上卧房屋顶，简直是小菜一碟。 她蹑手蹑脚，总算找到一处小时候留下的一个缝隙。 小时候，她想不通为什么李兆思一来，母亲就把自己推到外面去玩。所以她后来特意在房顶上挖了一个小洞，想一探究竟，上面还用瓦片盖住。 但是很遗憾，她刚挖好了洞就被带走去训练了，从此再没来过这里。 现在她将已经长了草的瓦片轻轻翻起，小洞正对房间，屋内火光昏暗，鼾声四起。她仔细看了看，见到柳幻音正侧卧在床上，睡得很香。 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心情激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但她实在看不清楚，只好又悄悄离开明心殿，等天明再来。 她离开后，一对黑白分明的牛眼盯着她的背影，歪起嘴角，冷冷哼了一声。 月如勾玉，星河漫天。 洛青雪走在回去的路上，母亲看来似乎并无大碍，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宫辰。 李兆思绝非善良之辈，那天宫辰当众反对他，回来必定要被他狠狠收拾一番，所以她决定去看看他是否安好。 啸云宗虽然占了整座万骨山，但想要找到宫辰并不难，堂堂啸云左使的居所只要稍加打探就能知道。 黑灯瞎火的，洛青雪在路上顺手打晕一个巡逻的啸云弟子，穿上他的外衣，在路上随意和几个弟子聊了聊，很快就找到了玉兰苑。 玉兰苑中烛光稀疏，宫辰正坐在院中发呆。 她一见到他，心中就欢喜无限，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轻声唤了句：“辰儿。” 宫辰一听到这声呼唤，当即四下回顾，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紫衣的洛青雪，手握漆黑的雪叶剑，就站在玉兰苑门外！ “青雪！”他一个箭步跑过去，想要拥抱她，却撞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是李兆思的封印。 “哎哟！”他捂着脸庞轻呼。 洛青雪甚为惊讶，伸出双手，果然摸到一面冰凉的屏障，那屏障透明得就像没有一样，只有触碰之处发出星点白色的光。 “辰儿，这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问。 宫辰已缓过那阵撞击的痛，兴奋道：“青雪，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师父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洛青雪轻扬唇边，无奈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被师父逐出师门罢了。” “逐出师门？”宫辰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九重花居然如此待你？亏得你当初还是为了她才留下！等我出去，非去把她脑袋拧下来不可！” “你别着急，其实师父是护着我的，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和你说。”洛青雪一阵心痛。 她上前一步，双手支撑在那道屏障上，话锋一转：“辰儿，你为何被关在这里？李兆思是不是打了你？” 宫辰咧嘴嘿嘿笑了笑，“我没事，不过是挨了几鞭子，你看我这不都好了吗？”说着掌心向上，扬了扬手臂。 “他罚了你雷鞭？”洛青雪圆睁杏眼，心疼得眼泪汪汪。 宫辰将双手对准她的手掌，放在屏障上，柔声道：“别担心我，我很好。那日，我当众忤逆他，他如此罚我，已经是轻的了。” “我听说宗内来了一个女乞丐，还打了守门弟子，我一想就是你。因为只有你才敢这样闯进来，也只有你，会如此不管不顾地来看我。” “辰儿。”洛青雪一脸柔情，“我这次回来，是要见我娘。你平日里定也见过她，你跟我说说，她还好吗？” 宫辰微张薄唇，要和她实话实说吗？宗主夫人多年来从未张口说话，面色也毫无变化，宗内弟子甚至传言宗主夫人不像个人，倒像个北漠傀儡。 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告诉她，才能让她不崩溃？可如果不告诉她，她早晚要见到伯母，那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岂不更让她难过？ 不如先和她说一点儿，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想到此处，宫辰眼眸左右流转片刻，抬起头，低声道：“青雪，义母人美心善，经常照拂我们，给我们做很多美味的点心。但是，我从未听她说过只言片语，也没有见她有过一丝笑容。” “什么？我娘居然从来不说话？这怎么可能？”洛青雪难以置信，“辰儿，李兆思真的没有再纳别的女人吗？”她担心宫辰是不是认错了人。 宫辰摇摇头，“义父对义母用情至深，他从来不看别的女人，也没有女人敢接近他。” 这就奇怪了，洛青雪心道，母亲怎么会变得如此怪异？ “辰儿。”她道，“明日一早，李兆思就会带我去见我娘，到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要关你到什么时候？” 宫辰微微一笑，“明早，这封印就自动解除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好吧……”洛青雪回应着，双眸如水般望着他，眼中柔情肆意，“那我等你。” 宫辰怜爱地点点头，柔声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找你。” 两人又黏糊了一会儿，洛青雪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玉兰苑，回到自己冷清的宁休院。 第二天一大早，洛青雪刚刚醒来，就听宫辰已站在门外侧着身子敲门，“青雪，你醒了吗？” 她心中一甜，赶紧起身，急匆匆穿上衣服去开门。 听到门慢悠悠打开，宫辰才转过身，目光撞上她柔情无限的凝眸。 晨曦柔和，她的面容被照得宛若凝脂，粉嫩的柔唇就像一片花瓣落在她脸上。 令他绝没想到的，是她领口间竟隐约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让人心火燎原。 两人相视片刻，洛青雪才微微低头，娇羞道：“看什么……” 宫辰早已陷落其中，他本就在早上刚压下去一波小火苗，这一声不说倒好，一说竟让他火势大涨！ 那份羞涩让他欲罢不能，他一把抱住她，狠狠吻了她的唇。 洛青雪顿觉一阵眩晕，转眼间已被他抱到床榻之上。 她面色一惊，倒吸一口气，轻呼道：“你……你干什么？” 宫辰深深吸气，抱着她难以自控。片刻后，他按着她的手腕，支撑着自己不要压到她。 “你一大早的就来勾引我，你说我想干什么？” 洛青雪当即脸一红，“你胡说什么？我，我哪有？” 宫辰呵呵一笑，玉指轻抚她的锁骨，眼随手动，轻声细语道：“这个都让我看见了，还说没有？” “你个登徒子！你一大早就跑过来敲门，难道我还能把你关在外面？”洛青雪心跳飞快，尴尬解释。 不能她说完，宫辰吻了她的花瓣儿一样的唇，轻咬她白嫩的颈侧，来来去去弄得她心痒难耐。 他好一阵子才又放开她，见她面色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正要继续，却被她的指尖挡住了嘴。 她调整好呼吸，依依不舍地抱着他，柔声哄道：“好了，我娘还在等着我呢！”说着一下推开他，起身跑开了。 “你个坏丫头！把我撩起来，自己却跑了！”宫辰气得跺脚。 洛青雪柔声娇笑，回首道：“谁叫你非要这个时候心急，连门都不关！” 正说着，就听门外丫鬟道：“公主，刚刚宗主差人送来了衣服首饰，请公主过目。” 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洛青雪早已不是十四岁的女孩，她已经完全懂得在什么时候，要怎样隐藏自己，所以她没再排斥这些东西。 她微翘嘴角走出门外，见五六个丫鬟依然托举着满盘金银玉器跪在地上。 她当即明白，李兆思这是在试探她，看她是否真的愿意服从他。 既然回来了，怎么还可能这么明显的和他反着来？真是蠢爆了，还当她是十几岁的孩子呢！ “都起来吧，放在屋里，我这就来挑。”她露出标准的微笑，目光中藏着让人看不透的秘密。 宫辰笑了笑，走到她身边，望着她的侧脸，“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甚是喜欢。” “傻样儿！来跟我一起看看。”她说着，拉起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我娘。让她知道，她的青雪已经长大了，懂事了，不再任性妄为，让她难过了。” 宫辰心中柔情无限，乖乖跟着她走进屋内。 两人选来选去，选中一套紫色的鸢尾花簪，细小的珍珠流苏精巧垂下，看着格外温柔。 宫辰走出房门，在院中石凳上落座，半盏茶的工夫，洛青雪就走出了房门，柔声唤了他一句。 他一回头，竟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艳丽的时刻。 她一袭紫衣，面容清丽娇美，火红的嘴唇像夕阳落在上面。胸前的五色琉璃璎珞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华贵，腰间别着一块白色羊脂玉萱草花佩。 墨发上一根白玉珍珠竹叶簪独领风-骚，鸢尾花簪在它面前瞬间失去了光彩。 “你还不如不戴这该死的鸢尾花簪。”他道。 洛青雪掩面浅笑，颇具温柔，柔声道：“义父送来的，我自当要戴上。这竹叶玉簪是我娘送的，我更不可能摘下。” “真是难为你了……”宫辰心中泛起怜惜，紧紧抱了她一下。 却发现她手上却没有拿着雪叶剑。 “你的剑呢？”他问。 “见我娘还带什么剑？”她笑道。 “也对，我倒是忘了这回事。” 洛青雪轻轻走上前，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微微抬起头，杏眼柔柔地望向他：“我好看吗？” “绝美！”宫辰眼眸一转，又凑近她的耳朵，悄悄道：“但我更想看你未穿的样子。”说完撒腿跑出了院门！ “你……登徒子！”洛青雪气急败坏地追逐而去。 很快，两人已到了啸云主殿门前。 洛青雪一进入大殿，就见到一位灰发白衣的绝美妇人站在李兆思身边。 她面容温和，表情淡然，眉如勾月，目似琉璃。 她正望着自己，可那温柔的眉目之中，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洛青雪难掩激动的心情，颤抖的嘴唇微张，一步一步走上前，轻声唤了句：“娘，我……我回来了！” 柳幻音弯弯的细眉微微扬起，一双琉璃美目惊讶地望着洛青雪。 半晌，她才轻轻张了张嘴，微笑道：“姑娘，你可是在唤我？” 第65章 撕心裂肺 姑娘？ 洛青雪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反复回响着这两个字。 她面如纸白，双唇微张，不相信这两个字竟是从自己的母亲口中说出！ “娘？你怎么了？我是青雪啊！”她僵硬地站在那里。 宫辰大为震惊！宗主夫人居然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幻音一脸莫名其妙，她看向李兆思：“兆思，这姑娘是谁？怎么如此唤我？” 李兆思黑胖的脸忽然像一个慈善家那样，柔和笑道：“幻音，这是我们新收的弟子，从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大概是见你面善，所以一时冲动，有所冒失，莫怕。”说着右手搭上她的右肩，微微拍了一下。 “这样啊，那这姑娘也怪可怜的。”柳幻音动作轻缓地挣脱李兆思，往前走了两步，对洛青雪微微扬起唇角。 “姑娘，你的身世确实有些悲惨。兆思对弟子们一直都很好，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重新生活吧！” 这句话，洛青雪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她心里早已闷得发痛，明明下山之前还和娘有过传音，可眼下，娘怎么会不认得自己了？ 她浑身都冷如寒冰，连心跳都要停止了，沉闷骤然涌上心头，又冲破她的喉咙，汹涌异常地从她口中吐出！ “噗！”鲜血猛地喷向地面，她弓着身子，半天才缓过气来。 “娘……我是你的青雪啊！你怎么了？”她冲上去握住柳幻音的双肩，“你好好看看我啊！娘！你是我娘啊！你怎么能忘了我？” 柳幻音被她这副血泪交加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尖叫着推开她，跑回李兆思身旁，躲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肘，整个人都在发抖。 洛青雪见到母亲这个样子，瞬间震惊得连哭都忘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疯狂怒吼，“李兆思……你究竟对我娘做了什么！”说着就要冲上去和李兆思拼命。 “青雪！你冷静！别冲动！”宫辰立即抓住她的手腕，心疼得用衣袖去擦拭她唇边的鲜血。 他的声音很低，稳稳的，她回首见到他紧蹙的双眉，才意识到自己又差点失控。 是的，她现在必须冷静才能搞清楚这一切！ 但此刻她不得不立即接受一个事实：母亲确实已经将自己忘了。 正想着，就见李兆思已经叫人来扶着柳幻音回去了。 洛青雪眼看着母亲一步步离开，她走了几步，缓缓回头看一下自己。 那双昔日里温柔如水的琉璃美目里，现在竟填满了恐惧和疑惑，她很快转过脸去匆匆离开。 “李兆思……”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软弱又无力，“我求你，我求你告诉我，我娘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李兆思微微扬了扬浓黑的眉毛，歪了一下嘴角，缓缓坐回黑水晶宝座上。 “当年你离开之后，本尊从来没有伤害过幻音一根头发。只是几年前，她忽然得了怪病，忘了一切，所有记忆都停在了她年轻的时候。” 他偏了一下头，又抬起下巴，皱眉解释了一句，“就是与你爹相识之前。” “但她很喜欢你的宁休院，觉得那里环境清幽，经常去打扫。”他的语气竟有些悲切。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是很可怜的，本尊曾寻遍名医，仍然毫无办法。这一点，宫辰和炎儿他们都能作证。” 洛青雪难以置信，她回首望向宫辰，“辰儿，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谜团一个又一个，宫辰也一肚子疑惑，先前义母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怎么青雪一来她就全都变了？ 他一时难以理清，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安抚住青雪，让她不要冲动行事。 他缓缓点头，柔声道：“青雪，义父的确一直在派人寻找名医，此次萧俊去北漠，也有这个目的，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竟然是真的？她知道宫辰绝对不会骗自己。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无法接受！ “青雪。”李兆思又开了口，“既然你我都想治好你娘，你也就不必再与本尊对抗了。” “本尊已恢复你啸云公主的身份，以后你专心助本尊收集魔魂。有朝一日你娘好转了，看到你辅助本尊成就大业，她也会很欣慰的。” “你是不是从没和她说过我的存在？”洛青雪丝毫不相信他的话，更不想理会什么狗屁魔魂，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当然说过，你如今都站到她面前了，你看她相信吗？”李兆思冷笑一声，“现在，在她的记忆里连你爹都没有，怎么可能接受你的存在？” 洛青雪忽然语塞，这就是师父非要将我赶回啸云宗的原因？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她的心已变成无数个碎片，每一片都血淋淋地想耗尽她所有血肉。 但她必须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因为她绝不能就这样败给他，哪怕是死！ 她绝不相信李兆思说的这一套，但眼前的一切她都无法解释，只能先忍下所有，不再说一个字。 “青雪，我们先回去吧。”宫辰低声道。 “宫辰。”李兆思的牛眼转向他，“现在她已经回来了，也算是及时悔悟。”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受的惩罚还是要受的，不然如何对一众啸云弟子交代？你觉得呢？” 宫辰面色一惊，忽感大事不妙，“义父，您打算如何？” 李兆思转头望了望洛青雪，见她已面如死灰，毫无生气，眼中顿时露出胜利的意味。 心道：臭丫头，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被死死捏在本尊手里了！看你日后还怎么张狂！ 他撇了撇嘴角，皱了一下眉，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停了一下才说：“她刚被九重花打过一顿，毕竟身子还弱，本尊也并非想置她于死地。” “就罚她九雷鞭吧，你陪着她，好好照顾。”他不等宫辰回应，就转身走进内殿。 九雷鞭？宫辰面色骤然变白，但忽然反应过来，扬起长长的眉毛，心中竟一阵惊喜！ 义父刚才让我好好照顾她？难道，他同意我们的事了？ 看着李兆思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几乎从未言语的宗主夫人突然开口说了话；一向坚韧不屈的青雪竟然开口求了义父；之前还暴怒的义父竟不再阻拦我们。 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他甚为震惊。 但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眼下这九雷鞭，必须要想办法躲过去。 洛青雪已缓过神来，她泪眼婆娑地望向宫辰，无力道：“走吧，带我去严刑殿。” 宫辰心疼得不行，想劝住他不要去，不等他开口，洛青雪就举手示意他不要说。 “就让我领罚吧，我离开太久了，久到我娘都忘记我了。”话音未落，眼泪已不听话地冲出眼眶。 “辰儿，你知道吗？”她道，“小时候我无法照顾她，现在我长大了，终于回来了，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娘再也不会唤我‘青雪’了……” 她垂下双眼：“我是个不孝女，我从未对我娘尽过孝，我该打！” 看着她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宫辰跟在后面心如刀割。 他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所有的事情，连他都无法接受，何况是她。 天空又开始聚集乌云，两人已到严刑殿门口。 之前挨雷鞭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一想到那可怕的雷鞭要打在她身上，他就疼得全身都要碎了。 一进入严刑殿，就有两个啸云弟子迎上来，带他们走进一间黑暗又宽敞的屋子。 屋子四周烛火依稀，各种刑具冰冷阴森地挂在墙上，圆形的屋顶上有一圈窗户，阴冷的月光从窗外洒下，显得这间屋子更加冷漠。 洛青雪麻木地站在那儿，看着屋子中间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残留的血腥之气冲得她想吐。 片刻，很快迎上来一位长老模样的中年男人，他斯文的模样像是一个博学多闻之人。 那人拱手道：“青雪公主来了，宗主早有吩咐，老夫定速战速决，让您少吃些苦头。” “雷长老。”洛青雪无力道，“这么多年未见，您好像没怎么变化。” 雷历呵呵一笑：“多谢公主挂念，老夫身强体健，下手干脆利索，一定不会让您痛苦太久。” 洛青雪随意扯了扯嘴角，她小时候没少受雷鞭之刑，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不再多言，主动走上前等待着痛苦的降临。 雷鞭是将天雷引至法器四尺绝魂鞭上，此鞭是黄铜所制，周围有细小的倒刺，一鞭下去就已皮开肉绽，每一鞭都比扒了一层皮还痛苦。 但雷鞭之刑有个特点，就是伤口不会留疤，而且好得很快，这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痛苦。 然而，当受刑者再次受刑的时候，原来的受刑之处就会发出同样程度的痛感，这相当于在原本的伤痕上再添新伤。 所以当邵惜炎要为宫辰分担十雷鞭的时候，宫辰才那样震惊。 现在雷历已将四尺绝魂鞭握在手中，正要施法，竟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回首就见宫辰正面色煞白地盯着他。 “宫左使？您这是何意？”雷历无奈笑着。 宫辰低声道：“放了她，打我！” 洛青雪面色大惊！她明眸圆睁，倒吸一口气：“辰儿你别犯傻，你不是刚刚被打过吗？你不要命了！” 宫辰轻轻摇头，缓缓放开了手，“我宁愿代替你受苦，也不愿就这样看着！青雪，我不能忤逆义父，更舍不得你再受到一点点伤害，所以我是心甘情愿代你受刑！” 话音未落，他已挥起断愁扇，用一大团红梅花瓣将洛青雪团团围住，然后双臂猛地向上一挥，洛青雪立刻被花瓣送到殿门外！ 紧接着，“嘭！”巨大的黄铜殿门已关上！ “辰儿！辰儿你开门……你不要做傻事！你快开门！”洛青雪想冲上前去，可身子被死死关在花瓣盾里，她没有带雪叶剑，毫无招架之力。 她只能拼命拍打，想要将花瓣敲碎，却丝毫没有用。 “辰儿！”她哭天喊地，撕心裂肺地呼喊，然而眼前的两扇黄铜大门丝毫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曾传出。 她的心被一弯一弯狠狠扎着，此刻除了哭泣，她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是她要承担的惩罚，为什么要让他去承受！ 过了一会儿，周身的花瓣逐一散去，她也缓慢落地，毫发无损。 “咔嗒！”门闩被打开的声音传出，眼前的黄铜大门吱呀吱呀地缓缓开启，血腥之气瞬间冲出殿外。 洛青雪面色惨白，颤抖的嘴唇微张，甚至连呼吸都已停住，睁大了一双泪眼，紧紧盯着门口。 很快，一个虚弱的身影一瘸一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辰儿！”她疯狂地冲过去！ 然而冲到他面前的时候，她骤然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宫辰的一身黑衣已被打得稀烂，几乎全身都皮开肉绽，原本整齐的墨发凌乱地散落肩上，冷汗淋漓的面容毫无血色，暗红的薄唇已经发白。 “辰儿……”洛青雪的嗓子已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嘴角深下沉，紧绷嘴唇，伸出一双颤抖的手，轻轻扶住他，手掌登时被鲜血浸满，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冲出眼眶。 “……你何苦这样，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啊！”她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嗓子，拼命挤出来了一点声音。 第66章 无尽秘密 宫辰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深情望着她，苍白的薄唇轻微动了动，“别哭……我……心甘情愿……”随着“愿”字的吐出，他也昏了过去。 她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不住地颤抖，听着让人心肺都跟着疼。 “公主。”雷历缓缓走出殿外，深深叹了一口气。 “宫左使对您的一片深情，连老夫这个糟老头子都很感动。半月前，宫左使刚和邵右使一起挨过打，眼下又受刑，身体快吃不消了。” “老夫这里有一枚愈合丹，是一位绝世高人所炼，服下可加快伤处愈合，就送给宫左使吧。”雷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小药盒，双手托举到洛青雪面前。 洛青雪赶紧抓过药盒，当即打开，一枚金光闪闪的丹药就安静躺在里面。 “愈合丹？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治伤良药，许多人一辈子都炼不出一颗。如此珍贵稀有之物，您竟然要送给辰儿？”她抬头看了看雷历，见他目光诚挚，表情凝重。 “公主。”雷历拱手道，“刑罚之事不可徇私，老夫虽心有不忍，却也不能手下留情，只好用此小小丹药聊表歉意。” “如此，便多谢雷长老！”洛青雪将愈合丹送入宫辰口中。 宫辰迷迷糊糊咽了下去，很快就微微睁开眼，面上也比之前有了血色。 洛青雪面露喜色，连忙道谢。 “好了，快扶他回去养伤吧，过几日，老夫再去看望他。”说着又拱手行礼，转身走入严刑殿，金黄色的黄铜大门缓缓合上，四周一片静谧，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洛青雪看着宫辰虚弱的样子，心如刀绞，他的每一个伤处都如伤在她的心上。 她将他拦腰抱起，脚尖点地，迅速向玉兰苑飞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宫辰着实受伤不轻，又引得之前天青刀的旧伤复发，整个人瞬间变得十分虚弱，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撒手而去。 子卿看着纸片似的主人，心疼地一边掉眼泪一边给他清洗伤口。 洛青雪亲自去找了宗医过来，宗医把了脉，开了药方，便亲自去煎药。 看着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宫辰，洛青雪早已泣涕如雨。 她小心翼翼将他的发丝理顺，为他擦去额上冷汗，然后握着她的手，怜惜地望着他。 “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她边哭边道。 宫辰此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儿，虚弱的说几说不出话。他只好轻轻扬起嘴角，微微摇头，又反攥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自责。 就在两人相互安慰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宫辰！你小子又干什么蠢事了！” 邵惜炎大步流星地冲进来，满身的怒气几乎要将这玉兰苑一把火点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洛青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宫辰的手，怒气瞬间放大了一百倍。 “洛青雪！宫辰每次遇见你都要受伤！你给我滚出去！”他跳脚大骂。 洛青雪本就讨厌他，当即还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该滚的是你！” “你们别吵了！”一身青碧色薄衫的萧俊急速走了进来。 “宫辰现在需要的是安静调息，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是想让他死得快点儿吗？” 两人看看萧俊，又相互怒视一眼，没再说话。 洛青雪赶紧去看宫辰，见他双眉紧皱，双眼紧闭，侧过脸去，一言不发，显然是被气坏了。 “辰儿？”她轻声唤道。 宫辰这才缓缓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很想和洛青雪聊聊义母的事情，可这两个人在这里实在不方便。 于是他望着邵惜炎艰难开口道：“你们都走吧，我想安静地和青雪呆一会儿。” “宫辰！你也太傻了！刚受过雷鞭，这又来一次，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邵惜炎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你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为你受的十雷鞭，还有什么意义？” 萧俊也跟着叹气道：“宫辰，你这次确实冲动了，宗主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差点没把你俩一起宰了，幸亏我俩去说的情。” “你们这样私自改动刑罚，根本就是无视宗规，忤逆义父。” “萧俊。”宫辰轻声道：“我明白你说的，我宫辰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必还。” “可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一想到那雷鞭打在她身上，我就觉得我整个人都要死了。” 萧俊无奈摇头，长叹一声，“先不说了，你好好躺着，我以琴音为你加速伤处愈合。” 说罢席地而坐，轻轻一挥手，那尾栗壳色的伏羲琴——混沌天音，又出现在他面前。 洛青雪和邵惜炎都没再说话，默默听着萧俊的琴音，都感到心境平和，怒气也瞬间消散。 接下来，萧俊每日都来抚琴为他疗伤，李兆思也派人送来不少灵丹妙药，加上雷历的愈合丹，就这样过了五日，宫辰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 这五日，洛青雪和邵惜炎再没有吵架，两人都不想再让宫辰难过，所以都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萧俊看得清清楚楚，这俩人早晚还有一顿，只无奈在心中感叹，宫辰可真是好福气，这两个人都为他如此付出。 又过了两日，宫辰的伤已完全好了，由于养伤之时被喂了不少好东西和大补的药材，如今已是红光满面，好得不能再好了。 洛青雪这些天为了宫辰操碎了心，现在见他已好转，这才放了心。 宫辰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李兆思也没有去追究两人，她也终于有心思重新来考虑母亲的事情，毕竟这件事并不是七天就能解决的。 这一日，四人在院中一处凉亭里品茶，宫辰见洛青雪面色有忧，便关切询问。 “我是在担心我娘。上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洛青雪抿了抿嘴，道：“我还想再去看看她。因为我不相信，她真的就这样把我忘了？” 宫辰一直都记得这件事，但这几日一直都没有机会说，现在终于能好好聊聊了。 他这段时间也思考了许多，如果义母真的有问题，那么邵惜炎和萧俊一定也能感觉到，这两人和自己出生入死，不如先听听他二人的看法。 所以他问：“你们可有觉得义母最近有所异常？” 邵惜炎凤眼微睁：“这么多年，义母一向不言不语，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俊也道：“她老人家似乎很少言语，也不怎么有笑容。” “别扯淡了！”洛青雪皱眉道，“宫辰不知道，难道你们两个也不知道？我离开这里之前，我娘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邵惜炎，你忘了当年在神兵库前，我娘还因为你欺负我，揍了你一顿呢！” 邵惜炎听她这样说，瞬间觉得在宫辰面前丢了大脸，当即火冒三丈！ “你放屁！”邵惜炎拍案而起，“义母平日里连话都不说，怎么可能揍我？你别以为有宫辰给你撑腰，就能胡编乱造！你一向看不惯我，撒谎更是你的拿手好戏！” 他分明是在颠倒黑白！洛青雪怒从心起，正要大骂，就被宫辰拽住了手。 “你俩又开始了，难道你们一定要将我折磨死才肯罢休？”宫辰眉头轻蹙，深感无奈。 “辰儿……”洛青雪顿时软了下来，“当年萧俊见到我娘的机会可能不多，不了解。但邵惜炎他可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他明知道我娘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还如此说，他才是在撒谎！” “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宫辰疑惑地望着她，又看了看邵惜炎，见他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青雪，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心里很抵触。但义父对我十分关爱，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所以我才要报答他。”宫辰继续道。 “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见过义母，只偶尔听弟子们议论过。一直到两年后，在她的生辰宴上，我才第一次见到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和弟子们说的一样。” 洛青雪在脑子里将十年前的事情飞快捋了一遍，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十年前李兆思让邵惜炎去石梅村抓自己，她大胆用雪叶剑中的魔气才打败了邵惜炎。 那个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那魔气，以为自己快死了。 但是接下来，李兆思突然出现，将她的魔气封印，并带走了邵惜炎，却并没有带走她，更没有拿走雪叶剑。 李兆思当年那么恨她，为何不将她杀了？反而要救她一命？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越想越害怕，因为十年来，娘一直和她互传讯音，互报平安，所以她才安心地在九芳宫修炼。 直到几个月前，师父派自己去调查“夺命血梅”事件，娘才彻底没有了消息。 辰儿绝对不会骗自己，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冷峻地看向邵惜炎，他尖尖的下巴上，一圈淡淡的青皮胡显得他更为狡诈。 “辰儿。”她转头望向他，“我绝不相信我娘是得了病，李兆思心狠手辣，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宫辰面色一惊，这怎么可能呢？正要开口细问，一直沉默的萧俊忽然开了口。 “青雪。”他保持着琴师特有的仙气儿，悠然道，“我虽然从小见到宗主夫人的机会不多，但是自从八年前我荣升为长老，就经常能见到宗主夫妻二人。” “他们恩爱有加，甚是和睦，宗主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这次我去北漠，宗主还特意嘱咐我去寻找医治的法子，可惜我能力有限，没有找到。” 萧俊停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皮，轻描淡写道：“宗主如此深情，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我知道你对宗主有偏见，但这种事你不能仅凭臆想就胡乱判定。” “就是！”邵惜炎得意道，“义父和义母的感情，全宗弟子有目共睹，你当年不是也看到了吗？” “……”洛青雪突然无话可说，当年她确实清清楚楚看到了。 而且母亲曾经说过，李兆思很早就把封印聚魂珠的方法告诉了她，这还不能说明一切？ 她垂下眼帘，拧着眉毛，心想为何事情忽然变得如此复杂？李兆思和母亲之间怎么如此神秘？ 天色昏暗，洛青雪看着满山烛火，仿佛每一个烛光里都藏着一个秘密，她发誓要把这些秘密一个一个挖出来！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相信李兆思说的任何一个字！ “青雪。”宫辰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地望着她，“我理解你现在有多难过，义母的病，我们都很担心。这些年大家尝试了无数灵丹妙药，都不曾有任何效果，还让义母吃了不少苦头。” “你别着急，我陪你一起照顾义母，总有一天，义母一定会被治好的！但是在那之前，你要保重自己啊！” 洛青雪缓慢地抬起饱含泪水的眼眸，目光中的不可思议让她的面色更显惨白。 她之前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现在他居然还觉得这一切都毫无异样？ 洛青雪感到浑身无力，喉咙发紧，只能轻声道：“难道连你也觉得，我娘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是我一直在胡说八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宫辰心中大惊，他发现事情要失控，急忙解释：“我是说……” 不等他说完，洛青雪已用力甩开他的手，双手捂着耳朵，圆睁的杏眼里充斥着愤怒。 终于，她用尽力气疯狂哭喊：“我娘没有病！她没有病！是你们有病！”说着转身跑了出去！ 第67章 梅花香气 宫辰一脸惊愕，她怎么会这样想？他明明是在安抚她啊！ 正要追去，就被邵惜炎抓住了胳膊，阻拦道：“宫辰，让她去冷静一会儿吧，你现在过去，她只会闹得更凶。” 宫辰甩开邵惜炎，担心道：“她这样跑出去，我担心会出事。” “不必担心。”萧俊坐在那慵懒道，“她现在可是高贵的公主，这里除了宗主，谁敢惹她？我劝你还是让她自己呆会儿吧。” “等她想明白了，你再去和她讲道理，她也听得进去。” 见两人如此言语，宫辰心里倒是感到有点奇怪。 他坚信，即便青雪骗尽天下人，也绝不会骗他。 但事情现在变得如此复杂，邵惜炎和萧俊又说得都有道理。 真假之间，必定有人在说谎。 可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因为自从他来到啸云宗，义父就对他视如己出，为何要在这件事上骗他？ 他必须冷静思考，将这一切都捋顺，不如就现在问问他二人。 他紧锁眉头，缓缓坐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眸道：“青雪和我说过她的身世，说是义父一直对她不好，所以她当年才盗剑报复。” 宫辰默默望着两人：“这样看来，他们其实并没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现在她也是真心回来了，为何还如此揣测义父？你们有何看法？” 萧俊呵呵笑笑，看着手中小巧精致的墨玉茶杯，“义父对她不好？这话她可以骗自己，却骗不了我。” “此话怎讲？”宫辰追问。 “义父给了她最尊贵的身份，还让她拿走雪叶剑十年不曾追讨，对她好不好，还用再说别的吗？” 宫辰双眉微动，思索着萧俊说的话。 “要我说，她根本就是别有用心！”邵惜炎不耐烦道，“她小时候就喜欢到处找茬挑事，连义母生辰宴上，她都要闹腾一番。” “后来她竟不知天高地厚，想抢走义父的聚魂珠，那义父肯定要惩罚她啊！” “她抢聚魂珠做什么？”宫辰愕然。 邵惜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聚魂珠可是十大神兵之一，哪个不想要？她仗着自己受宠，就得寸进尺，还不是贪心不足？” 宫辰面色一白，为何邵惜炎也和青雪说的不一样？当时义父罚自己雷鞭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番说辞。 正想着，就听萧俊也开口道：“宗主确实对她仁至义尽了。我也听说了华月山庄之事，青雪定是无处可去，才回来的。” “这样也好，省去我不少麻烦。”他对着宫辰温和笑了笑，“不然，我还得费劲巴力地制造机会与她碰面。” 听他这样讲，宫辰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公平竞争”四个字。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他冷笑道，“我愿意为她承受雷鞭之刑，你呢？无峰山上，我愿意为保护她而忤逆义父，可你却冷眼旁观。” “你对她毫无真心，为何还非要和我抢？你到底想做什么？” 邵惜炎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宫辰转头呵呵一笑，“我在说有人不自量力，要横刀夺爱。” “横刀夺爱？”邵惜炎震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萧俊，你也喜欢那个臭丫头？” 萧俊瞟了一眼宫辰冷峻的脸，又望向那全身都写着不可思议的邵惜炎，轻描淡写道：“怎么，不行吗？男未婚，女未嫁，公平竞争罢了。” 邵惜炎当即气得跺脚：“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被她迷了心窍！那个臭丫头诡计多端，谎话连篇，有什么好的？” “她的好处可多了。”萧俊又露出了神秘的笑，“你们看不到的，我能看到。你们不在意的，我在意。” 宫辰脸色已变得异常阴沉，“萧俊，不要对她动歪心思，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宫辰，你的伤还是我帮你恢复的呢，你这么快就对我怒目而视了？”萧俊不屑道。 “一码归一码，我宫辰有恩必报。但兄弟的女人不能碰！这还用我教你？”宫辰面色如冰。 “真无趣！”萧俊轻轻一笑，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 “我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可不像有些人，心中的秘密比那茫茫沧海还要深。”他撇着嘴，瞟了一眼邵惜炎。 “你这茶水不好喝，我告辞了！”言罢，起身离去。 不知为何，萧俊的这一眼，竟令邵惜炎心中一震！这家伙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这个萧俊整日神神叨叨，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邵惜炎有些气急败坏，却不明白气从何来。 宫辰望着那悠然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道：“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日落天边，万骨山的半山腰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 洛青雪已回到宁休院，坐在院中石凳上抽泣。 她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探望母亲，以后天天给她请安，早中晚三次不间断，不信母亲不会感动！ 既然母亲已经忘了自己，那就一点一点让她回想起自己！如果她真的回想不起来了，那就一切重新开始，认她做义母！ 无论如何，自己的母亲必须自己来守护！ 她越想越伤心，也哭得越厉害，丫鬟随从全都吓得躲在房间里，大气儿也不敢出。 许久，她停住了哭泣，抬眼望向昏暗的月亮，心道：如果上天真的有眼，就让母亲早日想起我吧！ 正想着，忽听丫鬟们齐声道：“夫人。” 洛青雪一惊！难道娘真的来了？ 转头望去，果然！柳幻音一袭白衣，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款款而来。 她温柔的唇角依旧微扬，一双琉璃美目在月光下显得更柔和。 头上的黑水晶发簪随着柳幻音的脚步有节奏地摇晃着，上面的每一道反光都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洛青雪的心尖。 这发簪是李兆思送的，柳幻音从来啸云宗的那天起就一直戴着。 洛青雪看着她，很想唤一声“娘”，可现在，她一想到那天早上母亲被惊吓的模样，这个字就再不敢说出口。 “夫人……”她只得缓缓跪下，乖乖低头道：“那日是我错了，惊吓到了夫人，请您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说着刚止住的泪水又聚集在眼眶里打转。 柳幻音怔了一下，接着轻抬她的胳膊，示意她起来。 “姑娘，你那天，为何会唤我‘娘亲’呢？”她的声音很温暖，和当年一模一样。 洛青雪紧紧绷着嘴，忍着心碎，抬起泪眼望向她：“因为……您和我娘长得很像……”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那样激动了。”柳幻音温柔道。 “姑娘，你身世孤苦，难免触景生情，所以我并没有怪罪你，你也别再纠结这件事了。” 洛青雪咬着牙，忍着泪，狠命点头，只要母亲不再排斥她，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只见柳幻音宠爱一笑，示意丫鬟将食盒打开放到石桌上。 “姑娘，这是我刚做好的梅花饼。你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很难过，就给你送来一些。快尝尝，看看喜不喜欢吃？” 洛青雪看着满满一食盒的梅花饼，再也忍不住眼泪，小溪一样哗哗地流下脸颊。 这梅花饼是她最爱吃的点心，当年母亲隔三差五就差人送来几盒，令她十分欢喜。 没想到，如今再见到这梅花饼，竟是这副光景…… 她怕再次惊吓到母亲，就死死咬着牙，狠狠憋着不发出哭声，只转过脸去偷偷抹掉眼泪。 她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脸来，颤抖着拿起一块。 小小的梅花饼，像一朵朵梅花安静地躺在食盒里，正如儿时母亲每次送来的那样。 她含泪将其送入口中，清淡香甜的梅花香霎时溢满口中，这梅香顺着口鼻爬上她的脑子，触碰到她记忆的最深处。 小时候，在来到啸云宗之前，她也经常闻到一样的香味儿，虽然她不记得那是什么，但这香气却从来不曾变得模糊。 她终于憋不住，开始轻轻抽泣，但眨眼之间就像一个孩子那样，咧着嘴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柳幻音吓了一跳，但这次她没有害怕，只关切地问：“姑娘，你怎么了？别哭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夫人……对不起！”洛青雪赶紧磕头，嘴里鼓鼓囊囊道：“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您别怪我……” 柳幻音轻抚她秀发，柔声道：“是不是想家了？还是想你父母了？” 洛青雪拼命地摇头，三两下就咽下口中的梅花饼，然后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抽噎道：“是这饼太好吃了，都给我好吃哭了！” 柳幻音顿时眉开眼笑，“傻姑娘，喜欢吃，我以后就多做给你。” “谢谢夫人。”洛青雪连连磕头。 “诶？”柳幻音忽然道，“你这发簪样式好别致，我在别处从未见过。” 洛青雪心中一喜！难道母亲想起了什么？ 她赶紧将发簪拔下，递给柳幻音，“夫人喜欢就多看看吧！” 柳幻音温柔接过发簪，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仔细看看簪头上的竹叶，赞赏道：“此发簪做工精美，构思精巧。” “竹叶体型较大，很难融合进细小的发簪里。而你这只发簪，用珍珠的光泽巧妙化解了竹叶的犀利，白玉质地温和柔软，让两者更自然地融合在一起，真乃绝妙！” 她又看了一会儿才将发簪重新插在洛青雪的发髻里。 “夫人。”洛青雪鼓起勇气，试探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虽然我已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可是我每天都会戴这只发簪，就像一直和我娘在一起一样。” 柳幻音弯弯的细眉轻蹙，轻叹道：“是这样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惜我没有孩子，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深深插在了洛青雪的心上！ “是呀。”她颤抖着声音，脸上保持着一丝微笑，“夫人您如此温柔贤惠，谁要是能做您的孩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她一定会在您身边好好尽孝，不离开一步……” 柳幻音温柔一笑，“你倒是嘴甜，我也挺喜欢你的，觉得与你很有眼缘。以后我多给你做些梅花饼吃吧！你还喜欢吃什么就和我说，我给你做！” “只要是夫人您做的，我都喜欢吃！”洛青雪说着，一个接一个地将梅花饼全部吃光了，吃完还打了几个嗝，将柳幻音逗得直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柳幻音就起身回去了。 洛青雪站在宁休院门口，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道：娘虽然忘了我，但这血缘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她下定决心，要一点一点，亲自揭开啸云宗里所有的秘密，把娘抢回来！ 第68章 混沌天音 时值初冬。 迷雾山谷中的层层雾霭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色，使得万骨山的夕阳看上去有些暗淡，仿佛一块凝固的血块黏在半空。 洛青雪呆呆坐在院中，这两日她每天都去给母亲请安，柳幻音十分喜爱她，每次她走的时候，都给她带上许多好吃的。 但是关于母亲失忆的事情，她仍然毫无头绪。 而且，自从上次从玉兰苑跑出来，她就没有再见过宫辰了，一想起他，她就心里酸酸的。 两天了，他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道他真的怀疑我说的话？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靠近，缓缓转头望去，竟是宫辰已经站在门外。 他满眼疲惫里饱含思念，惨白的薄唇微微颤抖着，轻声喊出两个嘶哑的字：“青雪……” 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身子，她忽然就湿了眼眶，心头被狠狠拧了一下。 “辰儿……”她跑过去，把脸埋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双手环抱住他。 两人相拥了好一阵子，才分开来坐在石凳上，彼此相互看着，会心一笑，已无需再多说一个字。 宫辰轻抚她的脸颊，怜惜道：“对不起，青雪，我不该那样说话。” 洛青雪轻轻摇头，微扬嘴角：“你现在站在这里，就证明，你相信的是我。而且我娘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所以，你可愿跟我一起……查出真相？”她满眼期待。 对宫辰来说，李兆思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但把他养大，还教了他一身本领，所以他不愿背叛他。 但他更不能失去洛青雪，而且义母的事情太过蹊跷，眼下他得先打破两人的僵局，才有机会去弄清楚一切。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应道：“我愿意！但就像你说的，这件事不能着急，我们一点点来，好不好？” 洛青雪翘起嘴角，缓缓点头：“可是我们要从哪儿开始查呢？” “这就是我今天才来找你的原因。”宫辰柔声道，“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洛青雪歪着脑袋问。 “是关于天青刀的。” “天青刀？” “嗯。”宫辰点点头，“无峰山上，义父将天青刀带了回来，但刀灵一直不肯再现身，所以这段时间，天青刀毫无反应。” “这倒是奇了，那日，刀灵不是还和我们对抗吗？”洛青雪疑惑道。 宫辰温柔一笑：“是啊，所以我们打算让萧俊以琴音再次唤醒它，问问它究竟要怎样才肯复苏。” “为什么一定要刀灵复苏？李兆思不是已经把魔魂收走了吗？” “因为义父想要的是上古神兵，而不是一块废铁。” 洛青雪撇撇嘴，“废铁不废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宫辰神秘地笑了一下，“其实天青刀的复苏还关系着一个重要的事情。萧俊这次去北漠，除了带来天青刀的消息，还发现了落云箫的下落。” “落云箫？”洛青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念叨着：“落云化雨，冰封霜雪。万载千秋，声润游魂。” “不错，这说的就是落云箫，但它的作用可不止这些。”宫辰笑道，“萧俊的混沌天音可以勾魂摄魄，落云箫可声润游魂，若琴箫合奏，会怎样？” 洛青雪更惊讶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只满脸震惊地望着宫辰，等着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宫辰没再说下去，而是突然轻抚她的脸颊，低头吻了她漆黑的眼睛，“你这双眼睛啊，漂亮得像小鹿一样。” “哎呀！你快说啊！”洛青雪急得不行，推开了他。 宫辰心花怒放，紧抱着她，眉开眼笑道：“落云箫和混沌天音合奏，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精彩。” “到时候，落云箫会释放大量古老的灵气。那些灵气可滋润天地万物，或许就有可能将义母的记忆唤醒！” “辰儿，此话当真？”洛青雪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圆睁双眼，目光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无论怎样，无论什么方法，我们都该去试一试，对吗？”宫辰温柔道，“落云箫是上古神器，神器之间是相互感应的，所以需要天青刀灵指出落云箫的具体范围，我们才好去寻找。” 洛青雪恍然大悟：“所以才要让刀灵复苏。这样说来，我倒是也好奇这落云箫在哪里了。” 宫辰深情地望着她，柔声道：“天青刀就在神兵库，现在的神兵库由我和邵惜炎两人负责，明日一早我就带你过去。” 她点点头，眼眸迎着他的柔情，娇美的面容泛起一丝红晕。 夕阳照得两人全身都泛着金色，他们靠在一起，安静地感受山间初冬的清凉，和彼此熟悉的温度。 当最后一丝金色被黑夜吞噬，淡蓝色的月光如约而至。 宫辰心中的柔情早已流遍全身，他勾起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玉指轻抬她的下巴，低头缓缓吻了她。 两人在月光下拥吻，宫辰的浓烈之火又被点燃起，他温热的唇在她颈侧来回游走，试探着想要继续探索。 洛青雪没有阻拦，急促地呼吸，身体的燥热让她开始有所期待，不由自主抱紧了他。 两人辗转在草地上，就在热情即将燃烧之时，竟听到一声空灵的琴音！ “哪个不长眼的！滚出来！”宫辰被扰了好事，满腔热情全部化作怒火，差点没把地面烧出一个洞！ 洛青雪也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将衣领整理好。 转头望去，一个穿青碧色薄衫的男人从远处的树影里慢悠悠地走出。 “萧俊？”宫辰气得直翻白眼，“你大晚上在这儿干什么？” “宫辰？”萧俊怔了一下，似乎并不知道这里有人。 见宫辰怒气冲天，身后躲着面红耳赤的洛青雪，身经百战的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于是他尴尬笑道：“我实在不是故意要打扰二位，不过是月下信步，不自觉走到这里。觉得月色不错，就想在此抚琴，没想到……哎！实在是抱歉啊！” “这里月色不错？”宫辰想到他之前的话，立即觉得他来者不善，冷笑道：“这里是青雪的宁休院，你大晚上来这儿抚琴是什么意思？” “抚琴就是抚琴的意思呗，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萧俊一脸无辜，“青雪，你说呢？” 洛青雪也心中有气，却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夹枪带棒道：“你大晚上来我这里抚琴，不是打扰我休息吗？” “呵呵！”萧俊无奈笑了一下，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俊美柔和，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所有人的心。 “好吧，看来我此时不怎么受欢迎，那咱们明早再见面吧！两位，抱歉啊！”说着轻飘飘地离去。 这一被打扰，两人都没了兴致，只得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洛青雪眼珠一转，戏谑道：“登徒子，你笑什么？” “那你在笑什么？”宫辰饶有兴趣。 “我呀，笑你憋得脸都红了！现在一定很难受吧？”洛青雪笑嘻嘻地说完就跑。 宫辰即刻追上去，假嗔道：“坏丫头！我还笑你这副着急模样呢！” “你说谁着急？” “谁问就说谁呗！” “好你个登徒子！你别跑！”洛青雪站在那儿指着他娇嗔。 宫辰歪着嘴角道：“傻子才不跑呢！” “你……看我不打你！”洛青雪气得脸发红，伸手就要打他。 宫辰灵巧躲开：“诶！就打不着！” 两个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胡乱追逐了好一会儿，都略感疲倦，便一起平躺在院中的草地上。 二人将头靠在一起，十指相扣，一脸幸福地望着天上的星河。 凉风习习，月明如玉，两人心中的甜蜜比那星河里的繁星还浓密。 就在二人浓情蜜意之时，萧俊已静静站立在路边一处山石上。 他仰望月色，嘴角微微上翘，转头回望宁休院的方向，心道：看来我这琴音响得正是时候，时间还长呢，慢慢来。 他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恨意，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星点失落。 他轻叹一声，没再犹豫，转身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第二天一大早，宫辰已站在院子里等待。 洛青雪很快梳洗整齐，一脸温柔地打开房门，新鲜的梅花香气萦绕在两人周身，她清淡素雅的装扮让宫辰倍感沉迷。 两人牵着手，一起来到神兵库前，邵惜炎和萧俊已等在那里。 邵惜炎一看两人甜蜜的模样，顿时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讽刺，就被萧俊踩了一脚。 接着就听他笑呵呵笑道：“两位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拜你所赐，睡得安稳极了。”宫辰阴阳怪气儿道了句。 邵惜炎又是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啥情况？” “没什么大事。”萧俊轻声叹气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打住！”宫辰一挥手，打断了他，“赶紧进去吧！”说着就和邵惜炎一起打开了神兵库的大门。 四人一起进入神兵库，里面还和当初一样，只是墙壁上落了一些灰尘。 当年封印雪叶剑的那间屋子如今更显得空旷，满屋的红色铁链全然不见，但那巨大的树桩还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 旁边却多出一个稍小的树桩，上面静静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刀，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块废铁。 洛青雪想起当日争夺天青刀的情形，再看自己眼前的光景，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见萧俊一挥袖子，那尾伏羲古琴又出现在面前。 他右手轻挑丝弦，左手慢慢绰注，看着温若春风，实则暗含力量。 很快，红色的刀灵又出现了，脸上依然挂着怒意，只是他看起来很虚弱，似乎一碰就要倒下。 但此刻令所有人都倍感惊讶的是，与它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轻飘飘的身影。 那身影越来越清晰，洛青雪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年轻女子！ 她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却掩盖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清秀，一身淡蓝色衣裙清雅别致。 那女子缓缓走近，竟开了口：“莫大哥？是你吗？” 第69章 天青易主 莫大哥？萧俊面色稍惊，难道她指的是当年的刀客苍莫？ 他试探道：“姑娘，你可是谷夕？” 一听到这两个字，女子竟转过头来望向众人：“是我，你们是何人？” 众人皆震惊，萧俊的琴音竟然唤出了谷夕！ 天青刀灵本来在地上疲惫地呼吸，一见到谷夕，竟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瞬间站起！ 谷夕大声惊叫，连忙躲到大树桩后面。 刀灵想继续追过去，却脚下一软，跌倒在地，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伴随着萧俊的琴音，刀灵的身体竟发出青色的光，光线越来越强，但仍然能看清楚。 它的身体正逐渐变得模糊，庞大的身躯一点点缩小，当青光逐渐消失，刀灵的身边竟出现了一个面容俊朗的中年男人！ 那人身着墨蓝色麻布粗衣，麦麸色的双臂肌肉紧实，下巴上的黑色胡茬显得他面色有些急躁。 “夕儿别怕，是我。”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此情此景，众人无不震惊，连一向平和的萧俊也面色稍白，难以置信道：“苍莫居然和刀灵炼化成了一体双魂？” 红色刀灵一见到苍莫，就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扑通跪在地上，连漆黑的双眼也变得清亮许多。 他无力道：“主人……您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苍莫回首，平淡地望了它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脸望向谷夕。 树桩后，谷夕慢慢探出身子，惊讶地望着他。 “莫大哥！真的是你！”她终于唤了他一声，冲到他面前。 苍莫面露喜色，但很快垂下眼角，缓缓拉起她的手：“夕儿，是我让你受苦了。” 谷夕轻轻摇头，含泪笑道：“你都回来了，哪还有什么苦！” “夕儿，你怎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久到我都忘记有多久了。” 谷夕转过头，将目光落在萧俊身上，“我之前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能到处游荡。刚才听到这位公子的琴音，竟想起了所有事情，便顺着琴音来到了这里。” 苍莫抬头一看，发现正是那日在无峰山上，将刀灵强行唤醒的萧俊，当即心生不快。 其实，自从玄镜派那一晚，他就已对世人失望透顶。 五百年来他一直寻找她未果，如今此人竟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心愿，便再也无心计较任何事。 于是他缓缓抱拳道：“多谢这位侠士。” 他平静得就像一杯白水，只有面对谷夕之时，才露出浅浅的笑。 萧俊眼尾微动，故意露出一脸感动，“苍莫兄客气了，你二人的故事十分感动在下，碰巧在下修的是音律之道，可寻找游魂散魄，便很想让你们团聚。” “在下尝试多年都没有成功，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能看到你们团圆，在下也终于了却了这桩心事。” 洛青雪听他如此言语，心下泛起一阵反感，这人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但为了母亲，她也不想去拆穿他，毕竟她也急着让天青刀赶紧恢复正常。 “主人……”刀灵的声音很轻。 苍莫这才转过身来再次望向他，见它如此虚弱，轻轻摇了摇头。 “刀灵，你当初满心杀念，自作主张闯下大祸，我一直以为是你心性不正所致。直到那日无峰山上我才明白，原来你是受了伏屠魔魂的影响，甚至也影响了我……” 苍莫闭上眼睛长叹道：“五百年来，你我皆关在天青刀中不见天日，用以赎罪。现在魔魂既已被移除，我也找到了夕儿，这件事总算有了一个交代。” “从此，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刀灵了。” 刀灵仰头望向苍莫，妖媚俊俏的双眼中，闪动着泪光，“主人，是我对不起您……” “刀灵。”苍莫转头继续道，“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从此我再不是你的主人，也与这人间无关了。” “最后一面？”刀灵声音有些颤抖，“主人您要去哪儿？” 苍莫没有回答，只平静地说：“这位公子今日帮我找回了夕儿，此恩我无以为报。” “所以你以后就跟着这位公子，认他为主。他的琴声纯净透彻，毫无繁杂，你若能常伴其左右，也会得到灵气滋润。” “我知道你一直怨恨伏屠当年杀死了倾禾，但杀戮并不能消解你的怨和恨，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想明白。” 刀灵无力道：“主人，当年倾禾炼化出我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弑杀的性情，所以再三告诫我要安分守己，我却始终做不到。” “直到遇见您，是您的一身正气镇住了我的戾气，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忍住，让您和谷夕姑娘受了这么多年苦！” 苍莫泯然一笑，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他深呼一口气，抬起谷夕的手，与她会心一笑。 “夕儿，这世间种种，终于和我们再没有半点关系了。”话音刚落，两人便手牵手，逐渐消散成无数粉色和蓝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来回舞动着向门外飞去。 众人追逐而出，见他们飞向了遥远的地平线，那里夕阳正浓，宛如两人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眼看他们从眼前消失，洛青雪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原本可以平静度日，可即便搭上玄镜派上下几百条人们，他们最终也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究竟是人心更险恶，还是魔魂更可怕？ 是上天在捉弄他们，还是谁都逃不出命运的掌控？ 她想起之前和辰儿约好，等他报了李兆思的恩，就一起离开所有人，这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那个时候，她满心都是他，以至于忽略了母亲的事情，当下更觉得自己不孝了。 如今刀灵终于解开心结恢复了正常，想必落云箫的下落也能很快得知。 正想着，就见萧俊走到刀灵身边，叹息道：“刀灵，他二人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痛苦，世间的一切也无关他们，所以你不必再自责。” “从今以后，你好好跟着我，一切重新开始，你依然是天下难求的天青刀灵。” 刀灵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它望着萧俊，绷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现在，我有事情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萧俊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主人请说，既然我认了您为主，必定知无不言。”刀灵缓缓拱手，漆黑的双眼终于变得正常。 萧俊一句废话也不多想说，直接就问：“告诉我落云箫在哪儿？” 刀灵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间泛起银色的光，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片刻后，它睁开了眼：“主人，我感应到它就在北漠，这里距离北漠路途遥远，所以它的具体位置，我要亲自到了那里，才能更清晰地感知到。” “好。”萧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笑道：“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让你见见我们万骨山的光，那是当年战神们用性命保住的光。” 刀灵弯了一下眼角，露出一个纯净的笑，然后化作一道青光，闪入天青刀中。 那天青刀当即青光一现，身上的锈迹眨眼间消失不见，刀身焕然一新，刀柄上的宝石闪耀着新生的光辉。 萧俊拿起天青刀，对着身后晃了晃，勾起唇边得意道：“怎么样？这场戏可还精彩？” “可以啊！萧俊！”邵惜炎咧嘴嘿嘿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三言两语就让那苍莫信了你的邪！我可是连一句话都没敢说，就怕把刀灵给惹急了，功亏一篑。” “不然你以为我这次去北漠是干什么的？”萧俊又露出一贯的潇洒自如。 “刀灵的心结是苍莫，苍莫的心结是谷夕。这世上之事虽复杂繁冗，但只要把各自的心结解开，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可有些心结，怕是这辈子也解不开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在心中念叨了一遍，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萧俊将目光落在洛青雪身上，缓缓走向她，温柔笑道：“青雪，看来宗主夫人的失忆症大有希望能治愈了！” 宫辰立马挡在她面前，左手掌抵住他的前胸，“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什么？” 萧俊精明的眼眸看向他，哈哈一笑，后退一小步，“离得近，听得清！”言罢，对洛青雪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去，看起来竟有些调皮。 洛青雪一脸莫名其妙，轻扬柳叶眉，望向宫辰疑惑道：“他这是怎么了？” 宫辰一把搂住她，狠狠道了句：“没事儿，他发疯病了！” “疯病？此前没听说过萧俊有疯病啊！” “我看你们才是发疯病！”邵惜炎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大白天的，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听他这样说，洛青雪一来气，“我不光要抱他，我还要亲他！你能怎么样？” 话音未落，直接搂住宫辰的脖子，脚尖一翘，下巴一抬，对准他的脸颊“啾”地亲了一口！ 这可把宫辰给迷得昏天暗地，竟一个字也没替兄弟说，只站在那儿摸着刚才被亲的地方，咧嘴傻乐。 邵惜炎气得直跺脚，心想这个宫辰真是不争气！一下就被人家给拿捏了！ “你行！你好！我走！”说着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开。 “你何苦故意气他？”宫辰这才问了句。 “谁叫他多管闲事，我就要白天抱！” 宫辰被这话撩得心花怒放，双手揽住她的腰，俊美的脸庞瞬间贴上去狠狠吻了她！ “……”洛青雪的脸唰地红了，害羞得说不出话。 看着她绯红的面色，宫辰坏笑道：“看来只有我才能治住你这张嘴。” “……大白天的，你也不害臊！”洛青雪娇嗔。 “害臊？”宫辰眯着眼打量着她，“不然咱们来点儿更害臊的？” 洛青雪瞬间反应过来，面如桃花，倒吸一口气，像泥鳅一样挣脱了他，一溜烟儿跑出老远。 宫辰微微怔了一下，心道：坏丫头跑得够快的！ 他没有去追她，而是站在那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和即将陷落的夕阳。 北漠，那是一个路途遥远，气候恶劣的地方。 那里充斥着各种邪门术法，若不是萧俊可控人心魂，定也没那么简单就能回来。 看来此次北漠之行，定要加倍小心才是，不知义父是否会让他跟着去呢？ 第70章 姐妹相见 夕阳在此将啸云宗罩上一层红色，萧俊慢悠悠走进啸云大殿，殿内只站着守卫弟子，上空漆黑的魔气仍旧在不停地缓慢翻滚。 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他轻叹一口气，垂下了眼帘。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李兆思一步一步走到殿前，坐到黑水晶宝座上。 “有何收获？”他洪钟般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萧俊将天青刀双手奉上，恭敬道：“宗主，天青刀灵已彻底归顺咱们了，同时它也道出了落云箫的具体位置。” “很好。”李兆思的目光落在那闪耀着宝石的天青刀上，深渊一样的眼睛微眯。 “萧俊，你在长老的位置上已经够久了，这次你若能将落云箫带回来，本尊就升你为左护法。” 萧俊惊喜抬头，连连作揖拜谢：“谢宗主提拔！宗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望宗主准许。” “有什么需要就说。” “宗主，本次北漠之行，属下想让青雪公主一起去。” 李兆思警觉地瞟了他一眼：“为何？” “青雪公主手中的雪叶剑，是神兵之首，落云箫在其面前只能乖乖听话。此行若有青雪公主助力，属下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你真是这样想的？”李兆思问。 萧俊心中一惊，宗主这是何意？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作揖道：“宗主，北漠邪术遍地，属下势单力薄，的确胜算不大。” “哦？”李兆思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萧俊面前。 萧俊正低头作揖，但仍然能感受李兆思投过来的目光，让他心里直发毛，浑身冰凉，额上逐渐渗出冷汗。 片刻后，李兆思呵呵笑着开了口：“本尊就准你所求，此行确实艰难万分，就让炎儿和宫辰也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萧俊大惊，当即会意，看来这次如果拿不回落云箫，也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当场自裁谢罪吧！ 但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能咬牙拜谢。 却见李兆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边走边道：“你们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出发，早去早回。” 萧俊看着他的背影，才以衣袖擦去额上冷汗。 他忧心忡忡地离开大殿，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雪叶剑在，就不怕拿不到落云箫。 但宗主还是让两位圣使跟着，定是怀疑我想私吞魔剑。 想起那一抹紫衣，他的心也被思绪灼痛，青雪，别怪我…… 他看了一眼右手上，刚被冷汗浸湿的衣袖，自嘲地笑了笑：萧俊啊萧俊，这么多年，你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缓缓走出主殿，站在门外，望向远处，将整个啸云宗尽收眼底，见到那血红的天际线，再次露出了潇洒的笑。 当宫辰得知义父让他们一起跟着去，心下总算放宽了心，前前后后跟着洛青雪收拾行囊。 一会儿问她有没有落这个，一会儿又去看看那个带没带，弄得她甚为无奈。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赶紧去收拾自己的吧！”说着就将他推出门外，无情地关上了门。 “狠心的女人！”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玉兰苑，子卿早已将他的包裹收拾好了，于是他很快与众人会合在山门口。 一转眼，几人已御剑飞行了半个月，终于在一个清晨摸到了北漠的地界。 北漠是落云雪域西北部的统称，那里常年干燥，风沙肆虐。满眼望去，除了蔚蓝的天空，就只有一片波纹起伏的沙海。 萧俊已来过这好里几次，认识一些当地人，很快就找到了领路向导。 一路上，白天骄阳灼心，晚上冰寒刺骨，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之下，伴着声声驼铃，倒也将五彩晚霞和满天星辰欣赏了个够。 直到天上的新月变成满月，众人才来到一座城，城门楼上写着“星城”二字。 众人迫不及待地进入城内，竟颇为惊讶。 与城外的灼热干燥完全不同，城内是一片鸟语花香，河清水凉。小商小贩来来往往，人声鼎沸，恍惚间仿佛一座江南春城。 洛青雪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入一间客栈，贪婪地点了一大堆好吃的。 “我的天，总算是到了，这可真不是人来的地方！”邵惜炎口干舌燥，疯狂喝茶。 他继续道：“萧俊，你可真行啊，这样的路途我走一遍可就够够的了，你竟然每三年就来这里一次，令人刮目相看。” 萧俊虽面有疲惫，也还尽量保持着潇洒，“宗主要我来，我只要不死，就得来。” 邵惜炎撇撇嘴，竖起了大拇指，“难怪义父这么看重你，不到两年就提拔了你做长老。一般的弟子，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做到呢！” “那是宗主慧眼识珠”萧俊笑道。 片刻，他略显忧心道：“诸位，这座星城与别的城不同，白天和晚上是两座城，所以你们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另外……”他停了一下，又道：“我的琴音在晚上没有丝毫作用，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正说着，就听一个男子道：“小二，给我们送两壶酒来。” 这声音如此熟悉，洛青雪转头望去，竟看到了一袭白衣的颜昊，他身后跟着她再熟悉不过黄衣女子。 “秋儿！”洛青雪激动得都要哭了！ 谢白秋一转头，当即睁大双眼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师姐！”两人即刻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颜昊十分惊讶，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洛青雪。 自从她离开，直到现在，他整日忧心忡忡，天天想着怎么才能帮她重回师门。 因为他绝不相信她是魔教奸细，可他却解释不了为何她会魔教功法，还用魔教的剑。 每每想到无峰幻境里的她，他更是备受煎熬，痛不欲生，只能自己骗自己，她是被人陷害了。 今日再见，虽然对她的心意从未改变，可见她与众多魔教精英共事，站在了对立面，心中登时泛起凉意。 “青雪，好久不见。”他只能长叹道。 “好久不见。”她抬头笑道，“颜昊，那天，多谢你为我求情……” “谢什么，我什么都没帮上你。”颜昊黯淡的星目看了看她身后的三位魔教骨干，心里很不是滋味。 洛青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当日发生的事，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但她心里依然记挂着九重花，就转过脸问：“秋儿，你还好吗？师父她老人家如何了？可还在生我的气？”说着又流下泪来。 谢白秋为她擦去泪水，垂下眼帘，道：“师父那天早早就回去了，还嘱托我，如果日后遇见你……”话未说完，她也哭了起来。 洛青雪面色一白，瞬间明白了，师父定是要她不要对自己手下留情。 她无奈地苦笑，又想到自己十二年前做的事，自己哪里值得她如此？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秋儿，到了那个时候，你……你不用考虑我。”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眼泪也根本关不住。 宫辰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直接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往回一拽，便将她揽入怀里。 向着颜昊一脸阴沉道：“她刚开心几天，你们又来这里烦扰她干什么？趁早离她远一点！” “魔教妖孽！”颜昊本就看他不爽，又被如此一问，当即火冒三丈，“我还要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呢！定是又要来夺取谁家的宝物！你们整天强取豪夺，怎么有脸和青雪站在一起！” 见要吵起来了，萧俊赶忙制止住两人，“两位别吵了，难道你们大老远来北漠就是为了吵一架？” 两人听闻，都不再说话，各自回到座位上落座。 “秋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洛青雪问。 谢白秋坐在她身边，道：“师父让我们来这里的，说是这里有落云箫的踪迹，让我们提前过来追查，不要被魔……被你们先找到。”说着转头看了看邵惜炎和萧俊。 “不自量力！”邵惜炎不屑地冷笑道，“我们要做什么，岂是你们两个就能阻止的？” “听她说完。”宫辰低声道了句。 一面对宫辰，他就毫无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坐在一旁不看他们，但耳朵还留在那里听着。 谢白秋撅了撅嘴，道：“我们是昨天到这里的，昨晚上外面一直有奇怪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什么机关在转动。” “我和颜昊出去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见到。今早又去外面探查，也没发现任何异样，想问问这里的人，也没人搭理我们。” “眼看天色又要黑了，我们想着先吃了晚饭再说，没想到就遇到了你们。” 众人皆是一脸疑惑，连邵惜炎也转过脸来了。 只有萧俊是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所以让你们晚上不要出门，有些时候，多管闲事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好了，都回去各自歇息吧。”他懒懒道，“明日一早，咱们再去找寻神兵的下落。” 众人随即各自散去。 夜深了，两个师姐妹躺在一起聊天。 “师姐，你一切都好吗？有没有见到伯母？”谢白秋问。 “我都好，也见到我娘了，只是……”洛青雪又伤心地哭了。 谢白秋急忙询问缘由，于是她将柳幻音的状态讲了一遍。 “难怪师父要赶你回啸云宗了。”谢白秋叹气道。 洛青雪嗯了一声，问：“秋儿，那天我离开之后，他们有没有为难师父？” “没有，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后来悬济真人问师父，要如何解决天青刀被抢走之事。” “师父只说，到时候定会抢回去，但不是现在。” 洛青雪疑惑道：“为什么不是现在？” “我也不知道，师父她说话向来如此，说什么都要留一半，难道这样说话显得很厉害？”谢白秋摇头道。 “别胡说，师父的话，都是自有深意的。”她忽然想到师父那天早上说的：“你娘还在啸云宗啊！” 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秋儿，师父是要等我把我娘救出来之后，再和李兆思算总账！” “真的是这样吗？”谢白秋侧过脸。 洛青雪坐起身，双臂抱膝，道：“你想呀，师父这次是故意将我赶回啸云宗的，为的就是让我救我娘出来。师父和我娘是旧识，自然不会对她出手的。” 谢白雪也坐了起来，接话道：“但如果师父带着众人攻上啸云宗，难免就会伤及伯母，而且李兆思还有可能用她做人质，所以师父才说那样的话。” 洛青雪点点头，笑道：“就是这个理儿。” 谢白秋双手托腮，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喃喃道：“师姐，你可真聪明，如果你不说，我永远也想不到这些的。” “因为那是我娘呀，我自然会比你想得更细一些。”洛青雪摸了摸她的头顶。 “师姐，这么久没见到你，我都想死你了！”谢白秋弯起嘴角，露出一排贝齿。 洛青雪最受不了她说这样的话，当即老脸一红，钻进了被子里。 “你别这么肉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寻找落云箫呢！”她道。 谢白秋也吹灭了床边烛火，一边躺下，一边说：“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那奇怪的声音？” 洛青雪道：“先趁机多睡会儿，等听到了再说。” 两人随即安静入眠。 窗外月光温柔，鸟虫收声，淡淡的泥土气息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给这间小屋罩上了一层特殊的清香。 第71章 北漠傀儡 夜深人静，几声鸦鸣响起，让人烦躁不安。 “咔咔咔！”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传来，洛青雪惊坐而起！手一摸，赫然发现谢白秋不见了！ “秋儿！”她急得大叫，转头就见房间的窗户大开，随风轻摇。 洛青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雪叶剑就追去！ 外面月光阴狠，奇怪的鸟哇哇叫着，盘旋在她头顶，她仔细搜寻，忽见前面有人影闪过。 “站住！”她想也没想，当即追去。 在拐了一个弯之后，洛青雪面色一惊，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比她高了一头，柔顺的银发上飘着星点紫色的光，和那身华丽的蓝色锦衣一起随风摆动，让人看着就着迷。 他洁白光滑的脸庞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星月一般望着她，薄薄的红唇微微翘起。 洛青雪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她根本无心欣赏他的美。 在这个男人的咽喉处，清晰显现着一道金丝缝合的痕迹，金丝上闪着水蓝色的光，身子四周漂浮着若隐若现的透明细丝。 “咔咔咔！”随着怪声的传出，他将左手从背后慢慢探出，而谢白秋向前弯腰，双手下垂，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挂在他的胳膊上！ “姑娘，你可是在找人？”他的声音极具诱惑。 “秋儿！”洛青雪杏眼圆睁，当即举剑冲了上去：“把秋儿还给我！” 那人的身体随着细丝一起摆动，迅速闪躲，谢白秋在他手中竟似没有重量一般。 他轻巧落于房顶，低声笑着，缓慢向身侧抬起右手：“美丽的姑娘，欢迎来到星云神殿。” 话音刚落，他身边竟接连出现十几个和他一样奇怪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不是美貌艳丽，衣着华丽，浑身上下，只要一动就会发出“咔咔咔”机关转动的声音。 这些人各个手持病人，周身也全都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透明游丝，那些游丝偶尔反射月光，才能被人看见。 他们围站在四周的屋脊上，俯身望着洛青雪，发出怪异的笑声。 洛青雪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人，还一下来这么多！ 她有些发毛，但也顾不得多想，当即将周身魔气引至右手，注入雪叶剑，黑色的魔气裹挟着紫色的闪电在空中张牙舞爪，转眼间已冲向对方！ 没想到那人竟如鬼魅一般，歪起嘴角魅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青雪心中一惊，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淡定？ 正想着，就见他左右突然跳出一男一女，脸上都挂着标准的微笑，却手起刀落，将她的魔气瞬间打散！ 雪叶剑的魔气还从未被人如此轻易就打散，这让洛青雪不得不开始忌惮对方。 她当即一个后翻，落地站定，厉声喝问：“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抢走秋儿！” “女人安静、听话的样子才是最美的。”银发男人稳稳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她，水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他薄唇微动，微微翘起，仿佛地狱里的一株红莲，“跟我走，我就告诉你。”说着缓缓向前伸出右手，等着她自己走过来。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她冷静应对，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银发男人收回右手，像抚摸一只宠物那样，轻轻抚摸了左手上谢白秋的脸颊，再次魅笑道：“和她做伴啊。” 这笑竟让洛青雪感到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直立，冷汗直流，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想着要如何应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是我们的人，你不可以动她。” 转头望去，竟是萧俊飞身而来！ 银发男人偏了一下头，斜斜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这样。”说罢又一挥手，四周十几个人瞬间消失。 “那多有得罪了。”说着就要离去。 “慢！”萧俊提高了嗓音，“把那位姑娘也留下。” 银发男子水蓝色的眼眸慢慢转向他，露出一个绝世微笑，轻声道：“你已经救了一个，不要得寸进尺。” 刚说完那个“尺”字，他已消失在原地，空中回荡着他低低的笑声。 “秋儿！”洛青雪想追上去，却被萧俊拦下。 “你打不过他的！”他斩钉截铁道。 “打不过就不去救吗！” “你死了还怎么救？” 洛青雪顿时语塞，不错，她要冷静，冷静！ 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先回去吧。”萧俊叹了口气。 两人一转身，就见宫辰和邵惜炎已经一前一后飞了过来，连颜昊也远远跟在后面。 “青雪？你怎么样？”宫辰担心地问。 洛青雪赶紧跑过去：“我没事，我刚才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一醒来就发现秋儿不见了！等追到外面，才发现有一群奇怪的人，是他们把秋儿劫走了！” 她柳眉紧锁，急得都要哭了。 “奇怪的人？”邵惜炎扬起了细眉，虽然他不关心谢白秋的死活，却也对这事充满了好奇。 只听萧俊叹气道：“我很早就听到了那声音，只是在窗前见到青雪追了出去，我才跟上去看看。” “幸亏我跟上去了，不然他们今夜就会带走她们两个。” 颜昊对这几人一直保持着警惕，他一听萧俊这样说，当即起了怀疑，难道是此人作怪？ 他狐疑道：“他们？你知道他们是谁？” “当然。”萧俊对这个正道弟子虽然没有善意，却也没什么恶意。 况且两人之前在无峰山上以音律相较量，他心中竟也有些佩服这个颜昊，想不到普天之下还有人可以跟自己较量这么久，倒是一位难得的英才。 现在听他这样问，久历风尘的萧俊顿时明白他的怀疑，却顶着无所谓的表情，幽幽道，“我要是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活着从这里回去，所以才叫你们晚上不要出门。” “萧俊，他们是什么人？”宫辰问。 “星云神殿的傀儡。”萧俊平静道。 “傀儡？”邵惜炎问。 “不错。”萧俊点头道，“星云神殿是北漠唯一的掌权者，这边所有的小门小派都臣服于他们，因为没有人可以对抗他们的傀儡。” “这些傀儡是世间一绝，他们行动自如，所有任务都在夜间进行，白天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说话。” “这些傀儡真有这么玄乎？”邵惜炎有些怀疑。 “是的。”洛青雪再次想起那些人，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打了一个寒颤。 “我以为他们都是真人，没想到，竟然是……所以那些奇怪的声音都是他们发出来的？” 萧俊嘴唇微张，似乎想说话，但最终没说出来，只点头道：“这些傀儡没有任何感觉，哪怕断头断手也能重新缝合上，所以你能看到他们身上有缝合痕迹。” “而我的琴音，对他们毫无用处。没有心，没有灵魂的傀儡，我控制不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谢姑娘被劫走了，你高兴了？”颜昊恼怒道，他觉得是自己把谢白秋带出来的，就有责任照顾好她。现在弄丢了人，焦急又自责。 这个萧俊既然知道一切，就该早些讲清楚，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这是他们正道中人的行事准则，觉得作为强者，就该主动担起责任，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但眼前的人可不是来这里行侠仗义的，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是什么道理？”萧俊微微耸肩，“我知道的事情多了，每一件都要和她说？我跟她又不熟。” “而且我和她无冤无仇，她被劫走了，我为什么要高兴？” “……”颜昊像是被堵住了嘴，心里却已气翻了天，果然是魔教妖孽，星点责任感都没有！ “好了不要吵了。”宫辰道，“先回客栈吧。” 两人都没再说话，众人很快回到客栈。 宫辰将面色惨白的洛青雪扶进屋里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缓缓摩挲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好了，没事，我们都在这里。” 洛青雪惊魂未定，绷着嘴点了点头，道“就算他们再厉害，我也一定要去救秋儿回来！”洛青雪使劲儿攥着拳头，目光里全是坚定。 “救是肯定要救的。”萧俊道，“但是怎么救，咱们得想个法子不是吗？” 颜昊怀疑他有诡计，冷笑道：“你真的愿意去救她？你不是说，你跟她不熟吗？” “你们悯天谷的人都这么蠢吗？”萧俊不屑道，“我跟她的确不熟，但是青雪跟她熟啊！而且我们本来也要去见一见那个傀儡头子，救那姑娘不过是顺手而已。” 颜昊又警惕了起来：“你们要去见谁？” 他担心他们已经找到了落云箫的下落，若真如此，他就必须要通知师父，赶紧派弟子增援。 萧俊潇洒一笑：“自然是这星云神殿的主人，没有她的命令，再厉害的傀儡也不敢动一下。” “星云神殿的主人？”洛青雪道，“他们为什么要劫走秋儿？” 萧俊略显担忧道：“明天咱们去了那里，就知道了。” 宫辰安慰道，“青雪，那咱们明日就去星云神殿。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还搞不定那些假人！” 萧俊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边走边道：“早些休息吧，明日说不定还有一番苦战。” 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月光依旧温柔，宫辰坐在洛青雪身边陪着她，见她安然入睡了，才靠在床边上，脚搭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随意眯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众人准备齐全，就向着城内的星云神殿出发。 星云神殿气势磅礴，昨天他们一进城就已经看到了北面高高耸立的金色屋顶。 邵惜炎边走边道：“要不是看着宫辰在，我才不跟你们趟这浑水！那个丫头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儿？” “星云神殿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萧俊道，“他们修的是星衍之术，而且借用的是上古星云之力，这么古老的秘术，肯定和上古神兵有关。” 他回首看了看远远跟在后面的颜昊，回过头来凑近邵惜炎的耳朵，低声道：“而且昨晚上我问过天青刀灵，它感应到落云箫就在星云神殿的方向，只是不知具体在何处。” “所以无论那个姑娘有没有被劫走，我们都要去的！” 邵惜炎凤眸微睁，显然也顾忌着后面的颜昊，没再说话。 第72章 星云神女 众人穿过闹市，走过人声稀薄的巷子，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终于见到神殿门前。 眼前是一片蓝墙金瓦，无数星光闪动，看起来如梦似幻，宛如星河之上的仙家福地。 金灿灿的黄铜大门中间，刻着精致的星宿图，四周日月凌空，雄鹰盘旋，看起来十分有气势。 门前的守卫弟子们各个身穿湛蓝色锦衣，手持利刃，神情严肃，警惕地看着来人。 萧俊熟练地上前自报家门，很快就有弟子带几人从正门进入。 大门之内更是繁华的迷人眼，无论是回廊还是柱子，哪怕是池塘边用来小憩的椅子，都是雕花精致，材料稀有。 甚至还有些十分难得的江南巨石被运至这里，令人震惊于星云神殿的雄厚实力。 几人穿过十几个回廊，跨过六个大门，总算到了主殿。 众人都震惊于殿内的华丽，因为，大殿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贴上了金箔，就像在炫耀自家的黄金都是白捡的一样。 殿内的东南西北分别立着代表四个方位的神兽雕像，头上顶着的是古老的星光，脚下踩着的是精雕细琢的二十八星宿图。 一个黑衣女子就坐在正对大门的宝座上，那女子面戴一层薄薄的黑纱，暗红色的头发有些卷曲。 皮肤是与这片黄沙十分匹配的麦麸色，她深邃的眼窝里，金色的眼眸多情地流转在四个男人之间，然后斜眼瞟了下洛青雪。 萧俊一见到她就上前拱手：“啸云长老萧俊，拜见星女。” 星女的金色眼眸仿佛有着特别的魅力，无论谁，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心跳加快，浮想联翩。 “萧长老，你这么快又回来了？”星女的声音清亮不做作，听起来很舒服，“这几位是……”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在扫过宫辰的时候，眼眸微睁了一下，停留了好久才又看向洛青雪。 萧俊一一介绍了众人，恭敬道：“昨夜，贵派的冷彬将我们的朋友带回来做客，今日仍未归来，想必是年少贪玩，望您能催促她早些回来。” “哦？还有这种事儿？”星女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从宝座上走了下来。 她身材修长，麦色的双腿在浑身的金银珠玉之间若隐若现，走起路来叮当响。 “冷彬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瞒着我，偷偷带客人来。”她停在宫辰面前，“好俊俏的一张脸。” 她微微抬起下巴，金色的眼眸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宫辰被她看得有些发毛，长入发髻的眉毛轻轻皱起，转过脸不看她。 这个女人竟如此无礼，洛青雪刚要上去说话就被人拉住，一回首，见萧俊神色紧张地向她使眼色。 萧俊可是一向潇洒自在，怎么现在见了这个星女竟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正在疑惑，就听星女娇美笑了一声，慵懒道：“冷彬。” 眨眼间，昨夜的银发男子就已咔咔咔地走了过来，他水蓝色的眼眸呆滞无神，只有无尽的美丽。 宫辰一见到他，竟也被惊艳到有些吃惊，但很快发现了他喉前的缝合线，颇为震惊。 冷彬走上前，恭敬地单膝跪地：“我在这里。” “你昨夜可是带了他们的人回来？”她问，可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宫辰。 冷彬抬头看看几人，冷笑一声，“不错，但我并不知道那姑娘是他们的人。” “你去把她带过来，给我看看成色如何。”星女随手一挥，懒洋洋地坐回宝座上，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洛青雪手中的剑上。 冷彬去而复返，两个女傀儡押着谢白秋的胳膊走了进来，伴着机关响动的声音。 “师姐！”谢白秋一见到洛青雪就大哭，“师姐！救我啊！这里好吓人！” “秋儿……”洛青雪欲跑过去把她接过来，却被冷彬的胳膊挡下。 她抬起头，见他水蓝色的眼眸里清晰映着自己的影子。 下一秒，她突然倒吸一口气，面色也变得惨白！因为她发现，那眼眶里的不是一双真正的眼睛，而是一对琉璃珠！ 她脚下一软，差点倒在地上，颜昊赶紧跑过去想将她扶起，却被宫辰抢了先。 萧俊呵呵笑道：“正是此女，您还是让她回来吧。” 星女金色的眼眸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回应萧俊的话，而是抬起缀满金银的玉手，指了指洛青雪和宫辰。 “你们两个是一对儿？”她问。 “是。”宫辰坦然道。 星女点了点头，眼波流转道：“想让我放了她也不是不行。” “可她的肌肤光滑年轻，内力又精纯无比，实在是一个绝好的儡体。就这么放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什么叫儡体？”她小心翼翼地问，心中隐隐感到事情似乎已变得棘手。 星女眯眼一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做傀儡的材料了。” “你们……你们居然用活人……”一想到秋儿被抓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她的声音竟被完全堵住，只能用呼吸说出这句话。 “这有什么的？”星女魅声笑道，“最低等的材料是纸，然后是木、铜、银、金，人可是最最上乘的材料。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拿来做儡体，必须是像她这种纯净无垢的人。” “而且她的心十分纯净，这种儡体可是百年难遇，冷彬好不容易给我找来的，你们说放了就放了？是不是要付出点什么才公平？” 她的眸子时不时地瞟向宫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萧俊精明地发现了这一点，他转了转眼眸，试探着问：“那要用什么交换，您才愿意放了她？” 星女的目光来回流转，最后落在雪叶剑上，下巴摆动，随口道了句：“就用这个换吧。” 原来她的目标是雪叶剑？可她是怎么知道我手中的是雪叶剑的？ 洛青雪瞬间火冒三丈！她绑架秋儿竟然是为了这把剑，实在该杀！ “妖女！你想要剑就直接说，竟然用这种阴险的手段！”说着举起雪叶剑就要冲她刺去！ 不等她迈出一步，冷彬竟突然从旁边闪出来，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她双脚悬空乱踹，双手想掰开他的手却无法用力，她很快就感到呼吸困难，面色也憋得发红。 “星女！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她吧！”萧俊顿时跪下求情。 宫辰面色惨白道：“星女，是青雪冲动行事，您江河胸怀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颜昊也急切道：“您是星云神殿的神女，身份尊贵，何必与她一个丫头置气？” 邵惜炎只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只关心落云箫在哪儿，只是现在也没有机会寻找，眼下这种情况，他巴不得她赶紧死了。 “师姐！师姐！”谢白秋也拼命扑腾着。 星女忽然发出一阵娇笑：“你们这三个男人都为她求情？还真是有趣啊！”随即向右一挥手，冷彬已乖乖退到一旁。 洛青雪一下子摔在地上，拼命地呼吸，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口气。 宫辰迅速跑过去接住了她，并查看她的脖颈，见五个红红的指印留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顿时心碎了一地！ 他猛地转过头，狠狠盯着这个星女，真想立刻就杀了她！ 星女的金色眼眸多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像看不出他的愤怒一样。 她转过脸问：“邵右使，你怎么不为她求情呢？” 邵惜炎一听她这个声音就浑身不自在，双手抱臂，皱着眉头嫌弃道：“我说不说关你屁事？” 星女又是一阵娇笑，将目光流转到洛青雪身上，魅声媚气道：“姑娘，你福气真不小。这三个男人可都是人中龙凤，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同时征服他们三个？” “你别在那胡说八道！”洛青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应道，“我只和辰儿两情相悦，与他们二人清清白白！” “两情相悦？”星女忽然面色惨白如纸，一双金色的眼眸瞪得老大，目光中骤然充满了阴冷和狠毒！ 她瞪了洛青雪好久，才歪起嘴角，缓缓说出一句话，“既然你不肯用剑换，那我再说一个条件，你来二选一。” 星女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魅惑，而是变得阴森恐怖，“你要是想让我放了那个姑娘，就用你的男人来换！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两情相悦能悦到何种程度！” 说着迅速抬起左手，冷彬又冲了出来，向着宫辰猛然伸出手掌！ 这次洛青雪看得清清楚楚！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冷彬冲出来的一刹那，她瞬间激起雪叶剑的魔气，剑身的黑色魔气裹挟着紫色闪电对着他的胸口猛然刺过去！ 噗！一声闷响，雪叶剑刺穿了冷彬的胸膛！然而被刺穿的地方瞬间就自行修复，完整如初，只留下一道金色的缝合线。 星女脸色瞬间大变！ “死丫头竟敢在此撒野！给我杀了她！我要用她做儡体！”说着疯狂挥舞手臂！ 眨眼间，大殿上空噼里啪啦地落下许多傀儡，再一看，众人四周已整整站满了二十八个傀儡！ 他们各个样貌惊艳，衣着奢华。或千娇百媚、清纯可爱，或英俊刚毅、阴柔优雅。每一个见过他们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沉迷其中，想要把自己交给他们。 但他们手中形态各异的利刃却让人异常清醒！ 冷彬面色阴冷，不动声色地站在他们中间，依然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众人当即动起手来，各自施展法力对抗这些假人。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众人都有些疲累，因为这些傀儡果然如萧俊所说，无论怎么打，怎么砍，都打不死，砍不烂。 颜昊几次想冲出傀儡圈直奔星女，都失败了。 这些傀儡毫无痛觉，更加不知疲倦，不知危险，只知道没完没了地杀戮，还力大无穷。 众人深感大事不妙，因为假人是不需要活着的！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星女竟突然收了傀儡术。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星光从头顶洒下，竟带着些许柔美。 “萧俊。”星女冷冰冰开了口，“你们啸云宗与我星云神殿一向和睦，我也不想因为这个没眼力见的死丫头伤了双方和气。” “我劝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刚刚给出的两个条件，剑和这个男人，你们选一个吧！” 她转头看一眼谢白秋，冷哼道：“姑娘，我就看看你口中的师姐能为你付出到什么程度！” 她再次发出了媚笑，目光流转至宫辰轻蹙眉间的脸上。 他刚刚又要抵御傀儡，又要保护洛青雪，差点就拼了这条命，幸好洛青雪修为深厚，反应机敏，还护了他好几次。 这一切都被星女看在眼里，她眼中竟冒出几分妒火，于是丁铃当啷的，穿着一身金银珠宝走到宫辰面前。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露出一个专门魅惑男人的笑：“宫辰，我喜欢有担当的男人。” 片花不沾身的宫辰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冷笑道：“我的担当只为青雪，别的女人我可从来不管。” 星女轿笑一声，举起缀满金银的左手，在他的脸颊旁边慢慢握成一个拳头，柔声道：“你若留下来，殿内所有的金子，和我，都是你的。” “我不缺金子，更对你不感兴趣。”宫辰冷漠的声音饱含杀意。 星女垂下金色的眼眸，呵呵笑了笑，向自己的方向一挥手，冷彬即刻飞到她身边，轻易将她拦腰抱起。 她双手揽住冷彬的脖颈，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是吗？”她目挑心招地回首望了宫辰一眼。 “那咱们就看看，你心爱的女人值不值得你如此痴心？”说罢发出一阵狂笑，然后被冷彬抱着，缓缓离开了主殿。 空气中响起了她柔媚的声音：“雪叶剑可是天下第一魔剑，男人可到处都是，你身边就有三个呢！呵呵！洛青雪，你好好想清楚哦！” 她的娇笑透着无尽冷意，逐渐飘散在金碧辉煌的主殿上空。 第73章 冰封绝迹 随着她的离去，周围极尽华丽的二十八个傀儡瞬间消失在脚下的二十八星宿图中，谢白秋也被两个傀儡迅速押走。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金碧辉煌的大厅依旧闪耀着奢华的气息。 众人原地打坐调息，都对刚刚的事情心有余悸。 “杀又杀不死，打又打不烂！”邵惜炎气得骂骂咧咧，他一想到那个星女对宫辰垂涎欲滴的模样就想杀了她！ 他斜着眼睛对洛青雪道：“你就把剑给她，到时候再抢回来不就得了！” 萧俊转了转眼眸，缓缓道，“我觉得邵惜炎说得有道理，咱们肯定不会用宫辰去换回谢姑娘。雪叶剑是身外之物，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抢回来。” 此时颜昊憋不住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不愧是魔教中人，居然想跟魔鬼做交易？现在就该想办法杀了她！” “那你能打败那么多傀儡吗？”宫辰冷冷道了句，众人瞬间安静。 “我赞同颜昊的说法。”洛青雪长呼一口气，轻声道：“你们想一想，这些傀儡的共同点是什么？” 众人仔细回想了一下，什么动作灵活、力大无穷、不怕刀砍等等，洛青雪都摇头否定。 只有宫辰道：“它们身上都有游丝。” “不错。”洛青雪对着他甜甜笑了一下，继续道：“傀儡傀儡，就是要听别人的话。你们有没有发现，刚刚所有的傀儡都由那个星女在操控，如果我们能打断她的动作，那么傀儡也自然就不会动了。” 听了这番话，宫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萧俊，你之前不是说这些傀儡白天不说话吗？那么冷彬是怎么回事？” 萧俊懒懒道：“冷彬是个例外。” 原来，星女以前是星云神殿的一个丫头，被前任殿主看上，迅速坠入了爱河。没想到后来他又看上了别人，转头就把她抛弃了，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孩子。 前殿主要打掉这个孩子，星女不甘心就此被抛弃，一直求他给孩子一个名分，前殿主不堪其扰，就命人将她扔进了一堆儡体中。 星女绝望之际，竟得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她瞬间变得十分强大，乃至整个星云神殿都被她控制住了。 前殿主和那个女人也被她折磨致死，从此她只要看到两情相悦的爱侣，就会忍不住要杀人。 冷彬，就是前任殿主。 她并没有将他完全做成傀儡，还保留了他一部分意识，只为了折磨他。 “青雪，你刚刚那句‘两情相悦’实在害苦了咱们呀。”萧俊无奈道。 洛青雪一脸无辜：“我哪知道这么多事儿？” “这个星女居然如此狠毒！”颜昊愤愤道，“那她当时得到的是什么力量？居然让她变得如此强大？” 其实他猜到这力量很可能就是落云箫，但仍小心翼翼地想要试探众人口风。 没想到萧俊随口就说了出来：“还能有什么力量，星云神殿靠的是上古星云之力，那她得到的，肯定就是上古神兵落云箫呗！” 事已至此，双方都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也就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不如敞开了说，各凭本事去夺。 而且，颜昊只有一个人，他们可是有四个人，想到此处，萧俊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洛青雪等人也都猜到了，并无惊讶。 “这座星城也是以前神魔大战之地。”萧俊继续道，“落云箫的主人战神玉阳就在此陨灭，之后伏屠就将落云箫藏在了此处。” “昨夜天青刀灵也说过，这座神殿就是落云箫的所在之处。” “可是落云箫和傀儡有什么关系？傀儡不是无法用音律控制吗？”宫辰问了句。 萧俊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种机密之事很难打听到。” 洛青雪眼中一亮，“如此说来，这些傀儡中，只有冷彬是她单独控制，其余二十八个都是一起控制的？” “可以这么说。”萧俊道。 “青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宫辰问。 洛青雪点点头，站起身，来回踱步了一阵子。 她转过身，缓缓道：“如果我们能把这二十八个傀儡分开，让星女无法同时看到它们，也就无法同时控制它们。” “一旦傀儡的动作有了停顿间隙，就是我们突破之时！”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一起商量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很快，冷彬又抱着星女回来了。 “我的新朋友们，考虑清楚了吗？”星女清丽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一步一步再次走向宫辰，金色眼眸里都是想要得到他的贪婪。 宫辰缓缓抬起眼睛，深邃的眸子如同两个深渊，在那无尽的漆黑里，透着比山峰还冷的寒意，这寒意几乎立即就能将她的头割下来。 星女心中一惊，这个男人一直都表现得那么温柔，没想到竟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 那么……征服起来岂不是更有感觉？让这样的男人为我去死，想想都激动。 想到此处，她美丽的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极为甜美的笑，仿佛遇见了这世间最甜的蜜。 却听洛青雪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肯定不会把我的男人送给你，又打不过你，所以我也只能把雪叶剑给你了。” 她举起剑身把剑递过来，剑尖朝下，看起来很顺从。 星女盯着雪叶剑，怀疑她有什么诡计，并未着急去拿剑，正在思虑就听她又开了口。 “因为，这世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星女的脸终于开始阴沉，她新月般的眉毛深深皱起，深邃的眼窝里，金色的眼眸恨意暴涨。 “有情郎？你们还真是情比金坚呢，宁愿把天下第一的雪叶剑给我，也不愿意分开？” “我说过了。”洛青雪慢慢牵起宫辰的手，深情望着他道：“我和辰儿两情相悦，是绝对不会放弃彼此的！” 宫辰转而望向她，暗红的薄唇泛起怜爱。 星女清清楚楚地见到，他的目光里，竟是她一直渴求却从未得到过的柔情。 “两情相悦？”她的脸又开始扭曲，垂在脸上的面纱也遮盖不了她的妒火。 她缓缓转头望向冷彬，阴鸷的目光落在他的绝世容颜上，压低声音，咬着牙道：“你当时也这样和我说的，你说我们是两情相悦，做什么都可以，所以我才和你……”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他水蓝色的眸子看起来水润透亮，深情款款，却永远是一对不会流泪的琉璃珠。 星女转头就见两人正十指相扣，四目相对，这让她骤然收了眼泪，目光中充满了嫉恨。 我的男人对我始乱终弃，凭什么你的男人就如此护着你！ “我改变主意了。”星女顷刻间夺过雪叶剑，阴狠道，“我既要这雪叶剑，也要这个男人！” 她双手一挥，急速后退，重新坐到金灿灿的宝座上，与此同时，二十八个傀儡再次出现！ 洛青雪大喜！赶紧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四人当即分开，东南西北各站一个人，迫使二十八个傀儡不得不分开。 它们只能七个一组，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洛青雪赤手空拳，只能像泥鳅一样，到处乱跑躲藏，闪躲冷彬的攻击。 星女果然有些顾不过来，东边的在动，北边的又停下，西边的动起来，南边的又停下。 很快，四人将二十八个傀儡同时打散！它们的胳膊腿滚落满地，如此大程度的断裂，不但兵刃散落满地，就连儡体重新修复的进程已变得异常缓慢。 星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大惊失色吼道：“你们居然使诈！” “对付你这种毒妇，就要不择手段！”洛青雪大声喝骂，火速捡起一把剑，顷刻间将冷彬的胳膊腿也都一一砍断！ 冷彬没有发出一声呼喊，只默默将断裂的躯体缓慢聚集在一起，想要重新修复。 没想到星女见到此情此景居然疯狂大笑，“你们真是愚蠢！真以为我堂堂星云神殿就只有这些傀儡吗！” 她猛然举起双手，冷彬瞬间重新拼凑在一起。 轰隆隆！天雷轰顶！ 众人仰头望去，发现竟从那屋顶古老的星云中窜出一只白虎！那白虎疯狂吞吐着风雪冰霜。 “是白虎星云！快躲开！”萧俊喊了一句，众人各自闪避！ 却见那白虎竟往洛青雪身上狠狠抓去！ “青雪！”宫辰纵身一跃，双臂抱着她，双手护住她的头，腰部发力，两人一起滚到旁边。 那白虎轰隆一声扑了一个空，脚下当即出现四个深深的冰爪印。 冰爪印里冰雪骤现，从里面迅速延展到四周，冰霜眨眼间就冻住了整座大厅！ “两情相悦？”星女疯狂大笑着，大哭着，“你们去地狱两情相悦吧！” 随着她的怒吼，地上突然塌陷出一个漆黑的大洞，冷风咆哮而出，咆哮着想要冻死一切！ 大洞刚好出现在洛青雪和宫辰脚底下，所以他俩顷刻间都掉了进去！ “宫辰！”邵惜炎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整座大殿都已被冻成了冰，无数冰凌悬在大殿上空，闪着寒光，随时可能掉下来。 星女和冷彬都已消失不见，只有声音回荡在冰雪中，“好言相劝你们不接受，那就都去死吧！” 颜昊看着狂风怒吼的洞口，也想要跳进去找她，却被萧俊拦住了。 “别冲动！下面情况不明，咱们要留在上面，想办法防止星女偷袭，破解她的结界！” 颜昊猛然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惊觉他说得有道理，这才缓缓调匀了呼吸，无奈焦急地望向那冷风肆虐的黑暗洞口。 不知过了多久，洛青雪迷迷糊糊感觉手上传来一阵温热。 她缓缓睁开眼，顺着手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宫辰！ 唤醒他之后，两人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似乎掉进了一座冰窟。 四周全都是水蓝色的冰锥，地上也结满了冰，两人相互扶着想要站起来，可脚下不停打滑，连站都站不稳。 二人费尽力气才走出洞口，一眼望去，数不尽的大小雪山一座连着一座，蓝宝石一样的天空下，是一片起伏的纯白。 林林总总的雪松随处可见，冷风吹过，雪花随之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辰儿，你觉得不觉得这里有些熟悉？”洛青雪望着他道。 宫辰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十年前，正是这样的冰天雪地，让他遇到了她，有了生的希望。 他心中一暖，轻轻抱住她，“当然，这样的雪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两人四目相对，温柔一笑，随即环顾四周的一片纯白冰寒。 第74章 落云化雨 面对一望无际的雪山，洛青雪有些担心，“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到星云神殿？” 宫辰看了看四周，风雨平静，天朗气清，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动物。 “我们刚刚是在星云神殿里掉下来的。”宫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就是神殿正下方！” 洛青雪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神殿正下方？星云神殿的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一处结界？” “你看那边。”宫辰指了指右侧不远处。 洛青雪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里竟立着一座巨大的白虎冰雕。 “这冰雕和刚刚大殿里的一模一样！”洛青雪惊讶道。 两人依次看去，发现还有三座冰雕，东面是一条盘踞的苍龙，南面立着张牙舞爪的玄武，北面是仰头展翅的朱雀。 “这四个雕像就是大殿里的那四座，连位置都一样。只不过，大殿里的是金子雕的，这里的是冰雕！”洛青雪惊叹着。 “如此说来，中间就应该是二十八星宿图！” 若果真如此，那刚刚的二十八个傀儡……想到此处，洛青雪倒吸一口气，全身都一阵冰凉！ 宫辰显然也想到了，两人面色均是一惊。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要先想办法找到出口。这里没有食物，时间久了我们都要被冻死、饿死。”宫辰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洛青雪咬着下唇点点头。 “青雪，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掉下来的吗？” “是星女召唤出了白虎星云。”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宫辰望着远方的冰雕。 “白虎属冬，冬代表结束。如果按照顺序，冬天之后就是春天。朱雀属春，春就是开始，我们不如去朱雀雕像下，或许有新的线索。” 两人一路向北，就在快要到达那里的时候，宫辰忽然慢了下来，目光落到雪地上，“青雪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转头望去，地上果然躺了一个人，两人当即落地，走近一看，竟是邵惜炎！ “邵惜炎！你醒醒！”宫辰急切喊着他的名字。 洛青雪虽然讨厌他，但此时此刻，多一个人总是好的，也跟着唤了他几声。 过了好一阵子，邵惜炎才微微睁开凤眸。 一见到宫辰，他立即坐起，来回看他身上有没有血迹，口中不住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怎么也掉下来了？你刚才不是在萧俊旁边吗？”宫辰关切道。 邵惜炎一怔，随即干笑几声，挠了挠眉毛，目光四处乱看了几眼，嘿嘿笑道：“那个风洞后来变得越来越大，我们各自散开，没想到我速度慢了点，就也掉下来了。” 不等宫辰回应，他赶紧转移话题：“这是哪里啊？” 宫辰便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样啊，那就赶紧走吧，去看看那边有什么名堂。”邵惜炎说完，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北走。 “等等！”洛青雪叫住了他，“照你这么说，颜昊和萧俊也有可能也在这里，我们去找找吧！” “说的是，冰天雪地的，很容易出事。”宫辰点头道。 邵惜炎一阵尴尬，这可怎么办，那俩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可他又不想说实话，只好跟着宫辰找了一阵子，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找到。 他看了看朱雀冰雕，“宫辰，咱们还是尽快先去朱雀那儿，早点破了这结界，那他们也就早点得救。” “而且看这情形，他们俩应该没掉下来。” 宫辰和洛青雪相视一下，觉得有道理，便一起往北飞去。 三人很快到了跟前，巨大的朱雀活灵活现，水蓝色的冰面光滑的能映出人影。它正昂首仰天，双翅舒展，每一根羽毛都清清楚楚，似乎眨眼间就要一飞冲天。 宫辰和邵惜炎使用浑身解数，对它又打又踢，然而它周围无任何异样，本身也完好无损。 洛青雪仔细观察了冰雕，发现底座上有一个极浅的圆形符号，她小心翼翼走过去，竟一脚踏在机关上，朱雀冰雕也跟着转了个方向！ 但她脚下的地面竟开始下落，与四周形成一个断崖。 宫辰大惊，赶紧冲上去，却见她双手已抓住了崖边，他火速将她拉了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但机关又重新升起，朱雀冰雕也转了回来。事情又陷入僵局。 洛青雪调匀气息，发现四周有许多巨型冰块，她转了转眼眸，来了主意，她让宫辰和邵惜炎将其中一个冰块推到机关上。 果然，机关再次开始下降，朱雀冰雕也再次转了方向，当机关暂停下降，朱雀已面向了中心！ 他们依次去了另外两个冰雕处，照葫芦画瓢，最后又回到白虎冰雕下。 待四个冰雕全部转向中心，就听咔咔咔的几声巨响，循声望去，中间雪白的空地上忽然变了模样。 所有积雪都被一种神秘力量牵引着，在地上有序游走，逐渐形成一个比子星湖还大的圆形二十八星宿图。 紧接着，每一个星宿都开始原地缓慢转动，然后咔咔咔！随着机关转动的声音不断传来，一个个百丈高的傀儡春笋般接连涌出。 当二十八个傀儡全部出现，它们就像收到了命令，齐刷刷转过来面向三人，举起手中的兵刃就冲了过来！ 三人面色大惊！转身就跑！ 在这些巨大的傀儡面前，他们就像三只蚂蚁。 眼前是雪白一片，几乎要刺瞎人的眼，耳边是狂风怒吼，吹乱了所有人的头发。 发丝飞到洛青雪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用手去整理发丝，却发现怎么整理都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有了！”洛青雪忽然大叫一声，拽着两人一起躲到一座小山丘后面。 那些百丈高的傀儡一时间看不见他们，只能在周围胡乱寻找。 “青雪，你想到办法了？”宫辰急喘着问。 “嗯！我们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洛青雪一边盯着四周，一边低声道，“我们以为只要把傀儡打散就能扰乱他们，但实际上并不是。” “以前我和秋儿去放风筝，若赶上天气好，就会有许多人。当时我们最怕的就是风筝线缠在一起，不仅会断线丢了风筝，还会伤到人。” 宫辰眼睛一亮：“所以这些傀儡的游丝也一样！” 洛青雪肯定地点头一笑，“只要我们把他们身上的游丝引出来，再搅乱，那无论星女怎么操控，都只能是一团乱麻！到时候，我们再各自将它们打散！” 邵惜炎斜眼看了看她，撇着嘴巴不屑道：“打散了人家还能恢复，有屁用？” 洛青雪冷笑一声，“怎么，你的雌雄双刀还真变成废铁了？” 邵惜炎正要开口骂，就听她道：“你没看那些傀儡有男有女？你就用红蓝刀光分别攻击他们！” 她说着又瞪了他一眼，道：“再说你跑得那么快，死不了！” 邵惜炎虽满脸不服，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道：“臭丫头，看在宫辰的份上，我就再信你一次。” 三人即刻开始行动。 宫辰先飞身上去，顺手抛出绝天绫，绝天绫立即化为九条黑龙，在天上肆意游走。 它们身上时不时碰到什么东西，发出蓝色火花，火花逐渐连成一片，转眼间，空中竟出现无数条细如发丝的线！ 每条丝线上都闪耀着星光，看起来异常华丽，本来整齐有序的水蓝色丝线早已被九条黑龙搅成一团乱麻，毫无章程。 二十八个傀儡果然在一瞬间乱作一团！ 它们开始相互殴打，一个砍下另一个胳膊，这个又刺穿那个的咽喉，但没有发出一声叫喊，只有机关碎裂的声音。 邵惜炎看准时机，迅速打出刀光，蓝光只打男傀儡，红光只打女傀儡，它们果然一个个乖乖倒下，冒着蓝色和红色的烟，再也没有修复。 “雌雄双刀果然能克制它们！”邵惜炎大喜，“早怎么没发现呢！还被这玩意儿揍了那么多次！” 他越打越来劲儿，二十八个傀儡没多久就变成了一堆渣渣，逐渐化成五颜六色的星光，分别飞入四个方位的神兽冰雕里。 周围很快重回安静。 邵惜炎看了看手中的那对弯刀，得意笑道：“看来这上古星云的力量，还得是上古神兵才能治得了！也不枉费我白挨了它们那么多打！” “那还不是我聪明机智？不然你还在挨揍呢！”洛青雪趁机讽刺了一句。 宫辰一看这俩又要开始了，正在纠结该先维护谁，就见四个方位的神兽忽然都在朝中间缓慢移动。 “不会吧？还有？”邵惜炎龇牙咧嘴地叫苦。 “先看看情况再说。”宫辰冷静道。 四个神兽冰雕已聚在圆盘中心，逐渐融在一起，成为一个巨大的人形冰雕，活灵活现，似乎一眨眼就会走过来！ “四方合一？”宫辰不可思议道。 那冰雕衣带飞舞，长发飘逸，面容秀雅，低垂着眼眸，胸前竖起一段九节箫，似在吹奏。 三人动心骇目，正在猜测此人身份，就见天地间突然风雪肆虐，大块的冰雹和大片的雪花将三人卷上了天！ 宫辰立即用断愁扇打出花瓣将众人围住，三人运气调息，这才慢慢在暴风雪中站稳。 转眼间，四周已繁星环绕，水蓝色的光在那冰雕身上不停闪烁，光线忽然大涨，众人不得不遮住了眼睛。 当光线逐渐暗下来，天空开始飘起绵绵细雨，就像漫天游丝连接了天地。 接下来的一幕让三人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那优雅柔美的冰雕在雨中竟然开始融化，但他手中的九节箫竟然仍然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漂浮在原地。 三人即刻飞过去站定，见那箫身洁白如雪，半透明的质地就像一段冰凌，它轻轻摆动，闪耀着繁星点点，让人忍不住要赞叹它的绝世之美。 “这是……落云箫？”洛青雪惊讶道了句。 宫辰道：“落云化雨，冰封霜雪。看刚刚的情形，应该就是了。” “难道刚才的冰雕，就是战神玉阳？”洛青雪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管他是谁，赶紧拿上走啊！还愣着干吗？我们挨了那么多揍，不就为了这个吗？”邵惜炎迫不及待地上前拿起落云箫就走！ 洛青雪忽觉一阵冰凉来袭，远处的雪山竟开始崩塌！震天撼地的雪崩之声肆意冲击着她的耳膜，伴着一丝微弱的箫声。 正在着急，就眼前突然变成一片纯白，接着一阵眩晕，再一睁眼，三人都已回到星云神殿。 环顾四周，冰雪早已褪去，四个方位上的神兽已消失不见，再转头便见到了心急如焚的颜昊和萧俊。 “青雪！”颜昊一见到洛青雪就跑过来，双手扶她站起，满眼关心道：“你终于回来了！” 话音未落，宫辰的大手一下子把他扒拉开，然后将洛青雪拉入自己怀里。 “多谢关心！我们好得很！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一定跟你多喝几杯！” 颜昊气得说不出话，只得拼命喘气，绷着嘴唇，狠狠瞪着他。 洛青雪抿嘴偷笑，宫辰这个样子，让她心中十分欢喜，甚至想多看看。 正说着，华丽的主殿内传出了星女的大笑声，她不知何时已重新坐回黄金宝座上，身边乖乖依偎着冷彬，水蓝色的琉璃眼睛正望着她。 第75章 人心险恶 “你们居然能从冰封绝迹里出来，还拿走了我的镇殿之宝，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她的目光落在落云箫上，怒气占据了她全身。 “星女。”萧俊开口道，“我们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把人接回去，是你非要与我们动手才落得这个下场。”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星女右手一挥，冷彬瞬间冲到了他面前，伸手就想掐死他！ 宫辰眼明手快立即甩出绝天绫，将冷彬整个缠住，他像一截木头倒在地上，拼命想挣脱。 星女疯狂挥舞双手，冷彬就像石头一样躺在地上，口中喊着：“我动不了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星女几乎是在尖叫，她已近乎崩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败她最得意的傀儡！ “你作为星云神殿的主人，竟然不知那是上古神兵绝天绫？”洛青雪微微一笑。 “绝天绫？”星女倒吸一口气，竟像从未听说过此物一样，转头惊讶地望向她。 洛青雪唇角微扬：“星女，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们早就知道你绝不会将秋儿还给我们，所以配合你演了这一出大戏。” “目的嘛，一是要利用你引出落云箫，另一个，就是杀了你这残害百姓的毒妇！” “我把雪叶剑亲自送给你，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们真的打不过你，然后再故意激怒你，让你将落云箫的力量释放出来。” 星女面色煞白：“你说什么？你们一起，联合起来骗我？” 洛青雪冷笑道：“你这个猪脑子也不想想，雪叶剑是天下第一魔剑，怎么可能连一个傀儡都对付不了？” “而且我堂堂啸云宗千年不倒，我们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来闯你这星云神殿！” 星女早已脸色惨白，脸上的面纱滑落，殷红的嘴唇里不断涌出鲜血，她金色的瞳孔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了。 “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拿出落云箫？” 洛青雪呵呵一笑：“说你蠢你还真不聪明。你忘了我们身边有个萧俊了吗？他来你这里多少次了，早就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这个女人啊，美丽又愚蠢，是很容易掌控的。” “你当初若不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了落云箫，早就死一万遍了！哪还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你做成傀儡！” “洛青雪……你这个阴险狡猾的贱人！我现在就送你去死！”星女怒吼着，双手用力握拳猛地抬起，冷彬霎时冲了过来。 洛青雪当即在右掌心聚集大量魔气，“嗖！”雪叶剑竟从星女的宝座后面飞出，眨眼间已握在洛青雪手中！ 细长漆黑的剑身带着魔气，裹挟着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刺入了冷彬的心脏！ “啊！”一声惨呼！ 这惨呼不是冷彬发出的，竟是星女突然捂住了心口，从宝座上滚落到众人脚下，胸口鲜血喷涌。 “你……你居然……”星女面色煞白，金色的眼眸充斥着不可思议。 “没错，我知道你和冷彬用的是同一颗心脏，而且只有雪叶剑才能刺得进去。” “你怎么知道……”星女的声音在颤抖。 洛青雪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她的脸：“你又忘了，我们有萧俊啊！” 星女金色的眼眸登时望向萧俊：“萧俊……你这个小人！我杀了你！”说罢又要挥舞双手控制冷彬去攻击他。 只见黑色的寒光一闪，伴着令人心肺震颤的惨叫，星女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一双戴满金银珠宝的玉手，已落到血泊之中！金银首饰丁铃当啷滚落满地。 “星女！”洛青雪的声音异常阴狠，吓得星女浑身一颤，不自觉地抬起眼睛望向她。 “你用活人做傀儡，本就罪无可恕！你还想用秋儿做儡体，就是在找死！” “你居然还想把我的辰儿也留下，我就非杀了你不可！”说着举起雪叶剑就要割下她的脑袋！ “留她一命！”萧俊冲了过来，“让她说出谢姑娘的下落。” 洛青雪一愣，冷漠道：“好，就让你再多活一会儿。” 星女满身鲜血，她拼命爬起来，坐在地上痛苦地举起已经失了双手的胳膊，茶杯口大的两个断处血流不止。 她望向旁边被死死缠住的冷彬，终于崩溃大哭…… 片刻，她收了眼泪，抬起头狞笑道：“不错，那二十八个傀儡，还有这星云神殿里所有的傀儡，都是我亲手做的！” “他们有爱他们的家人、朋友、爱人……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可是他却骗了我！我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他负我！”她血如泉涌，说话开始有些费力。 “我从小就长在这里，所以我把我所有的热情都献给了这座神殿。可当初这里没有一个人肯为我说话，他们都说我攀龙附凤……可是我没有！我没有！” 眼泪和鲜血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看起来十分恐怖。 “当冷彬要把我做成傀儡的时候，我意外得到了落云箫的力量，所以我就把他们全杀了！我有什么错！” “这座城里的人，最开始还有人可怜我、同情我，可当他们知道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丫鬟，就全都变了嘴脸！因为在他们眼中，一个卑微的丫鬟一定会去勾引她的主人！” “他们不是崇拜高贵的人吗？那我就把他们全都做成这世上最美丽最华贵的傀儡！让他们生生世世都陪着我！”她发出了一阵狂笑，这笑声宛如恶鬼咆哮。 洛青雪冷笑道：“就算你有冤屈，那你抓走秋儿又是因为什么？难道她也欺负过你？” “她不一样。”星女凄凉笑道，“她那天晚上出来的时候，我见到了她。她的眼睛无比纯净，那是以前的我才拥有的，所以我要把她抢过来，留在我身边！”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宫辰？”洛青雪气得浑身发抖。 星女又笑了，她缓缓挪动到冷彬身边，断臂搭上他的后背，轻轻抚摸。 “冷彬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他俊美温柔，对我百般好，我做梦都能笑出来。可这一切都那么短暂，我甚至都还没有笑完，他就弃我而去，爱上了别人。” 她转过头：“可你的男人却为了你，连金子都不在乎，这种男人，怕是已经绝种了。既然遇到了，怎有不留下的道理？” “到时候，他会变得和冷彬一样听话，世上最美的男人一起伺候我，那感觉一定棒极了！”言罢，她又开始狂笑。 “毒妇！你简直禽兽不如！”洛青雪说着就要举剑砍死她，又被萧俊拦下。 他盘坐在她面前，已恢复一贯的潇洒自如。 “星女，事已至此，乖乖告诉我谢姑娘的下落，免得再受苦。” 星女抬起尖尖的下巴，那双金色的瞳孔在血淋淋的脸上显得诡异又恐怖。 “萧俊，你比他们所有人都阴险，你不配为人！我的手没了，我还可以咬死你！”说着就要爬上来撕咬他！ 萧俊登时站起身，后退几步，阴沉着脸盯着她。 他一挥袖子，将混沌天音置于身前，“你既然不愿说，那我就让你愿意说。”说罢熟练地挑勾丝弦，怪异的曲调响起。 其余人皆运气屏蔽听觉。 星女竟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甚至连断手之处的伤都已停止流血。 “告诉我谢姑娘在什么地方？”萧俊懒懒地问。 “在苍龙雕塑下面的傀儡屋里。”星女乖乖答道。 萧俊停下琴音，告诉了洛青雪，她赶紧找准方位，触碰机关打开地道，果然看到一个长长的楼梯一直延伸到一点光亮处。 顺着楼梯下去，一眼就看见谢白秋正紧闭双眼，躺在一张乌木做的雕花床上。 她身上穿着镶满五彩宝石的金色衣裙，头发被梳成一个长长的辫子，别着许多宝石和鲜花，头上还戴了一个花冠。 “秋儿！秋儿！”洛青雪怎么唤她，她都一动不动。 众人赶紧把她抱了出来，扶她坐在椅子上，回到星女面前。 “说！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洛青雪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星女狠狠瞪着眼睛，紧闭嘴唇不说话。 琴音再次响起，她微微眯起眼睛，呆呆答道：“落云箫可以唤醒她。” 洛青雪一把从邵惜炎手里抓过落云箫，可刚拿在手里就怔住了，她完全不会吹！ 试了半天也吹不响，她抬头看了看宫辰，宫辰摇摇头，邵惜炎更是翻了个白眼。 她又望向萧俊，他勉强笑道：“我哪儿会吹这玩意儿，这儿不是还有一位音律大师吗？” “颜昊！”洛青雪赶紧转身把落云箫递给他，泪眼婆娑道：“你救救秋儿！救救她！” 颜昊眉头紧锁，缓缓接过落云箫，忧心忡忡道：“我只会吹笛子，不过笛箫相通，我可以试试。” 洛青雪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试试！” 在她的一脸期待中，颜昊轻轻竖起落云箫，修长的手指按在音孔上，缓缓将气息送入箫中。 低沉的箫声一点点流出，仿佛一个流浪的人终于找到了家。 洛青雪听着这箫声，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宫辰轻轻揽住她的身子，手掌摩挲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星女竟也不住地抽泣，她的伤早已麻木，没有了痛觉，可心还在碎片中隐隐作痛，带着说不清的酸楚。 许久，谢白秋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 “秋儿！”洛青雪喜极而泣，跑过去抱住了她。 谢白秋仿佛刚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道：“师姐？你怎么哭了？” 洛青雪抚摸着她的脸庞，将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宝石都拆下，破涕为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回去？”谢白秋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装扮甚为奇怪，竟吓了一跳。 “我慢慢和你说，我们先回客栈。”洛青雪柔声道。 说罢她迅速收了眼泪，转过身，阴沉着一张脸道：“星女，现在你可以去死了！”说着又举起了雪叶剑。 “青雪。”萧俊转了转眼眸，“这个女人没少作恶，我受了她这么多年的气，就让我亲手了结她吧。” 众人无异议，随即带着谢白秋慢慢往门口走去。 星女见他们要离开，只剩萧俊一人，她竟异常惊慌，大声道：“萧俊，你若杀了我，她永远也别想醒过来！”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萧俊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你就不怕死吗？”星女的声音在颤抖。 “我已经找到解药，你没有用了。” “你……你过河拆桥，你这个骗子，骗子！”星女硬撑着身子崩溃大吼，“你们别走，别走！你们……你们都被萧俊骗了！他才是……” 洛青雪一惊，猛然回首，就见星女的头颅已滚落在地！ 她金色的眼眸还惊恐地睁着，眼角的眼泪还在不断流淌，甚至连殷红的嘴唇都还在微微颤动。 “你……”她怔在那里。 萧俊拂袖收了琴，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青雪，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让她说完？” “一个人为了求生，什么话都会说。活着的人没有必要听，平添烦恼。”萧俊懒懒道。 “既然她现在已经死了，落云箫也已到手，咱们稍作歇息，早日回去吧，宗主还在等着我们。” 洛青雪虽心有疑虑，却也无话可说，星女的确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宫辰将星女死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说的“永远也醒不过来”的人，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说萧俊过河拆桥？还说他是骗子？他骗了谁？ 望着萧俊的背影，宫辰感觉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人，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宫辰，想什么呢？快走啊！”邵惜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宫辰轻翘嘴角：“你倒是轻松自在，经历了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感触。” “我能有什么感触？”邵惜炎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拿了落云箫就走，其他人死活都与我无关。” “你果然是我们中间最幸福的那个，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我倒是有点羡慕你了。”宫辰呵呵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邵惜炎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他没有烦恼？不，他的烦恼是不能为人所知的，必须藏起来，一直到死。 但无论怎样，现在的日子，他的确很开心。想到此处，他又重新嘿嘿笑着，追了上去。 星云神殿之外现在已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月光朦胧，但满城的百姓都跑出来，跪在神殿之前感谢众人。 “多谢几位侠士！若不是你们，还不知道这心惊胆战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星女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 洛青雪和宫辰相视一下，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几人回客栈休整一夜，第二天就踏上了归途。 第76章 伏屠残魂 洛青雪在路上将发生的一切都讲给谢白秋听，谢白秋就像一个孩子在饶有兴趣地听故事。 “所以，你们是故意隐藏实力的？”她问。 “是啊，如果上来就把她打死了，还怎么让她唤出落云箫的结界？” “那她真就这么笨吗？她毕竟是殿主呢！”谢白秋不理解。 洛青雪叹了口气：“她是一个丫鬟，靠着恶毒手段当上了一城之主，却不思进取，只有无尽的贪婪，所以很容易被人算计。” “这么多年她没有倒下，全靠落云箫的上古星云之力。现在她死了，星云神殿也恢复到原本真正的星术修士之地，而星城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人们再也不用怕夜晚出门了。” “那，原来的星云神殿是什么样子？”谢白秋问。 一旁的萧俊插话道：“星云神殿，原本也有这些假人。” 众人皆是一惊，难道北漠的人都这么变态，喜欢把人做成傀儡？ “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样。”萧俊呵呵笑着，将事情娓娓道来。 北漠的习俗，人死后要将遗体放至沙漠里，将身子归还天地。 六百年前，一位星术大师造访此地，刚好遇见此事，他觉得这种方式会令生者痛不欲生，于是用星云之力将逝者的遗体保留了下来，逝者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件事立即传遍了北漠，当时星云神殿的殿主请他做客，两人一见如故，他就将这星云之力传给了殿主。 最后，他也在星云神殿终老，并将落云箫一并交予了殿主。 从此这里的人死后就都被保留了遗体，被缩小至巴掌大小，放在精致的棺盒里，永久存放在星云神殿之中。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慢慢变了味儿，有人从中牟利，有人公报私仇。而星云神殿的殿主也一代不如一代，直到冷彬继位，这里彻底变成了恶事丛生之地。 他痴迷于傀儡娃娃几乎到了入魔的程度，最后竟不择手段，偷偷摸摸打起了已逝者的主意，尤其喜欢将美丽的姑娘做成傀儡娃娃，让她们永远围绕在自己身边。 从那时起，就经常有姑娘在夜里无故失踪。人们祈求冷彬彻查此事，最终也是没有结果。 最后，整个星城都人心惶惶，夜晚再不敢出门。有逃跑的，全都死在了万里黄沙中。 后来星女靠着落云箫之力强行继任殿主之后，竟明目张胆地将所有逝者变成了听她差遣的傀儡！ 落云箫的力量太强大，所以那些提出异议的忠臣、奋起反抗的民众，以及众多守卫，全部都被做成了她的傀儡，甚至很多三朝元老都难逃厄运。 慢慢的，星云神殿再也没有活人来，彻底变成了一座死神殿。 所以众人从始至终，能看到的活人，只有一个星女，其他的全都是傀儡。 听完萧俊的讲述，众人一阵唏嘘。 “没想到星云神殿的过往竟是如此曲折，好在现在又重新开始了。”洛青雪叹道。 萧俊点头道：“是啊，所以刚刚他们不是也说了，以后恢复原来的传统，让人在死后回归天地。” 谢白秋没再说话，她百感交集。 因为她从未想过，人竟然可以狠毒到如此程度，将自己心爱的人做成傀儡，还要拉着全城的人陪葬。 宫辰默默听完洛青雪的讲述，也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事情总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回到圣宗，看看能不能用落云箫唤醒义母的回忆。” 洛青雪紧紧握住他的手，满眼担心地点点头。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了颜昊身边，“颜昊，谢谢你救了秋儿。”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颜昊饱含深情地望着她。 洛青雪慢慢垂下眼帘，小心翼翼道：“我还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刀山油锅我都会给你办到！” 洛青雪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愿不愿意随我回一趟啸云宗？” “啸云宗？”颜昊面色瞬间煞白，心凉了半截，“你让我去魔教老巢干什么？” “因为有一个人很需要落云箫来救命，可现在只有你会用。”洛青雪急切道，“所以，请你帮我救救她吧！” 颜昊早已面无血色，魔教对他来说那是绝对势不两立的存在，北漠之行是迫不得已要与他们合作。现在事情已经了结，而且落云箫就在自己手上，自然要立即与他们划清界限！ “青雪，我愿意付出生命去帮你做任何事。但是，我堂堂悯天谷弟子，就是死！也不会去救一个魔教妖人！”他斩钉截铁道。 “魔教妖人？”洛青雪顷刻间感到全身冰凉，“你之前还和我们一起对抗星女，现在事情结束了，你这么快就翻脸无情？” “之前那是迫不得已，现在我们都应该回到自己正确的位置上了！”颜昊的剑眉深深皱起。 他看起来很痛苦，却又异常坚决，然后拉起谢白秋的胳膊就往远处飞。 谢白秋吓了一跳，转过头大叫：“颜昊你怎么这样啊！你放开我！” “颜昊……”洛青雪无力喊着，甚至连声音都难以发出，“她不是魔教妖人，她是我娘！是我娘啊！” “青雪。”宫辰走到她身边，冷眼道：“别跟他废话，我们直接抢过来！天下这么多精通音律之人，还怕找不到一个会吹箫的？” “什么狗屁正道弟子！”邵惜炎当即骂道，“落云箫是我们拿到的，你休想抢走！”说着举起雌雄双刀冲了上去！ “臭小子！留下落云箫！”邵惜炎在后面穷追不舍，红蓝刀光不断向颜昊打出。 颜昊反应迅速，将落云箫藏在怀中，手中玉笛发出数道白色悯天正气，将刀光一一挡了回去。 虽说他手中的玉笛并非上古神兵，但他悯天谷大弟子的身份绝不是假的。 两人打了几十个回合，依然胜负难分，萧俊转了转眼眸也加入了战斗，毕竟将落云箫带回去可是天大的功劳。 看到二打一，谢白秋顿时不服气，也手握银色长剑冲了上来！ 四人顿时打成了一锅粥！ 此刻，宫辰正老老实实呆在洛青雪身边，他完全不想加入这场战斗。 洛青雪更不愿向着颜昊拔剑，何况还有秋儿。 正在为难，就见邵惜炎忽然一个回身，一道红色刀光对着谢白秋迅速飞去！ 洛青雪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举起雪叶剑将刀光打散，同时将谢白秋拉到身后。 邵惜炎大怒：“洛青雪你干什么！” “我不许你伤害秋儿！”洛青雪怒道。 “你脑子抽了？他们要抢走落云箫！” 萧俊也微嗔：“青雪，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落云箫，难道就让他这么抢走？你不想救宗主夫人了吗？” 洛青雪双眼微睁，面色一白，“谁说我不想救的！” 她赶紧转过身，抬起眼眸望着颜昊，那张仍是一张正气凛然的脸，看上去容不得半点污秽。 “颜昊。”她耐着性子道，“你们悯天谷不是最悲天悯人了吗？当年你师父悬济真人尚且对我手下留情，为何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而且，我要救的是我娘啊！这跟她是正道还是魔道没有一点关系！” “你娘是啸云宗的人？”颜昊面色大惊，“我一直以为你是被冤枉的，还天天想着要怎么帮你重回师门……” “原来你真的出身魔教？你……你真的是魔教妖人？”颜昊的一双星目充斥着不可思议。 洛青雪坦然道：“没错，我是出身啸云宗，但我确实不是奸细！” 颜昊胸口急速起伏，又想起了无峰山上的幻境。一袭嫁衣的洛青雪是那样迷人，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沉迷不已，虽然他最后还是杀了她！ 可如今真的面对这样的事实，他竟丝毫没有杀她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就像被骗了一样，他真心喜欢的女人居然真的是个魔教妖孽？ “洛青雪……”颜昊的双眸隐隐有泪光闪动，“我没想到，你居然真是魔教的人……枉我还一直想着要娶你为妻！” 他话音未落，一记重拳突然打到他脸上！ “颜昊！”宫辰怒道，“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 他将眼泪汪汪的洛青雪小心揽在怀里，转头冷眼看着他道：“只有你们正道弟子才一天到晚把正魔挂在嘴上。什么正道魔道，她就是她！哪儿来那么多屁话！” 颜昊捂着脸大声苦笑，绝望道：“青雪，正魔不两立，我不能救你母亲！”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身子有些站不稳，看着很虚弱。 “王八蛋！把落云箫给老子留下！”邵惜炎大吼一声又举刀砍了上去！ 颜昊猛然回首，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就连邵惜炎也心头一震，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的黑色眼眸居然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金色！ 这金色的瞳孔是如此眼熟…… 星女！大家都想起了这个女人！ 洛青雪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颜昊你眼睛怎么了？你怎么了？” 颜昊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衣襟里开始窜出黑色魔气。 “这不是追天雪叶吗……好久不见！呵呵呵！”他的嗓音竟变得阴冷，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他歪起嘴角阴笑道：“洛青雪，你不是有雪叶剑吗？用你的剑来刺死我啊！” 与此同时，洛青雪手中的雪叶剑竟开始疯狂摆动！黑色的魔气裹挟着紫色剑气，蠢蠢欲动。 萧俊面色惨白，低声道了句：“小心！这是伏屠残魂！” “伏屠残魂？”洛青雪倒吸一口气，瞠目结舌。 往日的残魂都需要聚魂珠吸取出来，落云箫中的这片竟能随意显现？ 就在颜昊即将发起进攻之时，一道白光忽然打中了他的眉心！ 转头望去，竟是一身白衫的悬济真人飞身而来！ “妖孽！居然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放肆！”悬济真人将手里的白色拐杖举过头顶，天上顿时乌云密布。 轰隆隆！一道天雷飞速俯冲下来，集中在拐杖的龙头处。 他双手将拐杖横于身前，天雷瞬间包围了颜昊，并呈急速缩小之势。 不过眨眼间，所有的魔气全部消失殆尽！ 当啷一声，落云箫掉在地上滚到一边，半透明的箫身依然星光灿烂，那绝世之美没有半点减少。 洛青雪刚想去捡，那箫竟然自己飞到了悬济手上！ 悬济真人的修为和九重花不相上下，手中的拐杖更是令人胆战心惊，所以没有人轻举妄动。 洛青雪这才仔细看了看那白色拐杖，通体光滑如玉，但却不是玉。 拐杖顶端的龙头就像活的一样，时不时眨一下眼睛，龙须随风飘动，口中吞吐着零星火星。 颜昊的眼眸已恢复正常，他就像刚刚从梦中醒来，一见到悬济真人赶紧起身行礼。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他一脸惊讶。 悬济挑了挑垂到胸前的白眉，捋着纯白的胡子，“你这逆徒竟如此大意！被魔魂迷了心智却无所知！差点就变成这妖孽的傀儡了！” “若不是为师及时感知了这缕上古魔气，你早就交代了！” 一听“傀儡”二字，众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惊。 悬济转过脸，见谢白秋正一脸疑惑地站在洛青雪身边，赶紧向她招了招手：“小丫头，过来这边！别跟他们站一块儿！” “不！我和我师姐一起，有何不可？”谢白秋噘着嘴巴摇摇头，抓住洛青雪的手不肯走。 “她早就不是你师姐了！”悬济冷眼道。 “悬济老头儿。”洛青雪板着一张脸讽刺道，“你十年前想抢我的剑，那天又逼着我师父将我逐出师门，今日又要来抢走我们的落云箫，难道你活着就为了抢人东西吗？” 悬济真人一对白眉狠狠扬起，眼睛也瞪得老大，“老夫逼着你师父？那是你师父自己做的决定！要依着老夫，就直接砍了你才痛快！” “你……”洛青雪刚要说话，就见颜昊扑通一声跪下。 “师父！”颜昊祈求道，“今日是徒儿不好，与她无关，请师父放过她。” 悬济真人登时将龙头拐杖对准他，厉声道：“逆徒！你怎么就偏偏迷上这个妖女了？你这样置门规于何处！” 颜昊垂下眼帘，绷着嘴唇低头不语。 见他这个狼狈样子，悬济真人也不再说话，只觉丢尽了脸面。 他吹着胡子怒道：“赶紧跟为师回去！”说着就要带着颜昊和谢白秋离开。 “前辈请留步！”宫辰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我们真的需要落云箫来救人，贵谷一向怜悯苍生，还请您留下它。” “尔等魔教妖孽并非老夫所怜悯的苍生！”悬济回首瞟了他一眼，“你们啸云宗一心想聚集魔魂，复活伏屠，老夫绝不会把它留给你们这群魔教妖孽！” “老夫今日不想大开杀戒，尔等莫再多言！”说着已拽着颜昊和谢白秋飞身而去。 宫辰欲追，竟被人按住肩膀，回首就见萧俊正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众人只能忍着怒火，任其离开。 第77章 记忆碎片 “真晦气！”待他们走后，邵惜炎大声骂了句，“就这么被抢走，太他妈窝囊了！” 宫辰也叹气道：“那老头儿手里的是什么兵器？居然能引下天雷为己用？” “那是清明杖。”萧俊无奈道。 “清明杖？”洛青雪十分惊讶听到这三个字。 清明杖是十大神兵之一，当年是战神元祁的法器，可引天雷地火为己所用，一人即可横扫千军万马。 上古神魔大战之后，伏屠将清明杖藏于落云山上，被后世的悯天谷祖师偶然得到，成了其镇谷之宝。从此谷主们代代相传，均以阻止伏屠复活为己任。 “难怪连魔魂都能被他如此轻易就封印了。”宫辰道，“如果我们刚刚硬碰硬，定会死无全尸。” 萧俊道：“也不一定，毕竟咱们手里有雪叶剑，那是十大神兵之首。青雪现在只唤出三条龙，虽然威力有所减小，但也不容忽视。” 洛青雪听了，整个人都泄了气儿：“那现在没有了落云箫，我娘怎么办啊……” 宫辰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咱们还是先回去，问问义父的意思吧。” 几人只好默默往啸云宗飞去。 月色清凉，啸云宗与落云山遥遥相对，中间的迷雾山谷在夜里闪着各种奇异的光亮，更显得诡异阴森。 落云山倒是与啸云宗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这里灵气充沛，鸟语花香。 所以悯天谷也是一处世外桃源，云雾缭绕，清泉奔流，看上去宛若仙境。 回到谷中，悬济真人狠狠将他训斥了一顿，罚他在迷雾崖上思过。 此时，颜昊就呆呆地站在山崖之上，迎着清风回想着发生的一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痛苦的撕扯。 如果只是青雪的母亲，他当然一万个想去救，可她偏偏是啸云宗的人！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一弯一弯地疼。他后悔今天对她说的那些话，更后悔就那样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这天下为何要有正魔之分？为何不能事遂人愿？ 颜昊轻轻将玉笛横在唇边，把心中的柔情一点一滴送入了笛身，悲切柔软的笛声随着月光流淌在落云山巅。 “告诉我清明杖在哪里？”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 谁在说话？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 他突然头痛欲裂，脑中断断续续闪出一些奇怪的画面：金碧辉煌的大殿、金色的眼眸、一个熟悉的背影，可一切都模糊看不清。 这是怎么了？颜昊捂着头，眉头紧锁，耳边不断传来一些怪异的古琴曲调，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雪叶剑我已经带来了，你还是不要赶尽杀绝得好，不然你一定会死得很惨。”这是一个冷漠得让人窒息的声音，却又很熟悉。 画面一闪，熟悉的女声响起：“你的功劳不小，这次就让你再多撑一段时间。没想到，她这么相信你，你一句话，她就乖乖地来了。” 颜昊当即原地盘坐，运气调息，很快就感觉周身的气息游走自如，浑身畅通无阻。 他慢慢睁开双眼，那些脑中的画面他早已认出，那是星云神殿！ 可那些问题，是谁在问谁吗？这些事是何时发生的？为何他全无印象？ 他越想头越痛，最后居然摔倒在地！ 那女人提到了雪叶剑，难道……和青雪有关系？ 那琴音，那背影，还有那语气…… 颜昊忽然觉得心口一冷，像是被一束冰凌穿心而过。 难道真是他？一想起那个名字，他就觉得每个毛孔都流淌着冰凉。 他抬起头，望向对面万骨山上的一片模模糊糊的灯火，那里有他担心的人。 如果萧俊真在星云神殿对他做了什么，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星女死之前未说完的话，就不得不让人思索一番。 想到此处，他觉得这些事有必要告诉青雪，因为在那些被他想起的只言片语中，萧俊明确提到了雪叶剑。 他坐在一块大石上，盯着远方烛火，盯了半天，才决定给洛青雪传音，告诉她一切。 颜昊盘坐在原地，调整好周身气息，右手掌托举至胸前，掌心上随即出现一只青色的蝴蝶，扇着翅膀，想要飞走。 他将蝴蝶凑近自己面前，将自己的怀疑讲了出来，然后道：“去告诉洛青雪。” 那只青蝶即刻飞往对面灯火辉煌的啸云宗。 啸云宗大殿里，李兆思坐在黑水晶宝座上，眉头紧锁，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这么说，落云箫是被悬济那老头抢走了。” 众人低头不语。 他冷哼一声，叹气道：“你们能把它从北漠带回来，就算是成功了。悬济老头儿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本尊再做打算。” “你们下去吧，萧俊留下。” 几人应声而退，只剩萧俊在原地垂手而立，等待他的问话。 “萧俊，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尊，你为何要杀了星女？” 他的声音亮如洪钟，震得萧俊耳膜欲裂，连头也不敢抬，只拱手道：“宗主，她知道咱们太多秘密，留在世上是个不小的隐患。” “果真如此？”李兆思的牛眼紧紧盯着他，很久都没有眨一下。 “属下不敢欺瞒宗主！她死前极为疯狂，甚至要说出那个秘密，所以属下不得不在她开口之前，先干掉她！” 李兆思的面色有所缓和，呵呵笑道：“十年来，你为本尊搜集了不少神兵的信息，本尊是信任你的，你切莫让本尊失望，下去吧。” 萧俊没有离开，仍然站在那里。 “你还有事？”李兆思问。 “属下，这次还打探到了清明杖的消息。” “哦？竟还有意外收获？说来听听。”李兆思面色稍喜。 萧俊也松了口气道：“属下发现，清明杖里的魔魂似乎已经在活动。落云箫是可以唤醒清明杖的，所以当悬济来抢落云箫的时候，属下发现那龙头里似乎有魔气，但还不能肯定。” 李兆思满意地嗯了一声，点头呵呵笑道：“你果然有些本事！本尊赏你黄金千两，愈合丹五颗。你回去好好歇着吧，本尊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对付悬济那老头。” “如今十大神兵，还有四个还未到手，尤其是那破命花，明知道在九重花那个老妖婆手里，就是拿不到！” 他转脸道：“萧俊，你想办法让洛青雪去拿破命花。九重花向来重视师徒之情，这次没有杀了她，就是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 萧俊脸色微白，小心翼翼道：“可是，青雪公主对九重花感情深厚。据属下所知，十年来，她二人亲如母女，若想离间两人，还需要有个契机。” 李兆思呵呵笑道：“那你就制造一个契机！不过这件事不用急，事情得一件一件去做。先得到落云箫，让她彻底成为正道的眼中钉，断了她的后路！” “属下遵命！”萧俊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啸云大殿。 夜幕星河之下，洛青雪和宫辰在玉兰苑中依偎在一起，坐在草地上，仰望如玉的明月。 两人一回来就去看望了柳幻音。她还是一如既往，笑容和善，声音柔和，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走的时候，还给他们拿了许多美味的点心。 夜空中星光灿烂，两人回想起这次的北漠之行，仍心有余悸。 “辰儿，你说星女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洛青雪问。 宫辰垂下长长的睫毛想了想，道：“萧俊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一个快死的人，为了求生，什么话都会说。” “所以你认为她是在垂死挣扎，故弄玄虚？” “有这个可能。”宫辰道。 洛青雪站起身，在院中来回走动，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宫辰身上，“你有没有发现，星女虽然作恶多端，但她从没对我们说过谎话。” 宫辰挑了挑眉，“你是说……” “嗯，我总觉得星女的话绝不是信口开河，可又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宫辰问。 洛青雪道：“如果星女说的是真的，那她口中的‘过河拆桥’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她说的那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人，究竟是谁？她为何说萧俊是骗子？” 这些问题宫辰早在星云神殿的时候就都已经想过了，只是他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并未对洛青雪说起。 如今见她主动提起，竟有些惭愧，他是不是不该瞒着她这些想法？ 想到此处，他叹气道：“我也有过疑惑，可光凭猜测，无法说明什么。” 洛青雪点点头，垂下眼帘，竟面露悲伤，没再说话。 “想到什么了？”他问。 “你说，星女的结局，到底该怪谁呢？” 宫辰道：“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怪谁，所以她要怪所有人，要报复所有人。” 洛青雪道：“可是当她终于报了仇，却又将冷彬留在身边折磨，那她到底是希望他死，还是不希望她死？” 宫辰道：“这个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若要他活，何必将他做成傀儡？若要他死，为何又保留他的意识？” 洛青雪道：“可能，她真的太孤独了……这世间，唯一给过她温暖的就是冷彬，可最先伤害她的也是他。” 宫辰没再回应，他望着她闪着星光的杏眼，弯起嘴角道：“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也是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你以后可不许伤害我！” “我哪里舍得？”洛青雪甜蜜一笑，又坐回他身边，和他重新依偎在一起。 宫辰醋醋道：“那个颜昊，竟当着我面就说要娶你，我差点就一脚把他踢进东海里！” 洛青雪道：“你吃醋了？” “有一点儿。” 洛青雪当即娇笑，她微微抬起下巴，明亮的眼眸望着他，深情道：“我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就好像，我是这世间最宝贵的宝贝一样。”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宝贵的，什么都不如你好。”宫辰望着月光下她美丽的脸庞，粉嫩的柔唇让他浮想联翩。 他情不自禁地用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她。 洛青雪又是一阵脸红，低头喃喃道：“你又使坏……” “你不喜欢？”宫辰柔声问了句。 他美丽的桃花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在月光下显得温情无限，十分诱人。 洛青雪轻轻扬起唇边，脸上泛着红晕，她垂下眼帘，抿着嘴轻声道：“喜欢……” 看着她这样娇羞，宫辰心花怒放，双手环抱住她，让她贴在自己怀里，又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清风明月，梅香来袭，不浓不淡，气氛刚好。 他顺着她的额头吻上她的脸颊，又流连在她的柔唇上，最后滑到她的颈侧。 她回应着他，拥抱着他，抚摸他柔顺的黑发，感受他温暖的体温。 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坐着的身子也躺了下去。 但很快，一只青色的蝴蝶就飞了过来，在两人身边停下，发着让人不得不看一眼的光。 宫辰停下动作，转头望去。 “这不是悯天谷的青蝶信吗？”他坐起身子，惊讶道。 洛青雪也坐了起来，迅速整理了领口，见那蝴蝶小巧精致，正轻轻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似乎是在望着两人。 第78章 竹林邀约 “青蝶信？”洛青雪转头望向他的侧脸。 “这是灵蝶，是悯天谷特有的传音方式。”宫辰神秘一笑，“根据发出者的地位高低，分为白、蓝、青、红、紫。” “紫蝶代表掌门，红蝶代表长老，青蝶是亲传弟子，蓝蝶和白蝶是普通弟子和外门弟子。” 洛青雪的目光落到青蝶上，疑惑道：“悯天谷和啸云宗不是势不两立吗？什么人会向这里传音？” “我也想不通，但这青蝶既然来了我这玉兰苑，我就看看是何人在搞什么名堂。”说着一伸手，想让那青蝶落到自己手上。 没想到它居然往后躲闪了一下，死活不肯落他手上！ 洛青雪看得清楚，爽朗笑道，“你好像被一只蝴蝶嫌弃了！” 宫辰顿觉十分丢脸：“笑什么……它也未必落你身上！” “那我试试？”洛青雪说着掌心向上，将玉手伸了出去。 青蝶果然缓缓落在她掌心，慢慢扇动着翅膀。 “怎样？服了吧？”洛青雪歪着脑袋得意笑着。 宫辰正要回嘴，就见那青蝶中传出了颜昊的声音：“青雪，我最近总能想起一些碎片……” 竟然是颜昊？两人大吃一惊。 青蝶还在不停地传音：“……那些事虽不完整，但我觉得萧俊一定有问题，你要小心！三日后，云江镇外的竹林相见。” 说完半天，那青蝶还在扇着翅膀不肯离开。 “看来那臭小子是要等你的回音。”宫辰撇撇嘴。 洛青雪弯起嘴角，将头靠在他怀里，抬起下巴望着他的侧脸，指尖轻抚他的薄唇，娇声哄道“好啦！这事儿你怎么看？” 宫辰唇边一翘，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他说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何况悬济真人刚抢走了落云箫，他转头就来说这些，确实奇怪。” “我也这么觉得。”洛青雪转头望向那只青蝶。 宫辰道：“那咱们就去见他一面，就算他有什么诡计，咱们两个联手，还怕他一个悯天谷弟子？” “那他如果带许多弟子来呢？你就不怕落入圈套？”洛青雪道。 宫辰笑道：“那他也得能抓的住啊！” 她微微低下头，柳眉轻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宫辰转了转眼眸，柔声道：“你不想和他动手对吗？那咱们就先礼后兵，到时候若真打起来，也是咱们占理。” 洛青雪摇头道：“不，我不是不想和他动手，我是在想，要怎么和他动手。” “嗯？”宫辰漆黑的眼眸微睁，宠爱笑道：“你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洛青雪神秘地笑了笑，转头对那青蝶道：“告诉颜昊，我定及时赴约。” 青蝶听罢，扇着翅膀慢悠悠地飞走了。 宫辰望着那逐渐消失的青碟，醋醋道：“这小子还真是贼心不死，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来约你见面，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却听洛青雪呵呵笑道：“既然他要见面，那咱们就好好接待他一番。” “今天咱们去看我娘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并无不妥，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不记得我了……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尽快夺回落云箫。” “你可是有了什么打算？”宫辰问。 “现在还没有，你呢？可有什么想法？”她道。 宫辰摇头道：“悬济真人不好对付，此事颇为棘手。” 洛青雪叹气道：“是啊，还真是得想一个办法，既不会被他杀了，又能拿到落云箫……” 见她面露疲惫，宫辰抚摸她的脸颊，心疼道：“辛苦你了，青雪。无论怎样，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两人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暖，许久才分开。 很快，宫辰就将洛青雪送回了宁休院，自己也踏着月光回房歇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宫辰还没有醒，就听洛青雪在外敲门，“辰儿，你快出来！”她的声音稍显兴奋。 宫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心想这丫头难道不睡觉的吗？ 但他还是一咬牙就起来了，用子卿早上刚送进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揉揉眼睛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洛青雪就像个泥鳅一样，撩起他宽大的衣袖，钻进了屋里。 宫辰的目光追随着她，转身就见她已坐在桌前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心尖儿上竟泛起一阵甜蜜。 “怎么？你想到办法了？”他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洛青雪上扬的嘴角立马沉了下来，撅起粉嫩的柔唇，“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满脸都写着呢，嘴角都要扯到耳根子了。”宫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笑了笑。 洛青雪推开他的手，噘嘴哼道：“那我就不能是因为别的事情高兴？” 宫辰转了转眼眸，弯起嘴角，双臂发力，将她拦腰抱起，然后一屁股坐下来，又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洛青雪半推半就地想要挣脱，却被他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融化得全身都软了。 四目相对，她微微低下头，一脸幸福道：“一大早的就使坏，真是个登徒子……” 宫辰笑道：“怎么？在我怀里不开心？” “哎呀，好了！”洛青雪娇羞地扭捏着身子。 她眼中闪烁着一丝坏坏的笑，“我要趁这个机会，做一件大事！” 宫辰当即心领神会，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你这坏丫头又想了一个什么馊主意？” “那当然是一个绝妙的馊主意！”她摸了摸被他捏过的脸颊，眯眼笑了下。 “好，你且说怎么做，小的言听计从！”宫辰的眼睛也弯成了两道弧线。 两人随即开始商量计策。 时间飞逝，到了约定的日子。 洛青雪和宫辰手牵手来到竹林的小屋门前，想起往日的一幕一幕，相视而笑。 当日，两人就是在此处被黑羽箭团追杀，躲了进来。 “辰儿，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她好奇地问。 “就是为你挡下雌雄双刀那天。”宫辰道，“当年在石梅村，我清楚听到门外之人喊了你一句‘小师妹’，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这三个字我记得很清楚。” “所以，当邵惜炎对你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立刻就认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洛青雪惊讶地望着他：“所以你早就知道当年要杀我的人是邵惜炎？” “不，我是从海韵阁离开之后才能确定。”宫辰道。 “难道你不恨他吗？如果不是他当年要赶尽杀绝，你我也不必分离十年！”洛青雪难以置信，他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对邵惜炎如此真诚？ 宫辰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青雪，我问过邵惜炎这件事，他说他当时只想抓你回去，并不知道屋里的人是我。” “谁知道命运如此捉弄人，也或许是我命不该绝，上天竟然让义父将我捡了回去，还和邵惜炎成了好兄弟。”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就像在说一个值得骄傲的亲戚。 “辰儿，你就这么相信他的话？”洛青雪感到浑身都一阵冰凉。 宫辰笑道：“因为这十年，他从未对我有过任何坏心，义父也对我关爱有加。而且我已经找回你，就更无需计较当年的事了。” 洛青雪面色一白，她没想到，他对啸云宗的感情竟如此之深！ 她绝不相信，李兆思会大发善心去救一个盲童。 再结合袁千祈当时说的话，她更觉得宫辰身上一定有一些秘密没有被发现。 可是眼下，她还是得先顾落云箫，或许将母亲唤醒之后，一切才会有分晓。 眼看时辰快到了，两人在小屋内等待。 宫辰担心对面有埋伏，已令黑羽箭团隐蔽气息，埋伏在四周，一旦对方出手，立即黑羽箭伺候。 很快，就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出门去看，见颜昊只身一人站在面前，连一个悯天弟子的影子都没有。 洛青雪一见到他竟心中一惊！ 因为他似乎比原来小了一号，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脸颊凹陷，唇色惨白，就像刚刚经受过一场大风大浪，看起来憔悴万分。 他的剑眉依旧微微皱起，原本明亮的星目里，只剩下了灰暗，与他之前的自信和阳光好似换了一个人。 “青雪，你来了。”他先开了口，声音略有滞涩，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她。 “颜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洛青雪看到他这副样子，竟有些心疼。 宫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他观察四周，确实没有任何悯天弟子的踪迹，一时间，也大为疑惑。 颜昊可是悯天谷大弟子，是未来的谷主，怎么几日不见竟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悬济老头对自己的徒弟就这么狠心，只因他与魔道之人熟识就要如此惩罚他？ “没什么，都是我自找的。”颜昊的笑透着无尽苦楚，深陷的眼圈微微发红。 “今天我就是想来和你说说我的怀疑。”他道。 洛青雪道：“那我们坐下说。” 三人一同落座在院中石凳上。 “青雪。”颜昊望着她道，“最近我常常想起一些星云神殿的事情，虽然都是一些模糊的碎片，但我也将他们一点点拼凑了出来。” “最后我发现，萧俊似乎和星女做过交易，是极为隐秘的那种，连说话都很隐晦。可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桩交易与你有关，与雪叶剑有关，所以……”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才不顾正魔之分，跑来将这件事告诉你。” “那你都想起了什么？”宫辰冷眼道。 他瞬间明白了颜昊为何如此消瘦，还不是因为思念他的青雪，还饱受正魔之折磨，真是活该！ 颜昊没有看他，只继续道：“当你们掉入冰封绝迹的时候，我曾被萧俊用琴音控制住。但因为我也修习了音律，所以被控制的时候还留有一点点清醒。” “因此我能听到星女在说什么，却不能动，不能回应。” 洛青雪和宫辰相视一眼，均是面色一惊！ 萧俊的琴音异常诡异，被控制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颜昊竟还能听到其他人说话。 “那他们说了什么？”洛青雪问。 “萧俊说他已经把雪叶剑带过来了，让星女不要赶尽杀绝。” 洛青雪倒吸一口气，杏眼圆睁道：“雪叶剑？” 第79章 无情扣留 宫辰也甚为惊讶：“颜昊，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你这么在意正魔之分，居然会给一个魔教中人传信？” 颜昊灰暗的眸子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只转过脸向洛青雪道：“青雪，我知道你不一定相信我，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每次一想起这些事情就头痛欲裂。” 他的目光流连在洛青雪的脸上，“尽管如此，我还是每天逼着自己去想，希望能帮到你。” 洛青雪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因为她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 她缓了口气，道：“那你可还记得星女当时说了什么？” “她说萧俊的功劳不小，其他的一直都模模糊糊，或许我需要更多时间去回想。”颜昊缓缓垂下眼帘。 洛青雪转头看了看宫辰，见他微微颔首便知时机已到。 “颜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道。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颜昊望着她的目光深情款款。 见颜昊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宫辰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但是为了青雪，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等待着她的暗示。 洛青雪缓缓起身，往院门处走了几步，回过头轻声问：“你既然如此关心我，为何不愿意救我娘？” 一听到这个问题，颜昊的心就开始狠狠地疼，连日来，他一直被这种煎熬和撕裂折磨着。 “这个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颜昊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我最大的底线，就是告诉你这一切，让你……平平安安。” “她的安危有我护着！”宫辰气得面色煞白，他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如此厚脸皮！ 即便萧俊说过“公平竞争”这样的话，却也没什么行动，就这个颜昊一直在那往前冲！ 颜昊冷哼一声，微微向后偏了偏头，未再回应他什么。 又见洛青雪的视线越过颜昊，向自己投来，他只好安静下来，不再多言。 洛青雪将目光收回，柔声问：“颜昊，落云箫能救我娘，你今日可带着它？” 颜昊死灰般的眼眸微动，苦笑着摇了摇头。 “落云箫是上古神兵，悯天谷规矩森严，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弟子身上？而且你我两派向来不合，我今天来见你，是瞒着师父出来的。” “我这辈子还从未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无奈笑道。 洛青雪绷着嘴唇往前走了两步，好离他近一些。 她抬起白嫩的脸，望着他的眼眸，轻声道：“我从未想过这件事竟让你如此为难，是我不该提出如此强人所难的请求，我……我对不起你……” “她是我的娘亲，我只能自己去救，哪能奢望不相关的人来救呢……”说着一低头，竟流下两行清泪。 泪珠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从脸颊滑落，形成泪滴悬挂在她的下巴尖儿上，让人看着就心疼。 她眼泪汪汪道：“今日，你只为了我的安慰，就冒险来这里与我相见，让我更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的这份情谊……” “青雪，你……”颜昊突然星目圆睁，面色煞白，竟异常惊讶。 片刻，他微微抬起双手，但很快又放了下去，很想抱住她，却深知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 他连她的母亲都不愿意救，哪还有脸想别的事情？ 可看着她的满脸泪痕，他真的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紧握双拳，一个字也没有脸说。 突然间！后颈传来一阵剧痛，他竟被人狠狠打了一掌！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就在洛青雪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前，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在一间牢房里！ 什么情况？ 他想起晕过去之前，是面对洛青雪，背对宫辰，他当即明白过来，怒吼着：“宫辰！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身穿黑色战甲的啸云弟子走了过来，不耐烦道：“别喊了！我们左使怎么会见你这种龌龊之人？在这儿乖乖等死吧！”说完就走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龌龊之人？” 那弟子鄙视道：“什么狗屁悯天谷大弟子，竟敢当众对我们青雪公主动手动脚，幸亏宫左使及时出手阻拦，你真是个极品人渣！” 颜昊气得满脸泛白，他一身正气，何曾被人这样骂过，更不会做这种事！ “你莫要妄言！叫宫辰来见我！”他怒吼着，拼命要打碎牢房，但毫无用处。 那人瞪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道：“你这种禽兽哪有资格见我们宫左使，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 这让他更加愤怒，想起用悯天正气可以冲破牢笼，一探胸口竟空空如也！ 他的玉笛被人拿走了！ “宫辰！你这个小人！”他只能不断怒吼，对牢门做着无用的拳打脚踢。 很快他就安静了下来，冥思苦想要如何出去，却见一身紫衣的洛青雪慢慢走到了牢门口。 “颜昊。”她轻声道。 颜昊圆睁星目，一对剑眉扬起，见她的杏眼亮如点漆，却荡漾着一潭晶莹的秋水。 “青雪！你是来放我出去的？”他面露喜色。 可她的表情却并无变化，他顿感全身冰凉，面色逐渐变白。 “你，你这是何意？”他的心在剧烈跳动，预感到她可能会说出一些让他心碎的话。 洛青雪抬起眼眸，“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落云箫我必须拿到！” “你在说什么？” “请你给你的师父，悬济老头儿，发出青蝶信，让他用落云箫来换你！” “青雪？”颜昊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就算……就算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也不该如此对待我啊……” “我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来见你，也从来不曾对你有任何防备，而你居然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抓我做人质？” 洛青雪柳眉紧皱，咬着下唇，含泪道：“对不起……” 颜昊的呼吸因愤怒变得急促：“你知不知道，李兆思想要复活伏屠，就是想要掌控万物！当年九大战神拼了性命才让人间重回安宁，你们居然想要破坏它！” “我师父绝不会将落云箫交给你们！” 听闻此言，洛青雪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决：“颜昊，我从不关心什么正魔之争，更不管别人死活！我只关心我娘能不能记起我！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正常！” 颜昊冷笑：“你娘？你说那个魔教妖人？她和李兆思是沆瀣一气，根本就不值得救！” 啪！一个巴掌隔空打在了颜昊脸上！ “颜昊，你记住了，你再敢这样说我娘，我必定杀了你！”洛青雪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 颜昊摸着自己的脸，无奈苦笑，他怎么又开始胡乱说话了？ “洛青雪……我对你一片真心，没想到你居然利用我！”他几乎是边哭边笑。 “我就是个傻子，到现在看到你流泪还会心疼……你这一巴掌打得好，我是该清醒了！” 听他这番话，洛青雪的心竟也开始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做得过分，可是为了落云箫，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咬牙忍着泪，低声道：“你在这里不会受苦，有我在，他们谁也不敢动你！” “你最好早些发青蝶信，这样我也能早点放了你。”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已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一出门就看到宫辰正在那里等她，她立即跑过去，躲到他怀里，尽情哭泣。 宫辰随便想想也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番怎样的辱骂。 “青雪，你放心，这世上之人有多冷漠，我和你一样清楚。什么正魔，什么好坏，都不如你重要！” “想来颜昊必定不肯发青蝶信，那咱们就自己发。我这就给悬济老头儿传音，我就不信他会狠心抛弃他的好徒弟不管！” 洛青雪听了哭得更加厉害，“辰儿，我的心好疼……我怎么能这么坏！竟对一个如此真诚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我就该去死！” 宫辰的心都要碎了，他紧紧抱住她，眉头紧蹙。 “别胡说！谁该死，你都不该死！你救自己的母亲天经地义！你又没杀人放火，不过是用了一点小手段，有何不可？” “悬济老头修为深厚，手中又有清明杖，连义父都要忌惮三分。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去悯天谷硬抢，到时双方毕死伤无数，那才真的是徒增杀戮。” 他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再说你不是吩咐了弟子们要对他好生伺候吗？回头我和义父说说，让他搬到别的地方住，好不好？” 洛青雪终于慢慢止住了眼泪，点了点头。 她环抱住他，把脸深深埋进他怀中，仿佛那里是一个躲避外界的小角落，只要钻进去，她就安全了。 待她安静下来，宫辰就陪她一起走回宁休院，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入睡，才悄悄退出房间，回到玉兰苑。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闯进他的房间，让他毫无睡意，因为洛青雪痛哭流涕的模样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他绝不能让她如此伤心，既然有些事情她做起来如此痛苦，那他就去替她做！ 一片依稀的烛火下，宫辰毫不犹豫地坐起身，如鬼魅一般，缓缓走向牢房。 啸云宗的牢房并没有和别的牢房有何不同，都一样的阴冷破败。 颜昊垂着眼帘，脸上尽是生无可恋。 一想到自己今天被洛青雪打了一巴掌，他的心头就被揪得疼。上一次她打他，还是在华月山庄。 从初见的惊艳，到后来的朦胧，再到无锋幻境里的诱惑，直到现在的势不两立，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 脚步声传来，颜昊猜测着来人会不会是她？ 只听门外的人喊了一句：“拜见左使。” 宫辰？他来做什么？颜昊剑眉堆起，心中泛起一阵厌恶。 第80章 断笛求萧 “颜昊，想明白了吗？何时发青蝶信？”宫辰低沉的声音响起。 颜昊转过头看着他，一双星目里泛着不屑，“我死都不会发的！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我！” 宫辰呵呵笑了笑，“现在青雪不在这儿，你不必再装出一副一脸正气的模样。况且，她也并不喜欢你那样。” 颜昊冷笑一声，坐在满是灰尘的草垫上，“我和青雪认识得比你早，她现在不过是被你迷住了。你这魔教妖人并不适合她，她需要的是像我这样的人。” “因为她只有嫁给我，才能洗掉身上所有的魔教痕迹，成为一个纯粹的正道弟子。” 宫辰大笑几声，微微翘起嘴角，“我倒是很欣赏你的自信。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你认识青雪可比我晚多了，晚了至少十年。” “而且，什么叫魔教痕迹？她两岁就来了这里，她的童年是在这里渡过。她是这里唯一的公主，她的义父是宗主，母亲是宗主夫人，未来的夫君是我！你想要抹掉什么？” 颜昊微微抬起眼帘，看着宫辰得意的样子，不屑地笑道：“你还是不懂她，她的心也不在这里。” 宫辰甚觉好笑：“我不懂她？难道你懂？” “青雪并不适合魔教。”颜昊冷哼一声，“我知道她出身于这里，但那是她不能选择的。她的心一直都是善良的，不然刚才她来见我的时候，也不会哭得那么厉害。” “她是因为内疚，觉得不该如此对我。一个彻头彻尾的魔教妖人，是不会有任何愧疚感的。”颜昊无奈笑了笑。 “而且，你高兴得太早了。” 宫辰谨慎道：“你什么意思？” 颜昊呵呵笑道：“青雪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在我面前以那样的方式示弱，所以她一定有目的。” “可我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思来想去，也只有落云箫。既如此，那我就让她把我绑来，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救她母亲。” 宫辰看着他坚定的样子，竟有些震惊。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杀了？”他威胁道。 “不会的，如果你们杀了我，天下正道一定会对你们啸云宗群起而攻之。”颜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我就不信，李兆思的聚魂珠可以抵挡所有人！” “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邪。”宫辰冷笑道，“你若真这么想，为何还要与她大吵一番？” 颜昊绷了一下嘴唇，道：“如果我什么都和她说了，她一定会把我放了，还怎么救她母亲？” “那你为何不发青蝶信？”宫辰步步紧逼。 “你还真是够蠢。”颜昊起身站在窗前，仰望月光，“以我的性格，是绝不会答应你们发青蝶信的，这一点师父非常清楚。” “如果我此时给他发了信，他定会认为是我与你们同流合污，到时候他将我逐出师门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将落云箫拱手让出？” 宫辰垂下眼帘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他有点难以置信。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颜昊苦笑，转移了话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师父相信，我确实是被你们抓来的，虽然这就是事实。” “什么办法？”宫辰担心他耍花样，警惕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颜昊望着冷清的月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这牢房里的空气里有花草的香味一样。 片刻后，他将这口气缓缓呼出，转过身，掌心向上伸出手：“把我的玉笛还给我。” “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宫辰呵呵笑了，“你真当我是三岁孩子？给了你玉笛，你还能在这里老实呆着？” 颜昊叹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为了青雪来这里的，在她拿到落云箫之前，我绝不会逃走。” “我们正道弟子才不像你们那样，为了自己的目的，坑蒙拐骗，什么都做。” “但我们什么事都能做成，你们瞻前顾后的，却没做成几件事。”宫辰同样讽刺了他。 颜昊呵呵笑道：“口舌之快没什么好争的，你还是赶紧把玉笛还给我。” 宫辰垂下长长的睫毛想了想，觉得他在自己面前翻不出什么浪花，便将玉笛取来拿给了他，同时轻轻挥动手中的断愁扇，随时准备出手。 看着他如此谨慎，颜昊冷笑一声接过玉笛，来回抚摸几遍，横于唇边，随意吹了一首曲子。 笛声如泣如诉，听得宫辰竟也有些惘然。 他本就是伶人出身，对音律之喜爱无以言表，所以并没有打断他。 “这玉笛是我拜入师门的时候，师父亲手赠予，从小到大从未离身。这次你将它拿走，是它第一次离开我。”颜昊苦笑道。 宫辰满脸疑惑，因为颜昊看起来丝毫没有攻击性，看着玉笛的目光中也全是不舍。 一切都如此平和，简直不像是一座牢房里该发生的事情。 颜昊转过身，将洁白的玉笛对着月光高高举起，细细观看。 月光下，玉笛散发着微弱的温光，笛身就像雪山上的凝雪做成的。 突然，颜昊竟猛地一甩手，将它狠狠砸在了地上！ 叮！玉笛霎时碎裂成两段，碎渣崩弹满地！ “你干什么？”宫辰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颜昊颤抖着双手，缓缓捡起一段破碎的笛身，抬起灰暗的眼眸，“这只玉笛，整个悯天谷只有一个，你把这断笛送到我师父面前，他一定会亲自带着落云箫来此。” “只要他肯把落云箫亮出来，你们就有机会。”他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和吃饭喝茶一样平常的事情。 “你……”宫辰不可思议地看着颜昊，却见他忽然身子往前一倾，吐出一口血来！ 宫辰大惊失色，赶紧打开牢门进去扶住他，又吩咐人去叫宗医。 “你这是何苦？”他叹气道，“青雪若是知道你为她这样付出，会更难过的。” “不会的。”颜昊苦笑，“她顶多会更内疚，因为她对我真的毫无感觉，我能感觉到。” “所以我才把这些都告诉你，因为只有你才能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断笛带去悯天谷。” 宫辰诧异地望着他，他从未想过，颜昊对洛青雪的情感竟到了如此程度！ 看着手中断笛尖锐的断裂处，他心中五味杂陈：青雪，他为你如此付出，我要如何做，才能坦然地告诉你这一切？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颜昊，甚至有一丝嫉妒。 片刻，他低声道：“颜昊，我的确愿意为了青雪去见悬济真人。但你就这么确定，你的师父会来救你？” “你们悯天谷和我们圣宗势均力敌，若是打起来，不知要枉送多少弟子性命。或许，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颜昊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道：“我师父嫉恶如仇，若知道我被你们绑架，一定会来救我。” “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落云箫带上，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宫辰眉心蹙起：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如此信任另一个吗？但想到自己和青雪之间的点点滴滴，答案很明显。 可颜昊全心相信的是他的师父，师父这个词，在宫辰心里代表着“抛弃”。 儿时的三个班主都是他的“师父”，每一个都抛弃了他，让他对师父这个角色失去了所有信任。 直到被李兆思认作义子，他才在记忆里逐渐淡化了这些事。 那日无峰山上，青雪说要为了她师父留下来，他并不能理解这种情感，也只得相信她，不再阻拦她。 现在颜昊也如此，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认知。 他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和义父说说，让你搬出牢房。” “你不敢杀我，就要软禁我？”颜昊讽刺道。 宫辰停下脚步，冷哼道：“不是不敢，是不想。” 他慢慢回首，如墨的眸子望着他，道：“这世上没几个人对她好，你死了，就又少了一个。” 他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敲击在颜昊的心上。 颜昊没再说话，默默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去。 月明星稀，紫色的透明雾气弥漫山腰，宫辰带着断笛回到玉兰苑，却见邵惜炎正等在门口。 “这么晚来可有急事？”他问。 邵惜炎嘿嘿一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呗！” “滚！”宫辰瞪了他一眼就往院子里走。 邵惜炎毫不理会，紧紧跟在后面问：“听说你们把颜昊抓起来了？” “嗯，我和青雪想用他和悬济真人换落云箫。”宫辰忧心忡忡道。 “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看着一脸被人欺负了似的？”邵惜炎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关键是这箫要怎么送过去？送过去的人还得活着回来才行！”宫辰叹了口气，“原本我们想的，是用颜昊的青蝶信来告诉悬济真人这件事。” “但颜昊说得有道理，所以决定用这断笛来传递消息。” 邵惜炎一头雾水，“你说清楚点，这断笛哪儿来的？” 于是宫辰就将刚刚牢房里的事情讲了一遍，完了又道：“现在的问题是，这断笛到了悯天谷，定会激起群愤，到时候悬济老头儿一怒之下把人杀了也是可能的。” “而且我们先绑了他们的大弟子，本就不占理。” 邵惜炎沉默了，他很少看见宫辰这样唉声叹气的样子。 “要不……用黑羽箭把断笛射过去呢？”邵惜炎问。 “中间的迷雾山谷那么大，还有无尽瘴气，小小的黑羽箭飞得过去吗？怕是还没到一半儿就掉地上了。”宫辰道。 “如此说，还非得需要一个人送去不可了。”邵惜炎也显得有些忧心了。 宫辰长叹一口气：“还得是一个有分量的人，一般的人不可能从悬济手里活着回来。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一趟。” “你去？”邵惜炎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行！你不能去！” “有什么不行的？这是为了青雪的母亲，我未来的岳母，我不去难道你去？”宫辰无奈笑了笑。 邵惜炎一怔，僵硬在原地：岳母？这两个字像利刃一样突然刺进了他的心。 “愣着干什么？过来喝一杯！”宫辰已命人在院内石桌上摆满了酒菜。 “咱俩好久没喝一杯了。从海韵阁回来的时候，不是你说的，一回到这儿就要跟我好好喝一杯吗？”他笑道，“现在总算有时间了，来！不醉不归！” 看着宫辰俊朗的笑，邵惜炎惨白的面色稍有缓和。 “好，今夜咱就不醉不归！”他很快调整好气息，坐了过去，举起苦酒，仰头下肚。 月明风清，初冬的风带着一丝清凉吹进了他的心。 第81章 一团乱麻 第二天一早，宫辰迷迷糊糊在床上醒来，随口叫了一句“子卿！” 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什么子卿！你看看我是谁！” 宫辰吓了一跳，一下坐起来，发现邵惜炎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双凤目半眯着看着他。 “你这么早就来了？什么时候进来的？”宫辰有些懵。 “我一直就没走！”邵惜炎撇撇嘴。 “你在这里坐了一夜？你要干吗？”宫辰疑惑道。 “当然是盯着你啊，万一你想不开啃床头怎么办？”邵惜炎得意洋洋地调侃。 宫辰更不明白了：“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邵惜炎一脸嫌弃道。“昨晚上你喝多了，死命地想抱着我啃，嘴里还‘青雪青雪’的喊，真他妈恶心！” 他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举起右拳道：“幸亏老子给了你一拳，你才消停了！” “你放屁！我不可能那个德行！”宫辰白纸般的脸瞬间变成了红纸。 “那你看你左脸是不是有点痛啊？” 这么一说，宫辰才想起，刚刚的确是被左脸传来的胀痛给疼醒的。 “……这不可能！”宫辰大惊失色，瞪大了黑的眼眸，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你小子也有今天啊！”看着他这个样子，邵惜炎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但是很快，他就落下了嘴角。 “昨晚上我和子卿好不容易才把你弄睡着的，完了我一看天都快亮了，就坐在这儿一直没走。”他嘿嘿笑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现在你醒了，那我就回去了啊！你这臭小子，好好保重，下回再请老子喝酒！” 宫辰草草应了句：“赶紧滚吧……等等！” “怎么了？”邵惜炎略微慌张。 “那，那我有没有，有没有……”宫辰尴尬又小心地试探道，却觉得声带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住，无论如何也问不出那个问题。 “哎呀没有没有！”邵惜炎又皱眉又撇嘴，“什么都没发生，子卿一听到你哇哇乱叫就跑过来了！你要真敢做什么，老子早就把你一刀砍死了！” 见宫辰的面色有所缓和，他才放松了神经，叹气道：“行了，我先走了。” 待邵惜炎走出房间关上门，宫辰才长出一口气，心想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会酒后乱来，因为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 正想着，就听洛青雪在外面敲门。 他赶紧平复一下心情，随便整理了衣衫，扯起嘴角开了门。 “辰儿，随我去看看颜昊吧。”洛青雪道，“我们再劝劝，让他尽早发青蝶信。我怕拖得太久，李兆思会对他动手。” “现在去？”宫辰脑中飞速想着要怎么回答她，才不至于在她那里提升对颜昊的好感。 “当然，难道半夜去？”洛青雪眨了眨漆黑的杏眼。 “那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宫辰想尽量拖延时间。 “好，那你慢慢弄，不着急。”洛青雪说着，背对房门坐在了院中石凳上。 宫辰松了一口气，关上房门，一边更衣一边想着要如何与她说颜昊的事情。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她，因为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当他正要拿出断笛的时候，发现它竟然不见了！ 他瞬间浑身冰凉，想到昨晚是子卿伺候自己更衣，当即大声疾呼：“子卿！” 洛青雪在门外听到呼喊赶紧跑了进来，刚一进门，她就瞠目结舌地石化在原地！ 宫辰还没有更完衣，结实匀称的身材格外显眼地闯入她的视线…… 他一回头见进来的人是洛青雪，也吓了一跳！ 直到洛青雪猛地倒吸一口气，捂着脸惊慌失措跑出去，他才反应过来。 “青雪！你别跑！我有事和你说！”他披上衣服就追出去，可那丫头跟泥鳅一样，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他只得回到屋里，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心中竟甜似蜜罐，不自觉扬起了唇边。 这个坏丫头……他心里想着，就听子卿在门口答话：“主人！你醒啦！” “你来得可真快！”宫辰没好气儿道。 “主人，我刚刚……”子卿正要解释，就被宫辰一举手给打断了。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问。 子卿回想了一下：“没发生什么啊，你和邵右使喝酒喝多了，我俩就把你抬到床上，你很快就睡着了。” “我怎么可能喝多……难道没发生别的事情吗？”宫辰继续问。 “没有啊……”子卿有点搞不明白主子到底想问什么。 他更觉得奇怪了，清了清嗓子，略微尴尬地问：“那，我俩没打架？” 子卿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 “那我有没有大喊大叫？” “……我想起来了！”子卿道，“主人昨晚上确实大叫了一声，我一听到就赶紧过去看，发现你已经捂着脸趴在桌子上了。” 难道那臭小子说的都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宫辰心有疑惑，但心想还是先和青雪说清楚颜昊的事，再一起商量换取落云箫的事情。这个臭小子的事儿回头再说。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现在去趟宁休院。”说着他已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洛青雪一路跑回卧房，心一直砰砰地跳个不停，不知是跑的，还是羞的。 她背靠房门，双手按住胸口，想让那颗心快点平静下来，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宫辰那健硕的身子，和肩膀上结实的肌肉，脸颊也一阵阵地发烫。 她缓了缓气，捂着脸颊慢慢坐在床上，双臂抱膝，脑中仍然不停地浮现出刚刚的一幕…… 一阵轻柔的扣门声响起。 “青雪，开门呀，是我！”宫辰在门口轻轻敲门。 “啊？”洛青雪有些紧张，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又不好意思亲自去开门。 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那个，门没锁，你……进来吧……” 宫辰很快推门而入，见她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顿时心花怒开！ 他轻轻关上房门，走过去坐在她床头，将她揽入怀里，指尖轻抬她的下巴，坏坏笑道：“好看吗？” “你……”洛青雪的脸更红了！赶紧把脸埋在双臂之中。 宫辰一勾胳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我被你看到，可是我的福气，多少男人都羡慕呢！而且，天下有多少女人都想看我呢！你呀，饱了眼福了！” “登徒子！谁要看你啊……”洛青雪抬头羞嗔。 不等她说完，宫辰温热的唇就压了上来！ 梅香阵阵来袭，他的怀抱温暖而结实，她被他吻得一阵眩晕，心想这世上竟然有像他这样如此美好的男人。 当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目光里已没有了惊惧，取而代之的是柔情无限。 “还怕吗？”宫辰温柔地问。 洛青雪翘起唇角，害羞地摇了摇头。 宫辰轻抚她的脸颊，又轻轻吻了她额头，柔声道：“青雪，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说。” “你说吧！”洛青雪软软依偎在他怀里不愿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要去见颜昊吗？我们边走边说好不好？” “嗯！”她翘着嘴角，甜甜应道。 两人说着就往关押颜昊的牢房走去。 晨曦轻盈，整个啸云宗都笼罩在一片金色中，让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 当洛青雪听到颜昊摔碎了玉笛，她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她心如刀割，“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时刻都拿着那玉笛，如今他亲自把自己的武器摔碎了，以后他要怎么办？” 宫辰心情沉重，紧握她的手，忧心忡忡道：“如今玉笛已断，无论我们愿不愿意，都只能让人将其送去悯天谷，否则颜昊的付出就全都白费了。” “原本我想着自己亲自去，但是昨晚上我和邵惜炎喝了一顿酒，今早一看，断笛就不见了！” 洛青雪也十分惊讶，“那我们去问问邵惜炎，或许他昨晚上见到过。”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往邵惜炎的天缘居走去。 天缘居的大门口十分安静，院中丫鬟随从无数，各个美艳动人、帅气俊朗，但气氛略显压抑，仿佛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初冬雪地里，一位红衣女子正坐在那里仰头望向深蓝的天空，见到有人来此，立即起身行礼，走路竟是一瘸一拐。 宫辰急切道：“去叫邵惜炎出来，我有事儿问他。” 伊林勉强扯起嘴角：“宫左使，邵右使他刚刚离开了。” “知道去哪里了吗？” “这个他没有说，但是他好像叫了几个弟子一起走的。” 宫辰心里生疑，他一大早会去哪儿？不如去黑羽箭团那边问问。 两人转身往外走。 “辰儿。”洛青雪将目光从伊林身上收了回来，“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红衣女子有些怪异？” “怎么了？”宫辰问。 “我看她眼睛是红肿的，好像刚哭过。” 宫辰当然知道怎么回事，邵惜炎在啸云宗可是出了名的嗜好怪异，但这些他怎么好意思跟她说。 而且现在找断笛比什么都重要，就随意应付了一句：“可能想家了吧，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洛青雪没再说什么，虽有疑惑但也不想多管闲事，况且想家的滋味她深有体会，眼睛哭肿是常事儿。 两人正欲离去，忽听后面两个小丫鬟在轻声议论。 “这次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右使，你看伊林都成什么样子了，就差把她一剑杀了。你说会不会跟那截断了的玉笛有关？” 另一个坏笑道：“谁知道呢？他可是翻来覆去看了好久，不会又是哪家姑娘的吧？” 两个丫鬟一起捂嘴偷笑。 听闻此言，宫辰顿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厉声喝问：“什么断了的玉笛？你说清楚！” 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当即跪下：“拜见左使！是……右使今天早上带回来的一截玉笛，已经摔断了。” “他看起来特别生气，还狠狠折磨了伊林，之后又在院中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洛青雪撇着嘴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小丫鬟狠命地摇头：“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公主饶命！” 洛青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睁大了双眼，震惊地望着宫辰：“他还带了弟子……难道他去了悯天谷？” 宫辰倒吸一口气，大骂一句：“这个笨蛋！” 两人相视一眼，二话不说，当即一前一后飞速追了上去。 第82章 剑拔弩张 啸云宗和悯天谷中隔着巨大的迷雾山谷，无法直接过去，所以想去悯天谷只能绕道山脚下的一条路。 此时太阳刚照到头顶，两人已经到了万骨山的山脚。 果然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正缓缓向前走，身后跟着几个黑羽箭团的弟子。 “邵惜炎你给我站住！”宫辰大喝着落到他面前。 听到呼唤，邵惜炎猛地一回头，接着就看到紧随其后的洛青雪。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他有点蒙。 “你为什么要去悯天谷？”宫辰气得脸都直发红。 洛青雪也面色凝重：“邵惜炎，你自己谁也不跟谁说，就这样擅自做主跑过去，你是不想活了吗？” 邵惜炎迅速找到了一个极为蹩脚的借口：“我是想自己偷偷立个大功，到时候说不定义父一高兴，就把副宗主的位置给我了呢！为什么要和你们说？” 洛青雪看了看宫辰，没说话，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他的确是一个贪功冒进之人。 但为了立功不要命，绝不是他的风格。 “你把我们俩都当傻子？”宫辰皱起眉毛，半眯着眼，“你若真想立功，当日悬济老头儿抢走落云箫的时候，你为何一动不动？” “我那时没准备好……”邵惜炎极力想胡乱解释一下，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邵惜炎，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宫辰冷眼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就算悬济老头儿要找人给个交代，也是我去，与你无关！” 邵惜炎的脸忽然变得惨白：“什么叫与我无关？” 他指着洛青雪，一脸阴沉地望着宫辰道：“你为了这个女人几次不要命，现在又要因为她去送死！你想让我就眼睁睁看着吗！” 宫辰怒气冲天地看着他：“青雪是我未来的妻子，这次用落云箫要救的，是我未来的岳母，这种时候我不出头，难道要让我的未婚妻去送死？” “但是你呢？你用什么身份去？” 邵惜炎心里一凉，忽然语塞，一双凤眼看着两人，目光中满是嫉恨。 “我告诉你我用什么身份去。”他用手指狠狠怼了几下宫辰的肩膀，咬牙道：“我就用我啸云宗右使的身份去！是为了义父的大业去！” 宫辰用力挥手推开他：“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邵惜炎，你想立功我不会跟你抢，但你若为了立功去送死，我绝不答应！”宫辰显然已怒不可遏。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邵惜炎看着宫辰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双眼，心碎了一地。 “那你呢，我不想看着你去送死！”他几乎是在怒吼。 “够了！”洛青雪大吼一声！ 她拧着一对柳眉，脸色气得有些泛红，“你们婆婆妈妈的有没完！” 邵惜炎立马火冒三丈，“你吼什么？要不是因为你，他会变成这样子吗！” “你闭嘴！”宫辰打断了他。 邵惜炎微微一怔，果然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洛青雪深呼一口气，缓了缓语气，“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咱们三个都活着。” 两人同时望向了她。 洛青雪微微翘起唇角，“悯天谷是药修第一门派，他们最忌讳在家门口死人。所以我和辰儿现在先一起过去，先降低他们的戒心，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确并不想徒增杀戮。” “邵惜炎，你迅速回去带萧俊和黑羽箭团过来，再来配合我们的行动。” 宫辰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笨蛋完全不跟我说，就偷走断笛，险些坏了大事，还差点赔了自己！” “你还编出那种荒唐的谎言来骗我！”宫辰气得直咬牙，“我昨晚上根本没那么对你是不是？” 邵惜炎四处乱看了一阵子，心虚道：“是我偷断笛被你发现了，你就来阻止，我一着急，下手就重了点儿，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 “邵惜炎你这个混蛋！”宫辰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挥拳就要打。 邵惜炎双手挡住脸，低垂凤眸道：“好了好了……我这就回去找萧俊，希望他的琴音能抵御一阵子。”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宫辰愤愤道。 邵惜炎将断笛从怀中摸出，递给了他，嘿嘿笑道：“那我去接你回来！” 三人随即各自行动。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邵惜炎一阵心酸：好兄弟，你等我，我一定接你回来！ 正值初冬，落云山上雾气缭绕，悯天谷就在山巅上的一片凹陷中，远远看上去像是雪山上的一处仙境。 陈年积雪已被打扫得整整齐齐，高高堆砌在谷口的台阶两旁。 一个十六七岁的粉衣少女正从台阶上慢慢走入山谷，身后跟着一大群粉衣和蓝衣的年轻弟子。 那少女正是袁梦云。 身穿白袍的悯天弟子出来迎接，将其引至正殿，悬济真人正坐在殿中等着她。 寒暄过后，袁梦云嫩口微张，道：“师伯，我爹爹特意让我为您送来十坛我们海韵阁的樱花酿。” 说着就示意弟子们将其中一坛酒搬进大殿，顺手打开，幽雅细腻的酒香瞬间随风灌入所有人的鼻腔，仿佛置身于樱花林中。 “好酒！”悬济真人大为愉悦，弯起眼睛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令尊对老夫如此厚爱，老夫自然也要有些回赠才好。就赠令尊白芯谷三十石，聊表心意！” 袁梦云听了大喜，当即拱手道：“多谢师伯！白芯谷可是悯天三宝之一，三年才结谷一石，鼎鼎大名的醉仙君就是用的这白芯谷，全天下只此一家！” “今日师伯出手如此阔绰，梦云代爹爹谢过师伯！待日后您酿出更美更醇的醉仙君，可一定要让我们来尝尝呀！” 袁梦云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一双柳叶眼闪烁着迷人的风情，让在场的许多男弟子都不由得心生向往，女弟子也都羡慕不已。 “好甜的一张小嘴儿！是吃了蜜糖才来见老夫的？”悬济真人开怀大笑。 正说着，就听弟子来报有一男一女前来拜见。 悬济真人问他们来历，传令弟子说两人不肯说明来历，定要亲见真人才肯说。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便示意弟子将两人带进来，又笑眯眯道：“梦云，你一路辛苦，就在此歇息几日，回头让昊儿带你多玩几天，玩儿够了再回去！” “平时，昊儿现在就在后山练功，老夫这就差人去叫他过来，带你好好游玩一番！” “多谢师伯！”袁梦云喜出望外，这次来悯天谷，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爹爹同意。 袁千祈自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便也没怎么拦着。 悬济真人更是极为喜欢这个人美嘴甜的袁梦云，两边都一心想促成这桩美事。 此时，殿门外出现两个身影，一黑一紫，看起来有些熟悉。 悬济真人脸色稍惊，这两个魔教妖孽来此做什么？真是胆大妄为！他当即提高了警惕。 洛青雪和宫辰一进殿门便觉檀香弥漫，抬眼就见缭绕的烟雾中，远远立着一座巨大的百草图浮雕。 那浮雕通体雪白，每一株草药都雕刻得活灵活现，仿佛伸手就能拿到，浮雕周围悬浮着各种发光的稀有灵草。 殿两边分别站了两排弟子，最前面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满怀恨意，就差拔剑相向了。 她怎么也来了？洛青雪一见她就想起华月山庄那日，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这里是悯天谷，不能轻举妄动。 抬头就见悬济真人坐在浮雕前的白玉宝座上，目光警惕地盯着两人。 他手中依然杵着清明杖，杖上的龙头正眯着眼望向前方，龙须随风摆动，口中偶尔吞吐零星白色的雾气。 “二位来此所为何事？”悬济真人语气平稳，声音浑厚有力。 洛青雪正要开口，却被宫辰抢了先，“自然是有要事与您老人家相商。”说着已拿出怀里的断笛，双手托举至身前。 一个弟子将其接过，送到悬济真人手中。 他狐疑地低头看了一眼，当即面色大变！连手中的清明杖也在跟着发怒！ “魔教妖孽！你们把昊儿怎么了！”他怒吼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在他们印象里，悬济真人是十分和蔼可亲的老者，从未如此情绪激动。 袁梦云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惊呆在原地，但她清楚听到了“昊儿”二字，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 “师伯！颜师兄怎么了？”她问。 悬济真人没搭理她，他正怒气冲天，杀意满满地盯着宫辰和洛青雪。 宫辰瞟了瞟四周，将洛青雪护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道：“前辈不必如此惊慌，他现在很好，只是不小心摔断了这只玉笛，所以我们特来将其送回。” “摔断了玉笛？”袁梦云本就惊慌的脸上，忽然增添了一丝恐惧。 “颜师兄对这玉笛异常珍重，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定是你们这些魔教妖孽对他做了什么！” 宫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转头对悬济真人道：“前辈，我们能对他做什么？可一直都好吃好喝伺候着呢！今日我们来此，也不过是想与您借一件东西。” 不用他们说，悬济真人也知道他们所求为何，所以不等宫辰说完，他已将清明杖横于身前。 “魔教妖孽！你们休想！”话音未落，就见那龙头竟于口中连续吐出数道白色悯天剑气，一一向宫辰飞去！ 两人即刻背对背靠在一起，运功抵挡。 宫辰的断愁扇发出无数红色花瓣飞向悬济真人飞，洛青雪则用雪叶剑将飞来的剑气一一挡下！ 却没想到当悬济真人将清明杖举过头顶，那数道剑气竟如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转了两圈，围成一个圆环，一起刺入地面，将两人牢牢围在里面！ 眼看剑阵开始聚拢缩小，宫辰一挥扇面，打出了花瓣护盾。 洛青雪不再犹豫，她杏眼一立，将体内的魔气全部集中于右手，然后手臂猛然发力举起雪叶剑，只听嘭的一声！ 雪叶剑的魔气已现！黑色的魔气张牙舞爪，裹挟着紫色闪电，嘶吼着冲向剑阵！ 魔气和剑气阵瞬间发生剧烈撞击，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殿内众人全部震翻！连悬济真人也被震得踉跄后退。 “悬济老头儿！”洛青雪冷脸怒道，“我们此来并非想要制造杀孽，虽然你有清明杖在手，可我的雪叶剑也不是好惹的！” “你若想看到悯天谷生灵涂炭，看到你的这些弟子全部化为灰烬，我洛青雪今天就与你一战到底！不死不休！” 她语气坚定，圆睁的双目亮的仿佛已经苏醒的恶龙之眼！ 悬济真人听得真真切切，他想起十年前，她就已经用自己的命去赌，再想到当日她在华月山庄要拼命的情形，如今她绝非随便说说。 想到此处，他竟真的缓缓收回了清明杖。 第83章 悯天牢笼 不过眨眼间，所有剑气全部消失，对于刚才的战斗，唯一的痕迹，只剩悯天弟子们惨白的面色和略微紧张地呼吸。 “臭丫头！”悬济真人杵着清明杖冷哼，“老夫知道你们想要落云箫，但你们居然劫持了我派大弟子！如此卑劣的手段，岂能容你！” 洛青雪冷眼道：“因为我们不想徒增杀戮，所以才用了这样省时省力的办法，只是不太好看罢了。” “你最好想清楚，今天我们只来了两个人，你们尚且如此。若我啸云弟子大批攻来，你们这些小虾小鱼，能剩几个？” 她冷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手里的神兵可不比你的少！就算落云箫在你手里又如何？你们唯一能吹响它的人，现在正在我们手里！” 悬济真人面色凝重地盯着她，正欲还口，就听袁梦云在一旁骂道：“洛青雪！你这个魔教妖女！枉我颜师兄对你一片痴心，你竟然如此利用他！真是恬不知耻！” 袁梦云一见到她，就想起当日华月山庄的割舌之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洛青雪明亮的眼眸瞟了她一眼，不屑道：“这不是海韵阁的千金吗？怎么，你的舌头这么快就恢复了？” “洛青雪！”袁梦云气急败坏，刚刚的温婉模样已全然不见。 “叫你姑奶奶我干什么！不想再被割舌头就给我闭嘴！”洛青雪将黑色的剑尖对着她，目光如冰锥一般，吓得她果然再没敢说一个字。 悬济真人顿觉脸上无光，甚为尴尬。 宫辰见此情景，强忍下笑，恭敬拱手道，“前辈，您一向德高望重，心系天下苍生，必定不愿制造杀孽。” “我二人此次前来，的确只为落云箫。因为我们需要用它去唤起一个人的记忆，此人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他继续道：“这些我们之前已与您说过，可您执意如此，我们只好出此下策，望您能认真考虑。我们的目的并非杀了颜昊，更不是徒增杀戮。” “今日义父只派了我二人前来，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们的诚意？落云箫一到手，我们立即毫发无损地放了颜昊！” 悬济真人的白眉深深堆起，深邃的目光在宫辰和洛青雪身上来回扫视，他们身上的确没有杀气。 “此事非同小可，落云箫里有伏屠魔魂，所以绝不可能给你们。”他道，“如果你们当真只为了唤醒记忆，那也不必非要带走它。” “不如就把你说的那个人和昊儿一起带过来，就在这里唤醒！” 洛青雪听了，甚觉好笑，如果把母亲带来这里，哪里还能活着离开？ “臭老头儿，这话你信，我可不信！”她冷哼道，“我们的人到了这里，还能有活路吗？今天若非我二人手握神兵，现在怕是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悬济真人冷笑：“老夫这辈子言出必行，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不放颜昊，也是我们的事！”洛青雪毫不客气。 “臭丫头！你别得寸进尺！”悬济真人把清明杖捏的咯咯作响。 洛青雪呵呵一笑：“臭老头，不如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明日此时，我们再来谈。” “好！”悬济真人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臭丫头，你们魔教中人，自然不配与我们同处一室。今夜你们就在迷雾崖上委屈一晚，明日此时，老夫在此等你们！” “迷雾崖？”洛青雪怒从心来。 迷雾崖是悯天谷专门让弟子面壁思过之处，之前颜昊就是在那里被罚面壁七日。如今两人来这里诚心谈判，悬济竟要把二人送到那儿，根本就是要将他们扣下做人质！ 她举剑大喝：“悬济老头儿！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云江镇有的是客栈，用得着在你这破地方留宿？你以为我不知道迷雾崖是干什么的吗？” “呵呵！”悬济真人冷眼道，“给你们一个山洞栖身已经是老夫的仁慈了！魔教之人敢擅闯我悯天谷，还劫走了我派大弟子，老夫本就该将你们就地诛杀！” “若不是昊儿在你们手中，你们今日，连我悯天谷的山门都进不来！” “臭老头儿！你有胆子就和我决一死战！”洛青雪怒气冲天，拔剑就要刺过去。 “臭丫头！你当真以为老夫怕你不成！”悬济真人吹胡子瞪眼的又举起了清明杖。 连宫辰也沉着脸，举起了断愁扇。 大战一触即发，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缓和了所有人的紧张。 接着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师姐！” 洛青雪心中一惊，急忙回首，来者果然是谢白秋！ 从星云神殿回来之后，谢白秋就一直感觉身体不适，便留在悯天谷调养。 今日听说殿中来了一黑一紫两个魔教妖人，她就估摸着是师姐和未来姐夫，赶紧跑了过来。 “秋儿，你还在这里？”洛青雪并不知道她身体有恙。 谢白秋点点头，“师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洛青雪眼眸瞟着悬济真人，故意大声道：“我们来这里想借落云箫一用，但有人竟要把我们送上迷雾崖留宿，真是小气巴拉，白活一辈子！” 悬济真人气的话也说不出，他还没被哪个小辈这样说过！ “迷雾崖？”谢白秋疑惑道，“那不是前几天，颜昊被罚思过的地方吗？” “就是那儿。”洛青雪冷脸道，“臭老头儿，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条件，今天我们就告辞了，明日再来取落云箫。”说着拉起宫辰就要往外走。 却听悬济真人呵呵笑到：“小妖女，你以为我悯天谷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两个魔教妖孽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你想怎样？”洛青雪咬牙道。 她的警惕几乎提高到了极点，宫辰也丝毫未放松过，两人心照不宣，手持神兵，背靠背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 只见悬济真人面无表情，竟突然抛出了清明杖！ 白色的清明杖眨眼间已悬在两人头顶，龙口中吐出数道白光，相互交织结成一个牢笼，顷刻间将二人关在了里面！ 两人来不及躲闪，竟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动这牢笼分毫，因为所有打出去的攻击全都被这牢笼尽数弹回，险些伤了二人！ “悬济！”宫辰大怒，“难道你非要大动干戈，弄得两败俱伤吗？” “臭老头儿！你居然使诈！”洛青雪大骂。 谢白秋也着急了，“悬济师伯，您放了师姐吧！他们不是坏人啊！” “小小魔教妖人，竟想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撒野！”悬济真人冷哼道，“你们既然绑了老夫的弟子，那老夫扣下你们也理所应当！” “老夫这就叫李兆思那魔头来换人，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他转头望向谢白秋，表情严肃道：“谢丫头，你处处为魔教之人说话，看来得叫你师父来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你就不怕我啸云宗攻过来吗？我义父的聚魂珠，分分钟碎了你的清明杖！”洛青雪大声道。 悬济真人回首冷笑：“我正等着他呢！看看他在老夫面前要如何猖狂！” “你就不怕我义父杀了颜昊？”洛青雪阴森森地瞪着他。 “他敢！老夫立刻灭了他的啸云宗！”言罢，带着众弟子离开了正殿。 谢白秋看着两人，急得不行，她双手摇晃了一下那些白光，它们竟然铁一般，一动不动。 三人都感到一阵绝望。 “师姐。”她心疼的叹气道，“已经这么晚了，我先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吧，你们等一下……” 谢白秋走后，洛青雪和宫辰在笼中尝试了几次都不得而出，甚至连雪叶剑的魔气都奈何不了它。 两人只能坐在地上，相互依靠着想办法。 “辰儿，你说那臭老头儿真的会杀了我们吗？”洛青雪问。 宫辰深呼一口气：“按理说不会。据我所知，悬济并非冲动的人，他今天的表现略有怪异。小时候，咱们第一次遇到他，他还心疼我有眼疾呢。” “是啊，我师父也说过，说悬济是世上最心慈的人，但今日看来并非如此。”洛青雪道。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得意的笑声传来。 转头望去，竟是袁梦云！ 她笑了好久才愤恨道：“洛青雪，你也有今天？现在我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洛青雪不屑道：“这屋里一共三个人，两个都讨厌你，你来做什么？” 袁梦云没有说话，目光却已变得阴狠。 “洛青雪，颜师兄对你一片深情，你竟如此心狠手辣将他劫走，还毁了他的玉笛，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洛青雪嫌弃地看着她，“说完就赶紧滚，我现在没心思搭理一只癞皮狗。” 袁梦云瞬间火冒三丈：“洛青雪！你以为你是谁？你目无尊长，对悬济师伯言语挑衅，又当众羞辱于我。” “之前还与魔教男子串通盗取我派绝天绫，你简直毫无底线！我今天来就是要杀了你这魔教妖孽，夺回绝天绫！” “就凭你？”洛青雪冷眼道，“现在你根本碰不到我，在那儿瞎吹什么牛？” “不试试怎么知道？” 看着袁梦云胜券在握的表情，洛青雪和宫辰相视一眼，警惕起来。 她伸出右手，手中立刻出现一把利剑，举剑刺去，剑身竟轻而易举穿过牢笼，刺向洛青雪！ 宫辰立即将她护在身后，用断愁扇挡下了这一剑！ 怎么回事？里面的招式打不出去，外面的招式竟能随意打进来？ 如此说来，只要他们被困在此，那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杀了他们！ 难怪悬济老头竟如此轻易地就离开这里，连一个看守弟子都没有留下，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他们的性命！ 宫辰终于忍不住了：“袁梦云！你今天若敢动她一下，我发誓，我们啸云宗定要踏平你们海运阁！” “宫辰！你哪里来的脸说这种话！”袁梦云怒火中烧，“当初我爹对你百般关爱，你竟处心积虑要偷绝天绫！还重伤了他，让他闭关这么久！” “你杀了我派那么多弟子，就算我今天将你碎尸万段，也是天经地义！” 说着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色剑气霎时飞来，将袁梦云的剑打向了旁边！ 回首望去，是谢白秋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满脸鄙视道：“袁梦云，你怎么这么不知死活？竟想在悯天谷杀人？你问过你爹和悬济师伯了吗？” “你来凑什么热闹？洛青雪已经不是你们九芳宫弟子了！”袁梦云毫不示弱。 谢白秋冷笑道：“当日在华月山庄，我师父就说过，谁要是敢擅自/杀我师姐，谁就是与她为敌！你如今这样做就已是她的敌人，那我杀你也理所应当！” 说着，两人就打在了一起！ 洛青雪只能在牢笼里干着急，宫辰也毫无办法，手中花瓣打出去无数次，都被牢笼弹了回来！ 洛青雪发现谢白秋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难道她又偷吃了食物？ 正在担心，就见袁梦云的剑锋连续划破了谢白秋的两只袖子！鲜血骤然流出，瞬间流得满地都是！ 她迅速转身，调整剑锋，剑尖迅速刺向谢白秋！ 第84章 杀父仇人 “秋儿！当心背后！”洛青雪大喊。 谢白秋赶紧向左闪避，躲开了这一剑！接着调整剑锋回刺，剑气如闪电一般，从袁梦云的左肩穿了过去！ 袁梦云一声惨呼，当即右手捂住左肩，骂道：“谢白秋！你竟然伤害同道，维护魔教！九重花居然收留魔教弟子做徒弟，你们九芳宫与魔教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谢白秋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发出三道剑气！ 袁梦云转身躲闪，却也只躲过两道，仍被其中一道打中了右腹部。 她吓坏了，不得不捂着右腹落荒而逃，还不忘嘴硬：“你们给我等着！” 殿内安静了下来，谢白秋的双臂鲜血淋漓，她一屁股坐在牢笼前，身子靠在上面，大口喘气。 洛青雪心疼地抓着她的手：“秋儿，你这是何苦呢？快回去让悬济给你看看伤势。” 宫辰紧锁眉头，轻轻摩挲了几下洛青雪的后背。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无能，既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青雪，还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受了这么重的伤。 正想着，就见谢白秋抬起惨白的脸，目光落在牢笼顶端，那一直悬浮在此的白色清明杖上。 “师姐，你仔细看看，这个牢笼的法力全都出自那根清明杖。”她道。 “所以，只要把它拿掉，你们就能出来！” 洛青雪抬头望去，果然见龙头部位一直往外输送着白色气体，萦绕在牢笼周围。 “我这就去试试！”谢白秋飞身而起，想站在牢笼顶端移走清明杖。 没想到她刚伸出手，清明杖就发出一道闪电将她击飞！ 随着一声惊呼，她已摔落在地，登时口鼻流血，浑身剧痛。 “秋儿！”洛青雪圆睁杏眼，目光里满是担心。 谢白秋没说话，再次飞上去，又被打了下来。 “我就不信了！”她咬紧牙关，一次次尝试，无一例外的被一次次击落在地，伤势也一次比一次严重。 “秋儿！不要再去了！”洛青雪在笼子里急得直跺脚。 谢白秋浑身是血，依然手握长剑，眼神盯着龙头道：“悬济老头把你们关在一个这样的牢笼里，就没安好心！” “我刚刚去拿食盒的时候，听到他在给师父、华月山庄和海韵阁都发了传音，说已经抓住了你和未来姐夫，要让他们亲自来处理你们！” “所以我必须要尽快救你们出来！”说着，她手持长剑再次一飞而上！ 洛青雪和宫辰均是脸色一变，悬济竟然要叫所有人都来此？他到底要干什么？ 接着就见谢白秋又重重摔在地上，满身血渍的她依然不屈不挠地想要爬起来继续尝试。 “秋儿……别再试了！别了！求你了！”洛青雪腿脚发软，差点摔倒。 宫辰赶紧去扶住她，然后抬头望向谢白秋，也心疼道：“秋儿姑娘，你不要再试了，这清明杖威力不可小觑，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谢白秋摇摇头，又挣扎着站起来，“只要我把它拿走，师姐就能逃出去了，我刚刚已经碰到它了！” 话音未落，她又冲了上去！ 随着一声惨叫，谢白秋弱小的身子竟然被那龙头打出了殿门，重重摔落在地，连续滚了十几圈，地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 洛青雪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肉都跟着疼，瞬间泪崩。 “秋儿，我求你，你不要再试了。”她无力道，“我不配……我不配你如此付出！” 谢白秋趴在地上，忍着痛，抬起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弯起带血的嘴角：“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除了师父，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去拼命了！” 她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门前，右手扶着门框，举起左手：“你看，我刚刚已经抓到它了！再试几次，就一定能将它拿下来！” 洛青雪看得清清楚楚，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贯穿了她的掌心，周围还有数道细小的伤口，血流不止。 “不……清明杖不是普通的法器，你再试下去，会死的！”她倒吸一口气，面色惨白。 谢白秋完全不管她的劝阻，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显然已做好了准备要再次冲上去。 洛青雪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黑夜，想起贴近心口的白色剑穗，还有秋儿左腹上柳叶形的红色痕迹…… 内疚和悔恨已将她彻底压垮，她突然像猛兽一样冲到牢笼边缘，双手死死抓住白色剑气，漆黑的眼眸如鬼魅一般死死盯着谢白秋。 谢白秋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师姐……你怎么了？” 宫辰只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闭口不言。 许久，洛青雪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配！我真的不配！因为……” 她满脸泪痕，顺着牢笼慢慢跪下，“因为……我杀了你爹，是我杀了你爹！” 谢白秋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圆圆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黑色的瞳孔放大了好几圈。 可怕的寂静来袭。 许久，谢白秋才轻声问了句：“师姐……你在说什么？你……你认识我爹？” 鲜血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显得格外红艳，略微散落的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他已经死了？” 洛青雪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是！他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杀的！” 谢白秋僵硬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那笑容带着惊讶和疑惑。 “师姐……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认识我爹？还……还……”她再也说不出话，胸口只因心跳加快而急速起伏。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爹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她的脸上早已血泪交融，看起来凄惨万分。 洛青雪抿了抿嘴，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剑穗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谢白秋的目光移到剑穗上，她甚至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缓缓接过剑穗，精巧的白色香囊上，绣着一禾一火，的确是一个秋字。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很多人都在用秋这个字啊！”她还是难以置信。 洛青雪低声道：“你把它放在你的铃铛下。” 谢白秋缓缓解下铃铛，拿着铃铛的手一直在颤抖，那剑穗刚遇到铃铛，就发出光芒，接着开始缓慢旋转。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那么熟悉。 洛青雪绷了一下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在华月山庄看到你身上的柳叶印记，结合这铃铛，和师父收你入门的时间，才能确认你就是他的女儿。” “而我，在十二年前，亲手杀了他！我就站在那儿一直看着，看着他流血不止，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得僵硬，看着他彻底死去！” “所以，你现在还救我做什么？你就该让我这个杀父仇人去死！你明白了吗！”洛青雪几乎在疯狂怒吼！ “别再说了！”谢白秋亮如星月的眼睛里早已泪如泉涌，“不是这样的，不是！” “我想用性命去保护的师姐，怎么会是我的杀父仇人？这不可能……不可能！你骗人，骗人！” 她仍抱着一丝希望，流着泪试探道：“你，你是为了阻止我去拿清明杖是不是？你……你只是骗我的对不对？” 洛青雪从来没想过自己就这样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绷着嘴唇，涕泪交加：“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我都没有父亲，我不可能用这件事情来骗你。” “从上次你受伤，到现在，我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我不敢，我很怕，我怕我再也没有师妹了……” “但是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如此伤害自己，所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我不信……我不信！”谢白秋终于嚎啕大哭！ “你一定是在骗我！”她拖着血淋淋的身子，一边哭一边慢慢后退，被门槛绊倒，又浑身颤抖着爬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洛青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接着喉中上涌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血溅到牢笼上，周围的剑气仿佛嗜血一般，白光大涨，两人都吓了一跳，紧紧挨在一起，抬头去看那清明杖，似乎并无异常。 “一切都结束了。”洛青雪绝望地望着门口，“她知道了一切，再也不会回来了。” 宫辰早已听明白两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更明白洛青雪为何这么痛苦。 他将她揽入怀里，双臂环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又想起她刚回来时，那不得已戴在头上的鸢尾花簪，心头就一阵阵的痛。 想起颜昊说的那句“她不属于魔教”，他的心更痛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句话并没有错。 他温柔道：“青雪，你那时过得艰难，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没有人天生愿意做坏人，也没有人愿意到处杀人。” “我们都是被逼无奈，才成为这天下最坏的人。刚开始，我们只是收钱杀人，尚有存留余地。但是这几年，我们到处杀人夺宝，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杀了。” “但是我无怨无悔，因为我必须要报恩，而你的家就在圣宗……” 他缓了口气，勉强笑道：“十二年前的事情不能怪你，你当时只是一个孩子，哪有力量去对抗这些？” 洛青雪早已涕泗横流，她在他怀里抽泣，感受这世上唯一剩下的这点温暖。 她抬起头望着他：“辰儿，你不知道。其实……他当时已经手下留情放过了我，留了我一命，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就像对待颜昊那样！” “他是为了我的安危才冒险来见我，我却将他软禁，利用了他的真诚，我就是个没良心的混蛋！” 说着，她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青雪！”宫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看着她脸上的掌印，和已经哭肿的双眼，他的心不知已碎了多少次。 “青雪，你是为了救自己的母亲，是天经地义！你既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虐待颜昊，那笛子也是他自己摔碎的，这不是你的错！” 洛青雪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轻声抽泣道：“辰儿，她再也不会叫我师姐，我永远失去她了……” 宫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但是你保住了她的命。” 听到这句话，她缓缓抬起泪眼望着他，从嗓子里挤出了一点声音：“辰儿，我是不是很卑鄙？” 宫辰立即将她揽入怀中，双臂紧紧拥着她，他绷着薄唇，恨不得替她去哭，去痛。 “不，或许十二年前你的确是为了自己，但是今天，你为了保护她，将自己的旧伤重新撕破，你很勇敢，也很真诚。” 洛青雪轻轻点点头，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眼泪再次浸湿了他的衣衫。 宫辰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安慰她，一边仰头盯着头顶的清明杖，拼命地想，要如何才能离开这该死的牢笼。 第85章 伏屠魔魂 看着看着，他忽然眉心微蹙，缓缓道：“这龙头，似乎有些怪异，尤其是那对眼睛。” 洛青雪听了，也抬起一双泪眼仔细观察，发现这龙眼中竟暗含了一丝魔气！ “难道是伏屠魔魂？”洛青雪震惊地看着宫辰，泪滴还挂在下巴上。 她抽抽嗒嗒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臭老头儿常年拄着这根杖子，难免不被魔气侵扰。” “如此说来，悬济应该是被伏屠影响了。”宫辰道，“当年义父说过，伏屠的魔魂残片十分凶险狡诈，一不小心就会影响心智。” “所以我这断愁扇里的魔魂一早就被义父收到了聚魂珠里，邵惜炎的雌雄双刀也是如此” 洛青雪忽然想起了无峰山之事：“还有萧俊手里的天青刀，也是第一时间就被李兆思收走了魔魂。” 宫辰点点头：“所以悬济今日的反常之举就是伏屠在作祟！你有没有发现，每次魔魂露出端倪的时候，都是持有神兵者心魔最盛之时。” “心魔？”洛青雪略微惊讶。 “嗯！咱们捋一捋。”宫辰换了个姿势，想让她靠着更舒坦一些，但洛青雪却没再靠着他，而是坐直了身子，认真等待他的分析。 宫辰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双眼，和粉红的鼻尖，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忍不住想凑近，却被她一下子推开。 “哎呀，快说啊！” 宫辰翘起唇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第一次见到伏屠魔魂，是在天青刀灵苏醒之时。当时是萧俊的琴音勾起了刀灵最痛的回忆，才让原本沉睡的刀灵变得凶残弑杀。” 洛青雪接话道：“然后咱们又见到了落云箫中的魔魂。” 宫辰问：“那么落云箫中的魔魂是因为什么被激发出来的呢？” 洛青雪道：“因为我激发了星女心底最强的恨意。” 宫辰道：“不错！接着再一次见到魔魂，就是颜昊拒绝用落云箫救义母的那一天。” 洛青雪回想道：“在颜昊心中，正魔之分是不可打破的原则，再加上……” 她有些难为情，轻咬下唇，垂下眼帘，没有说下去。 宫辰却柔声道：“再加上他心悦与你，就更加剧了他心里的正魔撕扯，所以激发了魔魂。” 洛青雪点了点头。 宫辰又道：“今天悬济的表现，明显与平时不同。颜昊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今他发现自己的弟子竟被魔教的人抓去做人质，而他又绝不可能把落云箫拱手让给我们。” “关心则乱。看到玉笛已断，他极其担心颜昊的安危，又不想大开杀戒，导致生灵涂炭，就一时乱了方寸，才让清明杖中的魔魂有机可乘。” 洛青雪似乎明白了什么，可还是有些模糊。 就听宫辰道：“还有，还记得你是怎么激活雪叶剑的吗？” “是我看到李兆思，心中的仇恨被唤起，主动激活的。也是因为这个，师父才将我赶了出来……”她叹了一口气。 宫辰道：“我曾听义父讲过，能打败伏屠魔魂的，只有魔魂自己。因为伏屠当年的目的，是要让十片残魂相互融合，所以每一片都可分别吞并其他九个。” “收集的残魂越多，威力就越大，现在义父已经收集到五片，所以正道众人才不敢轻易来攻打。” 他有些激动道：“所以我们可以尝试用手上的这个打败清明杖里的那个！” “你是想让我用雪叶剑里的魔魂击败那龙头里的魔魂？”洛青雪有些惊讶。 宫辰点点头，水润的桃花眼中星光闪烁：“我的断愁扇和绝天绫，都已被义父吸走了魔魂。但你的雪叶剑，魔魂仍在！” “好！”洛青雪信心大涨，即刻运气，尝试集中全部魔气。 她闭着眼睛仔细感受魔气的位置，跟随着它，慢慢融合，就像拽着一个上蹿下跳的野猴子，将它慢慢引至自己的掌心。 嘭的一声巨响，异常浓烈的黑色魔气骤然冲出，顷刻间化成三条魔龙，吞吐着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地向着龙头部位直冲而去！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大殿都开始剧烈摇晃，碎石不断从天花板掉落，稀里哗啦滚落满地，那白色的牢笼果然全部消散！ 两人当即跑向门口！ 那龙头遭到重击，整个清明杖竟腾空而起，金色的龙眼对着两人怒目而视，没想到那龙头竟开了口！ “追天雪叶！又是你！拿命来！”魔魂在嘶吼！ “果然是伏屠残魂！”宫辰拉着洛青雪，毫不犹豫飞往山脚，三条黑色魔龙噼里啪啦带着紫色闪电紧跟其后！ 就当两人以为自己终于要逃走的时候，悬济真人竟手持清明杖拦在面前！ “想不到你们这两个魔教妖孽竟能逃出老夫的清正铁牢，竟还敢释放雪叶魔魂！老夫非杀你们不可！”他瞪着眼睛就打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眼，当即各自抵挡。 宫辰挥舞断愁扇，无数红梅飞向悬济真人，洛青雪则挥剑控制三条魔龙，直冲清明杖飞奔而去！ 悬济再次将天雷引至清明杖内，轰隆隆！天雷滚滚，与三条魔龙骤然相撞！ 强烈的撞击产生了巨大的爆炸将周围的弟子全部震飞！ 宫辰趁机拉着洛青雪掉头就往山上跑，悬济真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前方不断有悯天弟子冲上来拦截。 两人不想将事态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只是挡下悯天弟子的进攻，并未下杀手。 眼看两人逃跑逐渐受阻，洛青雪站定，举剑大喝：“你们再敢上前，就休怪我下手狠毒！” 悬济厉声道：“妖孽！休要口出狂言！老夫倒是要看看，在老夫面前，你能如何猖狂！” “悬济！是你逼我的！”洛青雪脸色铁青，将雪叶剑缓缓提起，三条魔龙吞吐着紫色闪电，蓄势待发，要冲向四周！ 无数悯天弟子全部面色大惊，纷纷举剑防御。 宫辰在一旁护着她，观察四周动静，却见悬济已将天雷再次打过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用数道红梅格下这一击，再一抬头，悬济竟不见了人影！ 回首就见他竟已在洛青雪身后，高举清明杖，一杖打在她后背上！ 洛青雪当即口吐鲜血，雪叶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三条魔龙瞬间消散。 宫辰登时冲过去接住了她，赶在悬济动手之前，拿起了雪叶剑，“悬济老头儿！你堂堂悯天谷主，居然玩儿阴的，搞偷袭！” “对你们这种魔教妖孽，还用讲阴阳？”悬济真人冷笑，周身竟开始泛起黑气。 宫辰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伏屠魔魂！ 他深知两人此时已无法再对抗，于是扶住洛青雪，将她护在花瓣护盾里，又持续向四周疯狂打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花瓣。 悬济挥杖抵御，宫辰看准时机，将洛青雪拦腰抱起，脚尖点地，跃至空中，即刻向山巅飞去！ “师父！他们跑向山顶了！”有弟子喊了句，其他弟子拔腿就要追。 悬济真人收了清明杖，瞪着眼睛冷哼道：“不必再追！过几天其他人就都到了，就让他们在上面饿几天，到时候计穷力竭，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众人随即撤退返回。 宫辰飞了一阵子，山上竟开始飘起雪花，身后的追杀声也逐渐平息。 他在一个洞口落地，将洛青雪缓缓放下，扶她站稳，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洛青雪面色惨白，嘴角还挂着鲜血，捂着前胸环顾四周。 她看向前方一个破旧的石碑，无奈笑道：“辰儿，你看那个石碑上写的是什么？” 宫辰顺着她目光看去，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红色大字：迷雾崖。 “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来了迷雾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邵惜炎他们到哪里了。”洛青雪有些担心，“辰儿，你给他传个音，告诉他咱们在这里。与其让他从山脚下一点一点杀上来，不如直接从侧面绕道来这儿。” 宫辰传完音，就扶起她慢慢走了进去。 迷雾崖是落云山巅的一个巨大山洞，洞外终年冰雪覆盖，满地风霜，天气也多雨雪。 两人走进山洞，风雪之声顿时消散，只剩下两人安静的脚步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洞内有一张被磨得发光的木桌，一个破破烂烂的蒲团，和一个干枯的草垫。 再往上看，洞内山壁上，已经被涂抹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奇特的修行招式呢！”宫辰笑道。 洛青雪爽朗笑道：“你以为戏文里的那些修行招式，是个山洞就有？这该死的迷雾崖是弟子面壁的地方，悯天谷的高人，才不会来这个不祥之地。” “何为不祥之地？”宫辰有些疑惑。 “你看那边。”洛青雪的下巴往右边摆了一下。 宫辰转头望去，发现那里似乎有一团模模糊糊的气体。 往前走了数十步才发现那里是一处断崖，根本看不清崖底是何情况。 “从这里下去，就是迷雾山谷了。”洛青雪道，“这些气体就是从谷底飘到山顶的瘴气，因为太高了，已经变得十分稀薄，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一旦掉下去……” “迷雾山谷……”宫辰低低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那是一个神鬼都不愿去的地方。 从这里看去，连夕阳都仿佛变成了天空中的一个伤疤，虽然泛着金色的阳光，却着实蒙上了一层冷清。 他赶紧从崖边走回洛青雪身旁，在洞内翻找了一阵子，找到一个打火石，点燃一小堆篝火，两人总算暖和了起来。 火红的火堆映着两人的脸，就像十年前雪地里的那个小小火苗。 两人看着篝火，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第86章 风雪交加 天色暗了下来，夜晚的迷雾崖一片漆黑，除了洞内有一小片火光。 然而，在极寒的落云山巅上，这星点火光早早被掩埋在无尽的风雪里。 两人望着那点篝火，依偎在一起，肚子都空空的。 咕噜噜……奇怪的声响传来，两人相视一下，哈哈笑了好久。 “辰儿，没想到十年之后，我们还会一起饿肚子。”洛青雪苦笑道。 宫辰抚摸她的脸庞，将她额前发丝别到耳后，“不用担心，邵惜炎和萧俊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我估摸着，应该不到三天。” “三天……”洛青雪垂下了眼帘。 洞外风雪交加，浓密的风雪疯狂飞舞，看上去像一张白色的门帘遮住了洞口。 经过一下午的调息，洛青雪身上的伤势已平稳，她缓缓站起身，站在洞口，呆呆地望着无边的黑暗。 宫辰默默走到她身后，双手从后背环抱住她的腰，脸颊刚好能贴上她的脸，“想什么呢？站在这里不冷吗？” “我在担心秋儿。”洛青雪深深呼了一口气，道：“她的伤不知怎样了。” 宫辰温柔道：“放心吧，秋儿姑娘在这里很安全，他们会很好地照顾她，毕竟她可是九重花的亲传弟子。” 洛青雪道：“你说得对。或许我现在更该担心的，是咱们要怎么在这里撑三天。没有食物没有水，三天后，即便他们来了，咱们恐怕也没有力气去对抗悬济了。” 宫辰道：“别担心。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食物，落云山这么大，我们饿不死。” 他停了一下，转了转眼眸，又道：“再说，我们还可以喝雪水呀！” 洛青雪想起两人小时候在破庙里喝雪水的过往，会心一笑。 她转过脸，柔唇刚好碰到了他暗红的薄唇，宫辰趁机吻了她。 她弯起嘴角，头向后靠在他的肩上，看着漆黑的洞外，喃喃道：“辰儿，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一生过得都很艰难。原本我可以和我娘一起生活，可她却嫁给了李兆思，从此我便永远失去了她。” “后来我遇到你，以为终于有人能相伴，没想到竟和你失散了这么久。我知道，在啸云宗的这十年，你过得并不好。” “你从一个温暖如春的小伶童，变成如今人人喊杀的夺命血梅，不知要经过多少煎熬和孤寂……” 她叹气道：“在海韵阁，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如果我当时不给你那一掌，或许你现在就是另一番人生。” “现在，因为我，你又跟我躲在这里挨饿受冻……” 洛青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宫辰可以明显感受到她整个人都被悲伤填满了。 他扶住她的双肩，轻轻将她转过来，玉指微微抬起她光滑的下巴，一双凝眸心疼地望着她。 “青雪，我宫辰此生最幸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他薄唇轻启。 “当年你拿着雪叶剑出逃，遇到了那群乞丐欺负我，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管，是你的善良救了我，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你当年明明已经麻烦缠身，还愿意把我带在身边，而且一点都不嫌弃我是个瞎子。你为了我，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与人搏斗。” “为了给我治眼睛，你甚至拼了性命与悬济斗智斗勇。你如此真心对我，我为你付出这一点点又有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目光里的爱意流淌在她身上。 “刚来啸云宗的时候，我的确很抵触。”他轻扬唇边。 “我也的确恨过你，恨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打晕我，让我饱受十年的孤寂和思念，也导致我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世人口中的魔教妖孽。” “可是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如果当时你不这样做，我早就死在石梅村，哪里还有命活这么久？更别说现在和你一起挨饿受冻？” 洛青雪亮如明月的眸子里泪光闪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一直有个人如此重视她，理解她。 “我，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有。”宫辰紧紧抱住她，“我说你有，你就有。我扮作宫若梅的时候，遇到过很多女人。她们每一个都对我垂涎欲滴，投怀送抱，可我心里只有你。” “你的温柔堪比珍珠，你的热情胜过山间奔流而下的瀑布，你的笑容让初秋的林间清风都自愧不如。如此美好的你，我何其有幸，才能那么早就与你相识。”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饱含温柔与怜惜。 “尽管我们经历了那么久的分离，可当我认出你的时候，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辰儿……”洛青雪心中已盛满花蜜，甜得齁人。 这一刻，她忘了所有烦恼，只觉得眼前这一刻是最幸福的。 他稍稍凑近她：“青雪，我这一辈子，都会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你去哪里，正道也好，魔道也罢，我都与你生死相随！” 洛青雪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安全，茫茫天地间好像忽然有了她的落脚之处。 虽然只是一个怀抱，可无论在外面如何难过，她随时都可以回到这个小角落，安心休息，尽情哭泣。 不必伪装，不必坚强，不必隐忍。 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个角落是她的母亲，可母亲早已不是当年的母亲。 现在，她知道，无论她犯了什么错误，做了什么蠢事，他这个小小的角落永远不会抛弃她。 她轻扬嘴角，明亮的杏眼映着火光，流下一滴热泪。 那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篝火清晰地映在上面，泛起金色的光，这光将她的脸庞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宫辰轻轻吻去她的泪，四目相对，柔情交织，篝火燃得刚刚好。 他温热的唇角贴近她的柔唇，她缓缓闭上眼睛，双手环抱住他的身子，仔细感受这份已经融进心里的暖意。 两人的拥抱逐渐变得比洞外的风雪还要疯狂，温暖的身子渐渐比火焰还要烫手。 他将她抱到桌子上，又靠在石壁上，最后一起滚落在干枯的草垫上。 他在她的唇上尽情燃烧，在她的颈侧无限沉迷，在她的眼里柔情四溢。 她在他的眼中似水荡漾，在他的耳畔来回瘙痒，在他的心上疯狂折腾。 迷雾崖上的一片漆黑里，藏着这一小堆疯狂燃烧的篝火。 火光虽小，却可以照见人心，见证两颗心的相互温暖。 山洞里，梅香弥漫，橘色的篝火交织，燃烧的柴火声响彻洞内。 一个用来面壁思过的悬崖，如今正泛起漫天柔情和浓烈爱意。 山洞外，山巅的暴风雪遮蔽了这里的一切，越来越强的风肆意吹拂树梢，山顶的两颗雪松却一直坚强地迎接这些风暴，不让自己被吹弯。 风声呼啸，树叶乱撞，洞口的雪松不停摇摆，颤动着枝叶，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狂风！ 午夜的强风来袭，暴风雪更加肆虐！ 突然间，白色的闪电噼里啪啦划破了风暴，天雷响彻黑暗的苍穹，惊动了雪松上的雪花。 它们滴落到地上，竟变成星点红梅，惊艳了这片纯洁的风雪。 落云山巅阴晴不定，这一晚的风雪格外强烈，竟连下了五场风暴，连雪花都比平时更加密集，封住了洞口。 月落山下，风雪渐歇，狂风慢慢平息…… 阳光终于穿越千年，照进了这一方甜蜜的水土，也调皮地爬上洛青雪紧闭的双眸。 她缓缓睁开眼睛，想起昨夜的一切，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她侧过身子，头枕着他的胳膊，躺在他怀里。 她仔细观察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暗红色的薄唇，忍不住用指尖去轻抚他的每一寸。 一阵轻微的瘙痒挠醒了他，他眉心微蹙，桃花美目慢慢睁开，露出了世上最温柔的笑。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吻了她的指尖。 看着她略微泛红的脸颊，甜蜜的笑容里还带着一分羞涩，他柔声道：“在看什么？” “……”洛青雪将脸埋进他怀里，呢喃地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你真的会永远跟着我？” 宫辰爽朗地笑了几声，“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见她还是不敢抬头，他转了转眼眸，清了清嗓子，“你这个女人那么勇猛，现在不会想要逃跑吧？” “你……”洛青雪羞愤地转过脸，刚要说话，宫辰的唇又压了上来。 一阵昏天暗地的亲吻之后，是新一伦的山呼海啸…… 白天的山洞不像夜晚那样漆黑，阳光可以轻易地照进来，将洞内的一条隧道展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结束后，手牵着手往洞内走去，片刻后，竟有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这里竟有一处温泉，昨晚风雪太大，淹没了这极为细小的流水声，温泉四周生长着许多灰色的蘑菇。 洛青雪蹲下身子伸手摘下一朵，甜甜笑道：“这种蘑菇在九芳宫有很多，我以前和秋儿经常跑去采摘，回来给师父做汤喝。” “看来我们这回饿不死了！”宫辰的目光里都是依恋。 两人二话不说，立即动手烤蘑菇。 这蘑菇肥厚鲜嫩，一口咬下去，汁液流淌在舌尖醇香无穷，二人就在温泉边上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看着水面上袅袅升起的雾气，洛青雪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进温泉里，转过身，慢慢坐在池底一个大石上。 泉水流过她的衣衫，勾勒出她连绵起伏的线条，她洁白的玉手撩拨几下水流。 她抬起眼眸，微微翘起唇边，向宫辰伸出了手，“宫左使可愿意？” 她美丽的杏眼里，多了几分魅惑，面容也微微泛着红霞。 宫辰眯起眼睛，坏坏笑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拒绝的了？” 说着将外衣留在岸边，慢慢走向了她。 水气缭绕，梅香环绕，温热的泉水打湿了地面。 水声在洞内阵阵响起，伴着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如果这就是自在天地，那洛青雪想抛却世间的一切，永远留在这里，带着她的辰儿。 风雪已然宁静，崎岖的山路上，弟子们正在清扫台阶上的积雪。 叮铃铃……清亮的铃声响起，白色的剑穗在腰间浮动，一个鹅黄的瘦弱身影在雪地里向着山顶，一瘸一拐地缓慢前行…… 第87章 姐妹情深 迷雾崖上，两人相互依偎着站在洞口，透过层层迷雾，遥望啸云宗。 “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正在想办法绕过悯天弟子的视线来这里。”宫辰道。 洛青雪转头望向他，柔声道：“其实一直呆在这里也挺好的，只有咱们两个，谁也不会来打扰。什么神兵，什么魔魂，都与我们无关。” “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找一处这样的地方，带着我娘，重新生活好不好？将我们混乱的一生用安静平和来收尾，你可愿意？” 宫辰吻了她的额头，唇边的幸福从未减少。 “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永远粘着你，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洛青雪甜甜地笑了，钻入他怀里，娇滴滴地抬起脸，眯起眼睛道：“我巴不得你天天黏着我呢！不过到时候你可要当心，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你榨了！” 看着她挑衅的笑，宫辰心花怒放地大笑好久。 他狠狠亲了她的脸颊，“有妻如你，一生足矣！” 洛青雪已完全没有了羞涩，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充满热情的杏眼望着他：“有夫如你，日夜欢愉！” “好你个坏丫头！竟敢调戏为夫？看为夫如何教训你！”说着就要将她扑倒。 她像泥鳅一样，一下子从他怀里滑了出去！ 两人把这山洞里里外外跑了个遍，之后摊在熟悉的草垫上，十指相扣，相拥着畅想未来美好的生活。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传来，洛青雪一下子从草垫上坐起，喊了句：“秋儿！” 宫辰也坐了起来：“嗯？你说什么？” “辰儿，你仔细听，洞外有银铃的声音，是秋儿的银铃！”她震惊地望着洞口。 宫辰仔细听了听，果然，细小的铃声若有若无，似乎正在接近二人。 洛青雪心跳迅速加快，圆睁着一双杏眼直勾勾盯着外面的一片纯白，她想出去看看，却又不敢。 她怕见到的是持剑相对，你死我活。 她只好面色惨白，柔唇微张的静静等待着…… 宫辰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她回首：“如果……如果她真的是来杀我的，那就让她杀吧！这是我欠她的！” 宫辰道：“不！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洛青雪心头一酸，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很快，一个鹅黄的身影出现在洞外，手里依然提着一个食盒。 洛青雪的心，突然被她的模样戳了一个大洞！ 短短一天，谢白秋已经瘦了整整一圈，她站在一片雪白中，本就柔弱的身子更显虚弱。 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看她，只默默提着食盒走进山洞，在那桌子面前停下，打开食盒，伸手将精致的点心全部摆了出来。 洛青雪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的所有动作，所有点心都是她最爱吃的，甚至还有两个梅花饼。 洞内异常安静，除了碗盘碰撞的声音，别无其他。 谢白秋坐在那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漫长的寂静让洛青雪几乎要窒息，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终于，谢白秋缓缓开了口：“我听他们说你逃到了这里。” “之前颜昊在这儿面壁的时候，我来看过他。”她的声音很虚弱，“所以我知道这里条件艰苦……” “师父他们很快就要到了。我不知道悬济想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活到师父来，活到救出你娘，活到……” 她已经止不住眼泪，却一直忍着不哭出声。 “秋儿，你……”洛青雪颤抖的声音仿佛被卡在了喉咙里。 谢白秋依然没有看她一眼，只吸了几下鼻子，抹掉了眼泪。 她望着那些点心，自顾自地说：“这些是我早上起来亲手做的，没有毒，你吃点吧……我回去了。” 她深深低着头，垂着眼帘，抿着嘴，起身迅速走向洞外，像是要逃跑。 “秋儿！”洛青雪冲上去抓住她的手，“你别走……” 谢白秋慢慢收回手，没有回头看她，叹气道：“我太没用，我想过很多次，一上来就杀了你，为父报仇，可是……我根本无法和你刀剑相向。” 洛青雪心痛得发不出声音，却依然努力挤出了一句话：“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谢白秋依然没有回头，她抽噎着轻声道：“姐妹十年，你从未骗过我，所以在这世上，除了师父，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不能亲手杀了我最好的师姐，就像师父绝不会亲手杀了她的徒弟。师父可以如此保护你，我也可以，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因为我知道，我的师姐一直都爱我，关心我，处处维护我。所以她不可能去特意杀了我爹，再跑来对我这么好……”她的眼泪越来越关不住，止不住地往外涌。 “可是我没有本事救你们出去，只能做些吃的，让你们多撑一段时间……” 洛青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秋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除了对她的歉疚，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 谢白秋听到她跪下的声音，终于缓缓转过身，眼泪如雨一般下落。 她蹲下身子，慢慢扶她站起，“你说了，那是十二年前，那时候你只有十二岁，你又出身啸云宗杀手团……所以我明白，一切都是你身不由己。” “是命运捉弄了你我，却也是命运让我们有了十年姐妹情。” 谢白秋缓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至于我爹……虽然这二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等他来找我，可我始终对他没有任何记忆，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爹的下落，从此就不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她抚摸着腰间白色的剑穗，“看到它我就明白了，原来我爹一直都在找我，只是他出了意外，没办法再找了……” “所以这么多年，我并没有白等他……”她已无法再说下去，只剩痛哭流涕。 洛青雪心疼得不行，一下子抱住她，让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尽情哭泣。 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子。 宫辰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由得想起自己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甚至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就连“宫辰”这个名字，都是当年戏班的班主给他取的，他也很想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在哪里？ 可天地茫茫，该往何处寻呢？ 他知道，她现在安全了，他也明白她们两姐妹肯定要说心里话，便悄悄退到温泉旁边去烤蘑菇，准备午饭，等待她来找他。 两姐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 两人并排坐在洞口，双双将胳膊放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望向远方的啸云宗。 “秋儿，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洛青雪叹气道。 “你是幸福的孩子，你的父亲，在最后一刻依然想念着你。他想让我帮他找到你，可是我……我从来没有去找过。” 正要继续说，谢白秋已开了口：“我明白，哪有杀手去帮被杀目标办事的？还是臭名昭著的啸云杀手。” 说到“臭名昭著”四个字的时候，两姐妹都笑了。 她继续道：“其实，你留下这个剑穗，对我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慈悲了……” “秋儿。”洛青雪道，“你爹当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四大杀手之一，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会死在一个孩子手上？” 谢白秋摇摇头，圆圆的眼睛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洛青雪咬了咬下唇：“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想到了你。原本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是你爹放了我一马，可我却毫不犹豫的……” 压在心里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忽然感到一种轻松，虽然这种轻松在此情此景非常不合适。 谢白秋望着她，抿着嘴巴，很久没有再说话。 半晌，她擦掉眼泪，又轻轻拭去洛青雪的眼泪，温柔道了句：“……你根本就不适合魔教，你不属于那里，因为你的心是善良的。” 洛青雪摇头：“我娘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所以我始终都是魔教的人。即使后来我被师父收留，也抹不掉这痕迹。” “当年我盗剑叛逃，更加剧了这种恶名，幸好后来找到了师父，不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有些惘然。 谢白秋温柔笑了笑：“师父不是说了吗，当时她是接到你娘的消息，特意去接你的。” 听到这句话，洛青雪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当年是怎么找到石梅村的？云江镇距离石梅村还有段距离，当年师父不是要去云江镇等我的吗？” “是你娘告诉师父的呀！”谢白秋道，“伯母特意传音来说的，当时她的语气十分着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好像还是偷偷发的传音。” “那你听到传音内容了吗？”洛青雪忽然面色惨白，越来越觉得事情变得有些诡异。 “没有听清楚，好像是说是谁要去石梅村接一个人回来，顺便去杀了你……” “接人？”洛青雪更惊讶了，再一想，就明白了，那个人就是李兆思，他当时肯定是去接邵惜炎的。 因为当时她正在和邵惜炎对战，两个人你死我活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是李兆思救走了他，却并没有杀了自己，这一点她一直想不通。 谢白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她目光柔和地望着洛青雪，柔声道：“师姐，你能和我说说我爹吗？只要是你知道的，什么都行。” 洛青雪感动得差点又要哭出来，“你终于肯再叫我一声师姐了！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怎么会呢？说实话，你刚告诉我的时候，我的确是恨你恨得不得了。可当我冷静下来之后，就发现，我该恨的不是你，而是李兆思！”谢白秋目光坚定。 “所以从现在起，我的目标就跟你一样了，杀了李兆思！而且我要查清楚，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如果是收钱办事，那到底是谁要杀他？” 洛青雪抿着嘴，点点头：“杀他这件事还很遥远，他手里的聚魂珠太可怕，而且他已经收集了五个魔魂，更难对付了。” “我们要一步一步来。现在我先和你说说你父亲吧！” “你父亲叫齐云，曾经是五方门的长老，五方门也是杀手组织。可自从你父亲去世，五方门就开始没落，如今已经没有了。” “门下弟子也都各寻出路，他们之前也有来找我报仇的，但都被我……杀了。”洛青雪尴尬地低下了头。 谢白秋扬起眉毛，一脸懵圈：“齐云？那我为什么姓谢？难道我娘姓谢？” 洛青雪道：“这个就要去问师父了，可能她老人家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就随便给你起了一个名字？” “啊？不会吧……那也太巧了，还真就叫了一个秋字呢！”谢白秋噘了噘嘴，一脸失望。 洛青雪道：“师父从来没和你说过你父母吗？” “没有，我问过她，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都觉得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洛青雪道：“不过据我所知，你爹终生未娶，但又有一个你。所以他一定有一段往事，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找回来。” “而且啸云宗的消息网很密集，我回去打听打听，一定有线索！”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一声剑鸣飞了过来！ 洛青雪眼疾手快，顺手拿起雪叶剑，转眼就将其击飞，那把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缓缓走近，再一抬头，竟是袁梦云！ 第88章 悬崖之战 袁梦云目光冷冷地落在洛青雪身上，美艳的面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洛青雪，原来你真的躲在这里！秋儿姑娘，多谢你为我带路！” 谢白秋的一双圆眼死死盯着她：“你跟踪我？” “秋儿姑娘，你这是哪里话？”袁梦云睁着无辜的柳叶眼，一脸茫然，“不是你带我来的吗？如今到了这里，你怎么如此说？” 这话婊里婊气的，洛青雪当即警惕了起来，她倒是要看这个袁梦云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 于是她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谢白秋更是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带你来了？” “秋儿姑娘，不是你说的吗？你先来稳住她，然后让我趁其不备一剑杀了她。如今我好不容易才跟上来，你怎么不承认了呢？”袁梦云显得十分委屈。 “是不是这个妖女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让悬济师伯为你做主！”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那样说过？”谢白秋气得脑中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脏水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洛青雪已经听出端倪，看来是这个袁梦云想挑拨离间，但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微垂眼帘，不慌不忙地随口问了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师姐，我没有带她上来，我怎么会这么做呢！”谢白秋都要急哭了。 袁梦云看起来更着急了，“秋儿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呢？” “你昨天伤得那么重，悬济师伯心疼你，让我去给你送药，我想着既然我们都是同道就不计较那些小事了。” “后来不是你说的，洛青雪杀了你爹，你要找她报仇，然后又告诉我说她就在迷雾崖上，就和我商定了这个计策。” 她冷哼道：“可惜我刚才失了手，没有成功，所以你怕她报复你，这就要把我一脚踢开了？你们九芳宫的人可真难伺候！” 谢白秋面色煞白，她完全不知道袁梦云怎么知道那件事的？她惊讶地望向洛青雪，见她的眼眸里冷冰冰的，似乎相信了这些话。 但洛青雪却心想：秋儿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定是这个袁梦云刚刚偷听到了什么，可她这么作死，到底是要做什么？因为离间了我们俩，对她并没有好处。 但按以往的经验来看，她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也不必着急，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很快就会自己露出尾巴！ 看着谢白秋的委屈模样，洛青雪心疼得不行，她的手已狠狠握住雪叶剑柄，咬牙等着袁梦云一有行动，立即一剑宰了她！ 没想到她竟然毫无动静，只继续说道：“秋儿姑娘，原本我还敬佩你是一个有性格的女子，敢于同魔教对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叹了口气，“真想不到，九重花前辈一世英名，怎么收的这两个徒弟，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袁梦云！你信口开河，挑拨离间，我绝不饶你！”谢白秋说着已持剑而上！ 袁梦云居然面色一喜，翘起嘴角，提剑抵挡，两人当即打在一起。 “秋儿姑娘，你何必如此？直接承认了不就好了？谁还没个贪生怕死的时候？”说着发出一阵得意地大笑。 洛青雪见时机已到，向着袁梦云狠狠打出一团黑色魔气，“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任何人！” 袁梦云歪嘴一笑，竟一个轻功飞到谢白秋身旁，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洛青雪大惊，赶紧一个侧翻跳到远处，那魔气也顺势打在了空地上。 四周登时飞雪崩落，枯枝碎石满地乱滚。 谢白秋被这一阵拖拽弄得头晕目眩，加之旧伤复发，自己的任何反击都十分无力。 两人此时都没注意到，她们的位置已经越来越靠近悬崖边，但袁梦云却看得很清楚。 就在两人要奋起反击的时候，她突然提剑向谢白秋胸口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洛青雪已冲过去想要挑飞她的长剑。 袁梦云跟之前一样，用谢白秋做护盾，迫使洛青雪投鼠忌器。 洛青雪赶紧停下进攻，没想到脚跟还没有站稳，左腹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她来不及反应，当即口吐鲜血，失去平衡，向后一仰，急速下落！ 她想运气调息唤醒雪叶剑的魔气，却浑身冰凉，根本透不过气！ 突然地急速下坠所产生的失重，让她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下落的速度太快，以至恐惧瞬间掌控了她的一切，眼看迷雾崖正在迅速远离自己，变得越来越模糊…… 辰儿……这是她脑中唯一浮现出的两个字！ 你在哪？辰儿你在哪里…… 就在她绝望透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从崖顶纵身一跃！ 他手上打出无数花瓣，急速向她奔来，可花瓣根本赶不上她越来越快地下落。 原来，洞外的打斗声将宫辰引了出来，循声而去，才远远地见三人在崖边激烈打斗。 他一眼就看见洛青雪被袁梦云一脚踹下了山崖！ “青雪！”他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悬崖边，想也没想，直接就跟着跳了下去！ 辰儿……洛青雪张着嘴，努力想呼唤他，却怎样努力都发不出声。 仿佛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连带着嗓子也被卡住了。 她只能任凭自己这样无尽地坠落下去，眼中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黑暗将所有吞噬，瘴气将一切淹没，恐惧将万物填满，洛青雪终于再也看不见他，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清醒。 迷雾崖上，谢白秋惊叫着，跪在悬崖边大声呼唤着师姐。 袁梦云阴狠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小小的迷雾崖：“洛青雪！这次没有九重花护你，我看你还怎么活着回来！”说着放声大笑！ “辟！啪！”两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她娇嫩的脸上霎时出现两个鲜红的血印！ 喉咙前，一把银色的剑寒光杀气腾腾地指着她。 “袁梦云，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师姐报仇！”谢白秋的面色比冰山还要冷，眼中的杀意直接刺入了她的心脏！ 袁梦云捂着脸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谢白秋，你看看旁边，你还有机会杀我吗？” 转头望去，谢白秋面色大惊！不知何时，众多悯天弟子已纷纷赶来这里！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羽箭，疯狂向着众人袭来！人们用剑气挡住了大部分黑羽箭，只有少部分弟子被射中。 紧接着，就见邵惜炎和萧俊从天而降！ 邵惜炎一落地就四下寻找宫辰，看了一圈没找到，也没见到洛青雪，却见谢白秋已经哭红了鼻子，剑指袁梦云。 “宫辰在哪儿？洛青雪呢？”他谁也没搭理，直接就问。 谢白秋就像见到了十分熟悉的人，她指向袁梦云，“师姐被这个女人踹下了悬崖，未来姐夫也跟着跳下去了！”话未说完，她的眼泪已流下。 “你说什么？”邵惜炎凤眼瞪得老大，微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他一步步走到悬崖边，黑色的瘴气掩盖了崖底的一切，深不见底。 “你说宫辰，他跳崖了？” 他回首望了望萧俊，见他也一脸震惊。 萧俊纸白的脸色已没有半点潇洒，他的呼吸也开始急促。 “崖底是迷雾山谷，蛇鼠毒虫无数，普通人进去难以活命。但宫辰和青雪都修为颇深，且都有神兵在手，应该不会那么快……”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贱人！我现在就让你给他偿命！”邵惜炎一个箭步冲过去，右手死死掐住袁梦云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地上！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长出利齿，一口咬死她！ 袁梦云吓得面无血色，双腿乱踢。 她想掰开他的手，但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怎么也掰不动！ 谢白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的垂死挣扎，心里大为畅快！ “大胆魔教妖孽！住手！”悬济真人大喝着挥舞清明杖，大量白色剑气向着邵惜炎疾驰飞来！ 邵惜炎根本顾不得这些，他漆黑的眼眸只狠狠盯着袁梦云，一心想要掐死她！ 袁梦云的脸已经开始发紫，眼睛也在往上翻。 电光火石之间，萧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巧拨琴弦，用音波击退了剑气，同时抓住邵惜炎的手腕，将其生生掰开！ “邵惜炎！你有掐死她的这个时间，咱们都能下去找一圈儿了！你再这么耽误，他就真死了！” 听闻此言，邵惜炎扭曲的脸突然舒展开来，瞬间放开了手。 他长长的凤目微微泛红，慢慢走到悬崖边，跪在地上疯狂怒吼：“我不信你就这么死了！你必须给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竟也沉着嘴角，迅速运气屏蔽气息，纵身一跳，猛冲下去！ 萧俊大惊失色，立刻打出一道厚厚的音障，隔绝掉所有人，连悬济的清明杖也无法短时间内破除。 他冷静地吩咐黑羽箭团立刻回啸云宗报信，让宗主加派人手去谷底寻找。 待啸云弟子们都安全离去，他才紧紧拧着眉头望向那谷，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运气调息，飞向那未知之境。 剧痛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自己的身体，洛青雪被疼醒了。 她一睁眼，就见到一群黑色毛茸茸的东西黏在自己胳膊上！ 她猛地倒吸一口气，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拼命想要甩掉那些东西！ 那群乌黑的毛茸茸很快就掉到了地上，它们一落地就密密麻麻地又要扑过来！ 洛青雪看不见它们的眼睛，更看不见它们的嘴和爪子，眼前只有黑色的毛绒，一个个聚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她反应迅速，当即举起雪叶剑，运转气息，将古老的魔气带着闪电一起打出，眼前黑乎乎的东西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烧焦的糊味弥漫。 这些东西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洛青雪有些意外，但她丝毫不敢放松。 环顾四周，生长着各种奇异的从未见过的植物，大量的藤蔓从天而降。它们身上生长着无数细小的倒刺，末梢不停地左右摇摆，像是在搜寻食物的气息。 洛青雪的心突突突跳得厉害，她想起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辰儿，那么他一定就在附近。 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前寻找他，控制着自己，不要碰到任何东西。 第89章 巨蟒追击 潮湿的空气让洛青雪有些喘不过气，衣物被树梢上滴落的露珠打湿，黏在她身上，让她的脚步也越来越重。 阳光偶尔穿透云层洒下来，却也只是斑驳的光斑。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排泄物的味道，令人作呕。 周围时不时传出奇怪的吼声，像是某种野兽在示威。 她吓得汗毛直立，却也只能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她原地调匀气息，想着宫辰应该就在附近，她担心惊动什么未知的东西，不敢大声呼唤，只略微提高了嗓音喊了句：“辰儿！” 无人回应，在这浓密湿热的森林里，连回音都没有，只有时不时亮起的一些红色光点。 她紧握雪叶剑，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在一棵芭蕉树下，看见地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花瓣。 这一定是辰儿的！ 她顺着花瓣往前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果然见到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条黑色长绫，正躺在地上泛着金光。 她快速走过去，果然见到了昏迷中的宫辰！ 她小心扶他坐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整理了他的碎发，摸着他的面庞，轻声呼喊他的名字。 许久，宫辰长长的睫毛终于缓缓抬起，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焦急的面容。 “青雪……”他薄唇微动，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欣慰。 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又相互仔细看了看，还好两人只是受了点擦伤。 “还好我刚刚抓住了你，绝天绫让咱们下落的速度变慢了很多，否则咱们现在已经在下辈子见面了。”宫辰感叹道。 下辈子？洛青雪忽感心中一甜，她可从没想过这件事，这辈子能过好，已经很难了。 她弯起嘴角：“辰儿，这里毒虫毒草很多，咱们要加倍小心。” 宫辰点点头：“青雪，刚刚悬崖上的一切我都看见了，等咱们回去，我一定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 洛青雪信心满满道：“那是必须的，我绝不会放过她，现在我作为啸云宗的人，杀她一个正道弟子可太正常了！” 两人会心一笑，相互拥抱了一下，手牵手一起寻找出口。 洛青雪有些担忧：“可是我们该往哪里走？这里连一条完整的路都没有，也分不清方向。” 宫辰环顾四周：“你抬头看看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团紫色的雾气里，似有亮光在闪烁。 洛青雪道：“据我所知，这迷雾山谷几乎不曾有人来过，那亮光会不会是什么毒虫野兽？我刚刚也看到许多会发光的虫子。” 宫辰摇头道：“那些紫色的是瘴气，瘴气里怎么会有活物呢？所以那很可能是烛光，我们过去看看，小心些就好。” 两人随即一起往那边走去，宫辰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她在后面紧紧跟着他。 脚下是泥泞潮湿的土地，奇怪的鸟虫在他们身边飞过、爬过，耳边偶尔响起诡异的虫鸣，眼前是白昼如夜的茂密丛林，两人绷紧了神经，一丁点也不敢放松，更不敢随意乱触碰。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洛青雪忽然指向前方一个拐角处：“你看那些叶子。” 前方一堆极为密集的树叶挡住了所有道路，但叶子正沙沙作响，似乎树叶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宫辰将她护在身后，手里拿着断愁扇，一步一步探寻过去。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伞大的叶子相互遮挡，阳光完全透不过来，叶子后面的世界被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 令两人大为惊讶的是，那堆树叶两侧居然有两盏灯，灯里的烛光就是他们刚刚看到的那团光线！ 因为光线照亮了雾气，才看出周围是紫色的瘴气，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里的瘴气似乎很稀薄。 仔细观察周围，见地上有许多蓝色的蜘蛛密密麻麻地飞速往一个方向跑。 它们大的堪比饭碗，小的也有鸡蛋那么大，每一只都瞪着红色的眼睛，身后拖着长长的蛛丝。 众多蛛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浓密的蛛网，所到之处，所有小虫小鸟全被粘在上面，早已血肉模糊。 洛青雪看得头皮发麻，她捂着嘴，因为胃里不住地往上返酸水，简直要吐了！ 宫辰轻轻将她的眼睛捂上，“你这个魔教公主不对劲儿啊，毒虫毒草可是圣宗的宝贝，你居然能看吐？” “我又不捉毒虫！”洛青雪推开他的手，咧着嘴，做了一个呕吐状。 “李兆思一直都让萧俊管这些事儿，当年他因为捉这些虫子还立了一功呢！” “你说萧俊？”宫辰眉毛轻扬，“他那个文弱模样还敢捉毒虫？” 洛青雪终于笑了出来，“当然了，他小时候很喜欢到处跑，还喜欢养一些奇怪的动物。” “有一回，他不知道抓了个什么回来，李兆思直接赏了他一盒乌丹！乌丹的珍贵程度不亚于雷长老送你的愈合丹。” “这么值钱的东西，你都不去问问是什么？”宫辰一边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道：“我才懒得问，我不喜欢用毒。邵惜炎倒是喜欢用，小时候我还因为这个鄙视过他。” “说他离开毒药就不会杀人，把他气得跳脚，骂了我好一阵子，又打不过我！” 洛青雪说完笑了好一阵子。 宫辰轻点她眉心，呵呵笑道：“你可真是个坏丫头！”说着就将食指靠近唇边，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洛青雪当即闭嘴，见那些蜘蛛都已全都消失，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再抬头就见那堆树叶在剧烈摇晃，窸窸窣窣的，似乎马上就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躲到旁边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 下一刻，二人同时惊呆在原地！ 一条黑色巨蟒突然冲了出来！那巨蟒足足有水井口那么粗，一眼都看不到尾巴，身上的绿色斑点跟随着它的身体，不住地扭动。 它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像刀锋一样闪着寒光，身后的树叶藤蔓全被它的鳞片一一割断，噼里啪啦不断掉落在地上，有的飘落在它前面，扎眼就被它巨大的身子碾成了泥。 它的脑袋疙疙瘩瘩，仿佛一只被砸扁的铁盆。若不是血红的信子在那上面不停感知着外界，那东西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脑袋。 然而那个脑袋上，一对黄澄澄的瞳孔，正在上下扫视着前方！ “它的眼睛居然会动？”洛青雪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宫辰也面色惨白：“一般的蟒蛇眼睛的确不会动，但这里是迷雾山谷，有许多我们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或许它是吃了什么奇特的灵草，开了灵智也说不定。” “咱们对它一无所知，还是不要轻易触碰。” 说着两人紧紧拉着手，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一切安静如夜，除了那绿斑巨蟒窸窸窣窣地爬向远方。 两人担心再遇到什么危险，尝试着飞身而起。 可到了空中才发现，谷中瘴气弥漫，到处是紫色的雾气，看不清方向不说，飞久了还会有窒息的危险，所以他们只能在地上像蚂蚁一样慢慢走。 幸好刚刚飞上去的时候，见到了落云山巅的积雪。 “我们往落云山的方向走吧，只要到了山脚下，一切就都好办了。”两人正在商量，就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吼！ 随着巨吼传来的，还有浓烈的臭气，一种腐肉的臭味！ 二人都差点没吐了，捂着口鼻回头一看，竟是那巨蟒张着血盆大口，远远地就向他们冲了过来！ 口中绿色的黏液和尖利的毒牙立现眼前！ 宫辰立即打出无数红色花瓣，洛青雪也将黑色的魔气带着闪电打了出去，但这些对它竟然毫无用处！ 巨蟒的速度毫无减退，眼看就要冲过来了！ 两人拔腿就跑！ “它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洛青雪有些惊慌失措。 “……要不你一会儿问问它？”宫辰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往拼命往前跑！ “……”洛青雪语塞。 巨蟒乒乒乓乓到处乱撞，愣是将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道路来！ 不行，这么一直跑下去早晚要累死！ 宫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边跑，一边回首观察那巨蟒。 他发现，它仿佛永不停歇，口中也没有呼吸，甚至整个身子都毫无起伏，这令他十分疑惑。 巨蟒是靠地面的震动来判断猎物的位置，所以必须先让它找不到我们！ 想到此处，他迅速拉着洛青雪钻进一个树丛躲了起来，巨蟒突然感知不到他们的方向，怒气冲天地到处乱撞，使劲儿怒吼。 “青雪。”他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条巨蟒有些奇怪？” 洛青雪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望着他点头道：“它的鳞片就像一个一个的刀片，竟然能把身旁的树全都割断！”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它的眼睛颜色？”宫辰望着巨蟒的背影，忧心忡忡道。 洛青雪细细观察，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黄色的眼睛，而是一种萤火虫一样的绿色，但这绿色里面，更多了一丝金色。 “金色的瞳孔？”洛青雪脸色煞白，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气，惊讶地望向宫辰。 “你是说……”她漆黑的眸子睁得圆圆的，难以置信。 “不错，这条巨蟒是一条傀儡。”宫辰浅笑，“看来这迷雾山谷里，不只是有毒虫毒草，还有毒人。” “毒人？”洛青雪有些疑惑。 “心思歹毒的人。”宫辰半眯着眼睛，“究竟是什么人，能对星云神殿的傀儡术这么熟悉，还能藏在这里丝毫不为人所知？” 洛青雪看了看那发疯怒吼的巨蟒，冷笑道：“既然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那就有办法对付它了！” 两人相视一眼，即刻飞出树丛。 宫辰将绝天绫猛然抛上天，紧接着原地挥舞断愁扇，绝天绫随着断愁扇的挥舞，变换成九条黑龙，怒吼着飞上迷雾重重的天空！ 第90章 紫月灵狐 巨蟒一见九条黑龙冲着自己飞来，身子一弯，掉头就要跑！ 但黑龙们气势汹汹，穷追不舍，在它头顶来回盘旋。 很快，天空中又出现了蓝色的星线，只是这次的星星比之前还要多，紫色的瘴气里星光漫天，灿烂多彩，迷人又危险。 再美丽的星光也会陨落，随着九条黑龙疯狂地咆哮、盘旋，那条蟒蛇果然开始行为怪异起来。 它张着大嘴，一口就咬上自己的尾巴，满身鳞片被咬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接着发疯一样旋转着处乱撞，就像一个皮球，每撞到一棵树，就被弹出去，然后再撞到另一棵树上，再弹出去。 这样来回弹撞了十七八次，当周围的树木被撞得凌乱破碎，巨蟒终于安静了下来，乱七八糟盘在原地，金色的眼睛依然大大地瞪着，滴溜溜的直转。 见它不再动弹，宫辰便收了绝天绫和断愁扇，洛青雪提剑狠狠刺向它的心脏！ 那巨蟒庞大的身躯突然弹开，血盆大口也极尽张大，像是要大吼，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随着雪叶剑的拔出，巨蟒的身体开始迅速收缩，散落。 它的鳞片都掉了下来，稀里哗啦满地都是黑色和绿色的残片，最后竟只剩一副骨架，露出蟒腹里早已腐烂的动物尸体。 恶臭扑面来袭，两人忍住干呕，即刻捂住口鼻飞离。 “这巨蟒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它居然被人做成了傀儡！”落地后，洛青雪白无血色道。 宫辰揽住她的肩膀，道：“不知背后操控之人是何方神圣，但此人一定和星云神殿有极其密切的联系。” 洛青雪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就道：“难道真是萧俊？颜昊不是说过，萧俊曾用琴音控制过他。只是我们没有相信，但仔细想想，他并没有理由骗我们。” 宫辰眉间微微一蹙：“萧俊对义父一片忠心，怎会和星女联手？” 如果是李兆思让他这样做的呢？洛青雪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但她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现在顾不上讨论这些，她只想尽快走出这该死的山谷，谁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鬼东西。 于是她道：“也对……辰儿，既然那条巨蟒是人控制的，那我们就去它出现的地方看看，一定能发现一些什么。” 他温柔笑道：“都听你的。” 要找到回去的路很容易，因为那巨蟒把路都开好了。 两人很快回到最初的地方，树叶还是遮挡着一切，宫辰将洛青雪护在身后，慢慢拨开树叶。 随着树叶的减少，树叶后面的光亮也一丝一丝漏出，当伞大的树叶被完全拨开，二人全都怔在原地。 在那堆厚重的树叶之后，竟是一片祥和安宁。天空湛蓝，阳光灿烂，苍穹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翠绿水田，田中河流交汇，宛如江南水乡。 田中有人走来走去，似是在巡视着什么，两人相视一眼，难以置信。 洛青雪惊讶道：“这里一点也不像是会出现那种巨蟒的地方，可它的确是从这里出去的……这里会不会是有人做出的幻境？” “幻境？”宫辰垂下长长的睫毛，陷入了沉思，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萧俊的天音幻境。 片刻后，他抬起眼眸：“既然是幻境，必有可破之处，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顺着田间道路走去，见水田里种着他们从未见过的谷物。 洛青雪走上前，问那巡视的人：“小兄弟，请问这田里种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她惊讶地发现，那人的周身浮满了游丝！ 又是傀儡！ 那傀儡抬起头，弯起嘴角，露出一排尖利的牙：“是要你们命的夺魂草！” 宫辰当即用绝天绫将其困住，洛青雪迅速将雪叶剑刺进了它的心脏，一切顺利得不像话，这傀儡甚至都没有时间反抗就已经不再动弹。 两人走入田间，想看看那奇怪的植物究竟是什么。 它们只有半臂高，长得像番薯叶，绿色的叶子上，靠近末端处，逐渐变成蓝色，叶子反面有许多细小的白色绒毛。 叶脉是血一般的红色，显得颇为诡异，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艳丽。 洛青雪用剑尖轻轻挑动其中一颗，发现这植物的根已经露出了一部分在外面，因为泡在水中，不易被人发现。 她索性将它整个挑出来，接下来的一幕，让两人都震惊在了原地！ 在那植物底下，生着一个透明的圆球，而这圆球里面，竟然趴着一只幼狐！ “狐狸？”洛青雪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宫辰也张大了嘴巴，狐狸不是胎生动物吗？怎么变成植物的根了？ 正在惊讶，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不错，这便是紫月灵狐。” 猛然回首，一个银发男子顶着一张绝世美颜，正面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他银色的长发随风摆动，一身华丽的白衣上镶满宝石，水蓝色的眼睛能迷住任何一个女人，但这张脸却弥漫着杀气和冷漠。 “冷彬！”宫辰赶紧将洛青雪拉至自己身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青雪泛起一阵恐惧，仔细看了看他，却见他身上没有任何缝合的痕迹，周身一根游丝也没有，竟是真人。 “冷彬？”那人美艳的双眉轻轻一蹙就舒展开来，“你们究竟是何人？居然认识我弟弟？” 弟弟？两人对视一眼，又转过脸去看他。 “那你又是何人？为何在这里？”宫辰问。 那人的面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薄唇微张：“我是冷眸，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守护紫月灵狐了。” “这些真的是狐狸？”洛青雪惊讶道。 “不是狐狸，难道是兔子？”那人呵呵一笑，“它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这些草药提供灵血。” 这些灵狐竟然都是活着的？两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洛青雪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戳了一下，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觉得很难过。 “不是活的，难道是死的？”那人又笑了，“你们刚来，见不得这样的场景，我在这里不知呆多久了，早就习惯了，也见惯了你们这种表情。” “不过，这种表情，在人们的脸上，最多停留不到片刻。” “活着的……那它为什么一动不动？”洛青雪难以置信。 那人呵呵笑道：“你当它们是鱼呢？人家就不能趴着歇会儿？” “歇会儿？”洛青雪更懵了。 不等二人回应，那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稍稍偏头，扫视着两人，问：“刚刚是你们杀了我的绿斑蟒？ 那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稍稍偏头，扫视着两人，问：“刚刚就是你们杀了我的绿斑蟒？” “是我杀的。”洛青雪微微抬起下巴，警惕地看着他。 没想到那人毫无怒意，目光将洛青雪从上到下看了个透，眉目间还流露出一种欣赏。 他呵呵笑道：“想不到姑娘你年纪不大，修为还挺高，胆识也不错，我这绿斑蟒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宫辰微微拱手：“我们是路过此地，失足进到此处，并非恶意打扰。” 冷眸冷笑一声：“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来的，也不在乎你们是谁，总之来了我这里就留下来陪我吧！再说你们还毁了我的绿斑蟒，也该赔偿我一些，男的做奴隶，女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洛青雪身上，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发出一阵嘿嘿的笑。 看到他这样的目光，洛青雪手中的雪叶剑已蠢蠢欲动。 “这把剑很是奇特。”冷眸的目光从雪叶剑上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接着，他的绝世容颜上露出了令人心跳的笑：“姑娘，看来你还挺有意思的，与寻常女子确有不同，不知声音可好听？” 他话音未落竟突然一闪身就将她拦腰抱起，飞向不远处一间奢华的宅院。 “青雪！”宫辰大惊失色，立即想要追上去，却被四五个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傀儡缠住了！ 洛青雪吓得挣扎大叫：“王八蛋！你放开我！辰儿！辰儿！” “我可是好久没见到过女人了！姑娘你今天就做一回活菩萨吧！”冷眸说着放声大笑。 他的速度快比闪电，竟一眨眼就飞进屋内，大手一挥就关上了房门，又飞速夺下她的剑，随意扔到一边。 然后把她按在床上，目光贪婪地看着她，舌尖不住地舔着自己的下嘴唇。 “真是个绝色尤物，我今天有福了！”话音未落，伸手就去扯她的衣领。 洛青雪虽然心里害怕，但头脑还是清醒的。 她迅速运气，将所有魔气聚集在掌心，雪叶剑瞬间被吸了过来，强烈的魔气，裹挟着紫色闪电，从他的右侧猛然横穿了他的腰！ 紧接着一掌打飞了他！ “你，你竟是啸云宗的人……”冷眸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腰，惊恐地看着她。 砰！房门突然被一团红色花瓣冲开！ 宫辰一进屋就见到一个站在地上满脸惊恐，一个坐在床上衣衫完好，目光里满是杀气。 “混蛋！”他抓起冷眸的领子，将他按在地上，单膝压在他身上，对着脸挥拳就揍！ 洛青雪迅速整理好衣领，轻轻按住宫辰的肩膀，“留下活口，让他交代清楚再杀！” 宫辰早已气得发疯，当然不肯停下，直到拳头上血光四溅，他才停下。 他喘着粗气，心疼地抱住她，正要询问，就见她微微翘起唇角道：“我没事，放心。” 冷眸跪在地上看着两人，又看了看那细长漆黑的剑，目光中很快就充满了恐惧。 洛青雪坐到椅子上，抬起下巴冷哼道：“没想到吧？你还真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找到你这里来？说吧，你为何在此，在这里做什么？” “臭丫头，你不但杀了我的绿斑蟒，居然还刺破了我的身子！”冷眸水蓝色的眼睛惊惧地盯着她。 “这话说得有意思。”洛青雪擦着剑上的血迹，瞟了他一眼，“杀那巨蟒可能不太容易，但你又没有三头六臂，刺你一剑并不难吧？” “看来你们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冷眸缓缓站直了身子，竟将外衣脱了下来！ “你找死！”宫辰瞬间握起拳头，上去就要揍他。 “别别！别打我！你们看！”冷眸右手捂着头，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部。 宫辰低头看去，发现他的伤口竟在慢慢愈合！ “你还有这种本事？” 冷眸得意道：“我的身子天生刀枪不入，只有伏屠魔气能伤我，所以我才立刻知道了你们是啸云宗的人。” 洛青雪冷哼一声，“所以你现在不想杀我们了？” “当然想，可我杀不死啊，你的魔气能把我打成筛子！”冷眸翻了个白眼。 两人相视一下，心照不宣的决定将此人问个透彻。 第91章 寂寞冷眸 宫辰怀疑道：“你不是能自己愈合吗？还怕魔气？” “哎！你们一看就是啥也不知道，不小心闯进来的。”冷眸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定然无法救我出去，那我也就没必要跟你们打来打去，浪费修为。” “救你出去？”宫辰发现这个人现在好像确实没有了杀气。 他坐在洛青雪身边，缓缓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没有办法？你不如说说看。” “也好，反正我无聊得很，就和你们多说说话，解解闷儿吧。”冷眸长叹一声，将事情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原来，冷眸原本是星云神殿的殿主，当年被冷彬夺了殿主之位，又被赶出星城，他只好到处流浪。 不想刚一出城，就被李兆思抓来这里，逼着他在这里养紫月灵狐，而这个结界就是专门为他而设，所以他根本无法逃出这里。 这些年除了萧俊，没有任何人来看他，他也无法将任何消息传出去，就连李兆思也只是偶尔来看看灵狐的繁育情况。 “他为什么要养灵狐？”洛青雪大为惊讶。 “紫月灵狐是迷雾山谷独有，其灵血可以炼化出绝世毒药。”冷眸答道。 “什么毒药？”宫辰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养灵狐。”冷眸说完，居然弯起了美丽的嘴角。 “今天看到你们来此，我其实很高兴，因为终于有活人能来跟我说话了！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要疯了！要不是有那些傀儡陪我，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两人相互看了看，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星云神殿的老殿主，竟被抓来这里养狐狸？ “李兆思为什么非要抓你来？难道别人不能养灵狐吗？”洛青雪问。 冷眸苦笑：“因为我会星术啊。紫月灵狐需要吸收星月灵力才可以存活，而迷雾山谷中的瘴气将星月全部屏蔽在外，所以灵狐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他又叹了口气：“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他怎么就知道我的情况，还那么准确地找到我的所在，直接就去把我从城门口抓了回来，我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啸云眼线遍布天下，要找一个人很容易。”洛青雪有些得意。 冷漠叹气道：“或许吧，但如果没有星云神殿的人配合，他们也绝不可能找得到我。” 她继续试探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来了你应该热烈欢迎啊，为什么要控制巨蟒杀我们？” “这个……”冷眸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什么。 见他犹豫不定，宫辰开口道：“你说清楚些，说不定我们真能找到办法救你出去。” 此言一出，冷眸的眼睛顿时变成了热眸。 他清了清嗓子：“这鬼地方很少有人来，我一个人在这里都要憋疯了。所以见到有不小心闯进来的，我就叫他们留下来陪我，他们当然都不愿意。” “但是也有心肠好的，就会留下来陪我呆一段时间，但最后也都忍不住要走……后来，我见到来人就抓起来做成傀儡，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你们看到的那些蟒腹里的腐烂尸体，其实都是被我废弃的傀儡，因为他们都有缺憾，说不了几句话，也不能……”他水蓝色的眼眸又打量了一下洛青雪，舔了舔嘴唇。 “滚！”宫辰一脚踢到他下巴！ 他被踢得在空中向后翻了个跟头，哎哟一声，四仰八叉摔到地上，龇牙咧嘴地喊疼。 “活该！”洛青雪狠狠瞪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和眼！要不嘴给你缝上！眼给你挖了！” “二位，我是实话实说呀……”冷眸咧嘴喊冤，竟觉得十分委屈。 洛青雪柳眉微皱，心道：此人不像在说谎，可他和萧俊是什么关系？这个萧俊怎么如此神秘？不如就先从这个人开始，撬开这个萧俊的秘密！ 于是她问：“你刚刚说萧俊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你一次，他为什么来看你？他认识你？” “姑娘，还是你聪明。”冷眸贱兮兮地讨好道。 “萧俊每三个月给我送一次解药，因为李兆思当初用聚魂珠给我下了毒，三个月没有解药就会发疯而死。此毒除了他自己，无人可解。” 他美丽的眼眸开始黯淡：“我虽然快被憋疯了，可我好歹也是前星云神殿之主，一点也不想疯疯癫癫去死！” “什么毒这么厉害？”洛青雪问。 “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用聚魂珠！”冷眸恨恨道，“我要知道是什么毒，早就出去了，用得着在这里被关这么久？” 他继续问：“那你们究竟是啸云宗什么人？姑娘你的这把剑可不是普通的兵器，虽说你修为不低，但如果没有这把剑，你也不见得能刺穿我。” 洛青雪冷笑：“我们是什么人，以及这剑是不是普通兵器都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我能刺穿你就够了。” “啧啧！一个小姑娘这么狡猾，又这么凶，白瞎了这副好皮囊，以后怕是没有男人敢要你。”冷眸咂着嘴，坏笑道。 “我看你怕是活不过今天了！”洛青雪杏眼一立，举剑就要刺过去，被宫辰拦下。 他道：“冷眸，你究竟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冷眸摇头笑道：“不知道，这里不分昼夜，没有四季，永远这么阳光灿烂，宁静祥和。如果我不是被抓来这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怕是会觉得这里就是天堂了。” 宫辰望着那片灵狐田，回首道：“为何紫月灵狐是以这种方式繁育？狐狸不都是胎生的吗？” 冷眸乖乖道：“因为李兆思要的是灵狐的血，他们把血都吸到那棵紫月草上，然后再用这药草去炼制毒药。” “吸血？”洛青雪面色一白，“你是说，那些小狐狸，一直关在里面，就是用来被吸血的？” 正说着，忽听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大喝：“宫辰！宫辰你在哪儿！” “邵惜炎？他们找到我们了！”宫辰面露喜色，拉起洛青雪就跑出门。 见他正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田间，浑身血迹，应是刚刚苦战了一番。 邵惜炎一看到宫辰，立即飞奔过来，却在离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他将双手藏在身后又握又捏，略微发颤的声音道了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宫辰呵呵笑道，“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死的！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是遇到什么怪物了吗？” 看着他戏谑的笑，听着他关心的话语，邵惜炎心里一酸，幸好…… 他欣慰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怼了一下宫辰的肩，宫辰瞬间抓住他手腕，“别毛手毛脚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邵惜炎心里一凉：老子是你兄弟！不是别人！ 转念一想，他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里还用计较他说什么。 于是他没说什么，只嘿嘿傻笑几声，露出了雪白的贝齿，眼角的笑意闪烁着点点星光。 洛青雪问：“邵惜炎，你一个人来的？萧俊呢？” “萧俊……他去叫人了，让我先来找你们。”他有些心虚，一双凤眼偷瞄着宫辰的表情。 然后试探道：“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这里可是义父的灵狐田。门口那巨蟒，是你们弄死的？” “你知道这里？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宫辰有些意外。 邵惜炎面色一惊：“……我寻思你也不喜欢用毒，应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就没说。” 洛青雪不屑地冷哼一声，忍不住插嘴道：“他一个用毒高手，哪能不知道这种风水宝地？说不定这迷雾山谷里，还有他的毒田毒宠呢！” “洛青雪！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邵惜炎气得跳脚，凤目立起，拔出雌雄双刀就要冲上去。 “好了好了！”宫辰赶紧按住他的胳膊，满脸无奈，“……咱们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回去再吵吧！” 邵惜炎被他这一按，竟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感受到宫辰迎面而来的气息，这让他连心跳都快了几分，整颗心都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宫辰问。 邵惜炎嘿嘿笑了笑，“巨蟒动静儿那么大，我想不知道都难，只是我离你们太远，加上被毒虫毒蔓缠住，就没赶得及过来。” 宫辰看着他身上的血，轻蹙眉间：“你怎么也不带些弟子过来，还跟小时候一样鲁莽。” 此时，冷眸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一见到邵惜炎，脸上的表情竟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许久，他才难以置信道：“是你？竟然是你！” 冷眸面色惨白，水蓝色的眼眸竟充斥着惊讶和恨意。 邵惜炎一脸茫然地看看宫辰和洛青雪，二人也一脸疑惑。 于是又转头上下打量了冷眸，想了半天也不认识，于是问：“你谁啊？” 冷眸咬牙道：“邵右使平生杀人如麻，当然记不得我这种只见了一面的小角色！” 宫辰转头问：“你认识他？” 冷眸看了看宫辰，冷眼道：“当然！这个人，我一辈子都记得！因为当年就是他把我抓回来的！” 邵惜炎不屑地甩了甩头，哼道：“老子抓的人多了，你又是哪个鳖孙？” “好，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冷眸冷笑，“当年的北漠星城之外，若不是你给我下毒导致我全身瘫软，我也不会被李兆思抓来，软禁了这么多年！” 邵惜炎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他歪起嘴角，半眯着眼睛，讽刺道：“是你啊！原来义父把你塞到这儿了。所以你现在想怎样？杀了我吗？” 冷眸皮笑肉不笑道：“我从被抓来的那一天起，就暗自发誓，此生不杀你就不姓冷！” 他突然挥舞双手，十根手指不停摆动，天地即刻风云变色！ “当年我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现在我苦心修习了这么多年，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定要取你狗命！” 不过眨眼间，明媚的天已黑暗如夜，漫天繁星冲着邵惜炎疾驰冲去！ 邵惜炎一个轻功飞上天，将雌雄双刀交叉于胸前，红蓝刀光即刻大涨。 他手腕灵活旋转，双臂频繁挥动，将袭来的星光一一击飞，但仍有星光像利剑一样划破了他的衣袖。 冷眸手中似乎有万千游丝，那些星光随着他手指的摆动在空中不断变换位置，忽明忽暗。 “就凭你这鳖孙也想杀老子？”邵惜炎很清楚星云之术的厉害，但嘴上仍不肯罢休。 “早在你给我下毒的那一刻，你就该死了！”冷眸水蓝色的眸子刀锋一般盯着他，一张绝美的脸上尽是冷漠。 他满头的银色发丝随风摆动，仿佛银色的长绫，柔软、迷人又危险，满身的华丽衣饰在星光下晃得人眼都睁不开。 他的身后，星光闪烁，随着他的操控缓慢移动，点点星光纷纷坠落田间，仿佛天河洒向了人间。 第92章 兄弟同心 两人眨眼间已打了起来，宫辰想到那冷眸能愈合伤口，邵惜炎身上又刚受了伤，他此战定要吃亏。 于是他转头对洛青雪道：“青雪，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他！”说罢已飞到邵惜炎身边。 “辰儿！”洛青雪伸手想要抓住他，却没有抓住。 她哪里是肯老老实实呆在那里的人？于是也举剑飞去，站在宫辰身边。 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都没再说话，只专心应付眼前之人。 “冷眸！你不是想要出去吗！你再动他一下，就永远也别想出去了！”宫辰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大喝威吓。 冷眸一怔了，停下手，转头问宫辰：“你要救他？” “他是我兄弟，我当然要救！”宫辰坚定道。 听了这话，邵惜炎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不由得看着他的侧脸，隐隐翘起唇角。 “兄弟？”冷眸呵呵一笑，“兄弟算什么？我兄弟还把我赶出了星云神殿呢！” 他冷脸望着宫辰道：“臭小子，我今天的目标不是你，你与此事无关，别多管闲事！” “冷眸，你忘了刚刚被我穿腰而过了吗！”洛青雪道，“你敢碰他俩一下，我就用这雪叶剑刺穿你的心脏！” 冷眸顿时面色一惊：“这是雪叶剑？雪叶剑不是在李兆思手里吗？你究竟是谁！” “你猜？”洛青雪沉着脸，眼眸如冰，手中的剑滋滋啦啦作响。 任何人想对她的辰儿出手，都是在找死！ 邵惜炎趁机落地调息，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货一直在这里养灵狐，当年他受命去给冷眸下毒，并不知道李兆思要抓他来干什么。 他向来对李兆思言听计从，从来不问为什么。 李兆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对他特别青睐，不但早早就认他为义子，还给了他啸云右使的身份，仅在空缺的副宗主之下。 今日遇上这么个麻烦，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要怎么逃命，而是要怎么护住宫辰。因为这个冷眸可是星术大师，很难对付，不然当初也不会对他用毒了。 迷雾山谷不是久呆之地，这个灵狐田更是圣宗禁地，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赶紧出谷。 他知道宫辰并不是冲动的人，不会死抓着冷眸不放。 至于洛青雪，他虽然不愿面对，却也不得不承认，只要宫辰不再出手，她也就收剑了。 于是他快速调息好，再次飞身而上，对着冷眸不屑道：“死鳖孙，你现在以一对三，根本是在送死。但你对义父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们不会杀你，我劝你还是赶紧罢手！” 冷眸歪了歪嘴角，冷哼道：“死又怎样？如果死前我能杀了你，我死的也值了！” 他扬起双手，重新调动满天星云，修长的手指就像在拨弄数十根琴弦，同时挥舞双臂。这一次，漫天星河竟发着绿莹莹的光，直冲邵惜炎而去！ 宫辰忽然面色一惊：这绿光怎么这么熟悉？ 他突然想起那条巨蟒口中的绿色黏液和尖利的毒牙！ 不好！是巨蟒的毒液！ “快闪开！”宫辰想也没想直接飞过去将邵惜炎推开，又用花瓣护住自己的身子，巨大的星云如剑雨般噼里啪啦打在花瓣护盾上，爆发出绿色和蓝色的火花。 护盾很快开始出现裂缝，宫辰的身上被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邵惜炎和洛青雪见状，全都慌了神儿，两人想要一起冲上去救下他，却听宫辰吼道：“都别过来！有毒！” 两人谁都没听他的话，全都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邵惜炎用红蓝刀光将毒星光一一打散，将满身鲜血的宫辰扶住，小心翼翼落地。 洛青雪则手持雪叶剑直击冷眸心脏！ 冷眸从未想过她会直接冲自己飞来，但他毕竟在此苦修多年，早已将星术练得炉火纯青。 他当即翻了个身，向后一滑，灵巧躲过这一击，然后转手就将星云之力掉头打向洛青雪！ “雪叶剑又如何！挡我复仇者，杀！”他近乎疯狂。 看到宫辰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洛青雪的心都碎了，她怒气上涌，冰冷的目光如冰锥般扎在他身上。 “冷眸，我们本来还想留你一个活口弄清一切，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她迅速调动周身魔气，想要唤出那三条上古魔龙。 冷眸面色骤然大变！难道她年纪轻轻就已唤醒了雪叶剑？这怎么可能？ 突然，一声震动天地的浑厚散音打破了一切，音波飞来，顷刻间将星云全部打散！ 众人循声望去，一身青碧色薄衫的萧俊正抱着混沌天音缓缓而来，身后跟着大批黑羽箭团的弟子。 “都住手！”萧俊面色如冰，“毁了宗主的灵狐田，咱们这几个脑袋加起来也不够用！” 冷眸冷哼：“你倒是来得及时。” 他一见到萧俊，便收了术法，漆黑的天又变得明亮如春。 田中的紫月草依然郁郁葱葱，毫无打斗痕迹。 洛青雪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萧俊没有及时来，她可能真的一怒之下就把冷眸杀了。 若真如此，李兆思定会立即杀了她，她哪里还有机会救母亲？每次遇到宫辰，她就没有办法再保持冷静…… 想到此处，她也顺势收了剑，忧心忡忡地查看宫辰的伤势。 萧俊也查看了宫辰的伤，紧锁眉头道：“冷眸，枉我这么多年一直不辞劳苦地给你送解药，你就这么对待我兄弟？” “兄弟兄弟！又是兄弟！你们有完没完！”冷眸瞟向萧俊，“我哪儿知道他是谁啊！谁叫他非要阻止我复仇！” “复仇？”萧俊呵呵一笑，“是，邵惜炎当年是给你下了毒，但是你杀了他就能出去了吗？” 冷眸语塞。 是啊，就算把这里的人全都杀了，只要李兆思还活着，只要聚魂珠还在，这个结界就一直存在，他就永远出不去！ 他仰天长吼，右手狠狠垂向地面：“李兆思！” 萧俊摇摇头，叹气道：“这么多年，宗主除了不让你出去，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亏待你什么，如果你还是这么想不开，那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帮你了。” “你只有留在这里，才能平安活着，不是吗？” 冷漠无奈苦笑：“是啊，这世上，谁不想活着，苟延残喘也是活着对吧？” 此时，邵惜炎正扶着宫辰，脸上全是担心，洛青雪握着宫辰的手，心疼得眼泪打转。 萧俊看了一眼他们，眉头一紧，道：“你们先扶他回去，我来善后。” “辰儿中了他的毒，让他交出解药！”洛青雪阴沉着脸，杀气腾腾地盯着冷眸。 “你还下毒？”萧俊即刻掌心向上伸到冷眸面前，上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冷眸抿了抿嘴，从怀中摸了一阵子，拿出一个蓝色小瓷瓶，随手放在他手心：“就剩这一点了。” 众人这才离开迷雾山谷，回到了啸云宗。 洛青雪边走边想：先回去给辰儿治伤，这里的秘密，日后再来探寻。既然知道了紫月灵狐，总能查出李兆思究竟在做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落云箫搞到手，让母亲恢复记忆。 时如逝水，众人已从迷雾山谷中回来了七日。 这段时间，洛青雪在宫辰的玉兰苑和母亲的明心殿两头跑，偶尔去看望颜昊。 他已经从牢房里出来，但一直被李兆思永聚魂珠软禁在无相园内。 而且这些天来，悬济真人仿佛忘记了这个徒弟，并没有来此要人，这反倒让洛青雪十分费解。 她想起之前谢白秋说的，悬济真人正在聚集正道众人，想要审判她和宫辰二人，难不成，他想趁此机会，一举攻下啸云宗？ 这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母亲还没有恢复记忆，绝不能让正道的人攻入这里。 所以她去找李兆思，将她的猜测说了出来，想借他的力量来阻止悬济。 李兆思呵呵笑道：“青雪，你果然很聪明，仅凭着一些只言片语，就能猜出那悬济老头想要做什么。” “你猜的没错，本尊也得到线报，悬济老头的确在准备联合众人攻下这里，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洛青雪疑惑道：“什么事？” 李兆思道：“他忘了，这天下的正道之光是九芳宫的九重花，而不是他悬济真人。” 一听到九重花的名号，洛青雪心里咯噔一下，往日的师徒温情再次浮现眼前。但她隐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说话，脸上也丝毫没有动容。 见她没有变化，李兆思的牛眼微微眯起，幽幽道：“九重花那个老妖婆最近可有的忙呢，顾不上他悯天谷，所以悬济老头不过是白忙一场。” 洛青雪心中一惊，师父怎么了？ 她强作镇定，呵呵笑道：“义父果然心思缜密，拖住了九重花，正道就损失了一半战力，咱们这么多神兵在手，还怕他一个悬济？” 李兆思瞟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也不必拍本尊马屁，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给本尊找麻烦，好好照顾你娘就行了。” “义父说的是。不过，我还是有个想法，想和您商量一下。”她道。 李兆思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上下打量了她，呵呵一笑：“你说。” 洛青雪莞尔道：“我们应该准备一个计划，夺下他的落云箫，彻底断了他的心思。” “你有何计划？”李兆思问。 洛青雪摇头道：“目前还只是初步的想法，并未完善，或许我们可以再次利用那个颜昊。” “上次我们去悯天谷，悬济老头的表现足以说明他对颜昊的重视程度，所以我们可以再用他来做些文章。” 李兆思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放大，很快又恢复原貌。 “不愧是你，和你娘一样聪明。”他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需要本尊的帮助，尽管说。” 洛青雪拜谢了他，就退出了啸云大殿。 她快速回到自己的宁休院，即刻给谢白秋传音，问她是否知道师父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讯。 她不敢相信宗里的其他人，起身去往玉兰苑，想和宫辰说说这件事，问问他的看法。 连日来，宫辰的伤也已经愈合，现在他正独自坐在院中，阳光洒在他身上，那张绝美的容颜看起来恬静、温暖又平和。 她心中泛起甜蜜，翘起唇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挡住他的眼睛，掐着嗓子撒娇道：“猜猜我是谁？” 宫辰抓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上，却没有说话。 洛青雪甚觉奇怪，绕到他面前，见他面色惨白，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前方，像是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辰儿，你怎么了？”她突然有些担心。 宫辰伸出双手，小心触碰到她的脸，颤抖的声音响起：“青雪，我又看不见你了。” 第93章 余毒复发 “什么？”洛青雪猛地倒吸一口气！ 她在他美丽的桃花眼前晃了晃五指，果然，那漆黑的眼眸毫无变化，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你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我，我去找宗医！” “青雪！”宫辰紧紧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今天早上起来，我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便让子卿去找了宗医。他也没有办法，说我一切正常，查不出原因。” “那……颜昊！我去找颜昊！对，我这就去找他！” 宫辰又阻止了她，他目光呆滞，毫无生气，脸色也灰暗无光。 “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待一会儿，什么都不想做。”他的声音极为虚弱，就像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见他双手在空中摸索着想要触碰她，洛青雪赶紧环抱住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 宫辰闭上眼睛，感受她的体温，一句话也没说。现在对他来讲，是否闭上眼睛，并没有区别，这不过是一个习惯动作。 洛青雪心如刀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冷眸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毒？ 正想着，就见邵惜炎走了进来，他一看两人抱在一块，嘴角顿时落了下来。 “你俩大白天的也不害臊！”他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不想看他们。 没想到洛青雪并没有怼他，宫辰也一句话都没说，这也太反常了。 他赶紧回首望去，见宫辰已经坐直了身子，却一动不动，呆呆望着远方某处，洛青雪也眼泪汪汪地沉着嘴角望着他。 “你们怎么了？”他试探地问。 洛青雪垂下的眼眸慢慢抬起：“邵惜炎，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邵惜炎大惊失色，冲过去扶住宫辰的双肩，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见那双桃花眼宛如死鱼。 邵惜炎整个人都变得冰凉，抓起他的手腕，双指按在他的脉搏上。 宫辰想要抽出手：“不必看了，早上宗医来的时候已经说过，我这毒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邵惜炎按住他的手，强制给他把完脉，“宫辰，你是余毒复发，我就有解药，宗医懂个屁！” “余毒？”洛青雪杏眼圆睁道。 “他小时候被紫月清毒过眼睛。后来我们把他接回来，才给他解了毒。”邵惜炎道，“你在这里陪着他，我去拿解药。” 他很快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个黑漆木盒子。 “宫辰，我来了！”邵惜炎一进门就急切喊着他的名字，见他面如死灰，心中难过得憋闷。 他道：“你快闭上眼睛吧，黑洞洞那么大的两个窟窿，看着怪吓人的！” “你说什么呢！”洛青雪有些恼怒。 “不是吗？睁着眼睛怎么上药啊？”邵惜炎挥了挥手中的木盒，冲她翻了个白眼。 宫辰缓缓闭上了眼睛，平静回应道：“好，多谢你。” “谢我干嘛？我照顾你又不图什么，你赶紧好起来，要是天天这么黑灯瞎火的，都不能跟我喝酒了。”邵惜炎说着，将宫辰的脸擦干净，把牙白色的药粉一点一点撒在他的眼周围。 然后用细长的指尖将药粉轻轻抹匀，又给他揉了揉了眼眶，手法竟出奇的细腻。 洛青雪摩挲着宫辰冰凉的手，担心地看着这一切。 邵惜炎上完药，便让宫辰躺下休息，示意洛青雪去院中说话。 两人坐在院中石凳上，邵惜炎先开了口：“洛青雪，宫辰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 “什么意思？”洛青雪心中一惊。 “紫月清这种毒一旦入体就去除不掉。”邵惜炎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小时候中毒的时候，我们能给他解毒，因为他体内只有这一种毒。” “现在宫辰中了星云蛇毒，身上的紫月清已经升级了，因为两种毒素相互融合，产生了新的毒。所以这种毒我也没有见过，需要先问清楚星云蛇□□，才能研制新的解药。” “这也是紫月清可怕的地方。所以，我现在给他用的化清散只能让他不再恶化下去。”邵惜炎有些哽咽。 “恶化……是什么意思？”洛青雪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在惊恐的眸子里打转。 邵惜炎沉着嘴角道：“如果研制不出新的解药，毒素就会逐渐蔓延全身。刚开始是眼睛，然后会影响到手脚，直至五脏六腑全部腐烂……” 他攥着拳头，红着眼眶道：“到时候，他，他就……” 洛青雪听着每一个字，心里瞬间被灌进了铅块，整个人都沉入了无底深渊。 “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去找冷眸，让他说出配方！” 邵惜炎摇头：“冷眸不会说的，除非义父放了他。” 洛青雪骤然语塞。 李兆思把冷眸关在那里，就是为了种植紫月草，怎么可能放他出去？他不能出去，又怎么会告诉配方？不告诉配方，辰儿就没救了…… 怎么办？怎么办？ 洛青雪想不出办法，急得语无伦次，“这怎么办，冷眸……紫月狐，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邵惜炎的眉间深深皱起：“紫月灵狐的事情一直是萧俊在管，虽然他整日神神叨叨的，但如果我去问他，他一定会说的。” 他道：“你留下来陪宫辰吧，把他照顾好，我去找萧俊一趟，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好……”洛青雪轻声道，她抿了抿嘴，又道了句：“拜托你了……” 邵惜炎一句话都没说，转头就走出玉兰苑。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瞬间哭成了泪人，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当年好好的一个小伶童，怎么就被人下毒了呢！那群乞丐太可恶，当初就该一剑杀了他们！ 洛青雪在院中哭了很久，她不敢大声哭泣，怕他听到难过，所以她一直没有哭出声。 她平复了情绪，擦干眼泪，回到屋里，见宫辰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给他整理了床铺，将他翻出的手放回被子里，就准备去叫子卿准备晚饭。 可她刚起身，就听到宫辰一阵惊呼！回首就见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赶紧又坐回去，扶他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抚摸他的头，让他安心。 宫辰终于一点一点缓和了急促的呼吸，他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她柔声道：“做噩梦了吧，没事，有我在呢。” “我是做噩梦了，可我梦见的全都是事实！”宫辰慢慢坐直了身子。 “青雪，当年我被你一掌打晕，等我醒来，发现老莫已不知所踪，我虽然能看到一点点，但只能看到周围是一片灰色。” “就在我要被冻死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声猛兽的低吼，还有一种恶臭。” “我不敢回头看，想要逃跑，却被它拎了起来！我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喊不出来……”他漆黑的瞳孔逐渐放大，仿佛又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天。 “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把这些不好的回忆都藏好，让它们不再跑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没想到现在，它们又回来了。” 洛青雪的心猛然一沉，当年她单纯的只是想让他能逃命，从未想过会给他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这么多年了，我总是能梦到这些，常常被吓醒。刚才我又梦到了，就像之前一直梦到你一样。”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已经很冷静，仿佛他说的并不是自己的故事。 “青雪……”宫辰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其实今天，在你来之前，我坐在那里很久了，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洛青雪柔声问，抚摸着他的肩膀。 “在今天之前，我还能站在你身边做你的护盾，可我如今已是一个瞎子，以后我要怎么保护你、照顾你？”宫辰忽然有些激动。 “我一个废物，留在你身边有什么意义？”他绷着嘴唇，呼吸逐渐急促。 “你怎么会这么想？”洛青雪发现了他情绪不对，赶紧安慰他。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这么多苦难咱们都走过来了，现在就只是这一点点小事，你就撑不下去了？” “你忘了我们在迷雾崖上说的，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完余生，你可是答应了我的！”洛青雪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自己的心也悬了起来。 宫辰的双眼慢慢泛起血丝，没有回应她。 许久，他才道：“我已经失去了保护你的能力，即便你不抛弃我，我也不想变成你的累赘。”他的嗓子变得嘶哑，深邃的眼眸空洞无神，只有剔透的液体在打转，却不肯流下来。 他像是一只失去了利爪的雄鹰，垂头丧气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死亡。 洛青雪的杏眼漆黑如墨，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颤抖的声音响起：“辰儿，你在说什么呢？小时候我都没有觉得你是累赘，现在又怎么会这样想呢？” “难道你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去拿回落云箫，一起去唤醒我娘，然后带她离开这里，一起逍遥天地间……现在，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去做这些事？” 宫辰紧紧握住双拳，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戳在他心上。 其实刚刚邵惜炎的话他都听到了，所以他明白自己的毒已无解。 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一个瞎子的一生是没有意义的，又何必给心爱的人徒增烦恼？ 他犹豫不决，她应该去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和他一起坠入深渊。 所以，当他听见她在院子里强忍哭声，默默哭泣的时候，他终于决定要离开她。 “青雪……”强烈的撕扯之后，他终于开了口，“你去吧……” 洛青雪心中一凉：“你想让我去哪儿？” 他慢慢摸索到她的脸庞，触碰到她的眼泪，低声道：“你离开这里，去找颜昊吧。” “找颜昊？你终于肯让他给你看看了？好！我这就去找他过来！”洛青雪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说着就要走。 “我是说……”宫辰紧握她的手拦下她，嚅动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嗯？”洛青雪回首，见他的面颊泪光闪烁，漆黑的眼眸宛如两个深渊，透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我是说，你以后就跟着他吧。他……他比我更有能力照顾你！”宫辰终于将这把刀刺进了她的心！ 哗啦！洛青雪听到自己的心碎裂满地的声音。 她看着满地碎片，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就这样被他亲手敲碎了。 房间里充斥着可怕的寂静，叶子从窗外飘进屋里，掉到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和她破碎的心一起，一闪一闪刺痛着她的双眼。 “辰儿，你在说什么……我跟着他干什么？你才是我未来的夫君啊！”洛青雪感到掉进了冰窟，冰凉到每一个毛孔都结了霜。 第94章 不离不弃 “青雪，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为你做任何事。”宫辰忍着所有情绪，努力把话都说完。 “颜昊说得没错，你不适合魔教，你需要的是一个像他那样阳光的男人。而我一直都是一个漩涡，你卷进来，不会幸福的。” “旋涡？”洛青雪绝不相信他就要这样放弃一切。 她轻声道：“可是我早就已经卷进来了，而且心甘情愿，不死不休！” 宫辰绷了一下嘴唇，低声道：“青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洛青雪的声音开始颤抖。 “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还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能保护我？”她的心一阵阵的酸痛，痛得眼泪都来不及流出，就全都憋死在了心里。 “可是……我不想拖累你。”他低下了头。 只一瞬间，那些被憋死的眼泪突然冲出了洛青雪的眼眶，攻陷了她的所有坚强。 “宫辰……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就因为你现在看不见了，就要我放弃一切？” “而且邵惜炎不是说了吗，你只是余毒复发，并不是无药可救啊！” 她慢慢环抱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仰起下巴，望着他灰暗无神的眼睛，柔声道：“辰儿，你不要这样，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去做……” 宫辰苦笑摇头：“青雪，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不告诉我。但是邵惜炎的话都听到了，义父不可能放了冷眸。” 他越说越绝望，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没有了声音。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现在深陷黑暗，想走出来却没有引路人，她突然理解了他此时所有的担心和彷徨。 于是她亲手将满地破碎的心一片一片捡起来，小心翼翼，重新拼凑在一起。 “辰儿。”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干，“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你有没有想过，拖累这个词，用在你我身上并不合适。如果现在是我的眼睛瞎了，你会将我扔在这里不管吗？” 宫辰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的手，捏得她很疼。但是她一声不吭，只要他不主动放手，她绝不喊疼！ 只听他道：“青雪，我绝不会那样做。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女子，需要一个稳定的男人来保护你、照顾你。可我现在是一个废人，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去保护你？” “不！”洛青雪道，“辰儿，我的确是女子，可我不需要被人特意保护，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 她顺手拿起了雪叶剑：“剑在手，谁也奈何不了我！” “宫辰，我和你站在一起，只因为我想这么做，你……明白吗？” 宫辰眉间微蹙，轻轻摇头：“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安稳的日子。如果你留在我身边，你这一辈都会受尽拖累。” “你的未来本该一片光明，怎么能因为我，从此变得黯淡无光。” 洛青雪心里很清楚他此时有多痛苦，她的心一剜一剜地疼，她紧紧抓起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抓住的是自己那颗不断阵痛的心。 她轻声抽泣道：“辰儿，当年你我都那么弱小，我尚且硬着头皮去护你。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本领，你遇到了难处，我怎么可能离你而去？” “青雪，我……”想到儿时的点点滴滴，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冲出了宫辰的眼眶。 洛青雪不等他说完，猛地抱住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感受他身上的香气，“连你身上的香气都是我喜欢的梅花香。” 她修长的指尖轻抚他的眉毛，然后滑至他的唇边，“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处都是我的痕迹，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我从你的生命里抠掉？” 宫辰苍白脆弱的脸上，漆黑的眼眸不知在望向什么地方。 她柔声道：“辰儿，我知道，你虽然说了这些话，可你的心一定比我还疼。所以我不会怪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就像我们之前的每一天那样。” 他清透的泪水无声滑落：“青雪……对不起……是我糊涂了，我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洛青雪点点头，虽然他看不见，她还是哭得稀里哗啦。 微微翘起唇角：“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一定有办法能治好你！” 宫辰微微点头，眼眸依旧黑暗得毫无生色。他顺着她的手，攀上她的双肩，将她慢慢揽入怀里。 两个人即刻拥抱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洛青雪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擦掉自己的泪，又拭去他脸上的泪珠，然后慢慢凑近他，吻了他冰冷的唇。 两人在泪水中温柔相拥，陷入无尽的柔情。 再说邵惜炎，他没有去找萧俊，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天缘居。 因为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找任何人，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见到宫辰被紫月清如此折磨，内疚和自责让他心如刀割。 因为当年的紫月清，是他留给那个乞丐的！也是他让乞丐给宫辰下毒的！ 只是当李兆思从石梅村接他回来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见到了倒在雪地里近乎昏迷的宫辰。 “原来他就是那个小伶童？”少年邵惜炎不屑地打量了他。 “就是他，走吧。”李兆思说着就将宫辰抱上了自己的马车。 邵惜炎看着宫辰，心想如果这个人去了圣宗，那义父岂不是就不会独宠我了？ 少年的嫉妒心被激起，淹没了所有理智，伺机要杀了宫辰。 可是他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哭兮兮的样子，他就下不了手了，反而还想去哄他开心。 这让他十分恼火，却又毫无办法。 当宫辰第一次睁开眼睛能看到他，那温柔的笑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从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眼睛，从没见过那么温柔的人。 从云杉门到啸云宗，除了义父，宫辰就是对他最好的人。 邵惜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对宫辰的态度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现在他正坐在桌案前发呆，目光落到一个墨绿色的玉壶春瓶上，或许是这个小瓷瓶让他有了一些改变。 瓷瓶的主人叫温欢，有一年，他在回啸云宗的路上，见到两个壮汉正要欺负她。 邵惜炎见不得恃强凌弱，于是他便出手救了她，温欢心怀感激，就想跟着他。 “你都不问问我是干什么的，就要跟着我？”邵惜炎半眯着眼睛问。 “你救了我，必定不会再伤害我。”温欢对自己的心思毫不遮掩。 “我可是杀人不眨眼。”邵惜炎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温欢确实有些吓到了，但很快，她就弯起粉嫩的嘴角，追了上去，“公子，我已无家可归，公子你又如此心善，我愿意跟着你！” “我心善？”邵惜炎十分意外，她这种女子在往常早就成了他的盘中餐，跑都还来不及呢。 “如果你的心不善良，怎么会救我呢？”温欢的脸上泛起一点红润，清澈的目光宛如月光落到他身上。 邵惜炎看着她，心想送上门的鸭子哪有不要的？ “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什么时候你想走了，随时可以走。”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被少女的崇拜迷了眼，等知道他是什么人，她就会离开。 没想到她竟一直跟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他的一切，从不过问他的事情，只在他需要的时候，来和他聊几句。 他知道温欢的心思，可他对她没有感觉，他的心牢牢黏在别人身上。 野性也曾驱使着他想去霸占她，可每次一见到她那双清澈的、充满信任的眼睛，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去伤害她。 在她心里，他是一个好人啊！ 再狠毒的人，见到如此纯净的光，都会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所以这么多年，他很尊重她，从未对她发过脾气。 温欢也明白他心里没有她，便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仍然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打动他。 两人倒像是君子之交，邵惜炎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如此温顺的一面。 当然，这温顺只有温欢能看到，因为她足够安全。 他从来不敢对宫辰温顺，当初对宫辰最深的恶意让他心虚，这种心虚本来无关紧要，可慢慢的却必须要找到一个强硬的外壳来遮挡。 咚咚咚，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邵哥，是我，我可以进来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欢儿？进来吧。”他随意答道。 一个绿衣女子犹如一片柳叶落进屋里，温欢清秀的面庞并不惊艳，但看着很舒服，让人很想多看一会儿。 “有什么事吗？”邵惜炎的语气竟意外的平和。 “我炖了你喜欢的排骨莲藕汤，你喝点吧！”温欢将手中的汤盅放在他面前。 邵惜炎点点头，喝了几口，很香。 “嗯，不错，炖了很久吧？下次让厨房炖就好了。” 温欢坐在一旁，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邵哥像是有心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邵惜炎很快把汤喝见了底儿，他少见的温柔笑了一下：“欢儿，这些年你我情同兄妹，也给我帮了不少忙。但是这一次，你真的帮不了。” 只是兄妹？ 温欢默默低下头，她咬了咬下唇，目光柔和道“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看到你这样，我很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好吧，邵哥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她望着他，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夜深人静，邵惜炎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宫辰那死灰一样的面容。 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心里只有洛青雪呢？ 他的心又开始痛。 宫辰，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多年来，他被那巨大的秘密压着，每每想到当年的一切，他都憋闷得要爆炸。 他忽然想起温欢当年的话：你的心是善良的。 不，我不善良。 如果我善良，就不会给你下毒，不会想要杀你，更不会一直在骗你!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真相，会怎么对我？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梦中宫辰原谅了他，原谅了所有人。 第95章 周密布局 第二天，他早早就跑去看宫辰，一进院门就愣住了。 子卿已将早饭都端上了桌子，洛青雪刚刚给宫辰擦完脸，梳完头，正在给他整理衣物。 完了见到他站在门口，灿烂笑道：“邵惜炎，你来得刚好，一起吃点吧！”显然像个女主人。 宫辰听到她这样说，也翘起了唇角：“你也来了，吃早饭了吗？一起吧！” 邵惜炎怔在那儿，心里有些咯咯愣愣，但也没说什么。他坐在饭桌前，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还有洛青雪喂他吃饭的亲昵举动，心乱如麻。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他赶紧说正事转移注意力。 “你说。”宫辰的面色比昨天红润了许多。 邵惜炎微微笑了笑，见到他逐渐转好，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他道：“你们还记得吗？当初宫辰被打雷鞭，是萧俊的混沌天音让他痊愈的。落云箫的箫声也可以治愈伤痛，净化人心，听义父说，好像也可以解毒。” “那个颜昊还在咱们手里，前段时间，义父就让他搬出牢房了，想必也是为了落云箫，那我们不如就再试一次。” 一阵沉默。 大家为了落云箫已经变成这样，现在又回到了原点，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拿到它？而且母亲也还等着落云箫来恢复记忆。 想到此处，洛青雪先开口道：“我这就去找颜昊，他既然愿意帮我们一次，问问他愿不愿意帮人帮到底。” “青雪，我陪你一起去吧。”宫辰抓着她依依不舍。 洛青雪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点小事，我自己去好了，你呀，就在家等着我回来吧！” 家？邵惜炎心中一凉，他们之间怎么忽然这么亲密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他一脸疑惑。 洛青雪害羞地笑了，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 宫辰笑得十分甜蜜，“是啊，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就等找个机会，和义父说说，让我们成亲。” “成亲？”他面色一白，“……什么时候？” “至少要等义母好起来。”宫辰说着，嘴边的笑意止不住地流出。 这笑意甜蜜了洛青雪，却割碎了他的心。 吃过早饭，邵惜炎把自己的心收拾好，带出了玉兰苑。 他仰头望向阴暗的天，无论未来怎样，他现在都要先将宫辰身上的紫月清彻底去除。 自己下的毒，自己解！于是他没有回天缘居，而是去了萧俊的问音斋。 问音斋里，竹叶幽香，清风怡人。修长茂密的竹林像屏障一样立于小径两侧，琴声自道路尽头传来，伴着院中的流水潺潺，听着就令人身心愉悦。 “萧俊。”邵惜炎一进去就唤了一声。 琴声骤停，一身青碧色薄衫的萧俊应声而出，“邵右使？一大早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问你点事。” “你问。” 两人在竹林中的寻芳亭坐下，侍从很快上了茶。 邵惜炎一坐下就将宫辰的事情说了一遍，萧俊也颇为震惊。 “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发生这么多事。”萧俊叹道，“如此说来，要让冷眸说出星云蛇□□，还真不容易。” “对你来说还不容易？你用琴音控制他说呗！”邵惜炎道。 萧俊摇摇头，嘬了一口茶，“你有所不知，我的琴音在那里面只能杀人不能控人。” “这是为何？”邵惜炎有些意外。 “音律控人需要建立强大的结界来隔绝外部干扰，在宗主的灵狐田里，任何人都无法在其中再设结界，所以我也就控制不了他。” 邵惜炎疑惑道：“那你这些年怎么和冷眸混这么熟的？他那么恨义父，你每次去，难道他不想揍你？” 萧俊大笑：“我手上有他的解药，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等着有一天能出去，他揍了我不是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两人恍然大悟！ “对啊！用解药逼他说啊！我怎么这么笨呢！”邵惜炎嘿嘿笑了几声，“看来冷眸这关应该不难了！我这就去告诉宫辰这个好消息！”说着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 萧俊无奈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个右使天天这么折腾，宫辰那个木脑袋能领悟几分？” 他忽然收了笑容：如此说来，现在宫辰根本出不了门，自己的机会来了！ 萧俊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玉兰苑内，洛青雪已安顿好宫辰，独自去往啸云主殿见李兆思。 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烛火明亮，主殿上空浓厚的黑色魔气依然翻滚着。 李兆思坐在黑水晶宝座上，墨黑的宝座里泛着星点蓝光，那些都是贪图聚魂珠之人留在这里的灵魂碎片。 他正伏在案前研究一本残破的古籍，见到洛青雪进来，缓缓抬起那对黑白分明的牛眼，打量着她。 “找本尊有何事？”他道。 洛青雪一改往日的冷漠神色，微微翘起唇角，“义父，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能助您一举夺得落云箫里的魔魂残片，运气好的话，或许连落云箫也能一起拿下，就看您是否愿意配合了。” 李兆思劈头就问：“上次北莫之行是本尊派你去的，这次却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为何对落云箫如此执着？” 洛青雪道：“难道我不该为您办事？” 李兆思呵呵笑道：“本尊很难相信，你会为了本尊去做事情。” 洛青雪也笑道：“难道您真的不知道？” 李兆思道：“知道什么？” “辰儿被灵狐田里的冷眸下了毒，现在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是你最看重的弟子，你竟然不急着给他解毒？”洛青雪平静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李兆思早已从萧俊处得知了所有事情，但想到灵狐田并未受损，他就没去追究。 他牛眼微睁，沉着脸道：“本尊当然知道这件事，也会想办法给他解毒，但这和落云箫有什么关系？” 洛青雪道：“冷眸的毒用的是星云之力，落云箫的箫声可解星云之毒，这个您不会不知道吧？” “辰儿是我此生挚爱，我必须要为他解毒，所以落云箫我志在必得。” 她柔和笑道：“而且我这次回来之后，发现您这么多年一直对我娘很好，这十年您也没去追杀我，我自然就没有理由再恨你了。” “在夺取落云箫这件事上，你我的立场是一致的，只不过你为了你的大业，我为了我的男人。” 李兆思呵呵笑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你总算是良心未泯，不枉本尊当年对你的栽培。”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洛青雪道：“先说好了，您要保证我能活着回来才行，不能为您做成了事，我却赔上一条命。” 李兆思仰头大笑：“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在本尊面前杀人！” 他慢慢收了笑容，瞟了她一眼，道：“本尊毕竟是你半个父亲，就算看在你娘的份上，本尊也不会让别人杀了你。” 只会亲手杀了你，他心道，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那就好。”洛青雪也笑了，柔声道：“我打算再去悯天谷，您可趁此良机直接收了落云箫里的魔魂，到时候任悬济老头儿如何猖狂，也是木已成舟了。” “青雪。”李兆思的目光竟多了一分欣赏，“你这十年成长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还多了几分沉稳。” “如果你娘有一天能恢复记忆，看到你变成这样，一定会很欣慰的。” 洛青雪保持着微笑，眼神里没有半点敌意。 “希望如此。”她淡淡道。 洛青雪走后，李兆思坐在那里沉思。 这个丫头显然就是来找自己当保镖的，但如果真能如她所说，那么容易就从悬济手里把魔魂夺回来，也不妨一试。 李兆思目前并不想与正道有大规模冲突，因为魔君残魂还未集全，如果这时候大动干戈，很容易前功尽弃。 之前被重创的海云阁和华月山庄，也还在各自恢复，但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也将东山再起。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全部魔魂，避免节外生枝，好应对将来的事情。 正想着，一名小丫鬟上来跪下，将一个木盒托举过头顶，低着头道：“宗主，夫人的药都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李兆思一步步走上前，拿在手上认真看了一下，漆黑的木盒里，乖乖躺着满满一盒指甲大的红色药丸。 他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彻殿内：“看着夫人按时服药，少服用一粒，你们用命来陪！” 小丫鬟应声而退。 当洛青雪走出啸云大殿的时候，刚好遇到从侧门出来的萧俊。 “青雪！”萧俊眉毛上挑，满眼喜色，显得很惊讶，“好巧，你怎么来这里了？平时可见不到你在这儿呢！” 洛青雪转头道：“我来找义父说点事情，你呢？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给宗主送点东西。”萧俊笑道，“宫辰怎么样了？” 洛青雪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我一直陪着他，给他解闷儿。” “宫辰真是好福气，能有你陪伴。”萧俊潇洒笑道。 洛青雪弯起嘴角回了一个微笑，这个萧俊身上有太多秘密，她不想与他多说，于是拱手道：“我现在要去趟颜昊那里，告辞。” “刚好我也要去，一起吧！”萧俊快走了几步跟上她。 洛青雪点点头，两人很快就到了软禁颜昊的无相园。 无相园中设施一应俱全，流水潺潺，楼阁繁复，伴着鸟语花香。 颜昊正在园中发呆，他有几天没见到洛青雪了，如今忽见她来此，自是十分惊讶。 转眼又看到萧俊，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也来了？ 他心里还对星云神殿之事还有所怀疑，只是自从玉笛被毁，他便再没机会动用音律，也就没有机会再回想起什么。 现在见了他，自是提高了几分警惕。 于是他转脸向洛青雪道：“青雪？你回来了？拿到落云箫了吗？” 洛青雪摇头道：“悬济真人还是不肯借给我们落云箫，还将我们赶去了迷雾崖，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颜昊剑眉皱起，星目微眯，目光落向地面，失神道：“师父竟然连我都不顾了……看来他老人家是铁了心不会借你们了。” “我有个办法。”洛青雪微微扬起唇角，“但是需要你帮我。”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颜昊又将目光移回到她身上，依旧温柔又温暖。 洛青雪望着他，缓缓道：“颜昊，你的师父悬济真人，有问题。” “什么叫有问题？”颜昊不明白。 洛青雪便将悯天谷中所发生之事挑重点讲了一遍。 “所以我和辰儿都怀疑，悬济真人一定是被魔魂影响了。”她道。 “怎么可能？”颜昊星目圆睁，脸色也逐渐泛白，“师父他老人家修为深厚，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影响的。” 洛青雪道：“但是我们的确在清明杖的龙头里，看到了黑色的魔魂。” “所以，我要再次去悯天谷找悬济老头儿，这次我要带着你一起去。” 颜昊面色一惊：“青雪，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萧俊开了口，“青雪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要相信她。” 颜昊看着他潇洒的面庞，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全是秘密。 第96章 神秘梅林 他想如果现在就问星云神殿的事，很可能会被这个萧俊灭口，不如等此间事了，回到师门再做打算。 所以他直接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随着洛青雪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颜昊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不行！这太危险了！我师父一定会杀了你！” 洛青雪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就有把握能活着回来，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他难以抉择，既想帮她，又怕她受伤。 又听萧俊道：“我也一起去，多个人总多个保障。而且我的琴音可以抵挡一段时间。” “你也要去？”颜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萧俊呵呵笑道：“现在宫辰要在家里养伤，此行凶险万分，我去了可多出不少胜算。” 听了这话，洛青雪心道：虽说他整日神秘兮兮，但自己多加小心就好。再加上李兆思的支持，保命没问题了。 她道：“好，那咱们三个明早就出发。” 她的眼眸闪过一丝往日的明亮，颜昊忽然有些惆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悯天谷大弟子，也会有和魔教联手的一天。 这一切都为了她，可她会有一丝感动吗？ 离开无相园，萧俊要送洛青雪回去，洛青雪拒绝了，因为她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那你去见，我就在门口等你。”萧俊道。 洛青雪问：“你等我做什么，难道在这儿还有人敢欺负我？” 萧俊畅快笑了几声：“谁敢欺负你？我只是想送你回去，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洛青雪说完转身进入了明心殿。 她是来见柳幻音的。 其实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活着回来，因为她不知道李兆思会不会在最后时刻对她下黑手，但是为了辰儿，为了母亲，她必须赌一次。 进入明心殿，柳幻音正坐在殿内绣着什么。 洛青雪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件浅紫色的斗篷。 “夫人。”她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叩首行礼，甜甜唤了一声。 柳幻音抬起一双琉璃美目，扬起嘴角，将手中的针线放到桌案上，“青雪来了，快起来。” 她即刻命人端上各种茶点小食，又拉她站在桌案边，随手拿起那件绣了一半的斗篷。 “青雪，你来得正好，我给你绣了一件斗篷，看看是否合身？” 说着就将斗篷铺上她的后背，双手按在她肩头，目光左右来回估量，又俯下身子，见底边刚好到脚跟，才满意地笑了。 “刚刚好！你身材修长，我还生怕做小了呢！” 洛青雪心里暖暖的，感动得泪在眼中打转。 “多谢夫人……绣这个最累了，又费眼睛，您要多注意身子啊！” 她接过斗篷仔细观摩，上面绣着一片梅花林，林中有木屋流水，鸡鸭鱼虫，四周群山环绕，像是一片桃源仙境。 “这地方好美，如果能生活在这里就好了！”她感叹道。 柳幻音温柔拉着她的手落座，“说的是呢！我每每绣起这幅图，都感觉我好像真的在那里生活过一样，若真如此，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美好啊！” 她起身走向殿门口，抬起眼眸望向远方，唇边的微笑从未减少。 “梅林飘香，鸟虫低鸣，流水潺潺，还有，还有……”她忽然捂住头，如月的勾眉骤然皱起，紧闭双目，身子也弓了起来。 “夫人你怎么了？”洛青雪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搀扶她落座。 片刻后，柳幻音总算稍稍恢复了神色，“不碍事，就是偶尔会头痛。” “橙香，快拿药来。”她吩咐道。 名叫橙香的丫鬟很快呈上一个小木盒，里面躺着八颗红色药丸。 柳幻音拿起其中一颗，轻仰下巴，送入腹中，头痛很快得到了缓解。 “夫人吃的是什么药？”洛青雪试探着问，这一切太不寻常。 柳幻音叹气道：“不过是一些缓解头痛的药丸罢了。我这头痛很多年了，若不是这药，怕是忍不了这么久。” “头痛？”洛青雪狐疑道，母亲以前从未有过头痛之症。 她蹲下身子，双臂伏在柳幻音的双膝上，仰头望着她道：“那夫人看过宗医吗？宗医可有说过是什么引起的？” 柳幻音柔声道：“说是气结于心，化散不开导致的，要我平心静气，少些忧思。” 平心静气？少些忧思？洛青雪才不相信宗医的鬼话，因为从母亲的状态来看，她似乎是一想起这片梅花林，就会头痛。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再结合自己记忆中的那股梅香……母亲忘记的那部分一定与这片梅林有关系！ 现在母亲已将梅林的样子绣了出来，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将这梅林找出来！ 这样母亲就会相信，她是真的忘了已故夫君，也忘了自己的女儿！ 洛青雪越想越激动，她紧紧绷住嘴唇，强行压下自己的激动。 正想着，就听柳幻音道：“或许是我太想出去看看了，所以每次想到这样美好的地方就思绪加重，如此也难怪会头痛。” 洛青雪转了转眼眸，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从来没有去过外面吗？” 柳幻音摇头道：“我身体不好，走不了太远。兆思他带我出去过几次，可每一次，我都十分疲惫，走到一半就不得不回来，后来也就不想再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小时候，娘还经常带着她一起练剑，跟她切磋，现在竟变得如此虚弱？ 她忍着眼泪，心疼道：“夫人，如果您喜欢，我就陪着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如果您累了，我就给您揉揉后背，捏捏肩膀。如果您渴了、饿了，我就给您泡茶、做饭！” 柳幻音轻抚她头顶，笑颜如花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疼我，这些事有丫鬟们去做，你只要陪我多说说话就行了。” 她琉璃般的眼眸流露着怜爱，长长的灰发被梳成干净利落的随云髻，仔细看，就能看到藏在里面的几根白发。一只鸽子蛋大的黑水晶发簪垂落耳边，随着她的头轻轻摆动。 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洛青雪轻叹一声，目光落在浅紫色的斗篷上，朵朵白梅飘在空中，那屋子里就像有人似的，散发着无尽的烟火气。 她轻摇柳幻音的胳膊，撒娇道：“夫人，我好喜欢这斗篷，我现在就穿上吧！” 柳幻音扬起弯弯的勾月眉，琉璃美目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呵呵笑道：“傻孩子，还没绣完呢！你别急，再有三天就能绣完了，到时我差人给你送去。” 三天……洛青雪知道自己三天一定回不来，现在，她打算着趁这次去悯天谷的机会，顺便去把梅花林的事情一起查了。 那不如就等母亲三天。 “好！那我先谢谢夫人了！”洛青雪激动得心就快要跳出来了，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那片梅花林里！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洛青雪就拜别了母亲，从明心殿里出来，临走还拿了一大盒梅花饼。 门外，萧俊还等在那里。 “你竟然真的在这里等我？”洛青雪不喜欢拖沓，直接就问了出来。 萧俊潇洒一笑：“当然，等着送你回去。” “你为何一定要送我回去？”洛青雪边走边道。 “作为一个男人，当然不能留姑娘你一人在此。”萧俊的温柔好比早春的暖风，能融化任何一个女人的心，可惜他这股风现在要吹的是一个冰块。 洛青雪停下脚步，转过头，上下看看他，冷冰冰道：“这话你对那些小姑娘说说还行，对我说，你不尴尬吗？”说完又往前走。 萧俊瞬间觉得自己的全部心思都被她看透了，可这次他真的没有戏谑。 他的心一下被堵住了，便没再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却见她并没有走向宁休院。 “青雪，这不是回宁休院的路，你要去哪儿？”他跟在后面问。 “当然是回玉兰苑了，辰儿在那里，我还能去哪儿？”洛青雪翘着嘴角，扬起下巴得意道。 萧俊撇撇嘴，没有回应，只在心里开了个醋店。 很快，两人已到了玉兰苑，宫辰正坐在院中等她。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站起来，转过身，伸出双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青雪，你回来了！” 听到旁边还有人，他便微微偏了一下头：“还有人？” “宫辰，是我，萧俊。”萧俊走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来这里了？”宫辰有些意外。 “我在宗主那里碰到青雪了，就送她回来。” 宫辰收了笑脸，他有些担心道：“青雪，你去义父那里做什么？” “我是为去悯天谷做准备。”洛青雪说着为他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到他手中，扶他坐下。 宫辰睁着漆黑的眼眸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三天后吧！”洛青雪笑道，“因为我刚刚见了我娘，她给我绣了一件斗篷，我很喜欢，等她绣完了，我要穿着它去悯天谷。” “斗篷？”萧俊随口问了句。 “是呀，是我最爱的浅紫色。”洛青雪没有提梅花林的事情。 “说的我也想看看了。”宫辰叹了口气，“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斗篷，能让你如此喜欢。” 洛青雪把头靠在他肩上，喃喃道：“等我拿到了，就和你说，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萧俊见两人举止如此亲密，心中顿时明白这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顿时落入深渊。 如此，他的路岂不是更加艰难了。 他深知自己再呆在这里已无趣，便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问音斋，轻抚琴弦，悲伤压抑的琴曲弥漫在竹林里。 直到看不见萧俊的身影，洛青雪才松了一口气。 她和宫辰依偎在一起，将梅花林的事情告诉了他，宫辰大吃一惊。 “你是说那片梅花林可能和你爹有关？”他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嗯！”洛青雪道，“而且我怀疑，我儿时经常闻到的梅香，就是那片梅林！只是我没有证据，所以我要先找到那里。” “可世间之大，你要去哪里找？”宫辰有些担忧。 “我也还没有头绪，这种山谷梅林到处都是，一个一个去找根本不现实。” 洛青雪坐直了身子，抚摸着他的手，笑道：“不过辰儿，这件事可以再往后延。因为眼下最急切的是要先将落云箫拿到手，看能不能解你的毒。” “而且，如果我娘因此恢复了记忆，我也就不需要再去寻找那个山谷了。” 宫辰点点头，随即面露担忧：“那你把你的计划和我说说，我很担心你。” 洛青雪忽然一怔，此行凶险万分，如果现在说了，辰儿一定不会让她去了。 可如果不说，他就会在这里焦急万分，饱受折磨。 撕扯了半天，洛青雪决定只说一半。 第97章 星云蛇毒 “辰儿，我打算带着颜昊一起去，还有萧俊，当我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兆思就会出现把魔魂收走。只要魔魂被收走，落云箫就已没有用处，对悬济老头儿来说也就无所谓了。” 宫辰皱了皱眉，空洞的眼神茫然地望着前方，“真这么简单？你可别骗我……” “当然！我们把颜昊送回去，也算是主动认错示好，悬济老头儿他好面子，定不会再缠着不放。而且义父也在，他的聚魂珠那么可怕，悬济也会思虑周全，避免大打出手。” 宫辰叹了口气，轻轻环抱住她：“都是我不好，让你独自去面对危险，我真没用……” “辰儿。”洛青雪撒娇道，“你看你，又在妄自菲薄了。我的计划这么周密，又有这么多保镖护着，你放心，义父会保护我的。” 听她这样说，宫辰总算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这拥抱要永远留下来。 清风吹过，将邵惜炎吹了进来。 他嘴角都扬到了耳根子，一进玉兰苑就大声道：“宫辰！你眼睛有救了！” 转头望去，见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大口喝了好几杯茶，像是很多天没有喝水了一样。 “怎么说？”宫辰问。 “冷眸的星云蛇毒，有希望拿到配方了！”他笑得很畅快，将整件事说了个透。 洛青雪听完，乐得差点跳起来：“如此，我们这就去找冷眸！”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宫辰道，“灵狐田是咱们的地界，我去了不会有危险。” 洛青雪和邵惜炎相互看了看，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 “好！就一起去！”她爽朗地笑了。 三人即刻整装出发，邵惜炎又跑去把萧俊叫了过来，因为他对迷雾山谷更为熟悉。 四人随即进入山谷，萧俊轻车熟路地带众人重新进入灵狐田，晴朗的天空下，一望无边的紫月草郁郁葱葱。 洛青雪仔细看了看这神奇的紫月草，长得很像一颗番薯叶，深红色的叶脉贯穿全身，闻起来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好奇地拔起一颗，见那透明的圆球里，白白的一团紫月狐正趴在里面昏睡，背上生着许多细小的红色须根。 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些须根都是一些透明的管子，灵狐红色的血液正通过这些管子被吸收进紫月草中。 或许是感受到了外界的震动，巴掌大的小狐狸竟慢慢睁开了眼睛！ 洛青雪吓了一跳，她惊讶地看着那双弱小而明亮的眼睛，纯净而美丽。 小狐狸看了她一阵子，张了张嘴，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了呜呜的叫声，接着竟要站起来！ 但是圆球太小，四周又极为光滑，它根本就站不起来，一直在那狂蹬四条小细腿儿，呜呜叫着，眼睛一直盯着洛青雪。 “这灵狐……”她惊讶得说不出话。 上次见到灵狐田，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如何逃出山谷，并没有去多想。 而现在，她看着活生生的小灵狐就在她面前拼命求生，她的心竟被狠狠戳了一下！ 洛青雪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些灵狐都是活生生的在被吸血！ 她握起宫辰的手，将他的手慢慢放在那透明的圆球上，轻声道：“辰儿，这些灵狐都是活的！是活的！” “活的……”宫辰黑洞洞的眼睛有些茫然，他想起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曾经看到的那只圆球里的灵狐，眉间轻蹙。 萧俊回首见她面色微凉，就走到她面前，看着那不断折腾的灵狐，叹气道：“这些灵狐很可怜，一出生就被种在这里，为紫月草提供灵血，直到它们老去，死去。” “为什么？”洛青雪问。 “紫月草是一种毒性不强，但融合性异常强大的毒草。它一直都是市面上大热的草药，因为任何一种毒药或灵药与之融合，按照数量和炼制方式的不同，都可能产生新的品种。” “但紫月草必须用紫月灵狐的血浇灌才有这种特性，否则就只是普通的草药。” 洛青雪听了心中一痛，“难怪这些小灵狐都被关在这里。这也太残忍了，从出生就在贡献自己的血，一直到死……” “残忍？”一个声音传来：“那你觉得关灵狐和关人，哪一个更残忍？” 众人望去，冷眸水蓝色的眼眸正望向这边。 他依旧衣着华丽，银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目光里的灰暗肉眼可见。 “冷眸……”洛青雪面对这个被关在这里很多年的人，竟五味杂陈，同情他的遭遇，也恨他给辰儿下毒。 “洛姑娘，你能心疼这些灵狐，说明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想到李兆思手里还有你这样的人。”冷眸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见到邵惜炎的时候，竟然也没有了之前的恨意。 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邵惜炎不过是执行命令，他最该恨的，最想杀的，应是李兆思！ 他很快发现宫辰的眼神不对劲，原本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竟如死灰一般，毫无光亮，甚至都没有看自己。 “你这小情郎的眼睛怎么了？”他问。 洛青雪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然后问：“冷眸，星云蛇□□究竟是什么？” 冷眸望着她，又看看旁边的人，他发现甚至连邵惜炎都在满眼期待着他的回答。 “你们还真是兄弟同心。”他忽然笑了，笑得很痛苦，“告诉你们可以，但你们得先让我见一个人。” “你要见谁？”洛青雪问。 “我要见我弟弟，冷彬。”冷眸淡淡道了句。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竟如一记重拳，将洛青雪的心狠狠打倒在地。 谁都没有再说话，每一片叶子摆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这下要怎么办？ 冷彬已经是一个死去很久的人了。 洛青雪感到一阵绝望，她转头望向宫辰，他的侧脸依旧起伏明显，他的眼眸还是那样漆黑如墨。 可他的眼神已黯淡无光，他的表情也痛苦万分，显然他也在思考要如何应对。 她又看看萧俊和邵惜炎，他们也都面色为难。 冷眸见几人的反应如此异常，心有所疑，眉心微皱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们不敢去我星云神殿？” “冷眸，你在这里关了太久，外面很多事情都变了。”洛青雪缓缓道了句。 “你想说什么？”冷眸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洛青雪嚅动着嘴唇，垂下眼帘，努力思考着要如何说这件事才能让他接受。 她摩挲着宫辰的手，目光落在他的虎口上，脑中飞速盘算着。 如果几人大战一场，按照冷眸之前要和邵惜炎拼命的架势，他们定然拿不到配方，加上辰儿现在行动不便，打架实在不是上上策。 如今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见到冷彬了，那到底要如何让他心甘情愿说出来呢？ 正在为难，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抬眼就见到萧俊已站在她面前。 他朝她点头温柔笑了下，然后转过身，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子，面向冷眸道：“冷眸，我前阵子刚从北漠回来，见过你弟弟，他的情况不太好。” “他怎么了？”冷眸问。 “你可知道一个叫星女的女人？” “知道。她是个丫鬟，却非要做我弟弟的宠妃，我弟弟不愿意，就把她关起来了，这事儿当时还闹了好一阵子。我离开的时候，她刚被关起来。” “怎么？他还是娶她了？”冷眸不屑道，“这个没出息的，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栽在女人手里。”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邵惜炎忍不住跳了出来，“我直接跟你说了吧，你弟弟早就被那个星女给害死了！” 听闻此言，冷眸面色煞白，一对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说……冷彬已经死了？”他的语气竟十分冷静，除了目光中有些惊讶，别无异常。 萧俊担心冷眸一激动就捅了邵惜炎，赶紧把他也拽到自己身后，缓缓将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听完他的讲述，冷眸站在那里，银色的长发不断飘动，水蓝色的眼眸仿佛已变成了一对琉璃珠。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这片灵狐田，满眼的紫月草绿油油的充满生机，可揭开了这些生机，看到的只有死亡。 “原来，已经过了十年了……”很久之后，冷眸终于开了口，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他听到的不过是坊间谈资。 “冷彬自恃美貌，一天到晚在女人身上流连，如今他有这种下场，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给他这种结果的，竟然是他这辈子最看不起的一个女人。” 又过了很久，他才叹气道：“其实我想见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兄弟之情，而是因为我想亲手杀了他！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他这一辈子都喜欢把女人当成傀儡玩弄，没想到他最终也变成了女人的傀儡。”冷眸呵呵地笑了，笑得有些无奈，还有些凄惨。 众人无言。 “洛姑娘。”他毫无征兆地转向洛青雪，“星云蛇毒不是什么稀有的毒，北漠只要会星术的人都知道这种毒。” “里面最主要的一味药，是无影蛇的毒液。” 邵惜炎听了，忽然不屑地笑道：“没想到星云蛇毒用的竟是这么普通的毒蛇，区区无影蛇，咱们山谷里到处都是，毒神殿的解药都堆成了山，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冷眸瞟了他一眼，脸色丝毫未变，只呵呵笑道：“蛇毒本身是很普通，但加上我的星术之力，再与紫月清融合，你们的这位俊俏公子不就瞎了吗？” 一旁的萧俊开口问：“冷眸，你是被我们抓进来的，现在你如此轻易就说出了配方，怎么证明你没骗我们？” 冷眸不屑道：“我又不是故意给他下毒的，是他自己冲上来才中了毒。” “就像你说的，我在这里十年如一日，即便我杀了你们所有人，也一样出不去，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水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狡黠。 “现在我弟弟也死了，我在这世上已无处可去，不如就安心呆在这里，舒舒服服过日子。” “再有，如果你们按照我说的，治好了这个小郎君，说不定一高兴还会常来看看我，陪我聊天解闷儿呢。” 冷眸的语气无比真诚，加上那张俊美的脸，让人很难再怀疑什么。 “好了，配方我已经说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他呵呵笑着，一步一步走回自己那奢华无限的牢笼。 “对了！”他突然停下脚步，回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给我找几个女人来。” 看着他有些单薄的影子，洛青雪抿着嘴唇，心情复杂。 他和紫月灵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是狐，一个是人。 其实自己也一样，一直被李兆思捏在手里，只要母亲在这里一天，她就动弹不得，即便她拜入了九芳宫，到头来还是要回到这里。 正在忧思，就听一直沉默的宫辰终于开了口：“我们不妨试一试吧，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如果他骗我们怎么办？”萧俊担忧道。 宫辰摇摇头，目光茫然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冷彬已经不在了，他也出不去这里，何必再生事端？” “我实在不想青雪再去悯天谷面对危险，不如就冒险试一试，万一能解毒呢！” 众人都没再说什么，扶着他离开了灵狐田。 冷眸在屋内，隔着窗户窥探着他们，水蓝色的眼眸中平淡如水。 第98章 奸计得逞 众人回到玉兰苑，洛青雪将宫辰扶到床上躺好，邵惜炎则亲自去毒神殿取解药。 见宫辰睡着了，洛青雪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就轻轻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萧俊坐在石凳上满眼心疼地望着她，短短几天，她的面容已爬满了疲倦，墨黑的杏眼失了光彩，只剩浓浓的担忧。 “青雪，你辛苦了。宫辰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心疼得崩溃。”他斟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洛青雪也坐了下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什么辛苦不辛苦，我只希望他的眼睛赶紧好起来。” 萧俊微微皱了一下眉：“其实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慎重些，那个冷眸怎么就这么听话？你忘了上次他还要和邵惜炎拼命呢。” “萧俊，我也想过这些。”洛青雪的眼眶又染上了红晕，“可是你看辰儿，你忍心看着他天天如此吗？”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沦落至此？三天后咱们还要去悯天谷，一想到他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我就难过得全身都疼。”她强忍着不要流泪。 她起身走到房门前，透过窗户看到宫辰还在安睡，才又微微弯起唇角。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萧俊的心情很沉重，当年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 当年邵惜炎给宫辰下毒的时候，萧俊还只是站在他身后待命的啸云弟子，那时候他就对洛青雪心向往之。 少年萧俊从来没有见过像洛青雪这样可爱的少女，也没见过比她更不守规矩的，她那时候天天和邵惜炎两个充满火药味儿，恨不得一见面就打到一块。 有喜欢她的啸云弟子给她送这送那，都被她连人带物一脚踢了出来。 那时候他太渺小，洛青雪的目光也从没落到他身上，后来他终于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了上来，可她已不在啸云宗了。 直到天青刀之事，他才又再次见到她，却发现她已经和宫辰是一对儿了。 道理他都懂，他努力在克制，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但现在宫辰已经没有能力再给她幸福，他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趁机把她抢过来。 他甚至想过如果宫辰永远瞎下去该多好……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邵惜炎匆忙走进玉兰苑，“我拿到了，赤阳灵芝！” “赤阳灵芝是什么？”洛青雪问。 邵惜炎喝了口茶，气喘吁吁道：“赤阳灵芝是无影蛇最爱吃的食物，这种灵芝吸收了大量天地灵气，所以可以压制紫月清这种一般的毒草。” “待紫月清全部被压制下去，宫辰的眼睛就会慢慢恢复。所以现在看来，冷眸应该没有骗咱们。” “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药理，我就可以去研制解药，将他的紫月清全部拔除！”他哈哈笑了几声，那笑声爽快清澈，充满希望。 “太好了！我这就去熬了，给辰儿服下！”洛青雪大喜，嘴角扬起，露出一排贝齿。 她再次回首望了望屋内熟睡的宫辰，才喜不自禁地向厨房走去。 “快去吧！快去吧！我在这儿照顾他。”邵惜炎嘿嘿笑道。 总算有个机会可以单独和他待着了！却看到旁边还有个萧俊，于是对着他尬笑了几声。 “萧俊，你还在这儿呢？”他想找些话题。 “我这不是担心宫辰吗，既然你在这儿照顾，那我就去帮青雪一把。”说着他也起身离开。 邵惜炎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赶紧跑进房间，一进屋就见宫辰还躺在床上。 他紧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两道完美的阴影。 邵惜炎想伸手整理他的发丝，却始终没敢动一下，到最后竟不知这两只手要放在哪里才好。 他背过双手，慢慢靠近床边，轻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仔细望着他惨白的脸，依旧那样美好。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石雕一样坐在那里，直勾勾望着他，没想到宫辰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下一刻，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就已睁开。 他水润的双眸刚好撞上邵惜炎的目光。 邵惜炎心中咯噔一下，倒吸了一口气！ “宫，宫，宫辰，你醒了？那个……青雪去给你熬药，我，我在这儿看着你呢！怕你乱踢被子着凉……” 没想到宫辰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微微伸出双手，“邵惜炎？你怎么结巴了？快扶我起来，出去坐会儿。” 邵惜炎这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子，心里骂道：你个傻子！他现在根本看不见你啊！你心虚个啥！ 于是他嘿嘿讨好笑着，赶紧扶他去院中落座，趁机继续贪婪看着他美丽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自己的嘴角也一直咧到耳边，从来没掉下来过。 刚坐下，洛青雪已经端着熬好的药汁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愁苦的萧俊。 她端起药碗，用精致的瓷勺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温度刚好，才把瓷勺送到宫辰嘴边。 “辰儿，把药喝了吧！”她柔声道。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宫辰乖乖将一碗药汁全部喝下，然后擦了擦嘴，握住她的手，“青雪，难为你了。” “说什么傻话，我去叫子卿来把碗收了。”洛青雪道。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宫辰一声惨呼，回首就见他已吐出一大口血！ “辰儿！”洛青雪把手中的碗盘不管不顾地扔到一边，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 邵惜炎大惊失色，凤目圆睁，双手扶住宫辰的肩膀。 就见他面色惨白，双手捂头，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登时晕了过去。 “怎么了？他怎么了？”洛青雪看着手中的鲜血，哭了出来，“邵惜炎，你看看他，你快看看他……他怎么了……” 邵惜炎赶紧为他把脉，发现脉搏混乱不堪，像是气血在到处乱窜，仿佛走火入魔一般。 “一定是那个鳖孙！老子这就去找他算账！”话音未落，他拦腰抱起宫辰就往迷雾山谷飞去！ 洛青雪紧跟其后，这个冷眸！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萧俊也面色稍惊，他早就觉得这个冷眸配方一定有问题，但他们都不相信，如今出了事情，他反而没那么惊讶。 只是不知道这问题有多严重，他甚至有点满意宫辰现在的样子，但他很快就骂了自己一顿，也跟了上去。 四人很快又回到了灵狐田，邵惜炎把宫辰交到洛青雪手上，大吼：“冷眸！你给我滚出来！有种别做缩头乌龟！” “冷眸！你把解药交出来！”洛青雪怒喝。 “邵右使？回来的真快啊！”冷眸呵呵笑着，从屋内缓缓走出，一脸的得意。 然后又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洛青雪，笑道：“姑娘你别哭啊，哭了多难看！” “你个王八蛋！居然敢骗老子！”邵惜炎手握雌雄双刀指着他大骂。 冷眸低声笑道：“要不我哪里来的筹码谈条件？” “你到底想要什么？”萧俊冷静问道。 冷眸的目光瞟向洛青雪，又转而落到萧俊身上，低声笑道：“两件事，第一，让这姑娘陪我几天；第二，让李兆思滚出来见我！”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萧俊当即沉下了脸。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的东西！老子这就宰了你！”邵惜炎气得大怒，拔刀就要冲，被萧俊拦了下来。 洛青雪一听他这两个条件，顿时怒火攻心，巴不得现在就取他狗命！ 手中的雪叶剑在拼命颤动，魔气关也关不住，可宫辰还在自己怀里靠着，她不能冲动！ 三人均是杀气腾腾，冷眸竟丝毫没有惧意。 他瞟了一眼萧俊，淡然道：“你们俩可是李兆思的左膀右臂，居然为了这么一个臭小子，就全都来此为他求药，足以说明他的重要性，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至于这个姑娘，如此绝色，我第一次见她就已经忍耐不住了！”他大声奸笑，挑衅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你给爷死！”邵惜炎一下子推开萧俊，红蓝刀光闪电般对着冷眸疾冲而去！ 然而冷眸早就做好了一切防备。 只见他挥动了几下手臂，天空霎时变得黑暗可怖，满天星河立即铺满苍穹，无数星光已按特定位置排好，蓄势待发！ 然而不等他再有动作，数道尖锐的音波已冲他飞过来！ 冷眸眼疾手快，当即转身向左闪避，但仍然被打中两三处。他身子失去平衡，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口鼻流血，满身狼狈。 “你这个禽兽！我今天就杀了你！”萧俊趁势而上！ 邵惜炎也紧随其后：“敢害老子的人，你找死！” “杀了我，这个臭小子永远也别想醒过来！”冷眸凄厉大吼，发出可怕的狞笑。 “你们急成这样，这个人果然对你们很重要，就算我死了，拉一个垫背的也值了！” 两人同时面色大变，相互看了看，停下了脚步，手中的兵刃却杀气未减。 “听说你的身子可以自己痊愈？”洛青雪阴狠的声音骤然响起。 “既然你用辰儿做筹码，那我们就不杀你，不如……就看看你痊愈的能力有多强吧！” 她冷着脸，左手稳稳抱住宫辰，右手提起雪叶剑狠狠向前一刺，数道魔气夹着闪电齐刷刷一起穿过他的身子，且完美避开所有要害！ “啊！”冷眸大声惨叫！整个衣衫全部被打烂飞起，满身宝石稀里哗啦滚落一地，结实的皮肉露在外面，活像一个人形筛子！ “真狠……你这个女人！”冷眸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句话。 他咬牙挥动十指，想要将无数星斗掉头冲过来，竟立刻被隔空甩了数十个巴掌！ “噼！啪！噼啪！噼啪！” 冷眸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鼻青脸肿，身上早已血肉模糊，伤口愈合的速度哪里赶得上雪叶剑飞出的魔气？ 他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洛青雪给打了回去！ 她的目光如冰山一样冷冰冰地砸在他脸上，“之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你想说，本姑娘还不想听了呢！” “你想拿辰儿做垫背的，我就拿你练剑！今天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倒要看看，你这张狗皮是有多厚！”说着又有数道魔气冲了过去！ 邵惜炎和萧俊全都看傻了眼，果然最毒妇人心！ 第99章 老奸巨猾 眼看着冷眸连连翻白眼，明显已经站不稳，邵惜炎赶紧冲上去拦住了她：“够了，他死了还怎么救宫辰？” 洛青雪这才停了手，让邵惜炎抱住宫辰，自己则一步一步走到冷眸身边。 冷眸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我死了，他也别想活！” 洛青雪冷哼一声，啪的一脚踩在他后背上，居高临下道：“你要是想死，早就自刎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你巴不得要留着这条命，好离开这里。” “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但会让你反反复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知道该说什么了吗？” 冷眸身体在缓慢愈合，他艰难地抬起头，水蓝色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口中鲜血直流。 他再次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毒妇，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我们尊贵的啸云公主！”不等洛青雪回应，萧俊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杀意响起。 “原来如此……”冷眸的身子终于恢复如初，肿胀的脸也变回了原来绝美的模样，但他仍然努力支撑着两条腿才能站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逐步后退。 “难怪会有雪叶剑……那你自然也是心狠手辣，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心疼那些灵狐……”冷眸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你又要演什么？”洛青雪俯视着他，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 冷漠又笑了，透着苦涩和无奈，“叫李兆思过来，见到他，我必定告诉你那臭小子是怎么回事，否则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儿！” 洛青雪回首，见萧俊点头表示赞同，邵惜炎依然扶着宫辰站在那里，一脸怒气。 正在犹豫的时候，冷眸又开口了：“这次你们放心，我虽有愈合的本领，但每一次受伤的痛感都是实实在在的。你刚刚那一顿，让我的五脏六腑都碎了好几遍。”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继续道：“再说我已经老了，经受不住第二轮折腾了。” 冷眸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存在之前，从来没有想起过自己的年纪，直到萧俊告诉他，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他才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所以他现在看起来竟像个老头儿，虚弱、无力，孤孤单单。 萧俊走过来，拍了拍洛青雪的肩膀，示意她松开冷眸。 于是洛青雪回到宫辰身边，见他还是面色惨白，毫无苏醒迹象。 萧俊抓着冷眸的后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让他站好，冷冰冰道：“我这就去请宗主过来，你若敢耍什么花样，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能出去，又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候使诈？”冷眸平静地望着他。 萧俊转头望向众人：“你们先进屋等等，宗主应该没那么快过来。”说完他就离开了灵狐田。 三人进入面前华丽的府邸，冷眸在身后跟着默不作声。 一进大门，就见到殿内漂浮着无数星云，满眼望去，星光闪烁。 甚至连墙壁上、桌子上、椅子上都落满了五颜六色的星云，就像进入了天上的星河，阵阵清香来袭，令人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 屋里有很多丫鬟随从，但仔细一看，全部都是傀儡！ 一个傀儡丫鬟带着邵惜炎进入客房，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宫辰抱到床榻上，洛青雪则把床铺整理好，坐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宫辰。 冷眸站在一旁，觉得两人的样子十分奇怪，“你俩……真是有趣。” “你个鳖孙又想说什么？”邵惜炎横了他一眼。 “呵呵……世间之事多有趣，我这个孤独老鬼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除了这灵狐和萧俊，也没有人和我说话了。”他的眼中又开始显出悲伤。 邵惜炎懒得搭理他，只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洛青雪倒是听出了他的孤独，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去怜悯他，冷脸道：“你要见李兆思直说即可，为何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冷眸道：“他这十年见我的次数不少，你以为我没试过吗？要怪就怪你们倒霉，非要闯进这灵狐田里！” 洛青雪怒不可遏：“你这个混蛋！”说着又要站起来揍他。 “还是那句话，把我打死，你这情郎也得给我陪葬！”冷眸沉着脸，斜眼看着两人。 洛青雪只好作罢，重新坐了回去。 屋内的星云到处飘荡，有些星星就像调皮的孩子，偷偷摸摸跳上她的胳膊，被她嫌弃的一把甩开，掉到地上滚落一旁。 “你在屋里搞这么多这个干什么！”她有些烦躁。 “我看他就是闲的！”邵惜炎也浑身不自在，伸手把身边的星云胡乱扒拉到一边。 冷眸竟哈哈大笑几声：“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闲的，没人陪我，我就找这些星星来陪我呗！”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这笑声听得人浑身不自在。 很快，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几人面色一动，起身往大厅走去。 一身黑金大氅的李兆思阴沉着黝黑的胖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萧俊，以及十几个黑羽弟子。 他一进屋，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去看一眼宫辰，直接坐到大厅的太师椅上。 “你想要什么？”他目光直逼冷眸，开门见山地问。 冷眸站直了身子，呵呵笑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会不知？” 李兆思冷哼一声，肥厚的嘴唇歪歪扬起，“你想用他来威胁本尊？” “你能为了他亲自来此，不正说明这办法有用吗？”冷眸呵呵笑着，不紧不慢。 “你以为这样本尊就能放了你？”李兆思也笑了。 “李兆思，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离开这里。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我都受益，你何不考虑一下？”冷眸咬着牙，水蓝色的眼眸竟出奇的平静。 “讲。”李兆思瞪着一双牛眼，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全是盘算。 冷眸负手而立，在屋内来回踱步道：“昔年你抓我回来的时候，我刚失去殿主之位，又被你下毒带到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反抗。” “我之所以没有拼死逃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年冷彬也在追杀我，我那时的确需要一个藏身之处。” “但是现在冷彬已死，我也就可以和你谈条件了。因为我作为星云神殿唯一的继承者，完全可以重登殿主之位。” 李兆思道：“你是要凭一张嘴重掌星云神殿？” 冷眸瞟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们冷家的骨血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这个是别人偷不走的本事，也是判断此人是否有资格登上王位的唯一标准。” 李兆思的牛眼不屑地盯着他：“就算你能重获殿主之位，于本尊又有何益？本尊要的是吸取了灵狐血的紫月草，说来说去，你还是要留在这里。” 冷眸闭上眼，缓缓长叹：“现在的紫月灵狐天天被关在这里，动弹不得，血液中自然就没有了灵气。” 他转过脸：“难道你没发现，这些年紫月草的药性已经越来越差了吗？” 李兆思的两道浓眉轻微动了一下，“继续说。” “据我所知，紫月灵狐的天敌是蚀骨蛛，这种蜘蛛会成群结队地出现，撕咬灵狐，灵狐为了生存不得不努力让自身变得更强，从而摆脱它们，活下来。如此一来，它们的血液会比现在有灵气得多。” 冷眸的语气就像在讲述一些家长里短。 “你们只需在这片山谷中大量种植紫月草，待日后灵狐数量一多，在自然之力的作用下，它们失掉的血就会自行浇灌紫月草。” “这种状态下的紫月草能成长得更为茂盛，灵性也更高，你们便可大幅提价，到时候只要命人定期来收割即可。” 冷眸水蓝色的眼睛瞟向他：“如此，既能不造杀孽，又能让我星云神殿欠你一个人情，你何乐而不为？” 李兆思冷笑：“如你所说，你直接在这里投放蚀骨蛛即可，更没必要出去。” “你错了。”冷眸道，“要激活灵狐的血性，需要大量的星云之力，我一人远远不及。” “如果你放我回去，我就命星云神殿的优秀星术师，定期来这里注入星术，从根本上解决灵狐生长繁育的问题。” “你将我关在这里，不也就为了我这一身星术吗？你只有放了我，才能得到更多的星力。” 李兆思眯着牛眼，上下打量着他，手中摩挲着黑乎乎的聚魂珠，歪嘴笑道：“本尊可以押着你到星云神殿，逼他们过来。” 冷眸呵呵一笑：“我现在又不是殿主，你这样做没有用，否则你早就这么做了，何必留我到现在？”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反过来咬一口？”李兆思微微眯起了牛眼，浓浓的眉毛也聚在了一起。 “你必须信我，你不信我，他就得死。”冷眸的下巴往宫辰那边随意摆了一下。 李兆思的脸又阴沉了下去：“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给他解毒了？” “没错！”冷眸看起来十分自信，“无影蛇毒一旦被灌入我的星云之力，世上除了我，无人可解。” 他偏头看向邵惜炎，得意笑道：“邵右使，我那时给你们的解药，也是假的。” “你我都是用毒高手，所以我知道你一旦知道无影蛇，就一定会去找赤阳灵芝。因为它是极为普通的灵芝，烂在地上都没人捡，寻常毒师根本不会想到它。” “但它却刚好在压制紫月清的毒性的同时，也完美激发出星云之毒，这正是你不知道的。” “王八蛋！我杀了你！”邵惜炎跳起来就要揍他。 “炎儿！”李兆思沉着脸给他使了个眼色。 邵惜炎当即没了声儿，只得怒气冲天地坐在那里狠狠瞪着他。 冷眸水蓝色的眼睛望着众人，目光里的得意毫不遮掩。 第100章 善恶两面 “你怎么知道他中了紫月清？我们当时并没有说他中的是哪种毒。”洛青雪目光如冰锥般扎在他身上，冷冷问了句。 冷眸转过脸望着她，狡猾笑道：“这世上，能和我的星云蛇毒融合，还能不致命的，除了紫月清，就是九芳宫的离心草。” “你们不可能得到离心草，那必定就是紫月清了。” 他转脸向李兆思，得意道：“李兆思，我还是建议你仔细想想，否则这个小郎君就要永远这么躺着了！”说完就发出一阵低低的奸笑。 离心草？李兆思黑亮的眸子就像是两个深渊，想要将冷眸推进去淹死。 他深深望了一眼客房的方向，转过脸来，同样笑了笑，“本尊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但在那之前，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他将目光移到洛青雪身上，低声道：“你们马上把宫辰带到本尊这里来。” 话音一落，就有四个弟子想要将宫辰抬起，洛青雪上前阻拦道：“义父，让我送他过去吧！” 李兆思停下脚步，回首就见她杏眼微红，泪光闪烁。 “尽快。”他低声道了句，头也不回地离开，转眼间已消失在灵狐田中。 洛青雪转身望向冷眸，他的建议对于紫月灵狐来说，绝对是一种救赎。既然他已经有机会出去，为何还要为这些灵狐操心？ 她问：“冷眸，你完全可以只顾自己出去，再定期找人来注入星力即可，为何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赎紫月灵狐？” 冷眸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沉醉，就像一坛陈年老酒被人不经意间揭开盖子，路过的人刚好闻到这酒香。 “它们伴我多年，我早就想到办法救它们了，只是我自己也被关在这里，救了也白救。” 他一伸手，竟有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灵狐跑到了他掌心，然后乖乖趴下，享受着他轻柔的抚摸。 那灵狐小小的脸上，并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而是两道月牙一样的疤痕。 冷眸呵呵笑道：“哪怕是一个橘子，你看久了都可能舍不得吃，何况这种有灵性的小东西？” “我刚被抓进来的那年，它看我被打得浑身是血，主动跑过来给我舔伤口。当时它的眼睛不知为何没有了，所以它是仅靠着嗅觉找到的我。” 他的嘴边洋溢着一丝安心，修长的手抚摸着紫月灵狐。 “它对我好，是因为它看不见我对它同类做的事情，一旦它发现我就是刽子手，不知它会如何对我……” 他水蓝色的眼眸中有透明的液体在打转，绷着嘴没再说话。 这个冷眸居然还有如此一面，对比他之前做的事情，简直就是两个人。 洛青雪望着那灵狐，又看着冷眸有些老态的身子，心绪繁杂。 一旁的萧俊缓缓走到洛青雪身边，轻声道：“青雪，咱们先把宫辰送去宗主那里吧，看样子宗主可能有办法。” “等一下。”邵惜炎一直沉默不语，现在他终于憋不住要说话了。 “我们已经让义父来见你了，你这鳖孙赶紧交出解药！”他耐着性子道。 “解药？”冷眸奸笑道，脸上骤然露出奸诈之色，“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现在给你解药，我还出去个屁啊？” “你找死！”邵惜炎又想上去揍他，被萧俊拦下。 “好了，我们走吧。”萧俊转过头，冷冷盯着他道，“冷眸，你出谷之日，就是交解药之时，否则就是你的死期！” “那是自然。”冷眸呵呵笑着点头，“我与他无冤无仇，又不是非杀他不可。” 众人即刻动身，邵惜炎依旧抱着宫辰，洛青雪和萧俊跟在后面，一步一步离开了灵狐田。 冷眸看着他们的背影，上扬的嘴角逐渐下落，接着，水蓝色的眼眸里竟流下一滴泪。 “冷彬，如果你没有把我赶出来，是不是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咱们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如此的兄弟同心……” 他双脚一软，跪在地上，仰头望向虚假的天，他的头顶一朵云彩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蓝色。 那清透的蓝色让他想起一个人，在那年的一片金沙上，他遇到的那一抹惊艳。 白色的紫月灵狐顺着他的气味儿追随而来，它爬上他的肩头，小小的鼻尖蹭了几下他的脸颊。 他抱起它，轻轻抚摸它的头顶，柔声笑道：“小东西，还是你对我最好。” 天色暗了下来，众人已到达啸云主殿，李兆思让他们把宫辰放进一个冰棺里。 那冰棺四周全是黑色的魔气，冰棺之上悬着一颗小小的蓝色珠子，珠子发出淡淡的光罩，将宫辰整个身子都罩在里面。 李兆思紧锁两道浓眉，望着宫辰，低声道：“就先让他在这里养着，这冰棺可以降低他的气血流动，减缓毒性扩散的速度。” “现在，本尊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你们下去吧。” “义父……可不可以把他放在我那里？我想照顾他。”洛青雪祈求着。 李兆思抬了一下眼皮：“这里的魔气可以滋养他的气血，他就在这里，你想来随时来看。” “义父……”洛青雪还想继续，被李兆思打断了。 “好了！本尊让他留在这里，自有本尊的理由！” 萧俊扯了一下洛青雪的衣袖，小声道：“先回去吧，宗主会好好看着他。” 邵惜炎也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望了一下宫辰，他还是那样紧闭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三人走出啸云主殿，邵惜炎就独自回了天缘居。 萧俊想送洛青雪回宁休院，洛青雪却说想去玉兰苑，他只好叹着气，送她回了玉兰苑。 玉兰苑中一切如常，只是早上打碎的药碗已被人收起，院中空荡荡的石凳上，仿佛出现了宫辰微笑的身影。 “青雪，你回来了！”他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她。 “辰儿……”洛青雪的心头被人狠狠拧了一下，剜心的疼逼出了她的眼泪。 萧俊在一旁深深叹气，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别担心，有宗主照顾他，我也去和宗主说说，其实冷眸的建议十分可取，只是有风险。” 洛青雪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同时紧紧绷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只愿在宫辰面前哭。 “萧俊，你回去吧。”她终于稳定了气息，轻声道。 “我想在这儿陪着你。”他伸出手，想扶她进屋。 洛青雪起身躲开了他的手，“今天多谢你，我现在想自己呆一会儿。” 萧俊的手停在半空，无奈地放下，“好吧，你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嗯。”洛青雪说着慢慢走入房间，关上了门。 萧俊呆呆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许久才长叹一声，面色凝重地离开玉兰苑。 见他终于离开，洛青雪才慢慢侧身躺到床上，抱着被子闭上双眼，被子上、枕头上都是宫辰的气息…… 她的泪终于可以肆意流淌，无声无息，伴着浓浓的思念和愧疚，流遍整座玉兰苑。 当萧俊离开玉兰苑的时候，邵惜炎已经回到了天缘居。 今天的事情实在让他憋闷，尤其一想到冷眸说的话，他就被一种恐惧侵袭。 “它对我好，是因为它看不见我对它同类做的事情。” 想到宫辰身上的紫月清是自己所下，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坐在桌案前，目光再次落到那墨绿色的玉壶春瓶上，想起了那温柔纯净的目光。 他立即命人去把温欢叫来，一袭绿衣的温欢很快端着茶盘出现在门口。 “邵哥有何事？”温欢说着给他斟了杯茶，声音还是那么柔。 邵惜炎拿起精致的胭脂红茶杯，猛地仰头，将茶汁一饮而尽。 温欢双手接过空茶杯，没有再问。 “欢儿。”邵惜炎道，“你说，如果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一直在骗他，那他会不会从此就恨透了这个人？” 温欢柔和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见那双凤目已没有了往日的精神，眼眸中全是疲倦。 “邵哥，欢儿觉得，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理解的。但如果是恶意，不如早些说清楚得好。” “说清楚？”邵惜炎眉间轻蹙。 “嗯。”温欢点头道，“如果你一直都诚心诚意待人，那对方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邵惜炎拧着眉毛，面露难色，“可很多事情，并不是可以随意说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很多无奈。” “可是，如果你已经被这件事烦扰得昼夜不宁，那为何不去尝试新的办法呢？”温欢轻扬嘴角，温柔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进他的耳朵。 “而且，你不是他，怎知他会不会恨你？” 邵惜炎抬起凤眼望向她，见她正柔情无限地望着自己，心想如果宫辰也能这么想，是不是他就还有机会？ “我明白了，欢儿你回去吧！”他干脆地站起身，走到门前，抬头望着依旧漆黑的天。 温欢有些失落，“邵哥，真的不用欢儿陪你吗？” 邵惜炎默默回首，见她一脸红晕，身上确实有些冲动，但他也的确不想对她做什么。 他无奈笑了下：“回去吧，天冷，别着凉了。” 说着就将她独自留在那里，自己走进了卧房。 温欢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两行清泪滑落脸颊，她才低着头缓缓退出。 深夜，啸云主殿中央，萧俊正拱手站在李兆思面前，殿中只有他二人。 李兆思神色凝重，两道浓眉深深纠结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牛眼一直盯着冰棺中昏睡的宫辰。 “你有没有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很熟悉？”他问。 “的确很像那个时候的夫人。”萧俊低声道。 李兆思点点头，转过脸问：“你对离心草了解多少？” “宗主，离心草是比紫月清还要平和的药草，只有九芳宫才有。”萧俊答道。 李兆思走到宫辰身边，俯视着他，肥厚的嘴唇深深下撇：“这个冷眸奸诈狡猾，在这个时候提到离心草，真的只是因为想回北漠这么简单？” 萧俊转了转精明的眼睛，“宗主，一个被关了十年的人，除了自由，的确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如此拼命了。” “你先说说离心草是怎么一回事。”李兆思说着，坐回了黑水晶宝座。 第101章 长老秘事 离心草是九芳宫的一种灵草。功能和紫月草差不多，区别在于，紫月草虽然融合度很高，但也有很大概率炼化失败。 换成离心草则一定会成功，运气好的话，甚至还会炼化出其他的灵丹妙药。因为离心草吸收了足够多的灵气，而这种灵气来自神器破命花。 破命花可生肌造骨，起死回生，它的上古神力来自天地间的自然之气，可以永远持续。因此离心草也就成了九芳宫所独有。 各个宗门的弟子以及各界散修，都对离心草趋之若鹜，不惜花重金求取。 大名鼎鼎的愈合丹，其中一味重要的草药就是离心草。 听萧俊说完，李兆思冷哼道：“难怪冷眸说本尊不可能拿到离心草，如果这东西真的只有九芳宫才有，那还真是难办。九重花那个臭婆娘，确实棘手，打不烂又锤不碎。” 他停了一下，又道：“不过，如果真能把离心草捏在咱们手里，还要他冷眸干什么？” “宗主说的是，离心草可比紫月草有价值多了。”萧俊笑道。 李兆思道：“破命花本尊志在必得，但这件事还要周密谋划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救醒宫辰，只是冷眸这个家伙实在狡猾，他如此轻易就说出的办法，倒让本尊有些怀疑。” 萧俊小心翼翼道：“宗主，属下想到一个办法，或许不需要放了冷眸也可以救宫辰，但不能确定有效。” “说下去。”李兆思道。 萧俊拱手道：“宗主，落云箫的箫声也可以压制毒性。当日在星云神殿，属下曾亲眼见颜昊用落云箫救了中星云之毒的谢白秋。” “眼下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属下觉得倒是不妨一试。” “本尊也正有此意。”李兆思挑了挑浓浓的两道黑眉，手中不断把玩着聚魂珠，一双牛眼幽幽地望着大殿之外，落云山的方向。 半晌，他缓缓开了口：“你和青雪一起去一趟悯天谷，在本尊到达之前，你看着她点，别让她被悬济老头儿给打死了，本尊留着她还有大用。” “属下明白，宗主的大计，属下一定全力相助！”萧俊拱手笑道。 李兆思的目光忽然柔和了下来，他肥唇弯起，拍拍萧俊的肩膀，“这么多年难为你了，幻音能及时开口说话，也多亏了你。” 萧俊当即回了一句标准的马屁。 他抬头见宫辰还躺在那里，转了转眼眸，拱手道：“宗主，您打算如何处置冷眸？” 李兆思冷笑：“他居然敢对本尊身边的人下手，本尊还真要想想怎么对付他才解气。” “不过，他提出的条件的确诱人，一群星术师，总比他一个人的力量大，但还是要防止他反杀。” 萧俊一双精明的眼睛观察了李兆思的神色，又看看宫辰，瞬间想起洛青雪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容，一颗心狠狠痛了一阵。 “宗主，不如就先放了他。”他小心道，“和现在一样，三个月给他一次解药，他定不敢再杀回来。因为，能自由地活着，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李兆思在殿内来回踱步，目光落在宫辰熟睡的脸上，叹气道：“宫辰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还为本尊拿到了断愁扇和绝天绫这两样神器，实在功不可没。” “但是冷眸，绝不可不防。你们这次从悯天谷回来，如果落云箫不能将他唤醒，本尊再考虑这件事。毕竟，本尊还是舍不得他变成……” 他没再说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垂的眼眸竟闪过一丝细小的悲伤。 萧俊当然知道李兆思在说什么，宫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会变成傀儡，冷眸的傀儡！ 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洛青雪。 北漠星术中，很重要的一门术法就是运用星云之力，将活人变成傀儡。 星女这种小星术师，还停留在要把人缝合在一起的阶段。 但冷眸这种级别的星术名师，只需要把星力中淬毒就能控制人的行为。这样的傀儡外形逼真，动作灵活，只是五脏六腑会全部石化，体温也会变得冰冷。 十年前，萧俊去北漠为李兆思办事，星女见他生得俊俏，就想将他留下做成傀儡。当时萧俊已经被强灌下了毒药，他为了从星云神殿活着回来，就主动承诺星女将雪叶剑带过去交换解药。 就像他说的，一个快死的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但他一直找不到洛青雪，直到再次见到她，他才看到了生的希望。 于是他便趁着落云箫之事，将众人引至北漠，其目的就是要将洛青雪带到星女面前，好夺下她的雪叶剑！ 没想到洛青雪竟反杀了星女，这让他十分意外，也异常激动，他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当时，星女的傀儡已被众人毁掉，所以他趁着洛青雪等人掉入冰封绝迹的时候，就用琴音控制了星女和颜昊。 他从星女嘴里问出了解药之事，又从颜昊嘴里问出了清明杖的秘密，完事儿之后又将颜昊的那段记忆封住。 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现在看到宫辰也要遭受自己当初的折磨，他心中异常难过，好在这冰棺能大幅度延缓药效，可以给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当萧俊从啸云主殿退出的时候，脸色反复一面白墙。 宫辰对自己一片赤诚，作为将近十年的兄弟，虽不像邵惜炎那样可以为之付出生命，却也不忍心看他就这样死去。 虽然他也喜欢洛青雪，可再想遇到一个十年兄弟，很难。 所以他决定先救宫辰，毕竟青雪和宫辰还未成亲，感情的事谁都说不准。 这次悯天谷之行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说不定青雪就动摇了呢。 想到此处，他心情即刻变得大好，弯起嘴角，转身就要去往玉兰苑。 没想到竟遇到了呆呆站在主殿附近的邵惜炎。 “邵惜炎，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进去啊！”他轻扬眉毛，下巴尖儿向主殿摆了一下。 邵惜炎似乎才发现他，他眼尾微动，“我来看看宫辰，但一想这么晚了，就没进去。” “看宫辰？”萧俊有些疑惑。 他想起之前在星云神殿，邵惜炎竟然不顾一切地跟着宫辰跳进了冰封绝迹，这回在迷雾崖上，又跟着他跳崖，之前还为他扛下十雷鞭。 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只会跟着一个女人跳崖。 “邵惜炎。”他摸着下巴，目光上下审视着他，“你不会是对宫辰……” “啊？”邵惜炎凤眼微睁。 萧俊有些吃惊，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于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搭上邵惜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邵惜炎，我算是知道你的心思了。但是宫辰和你不一样，我劝你趁早作罢，别到最后连兄弟都做不成。” 他怎么知道的？ 邵惜炎猛地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撞上了萧俊看似担忧的目光。 “你知道个屁！”他狠狠推开萧俊，大声骂道，“老子关心兄弟而已，你这颗脑袋里整天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俊被推了一个踉跄，见他面色骤然变白，顿时确定了他果然就是那个心思！ 他巴不得宫辰和洛青雪赶紧分开，如今他发现了这个机会，要赶紧添一把火！ 于是萧俊呵呵笑了笑，故意激他：“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宫辰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可别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什么两难境地？你说什么呢？你有病吧！”邵惜炎有些心虚，但还要强装淡定，只好转身想要逃走。 “只要有青雪在，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萧俊在他身后故意喊着。 咔嚓！心碎的声音！ 邵惜炎瞬间捂住被扎到的胸口，忽然觉得这一刻，自己全身都被人看光了！ 他当即火冒三丈，猛地回身冲过去，一拳打在萧俊右脸上！萧俊的身子顺势向左一倾，摔倒在地。 邵惜炎紧跟着冲了上来，单膝压在他胸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我让你说！让你说！” 然后双手揪住他的领子，咬牙恶狠狠道了句：“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就宰了你！” “够了！放开我！”萧俊捂着脸大吼。 邵惜炎竟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赶紧起身离开了他的身子，沉着嘴角，一对凤眸狠狠瞪着他。 萧俊站起来整理了衣衫，总算缓过来这口气。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目光落在手上的一片血迹上，然后抬起眼盯着他，喘着粗气。 月光下两人的样子都颇为狼狈，满山烛火将周围照得通红，完美掩盖住了邵惜炎泛红的脸颊。 “萧俊我告诉你，以后别他妈再这么胡说八道！老子忍耐力是有限的！”邵惜炎气得眼睛直发红，他绝不允许有人来拆穿他的秘密。 “这有什么？我巴不得你赶紧把他撬走！”萧俊气愤道。 “我撬谁啊？撬你？”邵惜炎的眉毛被拧成了麻花，“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萧俊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哼道：“你要是真能把他撬走，我就叫你爷爷！可你有那个本事吗！” 邵惜炎强忍着怒气，想尽量用冷静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免得弄出更大的乱子。 “萧俊，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你我都清楚！所以我才心有所愧，来看看他，跟你说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你以后要是再敢这么胡乱说话，我一定宰了你！” “真的是这样？”萧俊虽不相信，但他说得有道理，因为当年他下毒的时候，自己正站在他身后待命。 “那你为他做的真够多的。”他讥讽道，“又是扛雷鞭，又是跳崖的！亲妈也就如此了吧！” 邵惜炎一步一步往前逼近，几乎要贴在萧俊的脸上了。 他阴着脸道：“我怎么做，做什么，那是我的事！” 萧俊被逼得连续后退几步，“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就当我多事了！” “但是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去努力争取！”话音未落，他就转身离开。 “希望你也一样……”这句话从他的背影里轻轻传了出来。 邵惜炎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努力争取？争取什么？争取让宫辰讨厌自己，然后远离自己吗？绝对不行！ 他望向烛火明亮的啸云主殿，宫辰的身影依稀可见，他躺在冰棺里是那么安静。 主殿里早已空无一人，邵惜炎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 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美丽的双眼紧闭，暗红的薄唇已有星点发紫。 邵惜炎摸了摸宫辰的额头，冷如冰山，这冰凉让他的心泛起强烈的剜痛。 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低声道：“宫辰，是我害了你！” 第102章 坚定信心 萧俊并没有回自己的问音斋，他极为烦闷，又有一丝兴奋。 如果邵惜炎真被他这一顿闹腾给激起斗志，那他得到青雪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便转身去了玉兰苑。 玉兰苑中，洛青雪正坐在院中发呆，心一剜一剜地疼，如果李兆思不放了他，辰儿岂不是要永远这样了？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着急，越急越想不出办法，越想不出办法越着急。 夕阳藏起了最后一丝光亮，满院的烛火早已点亮。 她看着宫辰用过的白玉茶杯，纤巧精致，摸上去柔软滑嫩，这质感竟有些熟悉…… 对了！落云箫！她竟急得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她想起当日在星云神殿，就是落云箫唤醒了秋儿。既然落云箫能解星云之毒，那么掺了蛇毒的星云毒应该也可以解吧…… 忽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她赶紧擦了擦眼泪，抬头就见萧俊走了进来。 “萧俊？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她看到他红肿的脸，有些惊讶，“你的脸怎么了？” 萧俊缓缓坐在石凳上，好在邵惜炎没有往死里打，自己又一直捂着脸，所以脸上的红肿没几天就能消了。 “没什么，被臭虫咬了几口。”他淡然道。 “青雪，我今天和宗主说了说，他同意放了冷眸，但是……” “真的？”洛青雪兴奋的样子就像一只冬天里的小鸟终于找到了食物。 她明亮的眼眸和上扬的唇角，着实让他心中一动。 但他还是克制着，呵呵笑道：“但要等到我们拿到落云箫之后。” “果真如此？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如果这次能顺利拿到它，辰儿就有救了！”洛青雪柳眉轻扬，眼中闪烁着希望之火，整个人都变得开始发光。 萧俊从未和她离得这么近，这让他的心都在怦怦跳，他没再说话，只仔细欣赏眼前的姑娘。 她粉嫩的嘴唇一开一合，在月光下撩得他心里痒痒的，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他几乎都没有心思听她说话了。 但他还是努力听到了她最后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抓紧时间去悯天谷吧！明天我去我娘那里看看斗篷绣怎么样了。” 尽管事情变得如此复杂，洛青雪也从未忘记自己最根本的目的。 无论怎样，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去解决。 萧俊略显担忧道：“青雪，这次去悯天谷危险重重。我打听到，似乎各大派的人都汇在那里了。因为之前悬济老头儿抓住了你们，所以他向众人发了邀请，说是要共同审判你和宫辰。没想到你俩最后掉进了迷雾山谷，所谓的审判也就荡然无存了。” “审判？”洛青雪的目光逐渐犀利，“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想来审判我？这世上除了我师父，没有人能审判我！” 见她面露愠色，萧俊赶紧安慰道：“这虽然是他们的臆想，但我们这次去，还是要万分小心。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苦。” 洛青雪微扬嘴角，柔和的目光落到他脸上，柔声道：“萧俊，你真的愿意陪我这个疯子，去做一件这么危险的事？” 萧俊又恢复了往日的潇洒，他俊朗的面容在此刻显得很轻松。 “青雪，你想多了，我这次是为了宗主的大业，并非为了你。”他唇边闪过一丝坏笑，“如果真能将落云箫带回来，那我的前途从此可就一片光明了。” 洛青雪并不觉得失落，只是有些意外，她发现这个萧俊好像又换了一副面孔。 她道：“不管你因为什么去，我们都要同去同归！” “那是肯定的，我从来不做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情。”萧俊嘴角泛着浓浓笑意，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水如月。 她垂下眼帘，躲避了这目光，尴尬站起身，在院中随意走了几步，别别扭扭说了句：“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萧俊转了转眼眸，缓缓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的脸。 “青雪。”他低声唤了她一句，慢慢凑近她。 洛青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近弄得一阵蒙圈，来不及反应，只得本能地往后退，直到退至房门边，再也退不了。 “你，你要做什么？”她有些慌乱，猜测着他的用意。 “你猜？”萧俊缓缓抬起一只手，猛地撑在墙上，脸也逐渐靠了上来。 洛青雪一下子明白了，辰儿的面孔立马出现在眼前，心中猛地一痛！ “你，你怎么能……”她刚想说你怎么能趁着辰儿不在欺负他的未婚妻，没想到萧俊突然放下了手，然后出乎意料地举起另一只手，里面竟有一片巴掌大的落叶。 “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帮你把它从你身上拿开。”萧俊的笑容看起来潇洒随意，宛如秋风吹落秋叶。 洛青雪发现竟是自己想多了，登时羞愧难当，立马推开萧俊，走到石桌旁边。 “那就多谢你了，夜深人静的，你赶紧走吧！”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愤怒，因为她的确莫名有些恼怒。 萧俊呵呵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 “青雪，当初是落云箫的箫声唤醒了谢姑娘，所以这次，只要我们能拿到落云箫，宫辰就很可能醒过来。”他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说起了正经事。 洛青雪转过身，脸上余嗔未散，坚定道：“辰儿一定能醒过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但是现在我要休息了，你请自便吧。”洛青雪走进卧房，啪的一声关上门，屋内传来门被锁上的声音。 萧俊有些尴尬，以前遇到的女子，在此种情况下，早就面红耳赤地被他拿下了，但眼前的姑娘似乎有点难。 看来套路在她身上不好用，得换一种方法。 挫败感让他垂头丧气，他只好离开玉兰苑。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有点兴奋，毕竟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怎么都开心。 听到萧俊离开的脚步声，洛青雪才敢放松下来。 她想起无峰山上萧俊曾用音律控制她，逼问她破命花的下落，今夜他又趁着辰儿不在，如此戏弄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男人，他甚至有点可怕，让她猝不及防。 她抱着被子，躲在床角，泪流满面。 因为，这间屋子里，宫辰的气息正越来越淡，她拼命想留住这些气息…… 房间里都是他的身影，他在床边拥吻着她，他坐在桌案前看着她笑，他站在门前仰望月光…… 他温柔的指尖轻抚她的脸颊，他温暖的怀抱保护着她。 她无法抑制浓浓的思念，在月色里冲出玉兰苑，直接跑去啸云主殿。 宫辰还静静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似乎眨眼间就会睁开。 “辰儿……”她的泪滑落，滴在他的脸上，顺着脸颊流进墨黑的发丝里。 她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蹲下身子吻了他的指尖，又将他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颊。 “你一定会醒来，我等你。”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他冰冷的指尖触碰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宫辰就那样躺着，一头青丝静静铺在冰棺里，面色如雪，睫毛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缓缓起伏。 洛青雪靠在他身边哭了好一会儿，又吻了他的额头，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啸云殿外，阳光初现，虽然前路艰险，但希望就在眼前。 “落云箫，我一定要拿到你！”洛青雪重新振作起来，望着远处的落云山巅，目光满是坚毅。 一出啸云主殿，晨曦就照在了她身上，她静静感受着金色的晨光，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往明心殿。 她要在去悯天谷之前再见母亲一面。 当她走进殿内，桌上已摆满了各式早点，其中少不了她最爱吃的梅花饼。 请过早安之后，柳幻音起身笑道：“青雪还没吃早饭吧？快来吃点！” 洛青雪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脸上所有的悲伤全部变为了幸福。 “夫人，您还特意在这里等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她撒娇道，然后大大方方坐在桌前，抓起一块梅花饼，几口就吃光了。 “哎呀，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柳幻音怜爱笑着，命人去将绣好的斗篷呈了上来。 “可能与你有缘，我每次见到你都感觉好像认识了你很久似的。那天见这缎子的颜色很适合你，就想着给你做件斗篷吧。” “这么久了，你给我请安从未间断，山上早晚寒气重，你出来进去的，穿上也暖和些。” 听到母亲这样说，洛青雪的眼泪差点又忍不住要掉下。 她握紧了拳头，将这股情绪狠狠压下去，翘起嘴角道：“夫人，您对我真好，就像我娘一样……” 柳幻音温柔一笑：“傻姑娘，你娘肯定比我对你要好，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 她双手轻轻将斗篷展开，笑道：“你快来试试，看穿上好不好看？” 洛青雪望着她的琉璃美目，那双熟悉的眼睛曾经给了自己多少关爱，现在她对自己虽好，却始终保持着界限。 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现在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很幸福。 她露出整齐的贝齿，放下手里的点心，随意用手帕擦擦手，跑到柳幻音面前站好。 柳幻音将浅紫色的斗篷轻轻搭上她的双肩，垂感十足的布料上绣着一片梅林。 经过香薰处理，斗篷上现在是香气四溢，仿佛那片梅林里吹出的清风。 洛青雪低头来回看了看自己，原地转了一圈，抬起眼眸笑嘻嘻地望向母亲。 “真美！”柳幻音笑容满面，“我就知道你适合这个颜色。” “多谢夫人，我很喜欢！”洛青雪笑得像个孩子，很想冲上去拥抱母亲，却只能克制着情感，对她恭敬行礼。 心中也对夺取落云箫更加坚定了决心，此次悯天谷之行，绝对不能失败！ 洛青雪告别了母亲，一步一步走向无相园。 第103章 押送人质 金色的阳光冷清地照在无相园里，冷冷的碧绿池水随风泛起涟漪，闪着斑驳的光。 颜昊久久站在池塘边，望着池中的涟漪不停地出现、扩散、消失，直到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果然见洛青雪缓缓走了过来。 她身披浅紫色的斗篷，墨发如瀑垂下，发髻上的白玉珍珠竹叶簪依然无暇透亮，柳眉舒展，杏眼秀丽。 他星目一亮：“青雪，你今天……真漂亮。” 洛青雪柳眉轻蹙：“颜昊，对不起。” 颜昊微笑摇头：“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的微笑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担忧，“我只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呢！”萧俊打断了颜昊的话，他身着青碧色的薄衫，潇洒飘逸地出现在无相园中。 看着他的一脸得意，颜昊心生厌恶，他对萧俊的怀疑还在，但如今也不得不与之联手。 “你最好能保护好她。”颜昊面色严肃。 洛青雪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火药味儿，她清了下嗓子：“好了，我们出发吧。” 三人随即带着啸云弟子启程，一路上颜昊都被浓浓的魔气反绑双手，黑布蒙眼，口也被堵上了。 路过云江镇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一身白衫的悯天谷大弟子，正被一群魔教弟子押着去往悯天谷。 议论之声四起，有说悯天谷窝囊的，有说啸云宗阴险的，甚至还有骂颜昊名不副实的。 三人没有理会这些流言，直径走向悯天谷，每到无人之处，就放开颜昊，让他休息一会儿。 如此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谷口。 “颜昊，得罪了！”洛青雪唰地拔出雪叶剑，眨眼间已将剑身横在颜昊的咽喉处。 颜昊微微向后躲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萧俊早就发现了这个竞争对手，但他很清楚，青雪心里根本没有颜昊，就像没有他一样。 所以他也不着急，只觉得这个臭小子如此付出，实在有些可怜。 不过现在他也懒得去关心这些，直接冲到谷口，大声喝道：“你们的大弟子在此！叫悬济老头儿出来换人！” 守门弟子一看，果然是颜昊师兄，急忙跑进谷中报信。 但萧俊并没有在原地等着消息，而是亮出了伏羲古琴——混沌天音。 他身后的黑羽箭团随即射出无数黑羽箭，伴着音波，很快冲破了谷口的屏障，守门弟子也一一被撂倒。 很快，众人顺着山道，一路冲到了悯天大殿，门口的匾额上，“永绥殿”三个赤金大字写得端端正正，苍劲有力。 永绥？洛青雪心里讽刺着，今天我就让你不绥！ 悬济真人很快就带着众弟子从殿中走了出来，一见到颜昊，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脸消瘦得几乎脱了像，脸色惨白，双手被反扣在背后，一身白衫污渍斑驳。 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狼狈。 但是让他最气愤的，是堂堂悯天谷大弟子竟被这两个魔教妖孽如此羞辱！ “妖女！你终于肯来送死了？”悬济大怒，手中的清明杖蠢蠢欲动，杖顶端的龙头不断吞吐着雾气。 “悬济老头儿，你好好看看，到底是我送死，还是你的徒弟在送死？”洛青雪将手中的雪叶剑紧往后一勾，颜昊的咽喉处立即出现一丝血痕。 众人皆是一惊！若是颜昊就这么在自己的地盘死在了魔教手里，那悯天谷往后还怎么做正道表率？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悯天谷的大弟子如此屈辱地死去！ 悬济真人怒不可遏，正待发作，就听一个声音说道：“悬济老兄果然心怀慈悲，这魔教妖女，你居然留她到现在？” 转头望去，竟是海韵阁的袁千祈缓缓从殿中走了出来！ 他一袭棕色长袍低调奢华，手持一把金色的伞，清瘦的面容与之前无异，眼眸依旧明亮有神，只是须发微微泛白。 在他身后，一身水粉色衣裙的袁梦云，正满眼恨意地盯着洛青雪，手中银色的长剑被捏得咯咯作响。 洛青雪杏眼如冰，当日在迷雾崖，若不是这个贱女人将她踢下迷雾山谷，辰儿也不会变成样子！ 袁梦云必须死，但现在，她不想被这女人分心。 当初袁千祈身受重伤，闭关调养，想不到这么快就出关了。之前她在华月山庄当众割了袁梦云的舌头，这个袁千祈巴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所以他今日必定不是来做和事佬的。 “袁老阁主？”洛青雪的目光滑过袁梦云，落在袁千祈身上。 “你这妖女竟还有脸如此称呼本座？”袁千祈的目光利剑一般在她身上来回刺了好几剑。 “本座真是想不到，你这妖女竟能拜入九重花的门下，不动声色隐藏了这么多年，在关键时刻跟你的同党里应外合，盗了我派的绝天绫。” “李兆思这个鼠辈，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我没有里应外合！洛青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喊出这句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她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教妖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利用人质，杀人夺宝！ 在看到袁千祈的那一刻，往事种种就已全都涌上心头。 她和宫辰之间的点滴柔情一一出现在她眼前，所有温暖的笑最后都化成冰冷苍白的脸，安静地躺在那里，宛如白色的玫瑰被封在冰山里。 眼泪差点就涌出眼眶，洛青雪心道：反正今天也是九死一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冷哼：“就算我里应外合又怎样？现在颜昊的命捏在我手里，你们根本奈何不了我！” “妖女！休要猖狂！”袁千祈当即就要冲上来，却见那漆黑的雪叶剑又往颜昊的脖颈里压了一下，脚步骤然停下，在那里咬牙切齿。 “袁兄，不必和这种妖女一般见识！当日不给她剥皮抽筋都便宜她了！”一个中年男人从他背后一步一步走出，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洛青雪。 是华琛！ 洛青雪心中又是一惊，悬济老头儿果然把众人都叫来了！ 华琛的九尺七环青刃刀闪着寒光握在他手中，暗红色的锦袍随风摆动，身旁站着面色凝重的华天泽。 见到华天泽，洛青雪再次想起昔日众人的欢声笑语。 云江镇的鸾凤会、海韵阁前的月夜醉饮，直到绝天绫和天青刀被夺，如今想来竟如梦境一般。 对比当下，她真的曾经和他们站在一起吗？师父的十年养育教化之恩，她还有机会报答吗？ 她想起华天泽对秋儿不错，目光略有柔和，一字一句道：“华兄，好久不见。” “洛青雪……”华天泽深邃的眼窝里，一双棕色的眼眸正盯着她，红棕色的卷发依然披在肩头，耳朵上的银环闪闪发亮，强调着往昔的真实。 他压制着愤恨讽刺道：“你还是别这样叫我了，我不配与你这魔教公主为伍！” 魔教公主？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四个字是怎样的一种枷锁，怎样的令人恶心！她的苦涩和无奈化作笑声，大声响彻殿前。 很快，她收了笑声，讽刺道：“还有谁！都站出来！别一个一个往外蹦，磨磨唧唧得令人作呕！” 她的心悬在嗓子眼，圆睁杏眼，盯着大殿门口，生怕里面走出那个她现在最怕见到的人。 幸好，再没有别人走出来。 “妖女！就算你有雪叶剑在手，今日也是你的死期！”悬济真人早已按捺不住，挥起清明杖要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教妖孽！ 洛青雪眼疾手快，当即将颜昊拉走，悬济真人扑了个空，转身再出击。 萧俊迅速建立起一道音障，将众人全部挡在四周。 “悬济老头儿！”洛青雪厉声大喝，“交出落云箫，换你徒弟性命！” 袁千祈撑伞飞起，口中喝道：“妖女！我等在此，岂容你放肆！”话音未落，他身后已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道道金光从伞中发出，向着洛青雪飞奔刺去！ 洛青雪的雪叶剑还架在颜昊的脖子上，无法还手。 就见萧俊猛冲上前挡在她身前，狂弄琴弦，音波化作利剑冲出音障，与袁千祈的金光骤然相撞，将其一一击飞。 “好狂傲的魔教妖孽！”华琛也举着九尺七环青刃刀飞身而上，红色巨蟒怒吼而出！ 众人随即加入混战，永绥殿前瞬间成为杀戮现场，悯天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海韵阁和华月山庄的弟子也没讨到好。 悬济的清明杖很快击碎了萧俊的音障，数道白光从清明杖上的龙口吐出，飞向众人。 洛青雪看得清清楚楚，那金色的龙眼中，黑色的魔气正逐渐涌动。 “悬济老头儿！”她一双杏眼冷如冰山，声音狠如厉鬼。 “你早就不是什么正道表率了！你贪恋落云箫中的魔气，如今你早就入了魔，装什么好人！” 说着一剑挑散颜昊眼上的遮掩黑布，同时朝着大声道：“你们看清楚了！悬济老头儿现在变成了什么！” 只见悬济手中的清明杖里，竟有黑色的魔气若隐若现。 “悬济！”袁千祈难以置信，愣在那里睁大了眼睛！华琛等也全都面面相觑，悬济真人竟然入了魔？这怎么可能？ “妖女！你信口雌黄，蛊惑人心，你才是魔！”悬济真人大怒，他堂堂悯天谷主，居然被魔教的人污蔑是魔？ 他怒睁双眼，沉着嘴角，满脸狰狞，眉毛胡子全都飞起。 他猛然举起清明杖，龙口吐出的数道白光伴着丝丝魔气，眨眼间就穿透了洛青雪的胸口！ “噗！”洛青雪即刻口吐鲜血，像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飞了出去！ “青雪！”萧俊大惊失色，大叫一声，赶紧追出去想要接住她，却因此疏于防范，被袁千祈的数道金光打中身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眼看着洛青雪狠狠摔在地上，鲜血直流。 却见她十分机敏，在飞出去的同时也抓住了颜昊的肩头，竟将他也一起摔了出去。 颜昊还被堵着嘴，反绑着双手，这一摔登时口鼻流血。鲜血浸满了堵嘴布，从嘴角流出，模样甚为凄惨狼狈。 众人大惊，这个妖女果然奸诈！ 第104章 落云箫声 众目睽睽之下，洛青雪和颜昊一起滚落到大殿台阶末端的广场上。 两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其中大部分血都是洛青雪的。 她挣扎着爬起，满嘴鲜血将雪白的贝齿染得通红，她紧握雪叶剑，不断喘着粗气，胸口的疼痛让她话都说不出了。 幸好来此之前，她已服下灵药保护心脉。 她运气调息，满脸狞笑：“各位都看到了吧？悬济是用清明杖里的伏屠残魂打中了我！” “什么正道表率……竟还扬言要审判我？明明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魔头！”她疯狂大笑，几乎要把天都笑出一个窟窿！ 突然，这笑声戛然而止！ 一阵内脏被震碎的痛从后背传来，喉中的腥咸突然上涌，她不由自主的身子后仰，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一回头，竟是颜昊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手上的魔气，一掌狠狠打在了她背后！ “颜昊……你……你骗我！”她杏眼圆睁，震惊地望着他，手中的雪叶剑也在颤抖！ 颜昊的一对剑眉深深堆起，星目怒睁，透着浓浓的杀意。 “洛青雪，你将我软禁这么久，还想逼我对抗我师父，帮你夺箫，你简直痴人说梦！” “我堂堂悯天谷大弟子，怎么可能与你这妖女同流合污！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说着，举起的手掌就要打在她后脑。 嗖嗖嗖！数道黑羽箭对着颜昊疾驰而来！ 颜昊立即转身闪躲，然后趁机一个轻功飞上永绥殿，回到悬济真人身边。 “师父……”他当即跪下叩首请罪，“是徒儿无能，让师门蒙了羞！” 悬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收了法术，眼中闪过一丝金色，清明杖的龙头也安静了下来，但黑色的魔气仍肉眼可见地浮动在周围。 “昊儿，回来就好！我悯天谷的弟子，就是死也不能被魔教利用！”说着发出一阵令人恐怖的冷笑。 “师父说的是！”颜昊缓缓起身，站在了悬济身后。 袁千祈和华琛等都觉得悬济这笑有些怪异，却无法确定，毕竟悬济真人德高望重，怎么可能被魔气侵扰？ 可那丝黑色的魔气，的确充斥着上古魔魂的气息，他眼中的金色也的确并非他悯天谷的功法。 就在众人迟疑的时候，洛青雪又冲上来了！ 萧俊也重新站稳，飞身而上，紧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用音波替她挡掉所有飞来的剑气，甚至自己也被剑气划伤数处。 见她周身已鲜血淋漓，他心疼得恨不得自己替她去流血。 众人再次各显神通发起第二次混战。 悬济直击洛青雪，他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信口雌黄的魔教妖女！ 洛青雪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早早就将魔气全都聚集在右手掌心，雪叶剑上的魔气也早就迫不及待地裹挟着紫色闪电，就等他冲过来了！ 见悬济的清明杖已近身，她嘴角一歪，眼中闪过一丝奸诈：悬济老头儿，落云箫我拿定了！ 她凝神静气，迅速将周身魔气全都调动起来，高举雪叶剑，轰隆隆！伴着阵阵天雷，三条黑龙从剑尖冲天飞起，怒吼着直奔龙头俯身冲去！ 悬济真人迅速转身闪避，右手举起清明杖，引下数道天雷，将蓄满天雷的龙头对准洛青雪，龙口中吐出的天雷当即与三条黑龙猛然相撞。 强烈的紫色气场带着闪电噼里啪啦爆开，山崩地裂的爆炸声响彻天地，在场之人全被震飞，纷纷调息保持平衡，缓缓落地。 再定睛一看，全都傻了眼，那清明杖的龙头里，竟飞出一道黑色的身影，伴着一声悲戚低沉的箫声！ 这就是落云箫里的魔魂！它终于肯滚出来了！洛青雪大喜！ “追天雪叶！你好大的胆子！”那魔魂的怒吼声震环宇，猩红的眼睛带着杀气狠狠盯着洛青雪！ 人们这才看清楚，这魔魂魁梧如牛，头上长了三个弯如弓箭的巨角，两只井口大的眼睛通红。 它拼命发出一声怒吼，与那三条黑龙缠斗不休，相互撕咬、抓扯。 就在众人都专心于天上的精彩决斗之时，一道粉色的身影飘然来到洛青雪身边。 萧俊清清楚楚看到袁梦云正偷偷接近她，但他已被袁千祈等人缠住，无法用音波替她挡下偷袭，急得直冒汗，只能大声提醒她。 可天上的打斗声震天动地，他的声音丝毫传不出来。 洛青雪正全身心地控制雪叶剑，目光锁定在三条黑龙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完全不知有人正在靠近。 她只觉后背突然涌现一阵剧痛，伴着浓浓的寒意，随即浑身泛软，脚下骤然无力，顺势倒地。 三条黑龙悲惨大呼，来回盘旋着逐渐消失，那魔魂似乎并未解气，对着黑龙消失之处疯狂怒吼，张牙舞爪的到处乱扑。 就在洛青雪倒地之时，看到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袁梦云，你作为正道弟子，居然偷袭……”她咬牙道。 “偷袭又怎样？只要能杀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袁梦云冷笑一声，一双柳叶眼阴狠地瞪着她。 “洛青雪，你和宫辰狼狈为奸盗取绝天绫，夺走天青刀，还当众羞辱我，如今又如此侮辱颜师兄！”她的剑尖已对准了她的心口。 “我今天就杀了你，替正道死去的所有弟子出了这口恶气！”她双目立起，高举剑身，剑尖直冲而下！ 洛青雪拼命想要运气，但袁梦云刚刚刺入的那一剑似乎有毒，她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 加上之前被悬济打穿了身子，现在她竟是一动不能动，身上的魔气也运转缓慢，根本来不及聚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朝自己刺来。 她绝望至极，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她脑中竟浮现出辰儿的微笑，母亲的怜爱…… 辰儿，娘……难道我真的救不了你们吗…… 她的眼中闪动着泪光，手中紧紧攥着斗篷的一角，准备接受命运不公平的对待。 然而，一声惨叫传来！ 她一睁开眼，就见袁梦云的胸口竟被数道音波打穿了三四个血洞！随即又被人一掌击飞，不知摔哪里去了。 远处的袁千祈见了，当即脱离啸云弟子的纠缠，带着诸多海韵阁弟子，向着袁梦云消失的方向急急飞去。 再一看，无数红蓝刀光接踵而至！ 她心中一喜，他们终于到了，自己能活下来了！ 紧接着，她被人扶起，一转头，竟是萧俊！ 他浑身鲜血，喘着粗气，青色的薄衫被利刃割破了七八处，甚为狼狈。 “你怎么样？”他问。 洛青雪捂着伤处，轻轻摇头：“我没事，你呢？” “小伤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都能活下来了。 原来刚刚三条黑龙逐渐消散之时，李兆思突然从天而降！ 众人见李兆思出现，均是面色一惊，因为他身后还跟着满脸阴沉的邵惜炎，以及密密麻麻的黑羽弟子。 好家伙，魔教的老鬼们都来了！ 李兆思举起聚魂珠，硬生生将伏屠残魂吸了进去。魔魂疯狂怒吼，却毫无办法，只能亲眼见自己的身子被一点一点压扁，化作一丝丝魔气飞入聚魂珠。 又听悬济真人骤然一声惊呼，登时口鼻流血，纯白的衣衫被染得鲜红，但双手还死死握住清明杖！ 那清明杖似乎也受到了聚魂珠的吸取，不住地剧烈晃动想要飞过去，龙头中不断喷出黑色的魔气，侵入了悬济的身子！ 众人大惊，忙冲上去想要护住他，却纷纷被强大的魔魂击飞。 危机时刻，空中骤然响起低沉悲切的箫声。 洛青雪仰头望去，在刚刚三条黑龙与魔魂缠斗之处，居然显现水蓝色的光，天空上一瞬间繁星闪烁，五色祥云漂浮如烟。 下一刻，洁白的落云箫闪耀着星光出现在青天之中，让所有人都震惊于它的美。 “落云箫！”洛青雪柳眉上扬，满目惊喜，当即飞身而上。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落云箫的那一刻，颜昊愤怒严肃的面庞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沉着脸，一掌打在她右肩，然后转身后退，顺手就将落云箫紧紧握在了自己手中！ “颜昊！你这个小人！”洛青雪凄厉大骂，身子顺势被打飞，再次摔落地面，幸好被萧俊冲上来稳稳接住。 颜昊一拿到落云箫，当即运气将周身的悯天正气缓缓注入箫中。 “洛青雪！有我在此，你休想得到落云箫！”他冷眼盯着她。 悠扬的箫声再次响起，水蓝色的星光瞬间大涨，迅速聚集在他四周缓缓转动，却毫无杀气，只有无尽的顺从。 众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正魔之分，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落云箫就这样认主了！ 洛青雪气得肺都要炸了！ “颜昊！我和你势不两立！”她疯狂大叫，满口鲜血显得她狰狞的面庞泛着恐怖。 她想冲上去夺下落云箫，却被萧俊牢牢抓住了胳膊。 “青雪，冷静！别冲动！”他道。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一定要拿到落云箫！颜昊这个混蛋！”她的吼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在两人拉扯之时，悬济真人撑着清明杖，讽刺道：“李兆思！落云箫已认主，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 李兆思道：“认主又如何？本尊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唯我独尊！”说着就将聚魂珠置于胸前，左掌中黑气大涨，蓄势待发。 悬济真人沉下脸：“你欺师灭祖，滥杀无辜，枉费老朽当年对你的一番教化！” 李兆思冷哼：“老东西，当年你对本尊如何，你心知肚明！若不是老宗主可怜我，将我带了回去，我哪儿会有今天？” 悬济也冷哼道：“老朽早知你心术不正，绝非我正道之人，却念你年少，饶你一命。若早知你会成为这天下最大的魔头，老朽当年就该一剑杀了你！” 李兆思又是一阵狂笑。 “悬济，当年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在此苦苦演戏？就为了你这张正道之皮？” 华琛冷着脸道：“李兆思，赶紧交出绝天绫和天青刀，否则我等联手，定叫你死无全尸！” 李兆思咧嘴大笑，大手一挥：“华庄主，天青刀在你手里被夺走，华月山庄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我看你一会儿怎么下去和你的祖宗们交代！” “狂妄自大！本座绝不饶你！”华琛怒吼，大刀一挥，红色巨蟒冲天而起，直向魔教众人飞来！ 没想到李兆思竟负手而立，阴笑一声，骤然后退。 与此同时，黑羽箭和红蓝刀光如雨般飞向他们，华琛被迫应对，无暇追击李兆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所有人各凭本事，或出击或防守，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永绥殿前已是火光冲天，一片狼藉。 众人刚想冲上去决一死战，就见悬济真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骤然倒地。 他浑身颤抖，满口鲜血，几乎要昏厥过去，清明杖竟脱手掉在了地上，众人只得退回，护在他四周。 李兆思牛眼一亮，大手一挥：“都给我上！” 众弟子得令，一股脑的就要都冲上去！ 洛青雪大吃一惊，她想过李兆思可能会对自己下杀手，却没想到他竟要向对面的所有人下杀手。 她是来夺落云箫的，不是来屠门的！ 正要阻拦，就见数道金色的剑气从天而降，带着难以言表的清甜花香，令所有弟子都沉醉其中，停下了脚步！ 是师父！洛青雪的心都颤抖了！ 她一边躲避剑气，一边紧紧盯着剑气飞来的方向，果然见一个白衣女子正由远及近，缓缓飞来。 第105章 落荒而逃 自从华月山庄之后，洛青雪再未见过九重花，也再没有与之传过音，如今见其突然在此出现，心中百味陈杂。 九重花如一阵清风，飘落地面，看似柔和的瑞凤眼，目光却犀利如剑。 随着她的落地，那阵花香逐渐褪去，啸云弟子们骤然清醒过来，面面相觑，只好退回原地等待命令。 “花妹子，你终于来了！”悬济真人虚弱的身子因疼痛微微弓起。 九重花悠然道：“本座不过是被琐事绊住了手脚，眼下全都解决了，自然要过来凑个热闹。” 她转头就见洛青雪一身是血，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洛青雪的心凉了半截，“师父”二字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再也喊不出口。 只听九重花道：“李兆思，久未谋面，你还是这么卑鄙。” 李兆思冷眼道：“老妖婆，想不到你来得还挺快。” 九重花道：“你是想不到本座这么快就敲碎了你的爪牙，还是想不到自己今天就要死了？” 李兆思的牛眼看了看她，以及她身后的众人，笑道：“老妖婆，你老糊涂了。清明杖和落云箫里的魔魂都已被本尊收走，现在本尊想要夺下这两样神兵简直是探囊取物。” 九重花轻轻摘下头上的那朵梨花，道：“今天有本座在此，清明杖你拿不走，落云箫你也带不回。” 她的语气十分平稳，手中的梨花洁白如雪，再次发出浓烈的香气，那香气令人心情愉悦，只想活在梦里。 啸云弟子们一个个丢盔弃甲，全无战意，只站在那里傻乐。但正道众人似乎提前说好了一眼，全都捂住口鼻，以修为抵挡这可怕的香气。 李兆思沉着嘴角，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聚焦在她手中的梨花上。 她将梨花微微抬起，花蕊骤然发出刺眼的金色光线，众人不得不以衣袖遮目。 李兆思本想将落云箫拿下，再顺手抢了清明杖，一箭双雕。 但现在落云箫已认主，九重花又在此出现，自己手中的诸多魔魂残片尚未融合，难免出错。 况且今日魔魂已收，洛青雪也活下来了，目的已经达到。 他并非贪功冒进之人，每一步都经过了精打细算，所以他不着急，只待来日魔君复活，十个九重花也不在话下！ 于是他大手一挥，聚魂珠中即刻爆发出强大的魔气，将贴身的几个黑羽弟子全部罩住。 他瞳孔微缩，死死盯着九重花，咬牙切齿道：“老妖婆！本尊总有一天要夺了你的破命花！” “那你最好动作快点，本座可等不及要灭了你的啸云宗！”九重花的目光如冰锥般扎在他黑胖的脸上，梨花中竟射出数道金色剑气，直冲他飞去。 “那咱们就走着瞧！”李兆思阴沉着脸，向着萧俊等人低声道：“我们走！”话音未落，他已消失不见，金色的剑气落空在地上，顷刻间化为一团雾气飘散。 永绥殿前，悬济真人还躺在地上，意识模糊，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焦急地摇头叹气。 萧俊小心翼翼地扶着洛青雪，可她已一步都走不了了。 于是他将她拦腰抱起，缓缓飞离悯天谷，邵惜炎则在后面跟着，防止对面来偷袭。 洛青雪头靠着萧俊的肩膀，艰难呼吸，眼眸却瞟向永绥殿前那一身白衣的女子。 师父……她的心在滴血。 九重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转过脸去，再未看她一眼。 洛青雪只好将目光移到那个泛着水蓝色星光的颜昊身上。 他正仰头望着她，剑眉紧蹙，双拳紧握。 她又看向永绥殿的后面，那里有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正泪流满面，紧紧捂着嘴巴望着自己，眼中全是心疼。 洛青雪收回了目光，将头靠在萧俊的肩膀上，抬起脸，有气无力地望着他。他的鲜血从头顶流下，滑落脸颊，滴入衣领。 “谢谢你。”她喘着粗气，艰难道了句。他如此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让她颇为感动。 “别说话，先闭眼休息一会儿，马上到家了。”他微微上挑的眉毛紧锁，目光望向前方，沉着嘴角，脸上全是坚毅。 到家？洛青雪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她哪里来的家，她的家早已在母亲嫁给李兆思的那一天就没有了。 想到他说此次只是为了落云箫，那一点难得的感动就已全然不在，啸云宗里哪有真情实意？全都是为了利益而来…… 只有辰儿是真心待自己的，可他却还躺在冰棺里…… 她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冷。 “萧俊，我，我有点冷……”她哆哆嗦嗦得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杏眼半眯，想要闭上休息。 “青雪，你撑着点！别睡！”萧俊急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同时加快了飞行速度。 邵惜炎追了上来，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洛青雪，皱眉道：“她不行了？” “有点危险，咱们要快点了！” 萧俊在路上几次停下来给她输入真气内力，甚至自损修为渡给她。 洛青雪感觉到有人给自己输了修为，迷迷糊糊知道那是萧俊，但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青雪你醒醒，你不要睡！快醒醒！”萧俊急得眼眶发红。 邵惜炎忽然明白了萧俊的心思，难怪他那日在主殿前说那样的话，原来是别有用心。 他没再多想，和萧俊一起飞速地往回赶。 见魔教中人都已离开，九重花才收了手中金光，将破命花重新插在发髻里，回首去看悬济真人。 她道：“悬济，想不到你竟然也会被那魔魂影响。” 悬济在扶着清明杖缓缓站起身，自责道：“都怪老朽太疼爱这个徒儿，慌了神，才让那魔魂有了可乘之机。” 华琛道：“悬济老兄，伏屠魔魂狡猾多变，你的爱徒之心天地可鉴。况且魔教中人最擅长这些偷鸡摸狗之事，您莫要过于自谴才是。” 九重花道：“华庄主言之有理，悬济，你好好休养吧，其余的事情可徐徐图之。” 悬济在颜昊的搀扶下，再次缓缓站起来，身上的血迹一片一片连在一起，甚为狼狈。 正要开口，就见袁千祈拦腰抱着血淋淋的袁梦云，从远处疾驰而来。 “悬济老兄！你快看看云儿！她被魔教妖人打中了！”袁千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双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袁梦云手捂胸口，面色痛苦，断断续续喊着：“爹……我，我好疼，救我，救救我……” 悬济真人道：“花妹子，老朽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你去看看这孩子吧！” 九重花微微扬了扬眉毛，慢慢走过去，细嫩的指尖轻轻搭上袁梦云的手腕。 “确实伤的不轻”她柔声道，“不过，本座上次已经用破命花救过你，你身上的灵气还在，所以这次保住了性命。” “如果本座再救你，你就会因承受不了如此多的灵气而溃散修为。” 袁千祈一听，登时明白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袁梦云贪恋第一舞伶的虚名，平时沉迷练习舞姿，却从不认真修行，所以修为浅薄，承受不住那么多上古灵气。 他脸色巨变：“那，那我的云儿岂不是……” “不，落云箫可以让她的伤口加速愈合，完全可以救她。”九重花浅浅笑着，目光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颜昊。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之前清清楚楚看见袁梦云偷袭了洛青雪，又想起当日在华月山庄她信口雌黄。作为正道弟子，竟然做出这么多卑劣的事情，心下便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救她。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道：“袁姑娘，你作为正道弟子，竟然背后偷袭，实在不光彩。” 袁千祈逐渐恼怒：“云儿今是为了我海韵阁！你们悯天谷一向自称悲天悯人，难道现在要对我的女儿见死不救？” 华琛也点头道：“颜昊，你怎么能同情魔教？袁姑娘只是年少无知，但她的心是好的。” 此时的袁梦云就像一朵被虫咬破了的芙蓉花，歪歪地倚靠在池塘边，令众人都心生怜悯，帮忙说情。 悬济真人道：“正魔不两立，袁姑娘去偷袭那魔教妖女，在大义上并无过错！莫非你在那魔教老巢待久了，真的开始心疼那魔教妖女了？” 颜昊面色一惊，急忙拱手道：“师父，徒儿万万不敢！” “那你现在就去为袁姑娘疗伤！”悬济略微有些气喘，脸色也逐渐发白，他的须发上沾染了鲜血，狼狈不堪。 颜昊只得应声而动。 “慢着！”悬济又开了口，“此次战败，皆因为师被那魔魂迷了心智，实在惭愧。方才李兆思在吸取魔魂之时，也吸走了为师近乎三成的修为。” “老朽眼下必须闭关恢复修为，待出关之后再与各位共商灭啸大计。” 众人听了全都大为震惊，想不到聚魂珠竟有如此威力！ 又听他道：“昊儿，这段时间，你就作为代谷主，处理谷中事务。” 颜昊剑眉扬起，星目圆睁：“师父，弟子怎能担此重任？” 悬济摇头摆手道：“你不必过谦，你的能力为师都看在眼里。当日你帮助海韵阁重建之事，袁老阁主都与为师一一说明了。” 他用清明杖支撑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凝重的面色上，一双灰暗的眼睛望向颜昊手中的落云箫。 “你需谨记，你既得到了这等神兵利器，就要用它造福于民，多行善事。莫要因一己私利，做出危害天下苍生的事来！”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颜昊拱手，剑眉微皱，似有心事藏于眉间。 “好了，你赶紧去给袁姑娘疗伤吧。” 九重花静静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这一切，闭口不言。 众人又说了些相互鼓励安慰的话便各自散去。 很快，袁千祈就把袁梦云扶上客房的床铺，为她盖好被褥，然后站在一旁等着颜昊为她疗伤。 颜昊靠近床边，将落云箫竖于胸前，轻吹气息，将修为一并注入落云箫，细长白嫩的手指在音孔上有节奏地起落。 水蓝色的星云随即平缓缓流出，袁梦云的面色随着箫声逐渐转暖，不一会儿已经有了红润。 袁千祈大喜，连连致谢。 颜昊谦逊了几句，就要离去，却被袁梦云抓住了袖口。 袁千祈见状心中一喜，他原本就想成全两人的姻缘，于是赶紧借故离开。 “袁姑娘，你的伤已无大碍，安心休养即可。”颜昊用力抽回了袖子。 “多谢颜师兄……”袁梦云略带羞涩的眼眸含情脉脉，眼波流转在他的脸上。 一阵寂静。 袁梦云柔声开了口：“颜师兄，不知道你是否记得，那夜在我们海韵阁，你站在池塘边吹奏玉笛。你的笛声温柔如水，是我听到最美好的笛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你……” 她抓紧了被子，面上也泛起红晕，微微垂下眼眸，抿了抿柔嫩的嘴唇。 “我很早就听说过你，如今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更加对你割舍不掉。” “颜师兄，我可能没有那么优秀，但是我对你痴心一片，我爹也很喜欢你……所以，你，你愿不愿意……” “袁姑娘。”颜昊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断了她。 袁梦云有些吃惊，她含情的柳叶眼微微睁大，猜不透他要说什么。 第106章 趁火打劫 颜昊低头皱眉，手指摩挲着洁白的落云箫，半晌才道：“袁姑娘，对不起，我颜昊何德何能，哪里配得上你的光彩亮丽。” “我感谢你的错爱，但不能回应你任何情感。我希望你最终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而不是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微不足道？”袁梦云不相信自己被拒绝了，这辈子还没有人拒绝过她的要求！ 她想起那一夜在华月山庄听到他向洛青雪求亲，妒火顿时烧上了天！ “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那个魔教妖女？”她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嫉恨。 颜昊抬起极亮的星目，微微沉下嘴角，面色阴沉，低声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我永远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一个一个撞到她的耳膜里。 袁梦云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一向谦谦君子的颜昊，竟突然变得令人心惊。 “颜师兄，我……” “我还有事，你好生休息。”当那个“息”字说出口，颜昊已经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毫无留恋地离开，她呆坐在床边，心凉了半截。 离开袁梦云之后，颜昊独自一人上了迷雾崖，这里可以看见啸云宗的依稀烛火。 不知她眼下正在哪一根烛火下？伤势如何了？ 她在他的心上野蛮生长，让他拔不掉，铲不走。 她就像野草一样，在他的心里一次次重新长出，根系越来越发达，如今已和他长在了一起。 这一日，夕阳西下，颜昊穿着一件漆黑的连帽斗篷，手持落云箫，走在黑暗泥泞的山路上，不知要去往何处。 再说那日魔教众人从悯天谷离开后，刚一回到啸云宗，萧俊就将洛青雪送进了自己的问音斋。 邵惜炎跟在后面故意讥讽道：“你带她来这儿干吗？人家住宫辰的玉兰苑，不住这儿！” “我现在就要让她住这里！”萧俊没好气儿地应了句。 “原来你小子是想趁火打劫！”邵惜炎嘿嘿笑了两声。 他心想，若是萧俊真能把洛青雪撬走，那自己就又可以守着宫辰了，所以见到萧俊如此猴急，他倒是很高兴。 萧俊不顾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一进门就吩咐人去叫宗医过来。 “你先把自己弄好行不行？看你这副德行！”邵惜炎的凤眼上下打量着他，“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为了她不要命，也不知她哪里值得你们这么作死。” “这种感觉，和你跟着宫辰跳崖是一样的。”萧俊低声回应，同时将自己的左掌心与洛青雪的右掌心相对，凝神运气，将修为渡给她。 邵惜炎哑然，这话直接怼到了他心里，想起宫辰如今的状况，他的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然而嘴上仍不服气：“我和他是兄弟，你和洛青雪也是兄弟？” 萧俊就像没听见一样，没再搭理他。 一片寂静中，门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传令弟子通报李兆思正往这边来，两人赶紧起身迎接。 李兆思一进门，就见到了满脸焦急的萧俊，然后将目光越过萧俊，看向昏迷中的洛青雪。 他移步到床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身上的血迹还在，苍白的面色显得整个人虚弱得犹如一页纸。 “真是个疯子！”李兆思的两道浓眉皱起，低声道了句，然后向前一摆手，一个啸云弟子立即呈上一个红色漆盒。 李兆思示意将其放在萧俊手中，道：“这是愈合丹，你给她服下吧。” “愈合丹？”萧俊的双眼忽然闪现出光亮，面上也异常欣喜。 李兆思点头道：“这次你们都辛苦了，尤其是青雪，本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竟然有这等勇气。” “你的伤势如何？”他的目光落到萧俊身上。 “属下无碍，不过是些皮肉伤。” 李兆思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的脸，肥唇开合道：“你为何把她接到你这里？” 萧俊面色一惊，这才想起洛青雪身为啸云公主怎能随意住进男人的居所？ 之前她频繁出入玉兰苑，是因为两人早就公开是一对儿了，如今竟又住进别人的居所，也太不像话了。 他额上骤然冒出冷汗，赶紧拱手解释：“宗主，青雪一人在宁休院，身边只有一些粗使丫鬟。我的琴音可以让她的伤更快恢复，不如就让她在我这里安心调养好，再回去也不迟。” 李兆思看着他，冷笑道：“看来你根本没把幻音这个宗主夫人放在眼里。” 萧俊登时跪地叩拜：“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将青雪公主送回宁修院！” 李兆思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又回过身来道：“她伤好之前，你每日傍晚去宁修院给她调养。” 萧俊立即应下，再一抬头，李兆思已不见了踪影，才松了口气。 邵惜炎倒是一身轻松，调侃道：“看来你打劫失败了。” “要你多嘴！”萧俊有些懊恼。 邵惜炎哈哈大笑，双手抱臂倚靠在桌边，摆了摆下巴：“快打开看看，义父给了她多少愈合丹？这一盒子可看着不少。” 萧俊打开漆盒，里面竟满满放了十颗愈合丹！ 他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邵惜炎也好奇地走上前一看。 “义父是想让这丫头成仙吗？”邵惜炎凤眼微睁，“十颗愈合丹吃进去，她还不得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可别到时候成了铁板一块，哪里还有女人的样子？” “没想到宗主竟然如此大方。”萧俊道，“这简直可以买下半个悯天谷的灵草了。” “看来以后青雪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事了！”他咧嘴笑了笑，拿出一颗送入洛青雪口中，轻抬她的下巴，让其落入腹中。 片刻后，洛青雪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脸色也慢慢有了红润。 “青雪，你醒了！”萧俊惊喜万分，眼中星光闪烁。 “这愈合丹真是神药，她既然醒了，我就先回去了，顺道去看看宫辰，也不知道他如何了。”邵惜炎说着就要走。 萧俊命人送邵惜炎出去，自己则坐在旁边。 “萧俊？”洛青雪看到他，有气无力唤了句。 “这是哪里？”她问。 萧俊柔声道：“这是我的问音斋，我见你伤重，就先带你来了这里，待你养好伤，再送你回去。” 洛青雪想坐起身，却行动艰难，萧俊见了赶紧过去扶她小心坐起。 “问音斋？”洛青雪环顾四周，屋内清新淡雅，灰绿色的帐幔轻轻飘动，一尾栗壳色的伏羲古琴正静静躺在琴桌上，桌上的纯铜香炉袅袅升着淡淡的木香。 一切都那么平和宁静，倒像是寻常修士的清修之处。 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她惊讶地看了看萧俊。 萧俊将漆盒递给她，怜爱道：“这是宗主刚刚送来给你的，你这回可是发财了。” 洛青雪好奇地打开盒子，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居然来看我？”她柳眉微扬，明亮的杏眼微睁，她有些不相信他居然会如此好心。 “除了宗主，谁还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愈合丹？”萧俊潇洒笑道。 洛青雪收了盒子，心想无论如何，这剩下的九颗愈合丹可绝不是假的，先留起来，日后实在不行还可卖钱呢。 她此时已感觉好多了，想起萧俊为她渡修为的事情，心里有些歉疚。 “萧俊。”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是我连累你了，让你损耗这么多修为。” 萧俊望着她依然惨白的面容，无奈地翘起唇角：“说什么呢，你可是尊贵的啸云公主，我为你做些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 洛青雪轻吸一口气，没想到萧俊竟如此在意这个身份。 “你别老公主公主的，我哪儿是什么公主，不过是借了我娘的光而已。再说李兆思也并没有把我当什么公主。” 她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因为一提到这些，她就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会恨从心来。 于是她不等萧俊回应，就转移了话题：“你扶我去见见辰儿吧！” 萧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差点就被浇灭。 他知道事情不能着急，尤其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于是他扶她下了床，却见她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瘦弱的身躯就像一只摔伤了的小鸟。 他双臂发力，瞬间将她拦腰抱起，轻盈飞上了天。 洛青雪吓了一跳，挣扎着推搡捶打他的胸膛：“你干什么！” “别乱动，当心掉下去！”萧俊的声音带着一些严肃，但很快就变得温柔，“你身子还很虚弱，这么走过去会累死的，所以我直接带你飞过去。” “你……”洛青雪看着他坚定的脸，心中一阵尴尬，安静了下来。 之前从悯天谷逃走的时候，她全身重伤动弹不得，他抱她回来，她还能接受。 如今她正在慢慢痊愈，自然不能再这样随意被人抱着。 可萧俊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竟让她骤然想起当日在海韵阁，辰儿也是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拦腰抱起劫走的。 她的心又在隐隐作痛。 萧俊很快落在啸云主殿前，他将洛青雪小心放下，扶她站好。 她推开了他的手臂，缓缓走入殿中。 殿内还是空无一人，宫辰仍然静静地躺在冰棺之内，蓝色的光罩下，他的脸显得格外冰冷。 洛青雪坐在冰棺前，一只手撑着冰棺，刺骨的冰凉传入心尖。 “辰儿。”她望着他紧闭的双眼，柔声道：“我从悯天谷回来了，之前我和你说，我一定会回来。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你还担心我会有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伸手抚摸他冰冷的面庞，暗红的薄唇已经毫无血色。 “辰儿，我一定能唤醒你，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啊……”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冲出眼眶。 宫辰乌黑的发丝稳稳铺在冰棺里，没有一丝改变，冰冷的手指依旧寒冷刺骨，长长的睫毛眨眼间就要睁开却毫无动静，宛如一个会呼吸的美丽假人躺在那。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萧俊来到她身边，见她哭得满脸泪痕，心疼得不得了。 “青雪，回去吧，宫辰如果知道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疼的。” “不，我想一直看着他……”洛青雪哭道。 “你不是都计划好了吗？”萧俊叹气道。 洛青雪擦了眼泪：“可我不知道我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萧俊双眉微皱：“无论如何，再等几天吧。” 她扶着洛青雪离开主殿，抱着她回到了宁修院。 在他们身后，一双担忧的凤眼望着他们，邵惜炎从殿内的黑暗角落里走出。 他回到宫辰身边，看着他的一身黑衣，深深呼出一口气。 “宫辰，你看我们都等着你醒来呢，希望那臭丫头的计划能顺利。”他说着，苦笑几下，也离开了主殿。 宫辰躺在冰棺里，一根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长眉舒展，双眼紧闭，好像马上就会醒来，又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 第107章 希望之箫 一转眼，洛青雪的伤已修养好了，这段时间，她每日都去和宫辰说话聊天，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他。 宫辰依旧和往日一样，平静地躺在冰棺里，就像在静静听着她诉说的思念。 这一日，洛青雪正在屋中听萧俊抚琴，琴声缥缈动听，低沉的散音像是大地在微颤，空灵的泛音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乐。 洛青雪听着入了迷，竟托着下巴，眯起了眼睛，尽情沉醉其中。 萧俊望着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和她那白皙的托住下巴的玉手，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这种思念有多久了？他也记不清了，大概日子有多长，思念就有多久。 宁修院是啸云宗很偏僻的院落，很少有人经过，加上洛青雪不喜欢被人跟着，所以连丫鬟随从们也很少露面，都是干完活就回后屋待命。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屋内的光线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橙色，映在洛青雪的脸上，显得她的面色很温柔。 伏羲琴开始自行弹奏，萧俊轻轻起身，缓缓走到洛青雪身边。 洛青雪在多日来的朝夕相处中，早已放下了对他的防备。所以才安心地伏在琴桌边，静静听着他的琴声，十分陶醉，全然不知他已凑近了脸庞。 当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清新的兰香袭来，一睁开眼就见到他已经离自己很近。 不等她反应过来，萧俊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加快！ “青雪，我喜欢你，你跟了我吧！我喜欢你！”他语无伦次，浑身发烫。 “萧俊……”她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的双手紧紧环抱住，动弹不得。 正要再说话，萧俊的唇已经压了上来！ 她拼命地左右躲避他，吓得几乎要窒息。 萧俊冲天的烈火早已忍不住，他本就是不在乎世俗之人，随心所欲就是他的最爱，加上之前在星云神殿体验过了濒死的感觉，所以他早就看透了这人生短短数十年。 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去追求，讨厌的人就要一脚踢开，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美好的瞬间。 他将她按在地上拥吻，想要扯她的领子，想要往里探寻。 一切都如此熟练，手到擒来，她的呼喊让他更觉得难以抑制。 她吓坏了，拼命要推开他，但他此刻的力气竟比平时大了不止一倍！ “你走开！”她脑中全是宫辰的影子，眼泪哗啦一下猛冲了出来！ 萧俊的火顿时被她的眼泪浇灭了七八分。 “青雪……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心里都是宫辰，可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给你幸福了！”他停了手，双眼泛起泪光。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他，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嘴巴，目光中填满了恐惧和愤怒！ 萧俊的眼中涌出了嫉恨：“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看看我？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难道全都看不见吗？” “我们每个人都在想办法救他，可他这么久都没醒过来，连身子都开始僵硬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他怕是早就已经死了！”他故意激她，想逼迫她就此放弃。 死了？ 洛青雪黑色的瞳孔骤然放大，她盯着他，像石头一样愣在那里许久。 她还被他压着，动也动不了。 “不……不会……”她眼泪汪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辰儿不会死的！不会！”她突然发出一声来自心底的怒吼！右手一掌拍在他右腹！ 萧俊惨呼一声，捂住右腹，身子也飞向一旁，就听她疯狂怒吼：“萧俊！你这个小人！辰儿他一定会醒来的！他会杀了你！” 她一把抄起雪叶剑，冲出宁修院，发了疯一样向着啸云主殿飞奔而去！ “青雪！”萧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追上去，却见突如其来的三道魔气带着闪电噼里啪啦劈在他脚下！ 他惊出一身冷汗，看着眼前的一切，懊悔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主殿里，宫辰还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白无血色的面孔和冻得发紫的薄唇，暗示着他的体温已经降到很低，低到睫毛上和眉毛上都已经开始结出了霜…… 她拼命摇晃他的身体，呼唤他的名字，然而他僵硬的身子毫无感觉，就像一块石头，但面部还是一样俊美。 “辰儿你醒醒……”洛青雪的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样，弱小而纤细。 她好害怕，怕他真如萧俊所言，就这样永远醒不过来了。 “你等等我好不好？他很快就来了……你等等我！”她跪在地上，双手趴在冰棺边缘，痛心泣血。 绝望之际，竟听到一声清冷的箫声骤然响起！ 洛青雪当即停止了哭泣，她圆睁杏眼，带着泪痕的脸望向殿外，一个黑色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那黑影见她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立马起身飞走，洛青雪火速追了过去！ 他来了！他还是来了！ 月光阴寒，洛青雪跟在那黑影身后，几个起伏就飞到无相园。 那黑影转过身，露出一对紧紧皱起的剑眉，饱含深情的星目里，全是心疼。 “青雪，你的伤怎么样？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他的声音很柔和。 洛青雪明亮的杏眼中带着浓浓笑意，上扬的嘴角闪烁着希望的影子。 “我很好，你呢？你师父有没有罚你？”她问。 颜昊摇摇头，无奈笑道：“师父他老人家这次受伤不轻，目前已经闭关了。” 洛青雪点点头，“你呢？你那天也被伤得很严重，可都好了？” “我能有什么事，你忘了我是药修高手了吗？”他的星目里闪过一丝疼爱，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柔弱可爱的小白兔。 洛青雪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落云箫上，抬起眼帘，没再说话，却抿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颜昊举起落云箫，水蓝色的星光隐隐浮现。 “我们先去哪里？宫辰，还是伯母？”他问。 “先救辰儿。”她毫不犹豫地说，“但是辰儿在主殿，你不方便进去，我这就去把他接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颜昊嗯了一声，又关切道：“你多加小心。” 洛青雪回应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颜昊看着手中的落云箫，思绪繁杂。 为了你，我已经失去了底线，如果将来有一天，师父知道了我做的事情，一定会把我逐出师门……若真到了到那时，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吧，那我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洛青雪来到啸云主殿，见邵惜炎正坐在冰棺旁边，目光灰暗地望着宫辰。 她缓缓走过去，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轻微下沉的唇角，这略微颓废的样子证明了他是真的在为辰儿担心。 她柔声道：“辰儿有救了。” 邵惜炎眼中立即出现了一点光亮。 两人一起将宫辰扶起，让他趴在邵惜炎的背上，洛青雪紧紧跟在后面，两人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无相园。 黑夜遮天，落云箫水蓝色的星光暗暗浮动。 邵惜炎把宫辰轻轻放在床榻上，洛青雪整理了宫辰有些凌乱的发丝，两人随即站在一边，等着颜昊的下一步行动。 “颜昊，成败在此一举，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永远记住你的这份恩情！”洛青雪杏眼含泪，颤抖的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哽咽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邵惜炎的凤眸里映着那水蓝色的光，低声道：“颜昊，我邵惜炎从不对任何人言谢，对你也一样。” “如果你真能唤醒他，以后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就是赔上这条命，也一定帮你做到！” 看着两人无比期待的目光，颜昊忽然很羡慕宫辰，羡慕他能得到洛青雪如此的青睐，也羡慕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兄弟。 他在悯天谷向来是永远的第一名，可高处不胜寒，同门弟子或者他都保持着距离，或者谄媚溜须，从没有这样亲如家人的兄弟。 “你们不必多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只为了……”他望着宫辰死灰一样沉睡的脸，声音透着无边的悲凉。 颜昊的目光落在洛青雪的脸上：“如果我做这些事会让你有压力，那我还不如不做。” “我……”洛青雪柳眉轻蹙，抿了抿嘴，目光缓缓垂落。 “好了，赶紧看看宫辰吧！”颜昊朗声笑了几下，望向宫辰。 他将洁白的落云箫竖于身前，细长的手指轻按音孔，气息轻缓送入吹口，进入箫身。 浑厚下沉的箫声宛如恋人间的呢喃，声声细语，辗转缠绵，逐渐变得如泣如诉，悲切冰凉。 同时送入箫身的，还有颜昊至纯的修为，那些修为像是白色的雾气，伴着星光一点一点吸附在宫辰周身。 星光落满宫辰的身子，藏进他冰冻的发丝，融进他结了冰的睫毛，流淌在他纸白的薄唇上。 纯正的修为顺着宫辰的眉心一点一点被吸收。 随着箫声的逐渐加强，这些星光也越来越明亮，从最开始的零星发亮，到最后的耀眼刺目。 洛青雪不得不以手遮眼，邵惜炎也微微转过身去，直到颜昊的箫声渐落，星光逐渐暗淡，两人才又转过脸来，迫不及待地看向宫辰。 床榻之上，一袭黑衣依旧安静如夜，熟悉面孔毫无血色，只是薄唇不再发白，周身的冰霜已全部消失。 可他长长的睫毛还是一动不动，洛青雪握住他的手，传来的还是那样的冰凉刺骨…… “辰儿……”洛青雪的心沉了下去，眼泪已流不出，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口气被卡在咽喉处，几乎憋到窒息。 邵惜炎脸色如冰地望着宫辰，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青雪，我尽力了，对不起，没有帮到你……”颜昊说着竟身子一弓，吐出一口血来。 第108章 辰儿归来 邵惜炎赶紧扶住颜昊：“你怎么样？” “只损耗了一些修为，可惜……”颜昊深深叹了一口气。 邵惜炎按了按他的肩膀，点点头没说话，凤目里努力憋着就要冲出来的液体。 洛青雪伸手去抚摸宫辰俊美的容颜，拇指摩挲他的脸颊，忽然，她的眼眸骤然睁大！ “你们快来看！”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摸了摸宫辰的身子。 两人立即转身过来。 “你们看，他的脸，他的脸开始有红晕了……”洛青雪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邵惜炎一个箭步冲过去，手心按住他的额头，果然传来了温热！ “宫辰！宫辰！”他激动地摇晃他的肩膀。 “你不要这么摇他！”洛青雪猛地推开他的手。 邵惜炎一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像是有点用力过猛，心里懊悔不已。 “辰儿，辰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青雪啊！辰儿！”洛青雪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 宫辰长长的睫毛还是没有动一下。 “辰儿，你醒醒，醒醒啊……”洛青雪控制不住地在流泪。 颜昊好不容易调整好气息，看着她在那抽抽搭搭，他很想抚摸她的秀发，却始终克制着自己。 “青雪，让我看看他。”他将手指搭上了宫辰的手腕。 片刻后，他竟面露喜色：“我们成功了！他正在逐渐恢复！我开些活血的方子，你给他按时服下，不出七天，他定能开口说话！” 听到这句话，洛青雪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一边笑一边流泪，“颜昊……谢谢你……” 她哽咽的声音让颜昊的心都碎了。 “和我还说什么谢呢？本该是我谢你的。”他温柔地望着她。 邵惜炎在一旁也湿了眼眶，弯起了嘴角，望着他略有血色的面庞：宫辰，你终于要回来了！ 三人喜不自禁地望着宫辰，一起将他送回玉兰苑。 在两人在为宫辰忙碌的时候，颜昊已经开好了方子，却见到一袭青碧色薄衫的萧俊走了进来。 洛青雪一见到他，倒吸一口气，面色骤然变得煞白，那种被他压制的恐惧一阵阵袭来。 “你来干什么？”她目光如冰地望着他，恨不得立刻将他掐死。 萧俊面色甚为疲惫，灰暗的眼眸望向她，眼眶发红。又转头看看颜昊和邵惜炎，尴尬地笑了笑。 “我刚才听到了世上最美的箫声，便顺着声音去寻找，不知不觉就到了无相园，刚到那里就见你们离开，便跟来了这里。” “所以宫辰要醒了，是吗？”他问。 “是的，不出七天就能说话了。”邵惜炎笑道。 “七天？” “他被冰雪侵袭了太久，现在正一点一点恢复。” 萧俊望着洛青雪，她厌恶的眼神让他心痛，他没想到，一时的情不自控会让她如此憎恨自己。 “七天……他终于要醒过来了，那我去看看他。”他笑了笑，目光在洛青雪身上流连半晌，正欲走进卧房，却被她拦下。 “你用什么身份去见他？”洛青雪冷冷道，“兄弟？还是……” 她的目光让萧俊浑身冰凉，他面色惨白，泛白的嘴唇微微抖动，却没说一个字。 一旁的邵惜炎感到莫名其妙：“洛青雪你又想干什么？他来看宫辰有什么不行的？” 洛青雪没回应他，只死死盯着萧俊，仿佛在盯着仇敌。 “这是怎么了？你们之前不都还挺好的吗？”颜昊也看得一头雾水。 萧俊呵呵笑了笑：“是我不小心做了事情，让她对我有点误会。” “误会？你真敢说！”洛青雪咬了咬牙。 邵惜炎细眉微蹙：“有什么误会不能说清楚的？洛青雪，这回在悯天谷要不是萧俊拼了命地护住你，你早就死了！” 那是两回事！洛青雪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这句话， 萧俊接话道：“好，那我不进去看他了，我就在门口，可以吗？” 洛青雪脸一沉，转过身不再看他。 邵惜炎和颜昊相互看看，都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俊缓步走到门口，向屋里张望，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安稳又平和。 “宫辰，你命真好。”他低声道了句。 深深的叹息之后，他宽大的衣袖一挥，栗壳色的混沌天音已悬于身前。 萧俊双手来回抚摸琴弦，细长有力的手指勾起第七弦，清脆的散音响起，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他望着宫辰，指尖的修为一一注入琴弦，为他弹奏起轻柔缓慢的乐曲。 听到那充满伤心的琴声，颜昊也竖起落云箫，配合着琴声吹奏，将自己的柔情全都融化于琴箫合奏中。 两人心照不宣，用音律交流着各自的心事。 洛青雪听着两人的合奏，也不知辰儿能不能听到这绝世一曲。但一想到萧俊对自己做的事，她依然心有余悸。 日升月落，宫辰恢复得越来越好了，现在他的身子已不再僵硬，但双眼还是紧紧闭着。 这些天，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忙碌和担心，连李兆思都来看过他两次。 这一日，洛青雪像往常一样在厨房煮好了乌鸡汤，盛在宫辰最喜欢的一只白玉碗中。 她轻快的脚步伴着浓浓笑意进入卧房，将手中的白玉碗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扶住他的肩膀，想要扶宫辰坐起，喂他喝汤。 突然！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阵轻柔握住了！ 洛青雪脑中疯狂跳跃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词：辰儿醒了！ 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杏眼中闪烁着星光，柔唇微张。 当她转过身，看到宫辰的时候，眼泪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双世间绝美的桃花眼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眉毛舒展，暗红的薄唇微微上翘。 他喉结微动，低沉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青雪，好久不见。” 洛青雪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面孔终于有了变化，不再僵硬，不再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终于抬起，露出了漆黑如夜的美丽眼眸。 “辰儿……”她不由自主地按住自己的唇，连眼泪也流的悄无声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乖，不哭，我这不是醒了吗。”宫辰薄唇微翘，张开双手，等待着她的拥抱。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一幕！苦苦期盼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洛青雪终于哇的一声，狠狠哭了出来！ 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把脸深深埋在里面，任凭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了他身上。 宫辰双手紧紧环抱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她熟悉的气息，抚摸着她的秀发，唇边的笑意不断沾染上她的耳畔。 这拥抱仿佛隔了千万年，两个人抱了许久才慢慢分开，四目相对，柔情交织，深情的拥吻让浓浓的思念终于得到了缓解。 脚步声从院中急速靠近，转头望去，是邵惜炎走了进来。今天就是颜昊说的第七天，所以他特意一大早就跑过来。 一进门就看见那记忆中的桃花眼终于再次看向了自己。 宫辰面容红润，薄唇轻启，笑着唤了他的名字。 邵惜炎凤目圆睁，泪光隐隐闪动，他惊讶了好久，只淡淡道了句：“你醒了……” “嗯，我没事了，你来得倒早。”宫辰笑道，就像在一个很平常的早上醒来一样。 “早吗？”邵惜炎有些莫名的心虚。 他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我刚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醒了，你小子命真大！” 宫辰的笑像一缕阳光，照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 正说着，颜昊和萧俊也都赶了过来，围着宫辰看了又看，见他确实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耳聋眼瞎，这才放心。 洛青雪扶着宫辰来到院中，坐在熟悉的石凳上，又迅速进屋将乌鸡汤端过来，蹲下身子，舀起一勺，送入他口中。 宫辰乖乖喝下这一勺，用手帕擦了擦嘴，笑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双手接过汤碗和勺子，低头搅拌几下，一仰头，咕嘟咕嘟几口就喝空了碗底儿。 “看，我都给喝完了！”他将空空的汤碗展示给众人看了看，脸上的笑灿若朝霞。 洛青雪看着他能吃能喝的样子，心中甚是欢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得嘴巴都合不上。 邵惜炎也坐在一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低头看看自己紧握的双拳。 一番感叹之后，几人就坐在院中喝茶聊天。 宫辰望着洛青雪，柔声道：“青雪，快跟我讲讲，你后来是怎么拿到落云箫的？” “其实也没那么难，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和悬济老头儿打了一架，然后在关键时刻，李兆思再跑出来收了魔魂，我们就立刻撤回来了。”洛青雪不想说太多，怕宫辰担心，怕他自责。 “真就这么简单？悬济真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你们回来？”宫辰怀疑道。 “悬济……他一看魔魂都没有了，留着落云箫也没有用，就没再拼死保护了，我们刚好钻了个空子就……”洛青雪临时编了瞎话，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太假了，只好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想蒙混过关。 “这话你信吗？”宫辰漆黑的眼眸望着她闪躲的目光，“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才不肯说实话的？” “……” 坐在一旁的颜昊忍不住了，他将落云箫置于胸前，“宫辰，青雪并没有拿到落云箫，现在这根箫的主人是我。” “颜昊……”洛青雪想要阻止他。 “青雪。”一直没有说话的萧俊开了口，他虽面色严肃，目光中却满是心疼。 “宫辰必须要知道你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还有我们这些人，都在为了他的醒来而努力。” 洛青雪又想起了他的所作所为，但他也的确在救辰儿这件事上，做了很多事。 她的目光落在宫辰身上，又依次看看众人，缓缓垂下了眼帘。 这么多人都在努力，她怎么能如此自私地想要隐藏掉他们的付出？ 见她不再阻拦，颜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宫辰眼中的水润逐渐变红，心里一剜一剜地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109章 一场大戏 洛青雪道：“所以我此次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悬济真人已经被伏屠魔魂侵袭，乱了他们的军心，让他们不能齐心对外。” “而且，我让义父在关键时刻出现，也是要调转他们的注意力，让颜昊有机会取箫。” 宫辰握紧了她的手，担心道：“这样太危险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颜昊下手失了分寸怎么办？如果你没有抵挡住魔魂的攻击怎么办？如果……” 洛青雪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悬济绝不会放任我们欺负颜昊不管，更接受不了自己被魔魂影响的事实，所以他一定会方寸大乱，让我们抓住空挡。” “而且，为了你，我愿意去冒险，也值得拼死一搏。” 宫辰眼中有晶莹的液体闪着光亮，他紧闭嘴唇没有说话，但却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看着他担心的模样，萧俊洒脱笑道：“宫辰，青雪把一切都计划得很详细，再说我们和宗主都在，怎么会让她吃亏？” 邵惜炎扬了扬眉，道：“这丫头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关键时刻还是有脑子的。” 听众人都这样说，宫辰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颜昊道：“其实我这次做得很过分，竟然配合你们，一起欺瞒我师父，以后他老人家知道了，定不会饶过我的。” 宫辰不可思议地望向颜昊，道：“所以你们是故意绕道云江镇去悯天谷的？” 颜昊道：“不错，如果没有满城风雨，我师父他们又怎能感到颜面尽失？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让我当场死去。” 宫辰道：“怎会如此？你可是悬济真人最看重的弟子，他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 颜昊叹气道：“徒弟可以再收，可是脸只有一张。我作为正道表率的悯天谷大弟子，被魔教之人扣为人质，本就已颜面尽失。” “我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师父都没来救我，甚至都没有一封蝶信……说明他们已经决定要牺牲我，来保全正道的颜面。”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面上失望之色尽显。 一旁的萧俊冷哼道：“人都死了，要脸面还有何用？活着，才有一切。” 宫辰轻轻蹙眉，问：“那你当时被反绑着双手，又没有兵器是怎么解开这魔气的？” 颜昊的目光移到洛青雪那有些憔悴的面容上：“是青雪为我解开的。”他微微弯起唇边。 “当时青雪被师父打出去的时候，她将我也抓了过去，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她就是要趁此机会解开我的魔气。” 颜昊继续道：“因为我用来蒙眼的布条就是解开魔气的锁，所以当青雪的雪叶剑挑开它的时候，我的手也同时被解开了。” “之后我趁着她转身之时，打了她一掌。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证明我并没有和你们串通。” “那如果悬济真人当时没有出手呢？”宫辰问。 “不会的。”颜昊摇头道，“师父既然被魔魂侵袭，就必然不会再冷静思考，心中只剩仇恨和脸面，绝不会手下留情。” “后来当青雪去抢落云箫的时候，我也是按计划，先打伤她，再夺走落云箫。然后用修为将其收服，一旦落云箫认主，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夺走它，除非杀了我。” “如此一来，师父必然不会再怀疑我。因为他不会相信，我会押上自己的命去和魔教联手。”颜昊无奈地笑了。 “颜昊……”洛青雪心中忽然被歉意填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再说了，你已经说得够多了。”颜昊道。 宫辰心疼地握了握洛青雪冰凉的手，眼中泪光闪闪：“如果当时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如受这么多苦。” 洛青雪抬起眼眸，柔声道：“你看你，又在说胡话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一旁的萧俊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眉毛微微上挑，眼眸一转：“颜昊，你现在都快成半个魔教中人了，要不……你考虑考虑，加入我们？” “我们宗主十分惜才，一定会重用你，更不可能在你身陷敌营之时对你不闻不问。” “打住！”颜昊面色微嗔，“无论如何，我都是悯天谷弟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师父他如此对我，是因为他被魔魂影响，失了心智，否则他绝不会弃我不顾。” “什么悯天谷弟子！”一直没说话的邵惜炎按捺不住了。 “你们所谓的正道表率，就是让自己的徒弟被对方生吞活剥？颜昊，我看你别做什么大弟子了，来我们这儿做个护法，不比在悯天谷舒服？” “想吃吃，想喝喝，没人管你要做什么，更没人管你和谁结交！” 他忽然严肃了起来：“只有一点，你必须对义父忠心。” 颜昊面色涨得有些发红，怒道：“正魔不同，法则也不同，你做这样的比较根本就没有意义！”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人吗？”邵惜炎翻了个白眼，“我们可从来不忌讳和你们结交，你们可倒好，和我们说个话都有罪！” “你……”颜昊脑子一热就出手教训他。 宫辰赶紧好言相劝两人莫冲动，众人不得不结束了这个话题。 片刻后，宫辰漆黑的眼眸又望向他，道：“那你这次出来这么久，不会引起怀疑吗？” 颜昊道：“我现在是代谷主，谷中一切事宜由我做主。我想出来办点事还不容易？” “其实你这次要多感谢萧俊，是他一直在拼命保护青雪，否则这么危险的情形，她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宫辰点点头，目光转向萧俊。 他倒了一杯茶，起身举至他面前，微笑道：“多谢你保护了青雪，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不如就趁着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洛青雪又想起被他强制的情形，全身都泛着排斥，心中不住地撕扯，她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辰儿？ 无论说与不说，现在都绝不能让辰儿对这个伪君子言半个谢字！ 于是洛青雪将宫辰手中的茶杯缓慢接过，颔首笑道：“萧俊，你拼死保护的是我，当然应该我来谢你。现在辰儿也醒了，不如我们就找个时间好好庆祝一下，到时再言谢如何？” 宫辰一脸疑惑，邵惜炎和颜昊更是一头雾水，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俩人是什么情况。 萧俊当然心知肚明她为何如此，只得深深叹气，苦笑道：“就按你说的办。” 她刀锋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割，把他的心割成了碎片。 正要转身逃走，却听宫辰问：“青雪，那你的伤怎么样了？这一来二去你可挨了不少打，现在可好了？” 他轻柔的声音饱含着心疼，指尖轻抚她脸颊，从头到脚看看她，生怕有什么伤痕是他没注意到的。 萧俊似乎又发现了机会，不等洛青雪说话，他就笑道：“不必担心，我每天傍晚都去宁休院为她抚琴疗伤，加上宗主送来的愈合丹，她的伤才恢复得如此之快。” 傍晚？ 琴音疗伤至少要半个时辰，宁休院地处偏远，萧俊风流成性，又一直对青雪蠢蠢欲动的…… 正想着，就听洛青雪道：“如此说来，以后萧俊也能好生休息，终于不用再往我那儿折腾了。” 她的这话差点把萧俊的心穿透了，他只好尴尬一笑，低头喝茶。 宫辰忽觉两人的气氛似乎有点微妙，他轻轻摇着断愁扇，默默思索。 他决定找机会侧面问问这个萧俊。如果这个混蛋真欺负了她，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天色渐晚，凉风吹过，洛青雪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从发现母亲失忆，到北漠之行，再到悯天谷，一直到灵狐田，在这鲜血淋漓的梦境里，每一丝伤痛都深入骨髓。 她从来不管什么正魔之争，在她眼中，善恶均是人，而不是某个门派。 就像李兆思是恶人，可母亲却是好人，只是刚好在啸云宗。 她没再多想，望着颜昊道：“颜昊，其实本来让你用落云箫救的，是我娘。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看看能否帮我娘找回记忆？” 颜昊当然记得这件事，当初两人还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当然，全力以赴。”他笑道，声音温和得如同绵绵春雨。 萧俊听到这话，转了转精明的眼睛，呵呵笑道：“青雪，宫辰这次能这么顺利的恢复，除了落云箫，还有我的混沌天音，琴箫合奏的威力是巨大的。” “如果你愿意，我便和颜昊再次合奏，为宗主夫人好好演奏一曲，或许会有奇效。” 洛青雪正在犹豫，就听颜昊道：“有道理，前几天我二人合奏，宫辰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如果能在伯母面前再次合奏，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洛青雪转头望了一下宫辰，他也点头表示赞同。 为避免颜昊在此逗留过久引起变数，众人决定今夜就行动，便各自回去做准备。 夕阳西下，宫辰和洛青雪还在院中依偎着，难舍难分。 宫辰用指尖轻抬她的下巴，心疼道：“都是我没用，才让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挖掉了一块。” “别说这种傻话，我愿意为你出生入死……”洛青雪食指轻轻按住他的唇，眼中的温柔落在他的眼眸中。 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两人清晰的轮廓，也让洛青雪的墨发泛起了金色。 第110章 公平竞争 宫辰慢慢抚摸着她的秀发，眼随手动，目光也越来越温柔。 “青雪。”他柔声道，“你刚刚为何要那样对萧俊？他当时那么拼死护你性命，难道你不想让我谢谢他？” 洛青雪面色稍白，柔唇微张，究竟要不要说？斗争了半天，她决定先试探一下。 “辰儿，你不觉得萧俊很神秘吗？” “怎么个神秘法？” “我总感觉他有很多秘密。”洛青雪道。 “之前颜昊也和我们说过，萧俊在星云神殿用琴音控制过他。而且那日在无峰山上，他也控制过我，甚至……意图不轨，你不是也看到了？”她望着他水润的眼眸，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宫辰微微翘起嘴角，轻柔抚摸她的脸颊：“先不说星云神殿的事，就看他这次为了你可以拼命，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的心思？”洛青雪有些吃惊，难道辰儿察觉出了什么？ 宫辰拉起她的手，柔声道：“青雪，其实萧俊心里是喜欢你的，他甚至曾和我说过要追求你，只不过被我骂了一顿。” “……”洛青雪有些意外，没想到宫辰面对这件事竟如此平淡，他难道不吃醋？ “辰儿，你，你不生气？”她就这样傻傻地问了出来，明亮的杏眼如星如月。 “傻丫头……”宫辰咧嘴笑了，摸摸她的头顶：“有人喜欢你，说明你很好啊。而且喜欢你的那些男人，都是人中龙凤。” “可无论他们多优秀，你心里偏偏只有我，也只愿意为了我出生入死，这不正说明，我比他们都好吗？” 他轻抚她光滑的脸：“咱们从小就相依为命，虽然分离了十年，可再见面依然感到亲切熟悉。这份情，是任何人用任何方法都撼动不了的。” 洛青雪忽然觉得自己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的豁达和包容，让她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辰儿，你有所不知。”她咬了咬下唇，缓缓垂下眼帘。 “之前萧俊每天来给我抚琴疗伤，确实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后来，他竟想对我动手动脚的，幸亏我跑得快……” 这个混蛋！果然！宫辰怒从心起，面色煞白，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别发脾气。 宫辰美丽的双眸泛起红丝，他将洛青雪揽入怀里，心疼的抱着她。 “对不起青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竟让你受这种惊吓，我这就去杀了这个混蛋！”宫辰说着起身就要去找萧俊。 洛青雪赶紧抓住他的手：“辰儿，他并没有得逞。而且我娘想要恢复记忆还需要他的琴音，咱们就把这件事记在账上，以后他再敢不老实，就一起算！” 宫辰回过身，见她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好作罢，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揍他一顿！ 两人又抱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洛青雪就离开了玉兰苑，去往明心殿。 然而洛青雪前脚刚走，宫辰后脚就去了问音斋。 “萧俊！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他一进门就怒吼，丫鬟随从们谁也不敢阻拦他，只能跟在他身后苦苦劝解。 青碧色的身影飘然从竹林中走出，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宫辰，我可是刚救了你啊，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一进门就骂我？” “一码归一码！”宫辰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记重拳！ 萧俊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在地，头脑一阵眩晕，本能的双手护头。 宫辰趁势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挥起拳头就要继续揍，可一想到洛青雪说的话，他没得逞，留着还有用，紧握的拳头骤然停在了他的脸附近。 “你有病吧！刚醒过来就来这儿发疯？”萧俊一缓过神儿来就大骂，狠狠推开他，捂着剧痛的脸颊站了起来。 宫辰原本温和的眼眸早已怒火中烧，“我发疯？你究竟对我的女人做了什么？” 萧俊双目微睁，从那天之后，他就天天都因此事后悔、内疚，也不知该如何与青雪缓解关系。 没想到她竟将事情告诉了宫辰，还被直接质问，这让他更觉得备受良心的谴责，无地自容。 “是！我就是个禽兽，是我那天没控制住自己！”他的面孔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她，要和你公平竞争，可她的心里只有你！连一丁点缝隙都不给我！” “直到你中了毒，我才有机会去接近她。所以我拼命地保护她，想让她知道我的心，可她的眼里、嘴里、心里全都是你！” 宫辰正怒不可遏，但听他这样说，心里竟有些得意，差点没乐出来。 不过还是要灭灭这家伙的威风！ “你横刀夺爱失败，竟还觉得很委屈？青雪和我是从小就绑在一起的，你绝无半点可能！你趁早作罢，免得最后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从小？别跟我比这个！你比不过！”萧俊突然笑了，他笑得那么凄惨，还带着愤恨。 他双眼充斥着嫉妒，早已失去理智，恨不得立刻就掐死宫辰！ “我告诉你宫辰，我认识她比你早！你还在戏班给人唱戏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她了！” 宫辰一阵惊讶。 他是来了啸云宗之后才认识的萧俊，后来混熟了才和他说了自己的出身。现在他怎么如此肯定，那时候的自己还在戏班？ “萧俊，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萧俊的瞳孔突然大了一圈儿，面色骤然变白，但他很快就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别说那个时候，就是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也早就见过青雪了！”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宫辰有些狐疑，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再一想，这个萧俊不过是自己瞎折腾，他便缓和了语气：“无论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现在都绝不可能再看你一眼。” 萧俊大声苦笑了一阵子，“那可未必。无论如何，这次都是我救了她。她就算再怎么排斥我，心里还是会有所感动，而且我一定会向她证明自己的真心。”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直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我就是想为她做点事，就像颜昊那个傻小子一样。” 宫辰显然被这话气到了，他猛然揪起萧俊的衣领：“心长在你身上，我管不了，但是你若再敢碰她一根头发，我一定宰了你！” 萧俊用力拽开他的手，上下整理了衣衫，低下闭上双眼，叹气道：“那天是我脑子不清醒，惊吓到她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蠢事发生。” “宫辰，我还是那句话，作为男人，作为兄弟，我们公平竞争！”萧俊冷眼看着他，眼神异常坚毅，透着打死不放弃的一股劲儿。 宫辰一直以为萧俊不过是想玩玩，所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家伙是要玩真的了。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乖乖放弃的那一天。”他冷冰冰地看着萧俊。 萧俊居然又潇洒地笑了，“你还是先别管我会不会放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宗主夫人恢复记忆，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 萧俊的眼中透着无尽的挑衅，还有一丝自嘲：“我想说，如果这次成功了，那青雪是不是要更加感激我了？” 宫辰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无能力，酸溜溜讽刺道：“感激不会变成喜欢的！” “先从感激开始呗！” “无耻！” “好了，女人是女人，兄弟是兄弟。”萧俊嘴角弯起，轻松笑了笑。 他将右手搭上宫辰的肩膀，“别让青雪看到咱俩现在的样子，一个是心爱的人，一个是救命恩人，两个打到一块，她会很难做的。”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了解她？”宫辰冷眼道。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了解。”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要脸还怎么追求她？”萧俊呵呵笑了几声。 宫辰又要发作，竟被萧俊一把拉走，两人一起往无相园走去。 就在两个男人在为洛青雪打架的时候，洛青雪已经到了明心殿。 殿内烛火明亮，弥漫着一股烘烤糕点的香气。 丫鬟们见洛青雪来了，即刻进去通报，柳幻音很快从里屋走了出来。 “夫人。”洛青雪还是和以前一样拱手行礼。 柳幻音柔和笑着，拉着她落座，命人端上了许多点心。 “你来的真巧，这些都是我刚做好的，快尝尝！”柳幻音的琉璃美目闪着快乐的光，这光刺痛着洛青雪的心。 娘，当你想起我，想起爹，想起过去的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快乐吗？ 虚假的快乐，也是快乐吗？ 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要找回自己真实的母亲。 于是她莞尔道：“夫人，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去听一首人间绝曲。” “此话怎讲？”柳幻音的琉璃美目亮了一下，似乎来了兴趣。 洛青雪弯起嘴巴：“我听说夫人您喜爱音律，所以特意为您请来了一位乐师。据说他的音律是天下一绝，连鸟儿听了他的曲子都会喜欢呢。”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期待，就像她就是那只鸟一样，柳幻音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了好一阵子。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去听听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曲子，能让我们的青雪都变成小鸟了！” 洛青雪心中泛起一阵甜蜜带着五分苦涩和心痛，这语气多么熟悉，当年的母亲就是这样和她说话的。 十年前，母亲的生辰宴上，她曾被柳幻音轻轻摸着头顶，听着她柔和的声音：“我的青雪长大了。” 可当年她任性胡为，非要与李兆思对着干，搞砸了生辰宴不说，还差点让母亲也受伤。 想起这些，她就自责不已，甚至觉得此刻已身无立锥。 她强颜欢笑，干巴巴道了句：“那，夫人，我们这就过去吧，他们在无相园等我们呢。” 柳幻音道：“怎么不来这儿呢？无相园很久都无人居住，过于破败，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洛青雪笑道：“夫人，无相园景致优雅，也没有那么多弟子守着，最适合听曲赏月了。那位乐师是极为风雅之人，您知道，但凡奇人异士，总是有一番个性的。” “原来是这样。”柳幻音点点头，“也好，无相园确实清幽素雅，我也很久没去那里看看了。咱们这就过去，别让人家久等了。” 说着，洛青雪就扶着她，身后跟着几个贴身丫鬟，一起去往无相园。 第111章 秘事曝光 夜幕落下，明月高悬。 无相园中烛火明亮，池塘边摆了几张桌椅，上面放着瓜果茶点。 众人都已准备好，宫辰站在前面，身后立着邵惜炎，再往后是萧俊。 见柳幻音来了，一起拱手行礼，颜昊披着一身黑袍，手持一根洁白的箫，也跟着行礼。 柳幻音缓缓走上前，温柔笑道：“你们都来了呀！青雪，你有心了！” 洛青雪翘起唇角，伸手介绍道：“夫人，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颜乐师。” 柳幻音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过去，那人仪表堂堂，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又不失温存。 “果然气宇不凡，颇有一代大师的韵味。”她微微颔首赞叹。 颜昊谦虚了几句，又与柳幻音简单聊了音律之事，便待众人落座。 “青雪。”柳幻音忽然转过脸来问，“怎么没叫兆思也一起来欣赏呢？” 洛青雪稍惊，她一直怀疑母亲根本不是得了失忆症，而是被李兆思用了什么手段，但却没有证据。 所以，她并没有告诉李兆思自己去悯天谷夺箫的真正目的。 如果母亲今晚想起了一切，那他高兴还来不及，更不会再多说别的。 但如果落云箫也不能让母亲想起往事，那就说明，母亲根本就没有病，而是被李兆思动了手脚！ 她转了转眼眸，淡定道：“我去请过宗主，他说对这些音律之事并无兴趣，加上他当时正在忙，就没过来了，还说要我们好好照顾你呢。” “这样啊……”柳幻音点点头，“他的确对音律不感兴趣，那我们开始吧！” 洛青雪松了一口气，随即朝宫辰点头示意。 此刻，萧俊正端坐在一张黄花梨雕花琴桌前，青碧色的衣袖拂过桌面，栗壳色的混沌天音立现于眼前。 他双肩放松，双手悬在琴弦上，右手拇指和中指同时勾起七弦和五弦，以一个双撮散音开启了一曲缥缈仙音。 随着他左手的上绰，眼眸也随之望向右前方的颜昊。 颜昊已将落云箫竖在身前，细长的玉指轻按音孔，水蓝色的星光缓缓显现，星河一般流向四周。 它们慢慢聚集在柳幻音身边，调皮地爬上她的胳膊、肩膀，有的落在她掌心，惹得柳幻音心情大好，不断用指尖逗弄这些星光。 落云箫如泣如诉，混沌天音像一个老者，包容一切，静观乾坤。 琴箫合奏，宛如天音，所有人都为这缥缈灵动的仙乐而沉醉。 宫辰坐在洛青雪身边，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里饱含柔情。 洛青雪则望着母亲，她的脸灿若朝霞，明眸美如满月，指尖的星光逐渐变为雪花，静悄悄地飘落，融进她的眉心。 宫辰忽然想起之前洛青雪说过的梅林之事，于是灵机一动，起身拿出断愁扇，挥臂甩袖，轻缓地舞动身子。 断愁扇中缓缓飘出无数红梅，一朵一朵飘落于柳幻音四周。 宫辰缓缓开口，将青雪的身世唱了出来。 “椿庭大去雪纷飞，落入流云掩泣悲。血影如衣思错对，刀锋嗜血驭安危。无峰刺破十年隐，大梦飞离暗夜归。怎奈萱堂皆忘却，天伦变作主仆规。” 他的歌声依然那么清透，每一个字都唱进了人们心里。 柳幻音听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这哀伤细若游丝，转瞬即逝。 梅香来袭，满园鲜红。舞乐同享，美好如画。 洛青雪眼泪汪汪望着母亲，又看看宫辰。她最爱的两个人，此刻都在这里，这让她觉得，现在才是最美好的时光。 一直坐在一旁的邵惜炎目不转睛地看着宫辰的每一个动作，他贪婪地盯着他含情的眼眸，暗红的薄唇让他情不自禁。 自从宫辰中毒，这么多天，他几乎夜夜难眠，日日都处在将要失去他的煎熬中。 如果在这之前他还只想死守一个秘密一辈子，那么现在，他只想得到他！ 克制许久的欲望被一点点勾起，辛苦建立的伪装也被一块块撕碎。 看到萧俊如此坦然地去追求自己所爱，他甚至有点羡慕萧俊，因为萧俊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宫辰温暖柔和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又马上掉了下去。 因为那目光只是扫过了他，最终还是锁在洛青雪的脸上。 洛青雪……邵惜炎恨得牙根痒痒，紧紧握住的拳头咯吱咯吱地响。 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宫辰离开自己，一步步走向洛青雪。 看着宫辰温柔地吻她的脸颊，抚摸她的秀发，拥抱她的身子，两个人满脸幸福。 这一切都让他怒不可遏！ 他的凤眼逐渐变得冷漠，心也开始狂躁。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喝，像是要把自己的肠胃都喝穿！ 就在他开始有醉意的时候，乐声已止。 寂静来袭。 柳幻音的琉璃美目望着洛青雪，她早已泪流满面，以手帕轻轻拭泪。 许久，她才轻声喊了句：“青雪……” 洛青雪的眼眸瞬间洒满了星光！娘想起我了？ 她激动地捂住胸口，刚想唤一声娘亲，就见柳幻音的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只听她道：“两位的合奏当世无双，宫辰的舞姿依旧冠绝天下。” “此生能听到如此美妙的音律，见到这样精彩的舞，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此生无憾了。” 洛青雪望着柳幻音，上扬的嘴角骤然下落，难道母亲就只想说这个？ 柳幻音又转头问：“宫辰，你唱词里的孩子太可怜了……我很想知道，那孩子最后如何了？” 宫辰也怔在那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作揖道：“夫人，故事里的孩子，没有结局。但是母女连心，这个姑娘一定能找回她的母亲。” “是了，这么可怜的身世，真是闻者伤心啊！我年岁大了，一听到这些悲伤的事情，难免要伤心。”柳幻音说着，流下了眼泪。 “……”洛青雪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试探道：“夫人，您，您就没想起什么别的事情？” 柳幻音擦了擦眼泪，怜爱笑道：“有啊，我想起了很多我和兆思的过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都对我关怀备至，后来……” 她轻触额头：“欸？后来怎么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哎呀，我又头痛了……橙香！橙香！” 洛青雪赶紧过去扶住她。 丫鬟橙香跑过来递上一颗红色的药丸，柳幻音将其随温水一起服下，不到片刻，头痛已得到缓解。 “又是头痛……”洛青雪疑惑不解，她转头望了望众人，大家也都一脸茫然。 只有萧俊，平淡如水。 “青雪，今天多谢你，我很喜欢这支曲子，给这位颜乐师多些赏赐吧！”柳幻音的眉头微蹙，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我今日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不要受我影响。”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夫人！让我送您回去吧！”洛青雪追上去扶住她的胳膊。 柳幻音后退一步，推开了她的手，摇头道：“不必，我虽有些不舒服，但还能自己回去，你留在这里好好招待客人吧。” 洛青雪的心骤然掉入了冰窟！母亲竟然推开了自己！ 看着母亲越来越远的身影，她心如刀绞。 “她什么也没想起来，什么也没想起来……”她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连落云箫都不能唤醒她吗？” 眼泪滑落脸颊，被宫辰细嫩的指尖轻轻拭去，他柔声道：“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颜昊面色凝重道：“青雪，看来你娘的情况有些严重，而且貌似十分棘手。” “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她收了眼泪，抬眼就问。 “是的。”颜昊点点头，然后转脸望向萧俊，目光犀利而寒冷。 “因为落云箫根本就无法治愈青雪的母亲。萧俊，你当初是故意骗青雪去星云神殿的！因为你和星女根本就是一起的！” 众人闻言全都大惊失色，连醉醺醺的邵惜炎都醒了一半。 不过柳幻音的事情他并不关心，今日来此也不过是为了黏在宫辰身边，所以他完全不关心他们在吵什么，只继续喝着独孤苦涩的酒，冥思苦想要如何才能解忧。 “颜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萧俊面色苍白，冷眼看着他，却出奇的冷静。 宫辰也一脸疑惑：“你说详细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颜昊刚刚受落云箫的影响，已经想起了在星云神殿被萧俊控制的全部过程。 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去伤害洛青雪，所以他决定将一切都说出来！ “萧俊，你当时趁着青雪他们掉入冰封绝迹，就用琴音控制了我，逼问我清明杖的下落，事后又将我的记忆抹掉！”颜昊怒目而视，一双星目里全是杀气。 萧俊冷笑：“我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我控制人都是光明正大的！正相反，我还希望被人记得呢，这样他们就会对我保持惧怕之心，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颜昊厉声正色，满脸愤怒和鄙视：“不，你之所以封了我的记忆，是因为你怕我想起你和星女之间的肮脏交易！” “颜昊！你别血口喷人！星女的头是我亲手砍下来的，你们都看见了！我怎么可能和她做交易？”萧俊漆黑的眸子瞬间泛起杀意，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对方的咽喉！ 颜昊冷哼：“因为这个交易和青雪有关，你怕她知道，你这次是故意引她去星云神殿，就是为了要骗她的雪叶剑，献给星女！” “颜昊，你可真是会臆想。怎么，你得不到青雪，就开始玩儿阴的了？”萧俊冷笑着，手指已轻抚琴弦，准备着随时要发出要命的音波。 “萧俊……”洛青雪颤抖的声音响起，“他说的是真的？落云箫根本就救不了我娘，是吗……” “青雪，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萧俊终于无法再冷静，“我对你怎么样，是不是真心，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 洛青雪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又问了一遍：“落云箫根本就救不了我娘，是不是？你说！” 她凌厉的目光刺向萧俊，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萧俊做了半天思想斗争，决定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因为有时候，摊牌也是一种策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缓缓低下头，薄薄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是的。” 第112章 不欢而散 听到这两个字，洛青雪像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她空洞的黑色眼眸死死盯着萧俊，微张嘴唇，脸上毫无血色。 片刻后，她整个人就像被敲碎了一样，双腿一软，稀里哗啦掉在了地上。 “落云箫没有用……”洛青雪的嗓子终于能挤出一点声音。 落云箫可以声润游魂，唤醒那些被人遗忘的记忆，颜昊的记忆就是被落云箫唤醒的。 但如果落云箫无法唤醒娘的记忆，就说明娘根本就不是得了什么失忆症，而是……而是她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 他们特意抽走了她关于我和我爹的记忆，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不让她想起我们？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洛青雪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恨！ 啸云宗里能对柳幻音做这种事，又有机会下手的，除了李兆思，绝没有第二个人！ 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李兆思对柳幻音是痴心一片，关怀备至，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找到证据。 冷静下来之后，她决定就从弄清这个萧俊身上的秘密开始。 “颜昊说的，都是真的？”她问。 萧俊缓和了语气：“是，但这件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当年我去北漠，被星女逼迫，差点就被她做成傀儡。就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我提出用雪叶剑去换自己这条命。” “所以我才想尽办法要带你去北漠，但最后我不还是和你们一起对抗星女，亲手杀了她吗？这些年我的命一直捏在她手里，每三年就要去她那里拿一次解药。” 萧俊迅速摆动衣袖，混沌天音随即消失。 他转过身子，面对池塘里被风吹皱的一池清水，低声道：“没错，我的确用琴音控制过颜昊，那又如何？”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他分毫，我只是问了清明杖之事，否则那日悬济老头儿抢走落云箫的时候，我又怎么能劝住你们不去送死？” 他转向众人：“而且，为宗主打探神兵的下落，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洛青雪怔在那，半晌才道：“所以，你原本是想带我过去，然后杀了我，夺下我的雪叶剑，送给星女？” “不！”萧俊面色煞白，“我从没想过要杀你！如果我对你有恶意，悯天谷之时，我就不会不要命的去护你！” “我带着你们去星云神殿，真的是为了拿到落云箫！而且我早就做好了防备，不会让你陷入任何危险，当初冷彬想要抓走你的时候，我不就及时出现了吗？” 此言一出，宫辰瞬间怒不可遏：“所以你就骗她深入危险之地，让她拼着一条命去保下你的命？” 萧俊双眼发红，咬牙怒道：“我从没这样想过！” “那你怎么想的？”颜昊收起落云箫，冷笑一声。 “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你还是用卑劣的手段换取了自己性命，依然是一个出卖朋友的混蛋！” “卑劣的手段？”萧俊大笑，“我不过是想活着，有何卑劣？出卖朋友又怎样！只有活着才能有你们的那些优雅从容！” “颜昊，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得到落云箫的！你不是自诩正道表率吗？那你和我们这些魔教妖孽联手夺宝，岂不是早该自刎谢罪了？” “我是为了救人！为了不让李兆思得到它，去祸害天下苍生！”颜昊义正词严，一脸正气。 “你闭嘴吧！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萧俊一脸嫌弃道。 “你为了青雪摔碎玉笛，没了兵器，所以她才用这落云箫来补偿你！这些你当真想不到？你真以为我们是心甘情愿将落云箫拱手送你的？” 颜昊似乎被人戳了心窝子，剑眉紧锁，星目立起：“我当然明白！所以我才违背师命，不顾一切地跑来这魔教老巢来帮她！ “魔教老巢？”萧俊冷笑几声，“好，那现在事情都办完了，你是不是该离开这魔教老巢了？” 颜昊骤然语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 洛青雪圆睁双眼，望着萧俊，惊讶道：“他刚刚救了辰儿，你居然要赶他走？” 萧俊转过脸，撇着嘴角道：“我说得不对吗？既然是魔教老巢，那他这个正道弟子来这里，岂不是羊入虎口？他再不走，我就要杀人夺箫了！” 颜昊气得双拳紧握，瞪着眼睛咬牙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萧俊猛挥衣袖，混沌天音霎时出现。 他转过身，左手抱琴，右手置于琴弦之上，音波一触即发！ “够了！你们烦不烦！”转头望去，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邵惜炎大吼一声。 他喝得满脸通红，眼神也醉醺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两个大老爷们在这儿婆婆妈妈，唧唧歪歪！要么打一架！要么都滚！” 说着竟脚下一空，往地上倒去，宫辰一个箭步奔过去扶住他。 “你醉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他道。 “我醉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邵惜炎嘿嘿笑着，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 眼前的状况已经乱成一团，所以宫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举动。 颜昊孤身一人来这里，是为了救他和义母。虽说他是为了青雪才这么做，但这样重情重义、心怀苍生之人，怎能如此待他？ 这个萧俊神秘兮兮，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搞什么名堂。可他确实从未伤害大家，也为青雪，为自己付出那么多，无论怎样，现在绝不是让两人吵架的时候。 想到此处，宫辰一边扶住摇摇晃晃的邵惜炎，一边叹气道：“颜昊，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我知道你忧心青雪的安危，所以我很感谢你如此担心她。” “请你相信，他对你绝无恶意。他不是一个死守规则的人，他今天能当众承认自己做的事，就说明他问心无愧。” 颜昊剑眉卷起，极亮的星目睁得老大，他难以置信宫辰居然对萧俊如此容忍。 以前他只知道魔教之人都十恶不赦，却并不清楚是怎么个十恶不赦法，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与他们的想法竟是如此的不同。 “就算他没有害人，但你们真觉得，他只因为想活着，就可以不择手段出卖朋友，骗取别人的信任？……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你少把你们正道的那一套放到我们身上。”萧俊冷眼道。 “你们称我们是‘魔教’，是因为我们的行事准则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向来规规矩矩，我们却是灵活不羁，所以你们觉得我们是格格不入，是邪魔外道。” 萧俊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做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我萧俊就偏喜欢按照自己的性子来，你们这些正道是否看得惯，关我屁事？你要不想今夜死在这儿，就别再挑拨是非，赶紧滚回去！” “萧俊！”颜昊又要冲上来。 洛青雪上前张开双臂拦下了他，“颜昊，你救了辰儿，我对你感激不尽。咱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萧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青雪，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不能容忍他这么欺骗你！北漠之行如此凶险，他就想这样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如果你没安全回来呢？如果你被星女伤了呢？”颜昊的目光开始变得愤怒。 萧俊又是一通轻蔑的笑，“我既然敢带她过去，就已经想好了对策，用得着你在这儿瞎担心？” “就算不能容忍又怎样？你打得过我吗？无论我做过什么，我不但没伤害她，我还救了她！反倒是你，那一掌差点没把她打死！” “我那是为了救她！”颜昊被戳到伤处，眼中竟有泪光闪现。 “我也是为了救她！但我没伤害她分毫！”萧俊怒目圆睁，毫不退让。 “你闭嘴！”洛青雪盯着他怒吼道。 “萧俊，我相信你没有害我之心。但你用琴音控制颜昊，就像当日在无峰山上控制我一样，绝非光彩之事！” 萧俊双目微睁：“那我控制星女的时候呢？同样的手段，用在别人身上可以，用在你们身上就不光彩了？说到底，你们还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光彩是不是？” 颜昊冷笑道：“难道你以为你是个能见得光的人吗？” 眼看战火又要燃起，洛青雪再也忍受不了，她唰的一声，雪叶出鞘，剑尖一个俯冲插入地面！ 当漆黑的魔气滋滋啦啦闪着紫色闪电，所有人都安静了。 她一甩手走到宫辰身边，砖头愤愤道：“你们不如现在就打一架，不死不休！今天谁不打，谁就别想活着离开！” 看着洛青雪怒气冲天的样子，两个男人终于冷静下来，各自望着她，都闭上了嘴。 宫辰看着两人为自己的女人争吵，洛青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边醉醺醺的邵惜炎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蹭，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瞬间，他已焦头烂额，于是他决定不再退了！ 他阴沉的面色马上就要刮起一阵暴风雪，低低道：“青雪是我的女人，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争？” 说罢，顺手拔出雪叶剑，递给洛青雪，又握住她的手举至自己身前，沉着脸道：“我的女人我保护，不需要你们在这里热心肠。” 萧俊本来想说话，见洛青雪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想到自己刚吓到她，还要找机会弥补，只好乖乖作罢。 “好，今天看在宫辰你的份儿上，我先走。”他潇洒地一甩袖子，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颜昊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刚刚还要动手的萧俊，竟就这样走了。 洛青雪缓了缓情绪，尽量平和道：“颜昊，我知道你今日是好心，他也的确不该控制你，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就别再计较了，好吗？” “你居然要代替他，来给我道歉？”颜昊的一双星目望着她，心被这话戳了一个大洞，“他欺骗了你！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 洛青雪抿了抿嘴：“我介意，但是他也的确救了我，救了辰儿，功过相抵，我便不想再追究了。”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而且，落云箫不能救我娘，这也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无论怎么说，这趟北莫之行都是必须要去的。” 颜昊顿觉自己是个傻瓜，一番苦心，竟就这样被她拒之门外。 他苦笑几声，点头道：“看来今日确实是我多管闲事……我确实该走了！”话音未落，他已经一脸失望地飞身离去。 “颜昊……”洛青雪想说点什么，却没来得及。 无相园中顿时安静下来，地面洒满轻柔的月光，像染上了霜花，冰凉透心。 第113章 醉语如刀 宫辰握着洛青雪的手，叹气道：“他们俩对咱们有恩，如今闹成这样，真是难办。” “是啊，不过今夜还没结束呢，你看你肩上这个家伙。”洛青雪弯起唇角，目光落在已经睡着的邵惜炎身上。 宫辰转头看了看肩上靠着的人，仿佛泄了气儿的口袋，长吁了一口气：“那咱们先送他回去，我再送你回去。” 洛青雪莞尔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你先处理他吧！他最近为你的事受了不少苦。” 宫辰柔情似水地望着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抬起眼帘道：“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你，我感觉好危险啊。” 洛青雪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现在还觉得危险吗？” “还是危险。”宫辰噘了一下嘴。 洛青雪又亲了一下：“现在呢？” “还是危险，要再亲一百下才行！” 洛青雪又亲了三下：“好了吗？” 宫辰嘿嘿傻笑几声。 “好了，快送他回去吧！”洛青雪道。 于是两人一起走出无相园，各自回房。 宫辰扶着邵惜炎一路小心翼翼，在月色中走入天缘居。 烛光昏暗，宫辰将他扶到床上。 见到右使几乎醉成了一摊烂泥，丫鬟随从们都吓得一声不吭，只默默清理、收拾。 就在众人一团忙乱的时候，一袭绿衣的温欢走了进来。 “原来是宫左使来了，邵哥怎么喝成这样？”她温柔的目光饱含心疼和焦急。 “谁知他今天怎么回事，快给他更衣，歇息吧。”宫辰说着转过身子站在门口等着。 温欢应声过来，轻轻解下邵惜炎的腰带，褪下他的外衣，结实的臂膀和前胸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她望着他紧闭的凤眼，白皙的面孔透着苦涩，心下更加心疼，于是命人递来一身刚洗好的里衣给他换上。 都折腾好了之后，邵惜炎已经安稳睡下。 “左使，我去给邵哥做点醒酒汤。”温欢柔声道。 “好，你去吧。”宫辰应了一声，这才回过身来走到床边坐下。 温欢当即退出，刚一出门就遇见了一身红衣的伊林，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屋里躺在床上的魔鬼。 “伊林，你去睡吧，右使今天不会找你了。”温欢柔声道。 “为什么他还不死？”伊林只要一说到这些就要哭，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口。 温欢一怔，赶紧竖起手指在唇前：“嘘！” 她望着伊林瘦小的身子，想到她受的那些苦，眉间轻蹙：“你可别胡乱说话，要是被邵哥知道，你又要受罚了。” “他就是为了报复我！可是，三年了，难道他的恨还没有消失？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伊林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 温欢突然微睁眼眸，抓住她的手腕举起，一把铮亮的匕首正握在伊林的手里！ “你要杀他？”温欢吓出一身冷汗，“还是你想让他杀了你？” 伊林摇着头，流下两行泪：“我杀不了他，让他杀了我吧！” 温欢迅速夺下匕首，藏在了自己身后：“你怎么这么傻，活着才有希望出去啊！” “我是不是很懦弱，很可耻？如此卑微地活着，还不如死了。”伊林的目光充满绝望，可心里还想着那点希望。 “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权利活着。只是，我们这样的人，活得没那么潇洒罢了……” 温欢的目光让人很舒服，没有任何审视和评判。 她拍拍伊林的肩头，安慰道：“今天左使在这里，你可安心睡了，快去吧。” 伊林紧张的面孔终于放松了下来，“或许有一天，他腻烦了，就会放了我吧？” 温欢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有那么一天吧……”伊林口中重复着这句话，越走越远，最终淹没在黑暗里。 温欢轻叹一声，转身去了厨房。很快，她就端着一碗醒酒汤回来了。 见温欢进了屋，宫辰就要离开，可他刚一起身就被邵惜炎抓住了衣袖。 他想抽出衣袖，却被那家伙拽得死死的，怎么都抽不出来，一来二去，那袖口竟然被硬生生扯出一个口子！ 宫辰更觉今天算是狼狈到了极点。 这一天天闹腾的，头都要炸了！他有些烦躁，深深叹了一口气。 邵惜炎听到他叹气，迷人的凤目终于缓缓睁开，漆黑的瞳孔贪婪望着宫辰起伏清晰的侧脸，可这美好却是别人的。 “邵哥，起来喝点醒酒汤吧。”温欢温柔的声音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邵惜炎没想到她也在这里，有些恼怒，但还压着火气。 “我，我担心你，所以给你做了醒酒汤……”温欢被他愠怒的面色吓了一跳。 他迅速指了一下桌案：“就放那儿，你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温欢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眼泪即刻攀上眼眶，他从未用这种态度对她，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他低着头极力压制怒火的样子，甚至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她只能含泪退下。 温欢走后，宫辰调侃道：“你这是干什么？她不是你的解语花吗，你把这花儿吓走了，谁还给你解语啊？” “什么花不花的，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邵惜炎不想让宫辰误会。 “兔子？哪有不吃兔子的鹰？”宫辰继续调侃着他。 邵惜炎抬起一双凤目，眼中满是委屈：“我真没有，我，我不喜欢她。” 宫辰温柔笑了笑：“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奇怪？” “我心里闷，想找人喝喝酒，一吐不快。” “你都喝成狗了，还喝？” “你陪我喝。”邵惜炎脱口而出，刚说完就把肠子都悔青了。 宫辰笑了：“你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怎么喝醉了就跟个女人一样？还我陪你喝，你赶紧歇息，明天早上多睡会儿。”说着就想掰开他的手，抽出衣袖。 邵惜炎顺势又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掰开。 “你干什么？大老爷们儿喝多了想抽风？”宫辰用力抽出了手，但衣袖还被捏在他手中。 “那如果我抽风，你嫌弃我不？”邵惜炎漆黑的眸子望着他问。 “我直接弄死你！”宫辰瞪了他一眼。 邵惜炎大笑几声，这笑声很爽朗。 “宫辰，我们都兄弟十年了，你说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兄弟？”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今天吃错药了？”宫辰一头雾水。 邵惜炎望着他水润的眼眸，望着他唇边的笑意，想到这些都是被洛青雪占领过的地方，他就恨得要疯掉。 “好，那我直接说了！宫辰，你离开洛青雪吧！”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啊？”宫辰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我说，我想让你离开洛青雪那个女人！” 宫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和被酒精泡到微红的凤目，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邵惜炎，你抽什么风？” 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邵惜炎心虚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眼眸道：“洛青雪不是好人！她从小就诡计多端，天天和我对着干，每天都要把义父气到爆炸！” “现在她为了一根破箫就能拼命，这种疯女人你要她干吗？我觉得她不适合你！” 宫辰薄唇微张，原地愣了片刻，才尴尬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接受她了，咱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竟然还这么排斥她？” “不是排斥，是你们真的不合适！”邵惜炎努力克制自己的妒火，尽量冷静地说话。 “你就不怕她哪天把你也给拼进去？你看那个颜昊，好好一个正道弟子，都快变成咱们啸云内应了！” “啸云内应，你倒是真会说。”宫辰忽然失笑，“如果他哪天真投靠了我们，还真是义父的一个好帮手。” “你还能笑的出来？”邵惜炎气得脸色发白。 宫辰终于止住笑，清了清嗓子道：“你就因为这个觉得我俩不合适？” “差不多吧！你不是精于算计的人，身边跟着一个这么疯批的女人，太危险了。” 宫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又转身面向门外，月光洒在他身上，静谧又美好。 邵惜炎看得沉醉，但这沉醉很快被宫辰亲手打碎。 “兄弟，你想多了。”宫辰道。 “青雪和我从小相依为命，又被命运捉弄，分离了十年。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们十分珍惜彼此，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我，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命运捉弄……”邵惜炎深深低下了头，给他下毒的愧疚感又如潮水一般袭来。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将他们两个分开！ 他道：“那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之前，她在啸云宗就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怪物！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也没人帮助她。义父对她再好，她都不满足，最后还恩将仇报，盗剑叛逃。”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真的是你想要的？你就不怕她接近你是别有用心？” 宫辰听了又笑了：“她接近我能有什么目的？早在她知道我是啸云左使之前，就已经认出我了。” “邵惜炎，你今天怎么一直说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宫辰坐回床边，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微微凑近了一点，低声道：“别再跟我说她的坏话。今天是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邵惜炎被他突然的凑近弄得一阵心慌，同时也被这句话扎得体无完肤，整颗心都成了筛子。 他把心一沉，决定重拳出击！ 他撇着嘴角道：“那如果她最终的目的是杀了义父，到时候你又要怎么面对她？和她一起对抗我们吗？” 宫辰的面色骤然变白，他确实忘记了这件事。 当初在华月山庄外，青雪的确说过要杀了李兆思。只是他当时太过沉浸在她的柔情里，完全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只是说要陪她一起远走高飞。 邵惜炎见他愣在那里，便知自己的话奏效了。 于是赶紧趁机道：“宫辰，她是一个极有心机的女人。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划好的，从颜昊这次拿到落云箫来救你们，就能看出她的心思有多深。” “她为达目的连自己都可以牺牲，何况是你我这种身边之人？当年她为了挑拨义父和义母的关系，还大闹义母生辰宴，甚至挨了义父一掌，差点命丧当场。” “若不是义母及时出手，她说不定就死在生辰宴上了。这件事宗里的一些老人都还记得，你不信大可去打听。” 见宫辰沉下脸不再说话，邵惜炎乘胜追击：“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了。” “什么事？”宫辰的目光充满警惕和疑惑。 邵惜炎眯眼笑了一下，“她一定没有和你说过，她和我是有婚约的。只是我从来不想娶她，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前几天义父又跟我提起了这件事，所以我也不得不再次考虑了。” 此刻的宫辰早已被冻住心肺，圆睁着一双桃花眼，漆黑的眼眸仿佛装着整个深渊。 许久，他才薄唇微动，挤出了两个字：“婚约？” 第114章 口心一致 “是的，当年义父就给我们两个订了婚约，但是义母一直不同意，所以耽搁了下来。而且我也确实不想娶她，更不愿意提这件事。”邵惜炎仔细看着他的脸，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宫辰起身移步到窗前，望向漆黑的天，眼中满是思索。 他想起刚遇到洛青雪的时候，在云江镇，邵惜炎的确和洛青雪提起过“未婚妻”三个字。 后来在海韵阁，他亲自问了青雪，青雪用“子虚乌有”这四个字否定了全部，所以他才没有在意这件事。 但是现在，李兆思居然旧事重提，他就不得不注意了。 “邵惜炎。”宫辰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你所谓的婚约，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和青雪分开，是不可能的。” 这话让邵惜炎直心虚，因为宫辰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他本来是想用这件事来狠狠刺-激宫辰，好让他感到为难而选择放手。毕竟宫辰不会去抢一个定了亲的女人，到时候等宫辰忘记洛青雪了，他再把她踢开。 没想到他输得这么彻底，从一开始就一点余地都没有。 宫辰缓了缓气息，往前走了两步。 “邵惜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突然说起这些，或许是因为你一直看她不顺眼。”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和青雪，你们两个都是我此生不可或缺的人，所以我不想看到你们打得不可开交。”他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义父再提起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和他说清楚，让他老人家不要再乱点鸳鸯谱。” 宫辰的目光冷静而沉稳，整个人就像一座高山稳稳立在邵惜炎面前。 邵惜炎也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离他很近，几乎要贴上去了。 逼得宫辰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眼眸中闪过一道嫌弃。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说这些。”邵惜炎的凤眸里冒着炙热的火光，“因为你同样也是我邵惜炎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 “以前咱们一起出生入死，我从来没有怕过。但是这一次，你昏迷了这么久，我天天都去冰棺那里看你。”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我自诩用毒高手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就只能那么看着你，眼巴巴等着你醒过来。” 邵惜炎转身走到门前，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回首望向宫辰，凤目泛红。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是怕死的感觉，不是怕我死，是怕你死！” “邵……”宫辰诧异地望着他。 “闭嘴！我还没说完呢！”邵惜炎粗鲁地打断了他。 “所以我不想让你跟在那个洛青雪身边！自从你跟着她，就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伤，你还为她扛雷鞭，为她跳崖，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蠢？” 宫辰望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热血，他往回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又变得近了些。 “邵惜炎，当初我为她抗雷鞭是因为我舍不得她受伤。” “你当初不也为我扛过雷鞭吗？你说十年兄弟，一年一雷鞭。这话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还热血沸腾，有你这样的兄弟，我死也甘愿！” “但是，既然你我能有难同当，你为什么就不能认可我喜欢的女人？我真的希望，我和青雪能得到我最好兄弟的衷心祝福。” 最好兄弟？衷心祝福？ 邵惜炎转过身，他不想让宫辰看到自己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希望渺茫，他已经说了这么多，这块木头还是什么都不懂。 邵惜炎无力地走回床边，一屁股坐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异常疲倦，就像刚刚从沙漠里穿行而来的人。 看着宫辰期待的双眸，他终于缓缓垂下了凤目。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随之吐出一句话：“为兄弟你扛雷鞭，我心甘情愿，你不用总记着这些。” 宫辰终于弯起嘴角，顺手搬起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邵惜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有什么闪失。但是你要相信我，相信青雪，她今天特意让我来照顾你，因为她也知道，你这些天为我付出了很多。” “我从小无父无母，这一生能有你们两个人如此关爱着，再加上义父的关心，真的足够了。” 邵惜炎再没有了半点脾气，他最怕宫辰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话。 因为天地这么大，只有宫辰会这样温暖待他。 宫辰转身走向桌案，将那碗醒酒汤端起，低头看着碗中的汤汁，慢慢走了过来。 邵惜炎趁机仔细欣赏眼前的美人，修长的身材藏在一身黑衣里若隐若现，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端着汤碗的玉手细长白嫩，连他不经意间滑落侧脸的发丝也轻柔得如同早春暖风。 宫辰搅拌两下汤汁，欲将其送到他面前。 于是，在那长长的睫毛抬起之前，他已瞬间将目光收回，乖乖落在面前的汤碗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邵惜炎的火燃起来了，他吓得一把抓过被子盖住腰部。 慌乱之间，听宫辰柔声道了句：“喝了吧，一会儿凉了。” 邵惜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望向他美丽的双眼，那是他为之着迷的地方，也是他每个梦里不断重复出现的美好。 他不死心，还想再试探。 他在接过汤碗的时候，双手故意按在他的指尖上，宫辰眉间轻蹙，瞬间缩回了手。 邵惜炎将他的这些动作看在眼里，他究竟是有多讨厌，才会连碰一下指尖都不愿意。 他忍住心痛，故意坏坏地笑了下，抬起眼眸瞟向宫辰俊俏的脸。 “宫辰，你现在这个温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兄弟，倒像是我老婆！” “滚！”宫辰毫不客气地骂了句，立刻站起身嫌弃地远离了他。 “你急啥？开个玩笑都不行？”邵惜炎故意凤眼圆睁，一脸无辜道。 宫辰狠狠瞪了他一眼。 邵惜炎眯起坏坏的凤眸，歪着嘴角问：“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和洛青雪都是你不可或缺的人？” “你小子又想说什么？”宫辰隐隐感到事情不妙。 邵惜炎转了转漆黑明亮的眼眸，故意试探道：“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变成了同一个人可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你有病啊？”宫辰气得脸都绿了。 邵惜炎大笑，这笑声掩饰了他的失望和痛苦，“我就有病，不行吗？” “滚！”宫辰拧着眉毛大骂。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邵惜炎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汤碗也打翻了，这回他是真的在笑。 “咋办，我就喜欢看你这个样子，又干不掉我！” 宫辰一看这家伙明目张胆调戏自己，当然也要调戏回去。 “邵惜炎。”他转了转水润的眼眸，慢慢凑近他的脸。 邵惜炎心跳骤然加速！ 他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胸口提起一口气不敢放下，那张俊俏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有些兴奋。 他……他要干吗…… 就在他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宫辰竟然翘起唇角，低声道：“你不会是个死断袖吧？” “噗！”邵惜炎将一口汤全喷了出来！汤碗掉在床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你特么才断袖！” 邵惜炎气得肺都要炸了！ 宫辰闪躲及时，并没有被溅到，所以他放声大笑，故意调侃他：“你看上谁了？萧俊？” “滚！”邵惜炎看着满床汤汁怒吼。 “颜昊？”宫辰故作惊讶。 “放屁！” “哎呀！难道是……冷眸？他还真是个美人呢……”宫辰说着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老子特么看上你了！老子这就弄死你！”说着抓起起床上的汤碗汤勺就往宫辰身上狠狠砸过去！ 然而它们并没有砸到宫辰，而是清脆地砸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满地残渣。 宫辰早已灵巧地躲到门外，他探出头，得意笑道：“死变态，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去吧，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邵惜炎一双凤目中闪烁着不舍，却也无法再挽留。 宫辰离去的背影就这样在夜风中逐渐变得模糊。 原来他连开个玩笑都这么嫌弃，邵惜炎心痛得直滴血，如果……他还不得给我一脚踢飞！ 他十分泄气，双手交叉，呆呆地靠在床头，偏着头望向屋外漆黑的天。 心里的火还在燃烧，今晚是个难熬的夜，也不想见任何女人。 于是他躲进被子里，强行把热情都熄灭，才又爬出被子，疲倦地坐进浴桶里，在温热的水汽中回忆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宫辰一离开天缘居，就赶紧去往洛青雪的宁休院，虽说两人约定好明天一早就见面，但他还是想看看她怎样了。 宁休院内，烛火昏暗，只有几个守夜的随从在院中走来走去。 看来青雪已经睡下了，宫辰心道。 他只得离开那里，回了自己的玉兰苑。 躺在床榻上，宫辰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颜昊和萧俊的争执，让他心烦意乱。 这俩人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他们吵了起来，下次见面不会刀剑相向吧，怎样才能让他们有所缓和？ 而且他们都对青雪心存想法，尤其那个萧俊，一天到晚虎视眈眈，让他更难过。 自己就这两个兄弟，一个对他的女人蠢蠢欲动，另一个对他的女人全盘否定。 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想起邵惜炎今夜的奇怪行为和语言，他更想不通，摸不透。 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怪异了？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对自己的事情横加干涉，自从再次遇到洛青雪，他就开始各种阻挠，这到底是为什么？ 抱团袭来的疑问让他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想着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115章 主动出击 第二天一大早，宫辰就跑来宁休院找洛青雪。 没想到洛青雪还没起来，他转了转漆黑的眼眸，唇边卷起一丝坏笑，轻轻推开门，进入了她的房间。 屋里弥漫着熟悉的梅香，浅紫色的帐幔满屋飘动。 榻上的美人在憩睡，宫辰轻轻走过去，缓缓坐在床边，满眼怜爱地欣赏她的睡颜。 她白嫩透亮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向下弯出了完美的弧度。 宫辰凑近她的脸，胳膊肘支撑起身子，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用指尖轻抚她水润的唇。 洛青雪挠了挠嘴唇，淡淡的柳眉微皱，浓密的睫毛缓缓抬起，朦胧的杏眼望向宫辰。 “辰儿？”她微微一怔，轻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宫辰满脸洋溢着幸福。 “你怎么偷看人家……”两片红晕攀上她的面颊。 “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看！”宫辰含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坏笑了两声。 “我不光要看，我还要一起呢！”说着就掀起被子要钻进被窝。 “好你个坏东西！一大早就来使坏！”洛青雪假嗔，翘着嘴角，半推半就地让他钻了进来。 她躺在他怀里，宫辰抚摸着她的秀发，吻着她的额头。 “这么久了，难道你不想我？”宫辰故意问。 洛青雪抬起下巴望向他，唇边扬起了甜蜜，“怎么会呢？我天天都想你……” 宫辰转了转明亮的眼眸，用指尖勾住她的下巴，“那你说说，你怎么想我的？” 这一大早的，她毫无准备，竟有些害羞。 梅香环绕，他不知不觉变得粗鲁，不小心弄疼了她。 “你，你轻点……”她喊了出来，于是他赶紧温柔地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拥吻，她紧蹙的眉间才逐渐舒展。 两人折腾了好久，总算缓解了长久积累的浓浓相思。 日上三竿，丫鬟随从们已在院中摆好饭食，两人穿戴整齐，牵着手甜蜜地走出房间，一起坐下用饭。 吃过饭后，洛青雪双手托着下巴，一脸甜蜜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宫辰轻抚一下她的头。 “我在想，我今生能遇到你，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宫辰心里又是一阵骚动，往她那边挪了挪身子，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我们都一样，还记得我小时候给悬济唱的那句词吗？” “‘梅入辰心如露。’你就是滋润我的甘露，没有你，我早就冻死在那片冬林里了。” 两人又甜蜜地拥抱了一阵子。 但洛青雪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嘴角慢慢沉了下去。 “想到什么了？”宫辰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变化。 “我在想，我娘为什么会失忆呢”洛青雪的脸上布满愁容，“连落云箫都救不了她，她会不会也是中毒了？” 宫辰垂下眼帘想了想，“可是义母会中什么毒？又为什么会中毒？” 洛青雪知道，现在不能和辰儿说出自己的怀疑，因为这样两人一定会大吵一番。那不如一点一点地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辰儿，昨晚上萧俊和颜昊说的话，你怎么看？”她问。 “说起这个我也很犯愁，颜昊刚救了我的命，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再去面对他才好。”宫辰的目光有些黯淡。 洛青雪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一会儿再跟秋儿传个音问问颜昊的情况吧。这段时间，师父一直让秋儿留在悯天谷调养身子，所以她还在那里。” 宫辰惊讶道：“那你们上次去悯天谷，她岂不是处在很尴尬的位置？既不愿打你，也不能打悬济。” “所以我去之前，就提前和她传了音讯，让她在房里装病不要出来，免得难做。”洛青雪笑了笑。 “那她倒是听你的话，你不让出来，她就真躲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我是为了你去的，她很早就知道咱们的事，所以很支持我。” 宫辰点点头：“难怪了，秋儿姑娘可真是你难得的好姐妹。” “那当然，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洛青雪微笑道。 事情总要有个开始，就从那个萧俊入手！ 于是她转了转眼眸，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辰儿，颜昊那边有秋儿照顾，那我们就先去看看萧俊吧！他昨晚上被那样一顿说，心里肯定不好受，他也救了我呀。”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宫辰拉起她的手，走出了宁休院。 他边走边道：“青雪，你这么想去看他，不会是心里对他有好感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洛青雪跟在他后面噘起嘴。 “女孩子见了救命恩人，总会感激的嘛，有的就以身相许了！”宫辰故意酸溜溜道。 洛青雪抬头望向他故作吃醋的脸，转了转眼眸，笑嘻嘻地调侃道：“那颜昊也救了你呀，你要不要也对他以身相许？” “好你个坏丫头！”宫辰弯起嘴角，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脸蛋儿。 洛青雪像个泥鳅一样到处乱跑，宫辰根本就抓不到她。 两个人嘻嘻哈哈，追来赶去，不知不觉就到了问音斋前。 问音斋里一片寂静，没有琴声，二人相视一下，手牵手走了进去。 “萧俊，你在吗？”洛青雪喊了句。 无人回应，甚至连一个丫鬟随从都见不到。 二人赶紧前后屋地到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 两人一进门就都愣在了原地。 房间里昏暗无光，酒气冲天，连他最爱的伏羲古琴混沌天音也被扔在了地上。 满屋灰绿色的帐幔随风乱飞，有的散落在地上，盖在混沌天音上，显得狼狈无比。 顺着帐幔看去，萧俊正衣发凌乱地站在窗前的一缕阳光下，负手而立，望向窗外。 “萧俊……”洛青雪惊讶道。 听到她的声音，萧俊才缓缓转过摇摇晃晃的身子，苍白憔悴的脸仿佛鬼魅一般。 宫辰赶紧走过去扶住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丫鬟们呢？” “我还要她们干什么？”萧俊的目光移到了宫辰身上，呵呵笑了几声，推开他的手。 他的话伴着浓郁的酒气，熏得两人赶紧捂住口鼻，洛青雪更是差点没吐出来。 “咱们换个地方说，这里太臭了！”宫辰拉着他就往外走。 萧俊极不情愿地被他拉到院中的寻芳亭里坐下，宫辰和洛青雪也依次坐下。 清风拂过，竹林响动，萧俊的酒气也逐渐散去。 “萧俊，你有什么话就和我们说吧，不要折磨自己。”洛青雪想引他说些什么。 宫辰也给他整理好了衣衫，将他的发丝捋整齐。 萧俊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垂着眼帘呆呆坐在那里，等宫辰给他整理好。 然后他才抬起眼眸，缓缓开了口。 “我的奸计都被颜昊拆穿了。他没说错，我确实是用出卖朋友，换来苟且偷生……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不如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他灰暗的眼眸透着绝望，无力的身子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 洛青雪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就被他打断了思路。 “落云箫的确不能救宗主夫人，这个我早就知道，所以我就是故意骗你去北漠的！” “但是青雪，你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我究竟有没有害过你？哪怕在北漠，在星女面前，甚至在悯天谷，我都在拼了命的保护你。” 萧俊原本俊逸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他微微上挑的眉毛全都挤在一起，沉着嘴角，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哀伤和无奈。 “如果我真想要害你，随时可以用琴音控制你，让你乖乖交出雪叶剑，可我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因为我无法对你下手。”他的眼中甚至有了泪光。 “我知道，我都知道……”洛青雪柳眉皱起，无比尴尬。 宫辰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着安慰这个醉鬼几句，没想到竟是要听他给自己老婆说情话！ “我昨晚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没有怪你！”他无奈道，浑身都感到一阵不安。 洛青雪心下也有所怀疑，昨晚上该说的都说了，为何他还如此痛苦？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大家不知道的？ 她想起萧俊第一次去北漠是十年前，正是她盗剑出逃的那一年，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不如就趁着他醉了，问个透！ “萧俊，其实这一切都因星女而起，如果十年前你没有见到星女，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是不是？”她问。 萧俊醉醺醺地点点头：“不错，是星女，就是她一手策划了我这十年的折磨！所以我才要亲手砍下她的头！” 洛青雪转了转眼眸，继续道：“命运真是无常，你当年去北漠不过是为了给义父办事，竟然就被她看中了。你这样俊美的男人，的确容易被女人黏上。” “现在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了，十年前，究竟是什么事情，要你非去见她不可呢？” 洛青雪目光淡然地望着萧俊，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他的目光骤然收紧，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一些。 这种细小的动作，怎能瞒得过洛青雪？ 于是她猜想，或许十年前的秘密，就是找出母亲失忆的突破口。 洛青雪见他不说话，表情却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便继续道：“北漠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一趟劳心费力不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萧俊，你能走到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 听她这样说，宫辰心下犯了嘀咕：青雪不会真的开始心疼这个家伙了吧？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洛青雪，她此刻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萧俊身上，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宫辰心里虽然醋醋的，却依然默默坐在旁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萧俊呵呵笑了笑，酒也醒了五分。 他道：“我自然是去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是宗主私下交给我的，还特意嘱咐了要保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 洛青雪心里的怀疑更重了，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可保密的，我和义父可是一家人，你对我还需要保密？” 萧俊精明的眼睛此刻已恢复了往日神色，酒精仿佛在瞬间全部消失了。 第117章 意见相左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冷眸忽然间变得十分热情。 “你怎么不早说呢！玄地炎龙可是九芳宫的绝密术法，非九重花的亲传弟子不能修习。” “你既然是九芳宫大弟子，自然知道如何拿到离心草，有了离心草，李兆思还要我做什么！”冷眸仰天大笑。 他忽然又收了笑容，皱起眉头：“九芳宫的弟子，怎么会成了这魔教的公主？” “这个说来话长。”洛青雪收剑入鞘，“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吗？” 冷眸问：“你想问十年前的事情？” “不错。” “我都说一百遍了，那我再说一遍。十年前……”冷眸十分无奈。 他干脆用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弟弟冷彬夺了我的王位把我赶出了星云神殿我在出逃路上被李兆思抓回来养灵狐。” 然后深深换了口气，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洛青雪这才缓缓开口：“十年前，萧俊去你们那里，究竟是去做什么？” 冷眸想了想：“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当时死李兆思亲自带着萧俊和邵惜炎来我星云神殿拜访，我以殿主的身份接待了他们。” “他毕竟是鼎鼎大名的啸云宗宗主，见多识广，他似乎对星云之术很感兴趣，所以我们聊了很多。” 他深深叹气，垂下了眼帘：“要是早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踏入我星云神殿半步！” 洛青雪惊讶道：“李兆思亲自去的？” 冷眸道：“是的，但是他们很快就走了。” 北漠路途遥远，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必须亲自去才能解决的。再联系母亲失忆的状态，她终于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们星云神殿，有没有能让人失忆的术法？” 宫辰猛地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她：她为何有此一问？ 转头就见冷眸扬起两道眉毛，水蓝色的眼眸左右转了转。 片刻后，他指着屋内的丫鬟随从，道：“这些傀儡，就是我用星云之力做的，它们和常人无异，只是思维和行为全都受我的控制。” “如果这样看，也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忆。不过，这是北漠的禁术，我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使用。” 洛青雪重复了一遍：“另一种意义上的失忆……”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一个人如果语言和行为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那这个人就是变了一个人，也就和失忆没有区别。 可是母亲只忘记了特定的一部分，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对！母亲的身体比以前差了很多，她以前是有修为的，现在她什么都不会了！而且她对李兆思的情感也比之前更浓烈。 一定是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哪里呢？ 她的面色越来越白，努力保持着冷静，继续问：“那如果，施法者能利用上古神兵，是不是就能把傀儡的等级再提高？” “我的意思是，如果上古神兵结合星云之力，是不是就可以将傀儡做到完全与常人无异？” 冷眸呵呵笑道：“你是说落云箫？” “落云箫主要用来催动风雪星河之力，对于我们的星术修行有极大帮助，但是对于这种傀儡禁术的作用却微乎其微。” “那如果……”洛青雪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如果是聚魂珠呢？” 此言一出，一直默默观察的宫辰脸色大变：“青雪，你究竟想说什么？” 洛青雪转头就见宫辰的脸已毫无血色，阴沉的仿佛要下场大雨。 “辰儿，我只是想知道我娘是不是中了星云之毒……”她小心翼翼道。 “义母不可能是中毒，更不可能中这种毒。义父对她爱得那么深，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宫辰的声音带了一丝愤怒。 “再说，如果她真中了星云之毒，那落云箫为何对她毫无作用？” 洛青雪冷静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且我也想不通，除了聚魂珠，还有什么东西能将人的记忆抽走，还没有丝毫痕迹。” “聚魂珠可化魂碎魄，它既然能吸取魔魂，就有可能吸取人的记忆。” 宫辰深吸一口气，将双手举至身前轻轻往下压了一下。 “青雪。”他道，“我知道你为义母的事情着急，我也很着急。那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岳母。但是我们不能饥不择食，随便听信什么人的鬼话，受别人的挑唆！”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洛青雪道，“要当面去问李兆思吗？他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证据，亲手砸到他脸上！” “青雪！你冷静一点，不要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好吗？”宫辰气得不想再说话了。 冷眸见这小两口吵了起来，心有疑惑，反正闲来无事，就起了八卦之心。 他呵呵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又是义父又是义母的，难不成，你们有人中了傀儡之术？” 洛青雪转过头：“冷眸，如果用聚魂珠加上星云之力，是不是就可以做到这一切？” 冷眸歪嘴一笑：“聚魂珠不是李兆思的法宝吗？当初他就是用这玩意儿把我抓进来的！我可对那个东西太了解了，里面的伏屠魔魂残片融合了上古魔君之力，威力惊人。” “如果联合我们星云神殿的傀儡术，要做出一副完美的真人傀儡，那是轻而易举。” “不过也有个缺点，这种傀儡要经常服下一种药，否则一受到什么刺/激，傀儡术就很容易失灵，傀儡本身也将破碎。” 药？洛青雪当即想起母亲吃的那种红色小药丸，当即就问：“是不是红色的药丸？” 冷眸道：“这我 难道娘真的被他做成傀儡了？ 一道晴天霹雳就这样劈在了她心尖！ 她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全身冰凉，眼前的世界突然天地颠倒，只觉得自己像一堆碎片，马上就要散落地面。 “青雪！”宫辰当即转过身，眉毛拧起，大步向前冲过来，双手稳稳扶住了她。 他担心她又中了冷眸的算计，赶紧抓住她的手腕，为她诊脉，发现只是气血攻心，这才放下心来。 冷眸在一旁负手而立，冷眼道：“她是气血攻心，死不了！” 宫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专心为给她输送修为，助她调匀气息。 她双手抓住宫辰，面色如纸，漆黑的杏眼里透着无尽恐惧。 半晌，她才颤抖着嘴唇，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娘……” 宫辰早就顾不上什么争吵，紧紧环抱住她，心疼道：“青雪，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义母绝对不会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家伙诡计多端，说不定又在算计着什么，故意骗你的。” “谁骗她了？”冷眸翻了个白眼，“既然这丫头能弄到离心草，将来必定能放我出去，我巴结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骗她？” “你闭嘴！”宫辰怒道，“当初你给解药，解药是假的。给配方，配方里有算计。你之前的阴谋诡计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你现在说的这些，我半个字都不会信！” 冷眸哑然，他的确很难再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了。 “那不如这样吧，年轻人。”他微微挑动双眉，水蓝色的眼眸转向宫辰，白色的紫月灵狐稳稳抓住他的衣服，趴在他肩头。 “你们把那人带过来，我一看便知他是否中了傀儡术。如果是真的，说不定我还有办法救她。” “你说真的？”洛青雪又燃起了希望。 “当然！不过……”冷眸呵呵笑了笑，“如果我能救那个人，你就得先想办法救我出去，否则我是不会出手帮忙的！” 宫辰沉下脸，目光里杀意涌现，暗红的薄唇微动：“你现在讲条件太早了，等你真的证明了自己，再来跟我们谈吧。” 说着就要扶着洛青雪往回走：“青雪我们走，别听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冷眸冷笑道，“我好歹是北漠星术大师，这天下还没有我解不了的傀儡术。你以为我这一双眼睛只是颜色与你们不同？” 洛青雪没有跟着宫辰走，她停在那里，看了看那双水蓝色的眼眸，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冷家人之所以能世代掌控星云神殿，就是因为我们的身躯是最适合修炼星术的。而这水蓝色的眼眸，就是我们家族的象征。”冷眸显得很得意。 “除了自愈能力外，我们的祖先在上古时期得到了星神赐予的神力，那些你们看不见的满天星链，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最高级的傀儡，是被星术师的意念所操控，所以身上的游丝可有可无。但是我这双眼睛，可以看到傀儡周身是否有他人的意念存在，就像贴上道符能看见魂体是一个道理。” “所以我才说，让你将那个人带过来，我看一眼便知真假。” “好，我这就去带她过来！”洛青雪言罢转头就走。 宫辰没再什么，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就默默跟在洛青雪身后，离开了灵狐田。 这个冷眸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救人，他一定有阴谋。 但现在青雪救人心切，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于是他决定先带她回去，慢慢跟她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虽然还牵着手，但都沉默不语，气氛微妙。 洛青雪淡淡的柳眉拧成了麻花，杏眼里原本明亮的星光全都变成了焦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无法安静下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得去找我娘，想办法让她去一趟灵狐田。”她仿佛在自言自语，然后松开宫辰的手，转身就要去往明心殿。 宫辰立即拉住她，叹气道：“青雪，你别冲动……你用什么理由让义母去迷雾山谷那么危险的地方？” “上一次，你可以借着乐师之名。那这次呢？是要让乐师钻到这么诡异的地方来吗？” 洛青雪顿时语塞，竟在一瞬间感到了绝望。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极力压制着它们，想要冷静下来。 宫辰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就像被剜掉了一块。 他握紧她的手，温柔道：“青雪，你的心情我完全能感同身受。但冷眸的话真的不能相信，你忘了他是怎么用奸计害我的了？” “如果他故技重施怎么办？我身体健壮，出了事情尚可在冰棺里躺着。但以义母的身体状况，万一有个好歹，她又能躺多久？” 洛青雪骤然惊醒，她一时慌乱，竟忘记去思考这些。 关心则乱，对母亲的担心几乎使她失去了理智，但现在除了这个办法，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 “辰儿，你说的都对。可我真的怕……如果冷眸说的是真的怎么办？如果我娘真的……” 她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低声抽噎，眼泪像河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下脸颊，落在宫辰的手上，灼伤了他的心。 第118章 趁虚而入 宫辰脸色煞白，对冷眸的恨，让他死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但他的心已被她的泪水烫得全是水泡，滴落的血，流遍了全身每个角落。 “这不可能是真的……你相信我。”他轻轻揽她入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青雪，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扶你回去休息，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对策，好不好？” 洛青雪急得满头冷汗，深感孤立无援，根本听不进宫辰讲的任何一个字。 她心乱如麻，仿佛每过一刻钟，母亲就距离死亡又近了一寸。 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然在她脑中拼命跳动：就是李兆思干的，一定是他！ 心中的秘密在此刻已经无法再继续隐瞒，所以她要把自己所有的怀疑都告诉宫辰，然后和他一起想办法对付李兆思！ 她抬起头，温柔地望着他：“辰儿，我现在要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地讲出自己想要讲的话。 宫辰叹了口气：“好，你说，我一定好好听着。” 洛青雪道：“我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李兆思做的。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是，如果我娘真的中了北漠星术之毒，那么能对她下毒的，就只有李兆思一人。” “可是我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他恨我娘，直接杀了她便是，为何要如此折磨她？” “如果他恨的是我，那么十年前在石梅村，他完全可以一掌劈死我，但他却说十年之后再来。他为什么非要等十年？难道是我娘和他说了什么？” 宫辰早已面无血色，他暗红的薄唇微张，漆黑的眸子除了心疼，还有惊讶。 他没有着急反驳她，虽然心凉了一大半，紧紧抱着她的双臂也随着那冰凉开始松懈。 洛青雪脸色如纸，放大的瞳孔里透着无尽恐惧，连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口中不断重复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娘？……我要去问问他，我现在就去问！”她转身就要往啸云主殿跑！ “青雪！”宫辰吓得大惊失色，瞬间拽住她的手腕：“你冷静一点！你就这样毫无证据地跑过去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吓得洛青雪一个激灵，她猛然回首，泪光闪闪的杏眼惊讶地望着他。 “……你吼我？”她扬起柳眉，就像一只被脚步声惊动的小鹿，惊恐地看着捕猎者。 宫辰被她的眼神刺痛着，瞬间懊悔不已。 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对不起……” “我绝不相信义父会对义母做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年，他对我，对义母，甚至对每一个弟子都关爱有加。” 他抬起眼眸：“你当年盗剑叛逃，他在石梅村放过了你。当你想回来，他也欣然接受了你。难道这些还不够说明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洛青雪震惊得说不出话，婆娑的泪光中充满不可思议。 原来在宫辰心中，李兆思竟是一个如此光环耀眼的人？ 她无奈又无力，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均匀。 “辰儿……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还努力地想去说清楚。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还坚信他是一个好人？” 她想起儿时被李兆思哄骗杀人的事。 “你忘了我是怎么杀了秋儿父亲的吗？哪个好人会那样对待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宫辰叹气道：“他那样做的确不对，但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对义母下毒的人。” 洛青雪道：“还能有谁？我娘是宗主夫人，说话没有人敢不听，身边除了丫鬟，还有诸多护卫跟着。除了李兆思，还有谁可以如此悄无声息地接近她？” 宫辰无奈道：“可这都是你的推论，并没有任何证据啊。” 洛青雪道：“辰儿，你一直说我没有证据，所以你觉得，是我一直在编瞎话骗你？” 宫辰一脸茫然：“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你绝不会骗我，可这件事实在太蹊跷。在你回来之前，义母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你一回来，她竟一夜之间就开口说话了。” “如果有什么毒可以如此收放自如，那也太高深莫测了，所以我们必须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再去问他这件事，也更有底气。” 洛青雪怒道：“让她说她就说，不让她说她就不能说，这不是傀儡术是什么！” “你不要这样凭空臆想！”宫辰开始压不住自己的怒气。 “我臆想？”洛青雪气得脸都憋红了，猛然挣脱了他的手。 她早知道宫辰对李兆思一心一意，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李兆思而怀疑她！ 她眼中含泪，眉头紧锁，颤抖的声音响起：“只有疯子才会臆想。你如此说我……难道你认为我是个疯子？” 宫辰几乎无法再冷静，他无法接受他最爱的女人一直怀疑自己的义父。 他强迫自己不要失去理智，深深呼气，压低声音，缓缓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不明白，就算你小时候他对你不好，可现在你已经长大，他也老了，对你的态度也转变了很多。你上次受伤，他还亲自去给你送愈合丹，难道你都忘了？” “青雪，你仔细想想，其实你们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你为何这么怀疑他？” 深仇大恨？ 这四个字让她几近崩溃，所有的希望都被吹散在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冷哼一声：“难道非要杀父之仇才叫深仇大恨？我和我娘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好，是他从我身边夺走了我娘，是他让我成为一个没有人疼爱的孩子，是他毁了我的一切！” “你没有爹娘，所以你根本不懂。此生我不杀他，誓不为人！”她疯狂怒吼着，整张脸都变得狰狞，仇恨冲出她的眼眶，将她点燃，几乎变成了一个魔鬼！ 世界突然变得沉默。 宫辰听到了心被敲碎的声音，那声音刺痛了每一根神经，可痛是看不见的，只能化成泪水被关在眼眶里。 许久，他才轻声道了句：“青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洛青雪的周身开始涌动黑色的魔气，紫色的闪电也攀爬上了雪叶剑身，无峰山上的情景似乎要再现。 “青雪，你别冲动……”他迅速上前几步抱住她，想让她冷静下来，没想到被她狠狠推开！ “疯子不配与你为伍！”她瞪着黑不见底的眸子，狠狠撂下这句话，转身飞走。 “青雪！”宫辰无奈大喊，却只有回声应答他。 他想追上去，可她竟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憋闷得要死，猛然举起断愁扇，向着身边一块大石狠狠劈下去！ 轰隆！石块被劈得粉碎，无数红梅花瓣纷飞在空中，随风飘散。 宫辰长呼一口气，总算冷静了下来，眼泪也随之流下。 我的确没有爹娘，可这与我心疼你，并没有关系…… 漫天红梅下，他一身黑衣，单薄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向玉兰苑。 忽然，有人唤了他一声，他赶紧拭去眼泪，回首就见邵惜炎慢慢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宫辰有些惊讶。 “你……”邵惜炎看见他脸上的泪痕，震惊得睁大了凤眸，却没有再问下去。 只崩了崩嘴，嘿嘿一笑：“还不是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是你把谁给劈了，没想到是一块石头得罪了你啊！” 他凑近了他的脸，竖起大拇指，撇了一下嘴角：“劈的好！”说着拍了两下手，清脆的掌声回荡在耳边，气得宫辰脸都绿了。 “你有病吧！”宫辰没好气儿，转身就要走。 “我刚才听到你俩争吵不休，就跑来在旁边看戏。”邵惜炎扬了扬细细的眉毛，明亮的凤目眯成两道弧线，嘴角也几乎要扯到耳根子。 宫辰见他这副欠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不出来劝架，倒在旁边看戏？现在还笑这么开心，你是何居心？” 邵惜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女人嘛！你越和她吵，她凶得越厉害。女人一旦跟男人吵起架来，便什么逻辑也不讲了，除非你也什么逻辑都不讲。” “你就别搭理她，让她爱干嘛干嘛，没几天就老实了，一准巴巴地跑来找你。” 他唇边泛起坏笑，漆黑的凤目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到时候你就把她往床上一扔，噼里啪啦一顿折腾，她立刻就对你死心塌地，乖乖听话。哪还用得着气成这样？” 说着又嘿嘿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听着就让人心里窝火。 宫辰冷着脸，水润的桃花眼瞥了他一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我怎么了？”邵惜炎扬起双眉，“对付女人我可是很有一套的，要不我教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按宫辰的肩膀，慢慢滑向他的胳膊，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滚！”宫辰吓了一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狠狠甩开他，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你别跑啊！我这里还有好多名家名作呢！你要不要看？免费借你！”邵惜炎贱兮兮地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袖子，一脸坏笑。 “你快自己留着看吧！”宫辰眉头紧蹙，嫌弃地抽回了袖子。 “别啊！你这种人就缺乏引导……要不然，兄弟我就牺牲一下，来当你的入门师父吧？” “离我远点！” “……” 玉兰苑里，子卿兴冲冲地备了一大桌子酒菜茶点，等着宫辰和洛青雪回来一起享用，没想到跟主人一起回来的，竟然是邵右使。 “主人，青雪公主呢？”子卿一脸疑惑，行礼道。 “少在你家主子面前提那个女人！”邵惜炎不耐烦地回了句。 宫辰只皱着眉头瞟了他一眼，便转脸向子卿，叹气道：“她今天有事情不来了，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应声而退。 两人坐在院中石凳上，一杯一杯喝着绝顶醇香的啸云密酿。 “宫辰你看，你难过伤心的时候，就只有兄弟我在身边陪着你，你那个未来老婆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可得好好珍惜我啊！”邵惜炎翘着嘴角，凤眼微眯，右手按住他的肩头。 宫辰晃了晃肩膀，将他的手抖落，“你还是那么嘴欠，多少年了，也没个长进。” “这话我爱听。”邵惜炎爽朗地笑了。 两人在月色里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酒香浓烈，醉意来袭。 清风拂过，愁绪扬起千千万。 宫辰醉倒在石桌上，邵惜炎仔细观察着他的脸，长长的睫毛如此令人心动，白嫩的脸上，红晕温柔。 他不自觉地凑近，梅香袭来，冲进他的鼻腔，醉了他的脑子。 他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不由自主抬起修长的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落下之时，那水润的桃花眼，缓缓睁开了。 第119章 保持清醒 当两人目光相撞，邵惜炎漆黑的瞳孔瞬间放大一圈儿，细眉轻扬，面如纸白。 “你盯着我做什么？”宫辰迷迷糊糊道了句。 他用胳膊慢慢撑起身子，可刚坐起来又是一阵东倒西歪，只得用手托着下巴，手肘杵在石桌边儿上，半醉的眼眸望着对面明亮的凤眼。 此刻的宫辰面色红润，嘴角沾了几滴酒，在月下泛着银色的光。 邵惜炎心尖儿上都直痒痒，他的目光落在那几滴酒上，嘴角微翘，半眯凤眼。 凉风拂过，一阵梅香泛着醉意飘过。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纤长的睫毛下，半眯的凤眸流露出一种玩味。 “这梅香很纯正，每次离你近了都能闻到，倒让我也有些喜欢了。” “梅香……”宫辰就像是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他喃喃笑道：“这是青雪最喜欢的味道，当年我在黑暗中第一次闻到，就记住了它。梅香就是她的香气，我的红梅也是为了她而存在。” “我特意在杀人之后挥洒红梅，大造声势，让自己成为‘夺命血梅’，就是为了能让她注意到我，好早点找到我。因为那个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邵惜炎随即想起，当年宫辰说他爱梅花，因为梅花只闻其香便知其美，即便看不见，心里也喜欢。 原来他心里喜欢的，竟从来都不是梅花！ “够了！你这一晚上句句不离那个女人，别再说了！”邵惜炎终于忍不住吼了句。 宫辰醉眼蒙眬地盯着他，双眼微微泛起红色的血丝。 他坐直了身子，吞吐着酒气自嘲道：“我不说她说谁？难道说你？她总觉得义母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义父害的，我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怎么能不难过？” “她真这么说？”邵惜炎皱起细细的长眉，漆黑明亮的凤眼微睁，目光中掠过一丝警觉。 宫辰双手托住额头，手肘再次支撑在桌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面前闪着月光的酒杯里。 “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此生无以为报，怎能任由别人如此冤屈他？何况这个人还是住在我心尖上的人……” 邵惜炎微怔，凤眸警觉地转了两圈，附和道：“就是啊，义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宫辰放下双手，抬起眼眸望向他：“所以我才痛苦，要怎样才能让青雪相信，义父不是她想的那种人？” 邵惜炎十分震惊，没想到洛青雪居然会想到这一点。 但此刻他顾不上别的，只想趁此机会再在宫辰心里烧一把火，聚少成多，就不信烧不死那个女人！ 于是他重重按住他的肩膀，故意道：“你看，我早就和你说过，洛青雪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她很善于伪装，现在才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她这次回来，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宫辰的目光沉了下去，他肩膀向左一歪，挣脱他的手，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拉至自己眼前。 “我警告你，别再这样说她。”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话里带着酒气，朦胧的眼眸也闪过一丝冷酷。 邵惜炎有些意外，他看着自己被抓起的手腕，连带着身子也被拉了过去。 正在体会这种力量，宫辰接下来的话就敲醒了他。 “青雪这样说是因为她对义父有误会，而不是你说的那种原因。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宫辰将他的手腕甩开，面色痛苦地站起身往卧房里走。 然而他醉酒未醒，脚步依然虚浮，身子也走得摇摇晃晃。 “行了行了！我先扶你进屋！”邵惜炎紧跟着站起来，扶住他，想要将这半醉不醉的人送入房中，没想到宫辰刚一进屋就绊了一跤，身子失去平衡，一个跟头倒在床上。 邵惜炎也被顺势抓了过去，他倒吸一口气，圆睁凤目，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种绝对的力量压制竟让他的热血沸腾。 酒气熏天，梅香环绕，他僵在那里，心突突突地乱蹦，日思夜想的面容就在嘴边…… 宫辰缓缓抬起头，眼前的人竟变成了一身紫衣、杏眼圆睁的姑娘，他薄唇微扬，慢慢想要接近她的脸。 “青雪，我没有不相信你……”他柔声道。 邵惜炎的心火骤然被浇灭，他要的，是真实的、清醒的他！ “你他妈才青雪！滚开！”他狠命推开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宫辰毫无准备，被推倒在地。 他半眯着眼眸，捂着被撞到的头顶，稀里糊涂道：“……你别推我啊，你别因为义父恨我好不好？” “没出息的东西！”邵惜炎狠狠骂了一句。 他瞪了一眼地上烂醉如泥的宫辰，咬牙拽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起来，顺手甩到床上，然后转身一脚踹开房门，大吼道：“子卿！” 子卿当即应声而来。 “把你家主子伺候好！有任何闪失，就等死吧！”他双手握拳，凤目圆睁，整张脸都气到变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兰苑。 月色凉薄，邵惜炎拼命奔跑，心里的痛直接逼出了他的两滴泪。 我为什么会对你有期待？为什么？老子是个男人！老子他妈是男人！ 云杉门，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害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冲天的怒火很快烧到了天缘居。 “把那个贱人给我送进来！”他阴沉着脸，声音就像地狱恶鬼一般冲进院落。 一身红衣的伊林很快出现在门口，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恐惧。 “给我滚进来！”恶鬼的声音从屋里爆出。 红色的身影瞬间淹没在黑暗里，烛火一点一点熄灭了自己，化成一缕轻烟飘上苍穹。 房间里空空荡荡，邵惜炎双手交叉于脑后，独自靠在床头，呆呆望向凉薄漆黑的天，心里冷冷的。 他应该睡着了吧，明天早上酒醒了，能记得多少？ 想到宫辰醉意朦胧的样子，和他抓紧自己的力量，还有白嫩的脸上，那从未触碰到的一抹暗红。 他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下沉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就在宫辰和邵惜炎痛饮之时，洛青雪已经回到了宁休院。 阴冷的月色里，洛青雪躲在房里泣不成声。 她早知道宫辰对李兆思是一心一意，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怀着满心希望想要和他一起商量对策，却被他无情否定了全部。 他不相信她，他只相信李兆思！ 如果冷眸的话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母亲十年前就已经忘记自己了？ 若果真如此，那这十年到底是谁在和自己联系？ 她越想越害怕，她从未觉得李兆思如此可怕。 他心思缜密，每一步都让人抓不到把柄，甚至每一个为他办事的人全都死心塌地。 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星女，已经被萧俊亲手杀了！ 她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混乱，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止住眼泪之后，她双臂抱膝，坐在床上仔细思考。 萧俊不肯说原因，无非是李兆思不让他说，那么如何才能让他说？ 一个极为龌龊的办法突然钻进了她的脑子，她立即就打死了这个念头，尽管和辰儿吵成这样，她也绝不能做出格的事。 冷眸的话也不能全信，可唯一了解冷眸的，只有和他来往最多的萧俊。 十年前去北漠的，也是他，所以他的确是显而易见的突破口…… 想来想去，洛青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他全盘托出，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用过早饭就去往玉兰苑。 她昨晚已经想清楚，打算今天再去找宫辰好好聊一聊，因为他说的话她其实都听进去了，现在的确不能拿母亲冒险。 宫辰是她此生最信任的人，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和他说一说，一起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她忧心忡忡地走在路上，思考着一会儿要如何与辰儿破冰。 见到她阴沉的脸，啸云弟子全都退到一旁，主动让行。 一段琴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驻足转头，发现是问音斋里萧俊的琴声。 此地离问音斋有段距离，她奇怪为何在这里能听到琴音，却见四周的啸云弟子毫无反应，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她随便拉过一个弟子来问：“你可听到此处有异响？” 那弟子一脸茫然地摇头否认：“公主，属下什么都没听到。” 洛青雪又问了几个，那些弟子们全都说没有听到。 可她明明听得清清楚楚，那琴声忽而沉稳，忽而空灵，时而如大河奔流，时而如海上远帆。 滋滋啦啦！洛青雪惊讶地发现雪叶剑上黑色魔气骤现，细长漆黑的剑身缓缓抬起，指向萧俊的问音斋。 洛青雪大为震惊，顺着路来到了这座清幽雅致的小院的门口。 琴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连指尖上老茧滑过琴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雪叶剑的魔气越来越盛，闪电也越来越多，洛青雪诧异地看着手中的剑，不明所以。 忽听屋内有人谈话。 “她真的怀疑是本尊？”是李兆思！ “是的，他们俩还因为这个大吵一架。”萧俊平静的声音响起。 “宫辰是何态度？” “自然是不相信的，还一直在维护您。” “很好，他果然没令本尊失望。”李兆思似乎很满意，“给本尊盯紧了，她有什么异常，立刻来报。” “属下遵命！”萧俊道。 忽然间，琴声急转直下，随即消失，所有的魔气竟在瞬间消失不见！ 洛青雪有些诧异，她看了看手中安静的雪叶剑，刚刚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第120章 误会重重 “青雪，你来了。”萧俊青碧色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不是在和李兆思说话吗？”她柳眉扬起，杏眼圆睁，一脸疑惑。 “嗯？”萧俊上挑的眉毛微动，“宗主没有来我这里啊。” “我刚刚明明听见你和他说话……” 萧俊呵呵笑了：“青雪，你怎么了？宗主现在并不在我这里。” 洛青雪更糊涂了，她急忙进入院中查看，果然，屋内除了丫鬟随从，根本没有李兆思的影子。 “刚刚宗主可曾来过？”她随便抓了一个丫鬟询问。 小丫鬟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半个字也没说，匆匆离去。 洛青雪柳眉皱起：“我明明听到……” “你刚才是进入幻境了吧？”萧俊缓缓走到她身边，温柔地弯起唇角。 “幻境？” “我刚才在练习幻境迷音的功法，这种功法可以让人陷入更深层的幻境，真假难分，你刚刚是顺着琴音找来的吧？”萧俊笑道。 洛青雪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刚刚的一切是那么真实，竟然是幻境？ 那为什么这琴音，只有她能听到，其他的弟子都听不见？为什么环境里讨论的事情是昨天刚发生的？ 她低下头，目光看着手上安静的剑身，难以置信。 她正要问清楚，就听萧俊呵呵笑道：“青雪，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他看着她堆满疑惑的脸，唇边的温柔只增不减。 洛青雪抬起圆圆的杏眼，略微歉意道：“我还要去找辰儿，就先不耽搁了，一会儿我和他一起过来找你。”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去玉兰苑了。”萧俊道。 “好吧。”洛青雪尴尬道。 两人说着就走出了问音斋。 一路上，萧俊变着法地哄洛青雪开心，洛青雪被逗得笑个不停，两人偶尔相互追逐，众弟子见了都觉得两人关系匪浅。 这些开心让萧俊感受到了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愉悦。 于是他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叫住了她，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的一堵墙前面。 “青雪，等一下。” “怎么了？”洛青雪回首问。 萧俊嘴角露出一丝歉意，“青雪，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还能原谅我。” “你是说星云神殿的事？”洛青雪疑惑地问。 “不只是这个，还有那天一冲动冒犯了你的事情……”萧俊垂下眼眸，目光无处可落，在四下寻找后，终于落在了她握着雪叶剑的玉手上。 洛青雪心里一惊，他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好了别再说了……”她柳眉轻蹙，“你在悯天谷拼死救我，已经抵掉了你所有过错。” “而且，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她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四下无人，他又离自己很近，她竟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她从心底里，还是想要从他嘴里打探一些消息。 萧俊大喜！ 他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肩，“真的？你终于明白我的真心了？那，那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给个机会？”洛青雪吃惊地抬起尖尖的下巴，漆黑的瞳孔略微放大，顿时后悔不已。 “萧俊，对不起……我，我和辰儿……”她想解释，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想管你和宫辰怎么样。”萧俊打断了她，“你们还没有成亲，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况且，我并不觉得自己比宫辰差。你和他不过是有儿时的牵绊，但那并不影响什么，谁还没几个儿时玩伴？” 听着萧俊热情的语言，洛青雪被自己的龌龊心思戳得当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俊，对不起。我，我刚刚不该和你说那样的话，是我没掌控好分寸……” 内疚和自责让她想推开他的手，解释清楚，然后赶紧逃离这场由她引起的闹剧。 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放开她，眼中的兴奋关也关不住。 “什么该不该的，那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心里已经开始挂念我了？否则你那天为什么要和宫辰一起来看我？” 洛青雪没想到他居然能自己凭空想出这么多事儿。 她一边挣扎，一边急着解释：“萧俊你想多了……我那天去看你，只是因为你救了我，仅此而已！” 萧俊才不管她说什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青雪，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宫辰吗？宗主为了他差点就要放了冷眸，你为了他以命相搏，就连邵惜炎那种心狠手辣的人，都愿意为了他什么都不顾！” “可我呢，我只能自己摸爬滚打挣扎着活下来，甚至为了活着，去出卖我心爱的人……” “青雪，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呆在你身边，守护你。”萧俊的目光热烈如火，烧得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你别这样，你放开我！”她死命地挣扎。 两人正在拉扯，突然一个低沉坚毅的声音冲了进来！ “守护她的人是我！” 转头望去，竟是宫辰冷冷立在那里，目光如刀锋一般割在萧俊身上，然后又重重落在洛青雪紧张的脸上。 “辰儿……”洛青雪面红耳赤，因为她此刻正被萧俊的双手揽住，根本脱不开身！ “宫辰？”萧俊面色一白，微睁双目，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依然抱着洛青雪不放手。 “你来得刚好，青雪已经明白了我的心，从今天起，她心里就有我了。而你，很快就会被我踢出去。” “你胡说什么！你放开我！”洛青雪急得不行，她想掰开他的手挣脱他，可他的手就像铁箍一样，一动不动。 她急切地转向宫辰，解释：“辰儿……你别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 宫辰的脸上毫无血色，一身黑衣显得他冷如冰山。 他暗红的薄唇弯向一边，眨眼间，刀锋一样的扇面已逼近萧俊的咽喉。 “放开我的女人。”他冷冰冰道。 萧俊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血红的扇面，红色的梅花瓣飘落四周。 他呵呵笑了下，松开了手。 洛青雪赶紧躲到宫辰身后，抓住他的衣袖，转过了身。 “呵呵，夺命血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萧俊看着宫辰无奈笑道。 然后又偏着头，目光看向只露出半个身子的洛青雪，温柔道：“青雪，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了，你好好考虑下我说的话，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这是我的事，你现在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宫辰阴冷的面容杀意满满，手中的断愁扇往前猛进了一寸，萧俊的咽喉立刻出现一道轻微的血痕。 萧俊瞬间感到咽喉处一阵割裂的痛，滚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伸手一摸，果然摸了一手血。 “宫辰，算你狠，竞争才刚开始，时间还长着呢！”他说完又看了看洛青雪，转身离去。 僻静的角落里只剩两人，气氛微妙。 “辰儿，我……”洛青雪心乱如麻，“我本来想引他说出十年前的事情，可是我，我说错了话……” “你不要相信他，我心里从来没有他分毫。”她缓缓绕到宫辰面前，温柔地望着他冰冷的眼眸。 宫辰缓缓抬起长长的睫毛，深深叹了一口气：“青雪，我从来都没有不相信你，是你一直不相信我。十年前，义父不可能去做那样的事，你现在心里全是对他的怀疑，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这个萧俊很危险，你以后不要再单独见他了。”他低低道了句。 “辰儿，我没有单独见他，是他非要跟来的，我早上本来是要去找你的。”洛青雪发现宫辰好像误会了什么。 “可是我陷入了他的琴音幻境，听到了奇怪的对话，所以才走去了他的问音斋。” “你竟然一大早就去了问音斋？你就这么着急见他吗？”宫辰眼中的醋意暴涨！ “……”洛青雪百口莫辩，一下子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脑子在这个时候竟然也成了一团乱麻。 她满脸委屈，急得额头上直冒汗。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宫辰心痛的几乎要疯掉，可他依然努力克制着脾气，漆黑的眼眸痛苦地望着她。 洛青雪见到他冷冰冰的面色，自己的焦急也被浇灭了一半。 她转过身，闭上眼睛调匀气息，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转过脸，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将早上所有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甚至连李兆思和萧俊的对话都背了一遍。 “你是说你在问音斋听到了义父的声音？”宫辰弯眉轻皱。 “不错，但萧俊说我进入了幻境，可那一切都很真实！” 宫辰呵呵笑了下，深深叹气：“青雪，早上我刚去给义父请过安，我可以确定，他早上根本不在问音斋。”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青雪的心被狠狠扎了一刀！ “我没有骗你啊！我为什么要骗你？”她整个人都如冰一般冷，心里也被灌满了冰块。 宫辰的目光里逐渐填满了伤心。 “我知道萧俊对你的心思，如果你直接告诉我，你早上去找了他，我完全能理解你，因为你一定是有事情要办。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宫辰想起邵惜炎的话，想起她刚才惊慌失措的模样，无法不胡思乱想。 “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因为，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我，义父他不是个好东西，用手段让你听到了那些对话？” “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故意编出来骗你的？”洛青雪的杏眼黑洞洞地盯着他，整个都怔在原地。 她嗓子发紧，甚至喘不过来气，只能轻声道：“辰儿，难道在你心里，我居然是一个如此心机深沉的人？” “青雪。”宫辰低下头，长出一口气，片刻后，抬起眼帘道：“我本来想去找你聊一聊，商量一下要如何解决义母的事情，可现在我的心很乱，我暂时没有办法冷静地面对你，你给我一点时间。” 洛青雪的眼中忽然亮光一闪！ “我也是啊！我早上就是想去找你说这件事的！但是半路被萧俊的琴音劫走了！” 宫辰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好了，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接着就闭上眼睛，转身慢慢离开。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洛青雪清楚地看到，他脸颊上滑落的泪滴，亦如她此刻心上滴落的鲜血。 冷静一下？ 什么意思…… 洛青雪没有去追他，她站在原地，面色惨白，心冷如冰。 她已经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是不相信她。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竟然还会如此误会她。 洛青雪忽然觉得，自己对宫辰的信任全都喂了狗！ 宫辰，既然你想闹，那就让你闹个够！这件事我问心无愧，我倒是要看看，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再也没去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宁休院。 阴暗的天空下，一黑一紫两个身影渐行渐远，各不回头。 第121章 巧思盗药 洛青雪闷闷地回到宁休院，丫鬟随从见到她阴沉的脸，谁也不敢多讲一句话，只安安静静上了茶水，便全都退到一旁。 她坐在桌案前，呆呆望着茶杯中缓慢升起的热气，仔细思考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最开始是她听到了萧俊的琴音，但是这琴音只有她能听到，其余啸云弟子都听不到，这就很令人怀疑。 接下来她刚走到问音斋门口，就听到了李兆思和萧俊的对话，但她进入院中，却什么人也没有。 萧俊的解释是幻境，但是为何幻境里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而且两人的对话内容，刚好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再后来萧俊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去玉兰苑，在路上和她说笑，然后故意将她叫住，把她拉到僻静的墙根底下，让众人都看不见她。 辰儿来了之后，他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更为放肆，直到辰儿划破了他的皮肉，他才离开。 这个萧俊一定有问题！ 可是要如何揭穿他？如果早上听到的对话是真实发生的，那他的背后就是李兆思！ 这样看来，萧俊就是李兆思的眼，可为何他还要拼死救她，甚至不惜贡献自己的修为？ 洛青雪越想越觉得事情诡异莫测，他居然会说出“给他一次机会”这种话，如果他真的只是别人的眼，那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头了？ 在啸云宗，做主人的眼线是绝对不能和对方产生情感的，因为这一定会影响自己作为眼线的职责。宗规对于违背这条规定的杀手，都是处以极其惨烈的惩罚。 宗内有个传说，说很多年前，有一位弟子，被派去某个地方盯梢。那人本来位高权重，可因为控制不住地爱上了对方，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当时的宗主亲自处理，死状可怖。 所以这样看来，萧俊的确太奇怪了。 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缓步走到床边，平举双臂，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重重拍到床上。 她趴了一会儿，翻过身平躺着，然后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暗沉的杏眼望向天花板。 她又想起宫辰那张失望的脸，顿时心烦意乱，疲惫不堪，便干脆脱了外衣，卷进被子里沉入梦乡。 一直到下午，她才又醒过来。 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很刺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早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刚才做的梦。 洛青雪决定先不管宫辰，冷他一段时间。 她现在要再去明心殿打探一下，既然母亲是中毒，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尽情伸了个懒腰，才缓缓坐起来，特意穿上那件浅紫色的斗篷，推门而出。 明心殿内，柳幻音缓步而出，面带微笑，柔声唤了她一句。 “青雪，这斗篷穿着可还暖和？” 洛青雪翘起嘴角，甜甜道了句：“夫人给我做的斗篷，比暖炉还暖和呢！我天天都舍不得脱，恨不得连睡觉都穿着！” 柳幻音被逗乐了，她以袖遮口，美目弯起，轻声笑道：“你这孩子，嘴总是那么甜！” “夫人喜欢和我说话，是我的福气！”洛青雪一脸的幸福，轻轻坐在旁边的黄花梨木椅上。 之前冷眸说过，傀儡术需要用药维持傀儡的身子，所以只要她能拿到娘吃的药，就能查出药里是否含有星云之术。 可是怎么才能弄到药呢？看来，只有激起母亲的头痛病这一种办法最快。 她越想越激动，转了转明亮的眼眸，慢慢将斗篷解下，平铺在双腿之上。 玉手轻抚那片梅花林，故意感叹道：“夫人，这片梅林真美。我每次看到它，都想着，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那我肯定就住在里面不出来了！” 她笑嘻嘻地抬起眼眸看着柳幻音，目光里全是对母亲的依恋。 “是呀，我绣这片梅林的时候，几乎是随手绣出的。”柳幻音自嘲地摇头笑笑。 洛青雪杏眼微睁，趁机问：“或许它真的存在呢？您仔细想想，以前您真的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吗？” “这怎么可能呢？”柳幻音勾月般的眉毛轻轻扬起，“这片梅林看起来是一个山谷，我从小就住在这里，连这万骨山都难走出去，又怎么会去过这样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粉白的梅林中：“不过，如果这里真的存在，我倒真想去看看。” 洛青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母亲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后来到啸云宗，然后才嫁给李兆思的都忘记了！ 原来她现在的记忆里，只有李兆思！ 她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但很模糊，现在，她必须尽快拿到药丸！ 她的目光也随着柳幻音落在那片梅林里，林中的木屋小巧精致，院中的鸡鸭自由散步。 木屋周围河水潺潺，片片梅花瓣飘落水面，地面青草芳菲，仿佛春风刚刚吹过…… 有了！ 洛青雪灵机一动：“夫人，您看这里好神奇！” 柳幻音抬起眼帘，往前稍稍伸了一下脖子，见洛青雪正指着梅花树下的草坪。 “这里怎么了？”她问。 “夫人，您看这梅林娇艳多姿，我都能闻到香味儿了！可是……梅花上盖着这么厚的雪，说明是冬天，冬天怎么会有如此茂盛的青草地？” 柳幻音面色稍白，将那斗篷接到手里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洛青雪见状，赶紧又添了一把火：“夫人，难道是这里与别的地方不同，梅花竟可以在春天开放？还是说，这里春天和冬天居然可以同时存在？” 柳幻音看着那块梅林，面色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绣呢？这里越看越熟悉，可是，我真的没有去过……” “哎呀……”柳幻音忽然双手捂头，一对弯眉骤然拧紧，“橙香……橙香！快拿药来……” 她面无血色，连嘴唇都开始发白。 丫鬟橙香赶紧呈上一个木盒子。 洛青雪大喜！ “夫人您又头痛了？”她口中说着，漆黑的眼眸却盯着橙香的一举一动。 她早就对这个橙香有所怀疑，因为母亲的药，每次都是她亲自呈上，也是她亲自去取的。若说她对此药一无所知，鬼都不信！ 她猜想，这个丫鬟八成就是李兆思的暗线，但不管她是不是，天天给母亲吃这种药，绝不是好东西！ 不如这次就好好整她一整，也给李兆思一个下马威，战争总要有个开始的理由。 见橙香正要打开盒子，洛青雪看准时机，站起身去为扶柳幻音斟茶，同时脚下“打滑”，身体“不小心”撞了一下橙香。 橙香意料之中地被撞倒在地，手中的盒子连带着红色药丸稀里哗啦滚落一地！茶杯也打翻在地，茶水也泼了橙香满身，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在场的丫鬟随从全都吓得面色惨白！当即全都下场去捡药丸。 这药丸可是宗主夫人的保命药，谁也不敢忽视。 还有丫鬟趴在地上收拾破碎的茶杯，将地面擦干净。 洛青雪趁乱蹲在地上把一个个的红色药丸捡起，放入盒中，又趁人不备将自己脚边的两颗药丸用拇指紧紧按在手心。 没想到众人竟齐刷刷跪下行礼：“怎劳公主大驾，放着让奴婢来做吧！” “也罢。”她见目的已达到，便借机起身，背过手，走回柳幻音身边。 她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必须转移他们的视线，才好隐藏自己手中的药丸。 于是她转过头来大骂橙香：“死丫鬟！笨手笨脚的，这么不小心！吓坏夫人你担待得起吗！” 橙香早已吓得原地发抖，只胡乱去捡药丸。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橙香心中有气，又不敢说别的，便转了转眼眸，带着哭腔道：“这是宗主亲赐的药，奴婢实在紧张，才不小心打翻了药盒……” 李兆思亲赐？洛青雪顿时警觉了起来。 “呦！还知道用义父来压我呢？”她歪起左嘴角，眼中透着杀意，故意激道：“看来义父他老人家很看重你呢，不会是他让你跟在夫人身边的吧？” 言语之间，掌心的药丸已神不知鬼不觉顺着手臂，溜进了袖袋里。 “既然是义父让你来的，那他都让你干什么了？说说看？”她问。 “公主，奴婢不敢呀！奴婢只是……”橙香刚要辩解，就听柳幻音大喝一声：“放肆！” 洛青雪见母亲还捂着额头，心里一疼，只好作罢。 她蹲下身子，双手轻轻摇晃柳幻音的衣袖，抬起无辜的杏眼，撅着嘴巴，喃喃道：“夫人，都是我太鲁莽了，连个茶杯都拿不稳，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柳幻音轻声叹气：“你乖巧懂事，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是这个丫头太不像话，仗着有我的宠爱，就敢跟主子顶嘴。” “我现在不想看见她，先关她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反省，给个教训吧。”柳幻音一挥手，立即有两名护卫上前来拉住橙香的双臂，把她往外拖。 橙香竟然大惊失色，面色唰的变白，哭喊道：“夫人饶命！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洛青雪在一旁见柳幻音细眉轻蹙，红润的柔唇微张，似乎心有不忍。 她赶紧抢话道：“你这丫鬟好歹毒！夫人不过是要关你几天，你竟喊饶命？你这是仗着有义父撑腰，就想给夫人泼脏水！” “夫人菩萨心肠，何时要过别人的命？你满口妄言，可见居心叵测，心如蛇蝎！” 橙香还想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人拉了下去。 洛青雪看着这个丫鬟被处理了，惊讶于母亲此时倒是有几分当年的风采。 只听柳幻音道：“橙香跟我很久了，一直很听话，可这几年却逐渐变得有恃无恐。你刚刚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今天放过了她，私底下还不知要如何胡言乱语，就先让她冷静几天吧。” “夫人，你好些了吗？”她关切问。 柳幻音点点头：“刚服了药，现在好多了。” 洛青雪问：“夫人，我看您每次头疼都吃这个，这究竟是什么药啊？” “是缓解头痛的药丸，是兆思千辛万苦从遥远的北漠求来的，他对我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柳幻音微垂琉璃美目，弯弯的细眉逐渐舒展。 “北漠？”洛青雪面色一惊，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难道萧俊十年前去北漠就是为了拿这个药丸？ 她转了转眼眸，问：“那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 柳幻音以手扶额想了想，抬起脸，摇头笑道：“我也记不清楚了，不过兆思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洛青雪猜想，或许母亲对于过去的记忆，都是李兆思告诉她的。 所以她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丈夫，也忘记了自己女儿了！ 她面色惨白，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柳幻音见她这个样子，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洛青雪忍住眼泪，挤出一个笑脸，狠命地点头。 从明心殿出来，她心情沉重。 这一切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一个人居然可以对另一个人的记忆随意更改、删减，还是日夜相伴的夫妻！ 现在，她需要证据，就可以说服宫辰，让他从此以后牢牢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谁才能帮她分析这个药丸呢？她不会再去找冷眸，那个家伙实在狡猾，其他人也不能相信。 思来想去，她的目光望向远方那座巍巍雪山，那坐落在雪山之巅的药修第一门派，悯天谷。 第122章 思念汇聚 夕阳落尽，夜幕拉开。 洛青雪心事重重地回到宁休院，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从早上被萧俊的琴音控制，到后来和辰儿闹翻，再到得知母亲的药丸来自北漠，这一切都让她心力交瘁。 李兆思到底在谋划什么？如果说他只想占有柳幻音，那他已经做到了，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毫无头绪。 她站在院中，仰望头顶微弱的星光，轻叹一声，掌心向上置于胸前，一团紫色的火焰慢慢悬浮在掌心之上。 洛青雪对着那团火焰轻声道：“七日后，无间客栈。” 说罢，将手掌高举，紫色的火焰瞬间化成一道光芒，向着落云山巅飞去。 那道光越来越暗，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转身走进房间，吹灭烛火，睡下了。 月明星稀，宫辰也同样站在夜幕下。 他一整天都滴水未进，满脑子都是洛青雪和萧俊在一起拉拉扯扯的样子。 他心里知道她不会背叛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怒从心起。 头脑的凌乱并不能阻止对她的思念，所以他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缓解两人的现状。 如果现在直接去找她，肯定要被她打出来…… 烦躁之时，子卿端着夜宵走了进来。 “主人，你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从上午一回来你就这个样子，我都心疼了。” 宫辰没有回应，水润的双眼半垂，晦暗无神的目光有些散乱。 “哎！”子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真是怪事丛生，一个主人你，一个我们的青雪公主，全都像着了魔一样！” 一听到“青雪”二字，宫辰的眼眸里立刻闪过一丝担忧，他缓缓转过脸，疑惑道：“她怎么了？” 子卿撇撇嘴，将一碗红豆羹放在宫辰面前。 “她今天大闹了明心殿，宗主夫人身边的丫鬟橙香，都被关起来了！” “大闹明心殿？”宫辰瞬间从打蔫的叶子变成了激昂的海浪！ “你详细说清楚。”他道。 子卿诧异地看着他，刚才还一团死灰，怎么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是这样的。”他道，“我听一个守门弟子说，今天下午青雪公主去明心殿请安，不知怎么的竟在里面破口大骂，把橙香都给骂哭了。” “橙香那个不知死活的，竟然还顶了几句嘴，还打翻了茶杯。宗主夫人自然是向着青雪公主的，就把橙香给关起来了！” 宫辰的眉毛都快扬到头顶了，道：“我对那个橙香有点印象，她好像跟在义母身边很多年了。” “是呀！”子卿撇着嘴，一脸嫌弃道：“关起来也好！她一天到晚用鼻孔看人，我们一直都受她气！” “这下青雪公主算是给我们都报仇了！” 宫辰端起碗喝了一口红豆羹，抬起脸疑惑道：“她一个丫鬟，怎么欺负你们？就算别人她能欺负，你可是我的心腹，她怎么敢？” “主人你有所不知。”子卿愤愤道，“这个橙香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深得宗主青睐，连宗主夫人的药都是她亲自准备。” “宗主还总赏赐她各种宝贝，可把她给得意的，天天跟下面的人臭显摆！” 宫辰长长的睫毛微垂：“义父有欣赏的丫鬟很正常，可是青雪怎么会和她吵起来？” 他放下玉碗，以清茶漱了口，又用手帕擦擦嘴角。 子卿接过手帕，道：“听说是因为橙香打翻了夫人的药盒，青雪公主就骂了她。” “这点事也值得她发这么大的火？”宫辰更加疑惑。 子卿摇摇头，不明所以：“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不过，听说今天早上，青雪公主就已经行为很奇怪了。” 早上？宫辰的眼睛亮了一下：“早上怎么了？” 子卿道：“今天早上，弟子们正在打扫山路，青雪公主突然抓住他们，一个一个问有没有听到奇怪的琴音。” “可是没有人听到啊！她当时的样子就像中了邪一样，连手中的剑都魔气大涨！” “最后她竟然举剑冲向了萧长老的问音斋！” 他话音未落，宫辰竟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奇怪的琴音？”他面色煞白，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子卿一脸茫然：“是啊……她一直在问，而且浑身冒着魔气，好像随时都要大开杀戒一样！好几个弟子都吓的不敢说话了。” “你是说，她是因为听到琴音才去了问音斋？”宫辰大惊！ “看样子是，可是大家真的没有听到啊！”子卿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挠着脑袋，看起来思考得很累。 “主人，你说她……嗯？”子卿再抬头看的时候，宫辰已经没了踪影！ 就在子卿大为震惊之时，宫辰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宁休院，可院内早就灯火昏暗，洛青雪已经睡下了。 做了半天思扯，他决定今晚就要见到她！ 他直接走进院中，守夜随从见是宫左使来了，谁也不敢阻拦。 宫辰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众人只得离开院子，站在院门之外守着。 他站在房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心绪，缓缓推门而入。 房间内紫色的帐幔依旧梅香四溢，洛青雪已经入睡，他看着她的睡颜，满心都是愧疚。 他没有叫醒她，只坐在旁边欣赏她各种睡姿。她偶尔将胳膊翻出被子，他就帮她重新盖好，然后再坐在旁边看着她。 就这样安静过了一夜。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洛青雪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帘，伸了一个懒腰。 一想到昨天和宫辰吵架的事情，刚刚升起的心又沉了下去。 “死宫辰，我就看你今天要不要来找我！”她躺在床上冷哼一声，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就在这里。”宫辰的声音低低响起，透着无尽诱惑。 “啊！”洛青雪吓了一跳！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掀起床幔就见一身黑衣的宫辰正满脸疲惫地望着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圆睁杏眼，惊讶地望着他，心中掠过一丝欣喜，甚至忘了两人还在吵架。 “我想见你，就来了。”他微微笑着，低沉有力的声音就像一股暖流想要流进她的心田。 可是洛青雪一想到他昨天的话，又气得要爆炸，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暖流给冻成了冰！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我这种心机深沉的疯子不配与你在一起！”她突然提高了嗓音，沉着脸大骂。 宫辰浅笑：“疯子怎么会有心机？有心机的又怎么会是疯子？” “你……”洛青雪气得拧眉瞪眼。 宫辰缓缓起身坐到床边：“青雪，对不起，昨天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揣测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洛青雪怒道，“你说我好，我就好，你说我不好，我就不好。你当我是什么！” 宫辰绷着嘴，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狠狠甩开！ 他又上前想再次抓住，又被她狠狠推开！ “青雪，我知道你没有骗我……是我自己想太多，伤害了你，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你别生我气了！” “生气？”洛青雪冷眼道，“不，我是伤心。我对你那么信任，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告诉了你，你却依然觉得我是一个坏女人！” “我就是坏女人了！怎么样！我不想见你这个正人君子！你滚出去！” 她说着就用脚踹他，想把他踹下床。 宫辰竟像老鹰抓到小鸡仔一样，瞬间抓住她的两只脚，放在自己怀里！ 他的温暖从脚心传来，洛青雪竟有些恍惚，他真的是在吵架吗？ 不行，不能就这样认输，非治治他不可！ 她拼命想要踹他出去，却被他抓着两只脚动也不能动！心里竟还有一点该死的兴奋。 “登徒子！你干什么！”她红着脸骂道。 宫辰就像看穿了她一样，竟坏坏地笑了：“你说登徒子遇到坏女人会干什么？嗯？” “你，你滚开！”她大叫着，随手抓起两个枕头就往他身上扔！ 宫辰巧妙躲开，她一个都没砸中！ 洛青雪气得脸要烧起来了，手边也没了东西能扔。 “好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想我，对不对？”宫辰深情地望着她，双手摩挲着她的脚背，光滑的玉足犹如两只玉坠。 “谁想你了，登徒子！别自作多情了！”洛青雪十分羞愤，因为自己竟被他抓得竟有些心痒。 “你走开！你这家伙一大早就跑来使坏！我还有气没撒完呢……” 宫辰看着她气得脸红的样子，竟心花怒放！ “那我一会儿就让你好好撒撒气！”他凑近了她的脸，在她的耳边呼出两口热气。 “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一大早来的，我是昨天后半夜来的！” 他低声笑道：“我都看了你一晚上了，你说当你醒来，我最想要干什么？” 洛青雪倒吸一口气，心跳也加快了：“你，你又偷看我！” “你这个登徒子！脸皮比猪都厚！你……” 她正气急败坏地骂着，嘴巴突然被他温暖的唇死死贴住！ 她被他紧紧抱住，手也被死死按在他的怀里！ 她动也动不了，只能胡乱动着身子，想要逃离他的爱牢。 可是她越想逃，他就追得越紧，她越想要躲开，他就吻得越热烈！ 几经撩拨，耳边温热的气息犹如热浪一波又一波，让她无法抵抗。 他从柔唇移到咽喉，又从咽喉攀上锁骨，她的心急剧升温，头脑也开始不冷静。 “你个登徒子……”她支支吾吾，完整的话也说不清。 温暖的拥抱牢牢包围着她，浓烈的爱意燃烧着她。 她被他融化了，理智悄悄退到一边，不再出来捣乱。 宁休院外，风吹叶落，沙沙地抚摸这片大地。 两人紧紧相拥，脸上都是幸福。 “青雪，都是我的错。我那时候应该好好听听你在说什么，而不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宫辰真诚的语气让人无法再拒绝。 “你知道就好。不过，那琴声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你不相信，我也能理解。”洛青雪轻叹道。 宫辰轻抚她的脸，关切道：“听说你昨天大闹了明心殿，你可还好？有没有被义母说？” 洛青雪翘起嘴角，额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义母才不会说我呢。我去那里，是为了偷药。” “偷药？” “对！我约了秋儿七日之后在无间客栈面谈，到时候，或许能解开这些谜题。” “那我跟你一起去！”宫辰轻叹一声，“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昨天不那么冲动，你也就不会独自一人去解决这些事了。” 洛青雪娇笑，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那我是不是要惩罚你？” “娘子想怎么惩罚为夫？”宫辰的唇边闪过一阵宠溺。 “你猜呢？”洛青雪的眼中全是挑衅。 “还不知道谁惩罚谁呢！”宫辰说着，又一个翻身把她按住。 两人四目相对，柔情交织，二人再次沉入温柔中。 第123章 花园巧遇 晨曦正浓，丫鬟刚刚退下，洛青雪已梳洗完毕，坐在铜镜前。 宫辰站在旁边，看着镜子里娇媚的面容，心里甜如蜂蜜。 “这簪子的位置有点偏，我帮你重新戴一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摘下她头上的那根白玉珍珠竹叶簪。 洛青雪在铜镜里，看着他将发簪重新插入发髻里，目光移到他的眼睛上，深情浅笑。 她道：“这是我娘送给我的，是那年在我娘的生辰宴上，她亲自将这发簪插在我的头发里，从此我就一直戴在头上。” 宫辰望着镜子里的她，弯下腰，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这发簪的确很适合你。” 洛青雪回过头，弯起了眉眼：“我娘当年也这样说过。” 两人相视一笑。 宫辰从背后揽住她的腰，贴上她的脸颊，道：“青雪，我一定和你一起，想办法让义母想起一切，回到你身边。” 洛青雪抿了抿嘴，轻轻点头，眼泪又爬上她的眼眶。 丫鬟们很快去而复返，将早饭一一摆在餐桌上。 洛青雪将一盘梅花饼移到宫辰面前，甜甜道：“辰儿，这是我娘昨天做的，你尝尝看！” “未来岳母做的，我当然要全部吃光了！”宫辰弯起嘴角，顺手拿起一块。 一口咬下去，外面的酥皮儿就噼里啪啦响，梅香顿时充盈口中，满口芝麻崩裂，香气扑鼻。 一张张梅花饼放在一起就像那片梅林上了桌，梅花的外形，奶白色的面皮儿，外酥里嫩的口感让人心情瞬间愉悦。 “果然是人间绝味！”宫辰几口就吃光了一块，又迫不及待吃了好几块，嘴里鼓鼓囊囊地咀嚼甚是满足。 洛青雪看着他能吃的样子，自己也食欲倍增，竟比平时多吃了两块。 两人用过早饭，手牵手走出宁休院，散步聊天。 “青雪。”宫辰道，“我昨天仔细想了一下，十年前的事情，不一定只有萧俊一个人知道。” 洛青雪抬起脸，明亮的眸子里都是惊喜，猜测道：“你是说……” “你忘了义父身边还有个邵惜炎吗？我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宫辰温柔笑了笑。 “真的？”洛青雪眼睛都亮了，眉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不会去问他呢！” 宫辰道：“还有什么能比未来岳母的事更重要？” “再说我们都是这么久的兄弟了，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他肯定也希望义母能快点好起来。” “只是……”他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 “什么？”她问。 “只是你和他一见面就吵，所以我想私下里去找他问这件事。” 洛青雪弯起唇边，甜甜道了句：“这有什么的！本来我也知道，如果我去，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还要打一架，所以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些。” “那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她说着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宫辰心花怒放，拥抱了她很久。 半晌，他拉着她的手问：“你说你去明心殿是为了偷药，是什么意思？” 洛青雪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却没有提橙香是李兆思眼线的事。 因为她知道，在辰儿心中，李兆思还是一个光环满身的大好人，她必须一点一点想办法让他接受李兆思是个混蛋的事实。 她不能还没有开始对阵，就把自己的阵营先打乱了。 如果她这次能证明母亲的药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辰儿一定会对李兆思的印象有所改变。只要撕开这个口子，辰儿就完完全全站在自己身边了。 正想着，宫辰用指尖轻点了一下她额头，“你这个小机灵鬼！那你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我想查清楚我娘头痛的原因，先调查她常吃的药，看看到底对应的是什么症状。”洛青雪摸摸额头。 “等过几天我和秋儿见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去问问颜昊，这个药丸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颜昊？”宫辰眉头轻蹙，轻叹道：“咱们上次那样气走了他，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找他帮忙？” 洛青雪道：“上次他离开之后，我就和秋儿说了一切。秋儿说他回去之后一切正常，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无论怎样，对药理最熟悉的就是悯天谷。现在悬济老头儿在闭关，颜昊就是最好的药修者，咱们也只能问他了。” 宫辰点点头，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故意贱贱地问：“我的老婆大人，这回你不去问冷眸了？也不去问萧俊了？” “嘶——！”洛青雪转过身，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狠狠踩了他一脚：“你这家伙又找事儿是不是！”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宫辰咧嘴笑得比蜜还甜，赶紧将她揽入怀中，狠狠亲了她的额头。 洛青雪娇嗔，噘着嘴巴捶了他两下，引得他更是坏笑不止。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花园内。 洛青雪环顾四周，熟悉的花木已经长大，还有些已荡然无存。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那时候我还在我娘身边。”她道。 宫辰看向园里一处最高的假山，“我也曾经在这座小山里面躲藏过。” “躲什么？”洛青雪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是躲着旁人了。”宫辰面色微红，清了清嗓子。 “我小时候有点爱哭，有时候忍不住了，就跑来这里。这个花园不大，很少有人来，比别的地方都安全。” “那你都因为什么哭？”洛青雪翘着嘴角，期待他说出自己的糗事。 没想到宫辰只呵呵笑了一声，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还不是因为想你。” 洛青雪杏眼微睁，轻轻垂下眼帘，心里泛起甜蜜。 在只听宫辰道：“当时我刚被义父救回来，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害怕，当我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就更害怕了。” “但我那时候心里一直想着你的话，你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用指尖轻抬她的下巴：“所以我坚持着，咬牙活下来了。我想再次见到你，心里才一直守着那点希望，期待着和你重逢。” 洛青雪的目光里怜惜满满，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轻轻将脸埋在他怀里：“对不起辰儿，当年我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宫辰扶住她的双肩，望着她略微低垂的眉眼，柔声道：“青雪，别再这么说了。你想呀，我若是没在这里苦学一身本领，现在怎么有能力保护你？” 她抬起脸，弯起唇角，泪光闪动的杏眼柔情满满。 宫辰慢慢凑近她，极为轻柔地吻了她的唇。 “你俩一大早就在这儿腻歪，恶不恶心？”一句满是嫌弃的话打断了两人，回头一看，竟是邵惜炎！ “你怎么在这里？”宫辰习惯性地将洛青雪护在身后，转脸就问。 刚刚他还在想着下午去找他一趟，没想到他竟来得这么及时，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邵惜炎翻了个白眼，“这花园你家的？我来还要经过你同意？” 宫辰一怔，这家伙是在无理取闹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一头雾水。 “你什么意思，关老子屁事！”邵惜炎不耐烦地摆手，转身就要走。 一看到洛青雪和宫辰在一块儿，他就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剥皮抽筋，所以他才想在自己的伪装崩溃前赶紧逃走。 “邵惜炎！”宫辰厉声叫住了他。 他只得停下脚步，缓了口气，回首道：“叫你爷爷干吗？” “你怎么这么大个人还要在嘴上占便宜？”宫辰往前走了几步，失笑道：“你跑什么？我有话要问你。” “有屁快放！”邵惜炎细眉紧皱，凤眼低垂，不去看他。 “你今天吃错药了？”宫辰上下打量了他，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脾气好像变差了。 他望向洛青雪，轻轻摆动下巴，示意她回避一下。 她瞬间会意，清了一下嗓子道：“我刚想起我娘还找我有点事，你们先聊吧，我先过去看看她。” “好，那我一会儿再过去找你。”宫辰依依不舍道。 洛青雪温柔点了点头，调皮地冲着宫辰眨了眨眼睛。 邵惜炎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实在烦躁，迈开腿就要走。 “你别着急走啊！”宫辰追了上去，呵呵笑了笑。 “你到底要干什么？”邵惜炎停下脚步，拧着细眉问。 宫辰缓缓道：“邵惜炎，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当时你对我很好，我特别感激你。” “后来萧俊被提拔上来，咱们才逐渐与他熟识。” 邵惜炎抬起凤眸，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声音已柔和了许多。 “你好端端说这个干什么？”他问。 宫辰笑道：“咱们三兄弟这几年为义父做事，经历过多少生死。我一心想报答义父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但这恩情太大，我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 “所以我只能把我整个人都交给他，为他效力，实现他心中想做的事情。” 邵惜炎的心忽然被震了一下，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当初如果不是李兆思从山崖下救了他，他也早就成了地狱里的冤魂。 他仰起头，连着后背靠在假山上，双臂抱膝，抬起左腿，同时将左脚蹬住山壁。 他就这么一只脚支撑站着，目光柔和地望向宫辰，道：“我也一样，所以义父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宫辰也和他一起背靠假山壁，两人一起仰望湛蓝的天，天上没有云朵，几只乌鸦哇哇乱叫着扑腾而过。 第124章 心如死灰 “邵惜炎，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你当我是兄弟，就如实告诉我。”他语气凝重道。 “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和你说。” 宫辰点点头：“萧俊十年前只是你身边的一个普通弟子，但是去了一趟北漠，回来就被提升为黑羽统领。” “接下来他又迅速立功无数，很快做到了长老的位置。那你知不知道，他当年去北漠，究竟是去做什么的？” 邵惜炎面色一白，凤眼微睁，心也怦怦直跳。 他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洛青雪盗剑逃跑，李兆思下令追杀，他就跟着追到了石梅村，还被她给打了个半死。 后来不知为何，李兆思竟然再没有去追杀她。 事情发生没几天，他就跟着义父一起去了北漠，但他当时并没有进星云神殿，只在星城之外埋伏，等着堵冷眸，所以并不知道星城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来不久，他就发现义母神情怪异，经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但他当时还在气她之前帮着洛青雪盗剑，还在神兵库前当众打了自己，也就没在意。 再后来他就见到萧俊巴巴地跑过去，呈给李兆思一个木盒子。 里面放了什么他就没再多看，反正他当时也没怎么在意萧俊，一个普通小弟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没想到最后这个小弟子竟然成了长老…… 现在宫辰问这件事，是要做什么？ 邵惜炎凤眸微眯，想起刚才洛青雪居然乖乖地离开，便立即明白了，宫辰又是为了那个贱女人才来找自己的…… 他心如刀割，一句话也不想再提。 “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他去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邵惜炎冷眼道。 宫辰知道他没说实话，也不着急，慢慢道：“我和青雪现在想要尽快找出为义母治病的办法……” 邵惜炎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义母的病自有义父在照看，用不着你多事。” 宫辰明显感觉他今天说话总像自己欠了他一样。 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吵起来，就继续尝试和他好好说话：“邵惜炎，她是咱们的义母，也是我将来的岳母，我当然要努力尽孝，为她做些事情。” “岳母？”邵惜炎一听这俩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宫辰，义母什么时候同意过你们亲事？她现在连洛青雪是谁都搞不清楚，你就在这里一口一个岳母的，也不嫌害臊！” “所以我才要赶紧搞清楚义母为什么会生病。”宫辰有些着急，“这样才能让她早日想起青雪，同意我俩的事。” 邵惜炎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竟又想起自己给他下毒的事情。 这件事如鲠在喉，不能告诉他，又很想告诉他，矛盾和自责让他彻夜难眠。 他甚至想趁此机会，把事情都说清楚，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宫辰。”他深觉无力，凤眼低垂，深深叹着气：“十年前我在外面抓洛青雪，所以萧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再问了。” 不等宫辰回话，他已转身离开。 宫辰见他如此反常，有点担心，毫不犹豫追了上去：“邵惜炎，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唉声叹气的？” 邵惜炎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的心沉重如铅，他需要冷静想想，到底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你站住！”宫辰一个箭步冲上去，堵在他面前，“你小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邵惜炎停下脚步，灰暗的眼眸望着他，他的桃花美目正盯着自己，满眼都是担心和焦急。 “宫辰，我以前也是这样，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呵呵笑了几声，又绷着嘴唇，右手用力拍了拍宫辰的肩膀。 “兄弟我要回去了，你赶紧去找她吧。” 他慢慢放下手，垂头丧气地一步一步离开。 “邵惜炎！”宫辰一把将他拽回来，狠狠按在旁边一块两人高的石头上，“你跟老子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一看到他的脸，宫辰倒吸一口气！ 那是一张极为痛苦的脸，眉毛眼睛全都拧在一起，嘴角下沉，下巴上的胡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明显。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兄弟我去砍了他！” 这话刺痛了他的心，只有他清楚自己为何变成这样。 欺负？谁欺负过他？ 他骤然想起儿时在云杉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竟感到在宫辰面前无地自容。 他当即火冒三丈：“谁敢欺负我？你有病吧？欺负我的人都死绝了！” 他猛地甩开宫辰的手，力气大到给他甩了一个踉跄，凤目圆睁，满脸怒气道：“老子的事儿你少管！” 宫辰好不容易才保持了平衡没有摔倒，等他回过神来，邵惜炎已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最近也太奇怪了，难道他看上了哪个姑娘，爱而不得？ 不会吧？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宫辰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便猜想，他可能是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难以言明的事情。 那就等晚一点，他平复了心情，再去问问具体情况。 看着邵惜炎这几天这么大的变化，他心里也担心，这个兄弟不能有任何闪失。 至于萧俊的秘密，先不着急，现在要先把药丸的事情解决。 于是他整理了衣衫，往宁休院走去。 洛青雪早已坐在屋内等待着，一见到宫辰回来，立马迎上去：“他可说了什么？” 宫辰还是要维护兄弟的形象，就只摇了摇头，一边落座一边失望道：“他说他十年前正在外面抓你，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那倒是……十年前他还在石梅村，这么看来，我们在他那里也问不出什么了。”洛青雪微微点头，有些失望。 宫辰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见她没多想，心下松了口气。 “辰儿，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洛青雪道。 “你说。” “为何当日萧俊的琴声只有我能听到？而且雪叶剑也反应很强烈，这在平时几乎是没有的。” 宫辰看了一眼雪叶剑，细长漆黑的魔剑正静静躺在剑托上。 “青雪，如果那天，萧俊真的在练习幻境，并且在幻境中真的出现了聚魂珠，那雪叶剑的反应就很正常了。” “此话怎讲？”洛青雪问。 宫辰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远的天空。 “雪叶剑是上古神兵，邵惜炎说过，神兵之间是有感应的。”他道。 “就像当初，天青刀可以感应到落云箫，雌雄双刀可以感应到断愁扇和绝天绫。你的雪叶剑，当年封印了聚魂珠，所以它可以比旁的兵器更能感应到聚魂珠的力量。” 洛青雪听了，恍然大悟：“对！当时在无峰山，我就是看到了聚魂珠，才激活了雪叶剑的三条黑龙！” “嗯。”宫辰低低应了句，“但是青雪，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那天你听到的都是真实的对话，那萧俊为什么要监视你呢？” “而且你看他一天到晚对你的样子，哪像是监视？倒像是一只发了情的狗！” 洛青雪被逗笑了：“你这醋劲儿还没过去呢？” 宫辰哼道：“没！” 洛青雪走过去，环抱着他，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笑嘻嘻道：“好了吗？” 宫辰反抱住她，扯起嘴角：“你都主动过来了，我的醋坊必须关门。” 两人抱在一起笑了好久，然后拉着手，相互依偎着坐在院子里。 宫辰问：“你和秋儿姑娘约在何时？” “六日后。” “六日。”宫辰重复了一遍，缓缓垂下浓密的睫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嗯，这几天我打算好好再计划一下，要如何对付萧俊。”洛青雪面露难色，“他的琴音很可怕，防不胜防。” 宫辰转头望向远方，道：“这个家伙原本只是邵惜炎手底下的一个普通弟子，是十年前去了一趟北漠，回来就学成了这个本事。” “便从此平步青云，很快就做到了长老的位置。北漠可真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不仅有傀儡术，有星术，竟还有这控人的音律之术。” 洛青雪道：“说起音律，有句话你一定听过，‘正道颜昊，魔道萧俊。’” “我以前做宫若梅的时候的确听说过，那时身边经常有人谈论这些。”宫辰微翘嘴角，“我明白了，你是想说，我们还是要找颜昊问问这件事。” 洛青雪明亮的杏眼微微弯起，点了点头：“你真是一点就透！” “那是！要不然怎么征服你的心？”宫辰抚摸着她的脸，又想低头去吻她。 但是洛青雪主动吻了他，然后靠在他怀里，喃喃道：“我们还是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和颜昊说这件事吧。” 宫辰也叹气道：“救命恩人跟咱们不欢而散，眼下又要用人家，真是难办。” 洛青雪道：“咱们又不能去悯天谷找他，现在也只能看看秋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愿意出来见见我们了。” 就在两人为此事烦忧之时，邵惜炎已经心如死灰地回了天缘居。 他坐在桌案前，左手倚着头，手肘支撑在扶手上，身子斜靠在椅背上。 他眉心舒展，灰暗的眼眸低垂，下巴上的胡茬一根根尽显颓废。 就这样死灰一般坐了一会儿，他心里堵得慌，就命人去将温欢叫了过来。 一袭绿衣的温欢将一碗桂花雪梨蜜馔送到他面前，“邵哥，趁热喝点吧。” 邵惜炎没有去看她，他的目光落在那碗蜜馔里，橘色的汁液上飘着几朵桂花，甜香钻入鼻腔，却不能让他愉悦。 “欢儿，你说，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吗？”他依然没有看她，声音很无力。 温欢温柔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失落：他有喜欢的人了？是谁？难道是青雪公主？ 她的眼帘也垂了下去，但片刻后又重新抬起，望着他毫无生气的脸。 “喜欢的人，当然想要得到。只是，很难……”她轻声道，希望他能看她一眼。 但邵惜炎只是苦笑：“是啊，很难。” 他还是没看她，利索地坐起来，端起蜜馔，闭上眼睛喝了一口。 甜蜜融化在舌尖，化成苦涩强行被他咽了下去。 第125章 少年往事 他问：“如果得到一个人的前提，是要让他从此变得痛苦，是不是就该放弃了？” 温欢一门心思认为他喜欢的是洛青雪，现在听他这样一说，更觉得是如此了。 如果他想要得到洛青雪，就要将她和宫左使拆散，那她定会痛苦不堪。 想到此处，温欢的心都碎了，她喜欢的人竟然宁愿去拆散别人，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弯起唇角，柔声道：“邵哥，如果她也喜欢你，你又怎么会给她带来痛苦？可是，如果她心里有别人了，又何必再给她平添烦恼？” “不如就做个朋友，将一切都埋起来吧……”这话是说给邵惜炎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可她真的能做到吗？ 邵惜炎没说话，他的凤眸终于看向了她。 那张柔和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泪水，看得出她极力在忍住眼泪，可脸上的泪痕却暴露了一切。 “你哭什么？”他不痛不痒地问了句。 “是风沙迷了眼，也迷了我的心。但若能得到风沙的拥抱，我心甘情愿……”温欢深情脉脉地望着他，期盼着他能有所回应。 邵惜炎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没想到她竟在这个时候如此主动，这一点也不像平时柔和温顺的她。 “欢儿，你出去吧。”他无奈道。 温欢看着他，目光里全是期盼和渴望，还有星点痛苦。 “邵哥，让我陪陪你吧，看得出你很难过，让我陪你说说话。” 邵惜炎顺手拿起胭脂色的瓷碗，仰头就把一碗蜜馔一口气全都喝光，然后将空空的碗放在桌案上。 “不用了，你去歇息吧，这花馔味道不错。”他毫无挽留之意，用手帕擦了擦嘴。 说着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窗前，望着红色夕阳，若有所思。 温欢的心在滴血，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如此冷血地拒绝她？ 如今他的心里有人了，她更着急了，长久的忍耐让她就快要管不住自己了。 她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夕阳为他穿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仿佛召唤着她走过去。 温欢情不自禁走到他身后，双手轻按他的双肩，顺着他的身子慢慢滑下去，揽住他的腰，前胸和侧脸顺势贴上他宽大的后背。 “邵哥，今夜让我陪你吧，我心甘情愿。”她闭着眼睛，双手抱得更紧了。 这温暖来得那么突然，邵惜炎一瞬间感受到了她所有的柔软和炙热。 身体上的愉悦的确可以暂时缓解心里的痛苦，但醒来之后，一切只会更糟，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即便面对温欢的诱惑，他却一直保持着清醒，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他才会无法自控地失去理智。 邵惜炎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而易举掰开她的手，转过身低头望着她的一脸泪痕，伸出修长的手指，为她轻轻擦去。 “回去吧，你不适合我。”说着转过身，走出房门，离开了天缘居。 温欢愣在原地很久。 “你不适合我。”冷冰冰的一句话刺穿了她的心。 等她反应过来，竟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泪如雨下，却依然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邵惜炎逃出来之后，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心乱如麻。 他不是不想，是不愿。 温欢是他黑暗的一生中唯一的光亮，他深深知道自己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就算身体给了她，心也永远不可能给她。 一个女人留在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身边，是最悲惨的事情。 她是多么纯净的一个人，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能亲手毁掉她的一生。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不觉，竟又走到那个巧遇宫辰的假山附近。 回忆潮水一般涌来，那时洛青雪刚盗剑叛逃，宫辰也刚来到啸云宗，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在他发现自己无法对宫辰下手之后，就经常去看他，他发现宫辰偶尔会来这座小破花园。 但是他每次来都是躲在山洞里面哭，邵惜炎想去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宫辰的所有痛苦，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所以他只好远远陪着他，站在那里，等宫辰哭完了，再默默跟在他身后，偷偷陪着他回去。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从未被宫辰所知。 后来，这里竟也成了他的秘密基地，每次难过的时候就来这里躲着，安静的坐在山洞里，获得片刻安宁。 有一天，两人竟在这个山洞遇见了，宫辰瞬间觉得和他亲近了几分。 “原来你也喜欢来这里啊！”少年宫辰笑嘻嘻道。 “额……是啊，这里安静又没有人来。”少年邵惜炎紧张应了一句。 “那以后这儿就是咱俩的秘密基地了！谁也别告诉，好吗？”宫辰就像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年少的邵惜炎心里掠过一阵异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此刻再也不孤单了。 他咧嘴嘿嘿笑道：“好！以后你想来了，就叫我一起，兄弟我随时奉陪！”说着，双手抱拳，对着宫辰一拱手。 “好！邵惜炎！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好兄弟了！”少年宫辰笑得无比灿烂。 这笑容穿越时空，出现在邵惜炎的眼前，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哭兮兮的黑衣少年。 他微微扬起嘴角，左手慢慢抚摸之前两人一起靠着的山壁。 今天早上，他又想到了那晚宫辰喝醉的样子，那种又渴望又反感的感觉顷刻间吞没了他。 他实在憋得难受，就跑来这里，只想安静一会儿。 没想到命运就是这么喜欢玩弄自己，躲在这里还能看到宫辰他俩卿卿我我！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基地，当初说好了谁也不告诉，现在他居然带了一个女人来！ 他瞬间觉得宫辰背叛了自己，气得肺都要炸了！还控制不住地对他冷言冷语，甚至想揍他一顿！ 现在，这里空无一人，他终于能安心躲在山洞里了。 星月升空，黑暗如期降临。 世界的另一边，在问音斋里，萧俊正醉心于自己的琴曲，细长的手指巧弄丝弦，将思念和纠结一起揉进孤寂的琴音里。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临近，琴音逐渐弱了下去，他站起身，混沌天音开始自己弹奏。 一个纤细苗条的黑影钻进屋内。 “主人，她在打探十年前的事情，尤其是您去北漠之事。” 这声音柔媚无限，让人很想看看她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萧俊精明的眼睛闪过一丝紧张，“她怎么想起要打探这件事的？”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她昨日大闹了明心殿，现在橙香已经被关起来了。” 萧俊微微偏头，上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乖乖呆着不行？非要到处搞事……” 片刻，他低声道：“赶紧把那个橙香处理了，免得嘴巴漏气。” “属下遵命。”那人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冷漠的眸子不在乎任何人。 萧俊问：“可有化玉簪的消息？” 她又抱拳道：“主人，目前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此物太细小，几乎无人见过，实在难以寻找。” 萧俊点点头，坐回到混沌天音前，双手继续轻抚琴弦。 “是神兵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九芳宫附近。当年牧护法也是因为此事失踪的。你万事小心，继续打探。” “属下遵命。”那人抱拳即去。 十年前的事？萧俊陷入了往日时光，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更加细长。 萧俊小时候，父母被一场洪水夺去生命，他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后来机缘巧合进入啸云宗，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弟子。 本来他想着，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什么正道魔道也不想去管，这一生就这样平淡过了就好，没想到他后来竟对洛青雪动了心。 那是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八岁的洛青雪正在雪地里练剑，练着练着进入了忘我之境。 小萧俊那时候刚来啸云宗不久，还没见过洛青雪。 他刚好从那里走过，见一个一身紫衣的姑娘在雪地里犹如蝴蝶飞舞，灵动美丽。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画面，直到洛青雪一个回身，长剑刺痛他的左肩，伴着一阵寒意，他才看清楚她的脸。 她稚嫩白皙的小脸上，明亮的杏眼亮如星月，可目光却冷如冰霜。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小洛青雪扬起柳眉，厉声喝问。 小萧俊一时慌乱，傻兮兮答道：“我，我在这儿看你练剑。” “哼！你闲的没事来偷看我练剑？你是不是喜欢我？”她抬起下巴，眨着圆圆的大眼睛打量着他。 小萧俊一脸茫然：“啊？我，我不喜欢你啊，我就是觉得你在雪地里舞剑很好看。” “哼！你居然敢不喜欢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洛青雪双手叉腰，气得涨红了脸。 “……你是谁啊？”萧俊呆呆地问。 “我可是高贵的公主！你敢不喜欢我，我就要惩罚你！”洛青雪说着，当即又刺了他肩膀一剑！ “哎哟！”萧俊疼的倒地不起，捂着肩头大喊：“你是哪门子的公主啊！干嘛随便刺人！” “哈哈哈哈！”洛青雪见他那个狼狈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她其实并没有狠命去刺他，不过是想逗逗他，所以只擦破了点皮。 “别装了！你都没流血！”小洛青雪忍不住拆穿了自己。 萧俊低头一看，果然，只是衣服被刺破，他之前感觉到的寒意，不过是冰冷的剑身贴上了自己暖和的肌肤。 洛青雪的笑就像个小太阳，让他看了脸上有些发烫。 他赶紧一咕噜爬起来，也跟着她傻笑了一阵子，然后结结巴巴道：“好，我决定喜欢你！那……我要怎么喜欢你啊？” 小洛青雪拧着眉毛，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喜欢。 于是她转了转明亮的眼眸，笑嘻嘻道：“我见义父经常给我娘送好多礼物，什么好吃的好玩儿都有，不如你也给我送礼物吧！” 萧俊的小眼睛微微一睁，自己一穷二白，啥也没有，要送什么呢？ 他正想着，就见洛青雪像一只蝴蝶那样飞远了，口中喊道：“我要走了！你下次不要偷看我练剑了，很危险的！” “这么快就走了？”小萧俊往前跑了几步，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可她早已飞得无影无踪。 从此，她就长在了他心里。 那时他一无所有，连被她再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后来他就只能在一些重要场合才能偶尔看见她。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时候的玩笑竟成了执念。 于是他开始想要往上爬，爬到她的身边，这样才有可能触碰到她。 刚好那时候李兆思正在挑选心腹，萧俊趁机自告奋勇，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奋斗之路。 时如逝水，如今的一切都已和当初是天差地别。他不择手段地想要站在最顶端，现在他终于要到了，却发现她从来都不曾站在山顶等他。 他为她准备了很多小礼物，却一样也没送出去过，全都藏在他的衣橱里。 往事随风，却不肯消散，留在人心里，一点一点吞噬掉一整颗心。 第126章 谜团初解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洛青雪和秋儿约定的时间。 她和宫辰一起出了啸云宗，一路走到云江镇，来到无间客栈前。 两人抬头望着“无间客栈”四个字，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想不到我们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起回来这里。”宫辰感慨着，不自觉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都十年了。你可还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洛青雪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当然！”宫辰低声笑道，“你帮我打退了一群坏人，那些人想抓我回去做内院伶人，要不是你拼死守护，我可能真就被他们抓走了！” “你记得就好，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许忘记！”洛青雪撒娇道。 “当然，我一定谨记这些点点滴滴，因为正是这些支撑着我，让我不要放弃寻找你。” 洛青雪回了一个甜蜜的微笑：“我们进去吧，秋儿应该很快就到了。” 两人走入客栈落座。 宫辰环顾四周，发现这客栈环境优雅，干净整齐，客人往来繁多，略有喧闹，却井然有序。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许多小木片，木片上写的都是本店特色菜，最前面的一排木片上，写的是今日特价菜。 “十年前，咱们来这里的时候，连一顿饱饭都没吃到。”他握住洛青雪的手，“今日我们就吃个痛快！” 洛青雪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目光里全是期待。 宫辰说着拉着她的手走到那些木片前，一个一个看着那些菜名。 蒸羊排、炖排骨、糖醋鱼、蒜香烤鸡…… 正看着，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叮叮当当地飘了过来。 “是秋儿！”洛青雪回首，果然见到一袭鹅黄衣裳的谢白秋。 正要跑过去，竟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那人一身白衣，手持洁白的落云箫，一张脸严肃正经，就差把“正道”二字写脸上了。 “颜昊？”她骤然停下脚步，惊讶地愣在那里。 “是我，我来看看你们这群魔教妖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他剑眉舒展，目光柔和，毫无挑衅意味，更多的是调侃。 洛青雪露出一排贝齿，笑出了声。 宫辰也低声笑了一下，上前拱手道：“颜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未报，就让你受了委屈。在下实在是心有所愧……” 颜昊回礼道：“宫兄莫要自责，你们说得也有理，我当时的确应该离开，落云箫的动静那么大，很容易引人注意。如果我不赶紧离开，怕是要死在聚魂珠之下。” “不过，李兆思居然没有来抓我，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洛青雪大喜：“你真的这么想？” 颜昊摇头道：“当然，我本来就是偷偷去的你们那里，既然事情办完了，就不该再多做停留。” 他清了清嗓子，扬起一对剑眉，嘟哝道：“毕竟那是魔教老巢。” 众人都笑了，所有阴云一扫而过。 几人落座，之前点的美食茶点全部都摆上了桌。 谢白秋一见这么多好吃的，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大口开吃，却被洛青雪按住了手腕。 “秋儿，别贪吃啊！” “哎呀，好了我知道了！多少年了！天天啰唆，烦死了！”谢白秋撅起小嘴，轻轻甩开洛青雪的手，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只羊排就往嘴里塞。 她这吃相，倒像是几年没吃到过好东西似的！ 谢白秋左手抓着羊排，一口咬下去，肉香浓郁，满足感顿时袭来。 她弯起嘴角，圆圆的眼睛也眯成了两条弯弯的曲线。 “你们不知道，这人间美味呀，都在这些小店里！这里的饭菜可比他们悯天谷的要好吃千百倍！” 颜昊呵呵笑道：“也是，我们多以素菜为主，肉食甚少，也难怪你如此一副吃相了！” 众人皆笑。 桌上的美味很快就都被消灭干净，四人又叫了壶茶，随便聊了聊各自的近况。 然后洛青雪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锦盒，放到桌上。 “颜昊，你看看这个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颜昊打开盒子，一粒红色药丸静静躺在里面。 他凑近药丸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苦味钻入鼻腔，指尖一碰，药丸就被按下去一截，十分柔软。 他将药丸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发现那药丸上有着大小不一的斑点。再仔细一看，那些斑点竟有规律地排列着，仿佛漫天星河。 洛青雪紧紧拉着宫辰的手，紧张得呼吸都不均匀了。 就见颜昊剑眉微皱，星目里闪过一阵疑惑，然后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开口道：“这药丸里，怎么会有北漠的星云之力？” 宫辰大吃一惊，“此话怎讲？” 颜昊环顾四周，谨慎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细说。” 穿过喧闹的小镇，四人随即走到镇外的竹林里，清风袭来，竹叶清香。竹叶窸窸窣窣地相互摩擦碰撞，将小镇的热闹全部隔绝在外。 一间熟悉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院中的石桌石凳都和原来一样。 洛青雪和宫辰相互看看，不自觉的会心而笑。 这里是那么熟悉，那一夜的大雨淋漓，如海浪般冲刷着两人的记忆。 就是这间屋子，洛青雪在雨中面对宫辰有了心跳的感觉。 众人推门而入，在石凳中落座。 颜昊将药丸置于石桌中心，道：“你们仔细看着。” 他将落云箫横着悬于胸前，双掌相对，调动周身气息，将白色的悯天正气注入箫中。 落云箫很快发出水蓝色的星光，光线并不强烈，许多细小的星光相互凝结，像水一样滴落在药丸上。 那药丸就像被打开了结界一样，忽然发出强烈的星光，五颜六色甚是美丽。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 随着颜昊收了功法，星光也随即消失。 “为了熟悉落云箫，我这段时间仔细研究了与星术有关的古籍。”他道。 “咱们去北漠的时候，见到星女借用落云箫的上古星云之力练成了傀儡术。” “从冷彬身上可以看出，这些傀儡在身体上受到星女的控制，但他们的意识还存在，只是被封印在体内，无法产生任何作用。” “之前我还不确定，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个药丸，就是北漠特有的丹药——雪珍丹，是专门给傀儡本体吃的一种毒药。” “雪珍丹？”谢白秋睁着圆圆的眼睛插嘴道，“我以前听师父提起过，雪珍丹是北漠独有的一种混合毒药，可以封印人的意识。但是这种丹药在炼制的时候必须加入紫月草，否则就会失效或者产生其他奇怪的效果。” “不错。”颜昊点头肯定道。 洛青雪早已面色惨白，她整个人都石化在那里，她不敢相信，母亲一直服用的，竟然是毒药？ 她转头望向宫辰，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两只眉毛拧成了麻花，温润的桃花眼中已充满质疑。 “你确定？”他沉着嘴角，冷眼问。 “宫兄。”颜昊轻松地笑道，“我们悯天谷专门研究仙药灵草，大名鼎鼎的愈合丹就是我们炼制出来的，雪珍丹我们当然也会有。” “因此物只有星云神殿才能炼制，而且制作起来十分耗费时间和修为，所以数量稀少。我们也只有长老以上的人才可以限量申领，以作研究之用。” 听到这些话，洛青雪已经震惊得说不出来半个字，她脑中已乱成一锅粥。 母亲每次头疼都吃这个，那岂不是毒性越来越重？ 按照颜昊所说，此药是用来封印意识的，可母亲并没有失去意识，她只是失去了记忆，这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努力平心静气，调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知此药对于人的记忆是否有影响？” 颜昊垂下眼帘想了想，很快又抬起星目望向她，“刚刚秋儿姑娘也说了，这是一种混合丹药。” “我们研制的丹药中，有单品丹药和混合丹药两种，单品丹药就是愈合丹那样的，只能单独使用。混合丹药好比这个雪珍丹，要和修士的术法结合才能产生作用。” “如果使用雪珍丹的人擅长吸取记忆，那当然就可以对此产生影响。” 洛青雪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此药就是李兆思用来控制母亲的手段！ 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气血突然上涌，天地骤然变黑，一阵头晕目眩，失去平衡倒向一边。 “师姐！”谢白秋站起来要跑过去，却见宫辰反应迅速，已在眨眼间扶住了她。 “辰儿……”洛青雪眼中带泪地抬起脸，望着宫辰，“你听到了没有，我娘她……” 她颤抖的声音让他心如刀绞，他一时难以接受义母竟一直在受这样的罪。 可是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可以确定，颜昊绝对是一身正气，光明磊落之人，所言必定句句属实。 可他实在难以理解，义父一向对义母百般恩爱，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尽管他心乱如麻，仍然稳稳抱着洛青雪，不让她的身子滑下去。 又想起之前，义父对于青雪盗剑的事情，和青雪说的完全不一致…… 他突然觉得，义父有太多秘密，他以前从来不觉得义父很神秘，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都错了…… 见洛青雪忽然一阵晕眩，宫辰的神色也越来越差，颜昊疑惑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对了，这药丸如此珍贵，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宫辰垂着眼帘，微微低下头，没有一丝勇气去回答。 洛青雪坐起身子，握住他冰凉的手，将目光移到那红色的药丸上。 她缓缓抬起绝望的杏眼，无力道：“颜昊，你记不记得，上次去给我娘唤醒记忆的时候，她突然头痛，然后吃了一颗药丸就好了？” 颜昊点点头，他当即猜到三分：“你是说……” “我娘当日吃的，就是这种药丸。而且这些药都是李兆思给我娘的！”洛青雪强忍着眼泪。 她一字一句道：“这颗药还是我偷出来的，否则，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颜昊和谢白秋全都面色大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辰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目光沉重地盯着那颗红色的药丸，血红的颜色就像他此时心中闷出的鲜血。 凉风瑟瑟，被吹落的竹叶簌簌掉在地上，将林中的道路掩盖了大部分。 寂静之中，三道银光突然从林中窜出，冲着颜昊就飞了过来！ 第127章 啸云护法 众人当即警觉起身，迅速后退，颜昊看准那银光的位置，将修为凝结在掌心，登时推出数道白色剑气。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巨响，冲天的光柱拔地而起，四周沙石乱飞，狂风肆虐！ 宫辰立即用身子护住洛青雪，右手来回挥舞断愁扇，为她格挡了全部沙石。 洛青雪则将周身魔气迅速集中至掌心，雪叶剑开始泛出紫色电光。 “雪叶剑？”来人突然低低道了一句，紧接着数道银光已向她刺过来！ “居然是他？”宫辰听到那人的声音，竟面色一惊，同时扇面涌出无数红色梅花瓣将那银光一一挡下，散落四周的红梅血一样的红。 随着一声低笑，来人收了功法。 “宫左使，这么久了，你也没什么长进。”阴冷的男声回荡在四周，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众人都紧张了起来，只有宫辰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也收了断愁扇，缓步走到最前面，冷哼道：“躲躲藏藏得很有意思？” 来人呵呵笑了几声，紧接着就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忽然现身在竹林中，他身穿灰色锦袍，腰上别着一堆白色的绳子。 脸白的如纸一般，看上去似乎很虚弱，一对杀意满满的三白眼一一扫过众人。 寒冷的双眸之上，浓浓的眉毛极为舒展，眉心处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神秘莫测。 他弯起双眼，不冷不热道：“宫左使，好久不见。” “牧辛，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宫辰缓缓抬起下巴，冷笑道：“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透了。” 牧辛扯开暗红的嘴唇：“我可不能这么快就死，好歹我也是给宗主立过大功的人。” 他刀锋一般的目光落在颜昊身上，阴冷笑道：“落云箫竟然认了你这个臭小子为主，说明你的确天赋异禀。” “不过，我一定要拿到落云箫，所以我只能把你杀了。”话音未落，他掌中竟闪出一根九节鞭，浓浓的魔气包裹四周。 他右手向前猛然扫出，鞭头顺势窜出去七八米，整个鞭身犹如一条银色长龙，向着颜昊疾驰飞去！ 颜昊当即向后退了三步，脚尖一点，轻盈飞上房顶，将落云箫竖于身前。 他细长的手指轻按音孔，薄唇微张，下唇轻触箫口，至纯至正的修为迅速流入箫身，随着浑厚的箫声传出，周围顿时星光闪烁，唯美至极。 银色的长龙在星河中疯狂游走，竟将星光一一吞噬，然后如闪电一样直冲颜昊本体，颜昊躲闪不及，狠狠挨了一鞭！ 鲜血喷涌而出，牧辛趁机将九节鞭扫向颜昊胸口！ 洛青雪大惊，迅速举剑引出玄地炎龙，将他的鞭身缠住，猛地拽了回来。紫色火龙与银色长鞭在空中凶猛缠斗，四周火花迸裂，怒吼震天！ 宫辰则挥着断愁扇，抛出绝天绫，与她并肩战斗。 空中顿时聚集大量魔气，引得周围的竹子纷纷折断、碎裂，甚至有些受不住魔气侵扰而自燃。 就在双方纠缠不休之时，谢白秋已将颜昊扶到一边，简单处理了他的伤。 她将颜昊安顿好之后，也手握长剑冲了上来，白色的剑气如雨般袭来，将牧辛的九节鞭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牧辛见自己明显已经处于下风，便在一个闪避之后迅速退后，收了功法。 “宫辰，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转投了悯天谷门下？”他眯着三白眼讽刺道。 “义父自有办法取落云箫，轮不到你来自作主张！”宫辰怒目而视。 牧辛呵呵笑了一下，左手整理了略微凌乱的发丝，将沾染了灰尘的衣领拍平整，抬起脸，负手而立。 “这话就不对了，我若是将落云箫提前奉上，他老人家不是更高兴？” 洛青雪冷哼道：“义父有自己的主意，你是什么人？在这儿瞎掺和，是想破坏他的计划？” 义父？牧辛棕色的眼眸转了转，原来她也是同道中人，圣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美女？ “呵呵！姑娘倒是说中了我的心思呢！”他歪着嘴角笑道，往前走了几步，目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她。 “我是什么人你以后自会知晓。只是这天下能看破我的女人不多，你是头一个。” 他的目光落在细长漆黑的雪叶剑上，道：“能驾驭雪叶剑的姑娘，你是唯一一个，这让我对你有了更深的兴趣。” 说着又要往前走，但他左脚才刚刚抬起，一团红色花瓣已如刀锋一般划破了他的左脸！ 紧接着数道白色剑气也发疯一样冲了过来！ 牧辛连续后退，一一躲过了这些剑气！ “宫辰，你找死！”他捂住鲜血淋漓的脸，横眉瞪目。 宫辰冷眼道：“你既然回来了，就该护好这条命，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看的人别看。” 牧辛稍稍一怔，随即讽刺道：“宫左使，你自诩清高寡欲，什么时候也知道要心疼女人了？” 宫辰举起断愁扇，低声道道：“与你无关。” 牧辛扬了扬眉毛，甚觉无趣，诡笑道：“好像是这样。” 他一转身，看见谢白秋圆圆的眼睛正怒气冲天地盯着自己。 “这位姑娘水灵白嫩，修为也不低，看着像是九芳宫的弟子，这满眼的敌意倒是挺有意思的！”他咬着牙，微眯双眼，将谢白秋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姑娘，如果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你怕是就不会穿这件衣服出来了。”说着将目光落在她的前胸处，“尤其喜欢挑战九芳宫的女人。” 啪！不等谢白秋开骂，一道黑色魔气夹着紫色闪电已经劈在他脚下！牧辛当即向后一跃，躲了过去。 抬头就见洛青雪正持剑对着他，剑尖直指他咽喉，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必死无疑。 “管好你的眼睛，不然我就帮你挖了它们！”她面色如冰，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利刃。 牧辛心中一惊，这女子够狠！ 宫辰看他这副一百年没见过女人的模样，实在恶心。 他清了下嗓子，嫌弃道：“牧辛，今天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我们不为难你，你可以滚了。” 牧辛并不傻，他虽然喜欢挑战，却不喜欢同时挑战三个人。 于是他冷哼道：“既然宫左使发话了，在下只好走咯！” 然后顺水推舟飞离地面，身形很快隐入密林之中。 “看来今日出师不利。臭小子，落云箫我要定了，你就乖乖等死吧。”阴冷的声音伴着他低低的冷笑逐渐消散。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回首去看颜昊的伤势。 见他面色青紫，伤处发黑，丝丝魔气缓缓上升，那九节鞭上有毒！ “颜昊，你怎么样？”宫辰上前看了看他的伤。 颜昊轻轻摇头，额上的汗珠比黄豆还大，他发白的嘴唇只微微张了张，便星目一闭，全身一松，晕了过去。 众人皆是一惊，洛青雪慌忙唤了他几声，他却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她问。 宫辰摇头道：“牧辛的毒变幻莫测，我也不知道他这次用的是什么毒。刚刚一时大意，竟忘了这回事。” “难怪他要那样说，真不该让他就这么逃了！”洛青雪恨恨道，手中雪叶剑被捏的咯咯响。 一旁的谢白秋满脸焦急：“那我们把他送回悯天谷医治吧，谷中的前辈们一定能解毒。” “不行！”宫辰斩钉截铁道，“如果我们现在送他回去，悯天谷的人一定会认为是我们下的毒，好趁机图谋神兵，到时候又要有一场恶战。” 谢白秋这才发现事情有些难办，一时语塞。 洛青雪抿了抿嘴，叹气道：“辰儿说的对。而且这儿离啸云宗和悯天谷都不近，就算送他回去，他也难保性命。” 谢白秋拧起眉毛，撅起嘴：“那怎么办啊？再耽误下去，等他的毒蔓延全身就危险了！” 宫辰想了想，缓缓道：“那我们不如先去镇上找个医馆看看。” “云江镇里有大夫能解啸云宗的毒吗？”谢白秋问。 宫辰右掌按住颜昊后肩，将自己的修为渡了一些给他，又帮他止住了血。 “云江镇是正魔两道的交汇处，什么人都有，怎么可能没有人会解毒？”他道。 “我就知道有一位神医，一直都住在那儿。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但此人行事低调，也从来不对病人挑肥拣瘦，口碑甚好。” 谢白秋眨眨眼睛：“一个小镇竟然有这样的高人？” 宫辰和洛青雪相视一眼，转头笑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在云江镇，每个角落一定都隐藏着高手。” 洛青雪道：“那我们就去找那位神医，就算不能解毒，去抓点灵药，给他减缓毒素蔓延也好。” 宫辰点点头，拽住颜昊的两只胳膊，弯下腰，洛青雪和谢白秋将他扶上宫辰的后背，便往云江镇赶去。 天阴阴的像要下雨，三人在路上飞速奔走，一路无话。 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商小贩们的每一句吆喝，都提醒着人们，这里是烟火浓郁的人间。 几人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群人在围观，但三人都没心思看热闹，便也没在意。 路过人群的时候，洛青雪随意瞟了一眼，竟发现人群围着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小乞丐。 “等等。”她叫住了两人。 两人回首，就见洛青雪驻足停在人群之外，目光望向人群中间。 谢白秋扬起了淡淡的眉毛：“那不是悯天谷的内门弟子服吗？可他手里的确拿着乞讨的碗……” 再仔细一看，他面前还立着一块牌子：可做仆人、马夫、杂役。 悯天谷的弟子竟然来此做乞丐？这是什么新的修行方式？ 三人正在疑惑，就见旁边走上来一个年轻男子，一身墨绿色锦袍，一双三角眼盯着那乞丐。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洛青雪心里泛起嘀咕，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宫辰身上还背着颜昊，只想快点找到神医，却没想到洛青雪竟想在此时看热闹，他心中暗自叫苦。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了句：“青雪，咱们先去把我背上这货安顿好，我再陪你出来，好不好？” 洛青雪这才想起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赶紧缓步离开人群。 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听那男子开了口：“孩子，你没爹没娘的，在这街上乞讨都多少天了，不如就跟爷回去过好日子吧！” 那男子年纪不大，却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他咧着大嘴，就像一只超级大蜗牛，想要拉着那乞丐往外走。 没想到那乞丐竟一甩手就挣脱了他，还狠狠踹了他一脚，矮胖男子登时面色大变。 周围不知是谁喊了句：“你这几天连一顿剩饭都没讨到，还真不如就跟他走吧！” 立马有人跟着起哄：“人家对你们这种无家可归的孩子可好了，你可别辜负了人家好意！”“就是！笑贫不笑娼嘛！” 一阵剧烈的哄笑。 她骤然停下脚步，回首就见那年轻男子想强行拉小乞丐回去，那小乞丐拼命扑腾哭喊，两只脚狠命的踩在地上，依然被他拽着往前滑。 围观的人群站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甚至不约而同的为那男子开了一条道。 “不！我不去！你放开我！”那小乞丐的声音竟变得尖锐起来。 他拼死扑腾，竟掉落了头上的帽子，一头乌发随即散落！ “哎呦！竟是个女娃子？”那男子的三角眼都快瞪圆了，上下打量了那她，肥唇一咧：“嘿嘿！今天真是捡到宝了！” 第128章 神医白影 谢白秋脑子一热，当即就要冲上去帮忙，却被宫辰拦下：“秋儿姑娘，先救颜昊！” “可是她……” “这里有我们的眼线，回头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再救她出来。”宫辰有些着急。 洛青雪当然也气得不行，可眼下的确不该节外生枝。 她道：“秋儿，颜昊现在情况危急，不能再拖了。” 谢白秋眼睁睁看着那女娃子被人硬生生拖走，偶有上前阻拦说几句的，竟被他随行的打手打了个半死！ 随着他们慢慢走远，人群很快散去，议论嬉笑之声也渐息。 “那你们先去救颜昊，我去给这个家伙一点教训！马上就去找你们！”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举剑发足就要追上去！ “秋儿！”洛青雪赶紧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正在拉扯，就见四个白衣弟子，手持利剑，三两下就把那男子和他的打手们打倒在地，将那女娃救了下来。 “是悯天弟子！”谢白秋惊讶道。 洛青雪也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宫辰叹气道：“都说了，云江镇是正魔交汇之处，各种牛鬼蛇神和大罗金仙都有，很多看起来很小的事情，说不定背后就是巨大的正魔之争。” “现在最重要的，是别让他们发现咱们，否则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谢白秋惊出一身冷汗：“我刚刚太冲动了，差点就害了你们。可是，若不是那几个悯天弟子出现，那女娃可就……” 宫辰叫苦道：“好了，她现在已经安全了，咱们赶紧走吧，颜昊这家伙越来越重了！” 三人即刻转身离去，没再去想这件事，只有洛青雪心里有些嘀咕：这男子好生面熟，却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刚走没多远，就见一辆白色的马车由两匹枣红马拉着，逆着人群缓缓驶来，后面跟着一辆较小的蓝色马车。 咯噔咯噔的马蹄声逐渐平息，马车也停在几人面前，车厢上奢华的金漆雕花显示了车主人的富贵。一个身穿深蓝色棉布衣衫的中年车夫敏捷地翻身下车，放下车登。 马车一停下，后面的车厢中很快走下两位粉衣丫鬟守在白色马车边上，白色的锦缎车帘被掀起。 车厢内缓缓探出一位年轻女子，她刚一探出头，就冲着宫辰微微一笑。 她纤细的身影在高粱红的衣裙里时隐时现，乌发如瀑，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红纱遮住半张脸，朱唇在下巴上如浩渺烟波一般，隐隐微动。一双流转多情的丹凤眼，让人看得心直痒痒。 两个丫鬟很快搀扶她走下马车。 “若梅！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笑意盈盈，目光里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白影？你居然在这儿？”宫辰一抬头，当即眉毛轻扬，面色欣喜。 洛青雪心头一紧：什么情况？ 白影看见颜昊身上的伤，温柔笑道：“这是你朋友吧，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说着便让众人上了马车。 宫辰没有客气，直接将颜昊扶进车内，然后转头介绍道：“青雪，秋儿姑娘，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神医，白影姑娘。” 众人相互寒暄见礼，一起坐进了车内。 白影当即吩咐车夫掉头回去。 车厢内，白影很快查看了颜昊的伤势，浅浅笑道：“不碍事，这等小毒难不倒我。” 宫辰终于松了口气：“我们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就遇见了。” “若梅，原来你还记得我。”白影抬起勾人的眼眸，柔声道：“你走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宫辰回了温柔的微笑：“当初多承你的照顾，才有后来的宫若梅，我怎么会忘了你？” 看着两人熟络的样子，洛青雪好奇地问：“辰儿，你和白姑娘认识很久了吗？” 宫辰点头笑道：“的确很久了，当初我在聚香楼时，白影给了我很多照顾。我这一身舞姿也多亏她的点拨。” “那她岂不是你的半个师父？”洛青雪轻扬柳眉。 “这个我可不敢当。”白影魅惑的声音响起，“若梅可是天之骄子，我哪儿有那个福分？” 她多情的丹凤眼流转在两人之间，目光落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 她抬起浓密纤长的睫毛，笑道：“你们……” 宫辰弯起嘴角，将洛青雪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一脸甜蜜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洛青雪听了，面色微红，略微娇羞地颔首微笑。 未过门儿的？白影轻轻以袖遮面，眼波流转，发出几声媚笑，“洛姑娘真是好福气，若梅可是多少姑娘心中的完美夫君呢！” 随即又疑惑道：“对了，洛姑娘怎么唤你辰儿呢？” 宫辰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别人，随意敷衍道：“我本来就叫宫辰，当初那毒妇非要给我改名叫宫若梅，我也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听说当初把你赎走的是一位姑娘，难道就是这位洛姑娘？” “正是她。”宫辰摩挲着洛青雪的手，一脸幸福地望着她。 “原来如此。”白影微微颔首，垂下了纤长的睫毛。 洛青雪也笑道：“没想到白姑娘舞跳得好，医术也这么厉害。” 宫辰答道：“白影本就修习的医术，只是热爱舞道，所以去了聚香楼做舞伶，当时就已有神医之名了。” “原来如此。”洛青雪点点头，她发现白影似乎又多了一层光罩。 谢白秋看着三人，总觉得这个白影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怪，只好闭口不言，专心照顾颜昊。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众人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优雅的宅院。 宅院看起来并不大，门口白樱飘落，院内飘出的梅香扑鼻，暗红色的大门两旁各有一尊仙鹤雕像，门匾上书“白园”二字。 “各位请进吧！”白影说着，将众人请进院中。 院内亭台楼阁错落雅致，小桥流水随处可见，花草树木形色各异，且各有美态。 众人七回八转才把颜昊送入了客房。 洛青雪和谢白秋在门外等候，宫辰则扶他躺好，为他解去上衣，白影亲自去取了药，进入屋内救治。 待一切都办好，洛青雪和谢白秋才进入屋内探望。 白影自信满满道：“这不过是常见的魔教之毒，幸好中毒不深，伤口也并不致命，休息个十天半个月保准能好。” “多谢你！”宫辰拱手道，“你的医术我从未怀疑过。” “你跟我还说什么谢字？你若真想谢，怕是一辈子都谢不完吧？”白影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玩味。 宫辰呵呵笑了笑：“你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白影衣袖遮口，媚笑几声。 洛青雪忽然不喜欢看他们说话，可又觉得自己这股子气没来头，只当是自己小心眼儿，想多了。 天色渐晚，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去饭厅用饭。 谢白秋这回可是享了口福了，这白园中的饭食竟比那无间客栈的还要美味多样！ 待酒尽席散，大家各自散去歇息。 洛青雪和宫辰在院中凉亭里依偎着，聊起今天的事情。 “辰儿，那个牧辛到底是什么人？听他的意思，似乎也是咱们的人？” 宫辰应道：“他是咱们圣宗的两大护法之一。多年前，他出去调查神兵的线索，这一去就没了回音。义父派人找过他许多次，都没有任何消息。” “义父曾说他是个可造之才，就这样失踪，实在可惜。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突然出现。” 洛青雪问：“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他？” 宫辰摸摸她的头顶，怜爱笑道：“这是你离开之后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这个牧辛确实有些本事，当初他查到了化玉簪的线索，这可是连萧俊都查不到的消息。” 洛青雪的眼眸亮了一下，道：“以前我听师父提起过，‘悄然化物，人过无魂’说的就是化玉簪。” 宫辰点头道：“不错，化玉簪能融合世间万物，小至一草一木，大到风雨雷电，皆可融合在一起。从古至今多少人都想要得到它，却很少有人见过它。” “化玉簪能将十片伏屠魔魂融合在一起。只是现在魔魂都还没有收集全，所以义父一直关注着它的动向，却没什么进展。” 洛青雪并不知道李兆思为何一定要复活魔君伏屠，这与她想要救母亲出来毫无关系，所以她也没兴趣知道更多。 但这个牧辛突然来袭，实在怪异。 她问：“那你可知道，这个牧辛都打探到了什么？” 宫辰摇摇头：“当时我已经被义父派往聚香楼，所以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可咱们不是有两个护法吗？还有一个呢？”洛青雪问。 宫辰道：“圣宗的护法负责管理消息网，但凡是有关于神兵的消息，他们无需经过我和邵惜炎，便可直接与义父联络。牧辛是左护法，还有一个右护法神出鬼没，我和邵惜炎只见过那人的背影。” 洛青雪想到萧俊也是主要负责打探神兵消息的，便转了转眼眸，问：“那萧俊见过右护法吗？” 宫辰不屑道：“应该也没见过，否则他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到现在也没找到化玉簪了。” 洛青雪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坏笑道：“看来你的醋劲儿还没过去呢！” 宫辰伸手就将她揽入怀中：“哪有这么容易过去！我一想起他对你的心思，就恨不得弄死他！” “你不是不介意的吗？”洛青雪故意调皮道，“当初是谁说的？说有人喜欢我，证明你比他们都好的？” “那，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宫辰支支吾吾，脸上涌现一抹红色。 “有什么不一样？”洛青雪用指尖捏住他的下巴，挑衅道：“你说说看？” “……”宫辰语塞，他哪儿好意思承认自己不过是想打肿脸充胖子，想在她面前显示自己胸怀宽广，没想到自己装不了几天就暴露了。 “小东西，你倒是说呀！”洛青雪并不打算放过他，左手臂钩住他的脖子，右手拽着他的衣领，侧身坐在他腿上。 “你不说，我可就要惩罚你了！”她明亮的杏眼勾了一下他的魂儿。 宫辰心甘情愿被他摆弄着，唇边露出坏笑。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倒是不想说了。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惩罚我？嗯？” “你猜？”洛青雪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又轻轻咬了他的耳垂，右手轻抚他锁骨，将他撩了一身鸡皮疙瘩。 宫辰的嘴刚凑过来，她就像兔子一样跳下来，立刻跑开！ “好你个坏丫头！敢调戏为夫？”宫辰烧着一身谷欠火，拔腿就追！ “你追不上我！”洛青雪笑嘻嘻道，像个泥鳅一样满院子乱跑。 宫辰还真是怎么都追不上，气得满脸通红。 两人就在院子里追来追去，欢声笑语不断，顺着月光飘到空中，让这沉重的一天有了一点点欢愉。 第129章 同流合污 皓月当空，两人追逐嬉戏，似乎忘了所有烦恼。 但是烦恼从来不会因为谁多笑几下就会减少。 啸云宗的山门前，牧辛站在那里的一刻，就被众多啸云弟子偷偷围观议论。 他们都奇怪此人为何敢就这样站在这里，还大摇大摆地想要见宗主，而且脸上都是血迹。 牧辛阴狠的眼神很快吓退了很多弟子，议论之声渐渐平息。 传令弟子很快回来，将他带了进去。 他走进啸云主殿，站在中央，挺直了脊背，等着李兆思出现。 很快，一身黑金大氅的李兆思从殿内走出，一见到牧辛，黑白分明的牛眼一下子瞪得老大，上下看了半天，才拉起肥厚的嘴唇。 “牧辛？你终于回来了！”他走到牧辛面前，上下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发生什么事了？” 牧辛抱拳道：“宗主，我这次可是吃尽了苦头，您可得好好奖赏我。” 李兆思仰头大笑，“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本尊从来不会亏待你们。” 他转身走回黑水晶宝座前，稳稳落座，呵呵笑道：“但要看你值不值得。” “宗主，我打探到了化玉簪的消息。”牧辛毫不犹豫说了出来。 李兆思牛眼大睁：“讲！” 牧辛站直了身子，缓缓道：“宗主，我这次去南域见到不少奇人异士，那里与我们完全不同。” “他们崇尚与世隔绝，禁止外人进入，所以当我到那里的时候，就被他们软禁起来，所以我的消息放不出来。” “但时间一长，我便与他们混熟了，从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口中打探到了化玉簪的消息。” 李兆思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谨慎道：“他们既然与世隔绝，又怎么会知道此物的下落？” 牧辛呵呵笑道：“宗主，他们不过是为了让下面的人都安安静静罢了，但是消息总能通过各种途径传进传出。” “你继续说。”李兆思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一卷略微残破的古籍上。 “化玉簪原本是战神琉月的法器，当年被伏屠魔君藏在了中阳山。”牧辛继续道。 “后来它再出现，是一千三百年前，被一位名叫容林的女子得到，此人修为深厚，后来为了守护化玉簪就创立了一个门派。” 李兆思向右偏了一下头，漆黑的眼眸微动，沉着嘴角道：“容林？那不是九芳宫的老祖宗吗？” 牧辛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宗主圣明。” 李兆思又瞟了一眼桌上的那本古籍，抬眼道：“九重花不是拿着破命花吗？难道化玉簪也在她手里？” “并非如此。”牧辛道。 “那位高人创立了九芳宫之后，培养了大批优秀弟子，世代以守护神兵为己任。后来她偶遇机缘竟坐化飞升，飞升前将化玉簪传给了她的弟子。” “将此物代代相传，直到多年前，化玉簪辗转到了九芳宫的前任宫主手里。” 前任宫主？李兆思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但内心已在疯狂翻腾。 那不就是洛春雨那个小人？ 若果真如此，幻音怎会不知化玉簪的下落？ 这么多年，她明知道本尊在收集神器，却丝毫未曾提过此事！ 如今她将过去的记忆都忘了，再问她肯定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十年前，他曾亲口问过她化玉簪的事情，她很干脆地说对此事一无所知。 当时他是不相信的，还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她从来不曾在化玉簪之事上，有任何痕迹，便没再多问。 如今听牧辛之言，如果化玉簪曾经在洛春雨的手中，那幻音就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李兆思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凉意，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转念一想，或许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不如再听听他说什么。 “继续说！”他歪着身子靠在宝座扶手上，声音浑厚有力，面色毫无波澜。 牧辛道：“前任宫主失踪后，化玉簪也消失了。如今坊间有传言，很多年前，在九芳宫附近的山谷里，曾出现过化玉簪发出的光。但也就出现过那一次，之后便再无消息了。” “所以属下猜测，化玉簪很可能还在九芳宫附近。” 李兆思紧皱眉头，仰望大殿上空的黑色魔气，那魔气比之前的更厚重浓烈，不停地翻滚涌动，让人不寒而栗。 他幽幽道：“本尊已经收集了十片魔魂中的六片，剩下的一眼望去，遥遥无期。尤其破命花和雪叶剑，九重花那个老妖婆打不死，戳不烂，着实棘手。” “至于雪叶剑，还不知道那个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唤醒九条龙，九条龙不出，魔魂就不完整。” 丫头？牧辛眉毛微挑，想起竹林中那位一身紫衣的姑娘。 “宗主。”他试探道，“我回来之前，接到眼线密报，说落云箫出现在了云江镇，我便前去查看。” “没想到遇到了宫左使和一位手持雪叶剑的姑娘，还与他二人因落云箫打了一架。难道宗主口中的丫头，指的就是那位？” 打了一架？李兆思立即想到，他们定是因为悯天谷那个臭小子才打起来。 那个臭小子先前救了宫辰，李兆思暂时不想找他麻烦，免得落得一个恩将仇报的名声。 所以他打算过段时间等事情淡漠了，再想办法将清明杖和落云箫一网打尽。 想到此处，李兆思扬起浓黑的眉毛，撇着嘴道：“你和宫辰都是本尊的得力干将，总这么一见面就打，让本尊很是为难。” 牧辛一看李兆思不但毫无深究的意思，还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下气得不行，却也不敢说什么。 他只好假装退让道：“宗主说的是。我与宫左使多年未见，以前的恩恩怨怨也早就淡了。这次不过是有些误会，稍晚我就去找他喝个酒，把话说开就好了。” 李兆思的肥唇一咧，对他点了点头，漆黑的瞳孔里，露出几分阴险。 “你带来的信息很有用，本尊要好好考虑一下对策。” 接着他话锋一转：“化玉簪是融合魔魂的关键之物，我们必须要拿到手。” “在此之前，你就先带着杀手团去九芳宫附近搞些动静出来，也给他们先提个醒儿，别让他们那么过得那么轻松。本尊也该找个时间亲自去看看那位老朋友了。” “属下遵命。”牧辛抱拳行礼，不大不小的三白眼里，黑色的眼眸转了两转。 “宗主。”他问，“那位紫衣姑娘怎会有雪叶剑？此剑应属于宗主您才对啊！” 李兆思黑白分明的眼眸骤然变冷了些，他并不想把自己后院起火的事儿让更多人知道。 在他看来，自己老婆盗了自己的镇宗之宝给一个野种，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 所以当年，在神兵库前见过柳幻音的那些弟子，全部被他灭了口。其余弟子只知洛青雪盗剑叛逃，却并不知是宗主夫人帮她盗的。 所以众弟子们就以为洛青雪只是和左使、右使一样，是宗主认下的义女，因为偏爱才给了公主的身份，毕竟宗主多年来只有这一个义女。 “她是我的义女。”李兆思敷衍道，“早些年在外历练，最近才回来的。你来的时候，她已经下山去了。” 牧辛没再多说什么。 只听李兆思转移话锋道：“牧辛，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本尊会好好犒劳你，让你放松放松。” “你还是住你的平沙园，本尊这就命人去收拾出来。” 牧辛谢过之后，退出啸云大殿，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平沙园。 多年未归，园中衰草连天，破败陈旧，一派死气。 他冷哼一声：原来他们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走进熟悉又陌生的卧房，暗无光亮的卧房内，充斥着霉味，桌案上的铜镜堆了一寸厚的尘土。 牧辛用手蹭了蹭铜镜，灰尘雪崩一样坠落桌面。 他搓掉手上的灰尘，抬头对着铜镜轻触自己的伤口，阴暗的三白眼仔细观察着被红梅划开的一寸，血红血红的，竟有些艳丽。 “夺命血梅？”他看着那道划伤冷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变成一朵绝命死梅。” 咚咚咚，院门处传来敲门声。 “牧护法，我们受宗主之命，来为您清扫院落。”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牧辛懒懒走出房门，见一群丫鬟随从低着头站在院中。 领头的是一个黑衣女子，她身材优美，抬着尖尖的下巴，一对笑意盈盈的眼眸里，精明的目光毫不遮掩地黏在他身上。 他歪着嘴角，盯着那女子冷笑一声，又扫视了院中众人，挥了挥手。 黑衣女子随即指挥二十个丫鬟和随从立即进入院中一顿收拾，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平沙园已焕然一新，连后院的枯水池都传来了水流声，甚至还有鱼儿在欢腾。 “你们做得不错，去宗主那儿领赏吧。”牧辛眯眼盯着那女子道。 只见她将其余二十人全部送出，然后又缓步走回，停在牧辛面前。 “牧护法，奴婢文雨，以后就留在您身边伺候您了。”她满脸媚笑，细长的明眸里闪着贪婪。 “伺候我？”牧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试探了一句。 文雨红唇微动，稍稍贴近他的脸，竖起左手食指，在他胸前缓慢滑动试探。 “奴婢愿意一心一意伺候护法，也请护法以后能多多怜惜奴婢。” 牧辛问：“你想要我怎么怜惜你？” “文雨此生不追求别的，只想要荣华富贵。奴婢本想去伺候宫左使，没想到他一点颜面都不讲，让子卿当众将奴婢赶了出来。” 她轻叹一声：“所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对吗？” “我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牧辛问。 文雨垂下眼眸，妖媚地笑了两声，然后慢慢抬起下巴，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脸上的伤痕，“这是血梅留下的伤吧？” 牧辛贴近她，右手狠狠勾住她的腰，猛地向上提起，她当即发出勾人的轻呼。 “你一个丫鬟，凭什么跟我合作？”他的目光贪婪地追随她的朱唇。 文雨轻抚着牧辛有些干裂的嘴唇，“我可以给您有关他的一切消息，您知道的，您不知道的，还有……” 她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出三个字：“我自己。” 牧辛倒吸一口气，咧嘴大笑，猛地将她扛在肩上，冲进屋内，把她扔到泡着花瓣的浴桶里。 随着一阵娇喊，温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淋上了她绯红的面颊。 她背靠着浴桶边缘，曲起腿露出了雪白的膝盖，左手按住自己半开的领口，右手撩起一捧水慢慢滴落。 她眼随手动，看着水流顺着自己的小腿缓缓流下，钻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雨勾人的眼神儿又落到了他脸上：“护法可愿收了我？” 牧辛站在浴桶边上，那双盯着她的三白眼里早已烧出重重旺火，他缓缓坐进浴桶，狼吞虎咽地享受这送上门的美餐。 至于其他的，他现在没空考虑，吃完再说。 第130章 各怀鬼胎 两人完事儿后，文雨为他梳洗，将一根墨玉发簪穿过他的黑发。 “已经好了，护法看可还满意？” 牧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丝整齐，衣衫华丽，只是脸上的伤依旧。 “不错，只是不知这伤口何时能好？”他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 文雨很快反应过来，柔声笑道：“奴婢知道他现在就在云江镇的白园，我们不如就去给他送个大礼。” “你怎么知道？”牧辛问。 “奴婢以前是右护法的人，跟她学了很多本事。只因我打碎了她最爱的花瓶，她就将奴婢赶去了杂役殿。”文雨满面委屈。 但很快她就露出一张魅惑的脸：“后来幸得宗主赏识，奴婢才有机会来到护法您面前。” “你想怎么做？”牧辛随口问了一句。 “您呀，就等着看好戏吧！”文雨呵呵笑了道。 牧辛也冷笑几声，眼里都是猜测。 他突然拽住她的胳膊，猛地往回一拉，文雨一声嘤咛，软绵绵倒在了他怀里。 “你要是敢耍我，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 “护法……”文雨毫不惊慌，反而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奴婢怎么敢呢？奴婢连人都给了你，当然只和您是一条心。而且奴婢不是说了，奴婢和您的目的是一样的。” 牧辛松开了手，呵呵笑道：“那我就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他抬起头看着铜镜里自己头上的玉簪，心里嘀咕着：那化玉簪，还真是个麻烦事，暂时先不告诉这个贱人，且看她是何居心。若真是个有用的，再让她帮着寻找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啸云宗的另一端，天缘居内。 邵惜炎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准备去玉兰苑找宫辰，缓和下两人的关系。 走到一半，忽然见到一身灰衣的牧辛，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姑娘。 那不是文雨吗？ 邵惜炎心里一惊，三个月前，她来主动找过自己，死皮赖脸要留下，还把温欢气了一顿。 看着她那副百般讨好的样子，他实在下不去嘴，就把她一巴掌打出去了。 本来他想一巴掌拍死她的，免得她日后惹祸，可是温欢小白兔来说情，他也确实懒得去杀一个小丫鬟，便作罢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转头就攀上牧辛了？速度可真快。 “见过邵右使。”牧辛拱手道，文雨也跟在后面双手交叠，屈膝行礼。 邵惜炎直接迎面走上去，讥讽道：“这不是文雨吗？怎么，又去找牧护法挨巴掌了？” 文雨当即面色大变，当日之辱她怀恨在心，正伺机报复，可自己力量弱小，只能依附牧辛。 因为他刚刚回来，正是需要心腹的时候，她也刚好能抓住这次机会再往上爬。 邵惜炎直截了当道：“牧护法，你刚回来，义父对你十分看重。但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货，你可要当心了，别被她给毁了。” “邵右使这是哪里话？”文雨仗着有牧辛撑腰，不等他回应，就抢先说了出来。 “奴婢不过是打碎了温姑娘喜欢的杯子，就被她略微苛责了一番，不承想右使误会奴婢心术不正，这才出手教训了奴婢。”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邵右使居然还记挂着奴婢，实在让奴婢受宠若惊。” 牧辛一脸不知所云，但见对方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见她如此颠倒黑白，搬弄是非，邵惜炎气得要爆炸，当即抽出雌雄双刀，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贱人！你敢再说一遍？”他举刀就要砍过去，文雨吓得尖叫一声，躲到牧辛身后。 牧辛知道以邵惜炎的脾气一定会一刀捅了她，说不定还要再捅几刀解气，于是转身就扇了文雨一巴掌！ “贱婢！何时轮到你来顶撞右使？” 文雨捂着血红的半边脸，眼中的泪哗哗流出，一抬头就看到牧辛拧紧的眉头，当即会意。 她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道：“右使……奴婢，奴婢知错了，请您饶过奴婢吧……” 牧辛撇着嘴角道：“邵右使，我刚回来，身边就这么一个心腹。她没规没矩，我回去自会教训她。您也就别跟这贱婢计较了。” 邵惜炎冷哼一声：“牧辛，管好你的人。义父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嘴贱的奴婢！” “你可知道，前日里义母身边的橙香，就是因为嘴贱顶撞了洛青雪，才被关了起来。如今怕是早就不知死多久了！” 接着又转向文雨骂道：“今日就留你一条贱命，再敢在本使面前耍花样，定将你剥皮抽筋！” 文雨只低头不语，攥着拳头，将心中将所有的恨都压制在一起，等待爆发的一天。 牧辛又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她几句，邵惜炎便没再多说。 他离开后，文雨立即站起身，扭着腰，娇嗔道：“护法，您看到他怎么欺负我了吗？他这哪是欺负我，分明就是在欺负您！他就是见您刚回来，才要故意耍威风！” 牧辛斜眼看了看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不过他眼下还想看看她打算怎么对付宫辰，便装傻道：“他不过是脾气差了点。” “你也说了，我刚回来。以前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你是第一个来向我表忠心的，我当然要护着你。” 他忽然收了笑脸，冷起脸道：“不过你也给我记住，在他面前，你只是一个奴婢。若以后你再敢这样多嘴，我绝不会护你。” 文雨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但她的目的可不是做他的贴身婢女这么简单。 她垂下眼尾，柔弱无骨地扑到他怀里，娇滴滴道：“奴婢知错了，可是……在护法您的心里，奴婢也只是个奴婢吗？” “难道你不是？”他的目光变得狠厉，吓得文雨当即闭上嘴巴，再不敢多言半句。 牧辛想到还要看她怎么对付宫辰，便微微翘起唇角，勾住她僵硬的腰，左手轻抚她的脸颊：“但你这个奴婢，与众不同。来，让我看看，脸还疼吗？” “疼，疼死了！”文雨又放松了下来，扭着肩膀噘着嘴。 她抚摸着他的胸膛，娇滴滴道：“护法，奴婢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如今好不容易才能来到您身边伺候，所以这辈子，奴婢只想做您心尖儿上的人。” “今日是奴婢唐突了，您还这样护着奴婢，奴婢必定对您一心一意，帮您达成心愿。” 牧辛呵呵笑道：“哦？那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离开那里。 这边邵惜炎到了玉兰苑，发现宫辰不在，就问子卿，得知他和洛青雪去了云江镇。 “这臭小子又跑云江镇去干什么？”他问。 子卿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小的听他们谈到了什么箫，好像是约了什么人。” “落云箫？”邵惜炎猜测道。 “对！就是这个！”子卿道。 邵惜炎忽然想起刚刚牧辛的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那应该就是宫辰的花瓣所伤。 这俩人怎么回事？宫辰平时待人亲和，怎么会和牧辛打起来？ 他担心宫辰受伤，因为牧辛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他闹了这一出，实在不好再去问牧辛，加上最近宗内事务也不多，便决定亲自去云江镇看看。 夕阳西下，云江镇，白园内。 洛青雪正在屋内照看颜昊，经过几天的修养，他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很虚弱，仍不能下床走动。 “颜昊，真的很抱歉。本来我想去悯天谷找你，没想到你竟自己来了，还被打成重伤。” “青雪，我做这一切只是想救人。”颜昊道，“我作为悯天谷的弟子，行医救人本就是天职。面对伯母这样的病患，我也很想快点将她治好。” 他无奈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但是你能不能，别总对我这么客气？这会让我觉得离你越来越远。”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洛青雪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气氛微妙，谢白秋正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颜昊，你怎么样了？”她一进来就扬着两只淡淡的眉毛往颜昊这边探头，手里还端着一碗小米粥。 “白姑娘说你现在不能吃油腻的，我就给你煮了一碗小米粥，赶紧喝了吧！” “多谢秋儿姑娘。”颜昊坐起身，双手缓缓接过粥碗。 “你要谢呢，就谢点实际的！”谢白秋调皮道，“比如多给我传点修为啊，多给我买包蜜饯儿之类的，别总说空话！” “秋儿，他还没好呢，你别逗他了。”洛青雪道。 “哎哟！在这里待着好无聊，你又不和我出去逛逛，我都快闷死了！”谢白秋撅起小嘴。 “这不是怕那些人又回来夺箫吗，万一咱们走了……”洛青雪还没说完就被谢白秋打断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天天说，我烦都烦死了！”谢白秋说着就往外跑，“我还是出去给这病号做好吃的吧！” 没想到还没出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呀！”谢白秋捂着头大喊，一抬头发现竟是白影，身边跟着宫辰。 宫辰瞬间扶住白影的手腕：“你怎么样？” “我没事，不用担心。”白影站直了身子，轻抚胸口，微微笑了笑。 洛青雪忽然心中一紧，自从和辰儿重逢，他还从未对别的女子有过这样的关心。 眼前的白影温柔贤惠，又会说话，还是一位神医，当年还对辰儿有恩…… 她极力压制自己的不安，可脸上依然显露出一丝担忧。 宫辰见她苍白的脸色，赶紧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青雪，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他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白影温柔笑道：“是我没看清楚，冲撞了秋儿姑娘，莫要见怪呀！” 谢白秋挤出一个假笑：“不打紧！我师姐没事就好！” 她故意对着宫辰道：“她这几天一直照顾颜昊，可是尽心呢！” 颜昊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又听她道：“未来姐夫，你可得多关心关心我师姐，至于别的什么人，你还是别管了！也不怕累死！” “嗯？”宫辰听得一头雾水，他管谁了？谁也没管啊！ “额，她吃多了……容易乱说话！”洛青雪赶紧站起来拉住她，将她往门口推去，“秋儿……你快去给颜昊做好吃的吧，乖啊！” 谢白秋就这样被急急忙忙推了出去。 白影多情的眼眸来回看着几人，最后落在宫辰急切的脸上，发出一个妩媚的笑。 宫辰只礼貌点了点头，便转过脸回避了她的目光。 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洛青雪看得真真切切，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宫辰身边，笑道：“辰儿，颜昊刚去除毒性，不宜劳累，咱们先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这样最好。”宫辰赶紧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第131章 再遇乞丐 两人刚转身，白影就迎了上来，满面春风道：“那二位与我一同去品茶吧？昨日刚有人送来几罐上好的白茶，我正想今日品品呢！” 她婀娜的身姿藏在高粱红的衣裙里，举起玉手拢了一下左耳边的碎发，无意间露出雪白的臂膀。 洛青雪看着她的动作感到十分扎眼，却没抓住什么实在的把柄，不好发作。 她也并不想让辰儿和她一起喝茶，只好推脱道：“白姑娘，这几日你为颜昊的事情一直操劳，一定耽误了你不少事情。” “现在他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今天你就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白影刚要说话就被宫辰挡了回去，“青雪说的是！” 他揽住洛青雪的腰，笑道：“白影，你去休息吧，我们就坐在院子里，颜昊有什么需要，有我们呢！” 白影看着两人如此亲密，只好应声点头：“那我去忙了，你们要多多留意。” 洛青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挣脱了宫辰的手，闷闷坐到院中的凉亭里。 “你怎么了？”宫辰发现她情绪不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洛青雪却迅速抽回手，抬起眼帘，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委屈。 她不喜欢把事情都藏着掖着，看着他不知所以的眼神，她便直截了当地说：“辰儿，我不喜欢那个白影，我总感觉她对你不怀好意。” 宫辰微微一怔，随即温柔试探道：“原来我的夫人吃醋了？” “我不是吃醋……她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我实在看不下去。”洛青雪越说越气，干脆低下头，垂着眼帘，沉下了嘴角。 宫辰见她低头故意不看自己，就伸出指尖轻抬她的下巴，没想到她一甩头就转过脸去。 宫辰转了转漆黑的眼眸，嘴角闪出一丝坏笑：“那我们岂不是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洛青雪果然猛地抬起头，扬起眉毛，望着他疑惑道。 “你看啊……”宫辰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伸出左手五指，一个一个掰着手指头数着。 “你有萧俊和颜昊惦记着，我也有白影惦记着，这不是扯平了是什么？不过按理说，我扮作宫若梅的时候，可是有无数个姑娘惦记我呢！” “宫辰！”洛青雪顿时火冒三丈！站起来举起拳头就要揍他！ 宫辰趁机一把将她环抱在怀里，坏坏笑道：“看到你吃醋，我还挺高兴的，这么久了，你都没为我吃过醋呢！” 洛青雪半推半就的想要推开他，又贪恋他的怀抱，舍不得。 她故意侧着脸不看他，娇嗔道：“哼，我才不想为你吃醋呢！就让你那些崇拜者来为你挣个头破血流吧！本姑娘要坐在一旁看戏！” 宫辰爽朗地大笑几声：“没想到，你连那些人的醋都吃，可见你有多紧张我，是不是？” “谁紧张你了，我不过是不服气而已！”洛青雪嘴硬道。 “现在你知道我为啥对萧俊那个态度了吧？萧俊比这个白影可过分多了！”宫辰趁机又要戳一下萧俊的脊梁骨。 “至于这个颜昊嘛，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没戏，现在老实多了，我也就不和他计较了。”宫辰得意道。 洛青雪一边双手推他的前胸，一边道：“人家颜昊心怀天下苍生，才来救你，救我娘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了雪珍丹之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宫辰见她的眼眸肉眼可见的灰暗了，心里心疼得紧，可又不敢与她谈论义母的病情。 此事已然牵扯到了李兆思，从知道雪珍丹到现在，他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捋一捋这一切。 他心想，眼下还是先照顾好颜昊，等他彻底恢复了，再与他详细说说这件事情。 于是他摸摸她的头顶，柔声道：“青雪，等颜昊能下地走动了，我们就离开这里，永远不再搭理白影，好吗？” 宫辰想赶紧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生怕她又因为义母的事情和自己吵起来。 洛青雪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安心了很多。而且她也想等颜昊的身体康复了再细问此事。 于是她娇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如果到时候你敢留恋她，我就杀了你！” “好！夫人说什么，为夫都同意！”宫辰抱着她，吻了她的额头。 两人相视而笑，凑近脸庞，吻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洛青雪和谢白秋刚刚晨练完，在院中闲聊嬉笑，就见一个丫鬟送来了今日的新茶。 两人竟大吃一惊，怔在了那里。 谢白秋睁着圆圆的眼睛问：“你不是那天在街上的小乞丐吗？怎么在这里？” 那丫鬟眼眸一睁，看了看两人，屈膝行礼道：“奴婢水芸，的确曾在街上卖身。三天前，是主人看我可怜，就将我买下了。” “今日的新茶刚到，主人便吩咐我将新茶送过来，让两位姑娘品鉴。” 洛青雪问：“你说的主人是白影姑娘吗？” 水芸点头道：“正是。” 正说着，颜昊面色柔和地走了进来，晨曦中，他的一身白衣纯净得发亮，手中的落云箫更是纯白透亮，颇具仙气。 三人刚刚寒暄几句，就见水芸突然倒吸一口气，扔下茶杯，发足便跑！ “站住！”洛青雪登时追去，谢白秋和颜昊紧跟其后。 那水芸身形灵敏，到处乱跑，惹得院内一阵鸡飞狗跳。 然而洛青雪毫不费力就追上了她，将其逼进一个角落，玉手一伸，牢牢扣住她的右肩，顺着胳膊抓住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的双手反压于背后。 “说！鬼鬼祟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她低声质问。 水芸紧闭双眼，甚至都没有挣扎，只喘着粗气道：“你们既然抓住了我，不如干脆杀了我！我死都不会回去的！” 洛青雪一怔，什么情况？ 谢白秋也追了过来，看见这一幕，莫名其妙地问：“你见到鬼了？跑什么？” 水芸冷哼道：“我还真以为白影姑娘是什么好人，愿意收留我，没想到也是和他们一路的！你们要杀便杀，我绝不会跟你们回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说什么呢？”谢白秋歪着脑袋，眨眨眼睛。 水芸冷眼道：“你们这些悯天谷的人渣！不但狗仗人势，还助纣为虐，逼良为娼！我落在你们手里，是我命不好！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你胡说什么！”颜昊气得脸色发白，“我堂堂悯天谷弟子，岂能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是不是事实，你们这些人渣心里清楚！”水芸的语气十分强硬。 “是你该把话说清楚！”颜昊怒目而视，嗓音也提高了不少。 洛青雪看了看两人，将疑惑的目光重新落回了水芸身上。 她想起了那天的三角眼男子，原本她就想找机会去打探一下他，没想到竟有人送上门来了，那不如就趁机问问看。 她呵呵笑道：“水芸，你误会了，颜昊的确是悯天弟子，但他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们都是白姑娘的朋友，在这里养伤。” “你张口就侮辱悯天谷的人，你让他这位代谷主如何容你？” 水芸面色一变：“他是代谷主？” 颜昊冷哼道：“无论我是不是代谷主，都不能让你在此污蔑我悯天谷！” 水芸见他义正词严，气质不凡，确实与那四个人不一样，便慢慢垂下了双眼。 洛青雪转了转眼眸，还是要让她说出那个三角眼的年轻男子。 她道：“既然这件事关系到悯天谷，你若有什么冤屈，我们倒是可以考虑帮助你。” 水芸冷笑一声：“我们素不相识，你们哪里来的好心来帮我？” 洛青雪松开了她，整理了自己的衣袖，呵呵笑道：“因为我们前几天看到你被一个年轻男子拖拽，是四个悯天弟子救了你。” “按理说你早该自在离去，但你今天却出现在这里，还对救你的宗门破口大骂。这太奇怪了，不是吗？若悯天谷真有人如你说的那样，这位代谷主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水芸上下看了看颜昊，那一脸正气终于让她放松了表情。 “我爹娘之前送我去悯天谷修行来着……只是我天资愚钝，什么都学不会，就被那老不死的赶了出来。若你们真能帮我，我愿意给两位姑娘做牛做马！” “老不死的是谁？”谢白秋问。 “就是我当时的师父。”水芸答道。 颜昊显然难以置信：“你师父姓甚名谁？我绝不相信我们悯天谷有如此卑劣之人！” 水芸抿了抿嘴，试探道：“他叫丁玉森，是专门负责悯天谷收徒的长老。” 颜昊想了想，剑眉紧蹙道：“在我们悯天谷，有资格收徒的，地位至少也是长老，我们一共有二十三位长老，每一位我都见过，绝对没有一个叫丁玉森的。” “姑娘，你怕不是被人骗了。”他道。 水芸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他们说我要先通过考核才可以进入内门修习，可我没通过，就只能被赶出门。” 颜昊呵呵笑道：“我现在可以肯定，你确实被骗了。” “我们悯天谷收徒，根本就没有你口中的入门考核，更没有人专门负责此事，都是长老们亲自挑选自己的徒弟，看的是资质和眼缘。” “……”水芸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哗哗往下流，咬着下唇半个字也说不出。 洛青雪道：“水芸，我们的确见不得恃强凌弱，但这个忙我们能不能帮得上，还要看你是否愿意将事情如实说来。” 水芸望着她，叹气道：“姑娘，我之所以如此恨悯天谷，是因为，那天救我的四个悯天弟子，他们和钱二爷是一伙的！” 洛青雪一惊：钱二爷……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接着就听水芸将自己的遭遇一口气都道了出来。 她去年刚失了双亲，又被丁玉森赶出来，无处可去，只能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但主子总想让她做通房丫鬟，她死也不愿。 最终，主子痛打了她一顿，还让她嫁给一个泼皮，她好不容易才在成亲前逃了出来。 她怕再生事端，只能女扮男装，一路乞讨到了云江镇，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家招工。 后来就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叫钱达，是钱二爷的独子，就是那天洛青雪看见的那个。 钱达看她生得水灵，以为是男生女相，就要将她带回去培养成内院伶人，水芸当场拒绝了他。 从那之后，钱达就天天都来骚扰她。那一日他发现她是女儿身之后，就更加疯狂要带走她。 后来她被四个悯天弟子救了，她心生感激，没想到他们竟将她绑了起来。 当天晚上，她装晕偷听到了他们说话，原来他们早就和钱达串通好，救下她之后，再将她送入钱达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她趁着四人去茅厕的时机，将瘦弱的手腕从绳索里抽出来，逃走了。 逃跑的路上，她饥饿难耐，几近昏厥，绝望之时，遇到了采买回来的白影，便被带了回来。 水芸轻声道：“刚刚我发现这位公子也是悯天谷弟子，就以为……” “以为我们是特意埋伏在这里，来抓你的？”洛青雪扬了扬眉毛。 水芸抿着嘴，点了点头。 谢白秋叹了口气，心疼道：“水芸姑娘，你的确遇到了坏人，那你也不能因此就默认所有人都是坏人呀。” 颜昊更是气愤至极：“我悯天谷怎么可能和这种货色串通？一定是你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没有！”水芸几乎要流泪，“我对你们的弟子服十分熟悉，绝不会弄错！否则我刚刚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你是悯天谷的人了。” 颜昊陷入了沉思。 洛青雪这才缓缓问：“你说的那个钱二爷到底是什么人？” 水芸幽幽开口道：“他可是个老色鬼，以前经常抓小伶童回去做内院伶人……” “小伶童？内院伶人？”洛青雪突然睁大了眼睛，她想起十年前，她和宫辰来这里求医之时，也遇到了他！ 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又想起海韵阁之事，她的心竟然跳的越来越厉害，一个令她感到恐惧的想法蹦出了她的脑子。 “李兆思一定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你！”袁千祈的这句话，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她需要证据。 正在思索，就听水芸道：“不过听那几个人说，钱二爷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抓伶童回去，似乎是金盆洗手了。但他的儿子钱达，经常背着他出来干坏事。” 谢白秋愤愤道：“这样的人，竟然没有人想去灭了他们吗？” 水芸摇头道：“因为他们背后的宗门……”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打断：“水芸，你的新茶怎么还没送完？” 第132章 南域四怪 循声望去，一身红衣的白影如树桩一般立在那里，她挺直了脊背，面色苍白，目光如冰霜一般盯着水芸。 她冷冰冰道：“好一个忠心的丫头，我好心救你回来，难道是让你在这里闲的没事嚼舌根，挑拨是非的吗？”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做事。”水芸低着头，后退着离开。 洛青雪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听白影柔声笑道：“让三位见笑了。” “有小厮回我说，这丫头刚才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他们这些新来的，为了讨主子的好，嘴上都没有把门儿的。她没有冲撞三位吧？” 洛青雪也笑道：“怎么会呢！我们曾在街上看到过她，便拉着问了几句，想不到居然是白姑娘如此心善，救了她。”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刚来不懂事，在这里胡乱说话呢。”白影笑道。 “几位一大早就被她惊扰，确实是我疏于管教。三位不如就去我院中品品新茶，也好让我给各位赔个罪吧？” 洛青雪拱手道：“多谢白姑娘好意，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随即跟着白影一起离开。 午饭过后，洛青雪拉着宫辰来到白园一处偏僻的角落。 她看四下无人，才将早上水芸的事情和他讲了一遍。 宫辰大为惊讶，没想到那个小乞丐竟然来到了这里，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辰儿，我想再去仔细问问她，那个钱二爷就是十年前欺负你的那个人。”洛青雪道。 宫辰显然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样一说，确实有些奇怪。悯天谷的弟子个个嫉恶如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洛青雪点点头：“而且，那个钱二爷为什么只专注于伶童呢？当年因为有我在，你才没被他拉走。那么，那些独自乞讨的孩童，岂不是难逃厄运？” 两人都没再说话，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沉重。 半晌，宫辰开口道：“好，那我和你一起去找水芸姑娘，问个清楚。回来我再问问咱们的眼线，看看那钱二爷究竟是什么情况。” 二人说着就去往水芸的住所，但水芸却不在房内。同住的丫鬟说，是白影让她去旁边的村镇采办茶具，三日之后回来。 两人决定去街上看看，可惜一路探寻，什么都没发现，只好等水芸回来再说。 于是宫辰干脆拉着她的手，到处游玩起来。看看捏泥人的，望望卖糖果的，又在胭脂铺子逛了逛，最后坐在河边歇息。 洛青雪很久都没有这样逛过街市，眼前车水马龙的云江镇，与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她甚至怀疑这些都是梦。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光，门前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整条街道，直到一点烛火闪现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来。 在她眼前，是一只纸做的小兔子，竹条编的骨架里，红烛正在安稳地燃烧。透过那橙色的烛光，宫辰温柔的眉眼正深情地望着她。 “青雪，喜欢这个吗？”他柔声问。 洛青雪翘起唇角：“喜欢！” 她接过小兔子灯，仔细看了看里面的烛光，然后缓缓伸出左掌，慢慢靠近它，温暖很快融入了她的掌心。 “烛光好暖和。”她喃喃道。 宫辰轻抚她柔顺的长发：“当然了，这可是我送你的。” 洛青雪顿时眉开眼笑，像一个刚吃到蜜糖的孩子。 “青雪，你知道吗？天下多少女人都想得到我的礼物，我却只想把这难得的温暖送给你。”他望着她，指尖轻抚她的脸颊。 “因为，我所有的暖意，都是你当年留在我心里的。就像这红烛，虽然微弱，却也能照亮前方。” 洛青雪抬起眼帘，目光里都是依恋。 “你可真会说话。”她弯起明亮的杏眼，“不过，我喜欢听你说。” 宫辰爽朗地笑了。 他心花怒放，双手轻轻勾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里，吻了她的额头，温柔道：“那我就多说给你听，你可别烦我啊。” 洛青雪转了转眼眸，故意道：“那如果有一天我烦你了，你会走吗？” 宫辰呵呵一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儿：“你不会烦我的，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 “你耍赖！”洛青雪娇笑着，两个拳头轻轻捶了几下他的胸膛。 他紧了紧抱住她的胳膊，让她的侧脸紧贴自己，右手轻抚她的秀发。 然后缓缓垂下眼帘，轻声问：“青雪，你这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可是在担心什么？” 洛青雪慢慢离开他的怀抱，转头望向万家灯火，轻叹一口气：“这里的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是一个温暖的家。” “他们都是普通人，不会术法，也不修行。但他们的世界也没有杀戮，没有正魔之争，每天都能和爱人、家人在一起平静地生活。什么时候，咱们也能这样无忧无虑？” 宫辰的心隐隐作痛，这种普通的人的日子，作为杀手是永远也不可能有的。一个人想要做杀手很容易，想要离开却是难上加难。 但他依然怀抱希望，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带她离开。 于是他柔声道：“等咱们将伯母的病治好，也带她老人家多出来走走，看看这热闹的街市，带她吃最好吃的点心。如此，咱们不也是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了吗？” 洛青雪知道，他说的这些遥遥无期。虽然她心里酸楚，但那酸楚中似有糖果融化了，又像烛光暖烘烘的。 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紧抱他的腰，仿佛抱住的是未来的每一天。 宫辰修长的玉指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深情地落在她亮如点漆的眸子上。 这一刻，柔情四溢，目光交织。 无尽的灯火里，两个人拥吻在一起，感受着心里的浓烈爱意。 月光下，二人手牵手回到白园，宫辰送她到院门口，却相拥在一起，难舍难分。 突然间，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嘿嘿嘿！月下亲昵，这对小情侣真令老夫羡慕！” 两人均是一惊，各自拿出兵刃，转身应敌，漆黑的雪叶剑瞬间出鞘，如墨的断愁扇再次展开。 不等那声音消散就又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有什么羡慕的？男人都是王八羔子！哪有手中的利剑忠心！” “你可别吹了！男女之事哪是你这老婆子能理解的？”另一个阴柔的男声传来。 “杀婆婆，你别理那肾虚的玩意儿。他就是自己不行，才天天幻想着那点子破事儿！”清丽的女声里带着几分杀意。 “行不行你想知道？我是不介意的！嘿嘿嘿嘿！”阴柔的男声发出恐怖的笑声。 两人被这笑声惊得毛骨悚然，丝毫不敢松懈。 不等那女子回嘴，宫辰就大声道：“何方神圣？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四人一起大笑，院子里瞬间扬起一阵灰尘，紧接着，就有四个人稳稳地从天而降。 这四人衣着怪异，两位老者，两位年轻人。 年纪大的老妇头发花白，整整齐齐盘在头上，满脸褶皱就像沙漠里风化的岩石。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破旧的嫁衣，右手里拄着一根绿色的蛇头杖。 那蛇口中含着一颗荧光绿的珠子，幽幽发着寒光，在黑夜中犹豫一只鬼眼。 年轻女子的长发在头顶梳成一个发髻，发髻上只有两根嵌着蓝宝石的银簪。一身蓝印花衣裳，手腕、脚腕和胸前都缀满黄豆大的琉璃珠，一动起来就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她妖媚的眉目之间冷漠无情，手中一对匕首寒光肆意，毫不遮掩。 那老头一身灰衣，满身污秽，蓬头垢面，浑身臭烘烘的就像一百年没有洗澡。 只是手中的一柄大刀格外干净，刀刃发出的寒光几乎看一眼就能夺人性命。 最后一位少年倒是一副潇洒飘逸的俊秀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只零星编了几根小辫子。一身绿色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一种奇怪的花。 他凤眼微眯，手中握着一截皮鞭，上面生满了倒刺。 那老妇将蛇头杖往地上磕了几下，冷笑道：“臭小子，有点胆量！” 老翁在身上前后抓着痒道：“敢这样和我们南域四怪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阴柔的年轻男子捋着胸前发丝：“呦，这男子看起来不错，我都舍不得杀了。” 蓝衣女子利索地抽出一堆匕首：“少废话，赶紧宰了他交差！” 话音未落，她已闪电般冲到了宫辰面前！ 宫辰镇定自若，手腕一转，断愁扇的扇面竟瞬间变成了红色！ “人间百态，一招杀尽。”绿衣公子冷笑道，“夺命血梅，你这断愁扇真有这么大威力？” 那邋遢老头在一旁嘿嘿笑道：“断愁扇平日里是黑色，要杀人的时候就变成红色，杀完人也是红色！琉璃姑娘，你看，他现在可要杀你呢！” 白发老妪道：“他那小情人也要出手，看来我们也要一起上才公平！” 她话音刚落，四个人竟各持利刃，冲着两人杀了过去！ 宫辰当即从扇面打出数团红色花瓣，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刺杀！ 洛青雪也早就举起雪叶剑，剑尖对着四人击出道道带着闪电的黑色魔气。 但南域四怪似乎早有防备，蓝衣少女手中的匕首杀气涌动，在两人之间如蛇影般来回穿梭。 绿袍少年的倒刺鞭子仿佛长了眼睛，追随着宫辰寸步不离，千方百计试图勒住他的脖颈。 老太婆的绿色蛇头杖几乎有通天彻地之能，但凡洛青雪想要冲出去护住宫辰，那蛇头杖必定冲她打下来。 反过来宫辰想要去救洛青雪，也一定会被这蛇头杖挡住。 邋遢老头儿的大刀看起来更是疯了一样，追着两人胡乱砍，却一路劈、扫、撩、砍，刀刀致命，步步追魂。 但这四人终究是低估了对面之人，洛青雪和宫辰岂是坐以待毙的等闲之辈？ 两人背靠背，互为护盾，灵活出击，将所有来袭都一一击退！ 阴冷的月光下，红梅花瓣铺了满地，黑色魔气和紫色闪电悬浮其上，看起来诡异又艳丽。 就在洛青雪即将请出三条魔龙之时，四人竟同时向后翻滚，稳稳落地。 “这臭小子还有点本事。”杀婆婆紧握蛇头杖。 “有本事的人多了，有几个能活着离开的？”浑身污垢的刀三爷挠着头皮，胡子头发全都黏在了一起。 “他的血很热，倒不如让我先享用一番，给你们留一身空皮囊可好？”阴柔的不归公子阴笑道。 “人被你杀了，还留给我们有什么用？你想在主上面前抢功是不是？”蓝衣女子琉璃心冷着脸。 宫辰冷笑，手中轻摇红丝扇，他虽心中没底，但水润的桃花眼依旧平静无波，“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何故如此？” 南域四怪竟又是一阵齐声大笑。 第133章 浅戏琉璃 “臭小子！有人要你死！”杀婆婆的蛇头杖用力敲了一下地面。 “找到了我们的主人！”刀三爷挥着大刀。 “主人又找到了我们。”不归公子收了倒刺鞭又扫了出去。 “所以你必须死！”琉璃心双眼一立，一对匕首又随着蛇影般的身子向宫辰飞了出去！ 洛青雪当即用数道魔气将她打退七八尺。 冷哼一声，开口大骂：“原来是四条野狗，却到现在都不敢亮出狗主人的名号！” “臭丫头，别不识好歹！”杀婆婆说话间已走到琉璃心身边。 “主人只说杀这个男的。”刀三爷像个猿猴一般跳了过来。 “没说杀你！”不归公子慢慢走上来。 “但我现在要连你一起杀！”琉璃心抄起凶寒的匕首就冲着洛青雪刺过去！ 洛青雪眼明手快，小小匕首哪里是她的对手？ 但这琉璃心也不是琉璃做的，两人登时打在一起！ 琉璃心的匕首寒光四处绽放，洛青雪的雪叶剑应付自如，一蓝一紫两个纤细的身影在空中穷追猛打，犹如两只野狼相互撕咬。 她们从地面跳上房顶，又从房顶滚落地面，兵刃“叮叮铮铮”碰撞在一起，在月下疯狂闪烁。 这边宫辰也被另外三人纠缠不休。 洛青雪见他以一敌三，便在一个翻身之后，大跨一步飞到宫辰身边，两人再次背靠背，一起应对四个杀手。 说来奇怪，院中如此大的打斗之声，竟没有一人前来围观，之前满院的丫鬟随从就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琉璃心见洛青雪骗了自己一个回身，就跑去保护宫辰，心里十分不爽。 “臭丫头！跟我打就跟我打，你跑去找那个死男人干什么！那就让姑奶奶先杀了他，再来杀你！” 话音未落，匕首的寒光已闪到宫辰身前！ 她寒冰一样的双眼冒着腾腾杀气，左手同时刺出阴寒的利刃，“去死吧！”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又立了一功的时候，一团红蓝刀光“嗖”的贴着她的脸飞了过来！ 琉璃心大惊失色！倒吸一口气，迅速向后翻滚，试图躲避这莫名而来的刀光。 没想到那团刀光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黏在她周围，让她不得不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抵挡刀光上。 更可恶的是，这刀光竟然还在持续不断地飞来！ 其余三怪纷纷撇下宫辰，冲上来帮忙，好不容易才将所有刀光全部打散。 四人落地站定，琉璃心惊魂未定，却依然不服输，大声骂道：“哪里来的暗箭伤人的玩意儿！” 洛青雪和宫辰见到这刀光自是喜不自胜，一起转头望去。 阴沉黑暗的天空中，一道蓝黑色的身影稳稳立在高高的屋脊之上，手中握着一对冒着寒光的弯刀，刀柄上分别镶嵌着红宝石和蓝宝石。 邵惜炎细眉轻蹙，白嫩的脸上，冰冷的凤眸一个一个扫视了四怪，最后将目光扎在了琉璃心的心尖儿上。 “想杀我兄弟的人，都已经被我杀了。”他沉着脸，盯着琉璃心，“想死就继续。” 南域四怪相互看看，全都神色凝重，连之前一直满脸不屑的不归公子也开始变得严肃。 “这不是雌雄双刀吗！”杀婆婆紧握蛇头杖先开了口。 “你究竟是何人？”刀三爷停止了瘙痒，谨慎地持刀与之相对。 “他必是天下间难得的热血男子。”不归公子贪婪地看着他结实的身子。 “你怎么会有雌雄双刀？”琉璃心此生从未被男人打败过，今日面对邵惜炎，她竟颇为吃惊，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 刚刚他们是四打二，且准备充分，打的两人措手不及，而邵惜炎刚才是在侧面偷袭，当然会胜过她。 但琉璃心年轻气盛，目光里的好奇和征服欲关也关不住，肆无忌惮地流淌在他身上。 这一切在身经百战的邵惜炎面前，也不过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一丝得意在他心里升起，他微微抬起下巴，仔细打量这个女人纤细的腰肢，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衣衫看穿她的血肉。 琉璃心居然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跳，甚至忘了骂他。 她脸上红晕立现，不自觉躲避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抓紧了匕首。 见她回避了自己，邵惜炎暗自冷笑，他还以为这疯婆子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也不过是个怀春的女人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用对付女人的办法对付她。 邵惜炎顺势落于院中，站在宫辰身前，一对凤目闪着坏笑。 “姑娘这般姿色，做这打打杀杀之事实在可惜。不如随我回圣宗，做些更适合你的事情？”他笑道。 “放你娘的屁！老娘这就送你下地狱！”琉璃心双目立起，举起匕首就冲了上来！ 邵惜炎一早就在远处将她的一招一式都观察了个遍，眼下应对起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他只随意挥动手臂，稍稍侧过身子，用双刀挡下她步步紧逼的攻势，红蓝刀光不断闪出。 一个转身之后，邵惜炎轻而易举抓住她刺来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拽，举起她的胳膊绕了一圈，她也顺势转了个圈，竟就这样旋转着扑在他怀里！ 邵惜炎嘿嘿一笑，趁机死死勾住了她的腰！ “登徒子！你干什么！”琉璃心被邵惜炎从后面抱住，这股强大的力量让她挣脱不开。 她哪里和男人这样接触过？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咬牙跺脚地想要转过身去，却被他的双手死死扣住。 “姑娘，你和我打就得冒这个风险，要不咱们再近一点？”邵惜炎凤眸微睁，腾出左手来作势要轻抚她的脸颊，却只停留在空中，未曾触碰。 “放开我！你个畜生！”琉璃心气急败坏大骂，拼命甩头，想要躲避他的手，没想到用力过猛，侧脸碰上了他的嘴巴！ 琉璃心大惊失色！倒吸一口气：“你……登徒子！”说着就要抽出胳膊，举起匕首刺他，却一动也不能动。 “我怎么是登徒子？明明是你自己贴上来的！”邵惜炎呵呵笑着，深吸一口气，闻了闻她发间的清香。 “真好闻，是我喜欢的类型。”他慢慢呼出了那口香气。 “……”琉璃心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早已羞愤得没了话语，紧绷着嘴巴，涨红了脸，一颗心一直在噗通噗通地翻腾。 “小丫头这么敏感？我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邵惜炎咧嘴坏笑，捏住她的下巴，欣赏她红霞般的侧脸。 刚刚还一副要拼死的模样，现在不也得乖乖羞红了脸，女人而已！ 邵惜炎心里暗自得意，眼眸瞟向了宫辰，似乎在说：兄弟，老子可救了你一命啊！ 其余三怪见她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想要上来帮忙，却被宫辰的花瓣盾给死死围在原地。 “不要脸的畜生！给我放了她！”杀婆婆怒吼道。 “你个龟孙子，竟敢对她动手动脚，三爷我这就宰了你！”刀三爷挥刀大骂。 “没想到这铁板一块的琉璃心也有今天，我倒是有些期待了！”不归公子竟冷静的站在一旁，一脸的幸灾乐祸。 邵惜炎大笑，一边从后面抱着她，一边在她的耳边道：“原来你叫琉璃心，这名字真好听，和你的声音一样让人迷恋，不知你到时候会如何表现？” 温热的呼吸伴着他戏谑之语钻入耳朵，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竟让她心跳不已，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自己的这种想法十分羞愧。 但这样强烈的刺一激和好奇又让她舍不得马上离开他的怀抱。 她白嫩光滑的脸红似夕阳，拧着眉毛，表情既尴尬又痛苦，遮掩着心中一丝微弱的贪婪，闭口不言。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不然你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我怀里这么久，不是吗？”邵惜炎低低笑着，竟一瞬间放开了她！ “……”琉璃心骤然被放开，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她竟傻傻地站在那里，呆呆望着他迷人的凤眸。 他得意地看着她，眼中都是玩味：“你这种女人就得我这样的男人来。” 看着她略微失落的目光，邵惜炎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已经属于他了。 “当心！” 邵惜炎刚转过身来，宫辰就唤了一句。 他胳膊发力，将断愁扇迅速向前挥动，扇面飞出的红色花瓣，每一片都如刀锋一般飞向他身后！ 原来，那不归公子手中的倒刺鞭此时就像一条大蛇，直接向着邵惜炎横扫过来！ 邵惜炎嘴角微微一提，两只手腕异常有力地灵活旋转，脚底一抬，轻松躲过这一鞭。 那倒刺鞭子刚回扫过来，他就举起右手弯刀，看准时机，对着鞭子狠狠砍下去！ 啪！小茶杯口粗的鞭子竟一瞬间断裂成两段！ 随着鞭子的断裂，不归公子着实被晃了一晃，整个身子突然失去重心，向后仰着踉跄几步。 “混蛋！”不归公子大声喝骂，然而无论他怎么骂，断掉的一截鞭子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邵惜炎一个箭步飞到宫辰身边，伸手抓住他肩膀发力，想迫使他原地转一圈儿，好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嘶！”宫辰从牙缝中吸了一口气，拧起眉毛，双手向外甩开了他。 “别扒拉我！”他不耐烦道。 邵惜炎瞪了他一眼：“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你现在就成花泥了！” “你这么说，是当我死的？”洛青雪在一旁冷眼道。 “你在这儿他死得更快！”邵惜炎讽刺道。 “你！”洛青雪刚要喝骂就被宫辰拦下。 邵惜炎翻了个白眼，没再理她，只转过身来面对南域四怪。 刚刚琉璃心被他一阵撩拨，早已心慌意乱，原地盘坐，运气调息。 杀婆婆和刀三爷被宫辰的花瓣关在里面出不来。 南域四怪，眼下就只剩一个不归公子还会动。 这四个人既然是有备而来，就不好一起对付，不如分而治之，让他们不再相互配合，才好下手杀之。 想到此处，宫辰低低笑了几声，轻摇断愁扇，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 第134章 惊天真相 “南域四怪。”他慢慢走到杀婆婆面前，眼尾微挑。 “杀婆婆，十年前的成亲之夜上，你的新郎没出现，你沦为众人笑柄，一夜之间愁白了头。从此你便发誓要杀尽天下负心人，身上也一直穿着当天的婚服。” 他的目光落到她破旧的红色喜服上，摇头道：“好好的姑娘就这么守了十年活寡，真是可惜。” “老娘的事，用不着你管！”杀婆婆被人戳中了心事，满眼泛红，拼命以蛇头杖击打花瓣护盾，却怎么也打不掉。 宫辰冷哼一声，收了扇面将目光移到刀三爷身上。 “刀三爷，两年前，你全家被人灭口，至今也找不到凶手，你发誓不找到凶手就不洗澡。这倒是个奇事，找凶手和你洗不洗澡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以为，只要你足够臭，就能把凶手熏出来？”宫辰面露讽刺，低声嘲笑。 “臭小子！爷洗不洗澡关你屁事！识相的赶紧放了爷，否则等爷出去，定将你碎尸万段！”刀三爷气得大喊，大刀在花瓣护盾内胡乱砍，却一个花瓣也砍不动。 他心下暗自惊叹，果然是上古神兵，这断愁扇的力量竟如此难以攻克。 宫辰继续道：“因为当晚他们被灭口的时候，你正在洗澡。对方出手狠辣，又悄无声息，等你发现的时候，你家人的血已经喷溅到你的木桶里。” “有本事放爷出去！”刀三爷暴跳如雷，竟像个猴子一样在花瓣盾里上蹿下跳。 宫辰完全不管他的声嘶力竭，只缓缓走到琉璃心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琉璃心，七岁被你的主人收养，从小就倾心于他，可惜他不懂风情，白白受了你这么多年的爱慕。” 琉璃心似乎被电击中一样，猛地抬起脸盯着宫辰，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自有我的方法知道。”宫辰镇定自若，呵呵一笑：“你刚刚心甘情愿被我家邵右使抱住，只因为他和你的心上人有些眉目相似是不是？” “你放屁！老娘这就去宰了这个淫贼！”琉璃心死活不肯承认，心里却早已开始滴血，硬着头皮也要冲上去。 没想到不归公子突然大骂：“好你个贱丫头！竟敢觊觎主人！我看你是活够了！” “心丫头！他说的可是真的？”杀婆婆下垂的眼帘忽然抬起。 “你怎么能这么傻！主人要是知道了，定会杀了你！”刀三爷叹气道。 邵惜炎斜眼看看她，眯起凤眸，勾起唇边道：“当真如此？看来我没说错，你的确是喜欢我的。” 琉璃心抿着嘴，凝望着他的凤目，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道：“就算你和他有几分相似又如何，你永远都不是他！” 邵惜炎收了雌雄双刀，将其别在后腰，然后摸着下巴审视着她，呵呵笑道：“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来日方长，以后你就知道我有多好了。” “辰儿，那这个不归公子又是什么情况？”洛青雪问。 宫辰慢慢走到刀三爷面前，冷哼道：“刀三爷，你找了两年的仇人就在你面前，你难道不想报仇？” “你说什么？是谁！在哪儿！”刀三爷那黏稠的头发里，一双三角眼忽然亮如明灯。 “这就要问你们的不归公子了。”宫辰不紧不慢道，水润的桃花眸里闪过一丝得意。 刀三爷漆黑的眼眸警觉地转了两圈，冷哼道：“臭小子，你无凭无据，当老夫是三岁娃娃糊弄？” 宫辰浅笑，以扇骨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左掌心，道：“是真是假，你一问便知。” 刀三爷的三角眼立即如猛兽一般望向不归公子。 “宫辰，我们今天来杀你，你竟在此胡编一通。你以为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挑拨我们的关系，就能逃过一死？”不归公子舔着带血的牙齿，满脸阴狠之色。 “不过，本公子对美人向来怜惜，面对你这么美的男人，我一会儿一定会下手干脆，免得你受苦，扭曲了面容就不好看了。”说罢又举起半截皮鞭冲了过来！ 宫辰大声讥笑：“不归，我看你今天是真的归不了了！”说罢腾身飞起，在空中如游龙一般灵活走位，手中花瓣不断向对方袭去。 不归公子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无力，实际上手上的力道可一点都不小。 即使倒刺鞭只剩一半，但一鞭砸在地上，地面仍然当即破碎，留下一条稀烂的鞭痕。 洛青雪想上去帮忙，却被邵惜炎拦下。 “怎么？你兄弟在苦斗，你就在这儿看戏？”洛青雪斜了他一眼。 邵惜炎呵呵一笑：“你没看他正玩儿得尽兴吗？姑且就把这人头给他玩儿吧！” 洛青雪抬头仔细一看，果然，宫辰像遛狗一样，正引得不归公子跟在后面跑来跑去。 红梅花瓣纷纷打在他身上，有的甚至穿身而过，他的身上很快变得鲜血淋漓。 躲开一个横扫倒刺后，宫辰回身就是一掌，黑色的魔气趁机钻入不归公子的前胸，使其狠狠跌倒在地。 宫辰手中的断愁扇迅速开合，无数血色红梅聚在一起，宛如一条红色的大蛇死死攀上对方脖颈，只要一收缩，不归公子的脑袋就会搬家！ “慢着！”刀三爷圆睁着一对三角眼，生怕宫辰要了不归公子的命。 “不归！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何止百回？现在你说一句实话，这个宫辰说的是不是真的！” 宫辰收了断愁扇，花瓣瞬间消失，他轻摇扇面，随口道了句：“也好，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们把话说清楚。” “夺命血梅，果然名不虚传！”不归公子浑身颤抖着，挤出了这一句。 原来宫辰的每一片花瓣都利如红色的刀片，密密麻麻的花瓣已经将不归公子割的浑身血迹，奄奄一息。 “三爷，两年前的事，的确是我去干的！” 刀三爷瞬间石化在原地。 他张着嘴，瞪着眼，左手按在头上，右手扶着大刀，整个人都保持着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半天没有动。 “为什么……为什么！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杀我全家！”刀三爷突然变成了一只困兽，疯狂怒吼！ “为什么？”不归公子冷笑一声，“你可还记得，两年前，你和主人说你要离开我们，要和你的家人一起远走他乡。” “不错！当时主人答应了我，只要干完最后一票就放我和妻儿离开！”刀三爷怒气冲天，声音已开始颤抖。 “你太天真了，三爷。”不归公子喘着粗气，想捂住身上的流血之处，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到处都在流血，根本不知道要捂哪里。 “呵呵！”他惨笑几声，“看来今天我是逃不掉了，那就都告诉你好了。我不想把秘密带进坟头。” 刀三爷面色惨白，手中的大刀不断地抖动，发出阵阵悲鸣。 “你替主人杀了那么多人，为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怎么可能放你走？”不归公子苦笑道，“每一个进了南域的人都不能全身而退，你、我和她们俩都一样！” “主人舍不得杀你，又不想让你走，所以他要断了你所有的念想！让你从此一心一意，为他像条狗一样的付出！”不归公子大声惨笑，仿佛他笑得越大声，就越能活下来。 “为什么是你！”刀三爷歇斯底里，刀尖划过花瓣盾，火星蹭蹭蹭地往外蹦。 “为什么是我？因为他们都不去！就只有我这条野狗愿意去！”不归公子伸手指了指杀婆婆和琉璃心，仰天大笑！ “你说什么……”刀三爷难以置信，“她们，她们俩都知道这件事？就只有我不知道？” 他转头望向杀婆婆，“你们早就知道这一切，不但没有告诉我，还像看戏一样，看我在这两年里像个傻子一样到处寻找凶手？” “三爷！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产生离开的念头，可你执意要走，主人怎么可能放过你！”杀婆婆的声音忽然变得没有那么苍老了。 刀三爷的大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他突然放声大笑，响彻天地的笑声里全是无奈和悔恨。 “你们这群人，竟然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刀三爷一边笑一边嘶吼。 “三爷，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你的家人都是我杀的！”不归公子开始剧烈地咳嗽，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不想再说任何理由，你想报仇，就来杀了我吧！” 刀三爷早已笑得泪流满面，他砍不开花瓣护盾，便骤然举起大刀，砍向身边的杀婆婆！ 杀婆婆躲闪不及，左腹被狠狠扎了一刀！ “杀婆婆！”琉璃心大喊，冲上去要阻拦，却被花瓣挡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砍！ “辰儿，先放杀婆婆出来，留着她还有用。”一旁的洛青雪突然冷眼道。 宫辰当即收了功法，当护盾消失，狂风竟又吹起无数花瓣，卷起刀三爷的双臂，将其架在半空。 琉璃心顺势扶住杀婆婆，鲜血从她的左腹伤处不断涌出。 “三爷，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轻松！”不归公子拼命瞪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生怕这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 刀三爷被架在空中，除了拼命发出野兽一般的狂吼，已经说不出任何语言。 他的手脚在拼命扑腾，想要挣脱那些花瓣的控制。 但断愁扇可不是普通的扇子，每一片花瓣都是一片锋利的刀，他每挣扎一下，胳膊就被划数道细小的血口。 不过眨眼间，他双臂已血肉模糊。 刀三爷的脸因痛苦和怨恨而变得异常扭曲，眼泪、鼻涕、鲜血和口水全都一起流下，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头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撕咬一切。 琉璃心看着他，泪水竟像开了闸一样奔涌而出。 “三爷……”她无力地喊出两个字，却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 宫辰看着四人的模样，嘴角微微上翘，心中明了，南域四怪已全部崩溃！ 第135章 毒宗主人 不归公子像一根干枯的芦苇轻飘飘地立在那里，风一吹就要折断。 宫辰不慌不忙地走到不归公子身边，鲜红的扇面指着他，轻飘飘问了句：“告诉我，谁找你们来的？” “呸！”不归公子啐了他一口，阴鸷的目光死死扎在他身上。 “我们是来杀你的，不是来给你传消息的！你们啸云宗不是自诩无所不知吗？自己去查呀！” “辰儿……”洛青雪有些担心他，却见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她只好和邵惜炎一起站在旁边继续看戏。 宫辰呵呵一笑，“这几年我一路夺宝杀人，手上鲜血无数，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 “但是能和你们南域杀手扯上关系，又能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的，就只有牧辛了吧？” 不归公子冷哼道：“牧辛是什么东西？本公子不认识！” “你既然不说，那这条命就没用了。”宫辰举起断愁扇，就要对着他的咽喉发出致命一击！ “住手！”琉璃心阻止了他。 宫辰本就没想杀他，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便顺水推舟，合上断愁扇，道：“好，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琉璃心没搭理他，直接问：“不归，你为何要将主人的秘密告诉三爷？你对得起主人吗？” 不归公子冷笑：“主人从来都没把你我当成人看，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为他疲于奔命的野狗！” “以前我无法摆脱他，当然什么都不敢说，可现在我就快死了，我的灵魂即将属于我自己，我就要拆穿他的一切！” “死到临头还这么虚伪！”洛青雪讥讽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说出雇主？” 不归公子竟不屑地笑了几声，道：“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们能奈我何？” 啪！一道魔气带着紫色闪电钻入了他的胸腔！ “那就看你能嘴硬到何时！”洛青雪将手中的魔气带着闪电在他身体里胡乱游走，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破！ 宫辰轻摇断愁扇，冷眼看着他满地挣扎，垂下眼帘想了想，便抬眼缓缓开口道：“不归公子，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他走到不归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你的主人，就是你亲爹。你娘当初用卑劣的手段才有了你，又偷偷将你生下，想用你来拴住他，于是你爹亲手杀了你娘。” “在他眼中，你不过就是一条忠心的野狗。你死心塌地为他办事，只想唤他一声爹，他却用剑尖对准你的咽喉。” 不归公子的面容突然狰狞了起来，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吼道：“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你这杂碎来插嘴！” “家？”宫辰大笑几声，俯下身子，用断愁扇挑开他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张清瘦惨白的面容。 “不归，不归，有家不能归。”他道，“你想陪在他身边尽孝，可他却一次次地让你出来送死。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的爹怎么就这么心狠？” “面对一个如此没有心的人，难道你不想给你娘报仇？” 不归公子双眼血红，咬着牙骂道：“他就算是恶鬼再生，也是我爹！我恨他对我狗都不如，所以我要揭穿他的秘密！可他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死也不会背叛他！” “啧啧……你这话说得，我一个看戏的都听不下去了！”邵惜炎不禁笑出了声。 “你一会儿说恨他，一会儿又说不背叛他，但是当你告诉刀三爷事情真相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他，这会儿还嘴硬个什么劲儿？你怕不是有疯病吧？” 宫辰也冷笑：“你们南域毒宗的老巢，我也不是找不到。所以你最好乖乖说了，我也好给你个痛快。” 说着又举起断愁扇，扇面显现出血红的花瓣，即将飞到他面前。 “住手！我来告诉你！”身受重伤的杀婆婆突然大吼，“你放了他！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滚开！我不需要你这个假老太婆来装好人！”不归公子怒吼。 “够了！一群废物！”醇厚的声音突然自天边传来，这声音似乎发自丹田，透着无尽力量，几乎要震碎众人的耳膜。 循声望去，月光下，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苍蓝色马甲和黑色长裤，赤着双臂站在几十步外。如墨的眉毛平静无波，铮亮的凤眸扫视了一遍四人。 从他的言语可知，此人显然并非刚刚赶到，而是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洛青雪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个人身形高大如虎，竟能将自己隐蔽得如此完美。 啸云宗有隐蔽之术，毒宗有闭气之法，两者是这落云雪域上的两大杀手团，承包了几乎一切暗杀任务。 两者一北一南，虽井水不犯河水，但也都相互提防着，若真动起手来，必是两败俱伤，难分胜负。 “主人……”不归公子在血泊里望着他，颤抖着道了句。 杀婆婆和琉璃心也跟着喊了句，只有刀三爷一个字都没说，停止了笑声，一双三角眼躲在浓密的须发后面，死死盯着他。 “人家三言两句就将你们一个个都击溃，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喊我主人？” 宫辰习惯性地将洛青雪挡在身后，微微偏过头对着两人小声嘀咕：“这人不好对付，你们等会儿千万小心。” 洛青雪点点头，邵惜炎倒是显得很轻松：“这可是咱们的老朋友了，今天见了面，不得好好聊聊？” 宫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找事儿，邵惜炎只好耸耸肩，闭上了嘴。 “你终于肯出来了。”宫辰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放松了全身，呵呵笑道：“司徒洪，为了让你现身，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司徒洪浓密的黑发编成了数根小辫子，规规矩矩披在肩上，胡子也被编成了一条辫子，晃晃悠悠挂在下巴上，粗壮的脖颈上戴着各色宝石穿成的珠链。 珠链最底端坠着一颗尖牙，看起来像是从一种凶猛的野兽嘴里拔出来的，牙冠上还镶了一颗闪闪发亮的金刚石。 他胳膊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堆积在一起像一座小山，奇特的纹身爬满了他的双臂，通过肩膀钻进衣服中。那纹身似乎是一条三角头的青色毒蛇缠在他身上，但那蛇却长着翅膀和鹿角。 他双手抱臂，微微抬着下巴，冷笑道：“宫辰，你我上次见面，还是在聚香楼，想不到才几年的工夫，你都成啸云左使了。” “我本来就是啸云左使，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宫辰淡淡笑道，“司徒兄，别来无恙？” 司徒洪浓黑粗壮的眉毛之下，一对炯炯有神的凤眼亮若烛火，薄薄的嘴唇有些发白。 尽管冷漠常驻他脸上，但眉宇间的英气仍然向人们展示着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他冷哼一声，眼眸微眯，“我自安好无忧，只是你今天把我儿子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 “你现在倒是认他做儿子了？”宫辰血红的扇面指向不归公子，“他都快死了，你就不想听他叫你一声爹？” “你管的有点多了。”司徒洪冷眼道。 气氛微妙之时，伴着叮叮当当的银铃声，一声清脆的呼唤打破了所有紧张。 “师姐！他们是谁？”一身鹅黄衣裳的谢白秋手里拿着一个红木食盒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她刚刚给颜昊做好了一些点心，正要送过来，就见到眼前这群奇怪的人。 洛青雪大惊，赶紧冲到她身边护住她，低声道：“情况紧急，回头再跟你解释。他们是来杀辰儿的，你千万当心！” 谢白秋不明所以，更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可怕。 她只觉得他身上充满了力量，和她以前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手臂上的蛇形纹身，看得她心惊肉跳。 他深邃的眼眸更是冷得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喂！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未来姐夫？”她将食盒放在一旁，手握银色长剑，剑尖对着司徒洪大声喝问。 司徒洪见来人不过是个小丫头，一脸弄不清状况的样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看着就像一只傻鸟，一点也不聪明。 “你是哪里钻出来的傻鸟？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样跟我说话？活腻歪了？” “你爱是谁是谁！”谢白秋微微一仰头，持剑瞪了他一眼，“今天你要敢动我未来姐夫，我就跟你没完！” 司徒洪被这话逗笑了，往日里那些女人见了他，全都一个个吓得发抖，他还从没见过如此不怕死的蠢女人。 他越来越觉得有趣，竟对她起了好奇之心，只仰头大笑几声，故意问道：“跟我没完？那又能怎样？” “秋儿！快别说了！”洛青雪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不让她再说话。 “秋儿？这名字真够土的。”司徒洪低低笑了两声，目光在她的腰间银铃上停留片刻。 “我记住你了，铃铛鸟。你以后最好小心点，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就被我拧下来了。”司徒洪说着，对着她龇牙咧嘴地做了一个拧脑袋的动作。 谢白秋面色一惊，瞬间捂住自己的脖子，圆睁着一双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盯着他。 司徒洪爽朗地哈哈大笑几声，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他顷刻间收了笑脸，向宫辰道：“我司徒洪的儿子，只能我来杀。别人要是杀了，就得给他陪葬。” 宫辰瞟了不归一眼，淡然道：“别说他还没死，就算他死了，你有那个本事杀我吗？” 他轻摇断愁扇，随时准备应对他的攻击。 “你说呢？”司徒洪大手一伸，手中出现一团蓝色气体，那团气体迅速凝结出一把漆黑的重剑！ 那剑足足有七尺长，一尺宽，剑身上刻着弯弯曲曲的图腾，剑锋闪着寒光，长长的剑柄上镶嵌着四颗绿宝石。 宫辰瞬间打开断愁扇，血红的扇面上，一朵朵红梅红的扎眼。 第136章 三爷之叛 两人蓄势待发，眨眼间就要有一场生死之战！ 刚要发招，琉璃心突然冲了出来。 她手持一对明晃晃的匕首，立起双目道：“主人，这小子手上的是断愁扇，没那么好对付，让属下为您出战吧！” 司徒洪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冰冰道：“你的心已经乱了，退下！” “……”琉璃心语塞。 “心丫头快回来，主人自有他自己的办法。”杀婆婆在一旁虚弱喊了句。 琉璃心只得一步步退回杀婆婆身边，眼看着司徒洪山峰一般黑漆漆的背影，期待着他能转过来看她一眼。 但这希望和以前的许多个希望一样，都落了空。 “司！徒！洪！”刀三爷终于冷静下来开了口，“卑鄙小人！枉我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你这个骗子！” “宫辰！你放开老子！老子要杀了他！” 宫辰转头看看洛青雪，相□□点头，便收了法术，又略微后退，让出了空地。 琉璃心在一旁扶着杀婆婆，急的跺脚，眼见刀三爷脚尖一落地，立即挥着大刀冲向了司徒洪！ 司徒洪倒是不着急还手，只镇定自若地躲避着对方的攻击，却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已将黑色重剑重新握在手中。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刀剑相碰，寒光四射，周围的树木花草被剑气击碎，飘落满地。 巨大的黑色重剑在司徒洪的大花臂上就像没有重量一样，来来回回灵活多变，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刀三爷的命。 就在两人生死纠缠之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司徒洪，当年就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我的家人全都离我而去！”刀三爷凄厉的声音在颤抖，他手握明晃晃的大刀，站在黎明里，须发像一件血衣在风中摆动。 “这么多年我为你出生入死，没想到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现在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今天就是死，也要为他们报仇！” 司徒洪将重剑横于胸前，满脸不屑道：“刀三爷，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不知感恩，竟然还想杀我，你脑子被象踩了？” 两人相对而站，谁都没再动一下。 “当初你既选择了投靠我，就该想到，一天是毒宗杀手，就永远都是。”司徒洪双手撑开，一对凤眸瞪着他。 “你想离开就离开，你当我南域毒宗是菜市场吗！” 刀三爷咬牙切齿道：“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我？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司徒洪刚要开口，就听不归公子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三爷，其实当年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与主人没有关系。” “小畜生！你乱说什么！”司徒洪斜了他一眼。 不归公子站在那里摇摇晃晃，鲜血不断滴落。 “三爷，当年主人的确已经同意你走了，他也的确问过我们是否愿意去杀了你家人，但是后来他还是没有下这个命令。” 刀三爷的三角眼瞪得更大了：“你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不归公子惨然一笑，“我娘当年一心想要嫁给主人，但主人根本看不上她。所以她趁着主人醉酒，给他下了药，这才有了我。” “当时主人不过才十八九岁，和我现在差不多大，根本无法接受我的存在。” 他呵呵笑了几声，宛如厉鬼的哭声。 “当我娘抱着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杀我们娘俩，而是把我们安置在了毒宗里，虽然没有任何名分。” 司徒洪微眯凤眼，一字一句恶狠狠道：“小畜生！你说够了没有？” 不归公子双眼含泪，他强忍着伤口痛，一步一步走到司徒洪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爹……” “滚！”司徒洪的凤眸突然睁大，双臂上的肌肉因用力握拳而一块一块凸起，“我说过！不许你这样叫我！” “你就让我唤你一声爹吧！我都已经快死了……”不归公子央求道。 司徒洪怒目切齿，胸膛在剧烈起伏，似乎眨眼间就要捏碎不归公子的脑袋！ 他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死了，我就能彻底抹掉这段耻辱！” “可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打算要杀我！”不归公子跪在地上，气喘吁吁。 “我娘从我记事起就天天逼着我练功，说只有这样才能被你多看一眼。我知道，我只是她拴住你的工具，每当她逼迫你娶她的时候，我心里很清楚，她是在自己作死。” “所以当你的重剑刺进她的胸膛，我并没有很难过，我甚至觉得很轻松，因为我娘终于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逼着我练功了……” 不归公子突然开始仰天大笑，可他的笑逐渐变成了哭。 “可是后来，我突然发现，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人愿意多看我一眼，也没人等我回去吃饭了。当我回到她的房间，只有冷冰冰的黑暗，往日的烛火都没有人去点燃了……” “我的爹不认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整个毒宗都没有人敢搭理我。所以当年我才要去杀了刀三爷全家！我要让我爹看到，就算他的儿子只是一个杀人工具，也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一个！” 不归公子已经声嘶力竭，他浑身鲜血地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攀上司徒洪的小腿。 “爹……我是你儿子，我是你儿子！无论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我的身体里流的都是你的血！” “小畜生！”司徒洪双拳握的骨头咔咔响，“你今天话太多了！” 他正要举起拳头揍他，就听刀三爷一阵狂笑！ “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搭上我全家的命！你娘死了，就要杀我妻儿来陪葬？王八蛋！老子砍死你！” 刀三爷挥刀就砍向不归公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黑色重剑突然横在刀三爷胸前！ “我说过，我的儿子只能我来杀！”司徒洪阴冷着脸，凤眸如刀锋一般割在刀三爷的身上。 “你舍不得我死！你舍不得！”不归公子放声大笑！他笑得那么痛快，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笑全都笑完，却突然脚下一弯，摔倒在地。 刀三爷和司徒洪又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司徒洪出手狠辣，毫不留情，黑色重剑仿佛长了眼睛，刀刀直逼对方要害！ 但刀三爷毕竟是南域四大杀手之一，顽强对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渐渐落了下风。 司徒洪看准时机，一剑砍断了对方左臂！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啊！”一声惨叫，刀三爷像一只被射中的鹰，掉在了血泊里。 “三爷！”杀婆婆和琉璃心同时喊了出来，杀婆婆因伤势过重，吐出了一大口血。 司徒洪乘胜追击，但就在那重剑高高举起之时，眼前竟闪过一个黑影，狂风过境一般，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旋风。 众人纷纷运气抵挡，狂风过后，刀三爷和那截断臂一同消失在原地！ 司徒洪面无表情，死死盯着狂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但很快，他便转头看了看不归，他正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嘴角还微微翘起。 司徒洪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人。 “跑得够快的！”他不痛不痒道。 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的恩恩怨怨，洛青雪轻叹一口气，她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宫辰的手。 “为何世间的事情总要这么复杂？为什么大家不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她低声嘀咕着。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还好命运对我们足够仁慈，让我们现在能够一心一意地聚在一起。”宫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站在一旁的邵惜炎听着宫辰的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 命运对你很仁慈？ 不。 刀三爷拼死也要为家人报仇，如果你知道了当年的一切，会不会也要拼死杀了我？ 看着他和洛青雪相互依偎，虽心如刀绞，却很安心。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安心能维持到几时？ 眼下司徒洪毫不犹豫地想一剑杀了刀三爷，那么到时候，李兆思会不会也如此干脆地想要杀了宫辰？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只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正在忧思，就听琉璃心道：“主人，三爷好歹也跟着咱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怎能如此狠心……” 她站在那里望着司徒洪，仿佛对这个冷漠的男人还抱有希望。 司徒洪已不知何时收了那黑色重剑，更不知他将那重剑收到了哪里去，现在的他两手空空，只有血迹还留在他的胳膊上，证明了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面色冷淡道：“他想杀我，就是找死。” 他低头看着不归公子，用脚踢了他一下，“小畜生！能站起来吗？” 不归公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咧着嘴嘿嘿笑道：“你的儿子，只要没死，就一定能站起来！” 司徒洪没再搭理他，转身面向宫辰，道：“我们的事情还要继续。” 宫辰的桃花眼冷冷盯着他，手中的断愁扇血一般的红。 “好，在下愿意奉陪。”他微笑着，就像在说一会儿要吃什么一样平静。 正说着，一身红衣的白影已经从内院走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随从，个个手持棍棒火把。 她一出来就冲着司徒洪尖叫：“司徒洪！你几年不见人，一见面就要拆了我的院子吗！” “白影？”司徒洪有些意外，他凤眼微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儿是我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白影双手叉腰，狠狠瞪着他。 司徒洪大手一挥，嘿嘿一笑：“你早点出来不就完了！我哪儿知道这是你家啊！” 白影冷哼一声，道：“我一直在后面忙着打理琐事，听到打斗声才赶了过来。真没想到啊！你这条狼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现在竟转头就要来我家里杀人放火！” 她右手指了指宫辰：“怎么？你现在还想在我的家里杀我的徒弟？” “这小子是你徒弟？”司徒洪扬起一对眉毛，凤眼睁得老大。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转头望向宫辰，道：“算你小子命大。你这单，老子不干了！” 第137章 朝天小虫 司徒洪的目光落到不归公子身上，冷冷道：“这小畜生受伤不轻，白影，你可别让他死了。” “现在知道来找我了？”白影满脸阴云，叉腰道：“你把这些折断的花花草草都给我接上！否则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过分了啊！”司徒洪刚想吹胡子瞪眼儿，抬头就见白影正狠狠瞪着自己，顿时泄了气儿。 “啊接接接！”司徒洪拧着眉毛，竟真的俯下身子去看那些断掉的花草。 只见他右掌心骤然发力，一掌就将所有花草全部连根拔起！ “司徒洪！你什么意思！”白影再次尖叫。 “你这些破烂花草有什么好的，我这就重新给你种上新的！”司徒洪不紧不慢道，“就种我们毒宗特有的胡月花，怎样？” “胡月花？”白影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大，下沉的嘴角逐渐扬起，“算你有良心！” 胡月花只生长在毒宗的地盘上，虽说每年也有人偷偷从毒宗的地界偷种子出来，却从来没有人能让这些种子开花，反而全部枯死。 因为，胡月花不是普通的花草，它和紫月草一样，也是一种融合草药，融合成功率和紫月草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胡月花更多用于制作解药，而紫月草则更多用于制作毒药。 而且，只有毒宗的历代宗主才知道如何让其开花，所以胡月花便成了毒宗的一个王牌，使其在草药交易方面获利颇多。 再加上毒宗狠辣的杀人秘术，南域老大的位置就稳稳落在了毒宗。 白影偏着头看了一眼不归公子，冷哼道：“这疯孩子失血过多，你要不想他快点死，就赶紧抬进去。” “嘶——！”司徒洪刚想发作，一想到还要靠她救崽，只好装作没听见，将不归公子像个麻袋一样轻而易举扛在肩上，走进院中。 白影这才慢慢走到宫辰身边，上下打量道：“你可有受伤？” “我不但没受伤，还看了一场好戏。”宫辰用断愁扇指了指司徒洪的背影，轻轻勾起了唇角。 “你认识他？”他问。 “我之前救过他一命，他就一直欠着我一个人情。”白影柔声道，刚刚的一切泼辣都已消失不见。 “刚刚迫于无奈才说你是我徒弟，若梅，你不会怪我吧？”她试探道。 宫辰微笑摇头，“你说的也是半个事实，我何来怪罪一说？你我不过没有师徒之名罢了。” “那就好。我先去看看那孩子，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情，等天亮再说。”白影的目光粘在宫辰身上，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这个笑容让洛青雪浑身不舒服，却也不好直接说什么，毕竟她只是对着宫辰笑了一下。 天色渐明，众人经过半宿的折腾全都深感疲惫，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又有人出来走动。 上午的阳光十分温暖，由于药物作用，颜昊这一夜睡得极为香甜，昨晚外面的一切他竟全然不知。 洛青雪一早就带着谢白秋来看他，想趁着辰儿还未醒，再仔细问问雪珍丹之事。 两人一到这儿，谢白秋就将昨夜之事简单和他说了一遍。 她拿了一块点心塞到他手里，“你可真有福气，昨晚上我们都快被折腾死了，就你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颜昊一口吃下半个点心，笑道：“我那不是喝了白影姑娘的安神药吗？” 谢白秋撇撇嘴：“白姑娘果然是神医在世，这才一个晚上，我看见那个不归公子，应该性命无忧了。” 她看看四周，然后凑到洛青雪耳边，低声道：“师姐，我觉得那个刀三爷可真冤！本来想报仇，没想到被砍掉了一只胳膊！而这个杀他全家的凶手，到现在竟还活得好好的！” “嘘！”洛青雪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人家门派里的事，咱们不要瞎议论。” “而且我看那个司徒洪不是什么好人，这次若不是白影出面，辰儿定也要和他有一番苦战。你可得小心你这张嘴，别惹上这个大一麻烦。” “戚！”谢白秋不屑地冷哼道，“那个司徒洪对自己儿子都那样无情，要真和未来姐夫打起来，肯定更加心狠手辣。倒不如咱们联合起来，一起干掉他吧！” “此人不好对付。”洛青雪摇摇头，“而且我此次来云江镇，只是要调查我娘的事情，现在白姑娘已经做了和事佬，咱们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让别人难堪了。” 谢白秋想了想好像是这么理，便没再多说。 她向来关心花草，在九芳宫也一直负责奇花异草的种植，所以她心里还在想着昨夜那些断掉的花花草草。 于是她借口给颜昊端药，从屋里出来，偷偷走到那片花圃里。 看着那堆小山一样被连根拔起的花儿，她心疼得紧，又见花圃里刚刚被人种满了花籽，还刚浇过水。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居然还会种花？我以为他只会辣手摧花呢！”谢白秋正自言自语嘟哝着，就听到司徒洪的一声吼。 “喂！铃铛鸟！你说什么呢！谁辣手摧花？” 谢白秋一抬头，就见司徒洪正拎着一桶水往这边走，边走边吹胡子瞪眼儿，好一副凶相！ “你叫谁铃铛鸟？你才是鸟呢！”谢白秋面色发白，强装镇定，“我，我就说你了！怎么样！” 司徒洪放下水桶就冲过来，凶巴巴道：“你凭什么说我辣手摧花？” 谢白秋被他这一副凶狠的模样吓得心里直突突，但嘴上仍不肯退让：“花儿们长这么大多不容易，你一掌就把人家全都连根拔起，还说不是辣手摧花？” 她担心这个家伙一巴掌拍死自己，正想找机会逃跑，没想到他听了这话竟咧嘴大笑。 “就说你是傻鸟一只，什么都不懂！这些花早已病入膏肓，早晚是个死。与其等到它们把病传给别的花草，不如早些铲了，还能保护整片花圃。” “你只看到我一掌铲了它们，却不知它们的根早都烂透了！”司徒洪竟然认真地解释了。 谢白秋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漆黑的眸子透着不可思议。 片刻后，才道：“你胡说！这些花儿明明开得好好的！” “我骗你干吗？不信你自己看啊！”司徒洪说着踢了一脚身边堆积的花草。 谢白秋实在好奇，便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果然见那些花草的根部已全部腐烂，有些甚至已经发黑，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儿。 “你怎么知道的？”谢白秋一脸疑惑。 “我在九芳宫种过那么多花草，还没见有这样的，明明它们的花叶都还新鲜着，甚至都没有一处泛黄，根却已经腐烂了。” 司徒洪大笑，得意道：“这在我们南域可是常见的一种病，大多都是因为惹上了一种毒虫，叫朝天虫，你等着我给你抓一只来看！” 他说着就在那堆腐烂的花草里一顿翻找，然后伸手一抓，闪电般收回手，将紧握的拳头伸到谢白秋面前。 “你敢不敢看看它？”司徒洪瞪着眼睛，坏笑着试探道。 谢白秋很好奇这个朝天虫究竟是个什么虫，她还从未听说过这种虫子。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鼓起了勇气，扬起下巴道：“不就是虫子嘛！有什么不敢看的！我们九芳宫的花圃里，虫子多了去了！你打开我看看！” “你不后悔？”司徒洪眯起了凤眸。 “快打开看看！”谢白秋认真盯着他紧握的拳头。 “那行吧，给你看了，你可别说我欺负你啊！”司徒洪咧嘴嘿嘿笑着。 “这么多废话呢！谁还没见过花草里的虫子？”谢白秋等得有些不耐烦。 正说着，就看司徒洪慢慢抬起拳头，直到和她双目持平才停下。 然后突然打开手掌，猛地向上抬起！接着“啊！”地大吼一声！ 谢白秋一愣，再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黑色蜘蛛正站在他手心儿里瞪着她！ “啊！”谢白秋吓得跳了起来！“蜘蛛！蜘蛛！” 她拔腿就跑！ 司徒洪一把拉住她，扬着眉毛道：“喂！铃铛鸟！你怕蜘蛛？” “你放开我！放开我！”谢白秋疯了一样胡乱扑腾，她只觉得那只蜘蛛已经顺着他的手掌爬到了自己身上！ 司徒洪一看，这丫头花容失色，连眼泪都要下来了，心想完了完了，玩儿过头了！ 正在想办法要如何哄她，就见洛青雪已持剑冲了过来！ “登徒子！光天化日的你干什么？给我放开她！”洛青雪大声喝道，直接举剑刺了过来！ 司徒洪机敏地转身躲过了这一剑，同时放开了谢白秋的手腕，吼道：“什么登徒子！你误会了！” 谢白秋赶紧躲到洛青雪身后，哭丧着脸道：“师姐！他用蜘蛛吓唬我！” “蜘蛛？”洛青雪一怔，不明白啥情况。 司徒洪晃了晃手掌，道：“在这儿呢！是我养的朝天虫。”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掌心向上，指尖搭在木盒子边缘，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蜘蛛迈着得意的八只脚，从他的掌心吧嗒吧嗒爬进了木盒。 这一幕看得洛青雪也头皮发麻，这玩意儿长得也太丑了！ “你用蜘蛛吓唬她干什么？闲得难受？” 司徒洪不服：“铃铛鸟的师姐，是她自己非要看的！怪我做什么？” “铃铛鸟？秋儿，到底怎么回事？”洛青雪轻声问。 谢白秋惊魂未定，“他说这些花是生病了，烂了根，所以才把它们都铲了。我不信，他就说要给我看什么朝天虫，谁知道是蜘蛛啊！还那么大一只！” 正说着，颜昊也走出了房门，刚好见到那蜘蛛溜进了木盒。 他惊讶道：“这不是朝天蛛吗？这可是南域极为珍稀的毒虫，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小伙子，挺识货啊！这是我养的！”司徒洪就像突然找到了靠山，嘿嘿笑道，“怎样？它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呕！”谢白秋故意抢先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它长这么丑！和你一样！” 司徒洪一怔，他对自己的外貌绝对有信心。因为在南域，十个姑娘九个都倾心自己，还有一个绝对眼瞎！ 如今这只铃铛傻鸟居然说自己丑？ 第138章 各自行动 “铃铛鸟，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居然说我丑？”司徒洪用手搂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小辫子。 他得意道：“你看我这条辫子，只有整个毒宗最强的男人才能拥有！” 谢白秋不屑地哼道：“什么辫子，我看就是你的胡子常年不洗，都粘在一起了！” 说着故意捂着口鼻，龇牙咧嘴道：“咦！真恶心！” “你……”司徒洪气得说不出话。 要是说他武功差，好歹还能搏一搏，如今被说丑，却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不丑。 谢白秋看他被气得满面通红，竟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现在的样子更丑了！比你那什么朝天虫还要丑！” “臭铃铛鸟！你别太过分！”司徒洪握着拳头，忍着别发作。 洛青雪算是知道了，秋儿没有什么危险，想不到这俩人竟然斗起嘴来。 不过这司徒洪看起来有些怪异，还是不要让秋儿冒险。 于是她拉起谢白秋的手，道：“秋儿，我们进屋去，别搭理他了。” 谢白秋只好跟着洛青雪进了屋，还时不时回首看看那个气得满面通红的大花臂。 她抿了抿嘴，心想：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颜昊倒是对那朝天虫饶有兴趣，走过去想要看看它。 司徒洪一看有人对他的宠物感兴趣，立刻来了尽头，将刚才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两人就像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竟然兴冲冲地聊起这只丑陋的小东西，还时不时一起发出爽朗的笑声。 午饭过后，谢白秋又来到那片花圃，蹲在地上，仔细看着那些还未露头的花籽，心里好奇这传说中的胡月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花。 她很早就听说过此花。 胡月花的花粉专门靠一种叫做嗜血蜂的蛊虫传播。 这种蜜蜂并不是真的嗜血，而是因为胡月花的花粉是红色的，粘在蜜蜂的腿上就像鲜血一样，因此有了嗜血之名。 “这里又没有嗜血蜂，那个丑家伙在这里种下胡月花，这不是等于让它们断子绝孙吗？” 谢白秋好奇得不行，她很想弄清楚这一切。毕竟，种植花草可是她的强项，就连九芳宫的离心草，都是她在管理的！ 忽然，一只巴掌大的蓝色蝴蝶慢悠悠飞了过来，那蝴蝶就像认识她一样，在她身边飞了好几圈，停在她面前。 谢白秋十分欣喜，她尝试着伸出左手，那蝴蝶果然忽闪着翅膀，轻轻落在她的指尖。 “小东西，你怎么飞过来了？是不是觉得我像花儿一样好看？”谢白秋心花怒放，圆圆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弧线。 接着又有七八只红色和蓝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 她忽然不敢动了，生怕自己一动，这些蝴蝶就都飞走了， “看来这些蝴蝶喜欢你这只铃铛鸟！”竟是司徒洪扯着嘴角，走了过来。 “这蝴蝶是你弄来的？”谢白秋轻扬淡淡的眉毛。 司徒洪道：“怎么可能，它们肯定是看到你在这儿，觉得你好看，就飞过来了呗！” 谢白秋怔了一下，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蝴蝶是喜欢吃腐肉的！你让它们围着我转，是什么意思？” “啊？你知道这个？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司徒洪的大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完！又搞砸了！ 他看谢白秋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于是大手一挥，所有蝴蝶瞬间消失！ “这不是早上我不小心把你吓着了吗，所以就想着弄点小姑娘喜欢的东西，没想到又惹你不高兴了。”司徒洪嘟哝着。 “我真没想欺负你，就是觉得你傻乎乎挺好玩儿的……”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司徒洪你在说什么呢？ 抬眼一看，果然！谢白秋的脸都绿了！ “你才傻呢！你这个丑八怪！离我远点！”谢白秋狠狠推了一下他，想把他推开，可他却像一座山挡在她前面，根本推不动！ “走开！”她一跺脚，拧着眉毛，憋红了脸，气鼓鼓地跑开。 司徒洪望着她鹅黄色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只铃铛鸟怎么这么难搞？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了，干嘛对这只傻鸟这么在意，惹就惹了呗！ 还是赶紧去把胡月花种好，然后回自己的毒宗呆着去，少搭理这群奇怪的中原人！ 就在他心烦之时，琉璃心走到他面前，“主人。”她抱拳道。 司徒洪嗯了一声，转身去给花浇水，没再说话。 “主人，如果宫辰这单不做了，雇主那边要怎么交代？”琉璃心问。 司徒洪没有停下手上的活，他一点一点细心浇灌着花草，道：“之前约好今晚收尾款，我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琉璃心没再说话，只呆呆站在那里望着他。 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主人从没有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竟还用自己的唤蝶术哄那位黄衣女子。 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她…… “你还有事？”司徒洪看也没看她一眼，一边浇水一边问。 琉璃心小心翼翼道：“主人，刀三爷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司徒洪冷哼道：“能怎么处理，叛宗者必死。他断了一只胳膊，怎么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动。虽然不知道是谁救走他的，但这个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人，一定不是小喽啰。” “这个老家伙脾气急躁，没有耐心等太久，咱们等着就是了，时刻盯着点。” “主人圣明。”琉璃心没再说话，她盼着刀三爷千万不要再出现，因为她实在不愿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做了半天思想斗争，她还是抱拳道：“主人，今晚让我也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帮上忙。” “你去干什么？”司徒洪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对方不过是一介女流，你难道担心她杀了我？” “我是担心您……” “没什么可担心的！对了，杀婆婆伤势如何了？”他打断了她。 琉璃心知道自己又惹他烦了，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回话。 “那位白神医真是妙手回春，杀婆婆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而且我看不归的伤也在好转，再过个一两天就能走路了。”琉璃心柔声道。 她期望他能回首看看自己，然而还是一如既往地失望。 “嗯，你下去吧。”司徒洪浇完水，拎着水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琉璃心的心，随着他的离开，碎了一地。 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心儿姑娘，你何苦如此？难道你不明白，你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杀人工具？” 一回头，发现竟是邵惜炎正抱臂倚靠在花圃门口。 一想到当日被他各种占便宜，她就脸颊发烫。 “我的事，不用你这混蛋操心！”琉璃心握紧匕首，咬着嘴唇，转身就要走。 邵惜炎飞身挡在她面前，凤目微眯：“琉璃心，难道你真有一颗琉璃做的心？竟还想跟他一起去见雇主？” 琉璃心的目光瞬间变得狠辣：“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偷听墙角！” “这怎么是偷听呢？这园子就这么大，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刚好路过就听到了，巧合嘛！”邵惜炎勾起唇边笑道。 他转了转眼眸，伸手就想摸她的脸蛋儿：“那个司徒洪真是没眼光，你这么漂亮，就像一朵刚刚盛开的紫罗兰。” “你不如跟了我吧，我可是很懂得怜香惜玉的。”他呵呵笑道。 “……”琉璃心向后一闪，躲过了他的触碰，却一阵脸红，心里直扑腾。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如此夸她，加上两人眉目相似，恍惚间，她多希望眼前之人就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忍不住泛起欢喜。 邵惜炎见她脸红了，便知她心中已慌乱，竟趁势用胳膊瞬间勾住她的细腰，然后往自己这边抬起。 两人差点就碰到彼此的唇，如此暧昧的距离，让琉璃心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如今夜我和你一起去吧。”邵惜炎凑近她的耳边，“就像你说的，万一你主人有危险，你也可以帮上忙，而我也能保护你，不是吗？” “拿开你的脏手！”琉璃心在丧失理智前，迅速转身挣脱了他，一对匕首当即刺了过去！ 邵惜炎灵巧躲避，抓住她的手腕，又当即松开，笑道：“心儿姑娘，有我这样的男人愿意保护你，你该感到高兴才。” 琉璃心打了半天连根头发都碰不到他，十分受挫，干脆收了招式。 “你为何非要跟我一起去？你就不怕我半路杀了你？你还是自己偷摸儿去，别让我知道！”琉璃心打不过他不服气，却要嘴硬。 邵惜炎凤眸流转，细眉微微扬起，低低笑道：“我邵惜炎从来不做偷偷摸摸的事情，所以我今晚要去就一定是光明正大的去，还要让你们全都知道。” 说着凑近了她的脸，轻声道：“就像我想要你，就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给我，而不是用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琉璃心被这直白的话语撩拨得一阵心乱。 “你……滚开！”她红着脸推开他，羞愤又慌乱地转身逃离。 邵惜炎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心道：雇主竟然是个女人？今晚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人活得不耐烦了，竟想要宫辰的命！ 他转头就来到宫辰的房门前，随便敲了敲门就进入房内，见他刚午睡起来，衣服都还没穿完。 看着他结实的胸膛迅速被衣物遮盖住，邵惜炎甚为扫兴，故意戏谑道：“我们的宫左使真是从内到外都美得一塌糊涂，难怪那个白影一天到晚眼睛都长在你身上。” “你别瞎说，我对白影只有师徒之情，我的心只属于青雪。”宫辰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地扯起嘴角，水润的双眸也流露出一种幸福。 “啊是是是！你家青雪最好！”邵惜炎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来找你是要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你说。” 两人在桌案前落座，各自端起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