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派阴阳师》 第1章:大先生 我叫陈琦,22岁,是个殡仪馆的背尸工。 殡仪馆这地方挺邪性,能干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外露的活儿。 比如,我。 除了背尸工,我还是个不入流的北派阴阳先生。 这行当鱼龙混杂,骗子居多。 这么多年下来,我只赚分内的钱,也就成了骗子发财的绊脚石,以至于他们恨不得活剐了我。 而这些骗子的领头人,叫陈昌明,是我亲爹。 只不过,他把自己掩盖的很好,甚至被人称为陈半仙。 早上,我像往常一样上班,衣服还没换好,就听见老李的破锣嗓子嗷嗷叫。 “陈师傅,出来接大先生!” 一听这话,我浑身一激灵。 ‘先生’是我们对尸体的尊称,而大先生,指得是意外横死之人。 大早上就碰见这主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殡仪馆的车停在大门口,离着老远,我就看见个红绿相间的纸棺材。 卧槽,绣花纸棺材都用上了?麻烦不小啊! 老李斜叼着烟卷,撇着纸棺材:“遮光棚子不够大,现在抬不进去了。” 人死不见光,遮光棚子是个长方形,正好能盖住推尸床,纸棺材正好比推尸床大了一圈。 老李把烟头碾灭,低声道:“数你经验足,你瞅瞅咋整?” 我忍不住一嘬牙花子:“老规矩吧,200块。” 这叫‘先生不进门’,背尸工属于强行把先生带进来,碰上这事,背尸工能多要点钱,价格自己定。 老李扯了扯我袖子:“横死的也200啊?” “都不容易,别讹死人钱了。” 我刚准备把棺材背身上,一阵嘈杂突然响起。 “半仙儿来了!” “快快,闪开。” …… 没等我说话,已经被死者家属推搡到一旁。 陈昌明见我在这,脚下明显一顿,随即面带僵硬地点点头,而后自顾自地摸起纸棺材。 “哎呦。” 片刻后,他嘴里冒出一声惊呼,转头看着死者家属,单手捋着山羊胡,面色颇为凝重。 “老爷子走的不顺,不能让活人背,要不子孙得遭大殃!” 陈昌明名气本来就大,在这个节骨眼,整上这么一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一个个哭嚎着让陈昌明想个办法。 突然,人群里挤出一壮汉,口中高喊着:“五十万,让我爹走好!” 说着,这人从手包里掏出几叠红票子摔在棺材上:“定金!” 好家伙,出手够阔啊! 陈昌明眼睛从钱上拔不出来,可又把目光对准我,随即信步朝我走来,把声音压得特别低。 “小崽子,给我滚远点,你要是还瞎搅和,我他妈弄了你!” 我也没客气,反怼一句:“之前你断了我们活路,现在还想抢我饭碗,太欺负人了吧?” “啥意思?你非得掺和呗?” 我干笑几声,没说话。 我九岁那年,他带着破鞋,卷走了家里所有钱,我妈得了抑郁症,没熬几年就断了气。 我妈去世那年,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这老王八蛋倒好,直接换电话号了! 愣是逼得我出去借高利贷,勉强办了个葬礼。 现在背尸是我唯一的收入,明天就是还钱的日子,还要从我嘴里抢饭?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你想挣钱,我也得活命啊! 我没出声,伸手从红票子里抽出来两张,对着壮汉晃了晃。 “我就要这些,事我给你办了。” 壮汉先是一愣,随即扯嗓子大喊:“人家是陈半仙,你是个啥?出事你能负责啊?” 这种人我见多了,非得让人宰一顿才痛快,花钱少了,就像吃亏了似的。 “七天回魂,对吧?七天之内,真出事了,我给你家老爷子陪葬!” 老李在后面使劲一拽我:“你喝假酒了?” 我没吭声,对着壮汉呶呶嘴:“行不行,给句话。” 估计壮汉也是让我唬住了,片刻后,把剩下的钱收了回去,用力点点头。 我把钱往口袋里一塞:“得了,进屋等着吧。” 孝子贤孙进了屋,我把棺材背在身上,老李扯块白麻布盖在我身上,还没走几步,陈昌明直接横挡在我面前。 “你非得坏了我好事,是吧?”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听好了,陈昌明。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骗子!我妈要不是信了你的鬼话,不至于死的那么早!” 陈昌明面色涨红,狞笑着问了一句:“软硬不吃呗?” “我吃个锤子!” 这一句话给他气的浑身乱颤,单手指着我,撂了句狠话:“你等着!你他妈得跪着求我!” 求你? 我行得端,做得正,去求个骗子? 第2章 阴童子 陈昌明走了以后,老李忧心忡忡地问了我一句。 “一共就挣200块钱,万一出点啥事,你可咋整!”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就听陈昌明瞎放屁吧,出不了事,我有数。” 把死者安顿好,剩下的活儿就交给化妆师了。 好不容易喘口气,手机在我裤兜里嗡嗡作响,我掏出来一看,不由地皱起眉头,随即把电话放在嘴边,强挤出个笑脸。 “刘哥,明天才到日子,您别急。” 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债主,刘秃子。 刘秃子干笑几声:“今天不催账,我想找你干点事,干成了,钱就免了。” 我浑身一怔,随即警惕起来,我还欠刘秃子十多万呢,他能直接给我免了? “说话啊!” 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我才缓过神,思来想去,我一咬牙。 “违法的事,我肯定不干!” 沉默片刻,刘秃子单刀直入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吃阴阳饭的,你帮哥迁个坟。” “痛快点,能不能干?” 不等我说话,他又催了一句。 十万块钱的诱惑太大了,只要干完,我再也不用背着饥荒过日子了。 况且,就算刘秃子图谋不轨,可我就烂命一条,他能图我啥? 我咽了咽口水:“妈的,干了!” 挂了电话,刘秃子把地址给我发了过来。 临出门之前,我特意用朱砂画了道褪煞符,贴在了棺材四个角,只要符不掉,屁事没有。 安顿好一切,我直接去见刘秃子。 一见面,他一改往日的凶神恶煞,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来啦,兄弟。” 他的反常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也没客气,直接甩出一句。 “刘哥,别怪老弟多嘴,这是谁家金子做的坟啊,挪一下值十多万?” 刘秃子皮笑不笑地看着我:“我拿钱,你办事,懂么?” 这话里话外藏着淡淡的警告,我当然听懂了,自然先把嘴闭上。 他翘着二郎腿,回头扫了我一眼,拿起纸笔唰唰地写着什么,随即把纸条我扔在我面前。 “这是地址,晚上赶紧把事办了。” “晚上迁坟?疯了?” 刘秃子只是冷冷瞪了我一眼,没出声。 我低头看看纸条,咽了咽口水:“白家岗,杨树林。” “嗯,坟头压着黄纸,自己找吧。” 刘秃子有节奏的叩动桌面,三角眼射出一道寒光:“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满嘴跑火车,容易把命搭进去!” 我不禁心头一颤,迁坟又不是什么丢人事,有啥不能说的? 先是十万天价,再是晚上迁坟,最后还不让声张,一个比一个怪。 八成,这钱不好挣! 不过,一想到以后不用背饥荒了,我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白家岗是个荒村,早年还有人住,现在早就没人了。 当初,我年纪小,能借来的钱不多,买不起好墓地,就把我妈埋在这了。 如今故地重游,难免心酸。 到了白家岗,已是半夜,黑黢黢的村子不见一点灯光,杨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我不禁裹了裹衣服。 随着脚步加快,几张黄纸闯进我视线,我往前走了几步,一个硕大的土坑出现在我眼前。 土坑里,棺材已经挖开,一个身穿红色刺绣寿衣,脸上贴着黄表纸的女尸赫然暴漏在空气中。 一瞬间,我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这是阴童子! 以前有大户人家有种秘法,叫三三发。 家里老人死了,不烧纸人,而是刨三座新坟,趁着头七之前,把三具尸体缝补在一起,和先人埋在一起,这就叫阴童子。 在缝的过程中,把三具尸体头顶的皮裁下来,用来制作聚财符。 这符在谁身上,三年之内必定福运连绵,但三年以后,大难临头! 所以那些有钱人家,每隔三年就重新埋一个,保证后代一直发大财。 这玩意不算太稀奇,那些电视上能看见的富商,不少人家里都会供个阴童子。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这玩意是从南洋那面传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我们这穷地方? 我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刘秃子这么神秘,估计是哪个富商埋的,这事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 忽然,夜风吹过,那蒙在尸体脸上的黄纸突然被吹掉,我定睛一看,如遭雷击。 这阴童子,竟然是我妈! 第3章 失踪 此时,我脑子嗡嗡作响,再往下一看,我妈脖子下面明显有一道缝合印记。 也就是说,她被我埋了以后,被人挖出来剁了脑袋,又被缝到另一具尸体上! 狗日的,我要不把这人找出来,我他妈还当个屁道士! “哗……” 一阵邪风吹过,我缓过神来。 回头看看我妈,我想抱抱她,但是不能。 阴童子见了阳气,势必煞气外露,加上半夜阴气重,保不齐就得出大事。 就在我想退出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推了我一下。 来不及回头,我直接趴在我妈身上。 瞬间,彻骨寒意顺着我骨头缝往身体里钻,窒息感随之而来。 这不是缺氧,是煞气反上来了! 我顺手从兜里掏出五帝钱,立马摁在我妈脸上,默念一声:“对不住了。” 我手上这串五帝钱,吃了百年香火,刚贴上去,五帝钱立马变得滚烫。 我回头一看,陈昌明一脸狰狞,无声地站在我身后。 陈昌明一脚踩在我手背上,咬牙道:“我说了,你他妈得跪着求我!” “你真以为你很牛逼?那是老子以前不想搭理你!但今天你坏了我五十万的买卖,你得拿命还!” “你死了,就没人挡着老子赚钱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紫红色的布,放在我面前抖了抖。 “你不是会背尸吗?既然你挡我财路,那就委屈你妈给我招财了!” 这就是聚财符! 我只觉得眼眶如被针扎,疼得厉害,高声喊道:“陈昌明,我不求你虎毒不食子,你看看,那他妈是你媳妇!你还是不是人!” “操!虎毒不食子?” 陈昌明对着我狠狠啐了一口:“你妈当年和人乱搞,最后生了你,老子带了好几年绿帽子!正好,今晚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回头一撇,一把抓住他脚腕,用力往下一扯。 我这一发力才知道,刚才被煞气反扑了一下,现在身子软的像根面条,根本使不上劲儿。 陈昌明一脚把我踢回土坑,脸上的戏谑像是看濒死的猎物。 “你真当我是骗子?我学的东西,你这辈子都看不懂!” 说着,陈昌明脚下踢着土:“这坑就是给你挖的,安心死吧!” “我就不信,你还有杀人的胆子!” 此话一出,陈昌明哈哈大笑:“给你打电话的刘秃子,那是我用纸人做的!没人知道你去了哪!再说了,你是被煞气弄死的,我又没杀你,你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 说完,陈昌明掸了掸衣襟,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这老王八蛋真是狗急跳墙了,白天我坏了他五十万的买卖,晚上就想出这么个损招。 他说的对,就算我死了,也查不到他身上。 所以,我得活下来! 此时,煞气让我浑身乱颤,我提着一口气,在路上拦了个车。 等我到家的时候,看东西都是重影。 进了屋,我靠着最后的清醒,把五谷和平时收集的雨水掺进水缸里,随即一屁股坐进去。 五谷又叫人粮,吃天地精华长大的,妥妥的驱邪祟的好东西。 五谷接触在伤口的一瞬间,立马变得滚烫,我浑身一紧,再没了意识。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日晒三竿。 而我身下的五谷,已经变成乌黑色,入手一摸,冰冷刺骨。 妈的! 陈昌明,你完了! 缓了好一会儿,我从水缸里爬了出来,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一件要命的事。 五帝钱没了! 那五帝钱是我安身立命的东西,没了这个,别说道士做不成,以后殡仪馆闹点邪事,我根本没辙,保不齐得把饭碗砸了!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而打电话的人都是老李。 我把电话打回去,老李没接,殡仪馆其他人也不接电话。 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肯定是出事了,可五帝钱偏偏又丢了。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到底先去找五帝钱,还是先回殡仪馆? 片刻后,我决定直奔白家岗。 我知道,如果没了五帝钱,就算真出事了,我去了也是白费。 然而,到了白家岗,我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根本没有五帝钱的影子。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五帝钱在陈昌明手里。 我顿时觉得热血上头,阵阵眩晕感涌了上来。 五帝钱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了,先去殡仪馆看看吧! 等我到了殡仪馆,门前已经站满了人,老李带人拉起人墙,把这些人挡在门外。 我顺着人群挤了进来,却被人扯住衣服,我回头一看,正是昨天财大气粗的壮汉。 他一手抓住我,扯着脖子大喊道:“死骗子!你不是保七天没事吗?这才一天,我爹就丢了!” “丢了?” 我瞬间一个脑袋八个大,人不是躺在里面吗? 第4章 砸饭碗 死者家属不断推搡着我,那样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现场愈发混乱,我极力解释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里。 已经够乱了,再这么闹下去,指定得出大麻烦。 我猛地一挣,一把抢过大喇叭:“你们现在就是弄死我,也找不回你家老爷子!让我先进去看看咋回事,我指定给你们个交代,行不?” 说完,我拔腿就往吊唁堂跑。 “莫慌。”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炸响。 我回头一看,妈的,陈昌明? 陈昌明身着蓝灰色道袍,一手持着罗盘,从人群中徐步走来。 他的出现像是个定心丸,嘈杂的人群立马变得安静下来。 陈昌明像模像样地看看罗盘,轻叹口气:“前几日不信贫道,如今酿成苦果,着实叫人惋惜。” 别说,他放这几句文绉绉的屁,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我糊涂啊!不该信他啊!” 那壮汉鼻涕眼泪混了一脸,两手抓着陈昌明不住摇晃,随即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强行塞进陈昌明兜里。 “求你了,半仙儿,我爹要是丢了,我们也不用活了!” 陈昌明看看银行卡,徐徐摇头:“你既相信邪门歪道,就不该再求我。” 壮汉一怔,立马跪下来,仰头望着陈昌明:“这是一百万!剩下的五十万,您受累帮我捐给道观,权当是我忏悔!” 陈昌明两手把他扶起,露出一脸惋惜相:“迷途知返,可贵!这福田,贫道帮你种!” 眼见他要往里走,我立马跟了上去。 这老王八蛋见钱眼开,我要是不拦着,保不齐得骗多少钱呢! “你他妈干啥去!” 我刚要往里走,壮汉一把抓住我脖领子,返身给我摁在墙上。 陈昌明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无妨,让他看看什么是正法。” 壮汉立马竖起大拇指:“瞅瞅人家半仙儿的觉悟!” 得,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骗子。 一进吊唁堂,陈昌明示意众人闪开,随即轻闭双眼,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这群人让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现场安静的可怕。 我缩在墙角,透过人群缝隙看去,我之前贴的符咒,完好无损。 照理说,不该出这种事啊。 我扯了扯老李的袖子,耳语道:“这群人在这围多久了?” 老李的脸直接皱成苦瓜:“可别提了,凌晨三点就开始,一直到你回来。” 他这一句话,给我提了个醒。 这群人在殡仪馆门口闹了一早上,陈昌明之前为什么不出现? 他出现的时候,有点太巧了吧? 这时,陈昌明猛然一睁眼,单手指着窗外:“出门往东走,看见河沟往右转,老爷子在那等你们呢。” 这群人深信不疑,各个蜂拥而去,陈昌明一转头,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要说用占卜算出位置,只有梅花易数能做到,他一个江湖骗子,根本不可能懂这么高深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套! 我给老李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俩,陈昌明立马露出真面目,嘲讽道:“命挺大,没死成啊?继续跟我死磕呗?” 索性,我直接把话挑破。 “是你把尸体弄出去的吧?自导自演好玩么?” 陈昌明哈哈一笑,坐在棺材上,翘着二郎腿:“是又如何?你去揭穿我?你满天下的喊,陈昌明是骗子,有人信你吗?” 说着,陈昌明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尸体是你弄丢的,是我找回来了的。你才是那个骗子!” “对了,顺便跟你说一嘴,用你妈做的招财物,真的挺好用的。”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银行卡,轻轻拍在我脸上:“这不,一百万到手了。” “陈琦!” 我刚要动手,老李一推门,满脸惊慌地说了一句:“快来!馆长找你!” 我心头咯噔一下,完蛋了。 我松开攥紧的拳头,愤愤瞪着陈昌明,一溜小跑,直奔馆长办公室。 果然,我第二只脚还没迈进办公室,迎面当头一棒。 “不用进来了,收拾东西,滚蛋!” 我知道这事很严重,但是我没想到直接让我走人。 “馆长,我……” 馆长黑着脸,狠狠一拍桌子:“尸体丢了!殡仪馆的名声让你毁透了!要是没陈半仙儿,我这老脸往哪放?” “陈昌明就是个骗子!” “我看你像骗子!” “嘭!” 他从抽屉里抽出个信封,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你这个月的工资,拿钱滚!” 说完,馆长从我身边匆匆而过,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多说无益。 我现在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我前脚刚迈出办公室,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我低头一看,无力地的把手机放在嘴边。 “刘哥。” 刘秃子一张嘴就骂骂咧咧:“今天该还钱了!你他妈心里没数啊?” “刘哥,能不能缓两天?” “能,拿你大腿换!” 说完,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攥着手机,顿时觉得无助。 我太知道刘秃子是什么人了,他说要我大腿,绝对不是口头吓唬。 短短两天,我先成了人人喊打的骗子,又把工作丢了,刘秃子现在还步步紧逼。 这一切,全是因为陈昌明! 这事没完! 第5章 福元包 我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一共不到两千块钱。 我看着熟悉的殡仪馆,暗自摇头,该来的,躲不开。 纠结好一会,我直奔的刘秃子的公司。 这事注定躲不开,刘秃子捏着我家老宅的房产证,我要是跑了,这房子就没了。 进了门,刘秃子正和俩人打着扑克,满屋烟雾缭绕。 “三个A” 刘秃子甩出手上的牌,斜眼看我一眼:“是还钱来了,还是交大腿。” 我把馆长给我的信封放到刘秃子面前:“饭碗砸了,身上就这点钱,都给你” 刘秃子把扑克扔在牌桌上,随手拿起信封查了查,干笑几声。 “利息?” “一共就这点钱,都给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然站起,一把匕首顶在我脖子上,狞笑道:“你当我是慈善机构啊?” 我把脖子往前伸了伸:“真没钱。” “咋的?” 刘秃子看看匕首,狠啐一口:“上我这耍光棍来了?当我不敢干你啊?” 我已经能感觉到刀刃冰冷的寒意,凭我对他的了解,我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把刀子捅进去,但我还是横下一条心。 “你现在捅死我,我也没钱,你要留我一条命,这钱兴许能还上!” 刘秃子上下打量着我,往我脸上吐了口烟:“铁了心耍横呗?” 我低着头,鼓足勇气,咬牙道:“我今天敢来,就是给你个交代。没钱,但是我人到这了。” 片刻,刘秃子把刀缓缓放了下来,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刘秃子哈哈一笑,把匕首扔在牌堆上:“行,仗义!” “就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还不上钱……” 刘秃子一眯眼,用下巴指了指我:“你这条腿,还有你家那破房子,都别想要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匕首,伸手摸了过去,刘秃子浑身一颤,大喝一声:“你想干啥?” 门外的小弟迅速聚了上来,我回头瞥了一眼,讪笑几声。 “这个,能送我不?” 刘秃子一怔,随即骂道:“你他妈有病吧?要了这么多年账,你是头一个找我要东西的!” 我一咂摸牙花子,摸了摸刀身:“这不实在没辙了嘛。” 刘秃子狠狠瞪了我一眼:“滚滚滚!” 好一顿点头哈腰之后,我从刘秃子的公司走了出来。 回到家,我从床下掏出几个黄表纸,用锅底灰和成墨,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元伯护佑。 最后叠成三角形,用红线把它缠好。 这东西叫福元包,本来是给小孩压惊用的,一般写的都是什么紫薇大帝之类的神号。 不过,这刘元伯乃是大名鼎鼎的五瘟神之一,掌管霉运,能被他老人家护佑,定然是霉运不断。 陈昌明,你好好等着我,我他妈给你带了份大礼! 不过,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想找到他的位置,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啧,硬着来不行,那就迂回吧! 出了门,我直奔闹市区,一家名叫阿红服装的店铺闯进我视线。 直到天黑,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从服装店里走了出来。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刘红。 确实是她以后,我加紧步伐,到了她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那啥,咱还营业不?” 那女人头也不回掏出卷帘门钥匙,敷衍一句:“明天再来吧。” 我不禁冷笑几声:打烊了,我才好办事。 “咔!” 我把弹簧刀摁开,直接顶在她后腰,低声道:“开门,进去。” 刘红立马僵在当场,两手慢慢举过头顶:“你求财还是求啥啊?” “别磨叽,开门!” 见四下无人,我把那刘红推了进去,回头关上卷帘门。 一进门,刘红特别自觉地两手扶墙,根本不敢看我。 “兄弟,真要缺钱了,姐给你拿点,犯不上伤人。” 我大喇喇地往凳子上一坐,打量着墙上的衣服:“不认识我了?” 刘红猛地一回头:“是你?” 我两眼盯着她,不住把玩着匕首:“我一直想不明白,陈昌明给你多大的好处,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当破鞋。” 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刘红整个人瘫了下来:“小兄弟,别、别……” “你等一下。” 话音未落我,刘红踉跄着钻进柜台,拿出个盒子放在我面前。 “兄弟,我都懂,你先花着,不够姐再想办法。” 我用匕首挑开盒子盖,一叠叠百元大钞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没忍住,把钱拿出来,大概扫了一眼:“我家破人亡,你们这小日子过的挺富裕啊?” 下一秒,通红的票子被我摔在刘红脸上:“我但凡拿了你这钱,我就是入室抢劫,你当我傻逼啊?” “那、那你到底要什么啊?” 第6章 旅行包 扪心自问,我现在太缺钱了,但是我不是为钱来的。 “我问你,陈昌明去哪了?” 刘红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我、我不知道啊,好几天没联系他了。” 我没继续废话,而是把刀尖瞄准她:“三分钟之内,把电话打给陈昌明,他要是不来,这屋就得见点血。”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没路走了,我还真不怕把事弄大。” 我现在的接触不到陈昌明,手里的福元包就没意义了,只能出此下策。 刘红让我唬得不敢说话,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连着给陈昌明打了个好几个电话,结果都显示关机。 嗯? 这就不对劲了,虽然陈昌明把刘红藏的很深,但是我知道,他拿刘红当祖宗一样供着,不能这么玩失踪。 刘红把手机扔在我脚下:“你看,我真没骗你。” 见我一直不说话,刘红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他以前也经常这样。” “经常失联?” “嗯……”刘红犹豫了一下:“每次他赚了大钱,他就会失踪一阵子。” 我不禁挑起眉毛,把目光看向刘红:“每次?这么说,陈昌明很有钱啊?” 刘红稍显迟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到底是啥?” 她一哆嗦,从兜里掏出张银行卡:“大概有几百万吧,他只是放在我这,不让我动。” 我暗自忖量起来,陈昌明忙活一大通就是为了钱,有钱了还不花,图什么啊? “他说没说过,这钱准备干什么用?” 刘红脑袋摇成拨浪鼓:“我真不知道。” 我没出声,兀自在屋里溜达起来,这种商铺基本都把卧室放在后面,刘红这也不是例外。 进了卧室,我随手拉开衣柜,发现不少陈昌明的衣服。 这就叫老天帮忙! 我四下看看,把包好的福元包塞在陈昌明贴身的衣服里,随即若无其事的关上门。 陈昌明,你的报应来了! 就在我关上门的一瞬间,我突然看见床下面里放了一个硕大的旅行包,那包上好像还贴了个符咒一样的黄纸。 我慢慢蹲下身子,谨慎地把包拽了出来,定睛一看,上面很干净,连一层浮灰都没有。 这就说明,这包经常被人打开。 “哗” 旅行包被我拉开,满满登登地法器赫然出现在我面前。 好家伙,真他妈是个职业骗子啊,东西准备的这么齐全! 我随手拿起一把桃木剑,放在手里掂了掂。再往下一瞧,剑柄上赫然刻着一个“雷”字。 更让我震惊的是,在这行字下面,印着一个盘龙形状的印记,这叫妙法莲花印。 这种印只有受过箓的真道士才有! 也就是说,我手里拿的是个真正开过光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骗子了,他们根本不会用真法器。 要是去地摊买点工艺品,当成是法器,乱比划几下也就算了。 可嘴里念着假咒,手里拿着真法器,指定得出什么乱子。 那陈昌明在床底下藏了个真法器是什么意思?嫌自己死的慢了? 我前后一想,把刘红喊了进来。 我拎着包走了出去,重重地放在柜台上,对着刘红呶呶嘴。 “陈昌明的?” “嗯嗯!” 我回头扫见贴在柜台上的收款码,掏出手机扫了十块钱。 刘红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你、你这是啥意思?” 我用力晃了晃旅行包:“我给你钱了,东西我拿走,这是你卖给我的。” 刘红眉头一皱,小声嘟囔一句:“你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区别大了! 我要是不给钱,她回头报个警,肯定是麻烦缠身。 虽然我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但拿了东西,我也不打算继续为难她,便把旅行袋直接扛在肩上,推门离去。 虽说我现在丢了五帝钱,但只要有这些法器傍身,讨口饭吃不算难。 想到这,我这心里忍不住暗爽…… 之前的殡仪馆肯定是回不去了,只能换个东家。 殡仪馆这地方,基本都常年招工,背尸工更是稀缺的很。 可我信心满满地揣着这些宝贝去了几家殡仪馆,所有人在看见我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根本不要我…… 第7章 三兽坡 我一打听才知道,我们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几家殡仪馆互相都认识,我弄丢尸体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 从第四家殡仪馆走出来的时候,我才算明白,合着我现在属于臭名远扬。 啧。 我看着一兜子法器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这世道真变了,骗子成了座上宾,我只是想赚点分内的钱,反而人人喊打。 辗转反侧好一会,我忽然下定决心。 树挪死,人挪活,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当天晚上,我回家收拾好行李,靠着兜里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一张邻县的车票。 我想明白了,陈昌明欠我的,必须还给我,但在这之前,我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先活下去。 毕竟还有个刘秃子虎视眈眈地追着我,万一真还不上钱,房子肯定保不住了。 老宅有太多东西了,千万不能弄丢了。 无论如何,得先保住房子! 次日,漠南县。 老旧的大巴车冒着黑烟,卷起满地尘土渐渐远去。 举目四望,我忽然觉得阵阵不安。 长这么大,我几乎没出过远门,即便漠南离我只有几百公里,我也从没来过。 这地方属于上世纪的老工业基地,路边随处可见的大烟囱早就不冒烟了,偶尔还能看见几座锈迹斑斑的夯地机。 不远处几座高楼大厦,算是这城市唯一的现代标志。 路边的早市回荡着阵阵叫卖声,烟火气裹着食物的香味刺激着我的胃。 我回头一看,不禁咽了咽口水。 再看看自己所剩不多的零钱,忽然发现,原来一碗豆腐脑,也会成为奢侈品。 短暂的犹豫过后,我挑了个人少的早餐摊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我已经算准了兜里的钱,专挑贵的点。 一面吃,我一面观察着沿街叫卖的小贩,想最快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地方就是市井。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信息自然也是最发达的。 我刚嘬了一口豆腐脑,立马知道为什么这摊子如此冷清。 妈的,真难吃。 此时,身穿围裙的胖老板,一脸堆笑地走了过来:“味儿咋样?” 我强挤出个笑容,真想问一句,能不能退钱。 不过,我还有正事没干,只能昧着良心夸了几句。 这一夸就不得了,老板立马坐在我身边,天南地北的胡吹着。 挺好,这不就是我想要的么? 很快,老板注意到我的背囊,问道:“外地来做生意的?” “嗯。” 我故意把声音压低:“做死人生意的。” 老板眼睛一瞪,明显吓了一跳。 绕了好一会,我直接进入正题“咱漠南县没有殡仪馆招工啊?” 老板上下打量着我:“有倒是有,不过,看你年纪跟我孩子差不多大,这点小岁数……” 我知道他想说啥,一摆手:“没事,您告诉我就行。” 他两手搓着围裙角,纠结了片刻:“你要是真想干,就去三兽坡看看吧。” 说完,他又忙不迭地补了一句:“这地方有点邪性,你可得想好了!” “得。” 我把钱放在桌子上,一手拿起背包:“谢谢您嘞。”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殡仪馆绝对很危险,但是对我来讲,刘秃子的催账和陈昌明的险恶,才是最可怕的。 搭上公交,我一路直奔三兽坡。 到了地方,抬头一看,写有“三兽坡”三个大字的汉白玉牌匾立在我面前,左面摆放一只半人高的石雕凤凰,右侧则放了一个双角天禄兽。 这两个石像雕的极其生动,连凤凰的羽毛都刻的栩栩如生。 我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怪异。 这殡仪馆阴气重,不应该出现凤凰,这叫离火猛禽,阴阳相冲。 至于天禄兽,这其实就是貔貅,但是貔貅分三种,无角招财,单角招禄,双角镇邪。 平时在一些司法部门看见的石像,就是单角天禄兽。 天禄兽自带正气,凤凰又是阳气之最,把他俩放在殡仪馆门口,这不等着出事吗? 我忽然响起早餐摊老板说的话:这地方有点邪性。 我转念一想,这地方叫三兽坡,可我明明只看见两个兽啊。 一面往里走,我一面打量着四周,后面是个扇形的山,溪水自西向东,以环抱之势把殡仪馆围在中间。 从风水的角度上看,这地势叫花开见月,是个上乘风水。 这地方不是邪性,是奇怪。 进到馆内,我找到馆长室,试探着敲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我一开门,一个略微秃顶的胖男人,正滋溜着茶水,单手拿着手机,时不时笑几下。 我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似的,站在门边看着他。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懒踏踏地靠在椅子上:“有事?” “您这招工吗?” “你能干?” 一听这话,我心头一喜,这事有谱! 第8章 大肚子 一看有谱,我赶紧补了一句:“我能背尸,以前干过,有经验!” 他看看我身上的背囊,问了一句:“外地来的吧?” 见我点头,他只是轻笑几声,随即陷入了沉默。 “行,一个月800块,管住不管吃。” 这话立马让我心头一沉,连声说道:“馆长,这价太离谱了吧?” “这行情怎么着也得5000块吧,您这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啊!” “你说的太对了!” 胖男人一拍大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是你得知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对吧?” 虽然我现在求个饭碗,但这话也让我十分不舒服,直接反问一句。 “我什么身份啊?” 他信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端详着我:“大高个,国字脸,背尸工。” “还是个从外地来的。” 突然,他站在我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把尸体弄丢的人,是你吧?陈琦。” 他一张口说出我的名字,还知道我之前发生的事,顿时让我浑身一颤。 对我而言,这是一辈子的污点,只要跟这事沾边,我肯定找不到工作。 见我不语,胖男人用力拍在我肩膀上:“你得罪谁不好,非得罪陈半仙?” 我隐约听出来点不对劲,笑着反问道:“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有啥不能得罪的?” 胖男人一皱眉,随即摇头咂舌:“咱这圈子小,陈半仙早就把你的事跟我们说明白了。” “八百块钱是看你有经验,要不然,谁敢用个骗子?” 我现在气的血直冲脑门,但又无可奈何。 照这种情况看,我的事已经传开了,陈昌明是想彻底毁了我。 我兜里的钱,根本不够我去下一个城市,如果我不能尽快落脚,很快就会露宿街头。 我兀自安慰自己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想到这,我用力点点头:“行,就八百!” 胖男人冷笑几声,仿佛吃定了我一样,对着门后一指:“出门右转,去人事办手续。” 我没吭声,刚要离开,他又在背后喊住了我。 “做好你该干的事,手别伸太长。” 我回头一看,馆长虽还带着笑意,但一股阴沉之色还是从他眼中露了出来。 不等我说话,门已经关上了…… 入职办的很顺利,当天我就留了下来。 虽然八百块的工资少的可怜,但好在殡仪馆能给我个宿舍,平时省着点吃,倒也不算太难。 停尸房旁边有个低矮的小平房,青灰色的水泥斑驳点点,朱红色的木质窗框早已脱漆,我抬头一看,连房脊都有些侧倾。 这就是背尸工平时歇脚的地方。 “吱嘎” 老旧的木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阳光顺着玻璃射进来,灰尘在阳光里上下翻滚。 “谁啊?” 说话间,坐在角落里的人突然抬头。 我定睛一瞧,这人约摸着有六十岁上下,干巴瘦,满脸胡茬。 这就对上号了。 人事刚才跟我说了,这殡仪馆里还有个背尸工,叫刘山。 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老头面前,主动握手:“您是刘师傅吧?” 刘山放下膝盖上的报纸,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着我:“你是哪个?” “新来的背尸工,陈琦。” 一听这话,刘山鼻腔里喷出声冷哼,又一次拿起报纸,冷漠又敷衍地回应了一个字。 “哦。” 一时间,我这手擎在半空,笑容让我觉得脸上有些僵硬,随即讪讪的放下手。 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现在又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着实让我有点难受。 过了一会,我也想明白了。 我来了,那就意味着要在刘山这分得一杯羹。 说白了,我是到他嘴里抢饭吃,他能给我好脸看? 当天晚上,我刚想回宿舍,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刘师傅,出来接人。” 我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刘山,他就像没看见我一样,从墙上摘下个褡裢,放在了身上。 我犹豫了一下,立马跟了上去。 在路上的时候,我已近想好了,无论如何,这一笔买卖,我不会抢。 初来乍到,万万不能风头太盛,容易给自己拉仇恨。 殡仪馆的车明晃晃地停在大门口,几个人哈欠连天地把死者从车上推了下来。 让我比较诧异的是,这死者连裹尸袋都没有,就这么赤裸裸暴漏在空气中。 我走近一瞧,死者约摸着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身材富态,面色铁青。 最为诡异的是,她肚子搞搞隆起,好像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第9章 搭天梯 此时,殡仪馆内其他工作人员已经赶了过来,家属随着他们去办手续。 我也没时间多问,只能先往停尸房走。 等我到了停尸房,正好和刘山撞了个满怀,他只是瞪了我一眼,就倔哄哄地奔着宿舍走去。 八成是回去睡觉了。 我进屋一看,死者就这么静静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我站在她下方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我站在她脚下的位置,现在只能看见她的肚子,肚子以上被彻底挡住了。 肚子,好像比刚才更大了。 我脑袋里飞速旋转,刘山已经接这个活儿了,我没理由再插手。 不过,如果我现在不管,今晚铁定出事。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掐算着时间,那些手续办下来,至少也得半个小时。 想到这,我抄小路先一步回到宿舍,把从陈昌明那拿来的桃木剑掏了出来,顺便拿了点香火冥烛。 可当我出门的时候,忽然犹豫了起来。 片刻后,我又把桃木剑放了回去。 我现在刚来,拿着这种东西,实在过于招摇,再加上这东西来路不算正,真被人发现了,绝对不是好事。 实在找到趁手的东西,只能把随身携带的筷子拿了出来。 筷子两头,自成乾坤。 上面那端叫“坤”,入口的这一端叫“乾”。 所有才有了‘民以食为天’这句话。 北派阴阳先生起初就是从民间发展出来的,不像南派的师傅们,做法必起法坛。 我们用的驱邪的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这筷子就是其中一个。 趁着家属们还没回来,我迅速溜回停尸房。 进了屋,我迅速拿出黄表纸,叠成竖条状,放在死者嘴唇上,随即点燃蜡烛,放在铁床下面。 橙红色的火苗在不断跳跃,缕缕青烟在铁床下面凝结起来。 殡仪馆的床大多数都锈迹斑斑,理论上说,不锈钢更耐用,之所以用铁床就是因为铁器不通阴阳。 人死了以后放在上面,不会被周围的阴阳气相混,大大减少出事的概率。 没多一会,死者嘴上的黄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炭黑色,而铁床上竟然结起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和我猜的差不多,这就是阴气外泄,但又不能排出来,才会在三伏天出现冰霜! 我回头站到死者脑袋附近,单手拎起嘴唇上的纸,从头捋到脚,口中念叨起来。 “桥归桥,路归路,该走走,该留留。” …… “哗” 我手上的纸突然烧了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屋里明明关着门窗,可突然平地起了一阵风,烧纸的灰烬扑了我一脸。 我有些狼狈地擦掉脸上的黑灰,妈的,不给面子? 我从包里掏出一盏莲花灯,点燃后放在窗口,把筷子十字交叉,戳在莲花灯旁边。 做完这一切,我走到死者身边,低声说着。 “筷子能给你搭天梯,也能让你难受七天。要么自己走,要么我送你走!” 我已经知道她现在就是想搞事情,但我还是没下杀手。 做我们这行的,难免遇见这种事,最大的忌讳就是逢邪必诛。 每个徘徊在人间的亡魂都有自己的苦衷,兴许只是想再看看家里人,没啥恶意。 如果因为这点事就把人家弄死,这叫是非不分。 我话刚说完,莲花灯突然摔翻在地,搭成天梯的筷子梯子也散落一地。 嘿!这是铁了心的要闹事? 我一手抄起筷子,左右手各一支,直接夹住死者右手食指,两手同时发力,把筷子拧成麻花状。 “走不走!”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狂风大作,屋里地铁皮柜子被吹的咯吱作响,头顶的灯忽明忽暗。 我能明显感觉到阵阵冷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身上不住打着寒颤。 “妈的,不要脸,是吧?” 我一手拿着筷子,从怀里迅速扯出一根红线,飞速把筷子缠在她食指上。 随即,我迅速踏着天罡步,单手牵着红线,以死者为中心画着圈,口中咒语急念。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是六丁六甲密咒,不至于让她魂飞魄散,但绝对让她很难受。 果然,这咒从我嘴里出来的一瞬间,风立马停了下来。 没点道行,我还治不了你呢! 然而,当我回头一撇,身上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死者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开始变大。 那肚皮甚至被撑到透明,眼看着有要被撑爆的趋势。 我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六丁六甲咒竟然镇不住她? 再说了,这人才死了多久,哪来的这么大阴气? 一瞬间,我陷入两难,要是把红线松开,这主儿肯定不消停,可如果不松,这肚子肯定会炸开。 到时候家属一来,肯定不依不饶,我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没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我一狠心,咬破自己的唇珠。 舌尖血阳气足,而唇珠血则是充满罡气,现在这个情况,万万不能让她接触阳气。 我用食指蘸着血,迅速在她肚皮画上一道镇邪符,然而,只是弹指间,那符竟凭空蒸发。 冷汗顿时从我额头上渗了出来,今晚的事,比我想的更要命。 此时,时间已经过半,那些家属约摸着还有十几分钟就会赶过来。 现在阴气浓的可怕,一旦见到活人,轻则邪气入体,生个大病,碰上个体质弱的,当场暴毙也不是不可能…… 第10章 阴死人 有那么一种死人,叫阴死人。 这人不是正常死亡,活着的时候就被小鬼冲撞了,是被邪祟活生生折磨死的。 人死了以后,这邪祟还在她身体里。 也就是说,她身体里还有个鬼! 而我眼前躺着的这位,大概率就是这种情况。 而且,能凭空让镇邪符蒸发,她身体里这位,道行不浅! 其实这种悲剧是能避免的,被冲撞以后,能找个正经先生给看看,基本不会死人。 可世面上的先生,八成都骗子,只不过他们都会一些江湖把式,耍个障眼法,糊弄下家属。 家属还以为药到病除呢,其实是让人家蒙在鼓里。 我之所以这么痛恨骗子,也是因为这事,实在是太他妈缺德了。 突然,裤兜里的一块凸起硌了我一下,我伸手一摸,登时一喜。 晚上我买了几个馒头,在食堂要了几头大蒜当菜,大蒜没吃完,就让我揣兜里了。 我立马把大蒜掏了出来,迅速扒成几瓣,分别塞进死者的耳鼻咽喉。 五窍被我彻底封死,我立马把蜡烛油灌进死者的耳道,随即用符咒引火,放在耳道就开始烧。 死者成了炼人炉,里面的邪祟根本无处可逃,大蒜自古就是辟邪的好东西,符火更是把威力加持到了极致。 突然,死尸猛然坐起,四肢像是痉挛一般,把自己扭成一个极为诡异的S形,身上的衣服被她一手扯开。 本来颇为富态的身体,现在骨瘦如柴,堪比干尸。 我赶紧拉起红线,像牵狗一样,生怕她突然失控。 “呵!” 死者嘴里吐出一声类似咳痰的声音,脑袋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回头死死盯着我。 饶是我见过不少邪事,但眼前这女人还是让我阵阵胆寒。 “啪!” 头顶的灯泡突然碎裂,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绳子一空。 不好,她要跑! 我用力往后一扯,果然,这东西把红线挣开了。 外面那么多人,万一伤了人,那就完蛋了! 此时,周围黑漆漆一片,我根本不知道她躲到了哪里,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在等机会。 等一个能跑出去的机会。 行,我就给你这机会。 我在四个窗户上都封上符咒,唯独没封门。 见周围始终没有动静,我立马拉开房门,佯装不敌,大步跑了出去。 就这么一瞬间,身后阴风滚滚,而且越来越近。 我猛然刹住脚步,把红线拉直,猛然回头,这红线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她嘴上,我用力往后一摁,红线登时在她脸上割出一道口子。 红白相间的肉茬外翻,看起来更加渗人。 “嘶!” 女尸嘴里发出一声鬼叫,我歪头一躲,随手脱下鞋,倒提着鞋底儿,奔着她脸一顿猛抽。 鞋底上的土,叫百家泥,这玩意带着泥土气,小鬼最怕这个。 “砰砰砰” 鞋底子带着泥土在她脸上上下翻飞,几下过后,这女尸的力道明显小了不少。 女尸张嘴还要咬我,我身子一矮,顺势从地上捡起筷子,竖着卡在她牙堂子里。 我一摸兜,还有一颗大蒜,我像投篮似的,把大蒜直接丢进她嘴里。 “嘭!” 趁着这机会,我抬腿一记窝心脚,女尸横飞着撞在窗台上。 窗台上的莲花灯被撞的滚落下来,蜡油滴滴落在女尸嘴上。 蜡油碰上大蒜,像是热锅进了凉水,在她嘴里噼啪响了起来。 突然,这女尸身子一软,脸朝地摔了下来,再没了动静。 我忽然觉得一阵脱力,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滴滴落下。 妈的,太吓人了。 我压根没寻思会遇见这么个主儿。 虽然我笃定她一定会从门离开,但被这么个东西追着跑,心里着实是慌得一逼。 阴死人虽然解决了,但死者尸体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嘴上的伤口和婴儿嘴差不多,满脑袋都是鞋印子,耳鼻咽喉还塞着大蒜,嘴上的蜡油还没干透。 虽然这样对死者是大不敬,但刚才那情况我也实在没辙,除了深鞠一躬,我也做不了什么。 此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在窗户前一闪而过。 再看看时间,八成是家属来了! 完蛋了,这怎么解释啊! “咔哒。” 房门被推开,我猛然抬头,一个齐肩发,身材清瘦的女孩已经站在我面前,看样子和我年纪差不多。 当我和她那双杏花眼对视的一瞬间,我嗓子眼一紧,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她身上穿的一身利落的小领西服更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女孩推了推脸上的无框眼镜,凝眉看着我:“你是?” 我缓过神来,赶紧说了一句:“那啥,我是背尸的。” 女孩眼中的疑惑愈发明显:“背尸?” 说完,她一歪头,把目光对准地上的尸体,我头皮一麻,尽量想挡住后面。 互相沉默的几秒钟里,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突然,女孩开口了:“你走吧。” 一瞬间,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小心地试探着:“你说,让我走?” “嗯。” 说着,她已经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转身走向死者。 这话里充满了告诫的味道,我踌躇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进退两难。 片刻后,我一扭走钻了出去。 然而,我只是躲在不远处,并没有离开。 我很担心他们找殡仪馆麻烦,毕竟,那尸体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 第11章 同行 那女孩进去了以后,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上班第一天,再把殡仪馆的名声搞臭,那我就彻底成了祸害。 没过一会,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家属。 见四下无人,我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屋里除了持续的啜泣声,倒是没什么异常。 啧,不应该啊。 “咔哒” 门锁响起微弱的声音,我像个兔子一样直接缩回墙角的阴影。 借着屋里的灯光,我看见家属互相搀扶走了出来,他们似乎压根没发现死者的变化。 好奇心的驱使让我缓缓靠近门口,悄悄拉开个门缝。 正当我要往里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拉开,我猝不及防地摔了个狗啃屎。 我趴在地上一瞧,入眼是一双黑色高跟鞋,顺着裤腿往上一瞧,这人正是那个清瘦的女孩。 趴墙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被人发现,让我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我连忙站了起来,清清嗓子,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尴尬。 那女孩抱着肩膀,歪头看着我:“你是殡仪馆的人?” “是、是啊。” 顿了顿,我连忙解释道:“今晚的事,和殡仪馆没关系,有啥事你冲我来。” 女孩单手扶了扶镜框,讳莫如深地点点头,说了句让我发蒙的话。 “挺好。”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还不等说话,女孩已经率先伸出手。 “陈嘉颜,入殓师。” 我猛然一怔,随即长呼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家属呢,合着是自己人啊。 我歪头往后一看,躺在铁床上的死者已被收拾妥当,脸上被擦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污痕。 果然,是她帮我擦的屁股。 如果没有她,估计家属得把我塞炼人炉里。 我连忙握着她手,不住地道谢。 与此同时,我对眼前这女孩也产生了些许好奇。 这入殓师主要的工作就是给死人化妆,要知道不是所有死人都慈祥安宁,面色狰狞的主儿,比比皆是。 至于工作内容,更不是擦擦粉,化化妆那么容易。 碰上个让车撞零碎的,得拿针线一针针的缝。 这陈嘉颜看起来柔柔弱弱,居然能干这一行,单说这份底气,着实让人佩服! “里面我收拾好了,你就别进去了,万一再碰坏点什么,我也帮不了你。” 陈嘉颜一句话打断了我的好奇,等我要说话的时候,她已经从我身边走过。 “咔哒,咔哒……” 空荡荡的走廊里,除了微弱的灯光,只剩下高跟鞋踩地面的声音。 我回头把停尸房的门关好,疾步朝着宿舍走去。 今晚的钱没赚到,但明天的钱,我想试试。 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屋里已经鼾声震天,刘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哼唧几声。 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着吧。 第二天我一睁眼睛,吓得我魂差点没了,刘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我床边盯着我。 就算我不想惹事,刚睁眼睛就被吓一跳,这火气也忍不住上涌。 我拍拍胸口,不悦道:“大早上你干啥呢?给我守灵啊?” 刘山嗤笑几声:“我早上去停尸房看了,昨晚那老太太睡你比你都安详!” 刚睁眼睛就让他夹枪带棒地一顿呲,我这心里一万个不爽,回头反问道。 “你跟我说这话啥意思?” 刘山叼着旱烟袋,坐回自己床,斜眼看着我:“你想挣钱,但凡事讲究个老幼尊卑。” “别总想着惦记跟我抢饭吃,你太嫩了。” 说罢,一口浓烈地旱烟冲着我脸喷了过来。 我不耐烦地扇了扇,没出声,穿上衣服直接走了出去。 和我想的一样,他看我不顺眼,就是觉得我耽误他挣钱了。 而且,看这意思,他在这应该有些年头了,否则不敢公然威胁我。 这老头,有点难缠。 不过,他这一举一动,倒是引起我的注意。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看他这样,他根本不懂什么阴阳之术,干这行的,怎么着都得碰上点邪事,他是咋活下来的? 靠运气?这未免太扯淡了吧? 算了,我现在没资本跟他撕破脸,好容易找来个饭碗,不能再丢了。 一直到了停尸房,一阵嘈杂传进我耳畔,我回头一看,正是昨晚的那群家属。 我凑近一听才知道,家属找来的阴阳先生到了,但是因为价钱的事,实在谈不拢。 听他们这意思,中间的差的钱,好像还不少。 我在外面听了一会,顺着人群挤了进去,见我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他们倒是没拦我。 我看着家属里的男丁,把手伸了出去:“给我根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一个个像是看见了外星人一样。 第12章 脏水 我是无所谓,又把手往前递了递:“给根烟。” 倒不是我想抽烟,而是要探探对面的深浅。 干这行久了,什么人都见过,有的是家里真没钱,也有一部分是不想给老人掏钱。 要是真没钱,一切都好说,可要是子女不孝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死者的老公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白色红塔山,递到我面前。 我瞥了一眼他手掌,掌心布满老茧,手背粗糙黝黑。 有钱人的手,可不长这样。 我干笑几声,抬头看着他:“这烟呛嗓子,有没有别的烟?” 我知道,我现在这德行挺讨人厌,可我没办法明说。 毕竟那阴阳先生就在一旁死死的盯着我。 “没了,就这烟,不抽就拉到。” 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回头一看,身后的年轻人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我呵呵一笑,没出声,把烟叼在嘴里点燃,呛的我一个劲儿咳嗽。 但凡家里有点条件的,婚丧嫁娶都会备几盒好烟,谁也不想在这种事上折了面子。 果然,这不是什么有钱人家。 一面抽着烟,我一面嘲讽道:“家里没钱吧,就别学人家请先生。” 那年轻人一个嘴巴子就扇了过来,得亏我躲的快。 “你他妈从哪蹦出来的?” 显然,他让我这话气得不轻,多亏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我没理他,回头看着请来的阴阳先生:“你们那几个糟钱,就别耽误先生时间了。” “您说呢,先生。” 说完,我直接走到先生面前:“要我说啊,你也别在这耽误功夫了。” “你看。” 我把烟卷在他面前晃悠几下:“就这家庭,能有啥油水?” 我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干笑几声,从人群里离开。 一边走,我一边冒冷汗,这家人还算理智,要不我铁定得挨一顿爆揍。 到了树荫处,我藏了起来,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的动作。 果然,没多大一会,那先生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我从阴影里走了出去,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后。 “哎!” 众人一回头,一看是我,伸手就要打,我连忙伸出手,挡住他们。 “这么激动呢?” 我清清嗓子,正色道:“你当我是坑你们啊?我是帮你们呢!” 一听这话,人群安静不少,我赶紧解释起来。 “我都听见了,一张嘴就要五千,明显是讹人。” “这事,我能给你办。” 死者丈夫立马走了出来,眼中露出疑惑,但激动之色跃然于脸。 “你能干?” 此时,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王哥,你瞅他像个流氓似的,千万别信他!” 我一咂摸牙花子,我他妈哪就像流氓了? “这么大的事,我不敢骗你。” 说完,我扯了扯身上的工作服:“为了你这几百块钱,我不至于把工作丢了。” “几百?” 我用力点点头:“对,200块钱,我给你当指路先生。” 王哥用力抿着嘴唇,半晌儿憋出一句话:“行!” 我不禁暗自笑了起来,总算没白忙,能帮上他,我自己也能赚点钱。 “哎?你干啥呢?” 我正暗喜呢,刘山突然挤了进来:“你刚来第一天就敢瞎弄?指路的事,是你能干的吗?” “昨天晚上你还跟我说那老太太多邪乎,也没见出啥事啊?你这不蒙人吗!” 一瞬间,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你又不赚这个钱,还挡着我发财,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再说了,昨晚不是我暗中帮忙,你们这群人还能跟我在这逼逼叨叨? 事情越闹越严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我在人群里,看见一个秃顶的胖男人,满脸阴沉地对我招招手。 哎,馆长也来了。 果然,当我走到馆长面前,他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喷。 “我收留你,是看你有经验,你最好把你那套骗术收起来,别给我名声搞臭了!” 我只觉得阵阵头大,骗子这个身份,算是焊在我身上了。 这种事就是黄泥掉在裤裆上,根本解释不清。 眼下这个局面已经变味儿了,不是单纯赚钱的问题了。 只要我现在灰溜溜的离开,那就等于我比承认自己是骗子了,以后就别想着抬头了。 话说回来,想破局,也挺难。 刘山抓着我不放,馆长铁了心的觉得我是骗子。 这俩人一唱一和,我今天恐怕不太好过…… 第13章 出黑 “嘴上过瘾,谁都会。” 我顺着声音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陈嘉颜抱着肩膀,站到了馆长旁边。 连同刘山在内,所有人把目光都对准了陈嘉颜。 我凝神看着她,听不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山连忙点头附和:“可不,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开玩笑!” “要我说,是骡子是马,得出来溜溜。” 一听这话,我立马反应过来,她在帮我。 不过,我们只见过一面,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她就敢信我? 难不成,是我自作多情了? 馆长眉头一皱,转头看着陈嘉颜:“这要是出事了,咱们名声就完蛋了!” 陈嘉颜扭头看着馆长:“信我一次,让他试试。” 不知她和馆长是什么关系,他犹豫了一会,居然同意了!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殡仪馆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每个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想在这混出名堂,真需要一番功夫。 算上这次,陈嘉颜已经帮了我两回了,我很感激。 但是我坚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有的事,小心点不是错。 我感激地看了陈嘉颜一眼,随即转身对着家属喊道。 “去吊唁堂。” 指路先生在行内叫“出黑”。 干这活,未必非得是专业道士。 在以前,裁缝,厨子之类的,只要机缘到了,都能当个指路先生。 特别是穷苦人家,做不起海陆法会,只能念《师傅经》,而念经这些人,更不是和尚道士。 而是街边小贩,卖菜的,卖糖葫芦的,只要嗓门大就行。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真的不算难,好歹咱也是个正经道士。 到了吊唁堂,昨晚还戾气爆棚的老太太,如今安详的躺在鲜花里。 我不禁感叹陈嘉颜的手艺,真的很厉害。 我也没犹豫,从地上拿起黄表纸,用毛笔写上亡人的生辰八字,将其贴在门上。 这叫殃魂阴阳榜,白天给活人看,告知亲朋好友。 晚上给游荡的小鬼看,这屋有个刚走的,都别过来捣乱。 而后,我又在门口左右两侧竖起了招魂锁和引魂幡,这俩东西是给亡人指路用的,免得头七回家找不到路。 一切做完以后,我抬头一看陈嘉颜躲在人群中,目光时不时地扫在我身上。 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等着把幡子插好,便回头看着众人。 “剩下的事,你们就不要看了,一会喊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对于这种事,家属基本百分百配合,陈嘉颜也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出门的最后一刻,目光仍让停留在我身上。 我确定,那不是错觉。 等他们都离开了,我把丧盆放在老太太脚下,一叠叠黄纸被我添了进去。 片刻后,屋里烟雾缭绕,我拿着黄纸在老太太五官上滑动起来。 “眼开光,看四方,此番西去有光芒。” “耳开光,顺八方,此番西去回音祥。” …… 这老太太什么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开光仪式很顺利,等我念完开光词,盆内的黄纸还没烧完,这就说明老太太走的挺顺。 我从遗体前的倒头饭里挖出来一点,放在了西南角。 “过路的君子吃口饭,吃了饭,别捣乱。” 说完,我把门打开,把家属喊了进来,又嘱咐了他们几句,明天准备入大殓,该有的青牛白马,童男童女都准备好。 刚一出门,就看见穿着一身黑西服的陈嘉颜,站在窗户旁,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我。 她这一笑,脸上就出现两个酒窝,再加上一双灵气十足的杏花眼,很难让人不心动。 不过,我理智尚存,知道该怎么做。 她既然在这,就是在等我,我肯定躲不过去了,倒不如大方一点,正好看看她什么路数。 “里面还算顺利?” 我干笑几声:“顺利,挺顺利。” 陈嘉颜依然抱着肩膀,笑道:“你这背尸工,本事还不小呢。” 这话里话外,有点揶揄,还有点像夸奖,听不出她到底啥意思。 索性,我直接装傻,哈哈一笑:“啥本事啊,没吃过猪肉,咱见过猪跑啊!” “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的,一个女孩敢做入殓师,不容易啊!” 陈嘉颜脸色明显一变,随即恢复了常态,挤出一个笑意。 “都是工作,干什么都一样。” “对了,昨天到今天,你帮了我两次,你等我开工资,肯定得好好谢谢你!” 陈嘉颜笑着摆摆手:“举手之劳。” “不过,昨晚你为什么会在停尸房啊?” 我不自觉蹭了蹭鼻尖:“昨天是我把人背过去的,就在那多停了一会儿。” “后来我摔了一跤,结果你就进来了。” “是吗?” 陈嘉颜笑着反问道:“我怎么记得昨晚是刘师傅背的人呢?” 顿了顿,陈嘉颜轻拍下自己脑门,自顾自地嘟囔道:“兴许是我记错了。” “你忙吧,我先走了。” 陈嘉颜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我根本猜不透她要干什么…… 第14章 赚钱 等我回到歇脚的小平房,刘山闷头看着报纸,见我进来,只是瞪了我一眼,没出声。 估计今天使绊子失败,也让他挺挫败。 有好几次我都想跟他直说,我真的没敌意。 不过,几次打交道,我能明显感觉这老头心眼挺小,我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到了第二天下葬的时候,孝子贤孙捧着遗照走在前面,我一面看着时辰,一面盯着罗盘。 风水这东西不是从书本上学几天,就敢给人点穴。 理论上来说,风水是在随时变化的,哪怕天上多了一块乌云,导致阳光出不来,这也能间接破坏风水。 至于在世面上经常能看见的先生,基本都是只看罗盘。 这种情况,多数是骗子。 好在一切顺利,落棺的时候没超过晌午,云开雾散,阳光正好射进坟坑里。 这就是先生们常说的“开金棺”。 乃是殡葬里的上上大吉之兆。 死者家属对我特别满意,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留了我手机号,说以后看个风水什么的,还会找我。 200块钱被我揣进兜里,我这心里忍不住喜滋滋的。 虽说距离还饥荒还是杯水车薪,但好歹有个开端,是个好事。 等我回到殡仪馆,在路上遇见了馆长。 虽说没对我直接说什么,但好歹不是黑着脸了。 我忍不住有些窃喜,只要他能认可我这本事,往后我赚钱的机会就多。 这阵子经历了无数黑暗,终于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 中午,我从食堂买俩馒头,又厚着脸皮要了两瓣大蒜,心中盘算着还钱的日子。 突然觉得身后站了一个人,我猛地一回头,是陈嘉颜。 陈嘉颜扎着利落的马尾辫,换上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玲珑有致的身材被勾勒的淋漓尽致。 特别是她脸上的淡妆,让人看起来很舒服,整个人在这群糙老爷们中格外显眼。 只是,她手上拿着一个挺破的铝饭盒,看起来跟她有点不太搭。 我长这么大也没接触过几个女生,再加上和她不算太熟悉,也不知如何打招呼,只能略带僵硬的点点头。 哪知道她竟然直接坐到我对面,一句话也没说,掀开饭盒,闷头吃了起来。 我看看四下无人的空座,再看看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男人再穷也会要点面子,要不是看食堂的汤免费,我肯定躲回宿舍啃馒头了。 再加上我本来就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如今面对她,只是觉得窘迫。 况且,我刚吃了大蒜,这味儿着实不太好。 好好的一顿饭,愣是给我变成了受刑。 我把馒头揣进兜里,起身想离开,陈嘉颜忽然开口。 “你吃饱了?” 我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啊,不太饿。” 陈嘉颜回头把饭盒盖翻过来,把里面的菜夹出来一些,推到我面前。 “我吃不了,你帮我吃点吧。” 说着,她从桌上拿起一双卫生筷子放在我面前,又抬头看看我。 “别浪费粮食。”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了她什么意思。 我感激她的善良,但这种善意让我有些自卑。 我清清嗓子,对她点点头:“谢谢啊,真不饿。” 说完,我就要走。 陈嘉颜用筷子敲了敲饭盒:“这顿饭不吃,以后也不吃么?”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这话是啥意思?” 她忽然笑了,用眼神指了指椅子,没出声。 犹豫片刻,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等着她下文。 陈嘉颜埋头吃着,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缺钱吧?” 我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谁不缺钱?首富也缺钱啊!” 陈嘉颜从兜里掏出一个几近褪色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一脸正色地看着我。 “那天晚上在停尸房,你干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到。” 我心头一震,随即坦然下来,我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那你说说,我干啥了?” 陈嘉颜扶了扶眼睛,歪头看着我:“那天的死者,阴气特别重。如果不是你做了那些,当天晚上肯定出事。” “我没说错吧?” 这事她说的八九不离十,我有理由怀疑,她的身份,未必是入殓师这么简单。 我没正面回答,笑着反问一句:“同行?” 陈嘉颜倒也痛快:“算是半个同行吧。” “想赚钱吗?” 陈嘉颜吃了口菜,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可我心里却狠狠一颤。 我想挣钱都想疯了! 不过,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还是少信为妙。 我压着心中的激动,强装淡然地反问一句:“钱嘛,谁都想赚。不过,得看是什么钱。” 陈嘉颜低头吃着饭,随口回应了一句:“干净钱。” 我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具体说说。” 陈嘉颜擦擦嘴,抬头看向我:“你不吃了,是吧?” 不等我说话,她已经把饭盒盖上。 见我一脸懵逼,陈嘉颜只是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今晚八点,大门口等我。” 陈嘉颜只是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个女人越来越神秘,以至于我现在根本拿捏不准。 没有太多纠结,我决定晚上去看看。 至于赚的什么钱,到时候再说。 晚上,我从宿舍溜了出来,刚到大门口,就看见陈嘉颜已经站在那了。 让我吃惊的是,她胳膊上竟然带了块黑布,上面写着硕大的“孝”字。 这是什么路数? 第15章 侏儒 出门一拐,我俩上了出租车。 我看不出是往哪开,思来想去,还是说了一句。 “我觉得,有得话还是说开比较好。” 陈嘉颜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扭头看着我:“说吧。”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如此近距离接触,路灯透过车窗笼在她脸上,白皙的面庞蒙上一层暖黄色,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你说啊。” 她这么一催,我才缓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真他娘的没出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嘉颜靠在车玻璃上,微微一怔:“不是跟你说了吗,入殓师啊。” “除了这个。” “没了啊。” 我立马反问道:“半个同行是怎么回事?” 陈嘉颜看看窗外,拍了拍司机的椅子:“师傅,停车。” 下了车,我四下看看,这整整一条街空无一人。 路的两侧都是丧葬用品店,每一家都挑着黑白灯笼,风一吹哗哗作响。 这看起来有点渗人,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嘉颜看看四周,低声道:“我不懂什么阴阳术,但是我能感觉到阴气。” “每一丝阴气都能感觉到。” 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能耐。 玄门行当里有个说法叫开天眼。 其实天眼人人都有,小孩不满12岁,确实能看见徘徊在人间的亡魂。 等到12岁一满,命格全了,天眼自然就关了。 非要说开天眼,那就只能用柳叶蘸着童子尿,擦在额头和眉毛上,能在几分钟之内看见鬼。 至于这种能感知阴气的本事,更是闻所未闻。 见我迟迟不说话,陈嘉颜对着我身后呶呶嘴:“你身后就蹲着一个。” 说罢,她轻轻闭上双眼,低声道:“怨气挺大,估计是个饿死鬼。” “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我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下,反问道:“这跟赚钱有啥关系?” “明说吧,我有赚钱的路子,但是我没你这本事,我赚不了这钱。所以,我需要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我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她眼中没有丝毫躲闪。 不过,我还是问了一句:“刘山在殡仪馆的年头不短了吧?你不去找他,反过来相信一个刚来的陌生人。” 不是我非要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这事有很多疑点。 “你不一样。” 我干笑几声:“因为我缺钱?” 陈嘉颜果断摇摇头:“你缺钱,但是不坑死人钱。” 她这一句话,让我心头一松,紧绷的戒备也被瓦解了不少。 “走吧。” 陈嘉颜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在前方带着路。 终于,到了一家丧葬用品店,她顿住了脚步,四下看看,从门前花盆里摘下一朵白菊花。 “咯吱。” 有些残破的木门被拉开,我俩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店铺不算大,粗略一看,也就在二十平米左右,头上悬着一个老旧的瓦斯灯泡,昏暗的灯光撒在墙边的纸人身上,看起来着实有点不舒服。 此时,我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四下看看,后面也没人啊。 我低头一瞧,吓得我紧忙往后退了几步,这人在我腿边上站着! 这人还没我大腿高,穿着一身红底绿花的衣服。 我本以为是个孩子,等他一抬头我才看见,这人留着半尺的络腮胡子,额头皱纹像是深沟,一道疤瘌贯穿左眼,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睁眼还是闭眼。 这应该是个侏儒吧? 反倒是陈嘉颜很淡定,弯下腰,单膝跪在侏儒面前,把刚才摘下来的菊花插到他兜里。 侏儒看看胸口的花,又抬头看看我:“带着外人来?” 他这一张嘴,嗓子眼里像是有一口老痰似的,沙哑中还带点粘稠。 陈嘉颜连忙摆手:“不不,这是自己人。” 侏儒没再说话,而是伸出孩童大小的手。 陈嘉颜连忙把胳膊上的孝布摘了下来,两手恭敬地交给他。 侏儒跨着罗圈儿腿,顺着柜台下面钻了进去,拿出个毛笔,站着血红色的墨水,在黑布上唰唰地写着什么。 片刻后,侏儒站在柜台上,把孝布缠在陈嘉颜左臂上。 不过,他那眼神里充满了深意,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意。 陈嘉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皱眉抿嘴地看着他,俩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 半晌儿,她猛然往后一挣,对着侏儒点点头,拉着我起身就走。 我让这俩人弄的一脸懵逼,这是唱的哪出? 出了门,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俩刚才这是干啥呢?” 陈嘉颜掂了掂身上的背包,两眼看着前方:“孝布缠在左边,是佣金翻倍。” “翻倍?” 陈嘉颜转头看着我:“有得话,我觉得应该直接告诉你。” “咱俩这次大概能赚两万块钱,办完事了,咱俩一人一半。” “佣金翻倍,风险也翻倍,你要是觉得害怕,就……” 两万块,这是我好几年的工资,在贫穷和饥荒面前,风险显得不值一提。 钱对我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行!但是,你得让我准备一下。” 陈嘉颜看看手表:“你得快点,明早七点之前搞不定,这钱咱俩就赚不到了。” 我顿时倍觉疑惑:“这是啥规矩?” 她回头看看丧葬店,低声道:“谁家闹了邪事,就会找过来。王老板一手托两家,会有不同的人在这接单子,如果次日七点前没搞定,这单子就会易主,钱自然赚不到了。” 不等我说话,她又催促了一句:“你别问了,有的是机会跟你讲,你先准备东西吧。” 第16章 游戏 我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时间不算宽裕。 如果我现在回殡仪馆取法器,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 好在是夏天,路边的树都挺茂盛,我随手从路边折下来几根柳条,紧紧攥在手里。 “走吧。” “你不是要准备……” 我拿着柳条晃了晃:“这就够了。” 她也没多问,随手在路边拦下个出租车,奔着目的地驶去。 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活,路上免不住心中忐忑。 终于,车子在一座老旧的居民楼停下。 这地方连路灯都没有,垃圾箱淌出的汁水带着浓烈的腐臭,一直蜿蜒到我脚下。 踩上一脚,溅了我一身。 我打开手电筒,四下看看,楼体的墙皮已经脱落,旁边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我一度怀疑这地方根本没人住。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整个楼道没有一丝灯光,我只能扶着栏杆往上走,灰尘的颗粒感在我手上反复摩擦,偶尔还能扫过一片蜘蛛网。 我俩的脚步声被楼道放大很多倍,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再加快。 “到了。” 陈嘉颜在一扇墨绿色的防盗门前停了下来,防盗门外面,还有一层的网格状的防护门。 她掏出钥匙,嘁哩喀喳地把门锁打开。 在拉开门之前,陈嘉颜转头看着我,脸色有点凝重。 “今天可能真的很凶险,我只能感觉到阴气,我可以给你当眼睛,其余的只能靠你了。” 说实话,这和我之前经历的所有事都不一样,我这心里始终在打鼓。 可我毕竟是个男生,强挤出个笑意:“再凶险,也不能比死人更吓人吧。” “七个女孩玩笔仙,死在这屋里了。” 陈嘉颜的一句话,让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以前我面对的是死人,就算他们起幺蛾子,但好歹我能看见。 这种情况,意味着我始终处在被动,连她们在哪都不知道。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陈嘉颜:“你能不能先转过去?” 她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转过头,我把兜里的半瓶矿泉水倒了,随即尿了满满一瓶子。 这办法虽然有点恶心,但是绝对好用。 我深吸一口气,把门直接拉开。 这世界上但凡跟钱沾边的事,就没有轻松的,已经到这了,没理由往后退! 门一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就这么一瞬间,陈嘉颜的眼镜竟然上霜了! 我抬头一看,屋里摆着两面穿衣镜,两个镜子对立而放,而在镜子中间,还有烧纸的灰烬。 显然,这里曾经做过什么仪式。 “嘭!”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我浑身一震,此刻的陈嘉颜面色已经惨白,把手伸了出来,旁边的房间。 我走在她前面,谨慎地朝着房间移动,刚一开门,陈嘉颜猛然抓住我胳膊。 “在你前面。” 我立马扯下一片柳叶,放在童子尿里蘸了一下,迅速点在自己的额头和两眉之上。 就在天眼开启的一瞬间,我差点尿裤子。 一个惨白的脸紧贴着我鼻尖,我猛然抡起柳条,可在抽出去的一瞬间,我又收住了力道,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无论如何,我原则不变,能好好送走,我就尽量不伤她们。 眼前这女鬼披头散发,两个眼珠里已没有眼白,只剩下一片漆黑,一套十分不合身的青灰色长袍套在她身上,更是显得十分诡谲。 看她这身衣服,应该是民国时候的产物,一个现代女孩怎么会穿这玩意? 我把陈嘉颜挡在身后,又将柳条横在胸前:“柳条打鬼,你们比我清楚!我能给你们超度,也能让你们万劫不复!” 女鬼飘飘荡荡到了我眼前,像王八一样把脖子抻长,漆黑的瞳孔凑在我鼻尖下,一股凉飕飕的气顺着我鼻尖往脑仁里钻。 “玩个游戏吧。” “玩吧。” …… 女鬼像个复读机一样,始终念叨着这一句话。 玩游戏?玩个锤子! 这天眼只要一开,最多维持十几分钟,速战速决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一咬牙,用柳条把女鬼顶开:“现在是我让你选!” “你没得选。” 此时,我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玩个游戏吧。” 这声音,是陈嘉颜! 我回头一看,陈嘉颜目光呆滞,两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玩啊。” 我登时心头一凛,坏了,陈嘉颜着道了! 瞬间我又叫苦不迭,说好的给我当眼睛呢? 第17章 躲猫猫 阴阳不同路,活人让小鬼冲撞一下,免不得大病一场,更别提上身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陈嘉颜说这屋里有七个女孩死在了这,也就是说,还有六个是藏在暗中。 就算我解决掉了这一个,剩下六个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 不行,得换个办法。 我屏住呼吸,点点头:“说吧,玩啥?” 女鬼像是狗一样,鼻子贴在我肩膀上嗅着:“两个游戏,只要你能赢,你俩就能走出去。” “第一个,躲猫猫。” “你藏,我们七个找。” 而此时,陈嘉颜已经转过身。 “1、2、3……” 七个! 一瞬间,我头皮上好像导电一样,她这话什么意思?加上陈嘉颜是七个?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我心头,这事比我想象的更棘手。 陈嘉颜面冲着墙,脑袋顶在墙上,查数的声音很低,像是梦呓一般。 我把柳条轻轻折断一截,嘴上应付着女鬼,假装不经意地朝陈嘉颜挪动。 她这状态明显是让鬼上身了,只要能把她身体里的鬼逼出来,我就敢反打了。 就在我捏住她中指的一瞬间,女鬼扯着干涩的嗓音打断了我。 “我那小姐妹儿要是在她身体里爆开,这人就别想活了。” 我浑身一震,立马把手放了下来。 她这话是威胁,也是警告,但也提醒了我。 “还有三十秒钟,游戏开始。” 我咽了咽口水,手腕在墙上不断蹭着。 终于,手腕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松动,我反手接住掉下的佛珠。 之前我遇见一个云游和尚,他知道我是吃阴阳饭的,便把手腕上的米粒大小的念珠送给我。 据他所说,我这一辈子注定游走在生死之间,只要这珠子带在右手,就能免于血光之灾。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敢摘下来。 不过,现在是救人的时候,管不了了。 只要有这东西傍身,陈嘉颜身体里的东西,掀不起风浪。 “五秒。” 我顺势把佛珠塞进陈嘉颜的兜里,随即拽开卧室门,一把钻了进去。 进了门,我四下一瞧,只有旁边的衣柜能容人藏进去。 我没犹豫,拉开柜门钻了进去。 柜子里黑咕隆咚,凭借着触感,我能感觉到里面都是杂乱的衣服。 也顾不了别的,我把衣服胡乱地堆在自己身上,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玩游戏,未必是坏事。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提出如此诡谲的要求,但起码能证明一点,她们没想直接弄死我俩。 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往后拖,拖到鸡叫。 鸡叫三声,天下太平。 我趴在柜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可外面安静的可怕,除了我自己的心跳,我什么都听不见。 突然,我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也在躲猫猫吗?” 一瞬间,我炸了满背白毛汗。 这声音尖锐又有点沙哑,有点像老太监。听起来特别难受。 我现在天眼还没关,如果后面有脏东西,我肯定会发现。 可我后面十分干净,我试探着身后一摸,一阵坚实的砂砾感在我手掌中摩挲而过。 我确定,后面只是一面墙,什么都没有。 “嘭!” 柜子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我本能地往后一缩。 “喵呜。”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往下一看,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大黑猫。 这猫长的和刚出生的牛犊子差不多大,两个幽绿色的瞳孔眯成一道横杠。 即便光线很暗,依然能看清它油光锃亮的皮毛。 “喵呜!” 这猫突然弓起背,浑身的毛炸成刺猬,叫声里明显带着威胁,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一样。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黑猫震百邪! 刚才我身后冒出一个不知名的声音,现在它又对着我身后叫唤。 八成,它看见了什么! 不过,这猫是从哪来的呢? 黑猫的瞳孔始终聚焦在我身上,我尽量把动作放的很慢,生怕惊了它。 突然,我觉得脑后一凉,我立马往前窜了几步。 我再回头一看,陈嘉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她那颈椎像是坠了什么重物,半低着头,以一种近乎立正的姿势站在我面前。 而她的身后,不多不少,正好站了五个女鬼,各个身穿民国时期的灰色长袍,每个人都低着头,根本看不见脸。 果然,加上陈嘉颜和她身体里的那个,正好是七个! “桀桀桀……” 陈嘉颜的嗓子眼里冒出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笑:“你在躲猫猫,可是,猫猫看见你了。” 第18章 死人卦 卧槽! 我脑袋一懵,什么玩意? 我以为的躲猫猫,就是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没想到让我躲一只猫! 陈嘉颜半低着头,小步走向我,把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又把头凑了过来,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别怕,我们接着玩游戏。现在是,八个人。” 此时,我已经知道,我本打算拖时间的计划,又一次泡汤。 刚才是七个,现在是八个。 显然,她们把我也算成了其中一员。 汗水把衣服贴在我后背上,压力剧增下,我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陈嘉颜的话刚说完,几个女鬼纷纷走了上来,我把围在了中间,直接把我夹到了客厅。 到了客厅,她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样,齐刷刷地盘腿坐下。 而她们的身后,就是进门时候看见的两面镜子。 两面镜子互相照映,女鬼在镜子的倒影里显得密密麻麻。 一时间,我竟有些分不清数量。 我重新盘算着眼前的局面,现在几个恶鬼都聚齐了,陈嘉颜手上有念珠,找准机会,兴许能把她们一网打尽。 陈嘉颜低着头,脑袋几乎贴在膝盖上,看起来像是某种朝拜。 “这个游戏,叫卜卦。” 我不禁心底泛起一阵寒意,给鬼算卦,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难为你,你要算的东西很简单。赢了,你们就走。” 我现在根本没心情跟她们玩这些狗屁游戏,只想着迅速破局。 就在这时,镜子上反射的月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算算我们去世的时间吧。” 没等我细想,陈嘉颜在这时候打断了我。 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我只能佯装答应下来。 “报生辰吧。” 话音未落,五个女鬼用手沾着地上烧纸的灰烬,又像握手一样把手连在一起,哗哗地在地上写了起来。 其实这东西对我来说,倒不算什么难事。 生死定数这种东西,其实从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唐朝的袁天罡曾经留下一首称骨歌,从骨重就能推测出死因。 很快,全场只剩下两个人还没算,一个是陈嘉颜,一个是紧挨着她的女鬼。 给活人算亡时,这是占卜行当的大忌。 我直接把她跳了过去,看向她旁边的女鬼。 “庚寅年,元月初一。” 后面的东西我还没看,整个人都傻了。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元凶! 庚寅年是1950年!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民国的衣服,合着结症在这啊! 这老鬼不光死的年头多,生辰还大的吓人! 我压住心中的震惊,缓缓把手机掏了出来,将手电打开,对着对面照了照,又故意说了一句。 “太暗了,看不清。” 看她们没注意我,我故作一脸费解,把食指放在我嘴边,用牙尖轻轻把手咬出血。 咬手指并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使劲,相反,只能请咬手指表面的那一层皮,再用力一拽,这手指自然就破了。 “还没算好吗?” 此时,陈嘉颜又一次开口了。 我不动声色地挤了挤手指,嘴上连忙应付着:“好了,好了。” “你算的都对。” 随着陈嘉颜的一句话,所有女鬼齐刷刷地抬起头,我这才知道她们为什么始终耷拉着脑袋。 这六个女鬼,没有一个脸上是完整的。 要么鼻子被挖成空洞,要么眼睛是俩窟窿,还有一个嘴都被黑线缝上了。 我能清晰地看见她们皮肉下蠕动的蛆虫,就连那个被缝上嘴的女鬼,嘴角也吊着半条蛆。 不知她们生前遭遇了什么,死后竟然落了个这么个相貌。 “不过……” 话音刚落,六个女鬼猛然站起,以包围之势把我挤在中间,陈嘉颜再次开口。 “笔仙,最忌讳的是问出亡时。你赢了,但是你得死。” 第19章 猫 我这时才明白,从最开始,她们就没想让我俩活。 所谓的游戏不过是猫抓老鼠! 我几个健步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用手上的血在镜子上画出一个硕大的八卦阵。 就在我给阴阳鱼画眼睛的时候,一股怪力突然把我拽倒。 我回头一看,是陈嘉颜。 没有任何犹豫,我从后腰抽出柳条对着她一顿抽。 刚才不敢动手,是担心腹背受敌,现在都在这,那就正面打! 陈嘉颜被我抽的浑身冒黑烟,几个呼吸间,她突然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上下,疯狂乱颤。 “哗啦啦……” 我给她的那串念珠,顷刻间散开,噼里啪啦的珠子落了满地。 完蛋,这是她身体里的鬼开始搞事情了! “嘭!” 我这一脚把陈嘉颜踹开,从中间杀出一条路,狠嘬了一口手指,直接扑在镜子上,阴阳鱼的眼睛瞬间画了上去。 我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对着八卦阵照了上去。 血红的八卦阵在强光反射下,直接映在对面的镜子上。 一时间,两个八卦这在镜子中交相辉映,在镜子中的女鬼开始死命嚎叫。 没了念珠的护佑,陈嘉颜的反应愈发强烈,整个人趴在地上,四脚着地,身子像是软骨动物一样不断蠕动。 口水伴随着她嘴里的嘶鸣滴滴落下,而她的瞳孔,此刻也变成了漆黑。 她这个姿势,像极了刚才那只大黑猫! “喵呜!” 那大黑猫突然横冲出来,奔着我脸就要挠,我身子一侧,堪堪躲过。 随着这一声猫叫,几个女鬼像是打了鸡血,嗷嗷地奔着我冲了过来。 我回头看看镜子,铆足一口气儿,拽着镜子就往前冲。 随着两个镜子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反射的锋芒越来越强,交相辉映的血色八卦,像刚出生的太阳一样,把几个女鬼死死夹在中间。 终于,两面镜子撞在一起。 “哗啦!” 镜子齐刷刷爆开,漫天玻璃碴子碎了一地,我本能地往下一趴,先护住自己要害。 好半天过去,我缓缓抬起头,这屋里像是遭了贼一样,简直惨不忍睹。 我侧耳一听,已经没动静。 我赶紧站起身子,从一堆玻璃碴子中把陈嘉颜刨了出来。 我身后探了探鼻息,她这鼻子里呼出的气竟然冰冷刺骨。 她身体里的鬼没走! 顾不得她满身伤痕,我从地上捡起柳条,对着她就是一通猛抽。 “别打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与此同时,一个阴影从陈嘉颜身体里钻了出来,渐渐凝结成实体。 我定睛一看,这女鬼和其他几个都不一样。 那几个是没有五官,她是没有脑袋,脖子上的碎肉随着空气不断摇摆。 陈嘉颜让她折腾的不轻,我现在看她只有满心怒火。 “啪!” 柳条又一次抽在她身上,我强忍着弄死她的心,问了一句:“跟我玩游戏?还玩吗?” “我们也冤啊!” “喵呜!” 又是一声猫叫,叫的我浑身汗毛都起来了,那女鬼突然往后缩进墙角,嘴里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嚎叫。 “救我!它不是猫!”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得我浑身一怔,不是猫? 第20章 逃命 黑猫弓起后背,冒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墙角。 女鬼紧缩在墙角,大声喊着:“是它吃了我的肉吃!还有一个人,那人把我们的脸缝在了一起!给它做了皮!” “你救我!我什么都告诉你,我认识那个人!” 我刚才还纳闷呢,这屋里明明没有强光,那猫皮怎么会油光锃亮的? “嗖!” 一道黑影如利箭窜了出来,直接扑在女鬼身上。 我想出手阻止,但是猫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女鬼已经没了痕迹。 “喵呜!” 那黑猫站在窗台上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绝对不是一个动物该有的! 下一秒,这猫一跃而下,我追到窗边一看,它早已没了踪影。 我赶紧把陈嘉颜抱了起来,让恶鬼附身了这么久,人肯定受不了。 不过,我在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能把她带到哪? 宿舍里还有个刘山,万一让他看见了,这事就没办法解释了。 我前后一琢磨,背着陈嘉颜下楼拦下个出租车,直接去最近的养鸡场。 那司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笑着问了一句。 “大半夜带着姑娘往养鸡场跑?小年轻真爱玩刺激。” 到了养鸡场,我像个偷鸡贼一样藏在草垛里,就这么一直等着天亮。 我靠在草垛上,随着浓烈的鸡粪味儿,回想着今晚的事。 我忽然有种被骗的感觉,陈嘉颜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能感知到阴气吗? 本来我这算盘打的还挺响,心想着我虽然看不见小鬼,但是她能感觉到,我俩一配合,这不挺好吗? 可从打进门开始,她就着了道,我不但得想着逃出来,还得保护她。 我知道这钱肯定不好赚,但没想到这么难。 “喔喔喔……” 终于捱到天亮,随着旭日东升,公鸡引吭啼鸣,我赶紧把陈嘉颜挪到阳光能晒到的地方。 雄鸡一叫邪祟除,太阳东升阴气无。 我等了一宿,等的就是这时候。 其实这是个土办法,家里小孩万一中邪了,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先生帮忙,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到养鸡场。 这办法确实有用,没等到鸡叫三声,陈嘉颜已经悠悠醒来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眼问道:“这是在哪呢?” 看着她一脸的伤口,还有头上的几根稻草,我突然不生气了,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养鸡场。” “你带我来这干嘛?” 我看她一脸懵逼的样子,估计连发生啥了都不知道。 “走吧,回去跟你说。” 我俩刚站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其浑厚的声音。 “哎!你俩在这干啥呢?” 我回头一看,是个光着膀子的壮汉,一手拿着搂草的耙子,一手牵着极其壮硕的牧羊犬。 我不怕人,但是那只伸舌头的狗,着实让我不寒而栗。 “那啥,大哥。” 我挡在陈嘉颜面前:“我俩迷路了,你别误会,我马上走。” 这壮汉扫了我一眼,回头大喊一声:“小五子,瞅瞅丢没丢鸡!” 好家伙,拿我俩当偷鸡的贼了? 这种事一旦解释起来,就会很麻烦,我看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是上班打卡的时间。 我一个月就800块钱,可不想被扣工资啊! “那啥,大哥,没啥事我俩就先走了。” “你站住!” 我回头看了壮汉一眼,大喊一声:“跑!” 狗的速度真不是吹的,陈嘉颜跑的速度还慢。 情急之下,我只能把她扛在肩上,两条腿像马达似的,一溜烟地往前跑。 饶是我身体素质不错,可也被狗一口咬在裤子上,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就狗粮了。 等到了殡仪馆,我这牛仔裤已经被扯成了大裤衩子,就剩个裤腰带来回晃荡。 本来就一宿没睡,再扛着个大活人一路狂奔,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浓烈的困意猛然袭来,我这眼皮就跟沾了胶水似的,稍一不注意都容易睡过去。 万一被人看见我睡觉,这就是消极怠工。 我无力地喊了一声:“哎?去你化妆间歇会儿吧。” 进了屋,我看见铁床直接躺了上去,呼哧带喘地喘着粗气。 “那是给死人躺的!” “你瞅我这样,跟死人有区别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睡一会,可陈嘉颜现在来精神了,一个劲儿问东问西。 我本来还想着,她毕竟是个女生,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她这么一直问,我直接把话挑明了。 “你这钱太金贵,我赚不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咱俩就到这得了。” 说完,我翻了个身,不想再看她那张无辜的脸。 第21章 咱俩一样 一听这话,陈嘉颜还不乐意了,眼睛一瞪,站在我旁边叉着腰。 “我好心找你挣点钱,你这是啥态度?” 我一脸无语地抓着我残缺不全的裤子:“你说呢?” “不就是裤子吗?我赔你还不行吗?” 我忍不住一咂摸牙花子:“裤子?那是裤子的事吗?” 我知道她什么都记不住,就一点点把昨晚的事学了一遍。 等我说完再抬头一看,她那嘴大的能塞下个鸡蛋,满眼都是困惑和茫然,好半天没说出话。 一看她这样,我也蒙了,她这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哎哎哎?” 我轻轻拍了拍她:“你没事吧?” “我、我……” 陈嘉颜眼中有些放空,单手指着自己:“我被鬼上身了?” “你觉得我逗你玩呢?” 她把手缓缓放下,有些失神地坐在化妆椅上,不知想着什么。 “行了,我把话跟你说完了,你帮我盯着点外面,让我睡会。” 陈嘉颜两手不断搓动着,声若蚊鸣:“对不起啊。” “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我刚闭上眼睛,立马又睁开,歪头看着她:“你不知道自己很容易被鬼上身?” “嗯。” 这下我更懵了:“那你以前接这种活,是怎么干的啊?” “以前我也没干过!” 她猛地抬起头,又缓缓垂下眼皮,低头看着脚尖,声音又低了一些。 “我这是第一次。” 我一下让她气笑了,反问道:“你知道昨晚又多危险吗?” 想起来昨晚,我就心有余悸,忍不住用手敲着铁床:“你这不坑人吗?咱俩昨晚差点就撂在那!”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话对于一个女孩来讲,确实有点重了。 “那我不是故意的嘛。” 陈嘉颜单手摘下眼镜,又低头沉默了半天,再一抬头眼眶已是通红。 她这一哭,我立马慌了神,连忙下了床,走到她身边。 “你、你别哭啊,我不是那意思。” 陈嘉颜瘪着嘴,摇摇头,语气里充满平静:“没关系。” 顿了顿,我轻声说了一句:“这事就到这了,这钱……” 我话还没说完,陈嘉颜猛然把手伸向右臂,一把扯下胳膊上的孝布,面色满是凝重。 “这布怎么还在这啊?” 我微微一怔:“那应该在哪啊?” 陈嘉颜猛然把布扯下,放在我面前一个劲儿的抖:“只有把这布放在墙角,才能证明咱俩把事办完了!” “你也没跟我说啊!” “完了,咱俩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我知道,这一趟算是白忙了。 我俩先是差点被鬼弄死,早上起来又被狗撵,折腾了一晚上,一分钱都赚不到。 一时间,空气沉默的可怕。 沉默片刻,她缓缓站起身子,又恢复了平日的淡定。 “你先走吧,我要干活了。” 我无声地点点头,这事也不能怪她。 一切就像是被事先安排好了一样,闹到现在这样,只能说是天意吧。 然而,我刚走到门口,第二只脚还没迈出去,一阵发闷地啜泣声让我不由地顿住脚步。 我回头一看,陈嘉颜低着头,身子几乎完成虾米,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我实在不明白,她也没损失什么,最多就是白忙一场,有什么值得哭的? 要说哭,也应该是我先哭吧? 我没出声,拽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我顺着墙根往宿舍走,路过她窗户的时候,不自觉地往里瞟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陈嘉颜趴在停尸床上,浑身像是导电一样颤抖,仔细一听,哭声比刚才大了不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去。 把一个女孩扔在这自己哭,我总觉得愧得慌。 如果说她刚才的眼泪像春日小雨,这回已经变成了洪水开闸。 鼻涕顺着她脸滑到鼻尖,又混着鼻涕沙泥俱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在她的哭声面前,我忽然觉得昨晚的恶鬼也不是特别可怕。 虽然我跟她接触的不多,但她始终给我一种略带冷漠的神秘感,现在哭成这幅德行,我真觉得有点不适应。 我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半晌儿,陈嘉颜突然一抬头,满脸错愕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我忍不住调侃一句:“我亲眼目睹了你每一个鼻涕泡儿。” 她顿时脸色一红,急忙掏出那块褪色的手绢,胡乱地擦了起来。 眼见气氛轻松一些,我顺势安慰着:“有啥事好好说呗,你哭啥啊?” 陈嘉颜捏着手绢角,叹了口气:“我和你一样。” “其实我根本没干过那些事,我也很害怕。我好不容有胆子去做了,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说着,眼泪又要从她眼角渗出…… 第22章 同病相怜 我赶紧岔开话题,反问一句:“你跟我一样?哪一样?” “你缺钱,我也缺钱。” 陈嘉颜这一句话,让我开始重新打量她。 她虽然穿的不是什么大牌子,但好歹穿的体面,不像我似的,这条裤子坏了,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她可能不富裕,但绝对不至于到缺钱的地步。 见我不出声,陈嘉颜又问了一句:“不信?” 我干笑几声:“瞅你这样,不像。” “谁缺钱也不会写在脸上,我每个月至少需要这个数。” 说着,陈嘉颜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两千啊?” “两万。” 我不禁抬高声调:“你一个女孩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陈嘉颜嘴唇翕动几下,但只是敷衍一句:“反正,就是缺钱。” 一看这样,我也不继续问了,谁都有秘密,何必在这刨根问底? “那个……” 陈嘉颜迟疑了一下,窘迫之色跃然于脸:“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差点笑出声,随即把空空如也的裤兜翻了出来:“你确定?” 然而,她脸上的窘迫中掺杂的认真,让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我俩并不算熟,而且她很清楚我缺钱,她能在这时候找我借钱,要么她是神经病,要么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显然,她是后者。 我似乎突然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崩溃大哭。 “那个,对不起啊。” 陈嘉颜忽然低下头,拢了拢耳后的碎发:“我,有点失态。” 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总是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儿。 就像眼前这位。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背负着什么秘密,能让她如此崩溃。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轻声开口道:“钱,咱俩一起赚。” 我不是逞英雄,而是因为她曾经帮过我。 陈嘉颜抬头看向我,满眼都是不解,好半天没说话。 半晌儿,她忽然露出一抹苦笑:“别逗了,昨晚的事儿,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我就是个拖油瓶,从小就是,现在也是。” 我忍不住挠挠头皮,调侃道:“昨晚的事儿,我不想再发生了。所以,我会想办法不让它发生。” “你什么意思?” 我凝神想了想,分析道:“咱俩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难免出岔子。” “或许,咱俩磨合一下,能改变这种情况?” 这话既是安慰她,也是安慰我自己。 陈嘉颜把手帕攥成了球,死死地握在手里,低声道:“万一磨合不成呢?” “那就再说!” 她忽然放开手帕,缓缓站了起来:“以后分钱,你七,我三。” “砰砰砰!” 就在这时,窗户上传来一阵闷响,我回头一看,刘山像个偷窥贼似的趴在窗户上。 陈嘉颜先反应过来,大步饶过我,把门打开了。 刘山一进来,脸上就挂着一股不明地笑意:“陈琦,你昨晚干啥去了?” 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着实让人不爽,我立马反问一句:“跟你有啥关系?” 刘山笑呵呵地靠在门框上:“跟我没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 “馆长让我给你带句话,这次无故旷工,先罚200,下次直接滚蛋。” 我说他怎么笑的这么开心,这是等着看我笑话呢! 第23章 上门 不过,馆长天天准点下班,我昨天走的时候都是晚上八点了,馆长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没想跟他撕破脸,他倒是变本加厉。 我同样也笑了起来:“行,刘哥费心了,通风报信这活儿,确实挺辛苦。” 刘山面色一变,显然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只是冷哼一声,推门就走。 他走了以后,我顿时觉得真真肉疼。 妈的,200块,四分之一工资没了! 一看这架势,我匆忙和陈嘉颜道个别,现在是工作时间,很容易被刘山抓小辫子。 到时候再参我一本,那就得不偿失了。 背尸工这个行业,不是每天都和死人打交道,闲着的时间就聚在一起侃大山。 我现在为了保住饭碗,只能比别人更勤快点。 我拿着麻布在吊唁堂擦的正起劲,一只大手忽然拍了我一下。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了个中年老头儿。 这人上身穿着脏兮兮的中山装,下身穿着迷彩裤,一脑瓜子头发像鸡窝似的,手上还拖着个蛇皮袋子。 不是我娇贵,确实有一股馊味传进我鼻腔。 他一脸憨笑地对我点点头:“伙计,跟你打听个人。” 我把麻布放下,擦擦手上的水:“谁?” “陈嘉颜,你认识不?” “你是?” “俺是他爹。” 这人一张嘴,带着一股齐鲁味道的方言,我总感觉和陈嘉颜联系不到一起去。 估计,这是从外地来看女儿的吧? 我把麻布收好,对着外面指了指:“走,我带你去。” 到了化妆室,我把门推开:“喏,她就在这。” 陈嘉颜正好抬头,我们这三双眼睛对视到了一起。 “你们聊着,我走了。” 人家父女见面,我这个外人在这总不太合适。 可就在我出门的一瞬间,我忽然看见陈嘉颜的手在抖,眼神中的惊恐肉眼可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只不过,我蹲在了墙根下面。 他俩刚才对视的眼神,绝对不是父女。 果然,我刚出来没几分钟,屋里忽然传出了争吵声,还掺杂着阵阵物品的撞击声。 我听了一会,直接闯了进去。 这一进去可不得了,那老头儿正抓着陈嘉颜的头发,作势就要往铁床上撞。 我几个健步冲了上去,用肩膀狠狠一顶,把那老头儿顶到墙根。 “小孩伢子,没你事,滚!” 此时,这老头儿的脸上已没了憨厚,满脸的狰狞甚至让他五官有些扭曲。 我也没客气,随手指了指外面的烟囱:“你真不知道这是啥地方啊?你信不信我给你火化喽?” 我用胳膊肘怼了怼陈嘉颜:“这是你什么人?” 陈嘉颜缩在我身后,低声说了一句:“我、我爹。” “啊?” 要是爹教育姑娘,这事能理解,可刚才这老头儿分明是要撞死她! “报警!” 说完,我指着对面的老头儿,大喝道:“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你打人就是犯法!” 陈嘉颜轻扯了一下我衣角:“你小点声。” 我回头问了一句:“报警了吗?” 她脑袋几乎摇成了拨浪鼓,带着一丝哀求的味道抓着我胳膊:“不能报!千万别报警!” 第24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陈嘉颜坚持不能报警,这个回答着实惊讶到我了。 而那个老头儿更是因为这句话开怀大笑。 “到日子了,就痛快的把钱打过来,别让当爹的上门!” 陈嘉颜从我背后挪了出来,声音虽小,但很坚定:“该给你的不会少,容我几天。” “容不了,就今天!” 他的态度让我想起了刘秃子。 那刘秃子虽然是个放贷专业户,但遇见真有难处的,不会把人逼得这么的紧。 起码,他对我还算不错。 此时,他直接坐在陈颜的化妆桌上:“没钱你慢慢想办法,爹慢慢等。” “也让人看看,你这当姑娘的多不孝顺!” 说完,他居然从蛇皮袋子里掏出个广播喇叭,狠狠往桌上一拍。 好家伙,刘秃子都没他专业,这是有备而来啊! 怪不得给陈嘉颜逼得找我借钱,家里有这么个爹,放谁都犯愁! 而陈嘉颜被她爹气的嘴唇煞白,脸上都没了血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既然选择不报警,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不能擅作主张。 可这老头儿是个无赖,万一把动静闹大了,她一个女孩还怎么在这做人? 得,恶人还需恶人磨。 我信步走到他眼前,悄悄把手机上的录音打开,随即从桌上拿起一盒痱子粉,直接扬在他脸上。 “老梆子,想要钱,你就先弄死我。” “操!” 老头儿拍案而起,大喝一声:“你当我不敢啊?今儿我就让你见见红!” 我赶紧往后一退,像交警似的伸出手:“得,你牛逼。” 说完,我嘿嘿一笑,把电话打给了刘秃子。 “刘哥?” “干啥?” 我笑嘻嘻地看着老头:“有人要弄死我,你管不管?” “跟我有鸡毛关系?” “我死了,谁还你钱?” 电话里沉默片刻,刘秃子哈哈一笑:“你个憨货还能惹着硬茬子啊?” “我给你发个录音。” 说完,我挂断电话,把刚才的录音给他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刘秃子把电话打了过来。 “妈的,你在哪呢?” “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有事一阵沉默,刘秃子低吟一声:“没事,我在漠南有朋友,你等我!” “敢动我债户儿,活拧巴了吧?” 我赶紧说了一句:“刘哥,别整太大动静,这份工作要是也丢了,我真没办法还钱了。” “操!你他妈好像债主子!” 刘秃子办事效率确实高,没多大一会儿,两个光头壮汉走了进来。 一进门,先问了一句:“谁是陈琦?” 我赶紧迎了上去:“我!” 俩壮汉点点头,用下巴指了指老头:“就是他要弄你呗?” “对!” 老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俩壮汉:“你俩要干啥?” “不干啥。” 壮汉摸了摸老头脑袋:“上岁数了,容易骨质疏松,我给你检查检查。” “那个,大哥。” 我开口打断他,低声道:“我这还得上班呢,你看……” 壮汉呵呵一笑:“行,换个地方检查。” 这老头像荡秋千似的,被两个大汉硬生生架走,只剩下陈嘉颜一脸懵逼。 “这、这会不会出事啊?” 我知道在担心什么,便轻声回应了一句:“放心吧,没事。” “那个,谢谢你啊。” 陈嘉颜面露尴尬地低下头:“今天的事,麻烦你替我保密。” 我点点头,反问一句:“这事我大概听明白了,你需要钱,就是要给他,是不?” “嗯。” 看她满脸窘迫,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就没见过这样的爹。” 陈嘉颜攥着拳头,低声说了一句:“他不是我亲爹。” “啊?” 我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不是亲爹?那他这是讹诈啊!你为啥不报警啊?” 陈嘉颜极力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摇着头…… 第25章 相面 她明明是受害者,可却如此小心翼翼。 陈嘉颜把眼角的泪水抹成淡淡的印记,随即低头扯着手帕的角,喃喃地说了起来。 “我亲爹早死了,那是我继父,我妈得了老年痴呆,现在就认识他,连我也记不起来了。” 陈嘉颜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只要给他钱,他就能对我妈好点,要不我妈的日子就没发过了。” “我想过把她接到我身边,可她根本不认识我,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忽然,她嘴里冒出一声长叹:“我不敢报警,也是因为这事。” 我把老头留下的蛇皮袋子扔在她面前:“你的钱永远也填不满这个袋子。” “就像你用这辈子所有时间,也填不满他的贪心。” 陈嘉颜坚定地摇摇头:“道理我都懂,我的钱全被他喝酒了。” “你……” 我一时间有些语塞,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什么都知道,你还忍着?” “他喝完酒心情就好,我妈就能过的舒服点。起码,不用吃皮肉苦了。” 老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忽然觉得,自己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顿了顿,陈嘉颜缓过神来,低声问道:“那两个人,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不会。” 我几乎没犹豫,吐口而出道:“最多是点小教训。” 又是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片刻后,我轻声问了一句:“你还是要给他钱吧?” 这话既是问题,也是答案。 不等她说话,我又补了一句:“我帮你想办法。” 陈嘉颜几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眼睛瞪的老大。 或许在她眼里,我这话出现的很唐突。 可对我而言,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我在这一瞬间,想起了我那应该千刀万剐的爹,还有被制作成阴童子的亲妈。 绳子专挑细处断,命运为难苦命人。 我和她的境遇不同,但同样被生活揍的遍体鳞伤。 既然如此,不如抱团取暖。 半晌儿,陈嘉颜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办法吗?” “我能吃苦!” 她像是怕我反悔一样,连忙又补了一句。 啧。 我现在还一身饥荒没还清,在短时间内帮陈嘉颜凑出来上万块,这不是扯淡。 简直是天方夜谭。 借钱?这肯定行不通了。 “要不,我再去王老板的丧葬店看看?” 陈嘉颜犹豫了一下,连忙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这钱今天就得拿到。” “我只是心疼我妈。” 她说的不是话,而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我心里。 我很羡慕她,她还有个妈,还有机会尽尽孝。 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同病相怜,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我拍了拍陈嘉颜,又看看窗外,把声音压得很低。 “刘山像个苍蝇似的盯着我,你得帮我放哨,一旦有风吹草动,你得帮我打掩护。” 陈嘉颜一怔,反问道:“那我也不能跟着他啊?” “不用跟着。” 我前后一想,认真分析起来:“刘山想扳倒我,肯定要抓我小辫子,最好的把柄就是抓我擅自离岗。” “万一来活儿了,你这入殓师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到时候你就说我闹肚子。” 陈嘉颜想了想,面色中忽然露出我一抹担心。 “那你回来,肯定要被抓包啊!” 我趴在窗户上看了看:“不会,厕所连接着外墙,我从那翻进来就行。” 说完,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一番,确认安全以后,我闷头疾步,走出了殡仪馆。 出了门,我给刘秃子打了个电话,要到了刚才那两个壮汉的联系方式。 电话一打过去,我问出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好在离我不算太远,就在殡仪馆对面的那片树林子里,我沿着小路一直走,终于找到了他们。 树林里,那老头背靠着树,瘫坐在地上,两个壮汉捋胳膊挽袖子的站在他两侧。 而在不远处,还散落着两件破棉袄。 外面现在至少二十多度,弄这么个棉袄干啥用? 转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这俩壮汉一看就是老手。 把衣服蒙在身上打,根本看不出外伤,但疼痛感能直线翻倍。 啧。 估计这老头儿没少遭罪。 第26章 忏悔吧 见我走了过来,两个壮汉面无表情地冲我点点头,我则蹲在老头对面。 “老爷子,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啊?” 此话一出,连同壮汉在内的仨人,全都愣住了…… 老头紧忙往大树后面缩了几下,说话明显带着颤音。 “我谢谢你?我谢谢你们给我留口气?”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有问题吗?” “你当我是欺负你?还是……” 我指了指身边的壮汉:“还是你觉得他们是凶手?” 我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随即踱步到他身边,斜眼一瞥,看见他颧骨上有一块淡红色印记。 我一点没客气,直接摁了上去,疼的老头连连惨叫。 “疼么?” “疼疼疼。” 我缓缓松开手,垂目看着他:“疼就对了!你这辈子坏事干绝了,让你疼疼,是给你赎罪呢!” “真不是我吓唬你,就你这德行,十八层地狱你得走两遍。” 老头瞪眼张嘴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少跟我神啊鬼啊的,你们是怕了吧?” “怕我出去报警吧!” 我呵呵一笑,没出声。 那老头见我不出声,气焰更嚣张了,直接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我们仨的鼻尖。 “你妈的,要不今天你就挖个坑给我埋了,要不……” 他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吭,把手伸出来:“要不就赔医疗费!” 我刚才还有点于心不忍,觉得这么大年纪了,也别太欺负他。 不过,到了现在他还想着钱,这叫死性不改! 老爷子挺执着啊! 可话说回来,这老头属于典型的癞蛤蟆趴脚背上了,不咬人,但是真恶心。 今天我要是不给他收拾服了,他肯定变本加厉的祸害陈嘉颜。 对于这种人,讲道理肯定是没用。 以小人之道对待小人,这才是最合适的! 我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把嘴猛然闭上,往后挪了几下。 “老爷子,您身体好的很啊。” 说完,我笑呵呵地拍了拍他肩膀:“酒色财气,你是一样没落下啊!” “你啥意思?” “啥意思你不知道么?一把岁数了,还天天往按摩院跑啊?你真不怕死炕上?” 老头浑身一哆嗦,明显是惊着了,指着我喊着:“你别在这胡说八道啊!” “你亲儿子月月都给你钱,你怎么就不知足呢?嗯?” 他那干瘪褶皱的老脸,顿时红成猴屁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之所以这么笃定,全是从他面相上看出来的。 他那太阳穴上明显有一块黑紫色的气,且上面处处斑驳。 这个位置是夫妻宫,如果是正常夫妻,这块应该是枣红色。 而这紫黑色的气,就是咱们常说的烂桃花。 仔细一看,这黑气里还掺杂着丝丝灰气。 灰气,在面相里主淫祸,这就说明,他的烂桃花很多,而且来自一个不干净的地方。 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一句话:淫床一躺,禾苗不长。 那种地方去多了,真的会倒霉。 还有,他子女宫和财帛宫中间拉着一条线,这代表着老头有孩子,而且他并不缺钱。 所有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就是我跟他说出的话。 老头好半天没吭声,我使劲晃了晃他:“咋的?心虚了?” “不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能这么问,就等于他已经开始怂了。 我兀自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渡你的人。”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吗?” “哎?我记得你拿了个广播喇叭,是吧?要不,我拿喇叭去你家问问啊?” 老头忙不迭站起身,对着我点头哈腰,乞求中还带着点哭腔:“我信,我都信!你是神仙啊!” “然后呢?” 老头一脸懵:“什么然后?” “你就不打算忏悔一下吗?”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我去烧香?” “你他妈拿着讹来的钱去给神仙烧香,你恶心谁呢?” 我清清嗓子,把声音放的平缓点:“知道啥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么?从哪讹来的钱,赶紧还回去,你还能多活两年。” “那,那我……” 他从怀里掏出个一叠红票子,眼中满是不甘心,狠狠叹了口气。 “这是我刚取的,剩下的我慢慢还,行不?” 我上下扫了他一眼,一把将钱夺了过来:“这可不是我抢劫啊,是你自己发心忏悔的。” “是是是。” 顿了顿,老头轻声问了一句:“那我,能走了吗?” “我给你看面相不要钱吗?200!” 说着,我已经把手伸了出去。 老头的脸皱成个苦瓜,我都怕他哭出声,可又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200块钱,放在我手里。 眼看着他转身离开,对着两个光头壮汉深鞠一躬。 “两位大哥,这一沓钱是别人的,不能动。” 说罢,我把200块钱递在了他手里:“钱不多,当给两个哥哥买烟了。” 然而,他俩只是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第27章 变故 我看看手上这一沓红票子,估计有个万把块,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谢谢刘秃子了。 如果没有他,今天肯定不好过了。 就在我往回走的路上,忽然接到陈嘉颜的电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前后离开不过一个小时,馆长好端端地又开始找我。 据陈嘉颜所说,馆长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好。 我不敢唐突,加紧脚步,连跑带颠的回到了殡仪馆。 回去以后,我先钻到陈嘉颜那屋,把钱交到她手里。 顾不得她满脸惊愕,我迅速跑到馆长室。 我这一进门,立马愣住了,坐在馆长室的人,是那老太太的家属。 馆长阴沉着脸,但是并没有发作,指了指沙发:“坐吧,人家家属找上门了!” 说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我这心里一下就没底儿了。 从这老太太刚送来,一直到我给她入殓下葬,一切都很顺利。 我实在想不明白,馆长咋就生这么大的气? “王哥,您这是?” 他连忙站了起来:“真对不起啊,我不是要故意找你麻烦的。” “您这是……” 王哥愁眉苦脸地看着我:“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得帮帮我。” “别急,慢慢说。” “自从我爱人去世了以后,我晚上只要关了灯,就能看见灯泡附近有个人影,可我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 虽然我是干这行当的,但我不太赞成什么事都往鬼神上想。 很有可能是悲伤过度,出现个幻觉之类的。 我刚想安慰他,他又开口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要命的是,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穿着她的连衣裙。” 听到这,我才知道,这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的出事了! 这种情况,在阴阳行当里叫“剩半碗”。 要么就是本事不济,没给苦主家处理好,留下不少麻烦。 还有一种情况,是先生明明有本事,故意留下点隐患,为了再赚点钱。 我现在就比较懵了,我敢保证自己没藏心眼,也把死者处理的很好,可为啥会出这种事呢? 怪不得馆长那么生气,本来我在他心里就是骗子,现在家属又找上门来,肯定以为我又搞砸了。 哎,我怎么感觉自己最近霉运傍身呢? 没管其他,我先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这事当初是我应下的,我肯定负责到底。” “我现在不知道啥情况,今晚我在你家住一宿,行不?” 王哥这人倒是挺大度,非但没因为这事难为我,反而满脸感激。 我犹豫了一下:“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你说。” “我把这事给你办成了,你能不能送我一面锦旗?”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现在找他要锦旗,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可我真的很需要。 他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留下王哥的地址以后,我就让他先回家,等我下班就过去。 我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走到了化妆间。 见我进来,陈嘉颜连忙跑了过来,十分急促地问了我一句。 “这钱是从哪来的?” 我现在脑袋里都是王哥家的事儿,只是随口敷衍一句。 “干净钱,你放心拿着吧。” 然而,陈嘉颜把钱直接塞进我手里:“我不要。” 我看着手里的钱,这才反应过来:“为啥啊?” “你这条件还不如我,平时在食堂只吃馒头,你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钱。” 第28章 磨合 我一时有些语塞,的确,她的怀疑有道理。 「你能帮我解围,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你就别因为我再去欠钱了,不值得。」 我很坚定地把钱还给了她:「相信我,这钱没任何问题。」 我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找个时间给你继父打个电话,把钱给他,别让你母亲受委屈。」 我不想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也不想听她感谢。 方正,我选择帮她,没打算要什么回报。 「今晚,有空吗?」 陈嘉颜微微一怔,随即有些错愕地点点头:「要出去吗?」 「前几天的苦主找上门了,他家出了点事,我晚上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吧。」 「可是……」 陈嘉颜一瞬间陷入了犹豫:「可是,我会拖累你,我害怕还像上次那样。」 我一摊手,笑了笑:「我要是怕拖累,就不会找你了。」 「既然想一起赚钱,那就别怕麻烦,也别怕危险。」 陈嘉颜抿着嘴,十分用力地点点头:「谢谢,真的谢谢!」 顿了顿,她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觉得,钱俗不俗啊?」 「啊?」 我让她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弄的满头雾水,稍加思索后回应一句。 「咱都是俗人,当然得谈点俗事儿了,起码,为了生存爱财,这是理所应当。」 陈嘉颜点点头,仿佛鼓足勇气一样:「好。那,这次能赚多少钱?」 「一分钱没有。」 她眼中刚刚闪过的一丝光亮瞬间消失,但还是点点头。 如果一个人干什么都为了钱,这人确实带着一股恶俗的味道,甚至招人烦。 陈昌明就是个例子。 可我觉得陈嘉颜是个例外。 一个女孩摊上这么个家庭,她不谈钱谈什么? 她倒是不想爱财,可生活和她那破烂继父并不会放过她。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提前回宿舍画了几道符,又把桃木剑背在了身上,以防不测。 我这一次选择和她结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想弄懂一件事——她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上身。 想弄清楚真相,只能一次次的试。 晚上,我和陈嘉颜在门口集合,在路上拦了个车,匆匆赶往王哥家里。 当出租车停稳,我看着窗外,一时间有点发怔。 窗外,一栋欧式建筑风格的别墅映入我视线,大门两侧延伸出一排黑色栅栏,从大门口到别墅,还要经过一大片绿植花园。 我看看「启德路,三十五号。」 我顿时起了些许疑惑,他家绝对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否则当初不会因为几千块钱和阴阳先生吵的不可开交。 再看看这别墅,少说也得大几百万吧? 陈嘉颜趴在我耳边问了一句:「有问题吗?」 我缓过神来,把纸条收了起来,又把画好的符咒叠成正方形,塞进她衣服兜里。 「这符千万不能见水,你把它收好。」 见她点头,我转身轻轻推开两米高的大铁门。 门并没有上锁,稍稍一用力,就变得大敞四开,青灰色的石板小路直通别墅门口。 整个院子极其安静,除了假山哗哗的流水声,连我俩的脚步声都被吞没。 我立马顿下脚步,低头从绿植地里拽出来几根带着泥土的草。 现在可是夏天啊,一到晚上,蛐蛐这种夜虫肯定叫个不停,不可能这么安静。 就在这时,几盏球形白炽路灯扑扑簌簌闪了几下,毫无征兆地熄灭。 乳白色的别墅渐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灰色,我脚下的石板路也变得模糊。 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 我立马把后背上的桃木剑抽了出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你能感觉到阴气吗?」 陈嘉颜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随即摇摇头。 第29章 白裙子 片刻后,她走到我身边,眼睛不住观察着四周,嘴上问了一句。 「要不,你用天眼看看呢?」 我有些犯愁地摸摸脑门:「这种开天眼的方式是最笨的,想再打开,必须得过一个阳数之极。」 「那是多久啊?」 我苦笑一声:「九天。」 「哦。」 陈嘉颜轻轻点点头,眼神中有些许失落。 其实,后面的话我没说。 想见鬼不一定非得开天眼,如果能搞到牛眼泪或者犀香,也能见到他们。 不过,牛眼泪这东西模棱两可,没见谁用过。 至于犀香,那更别想了,不说价格,单数工艺的复杂都几近失传,不是我这种人能用的。 一面说着,我俩已经到了别墅门口。 等我回头一看,这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大雾。 连不远处的大门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试探性地敲了几下门,再侧耳一听,屋里没什么声音。 我手上一用力,推开这扇金色雕花门。 保险起见,开门的一瞬间,我朝着屋里丢了一件阳极符。 这符一般是给新生儿贴在床头的,帮孩子顶住产房的阴气,可在这种环境下,它是最好的探路工具。 我看着符咒在火焰中慢慢蜷缩,直到化为灰烬。 直到这时,我才松了口气,安全。 我往里走了几步,隐约看见沙发上躺了个人。 「哎?」 我用桃木剑使劲戳了戳,这人一翻身,揉着惺忪地眼睛坐了起来。 这人正是王哥。 虽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他转身的一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雪白的蕾丝连衣裙在他发福的身材上显得极其别扭,密集的腿毛顺着蕾丝钻了出来。 我刚想跟他打招呼,可一看他脸,立马把话咽了下去。 绿眼影,紫嘴唇,肥嘟嘟的脸上画着大块的腮红,最诡异的是,他那寸头上,竟然挂着一个金色大卷的假发。 陈嘉颜眉头一皱,低声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废话,肯定见过,只不过他画成这幅鬼样子,亲妈来了都很难认出来吧? 「你这……」 王哥站起身子,用力搓了搓脸:「太困了,眯了一会儿。」 「你是不知道啊,这一阵给我折腾屁了,也就今晚睡了个好觉。」 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向卫生间。 看这样子,今晚这一觉,睡得他心情不错,白天的愁眉苦脸一扫而光。 片刻后,卫生间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嚎叫,我拔腿就往卫生间跑了过去。 王哥瞪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手擎在耳边不住颤抖。 「我这是咋啦?」 惊叫被卫生间放大数倍,我甚至觉得有些刺耳,便抬手敲在他肩胛骨中间。 这地方有个安惊穴,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用力拍拍,能让人安静下来。 「别怕,我这不来了吗?你现在把屋里的灯打开,咱坐下来好好说。」 王哥狠狠拽掉头上的假发,胡乱地洗了洗脸,垂头丧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媳妇儿啊,你走都走了,就别回来折腾我了。」 我默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先一步走回客厅。 「啪啪啪」 他把屋里的灯全都打开,屋里顿时灯火通明,我在屋里待着也舒服了不少。 我抬头打量着整个别墅,上下一共五层,透过栏杆能看见里面大概的面积,每一层都不小。 「就你自己在这住?」 「嗯。」 我把桃木剑放在茶几上,轻声说了一句:「搬走吧。」 「啊?」 王哥紧忙往前凑了凑:「是不是这房子不干净啊?」 「你自己一个人住,人气少,压不住房子。再住下去,不一定出什么事呢。」 这话真不是吓唬他,房子不是越大越好,特别是卧室,一旦太大,不聚人气。 就连以前的皇上寝宫,最大也不超过十平米。 这就是相学上说的「床小屋窄,福如东海。」 他追着我问了一句:「那你说,我现在出的事儿,是不是和房子有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不好说。」 第30章 净宅 「你爱人走了以后,净宅了吗?」 「净宅?」 他那肥硕的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 我没忍住,一咂摸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咋不听呢?」 死者一旦过了头七,就应该把死者生前的东西的衣服都处理掉,这些东西特别容易勾着亡人不上路。 她不走,回头肯定折腾家里人。 我看看他这一身奇奇怪怪的打扮,又问了一句。 「这衣服,你爱人平时挺喜欢吧?」 王哥使劲点点头:「对对对,这裙子都破了,她也不舍得扔。」 我暗自松了口气,这事没我想的那么凶险。 「得,我差不多知道这事的结症了,能办。」 王哥一拍大腿,明显兴奋了不少:「可太好了!」 「不过,你不会伤她吧?」 我凝神想了想:「我只能说,尽量。」 「明天早上天一亮,你去买个烧鸡,再买个猪头,一定要生的,另外给我准备点荞麦皮。」 「好好好,那今晚,你们二位就在这休息吧。」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看陈嘉颜,看到她点头以后,我有些尴尬地往她身边凑了凑。 「那啥,今晚咱俩得睡一个房间。」 陈嘉颜面色一红,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为什么啊?这不行!」 我感觉自己像个求偶不成的老变态,只能继续解释着:「我担心你晚上出意外。」 有的话,确实不好当着王哥的面说,我只能厚着脸皮往前凑了凑,弄得她连连后退。 「我这次喊上你,就是想看看你为什么容易被上身,只要找出问题了,咱俩才能更默契。」 说完,我斜眼瞥了一眼王哥:「要不,以后咋赚钱啊?」 陈嘉颜蹭了蹭发红的耳朵,低头想了一会儿,轻点了几下头,算是同意了。 此刻我只觉得自己像个求偶不成的老变态,想办法哄姑娘陪我睡觉一样。 王哥把我俩安排在他隔壁的卧室,这样能确保他的安全。 这净宅一天不做,晚上肯定不消停。 我前后看看,找王哥要来一盆白面,反手把桃木剑插了进去。 「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办事。」 进了卧室,陈嘉颜像个小猫似的躲在墙角,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倒是能理解,一个女生和一个不太熟悉的男生共处一室,肯定会害怕。 我没出声,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线,一手抓住她手腕。 「啊。」 陈嘉颜本能地往后一缩,把手藏在身后。 我呵呵一笑,一把抓住她手腕,把红线拴在她手腕上。 「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陈嘉颜个子不算高,也就到我胸口附近,逼得她只能把头歪到一边,不敢看我。 做完这一切,我直接躺在门口,最大程度上和她保持距离。 片刻后,陈嘉颜坐到床边,试探着说了一句:「地上太凉了,要不……」 「没事,没停尸床凉。」 楼下有桃木剑守着,我倒是不担心,不过,我始终不敢入睡。 我很想弄清楚陈嘉颜身上的不一样。 到了后半夜,我腕上的红线终于不再颤动,陈嘉颜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梦呓,含含糊糊也听不清什么。 我就这么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天亮,窗外刺眼的阳光弄得我脸上特别痒。 我刚想翻个身,陈嘉颜猛然坐了起来我,一手捂着胸口,眼含惊恐地 看着我。 她本来就瘦瘦弱弱的,现在顶着一个鸡窝头,缩在被窝里,看起来挺惹人心疼的。 真不知道她那个王八犊子继父,怎么能对她那么凶。 我挤出个笑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早啊。」 陈嘉颜低头看了看红绳,略带羞怯地咕哝一句:「我、我想上厕所。」 我一张嘴,把红绳咬断,随即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 「你忙着,我去外面等你。」 我刚从房间里刚出来,顺着二楼的围栏往下一看。 嗯? 我昨晚把桃木剑插在白面堆里,而现在桃木剑明显歪了一些。 这一手叫灵木镇宅,讲究的就是木剑笔直,我肯定不会插歪。 我赶紧顺着楼梯跑了下来,离白面堆还有几米的时候,我突然刹住了脚步。 这地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印记,我蹲在地上一看,分辨不出什么。 卧槽? 难不成,昨晚有鬼出来了? 我再仔细一看,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实际上,鬼并不是漂着走路的,而是只用前脚掌走路,后脚跟不沾地。 所以他们走路压出的痕迹,有点像字母C。 地上这个印记,杂乱无章,显然和鬼不搭边。 就在此时,王哥拎着一大堆东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见我醒了,像邀功似的把塑料袋递到我面前。 「给,这是你要的东西。」 我指了指地上的痕迹,反问道:「这是你弄的吗?」 第31章 散财车 王哥把塑料袋缓缓放在茶几上,两眼盯着地上的痕迹,惊讶地说不出话。 「我没动啊,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特意从后门出去的。」 这时,陈嘉颜已经收拾完毕,疾步走到我身后。 忽然,窗外阳光一晃,我隐约看见墙角处还有几处痕迹。 我赶紧走过去,定睛一瞧,这可不得了! 刚才视线不好,加上墙体本来就是白色的,根本看不出端倪。 可我现在一看,这白色的痕迹顺着墙一直往上延。 我转身扭头上了楼,二楼,三楼…… 这脚印一直延伸到了顶层,这脚印在一个拐角处的房梁上消失。 这种别墅是个拱形房顶,在房梁和房顶中间,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当我看向里面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回头找了一圈,拿来个晾衣杆,随即站起楼梯栅栏上,一手抱着柱子,用力在房梁上扫动着。 「哗啦。」 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从房梁上掉了下去。 嘿!还真有东西? 我扔下竹竿重新跑回楼下,陈嘉颜已经把那东西见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是个雕的极其精致的木头小人。 小木人约摸着半尺高,五官雕刻的十分精致,就连嘴角的大黑痣都被雕了出来。 而在小木人的身后,还拉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车,上面写了一个字:离。 这是叫散财车,是鲁班术! 这下,一切都说通了,歪掉的桃木剑,满地凌乱的痕迹,都是这东西所为。 走阴阳的人,肯定听过鲁班术这种东西。 在以前,工匠的社会地位很低,碰上个不讲理的主儿,干完活非但不给钱,再恶意刁难一通,这都是常有的事。 鲁班本不主张打仗,但为了不让徒子徒孙受欺负,就研究出来一门术法,取名厌胜。 也就是说,这术法本来就不是为了争名夺利用的,只是自保。 鲁班老爷子考虑的比较周到,生怕自己后代心术不正,又把术法做了手脚。 一旦启用鲁班术,必遭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怎么也得占一个。 所以,厌胜术还有一个别名,叫「缺一门」。 这种东西流传到现在,基本成了失传的状态,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 我压住心中的震惊,转头喊了一声:「王哥。」 「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这事,我管不了了。」 王哥一下就愣了,忙问道:「你看,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咋还管不了了呢?」 「咔嚓。」 不等我说话,陈嘉颜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我定睛一看,魂儿都快飞出来了。 陈嘉颜居然把那小人调转了一个方向,从拉车变成了推车。 她把人家的法给破了! 「你别那么看我啊。」 陈嘉颜缓缓放下小人:「这有人什么破不了的?」 我只觉得血液直冲天灵盖,低喝一声:「你疯了?」 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你喊什么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我、我就给它掰过来啊。」 我现在脑瓜子嗡嗡地,我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木头人,转头看着王哥。 「这事沾因果了,我们没法插手。」 第32章 玩具 王哥拿着木头人有些不知所措,反问我一句「沾因果,是啥意思?」 「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他从兜里摸出根烟,放在嘴里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没有啊,我……」 我一摆手,把他打断:「你好好想,人家不惜代价,用鲁班术祸害你,你跟我说没得罪人?」 「我也跟你说实话,你想破开这事,只能找到跟你有仇的人。」 王哥犹豫了一下,指着陈嘉颜:「这姑娘不是说,这就破开了吗?还用找他吗?」 「所以,你想起来了,是吧?」 一瞬间,他看我的眼神明显有了躲闪。 我一把将小人抢了过来:「她就算给你破了这次,下次你怎么办?你当鲁班术就会造小人呢?那种东西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你帮帮我。」 他这语气突然降低不少,满眼哀求地看着我。 我撇撇嘴,把他的手轻轻拍了下去:「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 「你不是让我给你送锦旗吗?我送!」 然而,我只能以摇头回应他。 眼见他求我不成,转头看向陈嘉颜:「姑娘,你帮帮我,行不?」 然而,陈嘉颜却把目光看向我,随即也对着他摇摇头。 面对我俩的拒绝,王哥明显气急败坏,大喊一声:「你们要是这个态度,别说锦旗没有了,我指定投诉你!」 我让他给我送锦旗,是因为我想在殡仪馆扎住脚跟。 不过,我可从来不怕谁吓唬我! 「你威胁我?」 我这么一问,他立马又软了,哀求道:「这人我实在找不到他,我也没办法了。」 我上下一打量他,冷笑几声,把手递到他面前。 「200块。」 王哥一愣,又立马掏出个钱包,把钱交到我手里。 「前几天收你200块,是给你爱人指路的钱,这200,是给你指路的。」 「好好好。」 我把钱收起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人离你不远,他在哪,你心知肚明。要么跟人家和解,要么等着遭罪吧。」 没错,我又一次看了他的面相。 其实王哥的面相还算不错,特别是财帛宫高高隆起,他命里不缺钱。 不过,他那财帛宫上被一道线压着,这道线从他的父母宫延伸出来,贯穿了整个财帛宫。 这事,八成和他父母有关系。 这话一说出来,他立马慌了神,低声感叹:「神仙啊,真是神仙!」 我暗自摇摇头,没说话。 看到这,所有的问题都解开了。 他确实穷,不过之前也富裕过。 之所以闹到今天这地步,全是他自己作的。 这事我是不打算管了,至于什么锦旗,那都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逼到份儿上,我轻易不会给人看相。 这种东西叫窥天,一旦话说多了,对谁都没好处。 今天这事儿,如果我非要帮忙,也不是不行。 问题是,他们之前就有梁子,我现在靠着法术横插一脚,这不是黑白不分吗? 我用力拍拍王哥的肩膀:「老哥,听弟弟一句劝,能帮你平事的,只有你自己的。」 「你也别寻思是我不管你,你就算去投诉我,这事我也帮不上忙。」 说完,我给陈嘉颜使了个眼神:「走。」 我听过很多人管我叫小神仙,其实没啥牛逼的地方。 阴阳先生最大的能耐不是降魔收鬼,而是把人心里的鬼收住。 这世界本来也没什么神佛。 能起善念,就是当世菩萨;起了恶念,那就是身处地狱。 道理简单,但不太容易明白。 眼看着离开他家别墅,我忽然停下脚步。 对于陈嘉颜刚才的举动,我现在还觉得头皮发麻。 「你为什么非要动那个木头人呢?」 她还一脸委屈地瘪瘪嘴:「不就是个玩具吗?咋就不能动呢?」 第33章 命格 「玩具?你管那玩意叫玩具?」 「对啊,我小的时候,我爷爷就会雕那种小木头人哄我玩。」 说着说着,陈嘉颜开始有点小得意,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 「我爷爷说了,那小人拉车是散财的,推车是聚财的,拆了轱辘死男主人,拆了……」 我一把捂住她嘴,连忙问道:「你可别说了,祖宗。」 陈嘉颜瞪眼看着我,把我手轻轻拿掉:「你干嘛这么紧张?」 「你把人家的法给破了,对面不得满世界找咱俩啊?」 我蹭了蹭沾在手掌的口红,叹了口气:「你爷爷没跟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啊,就说是木头玩具。」 好家伙,头一回听说拿鲁班术当玩具的。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她:「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陈嘉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鲁班术?」 「嗯。」 「很厉害吗?」 说到这,我忽然发现,其实她和我不一样,她只是能感知到阴气,至于术法什么的,完全一窍不通。 甚至连她从小接触的鲁班术,都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真是让人头大。 我四下看看,不放心地嘱咐一句:「从今天起,你千万别提鲁班术的事。」 陈嘉颜犹豫了一番:「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我现在直犯愁,鲁班术有多霸道,我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我隐约能感觉到陈嘉颜的爷爷应该不是普通人。 这件事,兴许他能帮上忙。 「对了,你爷爷呢?」 陈嘉颜低头整理着衣服,小声说了一句:「去世了啊。」 我刚觉得有点盼头,现在又一次落空。 我硬挤出个笑意:「行,我知道了。」 「这个给你。」 说着,我从兜里拿出100块钱,交到她手里。 陈嘉颜的目光落在钱上,随即抬头望着我:「我不要。」 「我什么都没干。」 我呵呵一笑,把钱直接塞进她兜里:「既然绑在一块儿了,那就有福同享。」 「还是分清点比较好吧。」 我一低头,钱重新回到我兜里。 她的拒绝让我有点意外,不等我说话,她站到我面前。 「其实我会雕特别多的小人,而且我知道怎么用。兴许,我能帮上你。」 我一伸手,把她的话打断:「得,你可打住吧。」 「为什么?」 我顺势反问一句:「你为什么非要知道呢?」 她爷爷是个鲁班术的高手,但一直没跟她说到底怎么回事。 很明显,她爷爷不想让她过上五弊三缺的日子。 「因为我不想当拖油瓶。」 陈嘉颜像个拦路虎一样,就这么挡在我面前。 看样子,今天不拿出个交代,她是铁定不会让我走的。 「你爷爷这辈子过的很艰难吧?」 她一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我:「你咋知道?」 「鲁班术的传人,注定逃不过这一道坎儿。」 话说到这,估计她应该能明白了,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赚钱的路子有很多,没必要非得拿阳寿去拼。 我一转身,还没等迈步,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 「再艰难,也比现在好过吧?」 一时间,我竟有些无法反驳。 我没再回应,只是腹诽一句:这娘们儿真犟。 第34章 见面 陈嘉颜疾步在背后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我肩膀。 「我昨晚,没啥事吧?」 谢天谢地,她终于换话题了。 「没有啊,挺消停的。」 这话一说完,我自己也开始纳闷,先前去搞定笔仙的时候,几分钟之内她就被上身了。 昨晚居然一夜太平? 是巧合? 我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处理笔仙的时候,那屋里阴气爆棚,而王哥家里并没有鬼,是鲁班术在作祟。 也就说,有没有可能,是陈嘉颜天生招阴气? 这种命格是存在的,而且不算罕见。 刚出就夭折的孩子,基本都是天生招阴气,从而引起各种病,最终没能活下来。 还有一种,这就是祖师爷赏饭碗,这辈子生来就是吃阴阳饭的。 我抬头看向她:「你今年多大?」 陈嘉颜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回应一句:「25岁。」 「把你生辰八字给我。」 她对我倒是没什么戒备心,在手机上打出一排字,递在我面前。 我抬起左手开始掐算,心中暗自捋顺起她的八字。 所谓八字,便是年月日时,天干地支相组合而成,一共八个字。 「乙亥,辛丑,癸卯,戊辰。」 我突然愣住了,陈嘉颜生在阴年阴月阴日,唯独时辰,占了阳命之极。 我又算了一遍,我确定,我没错。 联想起她之前跟我说的话,她从小就能感觉到阴气,想必这就是阴命带来的。 而我突然想起,上次她被鬼上身了以后,并没有出现气虚无力的症状,反而活蹦乱跳的。 估计,这就是她命格里阳数带来的好处。 陈嘉颜忽然露出一抹苦笑:「别算了,我知道我命苦。」 我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把真相告诉她。 她脸上的愁苦忽然消散,和我确认了不下十次。 我看着被她扯变形的短袖,只是不动声色地点头。 得到我反复的肯定以后,陈嘉颜开始跳脚欢呼,好像看见了未来的出路一样。 我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的欣喜若狂,实则心中充满不安。 这条路注定不好走,以后能不能善终也是未知。 可我不想打断她的雀跃。 一个本就不幸的人遇见一条未知的路,这对她来说,本就是一种曙光。 回到殡仪馆,还好没错过上班打卡的时间。 眼看着到了饭点,我低头突然急匆匆地奔向食堂。 去晚了,免费的汤就被抢完了。 我刚到食堂,手机在衣服兜里嗡嗡地震动起来。 我的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电话。 当我接起来的一瞬间,我立马不饿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陈昌明的声音。 「最近过的还行?」 我差点把手机捏碎了,咬牙问了一句:「你还敢找我?」 哪知他在那头哈哈大笑:「要不,出来谈谈?」 「我谈你妈!」 「你这阵子倒霉事接连不断吧?」 面对我的愤怒,陈昌明并不生气,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这话引起了我的注意,的确,最近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电话里又一次传来陈昌明的声音:「我人就在漠南,你现在来找我,我给你个道歉的机会。」 「还有,把你拿走的东西,给我带回来!」 我没出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叮!」 手机上传来了一条消息,是陈昌明发来的短信。 我隐约能感觉出来,我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都和这老王八蛋有关系。 而他又提到了我拿走的那包法器。 八成,他是想威胁我。 我和陈嘉颜打了个招呼,让她帮我打掩护,便匆匆去见陈昌明。 第35章 背包 等我到了才发现,他选这个地方是个漠南最贵的西餐厅,就连弹钢琴的都是外国人。 进了屋,我往里一瞧,看见他穿着黑西服,人模狗样地坐在角落,时不时地嘬一口咖啡。 我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开口先嘲讽一句。 「陈半仙儿真是发洋财了,吃饭都找这么好的馆子?」 陈昌明放下咖啡杯,满脸淡然:「我要的东西呢?」 此时,服务生很有眼力价的走了过来,把半指厚的餐谱递到我面前。 我放在手里掂了掂,随手还给服务生:「这一本,全上。」 说完,我看了一眼陈昌明:「陈老板不会心疼吧?」 陈昌明脸色明显阴沉了一点,但还是点头笑了笑:「当然不会。」 「等会。」 眼看着服务生要走,我又挥手把他喊了过来:「做两份,另一份我打包带走。」 「还有,陈老板喜欢高雅,钢琴曲千万别停,钱都好说。」 服务生走了以后,我看着陈昌明,笑道:「咋的,心疼了?」 陈昌明哈哈一笑,随即趴在桌子上往前凑了凑:「不心疼,反正都是你妈给我招来的财!」 我没忍住,一把拍在桌子上:「我***!」 他不急不恼,把食指放在我嘴唇上:「嘘,高档场所,注意素质。」 看着他一脸淡定,我忽然反应过来,他上来就戳我痛点,这是想激怒我。 我缓缓坐回椅子上,淡然地笑了起来:「你适合穿黑西服,跟你心一样黑。」 陈昌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轻轻推到我面前。 「还认识吧?」 我定睛一看,这是我给他的福元包,笑道:「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陈昌明摇头笑着,随手拆开纸包,不轻不重地拍在我面前。 「你以为你能让我倒霉,但我只要稍微动动手脚,倒霉的就是你!」 我仔细看了看,我之前写的字确实被改了,但折痕太严重,我看不清被改成了什么。 从我入行开始,我就没听过改动福元包的事,这玩意只要落下,就不可能易主。 况且,他一个死骗子,能知道什么? 「不信?」 陈昌明对着我手边的手机呶呶嘴:「马上。」 话音刚落,陈嘉颜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着急。 「馆长刚才查岗,好像是特意奔着你来的,你抓紧回来啊!」 「你想想办法,一定拖住。」 挂了电话,陈昌明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这次信了?」 「放心,这就是个小警告,没什么大事。」 他骗了这么多年,糊弄人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所以他之前说的那些,我也没太当真。 可这一次,由不得我不信了。 陈昌明一脸得意地抱着肩膀:「我还知道,你今天得罪人了。」 得罪人? 我最近虽然倒霉的很,但好像谈不到得罪谁吧? 如果非说有,那就是刘山。 这时,服务员已经推车餐车走了上来,一大堆我没见过的菜摆满了桌子。 我也没客气,抄起刀叉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我看似在吃着东西,实际在盘算着对策。 从我刚进来,他就试图挑逗我的火气,然后就是电话施压,如今他一点淡定,就是在逼我就范。 「你想要东西?」 「是啊。」 我抬头把餐刀 放在一旁:「对你很重要?」 陈昌明并不证明回答我,只是反问了一句:「不想给?」 「东西扔了。」 「扔了?」 陈昌明顿时不淡定了,身子猛然往前一凑:「扔哪了?」 我暗笑几声,果然,这个袋子对他很重要。 我擦了擦嘴,抱着肩膀看着陈昌明:「垃圾站,估计早就变成渣子了吧?」 沉默片刻后,陈昌明忽然笑了。 「不,你不会扔。」 「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你以后不倒霉,再给你加十万块钱,怎么样?」 我故作深思了一会儿:「你给我条件真的很诱人。」 陈昌明皮笑肉不笑地嘿嘿几声:「那就赶紧的吧!」 「可惜啊,真扔了。」 陈昌明赚了那么多钱,从来不舍得花,如今因为一堆法器,开口就是十万。 这只能证明,这里面的东西,对他真的很重要。 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给他。 陈昌明使劲瞪了我一眼,起身就要走。 我立马把声调抬高:「陈老板,你要逃单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陈昌明一皱眉,狠狠地挤出一句话。 「我去卫生间!」 而在这时,服务员把我打包好的西餐拿了过来,整整三个大塑料袋,装的满满当当。 没过一会儿,陈昌明擦着手上的水渍,重新坐到我对面。 「我那些东西呢,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记得找我。」 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弄得我一头雾水。 「你慢点吃,我把账结完了。」 正当我错愕之际,他把桌上的手包拿起,竟然直接走了。 这老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 第36章 旧书 陈嘉颜有些窘迫地看着袋子,一直没动。 「怎么啦?不爱吃?」 「不、不是。」 她脸上出现一抹尴尬,声音低了八度:「我、我没用过刀叉。」 我哈哈一笑:「我也不会用,谁规定吃牛排不能用筷子了?」 陈嘉颜干笑几声,从铝饭盒里拿出筷子,放在停尸床上吃了起来。 虽然我常年和尸体打交道,但在这上面吃饭,我总觉得有点别扭。 「要不,放桌子上吃呢?」 陈嘉颜连忙摇头:「那些化妆品很贵的,弄脏了就要买新的。」 还没吃几口,她忽然从床下掏出个木头,递在我面前。 「你看。」 我把木头人接了过来,上下打量着。 虽然没雕刻完,但从五官上能明显感觉到木头人的精细程度。 「你一个入殓师,从哪找的木头呢?」 陈嘉颜连忙放下饭盒,指了指自己的化妆柜:「喏,今天回来就发现它掉下来了。」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就我雕了几下。」 「你有刻刀?」 陈嘉颜从桌子拿起一把修眉刀,放在我面前晃了晃:「用起来都一样。」 能把修眉刀当成刻刀用的,恐怕连那些大师都很难做到吧? 这化妆柜的边角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赶在今天。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得了,你吃着吧,我出去看看。」 「那个……」 陈嘉颜紧忙站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谢谢啊。」 「自己人,别客气。」 出了门,我直奔宿舍,我要好好看看从陈昌明那拿过来的旅行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好在刘山不在,我做事还能方便点。 我把旅行袋从床底拿了下来,里面的东西让我翻了个底儿朝天。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法器,仔细地扒拉一圈。 「桃木剑,符纸,朱砂……」 这里面的东西都很常见,甚至在市场上随便都能买到。 这点玩意儿拿到市场出去卖,也不值十万块钱,陈昌明为什么会如此大出血? 我又把背包拿了起来,使劲晃动着。 突然,我好像听见一声很闷的撞击声,我把耳朵贴近,又一次用力地晃动起来。 真的有声音! 我一点点在袋子上摸索着,终于在背包底部发现一个硬物。 我找了一圈,发现并不是在背包夹层里,而是被后期缝合进去的。 我拿刀把背包一划开,一本书突然滑落到我脚下。 这书四四方方,看起来像块板砖,整个书已经泛黄,我用手一拿,发出纸张特有的清脆声。 凭感觉,这绝对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 然而,当我把书翻开,却发现我根本不认识里面的字。 一个个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某种符号,我甚至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文字。 而在书的中间,还夹杂着一封信,信的字体和书里一样。 啧。 虽然我不认识,但基本能判断出来,陈昌明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靠在墙边,掏出手机,看看能不能在网上找到点信息,可依旧一无所获。 我暗自思索起来,陈昌明已经知道东西在我手里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必须先藏起来,找机会破译里面的文字。 与此同时,我突然想到陈昌明在饭桌上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大转弯? 这事,还得查。 太阳刚落山,困意止不住地往上翻涌,我只觉得眼皮阵阵发沉。 估计是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的事吧。 终于熬到晚上,我连饭都没吃,躺床上就睡。 很多年不做梦的我,在这一夜始终梦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 这孩子就站在宿舍门口,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我走了过来。 等他一靠近,我才看清,他实在太小了,猫崽子大不了太多。 头上光秃秃的,眼睛一大一小,还有点兔唇,一说话像是破风箱似的,嘶嘶啦啦的响。 我往下一看,这孩子嗓子眼上是个窟窿,泛白的肉茬随着鲜血汩汩涌出而颤抖。 在梦里,他把两个胳膊伸的特别直,一个劲儿让我抱他。 我不抱,他就一直追着我。 「啪啪啪……」 我突然觉得脸上一疼,睁眼一看,是满脸愠色的馆长。 我猛然一怔,拿起手机一看。 卧槽,已经上午十点了! 第37章 梦 我修道这么多年,生物钟早就养成了,每天五点半必醒,夏冬无误。 「馆长,我……」 馆长一脸阴沉,怒斥一声:「来了没几天,先学会逃班,又学会睡懒觉,你学习能力挺强啊!」 「你看看刘师傅!」 我这才注意到站在他身后,满脸露着坏笑的刘山。 不用说,又是他使的绊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能连鞠躬带点头地赔不是。 最后也只换来馆长的一句警告的。 「你记住了,这是你最后一次!」 说完,馆长回头看着刘山:「你好好教教他!他要是还这样,你也有责任!」 说完,他一甩手,气哼哼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刘山俩人,一时间,我叫苦不迭。 刘山对我的敌意本来就很大,现在他明目张胆地盯着我,这不等于往我身上安了个实时监控吗? 他再随便来个添油加醋,我真得夹包滚蛋了。 刘山点起旱烟袋,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你啊,乖一点,我保证你在这过的很舒服。」 我突然浑身一紧,心脏明显加速。 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烟味儿让我特别畅快,甚至想把他的烟抢过来猛抽几口。 我偶尔也会抽烟,但是我没烟瘾,可现在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老烟鬼。 我忽然察觉一丝不对,不敢在屋里多呆,穿着衣服就跑到水房。 「嘁,说几句还跑了。」 身后又一次传来刘山的嘲讽,但我已经没心思管他了,只是用凉水不断刺激着脸。 在凉水的刺激下,我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 能梦见这种孩子的,只有堕胎的产妇,我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根本谈不上堕胎? 那就是,昨天被什么玩意冲撞了? 可我转念一想,这不扯淡吗? 一个道士让脏东西冲了,我这点本事学狗肚子里了? 而后接连几天,我始终觉得浑浑噩噩,刚刚还拿在手里的东西,一转眼就忘了放在哪。 最要命的是,只要我屁股一挨凳子,困劲儿立马就上来。 起初我还以为只是最近精神紧张过度,加上接连休息不好造成的。 梦里的那孩子,再也没出现过,我也就只当成是一个巧合。 不过,刘山每天都形影不离地跟着我,那严谨程度堪比防贼,弄得我苦不堪言。 到了第四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再这么熬下去,我早晚得崩溃。 我必须找个道观或者寺庙,好好去瞧瞧。 当我把这事说给陈嘉颜的时候,她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你之前已经让馆长很恼火了,她肯定不能给你假。」 啧,这是实话,可我也不能就这么死挺啊。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试试。 我在走廊里徘徊了好久,始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正当我踌躇不定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见墙上挂得员工牌,馆长的照片就排在第一个。 我往下看到了他的年龄,掐指一算,忽然心生一计。 我忽然鼓起勇气,敲响馆长办公室的大门。 我刚进去,本来他脸上还有点笑意,一看是我,立马把手上的资料用力往桌上一摔。 「有事?」 这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我脸上堆起谄笑,弯着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 「我还真有个事儿跟你说。」 他连头都没抬,嘴里蹦出一个字:「说。」 「今年是您本命年吧?」 这话算是把他兴趣勾起来一些,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白虎当头坐,岁年主凶祸,您这一年都不太顺吧?」 这下,他终于拿正眼看我了:「你还懂这个?」 「我不光懂,我还知道,秋月一过,白虎倒转,您这下半年难上加难!」 我真不是吓唬他,从他生辰就知道他今年不顺。 正好我借这机会,帮他个忙,也帮我自己。 大家互惠互利,没什么不好。 馆长眼珠子一转,对着我身后的沙发呶呶嘴:「坐下说。」 「这白虎一来,您就免不得碰上点官司,要是白虎倒转,您就是那被告方。」 说到这,我故意停了一下:「我倒是知道一种办法,能帮您把这事化开。」 「你快说。」 第38章 寻山访道 「你在东南角放上一块紫水晶,在你家里的卫生间放一块石敢当,这事就成了。」 馆长疑惑地看着我:「没了?」 现在馆长已经上钩了,主动权慢慢在向我靠拢,我不动声色地收起奴才相,故意放慢了语气。 「石敢当不稀奇,重要的是紫水晶,必须是被加持过的。」 眼见他神色越来越凝重,我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话。 「我倒是能帮你搞到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你要是需要,就是一句话的事!」 馆长立马点头,脸上堆着笑意:「好啊,要是办成了,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啊。」 「您客气。」 ***笑几声:「那您看我什么时候动身比较合适?」 「要我说啊,这事择日不如撞日,早点办完,你心里也踏实。」 他根本没犹豫,连忙点头:「好好好,你抓紧办。」 说完,他低头摆弄几下手机,嘴上说了一句。 「我给你转点钱,不够再跟我说,剩下的就当你辛苦费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好家伙,五千块! 真是大手笔。 「得,那我抓紧把事办了。」 说完,我拿着钱找到陈嘉颜,一见面就把转账记录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眼睛本来就挺大,一瞪起来,显得更大了。 「他给你假,怎么还给你钱呢?」 「是啊。」 陈嘉颜的惊讶让我有些小得意:「等着吧,回来给你带点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不算太熟悉的女孩始终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以至于总想给她分享点好东西。 虽然,我也穷的叮当乱响。 我四处打听了一下,这漠南虽然是个县城,但道观还真不少。 不过,现在的道观和以前大不相同。 三清还是那个三清,有变化的是人心。 至于怎么分辨,那就全凭经验了。 按照要来的据当地人说,这个道观是最灵的。 旁的不说,单说一个道观占据了一整个山头,就这气派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匆匆走了进去,先从物法流通处请了些香火,在凌霄正殿前拜了起来。 见到路过的道士,我赶紧上前打招呼。 这道士面须全白,的确有点世外高人的模样,可一张嘴就露怯了。 「无量天尊,大德安康。」 听到这一声招呼,我顿时喜忧搀半。 通常情况,假道士没学过正经玩意儿,对于普通人,一般都称呼其为「施主」或者「善男」。 他说的大德,才是道家最正统的东西。 取得是葛洪真人说的「入道家,即大德。」之意。 也就是说,这家道观是货真价实的。 可惜的是,他没看出来我是同修。 如果发现了,他说的应该是「无量天尊,乾友大吉。」 这乾道,指的就是男道士;坤道则是女道姑。 没在这多停留多久,我又赶往第二个道馆。 连续去了三个地方,总是差强人意。 不是我狂妄自大,非得嫌弃人家水平不行。 而是我现在这个情况,必须找到一个真正的高人。 毕竟,一个道士让鬼缠上了,这事听起来就很怪异,一般人真搞不定。 从最后一个道馆出来,已经过了晌午。 我只能先找个面馆填饱肚子,吃饭的时候,我也在盘算。 实在不行,我就回硬着头皮回师门吧! 虽然现在是师叔做掌门,但看在是仙逝师傅的份儿上,怎么也能帮我一下吧? 然而,就在我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在这不远处的麒麟山上,还有个破道观。 不过,从他们的嘴里能感觉到,那道观没什么香火,和黄摊子差不多。 这几句话传到我耳朵里,反而给我提了口气。 道士修的是心,不是修道观,能苦守一个没香火的道观,这老先生肯定有过过人之处。 我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按理说,一旦过了晌午,不进庙,也不拜神。 不过,我还是想去麒麟山上拜访一下。 这地方比我想的更偏僻,连出租车都要了双倍的价钱。 果然,如他们所言。 这所谓的道观就是三间瓦房,周围砌着红色围墙,大门四敞大开着。 院子里最高的建筑就是中间的老君像,至于水泥地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每一脚踩上去,都是软遢遢的烂泥。 我这刚一进去,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 「贵客到了。」 第39章 死局 我浑身一怔,四下看看,并没有人。 不过,这一句话已经让我察觉到了一丝安心。 这道士,真的有本事。 我立马左右手相抱,掐了个子午七星决,深鞠一躬,等着下文。 「进来吧。」 老君像附近又传出来一声,我赶紧站起身子就往里走。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我头挽道髻,长髯及胸的老道士盘腿坐在蒲团上。 见我进来,他也没睁开眼,只是和蔼地笑了起来:「你来了。」 老道士从身后拿来一个蒲团,放在我面前。 「坐吧。」 我看着蒲团上补丁陷入了沉思。 这道士,真挺不容易的。 我盘腿坐在老道士对面,恭敬地问道:「听您这意思,您已经算到我要来了?」 「谈不上算,能从山下找上来的人,定然心诚。」 「心诚,则是贵人。」 说罢,老道士挥了挥手上的拂尘:「贫道法号如海,见过师兄。」 哎呦,一听这话,我赶紧由坐改跪。 道门里,一般只有在平辈之间才能叫师兄,这是个尊称,无关年纪。 显然,如海真人是把我和他当成一个辈分的人了。 这哪受得起? 「既拜了同一个三清,那就是同门,无关伦理,不必客气。」 我还是保持着跪姿,低声道:「真人,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如海真人静静地听完前因后果以后,缓缓点点头。 「缠上你的不是鬼,从你进门开始,我就能感觉到它。」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眼前的这个人,兴许真能救我! 这时,如海真人淡定地抬起手,指了指门口:「它就在那,一直在看着你。」 求生欲让我往前凑了凑:「真人,您跟我说说,它到底的是什么?」 「贫道不知。」 这一句话几乎把我打入冰窟,没见过,这代表什么? 「您,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 然而,我的请求只是换来他淡淡地摇头。 「我会的东西,你都会,我无非是看见的多一些。」 如海真人低吟一声:我只能告诉你,它不是本地孩子,它在找你要东西。 我看向空荡荡地门口,不禁脊背发凉。 我长这么大,只欠过刘秃子的钱,从没欠过阴债啊! 「如果非要指路,贫道倒是有一条。」 这话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我连忙点头,准备听着下文。 说着,如海真人从掉漆的香案上取下香炉,把里面的香灰往外撒了一些。 「你就留在我这吧,我能感觉到,他不敢进来。」 我要是留在这,那殡仪馆的工作肯定丢了,饥荒肯定就还不上了。 到时候不被鬼弄死,也得让刘秃子砍死! 「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海真人摇摇头:「非此不可,别无他法。」 这话传进我耳朵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判了死刑。 从我刚进门,他连眼睛都没睁,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我绝对相信如海真人的本事。 如果连他也没办法,这事大概率是个死局。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不如,再想个其他办法…… 第41章 养诡 与此同时,我发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个穿着黑衣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长了个猴子脸,额头宽,塌两腮,和我一样烧着纸。 猛然间,他一抬头,冲着我嘿嘿地笑着。 橘黄色地火光映在他那如树皮的脸上,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然而,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吊在树上的鬼婴竟然不见了! 猴脸老头无声地蹲在我对面,有些机械地烧着纸。 一时间,偌大的路口只剩下扑扑簌簌的烧纸声。 「我在这啊。」 那个童声又一次在我背后炸响,我四下看看,根本没有人。 然而,当我一低头,一个比鸡爪子大不了多少的手,就这么耷拉在我肩上。 他在我后背! 我顺势往地上一滚,这鬼婴立马跳了起来,落在了我面前。 我俩之间相距不过几步远,浓烈地血腥味掺着烧纸味闯进我鼻腔。 「你想甩掉我?」 他一说话,青灰色的皮肤迅速变红,枣红色的血液顺着芝麻大的毛孔往外渗,皮肤的褶皱像是一个个积水潭,血液渗出而后又积攒在里面。 虽然他这模样让我不寒而栗,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我咽了咽口水,强装淡定地问了一句:「既然出来了,那就把话说清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 鬼婴半低着头,阴仄仄地看着我:「你把我养出来,你问我想干什么?」 「你怕不是要反悔?」 「等会!」 我赶紧抢在前面问了一句:「***认错人了吧?」 「嘿嘿嘿」 又是一阵让人胆寒的笑声,然而,这次并不是这鬼婴发出来的。 我回头一看,那猴脸老头儿竟然蹲在了身后,依旧不断地烧着纸。 老头嘴里竟冒出一个稚嫩的女童音:「人骗鬼,怕是要天打雷劈哦。」 说话间,忽然又起风了。 他挪到了我身后,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会真打起来,那就是前后夹击。 我开始不动神色地往墙根上挪,先保证自己后背安全,其他再说。 就这样,一人两鬼摆成了三足之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但是我很负责的告诉你,我没答应过你任何事,更谈不到什么反悔!」 鬼婴不紧不慢地往前挪了几步:「所以,你就是不认账咯?」 「嗖!」 眨眼睛,那鬼婴已冲到我眼前,一把抱住我大腿,张嘴就要啃。 这东西个子不大,力气却不小。 我想给他拽出来,只感觉他焊在我腿上了一样。 「操!」 我铆足了劲儿,往前一蹬,在挣脱他的一瞬间,我顺势从旁边的柳树拽下一根树枝。 此时,他又一次踉跄着冲了上来,我加紧手上的速度,两手翻花,把柳枝扭成花环状。 就在他顶到我胸口的一瞬间,我两手往前一探,花环直接套在他脖子上。 我趁着这机会,一手控制着他脖子,一手拿着柳条猛抽。 柳条像紧箍咒一样,把它控制地根本不能动弹,可他凶狠不见半分,满口尖牙差点咬到我。 我这才看清,他那满嘴的牙像极了蜈蚣腿,又细又尖,密密麻麻。 「呼啦啦。」 此时,一大群黑蝴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在我头上扑扑楞楞地飞过。 夏天有蝴蝶,这不算啥稀奇事儿。 问题是,这一群蝴蝶遮天蔽日,把我头上的几盏路灯遮的严严实实。 蝴蝶纷纷而下,落在鬼婴身上。 本来这东西长得就很渗人,如今黑蝴蝶像个硕大的斗篷一样,直接把他盖在里面,看得我头皮发麻…… 第42章 车祸 「你不认账,我就一直缠着你,缠到你认账为止。」 我一听这话,头都大了。 「那你倒是说明白啊,你到底要什么?」 「魄,无穷无尽的魄。」 我浑身一僵,脑子陷入短暂空白。 所谓魂魄,是两种东西,魂分三类,魄有七种。 人死魂散,但魄藏着人这一生的记忆,会短暂停留一段时间。 头七回魂夜,回家的也是魄,而不是魂。 眼前这东西邪性的很,一旦碰上魄,那岂不是要成精了? 「你……」 这鬼婴话还没说完,天边的乌云滚滚袭来,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轰隆隆!」 「咔嚓!」 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夜空,漫天的灰烬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落下。 等我再睁开眼,眼前的鬼婴突然消失不见。 瓢泼大雨轰然而至,地面上的灰烬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我知道,我已经被人盯上了。 此时,雨越下越大,大到已经看不见人了。 忽然,电话在我兜里嗡嗡作响,我拿出来一看,是陈嘉颜。 我刚一接起来电话,她兴冲冲地声音传进我耳朵里。 「有个三万块钱的大活儿,你接不接?」 我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地问着:「这么大手笔,什么买卖啊?」 「嗯……」 陈嘉颜低吟一声:「你把位置发给我,我去找你。」 我看看这茫茫大雨,连个车也打不到,就把位置发给她了。 「把我的法器带上。」 等陈嘉颜赶到的时候,我已近冻的浑身打颤。 我刚上车,陈嘉颜往里挪了不少,我甩甩头发上的水,回头瞥了她一眼。 「你那是啥眼神?」 陈嘉颜侧着身子看了我好一会儿,又往我身边凑了凑,低声问了一句。 「你干啥去了?」 「我、我去麒麟山了啊。」 陈嘉颜明显一愣:「你去哪干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嘛,我要去找道士,别说,我今天真遇见一个……」 「麒麟山上,根本就没道观!」 我本来就冻得哆哆嗦嗦的,她这一句话,更是让我如坠冰窟。 我咽了咽口水,回头反问道:「你确定?是北面那个麒麟山!」 这时,司机忽然打岔,问了一句:「你说那个乱坟岗啊?」 我眼珠子一瞪,脱口而出问道:「啥玩意?」 司机呵呵一笑:「大晚上的,你可别开玩笑。麒麟山上以前确实有个道观,后来那老道士让人吊死了,山头子早就荒了。」 那我遇见的是什么东西? 最近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倒霉不说,关键还总撞邪。 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倒霉,到被一个不知来路的鬼婴缠上,我始终处在被动当中。 我现在根本没有头绪,说白了,我想还手,但是我不知道拳头该往哪打。 阵阵憋闷堵得我喘不过气。 我把车窗打开个缝,顺着缝隙往外一看,这才发现窗外已是绿油油的庄稼地,建筑物几乎彻底消失。 「出城了?」 陈嘉颜点点头,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单主在城外,你……」 话还没说完,她像是弹簧一样,猛然往后一缩。 「你身上的阴气,怎么能这么重啊?你……」 话还没说完,车子猛然失控,尖锐的刹车声刺的我耳膜生疼。 我抬头一看,顿时脊梁骨冒凉风。 那个浑身褶皱的鬼婴,此刻正龇牙咧嘴地趴在挡风玻璃上。 司机吓得嗷嗷叫,方向盘像大风车似的,车子在路上疯狂画龙。 ***! 刚才老子没法器,让你欺负地嗷嗷跑。 我不忍心打的你魂飞魄散,***真蹬鼻子上脸啊! 给我死! 第43章 胖子 「啪啪啪!」 三道破煞符如利箭一样,从我包里甩了到了挡风玻璃上。 「弟子奉玉清天尊,下世斩妖除魔,雷部正神,听吾之言!」 「破!」 符咒在车里无火自燃,挡风玻璃上登时出现一道蜘蛛纹。 一眨眼,那鬼婴已经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前面货车刺眼的尾灯,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嘭!」 本就路面湿滑,出租车根本刹不住,一头扎了上去。 车头顿时冒起了黑烟,好在我们仨人都系了安全带,倒是没什么大事。 我赶紧把陈嘉颜拽了下来,司机也连滚带爬地钻出车厢。 「卧槽!」 司机扯脖子喊了一句,撒丫子就跑,我一回头,身后的大客车摇摆不定地奔着我们冲了上来。 而趴在车头上的,正是今晚遇见的猴脸老头! 仗着我常年背尸,胳膊上力气足,一把将陈嘉颜扯了过来,顺势往后一扔。 客车紧擦着我衣服窜了出去,我们刚才坐的出租车,在我眼前被撞成了废铁。 如果再晚一步,我们仨人已经成渣子了。 我一抬头,正好看见那猴脸老头冲我诡谲一笑,原地翻了个跟头,像是故意挑衅一般…… ***! 这两个东西,跟我有杀父之仇吧? 这是铁了心要弄死我啊! 不过,他俩今晚的行为,也让我铁了心。 为了弄死我,他们不惜用一车人的性命做代价,其心可诛! 这两个祸害,留不得! 司机已经被吓成了一团,蹲在地上一直抽着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哥们儿,先报警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 见他挂断电话,我把他手机拿了过来,在上面写上我的手机号。 「下个月,找我拿钱。」 虽然司机什么都没说,但这事跟我有直接关系,我不能瞪眼睛装瞎。 说完,我看看我陈嘉颜:「走吧。」 陈嘉颜还惊魂未定,脚下一滑,差点摔进路边的阴沟。 就在我把她扶起来的一瞬间,耳边突然响起如海真人的话。 「如果今晚八点还没回家,一定要远离水。」 现在时间真好是八点零五分,这雨水,不就是水吗? 「你没事吧?」 陈嘉颜自己站了起来,连带着扯了我一把,我这才缓过神。 不管麒麟山的道士,到底是什么,起码他真的帮我了! 他就算是个鬼,我也得去给他磕几个响头! 而我看着一片寂静的稻田地,陷入了深深的犹豫。 前面的路,还要不要走? 我顺手把陈嘉颜的背包接了过来,顺手摘下她胳膊上的孝布。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弄,赚来的钱,一人一半。」 「你想单干?」 「不不不。」 我立马连声否认,随即陷入了犹豫,但还是把实话讲了出来。 「我今晚注定不该出门,后面估计也不会太平,我不想连累你。」 陈嘉颜兀自点点头,把背包抢了过去,率先走到前面。 「既然想一起赚钱,那就谁都别怕死,这是你说的。」 我看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有点佩服她。 几分钟前差点把命丢了,几分钟以后,还能泰然 自作地做事。 这一份胆气,真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有的。 好在地方离我们并不远,绕过几个田间地头,就看见几座矮趴趴的小房子。 「就是这。」 陈嘉颜停下脚步,把背包卸了下来,长呼一口气。 说完,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下门上挂着的红布,轻轻扣响门板。 这房子看起来和危房差不多,以至于她每拍一下,房梁上的灰尘都扑扑簌簌的往下落。 很快,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 「咯吱。」 木板钉成的门被缓缓拉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探出了头。 「是王老板的人吧?」 这男人先问了一句。 陈嘉颜扯了扯胳膊上的孝布,点点头。 这绝对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胖的人。 因为肥肉太多,他那两个眼睛几乎被挤成了一条缝,鼻梁子被肥肉包裹凹陷,只剩下的滚圆的蒜头鼻露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根本看不见嘴,反倒是像肉皮球上划开个口子。 与其说他胖,倒不如说是五花肉上长了一套五官。 门缝被拉开,我先一步进去,走到陈嘉颜前面。 我刚进去,忽然觉得一丝怪异,这男人的脸胖成这样,脖子却又长又细。 我在后面一瞧,总感觉他脑袋摇摇欲坠…… 第44章 柜子 看着男人这幅怪模样,陈嘉颜也是一脸凝重,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我从背包里把桃木剑取了出来,回头说了一句:「跟紧我。」 屋里泛黄的吊灯摇摆不定,水泥地面像是蒙了一层油脂。 我一脚踩上去,歪头一看,鞋底有点拉丝,黏腻中带着些许湿滑。 我抬头一看,一个半人高的柜子引起我的注意。 柜子四周都包着红色缎子布,一块金黄色的黄布从中间垂到地面,把里面的东西挡住了。 这屋里破破烂烂,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怎么会有如此富丽堂皇的东西? 我往前走了几步,黄布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大堆字。 这字看起来特别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一抽鼻子,一股类似坏牛奶的味道涌进我鼻腔,我立马提高警惕。 常年和死人打交道,让我对尸臭味儿十分敏感。 我确定,这股臭味一定来自尸体! 陈嘉颜紧随着走到我身后,附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这屋里的气,和你身上的阴气很像。」 我登时浑身一紧,反问道:「你确定?」 「错不了。」 我转头看向那男人,轻声问了一句:「这里面是什么?」 「啊。」 他明显一怔,眼珠转了转:「就是点破书,家里没地方放,就让我搬过来了。」 此时,我的手已经搭在柜子上,追问一句:「书?」 见我要掀开,他顶着肥硕的脑袋,踉踉跄跄地跑了上来,一把摁住我胳膊。 「真是书!」 说着,他抓着我手腕子就往外走:「别管那破柜子了!你快帮帮我吧!」 他这个举动彻底引起了我的警惕,我故意坐在柜子对面,时不时能暼上一眼。 「呼。」 那男人扶着墙,十分勉强地坐了下来,我定睛一看,他那大腿比我胳膊粗不了多少。 支撑这么一个大脑袋,明显有些吃力。 他从桌上拿起一大盒牛奶,扬脖就往嘴里灌。 「哈!」 他把空荡荡的牛奶盒随手扔在地上,脸上写着满足。 我再看看墙角堆成小山的牛奶盒,简直惊呆了。 那可是一升的牛奶啊,气都不喘一口,就这么喝进去了? 男人深叹了口气,又从兜里把身份证掏了出来,扔在我面前。 「你看看。」 我看看身份证,再看看他。 好家伙,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从身份证上看,这男人以前还挺帅的,特别是鼻子,有点刘德华的味道。 「刘志国?」 「嗯,是我。」 我把身份证还给他,上下端详着他这诡异的身材。 有一种鬼,名为吞碳,和他这幅身材很像。 饿死鬼有很多,碳吞只是其中一类。 这种鬼生前招摇撞骗,给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死了以后,肚大如斗,脖细似针,终日在无间大地狱忍饥挨饿。 若是逢年过节收到供品,吃到嘴里,就变成了火炭,疼痛难忍。 吞碳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正说着,他居然又打开一盒牛奶,吨吨吨地往肚子里灌。 短短几分钟,两升牛奶就这么下肚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撑吧? 他身上瘦得像麻杆似的,肚子根本没有起伏,就好像没喝到他肚子里似的。 不过,我目光往上一扫,忽然察觉一丝不对。 他胸前的位置,渐渐鼓了起来,就像是胸前揣了俩气球一样。 而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 「吱嘎吱嘎……」 阵阵让人牙酸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抬头一看,真是阴魂不散! 一直缠着我的鬼婴,现在就趴在窗户上,脸上挂着阴仄仄地笑,两手不住挠着玻璃。 我回头点上三个香,把符咒穿在上面,回头摆放在四个墙角。 刘志国一回头,和鬼婴对视的一瞬间,嘴里发出一声惨嚎,顺着凳子滚了下来。 「那是什么玩意啊?」 就在这时,木质的房门发出砰砰地撞击声,有些上锈的门闩被撞的吱嘎作响。 不用想,肯定是那猴脸老头! 就在这时,被黄布挡住的柜子忽然掀起晃动几下,刘志国顿时面色惨白。 「呼」 一阵风吹过,黄布被风卷了起来,我虽然没看见柜子内部的全貌。 但是,我看见香炉了!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柜子,而是神龛! 这屋里,供奉东西了! 「砰砰砰!」 门板的声音越来越大,照这么下去,这门撑不了几分钟。 我随手把桌子扯了过来,顶在房门后面,自己用后腰顶住桌子。 「陈嘉颜!把符攥手里!」 我回头一瞥,神龛上的黄布已被彻底吹开。 一个身高不过几尺的小孩,此刻探出的一半身子,两只脚踩在香炉里,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第45章 封门 这孩子浑身呈酱色,瘦的皮包骨,两个眼窝深深凹陷。 最诡异的是,他身上居然披着一件血红色的斗篷。 难怪陈嘉颜说这屋里的气,和我身上的阴气一样。 这两个小鬼,长得都差不多! 我指着刘志国,厉声质问着:「这玩意到底是啥?」 既然这是他供的,那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 兴许,连同我身上的谜团,都有可能被解开! 「是,是……」 他现在已经哆嗦成一团,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堵在门口的桌子突然被撞碎,巨大的惯性把我撞的东倒西歪。 碎裂的木头横飞,正好撞在我鼻梁上。 我回头一看,心头猛然沉下。 这门,顶不住了! 我一面稳住身形,冲着陈嘉颜高喊一声:「躲后面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陈嘉颜非但不退,反而迎面跑了过来,有点费力地把我拽了起来。 「让我来!」 正说着,陈嘉颜三步并作两步,飞扑上前,随即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拿大棒的小木头人,将其摆放在门口。 陈嘉颜往后一退,单膝跪了下去,两手交叉,放在胸前。 阵阵咒语声从她嘴里飘了出来,那木头人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像原地踏步一样,咔哒咔哒的响动着。 说来也怪,这木头人往这一戳,门外立马没了动静。 我不禁感叹一声:「这鲁班术,还真霸道!」 然而,还不等我庆幸,那酱色小人直挺挺地飞来。 陈嘉颜背对着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情急之中,我飞起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可还是晚了一步。 「嗷!」 酱色鬼婴虽如枯槁,可一张嘴,那声音堪比广播喇叭。 尖锐的声音让我止不住的手脚发软。 而始终缠着我的鬼婴像是有了感应一般,不顾墙角的安魂香,竟破窗而入。 我一把抄起桃木剑,直面迎战。 我看似剑刃斜刺,实则虚晃一招,就在剑刃刺到他的一瞬间,我立马调转进攻姿势。 这一剑,顺着他胸口直贯后背,如同糖葫芦一样的鬼婴不住挣扎。 他挣扎的幅度越大,伤口就越深,一些类似心肝脾肺的东西随着他的扭动落在桃木剑上。 我定睛一看,桃木剑居然被腐蚀了! 不能拖了! 我一口咬破指尖,准备一击了结。 然而,他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笑意。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退缩,反着顺着桃木剑爬到我眼前。 这桃木剑本就没多长,加上他速度极快。 我只是一眨眼,一张满是尖牙的嘴已经啃在我鼻子上了。 我也被他打出了真火儿,一把摁住他那黏糊糊的脑袋,不给他丝毫移动的机会。 与此同时,舌尖被我咬破。 「噗!」 我铆足浑身的劲儿,把他脑袋用力往后一掰,一口混着舌尖血的唾液,正好喷进他嘴里。 「***,今天咱俩得死一个!」 鬼婴被这一口血喷上,浑身冒起了黑烟。 只见他像个窜天猴一样,原地干拔,一脑袋撞破房顶,直接消失不见。 此时,浓厚的腥臭和强烈的疼痛让我觉得鼻子发麻。 等我一回头,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那酱色鬼婴已飞扑像陈志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啪!」 那酱色小鬼趴在他胸前,一口撕开衣服,奔着他胸口嘬了起来。 白色奶汁混着鲜血,顺着陈志国的胸口往下淌,可他非但没有任何痛苦,反而满脸慈爱! 就好像,这是他养的孩子一样! 他那膨胀的胸口,遍布伤痕,冷眼一看,像是破塑料袋上挂着两颗烂葡萄。 我终于知道,陈志国的身材为什么会是这样了! 他是被鬼活生生吸干的! 桃木剑从我手中甩出,那小鬼特别灵活,剑还没碰到他,他已经出现在我头顶了。 和他们这种东西打了几次交道以后,我也有了点经验。 这小鬼活像个泥鳅,想抓住他,简直太困难了。 第46章 活炉子 我和它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先动手。 我回头看看陈嘉颜,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站在我身后。」 见陈嘉颜走了过来,我从把背包里所以冥香点燃。 我回头看看刘志国如痴如醉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他现在被东西迷住了,照这么下去,今天晚上他必死无疑。 我一狠心,把他手掌划出个伤口,这伤口之深,已能见到白色筋膜。 随即我把冥香直接插在他伤口里,愣是把他手掌当成香炉。 这一手是北派阴阳师的独门手艺,名为活炉子。 我跟师傅学本事的时候,碰上过怨死鬼。 它折腾活人也没什么目的,就是纯粹的泄愤。 碰上这种东西,只能用活炉子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不过,活炉子这法子,难就难在时机把握上。 如果不是给我逼急了,我也不想走这一步。 做完这一切,我对着陈嘉颜耳语一句:「我这面一跺脚,你那面去把门打开。」 我故意把刘志国摔倒地上,一手踩住他手腕,把手中的半截桃木剑扔在我脚边。 「先吃,吃饱再谈。」 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东西还是有点灵智的,不会轻易上当。 那就逼他吃! 我左脚猛然一跺,陈嘉颜迅速拆掉门前的小木人。 大门摇晃几下,猛然拍在地,大风呼呼地吹了进来。 香头儿被风一吹,满屋檀香味儿倒着刮了出去。 「你不吃,那就永远别吃了!」 香火在风的刮动下,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燃烧,我作势抬起脚,准备一脚踩灭。 突然,那酱色小鬼四肢并用,像狗吃食似的蹲在香火面前。 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小鬼是什么来历,但我知道一件事。 这插在活人肉里的香,带着人的精气,任何一个带邪祟都拒绝不了! 我低头看看刘志国的手,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时候到了! 今天谁都别想跑,死! 我猛然一抬脚,在手臂里积压多时的血,像高压水枪似的冲了出来。 酱色小鬼离着最近,一股子鲜血结结实实地呲了满脸。 鲜血如同硫酸,呲的他连连惨叫,缠着我的小鬼也没好到哪去,也被溅了一身。 一时间,屋里鬼哭狼嚎,刺激我的耳膜开始发痒。 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我抄起半截桃木剑往前一刺。 虽说只剩下半截,可还是一剑扎进酱色小鬼的脖子。 我一咬牙,顺着他脖子横着一划,那桃木剑如同刀子切豆腐一样,脖子和脑袋瞬间分离。 我把手里的桃木剑扔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刚才那鬼婴咬住我鼻子的时候,但凡我怂了一点。 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低头看着他,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火。 如果他最开始就跟我说实话,我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我从鞋底扣下来一点土,塞在他鼻孔里,随即对着他颈椎一顿猛敲。 刘志国悠悠醒来,我赶紧捂住他鼻子:「千万别动,我帮你把邪气逼出来。」 我盘腿坐在他身边,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你跟我说实话,你供的到底是什么?」 第47章 诡财神 刘志国半栽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小鬼儿,南洋的鬼财神。」 说实话,我知道南洋邪术众多,但我从没正面接触过。 唯一知道的,就是阴童子,这东西名声太大了,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仔细想象,这也正常。 毕竟,我是个背尸工,面对更多的是殡仪馆的死人,对这些事了解甚少。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面对我的拷问,刘志国挤出几声苦笑:「我哪敢说啊,你是第五个道士了。」 「之前找了挺多道士,要么当场暴毙,要么回去熬不了几天,也断气了。」 说着,他慢慢挺直身子:「我要跟你说实话,你不得掉头就跑啊?」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如何评价对错。 他就是个普通人,让这事缠上了,肯定要找道士救命,这无可厚非。 只是那些道士本事不济,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咬牙想了好一会儿,心想,还是算了吧。 他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 我弯腰把碎掉的桌子收拾成一堆,把刚刚身首异处的骸骨丢了进去。 这玩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只能拿它当尸变处理了。 一把火下去,一了百了。 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胶臭味渐渐弥漫,刘志国两眼盯着火光,陷入了沉思。 据他说,他本来是做木材出口声音的,但这几年生意明显惨淡。 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供养鬼财神,也就是这小鬼。 起初还没什么事,除了正常的香火,每天还得供上生猪和活鸡。 可就在前一阵子,鬼财神晚上给他托梦,居然要他儿子当供品。 他这才把神龛搬到城郊,生怕孩子出事。 可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天离不开牛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前几天,小鬼出来吸奶的时候,被他媳妇发现了,这才知道出事了,彻底搬到农村来住了。 听到这,我大概听明白了。 民间有一种方术,叫五鬼搬山。 方士在民间搜罗五个死婴,放在甏中炼制,三年以后,开甏即请神。 这五个小鬼招财能力绝对强,不过,请来的都是偏财,反噬的概率也很高。 我估计,这个南洋小鬼和五鬼搬山应该差不多。 而且,按他所说,帮他请小鬼的人,就在隔壁县。 他还特意把这人的电话号给我看了一眼,当我看向他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陈昌明的手机号。 一瞬间,我脑袋像是过电影似的。 我妈变成阴童子,是陈昌明干的,而我那天见过他以后,当天晚上就梦见了那个小鬼。 如今,刘志国给我的手机号,更是直接说明这事。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陈昌明,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以前我和陈昌明是私仇,可如今私仇已经变味儿了。 他现在蛊惑普通人养小鬼,拿人命不当命,这是赤裸裸的害人! 不行,太乱了,我得好好捋一下。 既然正事办完了,我俩就不打算在这继续耗着了。 刘志国还算仗义,知道这地方打不到车,非常吃力地把我俩送回殡仪馆。 临别前,我特意嘱咐刘志国一句。 「明天去药铺子买点大黄,回来煮水喝。」 他走了以后,陈嘉颜笑着问了一句:「你还懂 中医呢?」 「啊。」 我缓过神来,随口回应一句:「以前在天桥练摊,百家手艺人聚在一起,算卦的,贴膏药的,反正什么都有,时间长了,大家学的都挺杂。」 陈嘉颜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有啊。」 本能之下,我并没有说出实话。 这是我和陈昌明之间的事,没必要连累她。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已经感觉到她刨根问底儿的能力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今天多亏有你帮忙争取点时间,要不前后夹击,我真不一定能应付。」 这话真不是恭维,她用鲁班术把门封死,给我一个想对策的时间。 否则,那就不是被咬一口的事了! 陈嘉颜略带得意地笑了:「不管怎么样,我能帮上忙,就不算拖油瓶。」 「我这辈子啊,可以穷,也可以一事无成,但我真的不想再做别人的拖累啦。」 她这一句没由来的感叹,听的我阵阵心酸。 「行,你赶紧睡觉吧。」 「好,明天王老板把钱打过来,咱俩一人一半。」 回到宿舍,刘山在屋里鼾声震天,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 人心本就浮躁,邪术太容易让这些普通人迷了眼。 陈昌明要是这么一直祸害下去,老百姓可就遭殃了。 我突然想到从背包里翻出的那本书。 我立马想明白了,难怪陈昌明会下那么大本钱找我要东西。 合着这是他安身立命的东西啊。 当务之急,我得找个明白人帮我看看那书里写的是什么。 不过,陈昌明这人睚眦必报,现在肯定满世界地找这书呢。 轻易示人,容易徒增事端…… 第48章 噩耗 第二天中午,我把从如海真人那求来蒲团给馆长送了过去,又把5000块钱如数奉还。 虽然这如海真人的身份成谜,但他实打实的帮过我。 就冲这一点,我就敢信他。 起初馆长对这个破烂蒲团还略带怀疑,我前后一说,这馆长如获珍宝地将其供了起来。 自此一事,馆长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善不少。 而我也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他别拿我当阶级敌人,我这碗饭就捧的牢。 刚从馆长室出来,我一抬头,正好看见陈嘉颜在走廊尽头。 见我走过去,她笑盈盈迎了上,回手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喏,你的那份。」 我赶紧把信封打开,红彤彤的票子刺激着我眼球,拿出来一看,正好一万五。 「我去!」 我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么快就给钱了?」 陈嘉颜的心情也很好,抿嘴一笑:「王老板一向爽快,从不拖欠。」 我忽然感觉,天晴了。 馆长对我态度也变好了,又狠狠赚了一笔。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饥荒就还完了! 缠着我的霉运终于一点点退散,日子终于有了向好的迹象! 我从信封里抽出来1000块,交到陈嘉颜手里。 「这个,是我单独给你的。」 「嗯?」 陈嘉颜面露疑惑,看看我手上的钱,摇摇头。 「无功不受禄,我只拿自己应得的。」 我把钱叠好,直接塞进她兜里:「没有你,我赚不到这份儿钱,算是感谢费。」 「况且,你比我需要钱。」 陈嘉颜低头想了想,还是把钱掏了出来:「心意领了。」 「对了。」 她缓缓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王老板想见你。」 「见我?」 「嗯,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反正就说,让你去一趟。」 然而,陈嘉颜的面色渐渐凝重下来,低声道:「王老板的背景很深,也很复杂,他突然想见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一咂摸牙花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再说了,我又没惹他,他还能吃了我啊?」 「得了。」 我把信封踹进怀里,苦笑一声:「我得给账主子还钱了。」 出了门,我长呼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刘秃子打个电话。 「刘哥啊,这个月的钱,我提前给你。还有你上次帮我解围,这事不能让你白忙活,你到时候查查账。」 这话一说出来,我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自己腰杆子都直了。 「你这次还多少啊?」 刘秃子一问,给我问蒙了:「就按咱们之前定的嘛,一万块钱。」 「不对吧?」 我心头咯噔一下:「哥啊,咱可不能这么玩啊,都说好的,你不能再改了。」 刘秃子语气猛然提高:「***是不是想赖账啊?」 「你爹前几天才从我这拿了53万,咋的,你不认啊?」 我顿时如遭雷击,脑袋嗡嗡作响。 「我爹?陈昌明?」 「废话,你有几个爹?」 「我本人不在,你咋能给他钱呢?再说了,他不是我爹!」 「他拿着你出生证明啊,再说了,还有你身份证,手续上没问题啊!再说了,陈半仙儿名声那么大,我凭啥不放款子?」 …… 我心头一颤,我身份证?陈昌明去老宅了!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刘秃子本来就是个人放贷,不会查的那么严格。 许久,我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这钱,我不能认。」 「你不认?你问问你大腿认不认?」 我现在恨不得活剐了陈昌明,老王八犊子,阴损毒辣让他占全了! 「他借的,你找他要!」 「手续签的是你名,证件是也是你的,你少跟我在这耍光棍!」 话说到这,我已经没有再往下说的必要了。 刘秃子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跟他讲理,他拿菜刀等你。 「这钱,铁定讹我身上了呗?」 「你可以不还。」 我直接把电话挂了,气的我想摔手机,可我穷成这样,哪有资本摔? 他妈的,人要是穷起来,连生气都得收着点! 第49章 奇怪的人 那可是五十多万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我得还到猴年马月? 行啊,陈昌明,你是真牛逼。 咱俩这辈子,早晚得死一个! 这时,殡仪馆的车徐徐开了进来,我眼睛都放光了。 这车里拉的不是死人,是财神爷啊!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生怕被刘山抢了活儿。 一直到车停稳,运尸床被缓缓推了下来。 我狐疑地打量着四周:「家属呢?」 「我是。」 这时候,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黝黑,头戴棒球帽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我一抬头,正好和这人的眼光撞在一起。 这人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脸上棱角分明,虽说个子不高,但仍在大街上,绝对是受女孩欢迎的那一种。 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他那高挺的鼻梁似乎充满了进攻性,特别是那双眼睛。 看向我的时候,我确实浑身发毛。 这时,接待员把手续递到他面前:「麻烦签个字。」 「我……」 他抬头看看我们,手往后缩了缩:「可以不签吗?」 这话让我不禁多打量他几眼,这人有点奇怪啊。 这么多年,我从没听过这种请求。 「这个,您必须签。」 犹豫片刻,年轻人还是拿起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然而,当我看到他那双手的时候,更是震惊无比。 那手粗糙不堪,目之所及处,处处都是蜘蛛网状的伤疤,几个手指粗的像根胡萝卜,写起字来,显得十分笨拙。 我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他该不会是做什么犯法的事了,然后想借着殡仪馆毁尸灭迹吧? 不是我疑心重,是有过前车之鉴。 「纪沧海。」 我暗自记下这个名字,没吭声。 见我把尸体背在身上,他从后面主动走了上来,轻声问了一句。 「你们这最贵的厅,多少钱?」 我脚上不停,吭哧吭哧往前走:「我们这小地方,没那么多说道。」 「我要最贵的厅。」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把声调稍微提高一点:「我们这都一样,没区别。」 「哦。」 他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那就多给他买点烧纸。」 「兄弟啊,买什么是您自己家的事,您不用跟我打招呼。」 纪沧海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我现在就去。」 他调头直奔门口的丧葬店,我疾步走回吊唁堂。 与此同时,陈嘉颜也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 然而,当我盖尸布掀开的一瞬间,我立马愣住了。 床上躺着一个和纪沧海年纪差不多的男性,满脸都是淤青,从嘴里渗出的鲜血一直淌到胸口,眉弓骨上还有一块明显的凹陷。 饶是我这些年阅尸无数,此刻也被实尸体的惨状惊到了。 陈嘉颜倒是淡定,带着白手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轻轻掀开死者的上嘴唇。 「啧。」 陈嘉颜缓缓松开手,摇摇头:「这活不好干。」 「是啊,被撞成这样,不好修复吧。」 「撞?」陈嘉颜不解地看着我:「你以为这是车祸?」 我让她问的一愣:「不是吗?」 「这很明显啊,是被人打的。」 说着,陈嘉颜轻轻扒开死者眉毛:「你看,这伤疤是月牙形,典型的擦伤。」 「只有拳头。」 陈嘉颜把拳头伸了出来,指着凸起的拳峰:「只有这个位置,才能打出这种形状。」 我有些狐疑地看着她的拳头:「你怎么知道?」 「入殓师和仵作是一脉相承,验尸这种事,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我立马想到纪沧海的手,疤痕遍布,伤痕累累。 「完了,刚才这人,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我正要掏手机,一抬头,纪沧海已经出现在在门口…… 第50章 神经病 我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手机,刚想缓解尴尬,他先开口了。 「那个,我把黄纸买回来了,你看看放在哪比较合适?」 我本来以为他跑路了,没想到还能回来。 我也没拆穿,指了指墙角:「放这就行。」 他没吭声,转头就开始往屋里搬。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把烧纸堆成了小山,差点把吊唁堂的大门堵死。 这玩意确实不贵,可要是买这么多,估计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人,到底想干啥啊? 陈嘉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也没说话,仔细地翻弄着死者的伤口,时不时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突然,纪沧海纵深一跃,翻过停尸床,一把将陈嘉颜摁在墙上。 「卧槽!」 我随手抓起铁凳子,对着他后背砸了上去。 纪沧海被我砸了个趔趄,我顺势把陈嘉颜拽到我身后。 「***,你想干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嘉颜瑟瑟发抖,而纪沧海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已经免得狰狞可怖。 「不许伤害他!」 「你脑子有病吧?那是伤害吗?她是化妆师,不检查怎么化妆!」 纪沧海一拳砸了上来,大骂一句:「***才脑子有病!」 拳头还没到我脸上,我已经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拳风,我侧头一躲,拳头砸在我身后的铁皮柜子上。 那柜门登时被砸出一个漏斗型的深坑。 一看这力道,我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好在陈嘉颜没受什么伤,我不想动真招。 我挡在陈嘉颜身前,由下而上挑起一道撩阴脚,奔着他裤裆扫了过去。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往往会有奇效。 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可就是这一脚,愣是给他逼退了。 我能感觉到这人很重要,连忙指着床上的死者低喝道。 「我不管你什么人,进了这屋,死者为大!」 纪沧海脚下往前一蹭,明显还要进攻,随即又收回了步伐。 可他的眼神中,始终蕴含着一层说不明的凶狠。 我眼睛盯着略带神经质的男人,随手把陈嘉颜的化妆箱放在床上。 「别怕,我在这。」 纪沧海随手拽了个凳子,隔着尸体,就这么盯着陈嘉颜。 陈嘉颜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消瘦的肩膀微微颤动,两手擎在尸体上面,进退两难。 「画!」 我两眼盯着纪沧海,随手打开化妆箱:「画你的,我在这看着!」 也真是难为她了,别管她心理素质有多强,一个女孩面对这种事,终究还是弱者。 陈嘉颜化妆的速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死者已从满脸淤青变得面色祥和。 纪沧海忽然站了起来,把手伸进兜里,不知在摸索着什么。 我不动声色地攥紧凳子腿儿,随时准备应对他的发难。 然而,他把手拿出来的一瞬间,只是多了几张红票子。 「这个。」 他把钱放在停尸床上,往前一推:「你辛苦。」 这人绝对是有点啥毛病。 刚才还跟杀父仇人似的,现在还给钱? 陈嘉颜踌躇了好一会儿,又一次把目光投向我。 我也没查具体是多少钱,两眼看着纪沧海,把钱直接塞进她兜里。 「拿着,干活不用钱,这是精神损失费!」 此时,窗外忽然响起阵阵吵闹,我扭头一看,一大群人呜呜泱泱地闯了进来。 保安试图阻拦,奈何对面至少有几十人,根本挡不住。 这声音越来越近,我拉开个门缝,探头一看。 这几十人全都挤在走廊里,我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们的怒意滔天…… 第51章 偷尸体 几个呼吸间,这群人奔着我就冲了进来。 为首一穿着黑西服的中年男人,指着纪沧海大喊一句。 「妈的,在这呢!」 我脑袋一懵,什么情况?上门寻仇? 纪沧海十分淡然地站了起来,还不忘整理下衣领。 在众人的搀扶下,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杀人犯啊!你个杀人犯啊!」 老太太连哭带嚎地就往纪沧海身上扑,而他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任由老太太的鼻涕在他身上画出地图。 「你杀了人,还偷尸体,你该死啊你!」 卧槽! 这纪沧海果然有问题! 眼下,报警是我最好的选择,否则到最后,连殡仪馆都得受连累。 这群人对着纪沧海一顿推搡,我趁机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然而,我手机刚解锁,刚才的言语辱骂突然上升成肢体冲突。 这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铁棒和甩棍在空中翻飞。 陈嘉颜贴着墙根想往外走,可立马被裹进人群里。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算没打到她,光是踩踏就够要命了。 我也顾不得报警了,先救人吧! 我靠着一身子力气挤进人群,抬头一看,陈嘉颜被人群撞翻在地,两手抱着头不住躲闪,灰白色的运动服上多了好几个脚印。 我一阵热血上头,猛地把身边人拽开,顺着缝隙往里钻。 陈嘉颜见我钻了进来,匍匐在地上,两手不住往前伸。 我俩的手好不容易连在了一起,我用力往外一拽,一只皮靴突然落下,正好踩在我手背上。 我后背猛然拱起,用力往外一撞:「滚犊子!」 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隙,我抓着她胳膊,用力往外一拽,终于把她拽出来了。 然而,一道肘击毫无征兆地撞在陈嘉颜鼻子上。 一时间,鼻血横流。 「***!」 我抄起板凳就是一通猛砸,硬生生砸出来一条路。 陈嘉颜的眼镜已经折了,只剩下半个镜框在鼻梁上斜吊着,本来利落的马尾辫也变成了的鸟窝。 她胸前猩红色的鼻血,彻底把我始终克制的火气点燃。 「咋的,你跟他是一伙的?」 此时,一只大手落在我肩上,猛推了我几下。 我抬头看看,这人至少有一米九,青皮头,满脸横丝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不过,我今天非得惹惹你! 陈嘉颜不能就这么白挨顿打! 我一点没客气,抬脚直踹他命根子,一脚踢的他嗷嗷叫。 当道士的,入门先以武学磨性子,磨的差不多了,师傅才会教经法。 学武,学的不光是武术,更多的是武德。 临下山前,我师傅还在叮嘱我:莫要仗着拳脚功夫欺负人。 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不和别人动手。 包括刚才,我也没和纪沧海动真招。 不过,现在是你们逼我的! 我刚才那一拳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这群人各个铆足力气,对着我穷追猛打。 我靠着一身搁置已久的拳脚功夫,在人群里不断腾挪闪转。 拳拳避开要害,但拳拳打穴位。 我保证,他们三天之内别想下地。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爆喝:「都他妈停下!」 我回头一看,馆长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不光是保安,连烧锅炉的王大爷都跟来了。 「咋的?给我装修呢?」 馆长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地上,露出已经因为发福而变形的墨蓝色纹身。 纪沧海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单手扶着身后的铁床,一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 转过头,他看着那群人:「没事,没打够,咱再换个地方,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呼!」 纪沧海把衣服脱了下来,盘虬卧龙的肌肉暴漏在空气中,随即用衣服胡乱擦着脑袋上的血迹。 「我人就在这,你们啥时候打爽了,啥时候再停。」 从刚才交手就能看出来,纪沧海的功夫不差。 他这么甘愿挨揍,估计中间有不少仇吧? 馆长看着狼藉的吊唁堂,对着人后的人招招手,保安带着烧锅炉的王大爷瞬间成扇形包夹过来。 「哥几个儿,你们是从哪混的啊?」 面对馆长的质问,刚才那群人顿时没了动静…… 第52章 救星 馆长横着眼睛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两手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把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今天这屋里坏掉的所有东西,你们照价赔偿,我不算欺负人吧?」 人群中穿黑西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梗着脖子说了一句。 「赔钱没问题,但是……」 他话锋一转,把手指向纪沧海:「这人,还有这尸体,我得带走。」 馆长眼睛一眯,语调陡然提高:「人能不能带走,那是你的事儿!这尸体,你带不走!」 嗯? 我把目光扫向馆长,忽然觉得不对劲。 刚才他分明是不想把事态扩大,现在又扣压尸体,这很矛盾啊。 而馆长的一句话也彻底激怒了对面,那黑西服男人迎面走了上来。 「这人是我亲弟弟,你凭什么不放?」 馆长露出一抹冷笑,用脚使劲踩了踩地砖:「这是我的地界儿!你们在这又打又砸,现在还不让我挣钱?」 「你们他妈的给我听好了!」 馆长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转而满脸阴沉地扫视着众人。 「出去打听打听,我王海桥是什么人!你们现在要办两件事,一,赔钱,二,滚蛋。」 说完,他从王大爷的手里夺过铁锹,重重往地上一戳。 「再他妈胡搅蛮缠,今天停尸房就得住满!」 显然,馆长今天动了怒,看这架势,搞不好今天真得出点啥事。 见对面的人不吭声,馆长大手一挥,铁锹横飞进人堆儿里。 站在门口的保安一拥而上,没过几分钟,那群闹事的人硬生生被打了出去。 馆长狠狠啐了我一口,回头用手指着我,咬牙切齿地骂着。 「你可真让我开眼界!他们打架,你也上?咋的,***喝疯狗尿了?」 他要是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 「我也不想打架啊!硬给我逼到那了,我要不还手,我就得进停尸房。」 馆长一挥手:「行了,不想听你废话。按管理制度,打架就开除,你也滚犊子!」 卧槽! 我立马软了下来,言语中不自觉掺杂了哀求:「别啊,馆长。」 然而,他留给我的只有一个背影。 先是陈昌明以我的名义借钱,转头又出这种事。 我以为转运了,没想到更倒霉了! 陈嘉颜低着头走到我眼前,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对不起啊。」 我看看她脸上尚未干涸的鼻血,从兜里掏出块皱皱巴巴的卫生纸,在她脸上蹭了蹭。 「没啥对不起的,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 对于她,我生不起来气,也没什么的怨愤,反而挺坦然。 「嗯。」 陈嘉颜点点头,一溜小跑地从吊唁堂离开。 没过一会儿,馆长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暗自苦笑一声,这是旧戏重演吧? 果然,他只是让我去他办公室,其他什么也没说。 然而,等我到了办公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王哥。 馆长正一脸笑意地和他说着话,说的好像是什么股份的事。 我刚推开门,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王哥忽然发现了我。 「哎呦,小师傅来了。」 王哥主动迎了上来,一把搂住我肩膀,单手指着墙上的锦旗。 「这次来啊,真真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说完,王哥对着馆长竖起个大拇指:「小师傅给我指点完,我照着去做,所有事都解开了。」 「你们这殡仪馆,真是出人才!说到底啊,还得是你领导有方啊!」 他这几句话,说的馆长合不拢嘴。 我能感觉到这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趁着王哥和馆长唠的热乎劲,我顿时心生一计。 「馆长。」 我轻声打断了他俩,微微一欠身:「我马上就办离职手续,一会回来找您签字,您二位先聊着。」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好端端地咋还离职呢?」 王哥伸手挡在我胸前,把我拦了下来,又抬头看着馆长。 「这小师傅神通大,他要走了,我可就不入股了!」 第53章 侠气 我不动声色地回头瞥了眼馆长,愤怒和不满同时浮现在他脸上,可又不得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意。 「净瞎说,离什么职?」 馆长佯装出一副慈爱,嗔怪道:「你啊,以后就在这扎根儿了!殡仪馆就是你第二个家!」 「那我之前犯的错?」 馆长极其豪迈的一挥手:「年轻人嘛,总有冲动的时候,不算毛病!」 嘿!还真是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不是铁了心要开除我的时候了? 不过,我心里都乐开花了。 老话说的对,做人啊,种善因,得善果。 我先前帮了王哥一把,今天他又救了我一次。 老天爷不瞎,无论好坏,该来的报应,一样都少不了。 我对着王哥和馆长一欠身,说了几句场面话,赶紧借坡下驴。 正当我要出去的时候,陈嘉颜正好推门进来。 我一看她还背着双肩包,想跟她搭话,但碍于馆长在这,不好多说,便只是点点头。 就在我关门的一瞬间,陈嘉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这是我辞职手续,您签个字。」 我浑身一怔,僵在门口,她怎么也要离职? 我侧耳听了一会儿,一把拽开办公室的门。 顾不得他们惊骇的眼光,我一把抢过馆长正在签字的文件,三两下给撕成碎片。 馆长的手擎在胸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一把拽过陈嘉颜,紧忙道歉:「她脑子有病,你们别搭理她。」 「她不辞职。」 说完,我拽她就往外跑,一直跑出走廊,我才停了下来。 陈嘉颜单薄的小体格,被硕大的背包累的够呛,单手扶着墙面,气喘吁吁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拦着我?」 「你疯了啊?」 陈嘉颜站直身子,扶了扶眼睛,严肃中带着点窘迫。 「这事是因我而起,我没胆子,也没能力让馆长留住你,我只能跟你一起走。」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颤,而后莫名一疼。 她也同样缺钱,就因为今天的事儿,她敢如此坚决地和我一起离职。 这相当于自断后路。 陈嘉颜似乎不善于表达,但她身上这份侠气,胜过千万句漂亮话。 我把她身上的背包摘了下来,笑着安慰她。 「你放心吧,馆长不开除我,咱俩谁都不用走。」 陈嘉颜愣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没骗我?」 「骗你是狗。」 她那严肃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笑意:「你这人,真有意思。」 「总能弄出点奇迹。」 ***笑几声,没说话。 哪有什么奇迹,多做点好事,老天自然会成全。 从走廊出来,一抬头正看见纪沧海。 当我俩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我本能的选择把头扭过去。 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一直跟他较劲。 「哎。」 我转身要走,他忽然在背后喊住了我,而后又疾步跑了过来。 我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并没应声。 「那啥。」 纪沧海揉揉鼻子,又蹭了蹭手上的血,两手一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武将拜礼。 「今天,谢谢你啊。」 我不禁冷哼一声:「你犯不着谢我,我压根没打算帮你。」 说着,我把手指向陈嘉颜:「如果不是伤到她,我真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我这话不算客气,可他依旧笑脸相迎,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你救了我一次,这人情我必须得还!」 「还有就是……」 纪沧海又是一抱拳:「帮我把那尸体烧了。」 这人真是病得不轻,让人家打的满身是伤,还想着尸体? 「你打住。」 我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要走,顺便丢出一句话。 「那尸体来路不明,我可不敢烧。」 「可是那个叫王海桥的已经答应了!」 他在背后不依不饶,甚至还追了上来。 五十万的饥荒像个大山一样压在我头上,我实在没精力和他纠缠,只能停下脚步。 「如果你还缠着我,我只能报警了。」 纪沧海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两手不住在衣服兜里摆弄。 我斜眼一扫,一截绳子头耷拉在衣兜外面。 「几个意思?软的不行,准备跟我来硬的呗?」 纪沧海一愣,赶紧把手拿了出来:「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第54章 是条汉子! 我顺手把手机掏出来,手机刚解锁,纪沧海一把就抢了过去。 下一秒又像手机烫手一样,把手机重新扔进我怀里。 「别,别报警。」 纪沧海的脸上写满了哀求:「我跟你说实话,说完你再帮我烧。」 「不想听。」 在我转身的一瞬间,纪沧海猛然抬高声调。 「他是我杀的!」 一听这话,我浑身一抖。 等我回头一看,纪沧海已经蹲了下去,单手捂着胸口,脸上泪如雨下。 「他是被我打死的,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是杀人犯!」 这话说的,真够矛盾的。 「我是个拳手,我在擂台上没拿捏好分寸……」 「那可是我最好的搭档啊!」 纪沧海哭的越老越狠,和刚才逞凶斗狠的样子截然相反。 片刻后,他用袖子蹭蹭眼睛,继续说着:「那尸体确实是我偷过来的,我只是想给他一个体面,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一面说着,他一面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在我面前。 我斜眼看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的是什么责任认定书,下面还有明晃晃的红戳。 可单凭这一张纸,就让我相信他,这未免有点扯淡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还真愿意帮他一把。 不为别的,就冲他这份敢低头,能认错的骨气,这人是条汉子! 纪沧海赶紧拿出另一张纸:「你看,这是生死状。」 「八角笼内,生死天定。这是我们的规矩,我确实是失手,真的不是杀人犯!」 我把目光收了回来,摇摇头:「我还是不能相信你。」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陈嘉颜突然拽了我一下。 「你看。」 我接过她手机,低头一看,一个硕大的标题映入我眼帘。 「古法泰拳手,笼内发疯!」 我点进链接一看,新闻里的男人,真的是我面前的纪沧海。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报道中的一行小字:纪沧海疑似病发。 我上下打量着纪沧海,把手机还给陈嘉颜,语气微微松了一下。 「你偷尸体,怎么都不对。」 纪沧海眼中一下有了亮光:「你相信我啦?」 我不轻不重地点点头,实则心里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敬佩。 「不过……」 我犹豫了一下:「你还是把尸体还给家属吧,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纪沧海低着头,瓮声瓮气问了一句:「犯错的人,不该有忏悔的机会吗?」 我心头我莫名一惊,可还是劝了他一句。 「你用钱赔偿啊,哪怕后半辈子给他家人当牛做马,也比你这么干要好吧?」 「那是对他家人的补偿,我要补偿我兄弟。」 我咽了咽口水,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从道德角度上说,他偷尸体就是错了,错到离谱! 可从人性的角度上说,我看见了他的光辉。 我忽然觉得脑袋一热,一股热血怎么也压不住了。 不过,这事涉及到原则。 万一家属找上门了,后续麻烦不断。 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热血,连累了整个殡仪馆吧? 我没犹豫,还是直接把电话打给馆长。 我原封不动地把事说了一遍,又很认真地和他分析了一下利弊。 在反复确认后,馆长的态度非但没 变,反而愈加激动起来。 「这兄弟不简单!」 「放心大胆的干,出了事,老子扛着!」 有他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到纪沧海面前:「你是个汉子,兄弟。」 「这活儿,我们干了!」 「好好好。」 纪沧海两手激动地直抖,对着我好一通千恩万谢。 一切准备妥当,按照纪沧海的意思,当天焚化。 这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简单的葬礼,没有亲属,没有告别仪式,甚至没有哭声。 只有纪沧海一个人默默地矗立着,自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直到焚化炉开始运转,纪沧海的眼泪随着机器巨大的轰鸣声掉落。 「呜!」 纪沧海把目光看向冒白烟的烟囱,喉结上下蠕动几下。 眼泪,戛然而止。 葬礼结束,纪沧海把兜里的钱分成两份。 「这个。」 他把钱在我手里晃了晃,塞进我衣服的左兜:「是烧我兄弟的钱。」 「这个。」 他又把另一份钱塞进我右兜:「这是烧我的钱。」 第55章 忏悔 我眉头一皱,反问一句:「你什么意思?」 纪沧海微微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八角笼内,生死天定,法律放过我了,但我知道自己该死。」 「就麻烦你,把我也烧了。」 说着,他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我下去跟他作伴儿。」 我笑着摇摇头,把钱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你见过自杀的人么?」 纪沧海一愣,随即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我一根。 香烟打着旋儿飘向远处的绿水青山,一口浓厚的烟圈从我嘴里吐了出来。 「我见过,还不止一个。」 我把自己两个胳膊伸直:「跳楼的人,胳膊都是粉碎性骨折,无一例外。」 见他一脸疑惑,我笑着把手举过头顶:「因为他们在死之前,求生的欲望会爆发,会试图用手先着地,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死比活更容易,但临时前一秒爆发出的求生欲,会让你觉得,其实活着也没那么难。」 纪沧海木讷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些许光亮,可又转瞬即逝。 我对着他呶呶嘴:「烟屁股烫手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低声痛叫,连忙把烟踩灭。 我故意笑了笑:「你看,连烟屁股烫一下都这么疼,自杀得多疼啊?」 「要论自杀,我比你更有理由,我有一万个理由。我那王八犊子爹,顶着我的名,借了五十万高利贷,我不也活着吗?」 纪沧海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锐利,就是我第一次见他的那个眼神。 「正好,我还欠你个人情。」 他轻轻咳嗽几声,笑着问道:「他人在哪呢?」 纪沧海在笑,但一种危险感已经从他眼角的鱼尾纹蔓延出来。 ***笑几声:「我也想知道。我要是知道,不早找他去了?」 「哦。」 他又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眼中的锐利瞬间荡然无存。 我把目光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墓碑,轻声感叹一声。 「你问问躺进去的这些人,哪个想死?」 说完,我看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上班了,要不又该扣我工资了。」 「反正也到饭点了,正好一起吃点饭?」 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人,点点头。 路上,纪沧海突然念叨了一句。 「我还欠你人情没还。」 对我来说,这种事顶大天算个顺手帮忙,谈不到人情的事。 我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逼得我只能挤出一抹苦笑:「兄弟啊,这不算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 到了食堂,我踌躇了好一会儿,要了两碗素汤面。 这已经是我这段时间最好的饭了。 不是我小气,是现在的每一分钱对我都很珍贵。 两碗面热气腾腾的面条,让我忽然觉得有了几分底气。 今天终于不用在别人的白眼里,啃着没味儿的白馒头了! 纪沧海这人有点闷,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 我正闷头嘬着面条,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纪沧海把头埋了下去,两手扶着碗边,身子在微微颤抖。 我四下看看,拍了拍他满是疤痕的手,轻声问着:「你,没事吧?」 他一抬起头,脸上已满是泪痕。 「这面,好吃。」 我一咂摸牙花子,也停下了筷子。 看他这样,不至于吃不起一碗素面啊。 纪沧海用肩膀头蹭了蹭眼泪,情绪稍微平复一些,目光停留在碗里的青菜上。 「我家就是种油麦菜的,我,想我妈了。」 他坐在我对面嚎啕大哭,而我忽然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从他说这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他不会自杀了。 心里有挂念的人,怎么也死不成。 我重新拿起筷子,闷头嘬着面条。 「吃吧,哭着吃饭的人才能活下来。」 片刻后,嘬面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而后又端着碗把汤喝的精光。 「嘭!」 纪沧海把碗重重一放,一抹嘴:「你收徒弟吗?」 第58章 赴约 因为纪沧海的到来,刘山确实收敛的很多。 准确的说,是他每天都故意躲开我们,就连晚上睡觉,都比我早回来一会。 不过,我不敢放松警惕。 这老头儿一肚子坏水,明的不行,估计又开始在背地里使绊子。 纪沧海这人话不多,除了偶尔会问问我背尸的一些规矩,其他时间都在摆弄兜里的那半截麻绳。 他倒是挺认真的学,可他毕竟是个门外汉,有很多的东西靠口述,也只能说个大概。 几天后,我忽然接到了一个短信。 是陈昌明。 短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东西找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字里行间,充满了温和。 我的不禁冷哼一声:坏事让你干绝了,你还在这跟我装好人呢? 我盯着短信看了好久,并没有回复。 放下手机,我陷入了沉思。 从那个鬼婴,一直到他顶着我名义借钱,又到我现在霉运缠身。 这一切,都是陈昌明在背后挖的坑。 我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那本书。 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很果断的陈昌明拉黑,准备放个长线,争取一次就把鱼捞上来。 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下午,我和纪沧海研究着北派道士的门路,书还没打开,门就开了。 我一抬头,是陈嘉颜。 「你不好好在化妆间呆着,跑这来干啥?」 陈嘉颜捋了下头发,把目光看向纪沧海,眼中有些怯意。 「那个,我有事跟你说。」 看她这目光的一瞬间,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没事,自己人。」 纪沧海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停了下来,满眼感激地冲我点点头。 突然,他站了起来,吓得陈嘉颜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那神态分明像个受惊的兔子。 「你别怕。」 纪沧海对着陈嘉颜深鞠一躬:「前几天,对不起。」 陈嘉颜看看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回应一句:「没、没关系。」 我赶紧走上前,轻轻拉住陈嘉颜的手腕:「之前是误会,别怕。」 她这才还缓过点神,低声问了一句。 「王老板让你去见他,你去了吗?」 我微微一怔:「没有啊。」 实际上,这事我压根没太放在心上。 那么多麻烦同时在我身上,我哪有心思管这些事。 「他刚才又找我了。」 陈嘉颜犹豫了一下:「你要是没什么事,晚上去一趟吧。」 她这么一说,把我好奇心也勾了起来。 三番两次找我,这事肯定不简单。 「成,晚上我去。」 陈嘉颜扯扯我袖子:「我找人侧面打听了一下,他之前也找过几个人。不过,自从他找完以后,这这些人都消失了。」 这话让我浑身一惊,一个侏儒,还敢杀人越货不成? 但我还是安慰她一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没事。」 「我跟你一起去。」 「啊?」 我疑惑地看着陈嘉颜,反问道:「你不是说很危险吗?」 她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就是危险,才跟你一起去。」 「我能帮你撑撑人场!」 陈嘉颜生怕我不带她一样,又补了一句。 「算我一个。」 纪沧海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一回头,他已经走了过来。 我前后想想,陷入了犹豫:「你别去了,那地方有点邪门。」 虽然我和王老板接触不深,可从进到他丧葬铺子的一瞬间,就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纪沧海现在连道教的门槛都没摸到,把他拖下水,我心里肯定是有顾虑的。 面对我的拒绝,他还是一脸严肃,丝毫不退让。 「这姑娘刚才也说了,那地方危险,你用得上我。」 「再说了,她一个女孩都敢跟你去,我咋不行?」 见我不说话,纪沧海又问了一句:「你,不会是看不起我吧?」 「这说的是啥话?绝对没有。」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就这么定了,下班就去。」 第59章 关门 保险起见,晚上出门之前,我背上了桃木剑,而陈嘉颜的背包也比平常更鼓了一些。 而纪沧海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手上始终摆弄着那半截麻绳。 到了殡葬一条街,我这心跳越来越快,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对着身后的纪沧海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千万别冲动,别动不动就开打。」 然而背后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我回头看了看,他站在街角拐弯处,两手在兜里摸索着什么。 我和陈嘉颜对了个眼神,随即折返回去。 我定睛一瞧,街边蹲着一个小叫花子,纪沧海和他面对面站着。 他捏着一张百元大钞,关节微微泛白,脸上挂着一丝窘迫。 我狐疑地问了一句:「你这是干啥呢?」 纪沧海晃了晃手上的钱:「他没零钱找我。」 他这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出尴尬。 顿了顿,他又凑到我身边,耳语道:「买完墓地,我也没钱了。」 「但是你瞅瞅他,多可怜啊。」 我让他弄得哭笑不得,从乞丐手里找零,我真是头一回听说。 我上下摸了一圈,身上也没有现金。 「啧。」 纪沧海一跺脚,俯身把钱直接放进叫花子的碗里:「都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可脸上的肉疼却显而易见。 陈嘉颜抿嘴偷笑几声:「他这人,挺有意思。」 王老板的丧葬店,早早亮起了灯笼,门牙摆着一排纸扎人,男女老少,穿的花花绿绿。 冷眼一看,确实有点渗人。 纪沧海看着门前的纸人,脚下一顿,脸上也没那么好看了。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别冲动。」 纪沧海面色一怔,随即缓缓点头。 陈嘉颜先一步拉开门,徐步走了进去。 进门刚一抬头,吓得我浑身一抖。 那侏儒穿着一身红布衫,盘腿坐在柜台上,两只婴儿大的手捻着念珠,歪头看着门口。 陈嘉颜强装镇定,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王老板。」 「你又带外人来?」 他眉头一挑,显然是有些不高兴。 陈嘉颜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您误会了,这都是自己人。」 王老板咧嘴一笑,上下打量着我:「这么说,你们是一起的咯?」 「是是是。」 王老板把念珠放在鼻翼上蹭了蹭,歪头看着我:「你很难请啊?」 「没有,没有……」 我连忙把话了过去,可心里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别扭。 他没在应声,拿起手上的遥控器,轻轻摁了一下。 「咔啦啦……」 我身后的卷帘门和窗户闸板缓缓下降,直至彻底关上。 整个屋里,仿佛成了一个牢笼。 我隐隐觉得,我们就是笼子里的困兽。 纪沧海猛然往前一站,我一伸手把他挡在后面,一个劲儿给他使眼神。 随即,我把目光扫向柜台:「王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说完,他身子一动,从柜台上跳了下来,跨着罗圈腿,一摇一晃地走进屋里。 果然,今晚这事不简单。 我又回头看看锁死的大铁门,心里反而平静一些。 无论如何,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得闯一闯! 在动身之前,我不轻不重地捏了下纪沧海,低声问道。 「你怎么回事?怎么又要动手?」 纪沧海低头看看拳头:「对不起啊,我、我条件反射。」 「什么意思?」 「哎呀。」 纪沧海把手揣进兜里:「等我回去再跟你说吧。」 我微叹口气,嘱咐道:「你在最后面,我在前面,把她夹中间。」 他使劲点点头,隐约带着一种将功折罪的味道。 「好好好!你放心。不会出问题!」 我们一行三人随着王老板走了进去,屋里很黑,没有任何光亮。 如果不是王老板拿着手电,搞不好我真会踩到他。 虽然视线很差,但凭借手上的触觉,我能感觉到这个空间的狭小。 我扯了扯衣领,隐约觉得有些逼仄…… 第60章 真实身份 光亮越发耀眼,阵阵喧嚣后面传来。 暗门? 我忽然对墙面的背后产生的一丝好奇。 「请吧。」 王老板丢下一句听出任何语气的话,迈步先走了进去。 此时,我身后的陈嘉颜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帮我争取点时间。」 我凝神看着前方,不禁狐疑,问道:「你要干什么?」 陈嘉颜没说话,回应我的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需要多久?」 「不好说。」 我知道她在这个节骨眼肯定不会做无用功。 可王老板就在眼前,一旦被他发现,这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我回头看看纪沧海:「你保护好她,我先进去拖着。」 从暗门进去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以为这里面会是什么暗格之类的,没想到,这后面居然是个至少上百平的空间。 屋里摆着十几张太师椅,每桌各放四张方形凳。 屋里的人或是围圈侃大山,或是独坐饮茶,角落处还有四个光膀子大汉喝酒划拳。 有点像酒楼,也有点像菜市场,嘈杂地让人倍觉烦躁。 我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丧葬铺子,最多也就几十平米,后面竟然有这么大空间。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进了门,有一条带状的台子,像个梯形舞台一样,把屋里割裂开。 而王老板,就站在其中。 见我进来,王老板大声问我一句:「他俩人呢?」 他这不轻不重地一句话,让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几个高声划拳的壮汉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刚才的杂乱无比,变得闻针可落。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我身上。 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我什么都听不见。 压力,在慢慢地爬上来。 我清清嗓子:「你别急啊,王老板,他们……」 王老板摇摇晃晃地朝我走了过来,几乎以仰视的角度看着我。 他一抬手,打断了我的话:「到了这,你应该叫我会长。」 说罢,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我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一字一顿道。 「另外,我姓王,但不是百家姓里的王!我姓的是,地下王者的王。」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在这个情况下,这句话的威慑力被放大了很多倍。 此时,他那婴儿大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下巴微微扬起:「王巨。」 碍于我俩的身高,我只能蹲下身子,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把和他握握手。 「陈琦。」 就在我马上握住他手的时候,他忽然把手抽了回去,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吭。 他留给我的,只有一个一摇一晃的背影。 我只能悻悻地站起身子,把手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下马威? 此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人在处于劣势的时候,本能地会把自己放在弱者的角度上。 这是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 可越是这样,越处在被动当中。 一旦被吓破了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掀不起风浪。 想掌握主动权,只能靠自己。 这时,纪沧海和陈嘉颜从外面匆匆赶到。 俩人一进门,立马停住脚步,俩人目瞪口呆,久久未言。 ***咳几声,吸引了他俩的注意力,在我的眼神下,他俩走到了我身后。 我低头看着王老板:「王……」 「不对,应该叫你会长,是吧?」 我兀自点点头:「好,王会长两次请我,是给了后生的面子,这是礼数;我今天和两位朋友登门拜山头,这叫规矩。」 「您有礼数,我有规矩,那我倒是想知道,您有何贵干?」 「你有规矩吗?」 王巨像是自问自答,随即一声厉喝。 「你从头到尾都没规矩!」 王巨一挥手,台下的人搬来一把一人高的椅子。 他顺着椅子爬了上去,正好能和我平视:「论规矩,你得跪着跟我说话!」 此时的王巨,已经和在丧葬店的状态截然相反。 暗门之外,王巨只是阴仄;进了暗门,他浑身散发着王权的味道。 只不过,这种味道里,掺杂了丝丝匪气…… 第61章 下马威 陈嘉颜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咱们有退路,实在不行就跑。」 我就知道,陈嘉颜不会白忙活。 不过,我们肯定不能跑。 从眼前这局势不难分析出来,王巨两次找我来,一次次跟我耍下马威。 今天,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躲了,往后怎么办? 不如,一次说清楚。 「哈哈哈哈!」 王巨坐在高椅上忽然爆出阵阵尖锐的笑声:「不过,我不难为你。」 「来,搬乍角子!」 陈嘉颜满脸懵逼地看着我,而我内心早已不平静。 乍角子是黑话,指的是凳子。 现在这个年月,怎么会用人用道上的切口? 我们这北派的道士,最早发迹就是在地面,也就说的天桥把式。 比如,现在能看见的一些中医,都有算卦的本事。 这不是骗子,而是医道同源。 要是碰上摆摊算卦的先生,顺便卖狗皮膏药,这也不是骗子。 这就是最正宗的北派先生。 在地面混饭吃,免不得和各家打交道,久而久之,大家也有了一些互相学习的地方。 不过,哪家哪派都有看家本事,不可能随便叫人听去,所以就有了黑话。 俩内行一见面,张嘴闭嘴是黑话,外人听不懂,自然守住了行业秘密。 江湖名门暗门加起来一共十六派,每一派各有十几到几十不等的分支,黑话切口更是不计其数。 北派的道士,刚入门的时候一定要学黑话,这是祖宗的传承。 可我师傅当初教我的时候,也是走了个过场。 谁能想到,在当今这个年月,还有人用黑话啊? 如今真碰上这茬儿了,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见我迟迟没动静,王巨歪头看看我:「咋个意思?」 我呵呵一笑,左手在上,翘起大拇指,右手在下,小拇指往下指。 这叫探路礼,俩陌生人见面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我已经看出来了,他用黑话,就是想再给我一记杀威棒。 我要是听不懂,就是跌份儿! 那我就用同样的方式回礼。 我不是不懂,别拿我当雏儿! 先一步走到前面,然而,给我们坐的并不是正常的方形凳子。 而是钓鱼用的小板凳! 我看看凳子,直接坐了下去。 我刚坐下,屁股下面传来的晃动让我感到一丝危机。 「啪!」 陈嘉颜立马把手搭在我腿上。 我回头一看,她坐在凳子上,但面色已是胀的通红。 我知道,我们面临的状况是一样的。 这凳子三条腿,但有两条明显晃动,只要我稍微一用力,我立马坐在地上。 本来他就想看我出丑,我现在要是摔个大马趴,那不正中他下怀? 不过,这种几乎半蹲的姿势,简直和上刑没什么区别。 我还能好一点,可陈嘉颜那瘦弱的身板,未必能扛得住啊! 我斜眼瞥了一眼纪沧海,他也很有默契地看了我一眼,对着我的手呶呶嘴。 而后,他又不不动声色地把凳子往后挪了一点,将自己的腿垫在陈嘉颜屁股下面。 我懂了,立马如法炮制。 如此一来,陈嘉颜相当于坐在我俩身上,大大减轻了她的压力。 看着身下的凳子,我不禁在想。 我到底是哪得罪这个侏儒了,以至于他会想尽各种办法刁难我。 此时,王巨站在我旁边的台子上,对着几个身穿布衣的马仔挥挥手。 「上茶!」 很快,一个雕花木纹的茶盘放在我面前,上面放着三个银色锤纹茶盏。 灯光一照,茶盏反射出淡淡地金属光泽。 「哗哗哗……」 澄黄的茶水落入茶盏中,阵阵微弱的咕嘟声在我耳边响起。 显然,这是滚开的水! 直到水从杯中溢了出来,马仔的手还没停。 我伸出食指,不断地在桌上敲击着,试图用扣茶礼提醒他。 然而,他就像聋了一样,根本听不到。 茶满欺客!这是骂人呢! 此时,王巨在台上高喊一声:「端杯,敬朋友!」 一时间,所有人高举茶杯,把目光聚焦在我们仨人身上。 那杯子里的茶水,散着袅袅热气,这茶盏又是金属质地,现在端在手里,和拿块烙铁没什么区别。 更别提往嘴里灌了! 「怎么?」 王巨捻着念珠,嘴角微挑:「进门的看客茶都不喝,不想给面子?」 随着他这一句话,屋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我斜眼一扫,有几个人已经把手伸进怀里…… 第62章 三道梁 纪沧海一手扶起陈嘉颜,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眉头一挑,两只眼睛又一次放出锐利。 半截麻绳在他手上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屋里没人说话,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已渐渐弥散开。 「不就是一口茶吗?大家何必这么紧张?」 ***笑几声,顺势站了起来,强忍着手上的疼痛拿起茶盏,脸上尽量挤出一个笑意。 「哗啦」 我手腕子一翻,把茶盏倒扣,滚烫的茶水落在我我脚下。 王巨面色一僵,随即神情陡变,厉喝一声:「你敢踩我脸?」 我没搭理他,而是两手抱拳,高举过头顶。 「敬天恩浩荡!」 随即拿起第二杯茶,又一次撒在地上。 「敬黄土仁厚!」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一丝怪异,而我已经把第三杯茶水握在手里。 「敬江河湖海,袍泽兄弟!」 说完,我把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随着横飞的碎渣,我一拱手抱拳,随即斜眼看着王巨。 「过山门,三道梁。王会长这三道梁,我可算跨过去了?」 能应付到现在,我完全是靠着为数不多的黑话。 再继续和他打哑谜,我占不到任何便宜。 索性,我把话挑开。 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把矛头指向他,我就不信他不接招。 王巨的脸本就是腊肉色,如今脸上看起来明显有几分狰狞。 「啪啪啪。」 王巨站在台上,兀自鼓着掌,单调的掌声在这屋里显得格外诡谲。 「没想到,年纪不大,是个老合。有点意思!」 「您抬举!老合不敢当,倒是个老闯儿。」 老合指的是扎根落户手艺人,老闯儿指的是四海为家,到处闯荡江湖把式。 别看我现在跟他一来一往,好像我能占到上风。 实际上什么情况,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可别再问了,再问下去,真露馅了! 慌归慌,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我看看旁边的那桌人,不禁干笑几声。 我刚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跟我唱下马威吗? 行,礼尚往来,我回你一出君子报仇。 我拍拍身后的壮汉:「哥们儿,起来。」 这黑脸汉子一站起来,跟个铁搭似的,瓮声瓮气地问道。 「干啥?」 我抬头看了他一样:「你先起来,我跟你说个事。」 「还有你们几个,来来来,先站起来。」 这仨铁塔汉子加起来至少有五百斤,连在一起跟座山似的。 几人一脸懵逼站了起来,我随手把三把凳子搬了过来。 「谢谢啊,我们累了。」 说完,我们仨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那几个汉子直挺挺地站在我身后,想动手,但被王巨用眼神吓了回去。 明目张胆的开打,这叫踩盘子,我不敢。 就算没被乱刀砍死,我也得成背锅侠。 这傻事,我不能干。 我屁股刚坐稳,开口先夺主动权:「兜了这么久圈子,说正事吧。」 「好啊。」 王巨的脸阴沉地能滴出水:「一次解决掉陈志国的事,你不简单啊。」 我心头一沉,鬼婴? 这和他今天刁难我,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我派出去五个人,死了五个,你是第六个,也是唯一活下来的,确实有点本事。」 他这句看似褒奖的一句话,让我心头一颤。 王巨坐在高椅上,始终直视着我,兔唇微微一挑,咬牙切齿道。 「你太有本事了,漠南容不下你!」 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了。 我忍不住干笑几声:「大家都是凭手艺吃饭的,你凭什么容不下我?」 王巨倒是不急不恼,把手指向台下:「总不能因为你的存在,就让我的兄弟挨饿吧?」 「小子,别觉得你懂几句黑话,你就敢上我这踢门槛!」 「各个行当都有规矩。在漠南,你能不能吃上阴阳饭,我常春会说了算。」 此时,纪沧海把头靠在我肩后,附在我耳边,轻声问了一句:「我准备好了。」 我忽然响起陈嘉颜打听到的消息:之前被他点名见过的人,最后都消失了。 恐怕,我也会是消失的那一个! 第63章 脱身计 我点点头,故意把声调抬高:「吃饭凭本事,吃不饱,那是学艺不精!」 然而,王巨依旧淡定,慢悠悠地感叹一句。 「本来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有点小本事,没想到你还是个老闯儿。很抱歉,我留不得你。」 「其实。」 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我眼前:「今天你但凡出一点丑,你都能从这个门走出去。」 「你锋芒太盛,我留不得你!」 也就是说,他从头到尾都在试探我,想试试我水平高低。 我以为跟他摆明身份,他会有所忌惮。 然而,我越强,他就越要动我。 这侏儒的心机,远比我想的要深。 看来,今天这一关,不好过啊! 此时,王巨的人渐渐围拢上来,或是赤膊,或是持械。 而纪沧海也缓缓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脱下外套,交到陈嘉颜手里。 「一会儿,你有两个任务,一是看热闹;二是帮我拿好衣服。」 陈嘉颜抱着衣服,抿着嘴,用力点点头,丝丝不安从她眼中流了出来。 看着屋里的几十人,阵阵冷汗从我后背冒了出来。 旁的不说,光是我身后的三座铁塔,就已经让我头大。 纪沧海确实能打,可好虎架不住群狼。 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我们未必能占优势。 再说了,除非我们有本事,把他们彻底灭门。 否则,往后的麻烦不会少。 冷汗哗哗地往下掉,我越来越犯愁。 他铁了心要弄死我,我势单力薄,还不能反击。 这完全是个死局啊! 眼见着火药一触即发,我突然大喊一声。 「别动!」 纪沧海猛然回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把目光对准王巨。 「王巨,你不聪明,甚至还挺蠢。」 王巨哈哈一笑:「你在这种情况下说这话,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 「除掉我,不如把我收到常春会里,我能给你带来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还多!」 此话一出,王巨的三角眼眯了起来,半天没说话。 他在权衡。 那就是我的机会! 我顺势补上一句:「我闯了这么多年单杆子,也想入个兄弟伙,先前有人找过我,我不同意。」 「我觉得,他们不入流,也不够看。但是,你常春会不一样!」 王巨缓过神来,小手一挥:「来来来,你跟我说说,哪不一样?」 「英雄好汉,伦理纲常,你们占全了。」 几句彩虹屁吹的王巨露出笑意:「仔细说说,怎么个占全了。」 「好几十人聚在一起,你当老大的一说话,满屋全闭嘴,这说明你们不是乌合之众,这就叫纲常!」 回头我指着台下众人:「你们人多势众,从我们进屋,他们没仗势欺人,这叫好汉!」 「另外,你从心眼里想干掉我,但还是让我死了个明白,没在背地里搞动作,这是英雄做派!」 说罢,我一摊手:「句句在理吧?」 然而,回应我的是鸦雀无声,连王巨也闭上了嘴。 他的沉默让我又一次陷入不安,刚才这几句话,完全是我临时相处的对策。 能不能把这一关蒙过去,我心里也没谱。 许久,台下忽然传来的声音:「我看,就这么定了。」 这声音 不大,也分不出在哪传出来的。 王巨的人慢慢散开,露出人群后的一张桌子。 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黑色长褂的老者,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墨镜,有点像盲人,但我不敢确定。 「牙叔。」 王巨很恭敬地浅鞠一躬:「这人风头太盛,万一有反骨,这……」 牙叔自顾自地滋溜着茶水:「到时候再杀,不急。」 「我看他,是个好苗子。」 这个叫牙叔的老头一开口,让王巨的气势都弱了三分。 好半天过去,王巨转头看着我,舔舔嘴唇:「行,你小子命大!牙叔都替你说话!」 「行,牙叔开口了,我不能拂了他面子。从今天起,你就是常春会的人!」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方形牌子,狠狠地砸进我胸口。 我随手一抓,没来及细看,将其揣进兜里。 我长呼一口气,不自觉地抓住纪沧海的胳膊,才没让自己的腿软坐下。 我两手一抱拳:「从今往后,咱就是袍泽,各位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招呼!」 说罢,我又看着王巨:「我们几个还得回去上夜班,就先失陪一下。」 见王巨没出声,我抬腿就往前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王巨的声音。 「你要是耍花样,那就按堂口的规矩办!牙叔也保不住你!」 第64章 病人 从丧葬铺子出来,我忽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外面的空气,可真好。 纪沧海拍了拍我:「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饿了,吃点饭去!」 正是盛夏时节,烧烤摊子聚集成堆。 随处可闻的吆喝声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心,在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 烧红的火炭块儿上浮了一层碳灰,油脂一滴,嗤嗤作响。 我们仨人找了一个人多的摊子坐了下来,陈嘉颜拿着菜单反复看了一圈,有些窘迫地把菜单放回到桌子。 「我、我不太会点菜。」 纪沧海很老道地把菜单接过去,顺便要了二斤白酒。 很快,一堆冒着烟火气的烧烤上了桌,纪沧海率先把酒斟满。 「喝点吧。」 我看着泛黄的白酒,反问一句:「不过年,也不过节,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纪沧海一扬脖,一大口白酒下了肚,嘴里发出嘶哈声。 「人害怕的时候,白酒比兴奋劲有用。」 「喝吧,喝完就踏实了。」 我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喝了半杯。 他看出了我的不安,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哎?」 纪沧海往嘴里塞了口肉,含含糊糊问道:「刚才明明能打出去,怎么想到要加入他们?」 「你确定,能打出去?」 他那向来严肃的脸上,罕见露出一抹得意:「在这件事上,你可以盲目信任我。」 短暂的沉思后,我还是摇摇头,坚定着刚才的想法。 「一旦爆发冲突,这事很难收场,为了逞一时之快,把你俩搭进去,这事不划算。」 「那不是英雄,是莽夫。」 纪沧海的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 「整一口!」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纪沧海脸上明显有了红晕,舌头也大了几分。 到了结账的时候,我拿手机付款的时候才发现,钱不够了。 眼前的老板盯着我看,身后的陈嘉颜已经背起了背包。 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陈嘉颜。 俩男人带着女生出来吃饭,最后还是女生买单。 这事可真够光荣的。 我架着有些腿软的纪沧海,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上了出租车,纪沧海一歪头,靠在我肩膀上打起了呼噜。 我不经意地一扫,发现一张被叠成方块的纸掉在我脚下。 我拿起来将其打开,几个字扎的我触目惊心。 「患者姓名:纪沧海。」 「诊断意见:躁郁症。」 …… 后面的东西我没仔细看,而陈嘉颜恰好也看见了我手上的纸,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啊?」 按理说,这是纪沧海的私事,我不应该到处宣扬。 况且,他一直没跟我说,应该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可现在大家在一起共事,免不得有些磕磕碰碰。 短暂的犹豫过后,我还是把诊断书给了陈嘉颜。 她看完了以后,也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安睡的纪沧海,轻声嘱咐道:「这事你千万别和人说,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陈嘉颜把诊断书重新折好,点点头:「放心吧。」 「还有,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别把他当病人看。」 陈嘉颜把诊断书塞进他兜里,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太可惜了。」 「咱俩以后,让着他一些吧,别跟他太计较了。」 她凝神想了想,轻声道:「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那就说明他还没到晚期,只要别刺激他的敏感点,应该不会出问题。」 回想起和纪沧海接触的这些日子,他虽然话不多,但总是特别激进的表现自己。 就像,期待老师表扬的孩子。 起初,以我为他只是单纯的和我示好,如今想想,他情绪激动的有点反常。 特别是在吊唁堂的时候,陈嘉颜只是例行检查尸体,他能愤怒到直接动手。 这不是悲伤过度,而是他病发。 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这种病不像感冒发烧,外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他只能在不被理解的眼光中,极力扮演好一个正常人。 「到了。」 陈嘉颜付了车费,轻声说了一句,我才缓过神。 第65章 贼 到了殡仪馆,我架着纪沧海回到我宿舍。 我好不容易走到三楼,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急匆匆地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碍于距离有点远,我没看清这俩人的脸。 整个三楼,只有我和刘山在住,其他员工基本不在这住。 而保安的宿舍是在保安亭后身。 这俩人越走越远,时不时地还回头瞥了我一眼。 那目光中的贼味儿,是掩盖不住的。 我没吭声,而是加紧脚步朝着他走,而他俩的脚步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 随着脚步的加快,我已经能看见我宿舍大敞四开的门。 眼看着被他俩发现了,我也不装了,扔下纪沧海,撒腿就追。 这俩人像兔子似的直接窜了出去,我在后面穷追不舍。 「嘭!」 他俩顺着消防通道就往外钻,铁门猛然关上。 「嘭!」 我一脚一脚的揣着大门,链子锁被撞的哗哗作响,但铁门纹丝不动。 我赶紧拿出手机,让保安先把大门封住。 此时,一阵被空荡走廊放大数倍的急促脚步声,在我背后响起。 我猛然收住脚,回头一看,纪沧海猫着腰以冲刺的速度飞奔过来。 这状态,根本不像是个醉鬼。 难不成,刚才他是装的? 纪沧海两道剑眉竖起,双眼盯着链子锁,汗水在微微抽动的鼻翼下泛着油光儿。 「操!」 他猛然一转身,拿起走廊上的灭火器,对着门锁的位置一顿猛砸。 「咚!」 没过一会儿,大门发出一声哗啦声,像是慢动作电影一样,缓缓拍在地上。 这一幕,给我看傻了。 愣了片刻,纪沧海把灭火器一扔,随手从兜里拿出那半截绳子,面带寒意地将其绑在手上。 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窜了出去。 纪沧海单手撑着栏杆,一道凌空侧翻,直接落在了二楼的楼梯间。 一道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我没他那身功夫,只能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地往下跑。 好在我胜在速度,勉强追上他的脚步。 从走廊冲出来,正好看见保安和那两个贼缠斗在一起。 我们这的保安,都是馆长从社会上招的人。 这各个都是街头打架的好手,逞凶斗狠更是看家本事。 然而,就是这么一群人,居然被俩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两个贼手中握着长刀,背对背而立,十多人的保安队伍,已经没几个能站起来的。 这俩人,似乎不像是小毛贼。 此时,纪沧海如同猫科动物一样,后背弓起,脚下猛然蹬地,奔着两个贼飞奔而去。 我随手从地上捡起块砖头,跟在他后面冲到人群中。 只见纪沧海凌空跃起,两臂像鹰翅一样高展,几乎蜷成直角的膝盖,如同出膛炮弹,一击正中毛贼胸口。 那毛贼整个人横飞好几米,在地上抽动了几下,没了动静。 纪沧海身上的本事,已经不能被称为拳脚功夫了,应该叫杀人技。 泰拳这种功夫,我不太懂。 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出手就是杀招,完全不留余地。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我看看手里的砖头,不禁苦笑起来。 这玩意,实在是多余。 剩下的毛贼挥刀就要砍,纪沧海的拳头显然更快几 分。 「嘭!」 一声闷响后,挥刀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而纪沧海的拳头,正停留在他的下颚。 我不禁为这两个毛贼感到可悲,偷个东西,能遇到纪沧海这种强到变态的人。 这是上辈子刨谁家祖坟了吧? 眼见俩人没了动静,纪沧海直接扑在他俩身上,两拳头左右开弓。 「哎!」 我赶紧把他拉开,能给柜子打出坑的拳头,也能打死人。 哪知纪沧海狠推了我一把,回头接着抡拳头。 我跌坐在地上的一瞬间才明白,他喝醉了是真的,他现在犯病也是真的! 可我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如何帮他走出去,只能靠蛮力拦住他。 我从背后拦腰抱住他,他满脸狰狞地回头送我一拳,正中我脸颊。 这一些,打的我脑子嗡嗡作响,几近昏厥。 几个保安要上来帮忙,让我一把拦住。 「千万别过来!」 他现在处于发疯状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受伤。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纪沧海脸上的凶狠之色渐渐淡去,瞳孔中好像有了一抹光。 我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抓住他手:「看看我。」 纪沧海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又低头看看拳头,再回身看看身后的两个人。 「啪!」 纪沧海猛然抬手,一个打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显然,他知道自己犯病了。 我能感觉到,他很痛恨,也很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 这种无声的努力,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第66章 隔空博弈 我赶紧抱住他,在他身边耳语道:「没事,没事,你喝多了,刚才不清醒。」 我回头看看保安,挤出一张凶脸,咬牙道。 「今晚的事儿,不许说出去!」 纪沧海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别人把他当怪物。 保安队长吞了几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看丢没丢东西。」 「嗯,去检查检查。」 瘫坐在地上的纪沧海也低声说了一句,这不禁让我感到费解。 我在几个毛贼身上翻了翻,忽然摸到一个硬物。 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陈昌明苦苦寻找的书! 行啊,陈昌明! 软的不行,跟我来硬的? 我没犹豫,对着保安队长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处理就行。」 「那,用不用我报警?」 我连忙摆手道:「把事儿闹到了,殡仪馆也麻烦,到时候还得要你们作证什么的,我自己处理吧。」 「辛苦哥儿几个,明天晚上,我请客!」 保安走了以后,纪沧海我忽然问了一句。 「你怎么看这种书?」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书,你认识?」 纪沧海伸出粗糙的手指,指着书皮:「鬼孝经。」 我一直想找一个能翻译这书的人,可迟迟不敢把书示人。 没想到,我身边就有这么个能人! 然而,我并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 不是我疑心重,而是这件事实在关乎到我性命,容不得半点差池。 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纪沧海一幕幕的画面。 短暂的犹豫过后,我选择相信他。 我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字呢?」 「我学的是古法泰拳,在南洋呆了十几年,咋可能不认识这字?」 「这是,南洋字?」 所有困惑我的疑团,全部解开。 我说陈昌明怎么挖空心思想找这本书呢,这书相当于他吃饭的饭碗! 以前我是靠着盲猜,觉得这书对陈昌明很重要。 这俩毛贼的出现,让我彻底知道这书对他意味着什么。 我回头看看纪沧海,低声道:「来,把他俩弄树林里去。」 他倒是没犹豫,一手一个,像拖死狗似的,把这俩人弄了到殡仪馆的后身。 很快,这俩毛贼在纪沧海的手上慢慢苏醒。 万幸,没出人命。 这俩毛贼一胖一瘦,醒了以后还想反抗,奈何有纪沧海在场。 在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他俩终于放弃了挣扎。 我看着鼻青脸肿的二人,笑了笑:「公了还是私了?」 胖子一梗脖子,还有几分骨气:「你要真是个茬子,就把我俩原地埋了,少在这废话!」 我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着:「所以你是选私了?你们应该挺怕见光吧。」 能干仗这种活儿的人,未必穷凶极恶,但一定是穷途末路,身上多少会有点见不得人的事。 「咔嚓。」 手机里的闪光灯一晃,这俩人用手一挡,怒斥一声。 「你想干啥?」 我划动着手机屏,呵呵一笑:「看看在网上能不能找到你俩,万一是个通缉犯,我也能赚一笔。」 「就当,补偿我精神损失了。」 「别!」 一直没说话的瘦子脱口而出,喊了一声。 我不禁笑了几声,调侃道:「哎?你还真是啊。」 说着,我把手机屏幕对准他俩,上面只是我的屏保,连个网页界面都没有。 「好好读书吧,别当贼了。你俩这智商明显不够用。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随便就能找到你俩信息。」 他俩发现被我骗了以后,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我。 纪沧海在我身后一咳嗽,这俩人眼神中立马多了几分躲闪。 再没了硬气。 第67章 真相 想捏住这种人的把柄,好好商量没什么用,还是得用特殊手段。 「不难为你,帮我办个事,我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瘦子刚要说话,被身边的胖子一把拦住,他又强壮淡定地看着我。 「你说说,啥事?」 「告诉陈昌明,就说东西没拿到,书被我撕成碎片。」 那胖子瞪着俩牛眼珠子,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陈老板不得杀了我啊?」 「行,那我现在就报警。」 短暂的犹豫过来,胖子拿起了手机,在我示意下,他把免提打开了。 隔着电话我都能听见陈昌明的暴跳如雷。 估计,他现在恨不得活剐了我吧? 「还有个事。」 说着,我一把夺下胖子的手机,随即对着瘦子问道:「这手机里面,有你手机号吗?」 瘦子往屏幕上扫了几眼:「那个,猴子就是我。」 「行了,这手机就当给我的补偿费吧。」 回头我看看纪沧海:「让他俩走吧。」 纪沧海也是一脸震惊:「就这么让他俩走了?」 「走吧,没事。」 俩人从树林里面飞一样窜了出去,根本不像受伤的样。 看那架势,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纪沧海了。 一直到他俩的背影彻底消失,纪沧海才收回目光。 「你就不怕他跟陈昌明说实话?」 我拿着胖子的手机晃了晃:「他俩没机会的。」 说完,我用胖子的手机号拨通了110。 「你好,我要报案。」 「我给你个手机号,这是个在逃犯,追着这个号,你们能抓住他。」 …… 做完这一切,我把胖子的手机卡拔了出来,直接用火点燃。 我看着冒着黑烟的电话卡,心中十分平静。 的确,我这么做算是失信于人。 不过,这些在逃犯,哪个不是犯了大事? 让他们祸害的人,到现在还没得到公平,我凭什么对他们仁慈? 道义这种东西,是和有道义的人讲的! 「那个陈昌明,就是你爹?」 纪沧海的一句话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实话。 「与其说那是我爹,不如说是我仇人。那种,生死大仇。」 「用你名字借钱的,也是他?」 听他这么一问,我赶紧岔开话题:「千万别乱来,我在这钓鱼呢。」 纪沧海缓缓蹲下身子,把烧成烂泥的电话卡拿到一旁,拿着木棍在地上扒拉着土块儿。 「我有点看不懂你行事做派。」 夜间的树林特别凉快,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反问一句:「哪看不懂了?」 「你完全可以主动去见他,然后我在旁边埋伏,他肯定跑不掉。」 「再不济,你直接报警也行啊。」 我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这两个办法我都想过,都不行。」 「你不了解他,他玩的歪门邪道太多了。打他一顿,钱也未必能拿回来。」 顿了顿,我叹了口气:「至于你说的报警,更行不通。」 「那俩毛贼明显害怕警察,还指望着他作证?证据不全,陈昌明屁事没有。」 「不过……」 纪沧海话锋一转:「你非要告诉陈昌明,你把书给撕了,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你自己说的,不能和他正面冲突,然后你还刺激他,这很矛盾啊!」 他这连发似的提问让我感觉到一丝暖意。 他是在替我考虑。 我很坦然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要拉仇恨。」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一定狗急跳墙。只要他开始报复,我就有办法让他摔跟头!」 纪沧海沉默了好半天,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 「24啊,咋啦?」 「不像。」 说着,他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我:「你这人,挺有远见。」 哎。 哪有什么远见啊,无非是吃亏上当的次数多了罢了。 「我想跟你说个事。」 纪沧海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但始终低着头,不肯看我…… 第68章 破译 纪沧海踌躇片刻,声音低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其实,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个问题。 我故意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酒多智昏,以后别这么喝酒了。」 顿了顿,我又挤出个笑意。 「反正,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昏了头。再说了,要是没有你,我们未必是那俩人的对手。」 这一次,纪沧海脸上也写满了错愕。 虽然他在发病的时候很危险,但是,我依然不愿意掀这个关于躁郁症的秘密。 这种事对于任何人来讲,无非是满足了猎奇心。 而对于他,这是活生生把自己的伤口揭开,然后公之于众,最后再被人可怜。 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不过,除了保护他的内心,我更应该做的是,弄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兴许,他有一天就痊愈了呢? 我看看手表,打了个哈欠:「行了,回去吧,早点睡觉。」 「等我一下。」 我低头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干什么呢?」 「那个电话卡烧焦了,把蚂蚁洞堵上了,等我一下。」 「蚂蚁洞,需要捅这么久的吗?」 纪沧海呵呵一笑:「人买个房子,不容易。蚂蚁搭个窝,也很难。」 「得慢慢来,把人家房子弄塌了,会被蚂蚁骂的。」 我忽然觉得纪沧海这人很有趣,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居然会对蚂蚁产生同情心。 无论这人多暴躁,但他骨子里就不是坏人。 回去的路上,纪沧海忽然问到了那本名为鬼孝经的书。 没有任何隐瞒,我选择全盘托出,甚至把陈昌明养鬼、卖鬼的事也告诉他了。 他在南洋呆了那么多年,养鬼这事他太了解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养小鬼这个字眼,纪沧海的面色明显冷了下来。 可能,是他接触的多了,对这种东西就会反感吧? 据他说,在南洋那种地方,养小鬼不算是秘密,但是分成佛牌和鬼牌,这两种都能招财。 不过,前者招的是正财,而后者则是把后半生的钱,提前转移到了前半生。 直白点,这就像是信用卡一样,等透支到一定程度,报应就来了。 关于《鬼孝经》,纪沧海很乐意帮忙翻译。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 他的出现,相当于填补了我所有空白。 如此一来,我不光可以报私仇,兴许能把陈昌明连根拔起。 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祸害人! 然而,当我俩兴冲冲翻开的书的时候,纪沧海陷入了沉默。 「这字,我认不全啊。」 「啊?」 我有些费解地看着眉头紧锁的纪沧海:「你在南洋呆了十几年,你不认识字?」 纪沧海一点点翻着书,眉头凝成了疙瘩:「不是,这本书很怪。」 「怪?」 「怎么说?」 他把手指向了几个类似蝌蚪的文字:「你看,这个是南洋古文。」 「还有,这是天竺文。」 随着他手指不断在书上划动,嘴里不断嘟囔着:「这字,我见都没见过。」 …… 我看这个东西,和看天书一样,根本看不出差距。 我也只能提出一个参考性建议:「这东西,有没有地方可以对照?」 纪沧海一撇嘴,摇摇头:「够呛。南洋古文字的书基本找不到,天竺的文字几乎没有传承,根本找不到对照物。」 他有些丧气地把书合上:「说白了,这本书里,我认识的字寥寥无几。」 这一句话,泼灭了我所有热情。 纪沧海是我身边唯一一个能看懂这东西的人,他现在也没办法了。 我有些怅然地点点头:「算了,先睡觉吧。」 「嗯。」 纪沧海犹豫了一下:「我在南洋还有些朋友,我试试联系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办法。」 这话,我权当是安慰。 第69章 排骨 次日。 从早上起来,我心里就有点忐忑。 昨天晚上我故意激怒陈昌明,势必会遭到他更疯狂的报复。 我很清楚,这注定是一步险棋。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险棋,我下定了! 然而,这一天出奇的平静,除了馆长问问昨晚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这种不合乎逻辑的平静,让我感到丝丝不安。 而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和我预想的大相径庭。 按照陈昌明的性格,不把我弄死都不算完,能轻易就认栽? 几天后的中午,我和纪沧海刚下楼准备吃饭,一出门就看见陈嘉颜。 她还是穿着那身灰色的运动服,手上端着那个万年不变的铝饭盒。 陈嘉颜半低着头,迎面走了上来。 一见面,还没说话,先把手上的饭盒递了过来。 「嗯?」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是?」 「那个,我做了点排骨,送给你的。」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声音也不是很大。 二十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东西。 我这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浮想联翩。 可随后我又立马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这副德行,勉强混个温饱,她能看上我? 「接过来啊。」 纪沧海在后背推了我一下,我才缓过神,连忙把饭盒拿到手里。 陈嘉颜的声音更低了:「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我对着食堂呶呶嘴:「反正到饭点了,一起吃呗?」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陈嘉颜小跑的背影。 到了食堂,我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假装很随意地掀开饭盒盖子。 打开饭盒,顿时香气四溢,引得隔壁桌纷纷侧目。 排骨肥瘦相见,红润油亮,用筷子一戳,顿时汁水四溢。 没想到,陈嘉颜做饭的手艺会这么好。 好不容易见点荤腥,我当然不能独吞。 然而,我把排骨放在纪沧海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淡定地夹了一口咸菜。 「你自己吃吧,人家摆明了是给你做的,我可不敢吃。」 纪沧海笑着调侃我几句,我这心里不可避免地美开了花。 没办法,二十出头的岁数,正是荷尔蒙旺盛期,难免想入非非。 「咚咚咚!」 我闷头吃着正香,一阵敲打声打断了我的窃喜。 我斜眼一瞥,是炒菜的勺子,再往上一看,炒菜师傅脸上写满了不悦。 「外面的菜,别往食堂带。」 ***笑几声,点点头:「不好意思啊。」 「吃完把骨头带走,没人给你们收拾!」 炒菜师傅露出一丝不屑,言语中带着丝丝鄙夷。 说完,还不忘和旁边的人揶揄几句:「天天吃馒头,好不容易吃顿排骨,得挑个人多的地方吃。」 「啪!」 众目睽睽下的羞辱,让我不禁面色一红。 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纪沧海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眉头又一次挑了起来。 「怎么说话呢?食堂你家开的啊?」 「别。」 我一把摁住他手,轻声说道:「是我没规矩。」 我立马转身对厨师陪着笑脸:「没事,没事,您忙着。」 「我欠考虑了。」 顿了顿,我把声音放低不少:「行有行规,拿着外家的菜,到别的饭馆吃饭,这叫骂厨子。」 「也不怪人家生气。」 纪沧海啃了口馒头,声音非但不减,反而高了几声。 「吃馒头咋的,吃馒头不是人啊?」 「快吃吧,吃完干活。」 我何尝不知道那厨师是狗眼看人低? 但确实是我坏规矩在先,这事咱得讲理。 另外,纪沧海的脾气堪比火药,我必须压着。 特别是这阵子接触下来,我能明显感觉到,只要涉及到我,他会不顾一切地站出来。 对于这点,我很是感激。 越是如此,我越不能教唆他和别人冲突。 吃完饭,我把骨头收拾起来,带回了寝室。 我里里外外把饭盒刷了三次,准备还给陈嘉颜的时候,心里还有点不舍得。 一路到了化妆间,我试探着敲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我忽然觉得阵阵脸红,把饭盒递了上去:「谢谢啊。」 陈嘉颜拿着化妆笔,把目光看向我,眼神中明显带着错愕。 「这是……」 说着,陈嘉颜拿着饭盒,里外仔细地看着:「你也有个一样的?」 第70章 是谁?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的吗?」 「我的?」 陈嘉颜回头掏出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铝饭盒。 两个饭盒并排放在停尸床上,我俩一同陷入了沉默。 片刻,我率先开口问道:「刚才,你没去给我送排骨?」 陈嘉颜一怔,随即无声地摇摇头。 一开始我以为她跟我开玩笑,可随着我反复确认,陈嘉颜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仔细想想,刚才见到陈嘉颜的时候,她好像一直半低着头。 我只是以为她害羞,没往多了想。 现在一想,不禁泛起阵阵后怕。 那刚才给我送饭的人,是谁? 最关键的是,我吃下去的是什么? 我转身从陈嘉颜的化妆间跑了出来,直奔保安室。 可监控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我只能扯了个谎,说寝室招贼了,但丢的是私人物品,不用声张。 好在我和保安也算熟悉,他们也没多问。 在监控里,确实能看见陈嘉颜给我送饭,这人一转身进到监控死角,就再也没出现过。 无论是三个大门,还是各个围墙,全都没有她的踪迹。 也就是说,这人,还在殡仪馆里! 临出门之前,我从保安队长那里借个对讲机,他们负责看监控,我负责出去找人。 这事不敢闹大,否则***,馆长一定找我算账。 出了门,我用最快的速度和纪沧海会和。 这殡仪馆虽然占了个山头,但实际上规模不大。 除了正对大门的吊唁堂,左面是焚化炉,右面就是寝室楼。 真正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我俩分头行动,而对讲机里迟迟我没有回音。 几十分钟以后,纪沧海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好像,找到他了。」 我一路小跑,直奔吊唁的二楼卫生间。 纪沧海半个身子探出门外,见我跑上来,对我挥挥手。 他并没有把门锁上,而是用椅子把门顶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 而后,他把目光看向几个用蓝隔板分开的蹲位,用手机打了一行字。 「最后一间。」 我点点头,随即把鞋脱了下来,赤脚走在瓷砖上,基本能做到完全静音。 果然,最后一间的门的门锁上,显示一道红杠。 厕所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一切都是未知。 我贸然闯进去,搞不好会吃暗亏。 我前后一琢磨,不行,还是得弄出点动静。 我守住身后的窗户,纪沧海守在门口。 等着他自己出来,我俩再瓮中捉鳖。 这样是最稳妥的。 想到这,我轻轻扣响门板。 「铛铛铛……」 我连着敲了好几分钟,但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行啊,里面这主儿挺有耐心啊! 我给纪沧海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走了过来,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破门。」 纪沧海也不含糊,飞起一脚,门板直接拦腰折断。 「哎呦!我的个娘嘞!」 门被破开的一瞬间,厕所里面传来一声痛叫。 片刻后,漫天飞舞的木屑缓缓散去,一个秃顶胖子正满眼怒火地盯着我。 是馆长! 馆长光着屁股蹲在厕坑上,两手捧着手机,耳机还在耳朵上插着。 他眼睛里喷出的怒火让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我和纪沧海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六目相对,尴尬的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馆长甚至顾不得擦屁股,直接站了起来,扯着脖子狂吼着。 「你俩到底要干啥啊?」 我和纪沧海四目相对,互相尴尬地笑笑。 随即,我赶紧陪着笑脸解释着:「您看,这不是误会嘛,我刚才敲门,您也没出声啊,是吧。」 馆长狠狠扯下耳机,直接扔在我脸上。 「我他妈带耳机没听见!咋的?我没听见,你就踹门啊?」 第71章 给带纸 他扶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长出一口气:「我造多大孽,怎么就把你招进来了呢?」 说完,他指着折成两截的木门,一张嘴,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数落。 「前几天把消防门踹碎了,你说是抓贼。今天把卫生间的门干碎了,你还要说抓贼吗?」 没等我说话,纪沧海用力点点头:「真的是抓贼!」 「抓贼抓我头上了?***看我像贼吗?」 纪沧海十分耿直地摇摇头:「不像。」 「那你俩还不走?是准备吃口热乎的吗?」 好好的一泡屎,被我俩粗暴的打断。 看得出来,馆长的心情不是很好。 我俩哪还敢多说什么啊,点头哈腰赔笑脸,赶紧从厕所退了出来。 出来以后,我拿着对讲机问了下保安队长,对讲机里只传了四个字。 「一切正常。」 「整个楼里,我都看了一遍,你那面咋样?」 纪沧海一问,我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没异常。」 他顺着走廊的窗户看了下去,自言自语着:「那就怪了啊,这人还能原地蒸发了?」 这时,我身后响起阵阵脚步声。 我一回头,是馆长。 馆长黑着脸,指着厕所里面:「修门的钱,从你工资里扣!」 我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 纪沧海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一直没点燃。 「我再去看看吧,我就不信了。」 我犹豫了一下:「那你先去,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正好我去个厕所。」 他刚要转身,回头一挑眉,警惕道:「该不是,你刚才吃的排骨……」 我俩想的差不多,但我没承认,转身钻进厕所。 虽然不能直接证明这排骨有问题,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送的菜,肯定有问题啊! 我正蹲在厕所上痛快,我手边的隔板忽然发出闷闷的敲击声。 「哥们儿,有纸吗?」 这一嗓子吓了我一跳,我刚才怎么没发现,旁边的厕所还有人呢? 转念一想,这厕所又不是我家开的,兴许是我刚才太努力了,没注意到而已。 我从怀里掏出褶皱的卷纸,捋出来一截,刚准备扯断,一个声音从我头上传了过来。 「再多点,不够。」 我抬头一看,差点给我吓到坑里。 一个刀条脸的秃头从隔板上方探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丝丝笑意。 这隔板是按照标准来的,高度正好一米八。 这人能把脑袋伸过来,他身高不得超过两米? 这一幕,确实有点诡异。 不过,就算长得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只是稍加不悦地嘟囔一句。 「大哥,你要吓死谁啊?」 「给你。」 我把卫生纸顺着隔板塞了进去,头顶上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谢谢。」 我抬头看着那种略带猥琐的脸,不悦地骂了几声。 「这他妈啥毛病啊?爱看人家屁股啊?」 「这这这。」 我不耐烦地把纸塞了进去,我很清晰地看见一只手如蒲扇大的手,把纸捡了起来。 尖锐的指甲,把卫生纸戳成了蜂窝煤。 我抬头一看,他的脑袋,还停留在隔板上方。 「啪」 那只蒲扇大的手,摁在了隔板上沿,而他脸上的笑意,似乎又浓了几分。 我隐隐感觉,他要爬过来! 如果说一个人长得高,这没什么说的。 可是,一个人不可能在站着的时候,手能摸到地! 我头上这个,不是人! 瞬间,我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我心里也骂翻了。 一个鬼,敢在这戏弄道士? 你等贫道拉完屎,今天就给你超度了! 我不紧不慢地把屁股擦干净,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你等着啊,我给你送纸。」 「哗啦……」 随着冲水声,我已经打开门,顺便撸起袖子,准备超度了他。 我把手放在隔壁厕所门上,用力往外一拽,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里面空空如也…… 第72章 火摩罗 望着空空如也的厕所,我倒抽一口凉气。 卧槽?跑了? 我四下看看,他真的不见了! 这鬼什么路数,出来吓唬我一顿,转身就跑? 「操!」 我暗骂一声,随即准备离开。 然而,当我瞥见外面极其灿烂的阳光时,我忽然心生疑惑。 虽说这是殡仪馆,阴气比外面要重。 可现在太阳还没落山,阴气再重,也重不过太阳吧? 再说了,我哪怕不是个道士,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敢正当光明的挑衅我? 算了。 我没多想,想着去找纪沧海。 从厕所门出来的一瞬间,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哎? 这门框子看起来怎么又细又窄呢,中间还有块小凸起。 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往前走了几步,我猛然觉得不对,立马顿下脚步,回头一看。 此时,我心跳的速度明显加快,干涸的嗓子眼让我不自觉想吞几下口水。 我一点点挪动视线,顺着门框子往上看。 我看见的是,刀条脸的光头! 那根本就不是门框子,那是他的腿! 而那块凸起,正是他膝盖! 他就像是巨人一样顶在天棚上,脖子像蛇似的贴在天花板上,脑袋就这么半吊在脖子上。 如果不是有天花板,估计他已经钻到楼上了。 刚才在厕所光线暗,我没看出来他身上的颜色。 借着阳光的折射,我这才看出来,他身上完全是墨蓝色,每一块皮肤上都有不规则的龟裂。 他一直没说话,可我现在已经不敢挪步子了。 墨蓝色,大高个,臂长数米,这是火摩罗! 火摩罗,又叫灯笼鬼。 只有生前被活活烧死的人,死了以后才会变火摩罗。 这种阳寿未尽,但意外离世的人,死了以后不会先下地狱,而是到枉死城。 枉死成里的主儿,各个怨念冲天? 按道经上说,当年九转轮王念其可怜,故而给他们个许愿的机会。 而火摩罗许下的愿望只有一个——要长得和烟囱一样高。 每当殡仪馆烧人的时候,他就会趴在烟囱上面看。 只要看见和他一样遭遇的人,他就高兴的手舞足蹈。 我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他在天花板上无声的挪动着脖子。 「嘭!」 两根又细又长的柱子从天而降,我顺着柱子往上一瞧。 那是他的胳膊! 此时,他像是四肢动物一样,正好盖在我头顶。 显然,今天他是盯死我了。 碰上这种东西,千万别想着念经超度,那等于跟外国人说文言文。 怨鬼本来就不讲理,他要是想弄死谁,顶着魂飞魄散也得干! 念经没有任何作用,要说有,也只有一个——激怒他。 如果我手上有个法器,我还真敢跟他硬碰硬的打一场。 可哪个道士拉屎,会背着法器啊? 一时间,我心头如坠冰窟。 打不过,也跑不了。 再这么拖下去,对我没任何好处,一旦太阳落山,我将毫无胜算。 所有对策在我脑海里迅速盘旋。 此时,火摩罗的声音在我头上再度飘了下来。 「给我画个灯笼。」 话音未落,一 个斗大的灯笼从我头上缓缓飘了下来,正好落在我眼前。 之所以管他们叫灯笼鬼,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最善于变化成小孩的样子。 在无人的路上拦住行人,会掏出随身携带的毛笔,央求路人帮他们画灯笼。 这时候只要点头,就算完了,如果不接,他会一直缠着你。 这毛笔是黑色,黑色在五行里主水。 火摩罗本身就是被火烧死的,典型的五行相克。 也就是说,从最开始他就在挖坑,故意让人上当。 只要画上这一笔,相当于给了他一个杀人的理由。 这鬼不光杀人,还是戏弄虐杀! 我抬头看看他,轻轻拿起毛笔,问了他最喜欢的问题。 「画什么啊?」 火摩罗慢慢弯下腰,硕大的脑袋在距离我头皮几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随便。」 我拿起毛笔,斜眼瞥了他一眼,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冷笑。 这套东西吓唬吓唬普通人还够看。 我今天给你看点没见过的! 我怎么着也得扞卫三清正法! 索性,我直接坐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拿起毛笔,笔走龙蛇,从头到尾没有丝毫阻尼。 很快,我抬头看着他:「画完了。」 「来,给我看看。」 「等一下,你不介意我再提个字吧?」 火摩罗如破锣一样的嗓子里挤阵阵狂笑。 「当然可以!」 「好嘞,我再给你写个字。」 第73章 阴气 火摩罗慢慢凑了过来,像是变态一样咯咯咯地笑着。 「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我把灯笼慢慢转过来,缓缓对准他,一字一顿道。 「伏魔天师,钟馗大士!」 我等的就是这时候,斜着从下面往上挑了一笔。 这一笔画上,便是赫赫有名的万应天师符。 电光火石间,我把灯笼倒转,画着辟邪符的灯笼被我直接塞进他嘴里。 画画? 我他妈的给你画个辟邪符,喜欢吗? 钟馗号称万应之神,当年得道升天,知道不是人人都能画出钟馗相,特留下一道符。 这便是万应天师符。 见此符咒,如见钟馗大士! 遇邪祟为难,可画此符咒,定当平安无虞。 「瞎了你的狗眼,拿这东西挑衅道士!」 火摩罗高大的身体在我面前渐渐变淡,直至渐渐透明。 窗子里刮进的风,吹散了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我很少出手直接出手灭掉这些恶鬼,但对于这种火摩罗这种的东西,我杀之后快! 风一吹,我忽然感到阵阵寒。 我不禁缩了缩身子,可能是火摩罗身上怨气太大,一会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与此同时,我也在纳闷儿。 我基本上天天在吊唁堂里呆着,有时甚至会坐到很晚。 可我之前什么都没见过,这…… 突然,我浑身一怔,回头看看走廊,随即拔腿就跑。 一直见到太阳,我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但是被我忽略掉的事。 活人肩头扛着两把阳火,道士比普通人多了丹田火。 别管多恶的鬼,看见僧道都是绕着走的,他怎么敢主动挑衅我? 我看着刺眼的阳光,怎么也想不通这事。 外面的温度将近三十度,水泥地被晒的滚烫,而我在烈日下,只觉得阵阵寒意。 就像是,在三九天被人扔进了冰窖。 这个感觉和当时煞气入体特别像,但是这股子怨气明显比上一次更猛,也更毒辣。 妈的,完蛋了! 我踉踉跄跄地往回跑,给纪沧海打了个电话。 「快来接我。」 说完,我脚下一软,想爬起来,但根本没力气。 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纪沧海赶来,只能用手指在沙子地上写下几个字。 「五谷,雨水……」 下一秒,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寝室,纪沧海一脸愁容地盯着我。 「你咋啦?」 纪沧海猛然站了起来,直冲到我面前。 ***笑几声:「没事,碰上点邪门的玩应儿。」 我一低头才看见,我居然泡在一个超大的铁皮桶里。 「你从哪弄的?」 「食堂装泔水的。」 见我一脸震惊,纪沧海赶紧说道:「放心吧,我刷了。」 「要不,我也找不到能装下你的容器啊。」 我忍不住苦笑几声:「你是真有办法啊。」 「那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啊。」 看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不过,有一说一,他犯楞的时候,还挺有意思。 就像我身下的泔水桶,除了他,一般人真想不出来这办法。 「我在这泡了多久了?」 「快三个小时了。」 我把手往外一伸:「得了,给我拉起来吧。」 然而,我手在盆里一划,忽然传出阵阵水花声。 嗯? 我把手往下一探,一点颗粒感都没有。 「你没放五谷?」 纪沧海抓着我的愣在半空:「放了啊,都是按你说的做的。」 我心头咯噔一下,完蛋了。 这邪气太凶辣了,愣是把五谷融化了。 当纪沧海把我从铁桶里拽出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身子发软。 我低头一看,从我大腿根儿开始,一直到脚后跟,两条腿肉眼可见的打颤。 然而,我却没什么感觉。 我坐在床边想了想:「今晚你别回来了睡了。」 第75章 怪伤 她没再说话,而是仔细地在垃圾堆里翻了出来,把所有骨头都装进塑料袋。 我不解地看着她:「你拿这个干嘛?」 陈嘉颜从兜里扯下块卫生纸,低头擦着指缝中的污秽,问了一句。 「最近的日子还算太平吧?」 陈嘉颜把塑料袋塞进衣服口袋,抬头看着我。 「你突然变成这样,我只能想到那个冒充我的人,而你吃的东西,更值得怀疑!」 我不禁泛起阵阵苦笑:「我之前怀疑过,但是……」 见我欲言又止,她紧追着问了一句:「但是什么?」 「但是,这完全不搭边。」 我指着地上的碎骨头渣子,分析道:「如果在吃的里面下什么剧毒的药了,这个我信。」 「可是,要说吃什么东西,能把阳气吃灭了,这玩意听起来就很扯淡啊!」 顿了顿,我又轻声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这就是无用功,没必要浪费时间。」 陈嘉颜的声音异常坚决:「那我也要查!」 「就当……」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些:「就当为了我自己。」 「跟你有啥关系?」 陈嘉颜用力点点头:「毕竟那个人是变成我的样子,我不想让你怀疑我。」 「所以,我要自证清白!」 她这几句话,给我说的一愣一愣的。 我从来就没怀疑过她,她怎么会这么想? 纪沧海突然插了一句:「查吧,查查就放心了。」 陈嘉颜点点头:「有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一开门,径直离开。 我把门关紧,把声音压低很低:「你不是真的怀疑她吧?」 纪沧海噗嗤一笑:「怀疑她?你看她像有那种胆子的人吗?」 「你懂道法,但是你不懂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轻叹口气:「她是个挺自卑的人,人一自卑,就会敏感。」 「就像是,炸开刺儿的刺猬。」 的确。 陈嘉颜生长在那种畸形的家庭里,确实让她的性格里掺杂了些许自卑。 不过,她的秘密,我从来没说过。 我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为了钱,打过黑拳。」 纪沧海看着远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人一进到八角笼,外面的人把链子锁扣上,人就变成牲口了。」 忽然,他把目光转向我:「笼子里没有胜负,只有生死。想活下来,功夫只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 顿了顿,他又问了我一句:「见过拳击比赛吧?」 说着,纪沧海缩起肩膀,摆成拳击架势。 「两个人看似在互相试招,其实,试的是对方的心理素质。」 「要是觉得对方眼神有躲闪,那就快攻快打,几个回合,对方必败无疑。」 忽然,他挤出个笑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这一双眼睛,见过太多人了,所以一眼能看出陈嘉颜的性格。」 这确实颠覆了我对拳击手从前的认知,与此同时,我也忍不住好奇。 「那你看我这人咋样?」 纪沧海盯着我,挑了挑眉毛:「脑子活,胆子大。」 忽然,他笑了,打趣道:「下手也挺黑。」 「不过,你心里有杆秤。」 我愈发觉得纪沧海是个有趣的人,时而狂躁,时而犯傻。 偶尔,也很冷静。 我还想再跟他说会话,可困意的袭来让我必须回到床上。 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次日天光大作。 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刚准备起床下地,脚底板传来的剧痛让我立马清醒。 我低头一看,我这脚上处处都是伤口。 特别是大脚趾,伤口已经翻起白茬,深可见骨。 嘶。 脚上的剧痛疼的我龇牙咧嘴,我昨晚干啥去了? 第76章 变态实录 脚上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龇牙咧嘴。 我四下看看,屋里空无一人,我试探着喊了喊纪沧海的名字。 「嘭!」 纪沧海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直接走到我床边。 他慌张的神色让我感到阵阵不妙。 当初王巨领着一帮常春会的人,把我们仨围在了丧葬铺子,我都没看见他这副表情。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出啥事了?」 他一点头,我心头一沉。 「你跟我说说?」 「睡到半夜,你像梦游似的,光着脚出门了,一直到了停尸房。」 我咽了咽口水:「然后呢。」 「然后,你就钻进去了,你还把门锁上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等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脑子发蒙。 按照纪沧海的描述,我绝对不是中邪的状态。 中邪的人不是没有意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事我越想越后怕,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简直是匪夷所思。 如果一个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这事有多恐怖,不言而喻。 「还有更邪门的!」 纪沧海我把衣服扯开,露出肩膀,一块巴掌大的淤青赫然出现在他黝黑的皮肤上。 我愣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是我打的?」 「嗯。」 他一转身,把后脖颈对着我:「还有这。」 这听起来就是扯淡啊! 纪沧海是常年在八角笼搏命的人,我哪有本事能伤他? 「也就是说,后面的事儿,你都不知道了,是吗?」 见他点头,我顾不得脚上的伤痛,穿着鞋直奔保安室。 然而,保安队长见到我,简直和看到鬼似的,嗷的一嗓子就窜了起来。 「你、你是人是鬼啊?」 说话间,保安已经把腰间的电棍抽了出来,不断地往后退着。 他如此激动的反应让我更是心里没底儿。 「大哥,放心,活生生的人。」 我把手举了起来,轻声劝慰道:「我知道昨晚出了点问题,我来看看监控。」 保安回头看看窗户,一翻身直接跳了出去。 隔着窗户,他大喊一句:「你自己看吧!我就不陪你了!」 看他这样,真是拿我当鬼了。 我坐在监控前,认真地翻阅着昨晚的监控。 这一看,可不得了! 监控里,我从寝室楼了走了出来。 我看上去像个冻僵的螃蟹,四肢很僵硬地扭曲着,整个人几乎横着往前蠕动。 就像是,末日电影里的丧尸。 我赶紧切到停尸房的画面,两眼紧盯着显示器。 这一刻,我已经能听到我的心跳声了。 在广角镜头下,我如同一个变态一样,拉开了每一个停尸柜。 而我把自己又慢慢剥光,赤身***地站在尸体面前。 片刻后,我像是一个软骨动物,在结着冰霜的尸体上反复蠕动。 就像妖艳的舞后,极力卖弄着风骚。 强烈的刺激下,让我好几次都想关掉监控。 但是,为了真相,我必须咬牙看着。 然而,当我看见自己趴在一个秃顶男尸上,不断舔舐着他结冰的脑门儿时。 我真的差点崩溃! 一个正常人,亲眼目睹了自己如此变态又恶心的行径,这绝对是一种凌迟。 再想想刚才保安的反应,我顿时后背直冒凉风。 他们,也同样看见了这一幕。 纪沧海在一旁,始终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画面结束,他才缓缓开口。 「把视频往回放。」 我强忍着不适,用倒放的方式又看了一遍。 「停。」 纪沧海的这一句话,对我简直是宽恕。 折磨,终于暂停了。 「放大。」 他不会在这事上开玩笑,可真要放大看,简直是公开处刑。 纪沧海立马从我身后走到我侧面,身子半趴在桌子上,指着显示器。 「仔细看,看你眼睛。」 说着,他把鼠标直接夺了过来,把画面放到最大。 这一看,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啊。 监控里,我的两只眼睛,一个往上看,一个往下看,舌头斜着耷拉在嘴边。 沉默片刻后,纪沧海忽然说了一句。 「跟我去厕所。」 第77章 降头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厕所,纪沧海把门反锁:「你撒泡尿。」 我倍觉不解,反问道:「我没尿啊!」 「赶紧尿,听我的。」 他这一番操作,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但我知道,他肯定事出有因。 纪沧海两个眼睛像监视器似的,死死地盯着我。 终于,一阵热流从我小腹处排了出来,阵阵灼痛猛然袭来。 我低头一看,吓得我尿直接断流。 这尿,竟然是黑色的! 没错,就像是掺杂着泥土的泥浆,浑浊的可怕! 「完了,还真是!」 「是什么?」 纪沧海瘪着嘴,叹了口气:「是降头。」 「你确定?」 他犹豫了片刻,从兜里掏出根烟,放在嘴里点燃。 「我师哥就是被这东西弄死的。」 一口浓厚的眼圈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从监控里能看到你的眼睛,一上一下,我师哥当时就这样。」 「所以……」 纪沧海揉揉眼睛,等他再放下手的时候,已是满眼通红。 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勾起了某种回忆。 「所以,我才带你来厕所,他当时的尿,也是黑色的。」 虽然我不懂降头术到底是什么,可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我立马反应过来。 降头也是南洋邪术的一种,懂这些玩意的只有陈昌明! 可他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 难不成,昨天那个陈嘉颜,就是他找人变化的? 我还纳闷呢,我怎么没见过这种中邪。 现在全明白了! 这属于外夷之术,我他妈根本没见过! 可能是见我脸色不好,纪沧海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点点头:「是陈昌明。」 「又是他?」 纪沧海两道剑眉倒竖,冷声道:「给我个机会,让我做了他。」 「因为这么个人渣,我让你把命送进去?」 他又从兜里摸出两根烟,用烟屁股将其点燃后,递给我一根。 「你打算让他欺负一辈子吗?」 我猛抽一口烟,稍微冷静了一些:「不急。」 「我有办法。」 烟圈在我嘴里淡淡地吐出:「只要能确定是他干的,这事就好办了。」 「他给了我一个机会。」 陈昌明这一步棋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可在另一个角度上说。 他,给我创造了一个新的机会。 「我师哥就是这么死,所以我跟这玩意不共戴天。」 他把剩余的大半截烟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我帮你联系个人吧,是个南洋的阿赞,兴许能帮上你。」 我现在完全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未知。 我身上的法术能不能对付这东西,同样是未知。 我不禁问了一句:「阿赞?是什么人?」 「嗯……」 纪沧海低吟一声:「你大概理解成,道士吧。」 我犹豫了一下:「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会找你去。」 此时,陈嘉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见面率先开口。 「你俩干嘛去了?找了你一大圈。」 一听她这么说,我松了口气。 看样子,她应该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陈嘉颜从兜里掏出一块骨头,又看看四周。 「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要挺住啊。」 我有点想哭,也有点想笑。 我连自己的变态实录都看了,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动物的骨头要更坚硬些,密度也更大。」 说着,她把骨头的横截对准我,正好能看见骨头里均匀的蜂窝眼。 「这个,骨头明显软了很多,这肯定不是动物骨头,所以,你懂吗?」 看着她的欲言又止,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而陈嘉颜的一句话,简直是我余生噩梦。 「我吃的,不会是……」 陈嘉颜用力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笃定。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句话出来,我脑袋里嗡嗡作响,随即蹲在地上狂吐不止。 我居然把这东西吃了?甚至当时还觉得色泽红润! 「呕!」 胃里的酸水混着唾液滴滴落下,我忍不住大骂一声。 「我他妈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一连串的打击,让我几近昏厥…… 第78章 新计划 陈嘉颜从兜里拿出洗褪色的手帕,递到我嘴边。 我把这一笔笔账都记在心里。 陈昌明,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最后和纪沧海确认了一遍:「你能确定,这就是降头,是吧?」 「我拿脑袋担保!」 「行,不用联系阿赞了。」 纪沧海蹲在我面前:「你怕不是疯了吧?」 我似乎已经预料到陈昌明的下场了,我没得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是的,我发自内心的想笑。 我抹了抹嘴角的呕吐物:「富贵险中求。」 「我再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我呵呵一笑:「足够让我弄死他的理由。」 纪沧海眼睛立马瞪了起来:「现在这理由还不够吗?」 「够!非常够!但是,对于王巨来讲,还不够。」 「够个屁!你现在这个状态,熬不了几天就会断气!」 我拽着纪沧海的胳膊,强行爬了起来:「那就比比谁命硬!」 「把我弄回去吧,兄弟。」 陈嘉颜立马横在我面前,扶了扶眼睛,目光在我和纪沧海身上扫来扫去。 片刻,她把目光停留在纪沧海身上,坚定地说了一句:「别听他的。」 「就按你的办法做,千大万大,活下来最大!」 此刻我已经虚弱地站不起来了,但还是阻止着。 「不行!」 「别让我白遭罪!」 从这天开始,我每天都能看见在殡仪馆游荡的亡魂。 男女老少,缺胳膊断腿的,什么样的都有。 甚至在晚上的时候,我能看见他们在我床头围成一个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不光如此,在卫生间,在洗脸盆,只要我一抬头,就会看见他们。 我知道,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或者说,在他们的眼里,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我这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甚至出现了突然昏迷。 我心里都急翻了,陈昌明怎么还不找上门啊? 我现在,可是拿命在赌啊! 几天后,我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纪沧海把我手机拿了起来。 「你电话响了。」 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我刚接起来,陈昌明的声音立马把我长久以来的萎靡扫开。 电话那段传来他阴仄仄地笑声:「小子,那排骨好吃吗?」 「好吃你妈!」 陈昌明不急不恼地嘲讽道:「哎呦,中气挺足啊!真是难为你了,连炕都下不来,还能骂人呢。」 「看来,我给你准备的菜,给你吃的很开心呀!」 我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把话彻底挑明。 「你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是吧?你这手段,够毒辣!」 陈昌明哈哈大笑道:「都是些开胃前菜,算不得什么。」 「比这好玩的,有的是!」 顿了顿,他直接进入正题:「东西,你是不准备给我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把那破书撕了!」 陈昌明倒是很淡然,颇为自信地回应道:「不会。你不会撕。」 「***也太自信了吧?」 「陈琦,咱俩好歹父子相称这么多年,你那点小九九,我太清楚了!」 见我迟迟没说话,陈昌明十分强势地问了一句。 「你很清楚,那是制衡我的东西,你不会把毁掉。」 我忍不住干笑几声:「你挺聪明啊。」 「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钱。」 这话引得陈昌明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我以为你多清高呢!不也是为了钱吗?」 「咱俩都别废话,200万!拿钱换东西!」 陈昌明的声音明显高了八度:「200万?***穷疯了吧?」 「你要心疼钱,这事就算了。大不了,我和这书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说完,我直接把电话挂断。 挂了电话,我长呼一口气。 陈昌明已经上套了! 第79章 布局 之前,纪沧海就很不理解,我明明有很多机会把他引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忍着? 陈昌明的话,就是答案。 因为我俩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脾气秉性都太熟悉了。 我这人从小就犟,特别是他走了以后,我更是对他恨之入骨。 如果我主动去示好讲和,他一定会心存戒备。 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让他吃大亏。 反而是我一直和他硬碰硬的刚到底,他才会相信我。 拿命在这硬耗,也纯粹是无奈之举。 「哎?」 纪沧海轻轻拍了我一下:「你找他要200万,他能给你吗?」 「肯定不能啊!」 「那你还要?」 把陈昌明骗进圈套的得意,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得让他知道,我有所图,否则他不会相信我。另外,王巨也需要一个理由!」 「叮!」 手机来了条短信,我拿起来一看,是陈昌明发来的。 「后天晚上,天河餐厅。」 我按捺不住心中狂喜,前后仔细捋顺一下。 「走,去找陈嘉颜。」 纪沧海扶着我到了化妆间,一股浓烈的药香味顺着窗户缝钻了出来。 我趴在窗户上一看,不知何时,屋里搭起了火炉。 砂锅盖子在炉上吹着哨子,滚滚热气把屋里弄的跟仙宫似的。 而陈嘉颜正撅着腰,拿火筷子捅着炉火。 我一拉开门,一股子热浪从屋里扑了出来。 一瞬间,我好像身处在桑拿房。 纪沧海擦擦脸上的汗:「三伏天烧炉子,你在这炼丹呢?」 陈嘉颜一回头,整个人像个花猫,黑灰混着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你这是……」 她赶紧站了起来,用袖子抹抹脸,明显有些局促。 「我、我托人给你弄了点药,这东西是补阳气的。」 我微微一怔,指着我自己:「给我的?」 「嗯。」 「之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陈嘉颜看着咕嘟咕嘟地砂锅,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啥值得说的。」 「正好。」 她指了指我身后:「省得我给你送了,一会喝完再走。」 一时间,我百感交集。 三伏天,窗户紧闭,守着呼呼燃烧的炉子,想想都觉得难受。 可她愣是一声不吭地在这守着。 陈嘉颜表达关心的方式,永远不在嘴上。 雾气袅袅,沸声不断。 本就不大的化妆间在此刻变得更加闷热。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我需要你俩。」 纪沧海嚯的站了起来:「我还欠你个人情呢,刀山火海,我纪沧海第一个上!」 我拽拽他胳膊,笑道:「哎呀,不至于。」 「不过,这次真的要拜托你俩。」 陈嘉颜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坚定,纪沧海叉着腰,等着我的下文。 看到这,我忽然安心不少。 「陈昌明约我后天见面,我找他要了200万,他肯定不会给。」 「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这个条件,一定会激怒他,他百分百会对我下杀手。」 纪沧海眼睛一横:「所以,我需要在埋伏起来,暗中干掉他,对吗?」 「不,你提前到天河餐厅。」 「 你记住了,陈昌明无论怎么对付我,我都不会还手,你也不能动手!」 纪沧海眉头一皱:「我就这么看着?」 「对,你只能看着。还有,你负责和陈嘉颜联系。」 说着,我把王巨给我的牌子掏了出来,望着上面雕工极其精湛的花纹,倍觉惋惜。 「啪!」 可我还是把这牌子摔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交到陈嘉颜手里。 「一旦接到纪沧海的信号,你马上去找王巨,把这牌子交给他。」 陈嘉颜狐疑地看着我:「看到这个,他会来救你?」 「会。」 陈嘉颜把牌子揣进兜里,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万一,他不救,怎么办?」 「绝对不会。」 我拿着另一半碎玉,在陈嘉颜面前抖了抖。 「江湖规矩,玉碎人死。常春会不是大杂烩,他们看见这牌子一定会出来救袍泽兄弟。」 我仔细想了一下,更加确认地分析着。 「另外,以我对陈昌明的了解,他不会正面和我冲突,肯定要耍阴招。」 说完,我把目光看向纪沧海。 「如果觉得暴漏了,马上撤出去!千万不要和他纠缠,你不是他对手!」 纪沧海脸上虽然还有犹豫,但还是点点头…… 第80章 织网 陈嘉颜把药端在我面前,一股药香味随着腾腾热气扑了上来。 我一点没犹豫,一仰脖直接干了下去。 虽然这玩意喝下去对我身体没任何作用。 但是,我喝下去了,心里暖和。 自打我妈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对我嘘寒问暖了。 三天后,纪沧海早早地就去了天河餐厅,提前找好放哨的位置。 等到我出发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体力不支。 我甚至很悲观的想,就算是挺不过今晚,我也得和陈昌明同归于尽! 天河餐厅是个典型的苍蝇馆子,出租车绕了好几圈,才停在一个很偏僻的胡同口。 站在狭窄的胡同口,我隐约能看见一个白色的招牌,上面用红油漆写个四个大字。 「天河餐厅。」 餐厅门口支起一口馄饨锅,有些驼背的老板专心致志地用漏勺搅和着。 四溢的油脂和老板脚下的污水桶混在一起,散发垃圾箱特有的酸腐味。 啧。 我不禁想起上次和陈昌明见面的时候。 那可是漠南最贵的西餐厅,这次怎么选了一个这么破的地方? 我瞥了眼时间,从兜里摸出根烟,低着头在胡同口反复走了好几圈。 一面走,我一面观察着胡同附近的情况。 从我到这,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除了我以外,我根本没看见第二个人。 我似乎明白,陈昌明为什么会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 这地方荒凉的很,是个不错的杀人埋尸地。 我四下看看,假装上厕所,面对着墙站着,把电话给纪沧海打了过去。 「情况有变,你先出来,我在门口。」 很快,纪沧海带着棒球帽,半低着头走了出来。 他和我摆出一样的姿势,嘴上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地方太偏,平时根本没人来,你坐在你太显眼了。」 我把裤子慢慢提上,低声道:「陈昌明特别鸡贼,他绝对会有所察觉。」 纪沧海四下看看:「那我也不能把你自己扔这啊!」 「得委屈你一下,兄弟。」 我往胡同口里看了看:「你去应聘服务生,看看能不能留下来。」 「实在不行,你就撤。」 纪沧海一点头:「我去试试。」 见他要走,我连忙喊了一句:「等一下。」 说着,我把自己的短袖脱了下来,放在地上狠狠蹭了蹭。 直到这衣服变的又脏又破,我才给了纪沧海。 「你在这呆了这么久,兴许会被人怀疑,咱俩换衣服。」 很快,我俩把衣服互换,此刻的纪沧海简直像个逃荒的难民。 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你先去,我随后到。」 几分钟后,我徐步走进胡同,一面走,我一面骂。 陈昌明这个老狐狸,太他妈女干诈了,步步都是坎儿。 此时,纪沧海正在和老板争论不休。 我听着大概意思是,老板不想招人。 我不敢驻足,只能匆匆往里进。 我很清楚,从现在开始,我和陈昌明已钻进互相编织好的网里。 谁能活下来,就看本事了。 约摸着半个小时,陈昌明穿着一身黑西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整个屋里就我一个客人,他一进门,直奔我而来。 一见面,他抱着肩膀,笑盈 盈地看着我。 「饿了吧?要不,先吃点?」 我呵呵呵一笑,用下巴指了指他:「你让我看着屎吃饭?」 「行,开门见山吧!」 陈昌明把手包重重地扔在桌子上:「我的东西呢?」 我指了指怀里:「这。」 「钱呢?」 「唰。」 陈昌明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扣在手心里。 「在这呢。」 「你当我今年还是六岁呢?」 我笑着摇摇头:「我要现金。」 说着,我把那本书拿了出来,随手从兜里拿出个打火机。 「见不到现钱,你别想拿到书。」 陈昌明歪头看着我:「你是要钱不要命啊?」 「这书,你要是不给我,你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 我没出声,而是把目光放在陈昌明的背后。 他的身后,已经出现了几个披头散发,面色铁青的女鬼。 这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在陈昌明背后站成了扇形。 显然,一切和我料想的一样。 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他一定会留后手。 第81章 入局 「我身上的东西,你能不能解?」 陈昌明一脸正色地点点头:「我能!」 「但是……」 陈昌明嘻嘻一笑:「我不想给你解开,你能怎么样啊?」 看他神色自若地样子,估计是觉得今天吃定我了。 而且,他好像并不知道,其实我现在能看见鬼了。 「呼!」 我侧面一阵邪风吹过,一只枯瘦的手从我面前划过,试图想抢走书。 我装作不经意地狠啐一口,一口吐沫正喷在那鬼的胳膊上,立马冒起了黑烟。 虽然我把书护住了,可房梁上笼罩的一层黑气,让我觉得隐隐心慌。 陈昌明单手不断在桌板上叩击着:「你啊,还是那么傻。」 说完,他突然从手里拿出一面黑色的三角旗。 这旗也就是巴掌大小,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他嘴里不住念着什么东西,那旗像是有个感应一样,突然立在桌子上。 此时,阵阵阴风吹起,头顶的电风扇摇摇欲坠。 后厨的锅碗瓢盆像是开锅了一样,叮当乱响。 突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地亡魂像包饺子似的,突然向我涌了过来。 我斜眼一看,一门之隔的驼背老板,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煮馄饨的大锅。 似乎,他什么都不知道。 「嗖!」 头顶上传来的危机感,让我本能往左躲避。 我歪头一看,一个青白色的陶瓷罐子从房梁上落了下来,正好悬停在我肩膀上。 「哗啦」 一阵极其微弱的碎裂声忽然响起,瓷罐如同即将孵化的蛋壳,一点点产生裂纹。 「嘭!」 罐子突然炸裂,一个通体灰白的脑袋,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黏液,赫然暴漏在空气中。 而他本应是脖子的位置,竟然插了一根木棍! 冷眼看去,竟有点像人头棒棒糖! 一个诡谲莫测的脑袋,在我面前荡来荡去。 每次到我面前,他都会像死鱼一样,下颚缓慢地一张一合。 虽然一时半刻对我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但真的让人作呕! 「陈琦啊,你小时候我带你去赶集,你就喜欢看杂耍。」 「今天,我再给你看一场!」 「嗖!」 陈昌明话音未落,那人脑袋突然张口,舌头猛然吐出。 那舌尖很长,舌尖分成俩岔儿,和蜥蜴没什么区别! 这舌头来的实在太快,加上我俩之间的距离很短。 我根本没时间躲开! 刹那间,那分叉的舌头已钻进我鼻腔,像是整根棉签塞进鼻腔,一股凉意直奔我大脑。 与此同时,那脑袋急速朝着飞来。 片刻间,他的嘴唇已经顶在我嘴上! 我心里突然冒出三个字:飞头降! 「哐当!」 这舌头插在鼻腔里狠狠一转,里我连人带凳子一起被卷倒在地。 「万、万法无极!」 本来我就虚弱到了极致,念破魔咒的时候,嗓子眼跟吞了刀片一样。 四个字念出来,已经耗尽我全部力气。 陈昌明忽然停下了手,如同君王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我想从平躺换成坐姿,显得自己体面点。 刚才那飞头降又一次吸走了我不少阳气,现在的我,和死鱼没什么区别。 此时,陈昌明对着外面招招手:「你等的,是他吧?」 那驼背老板忽然抬起头,一手拿着笊篱,满是褶皱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嘭!」 他狠狠踹向地上的麻袋,那麻袋晃动几下,纪沧海叼着抹布,从里面探出了头。 「呜呜呜!」 纪沧海死命挣扎,涨红着脸,似乎想说什么。 一时间,我都看呆了。 这都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陈昌明一把捏着我下巴:「小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啊?」 「你觉得,你埋伏了人,就能扳倒我?」 「***!我把这个店都买下来了!你以为的埋伏,其实是进了我的套子!」 ***! 我万万没想到啊,他居然会有这么一手! 第82章 善恶报 「来!咱们今天做个了断!」 陈昌明一声令下,驼背老板单手拖着麻袋,连拖带拽地把纪沧海拽了进来。 「锁门!」 陈昌明一声令下,驼背老板转身用链子锁把两扇门锁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斗不过我!论岁数,你得叫我爹;论道行,你叫我爷爷,我都嫌你不够格!」 「论拳脚功夫,你……」 「啊!」 纪沧海躺在麻袋里,浑身涨成枣红色,脖子上的青筋像是蜘蛛网,全部炸了起来。 他这一嗓子,打断了陈昌明。 而在我这角度上一看,他被绑在小腹前的手正在死命挣扎。 完蛋了,他躁郁症犯了! 「咚!」 突然,麻袋在纪沧海的发力下,变得四分五裂。 纪沧海如刚破开五指山的孙猴子,单脚一发力,直接跃了起来。 他回头一抓,拎着驼背老板的脚脖子,愣是把他竖着提了起来。 「嘭!」 驼背老板以一个极为标准的倒栽葱模式扎出窗外,正好撞在碳火炉子上。 冒着热气的馄饨锅被撞的摇晃不止。 眨眼睛,铁锅砸在地上,烧红的火炭滚的到处都是。 地上的塑料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 「***!」 纪沧海的眼珠子通红,两手一左一右拉开架势。 「咯吱。」 地上细微的砂砾在他脚掌旋转下,发出微微的碾压声。 电光火石间,一道带着破风声的直冲膝撞在陈昌明肋骨上。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听的我的毛骨悚然。 这纪沧海以前可是在八角笼里搏命的人,打陈昌明和打儿子似的! 陈昌明挥拳想反击,却又被纪沧海抓住破绽。 他一手接住陈昌明砸下来的拳头,随即整个身子飞扑,愣是把陈昌明的胳膊掰成一百八十度。 「嘭!」 又是一道极其凶猛地侧踢,正落在陈昌明断掉的肋骨上。 陈昌明嘴里惨叫一声,一个趔趄,几乎要飞出去。 然而,纪沧海并不给他机会,左手拽着他衣领,右手一记摆拳。 他把陈昌明愣是拽了回来,一拳正好闷在他鼻梁子上。 「噗!」 我很清楚地看见,陈昌明吐出的血里,分明夹着几颗牙! 我趁机拿出手机,赶紧给陈嘉颜发信号。 可信号还没发出去,纪沧海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整个人僵在当场。 「嘭!」 刚才还气势如虹的纪沧海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我定睛一看,一个白衣女鬼,此刻正伏在纪沧海的后背上。 「操!」 我随手脱下鞋,奔着女鬼一顿猛砸。 纪沧海虽然拳脚功夫硬,可在术法上,他和三岁孩子没什么区别。 我生怕他落下我这毛病,两手摁在他头顶的百会穴,想把阴气逼出来。 「啊!」 我身后响起一阵闷喝,一个不知名重物在我头上开了花。 我被这一下直接砸倒,努力地半天,也没能再次爬起来。 我回头一看,浑身是血的陈昌明,单手扶着墙,一手倒提着铁凳子。 「咯咯咯。」 即便是这样,他依然露出阴仄仄地笑意。 此时,一股刺鼻的我味道传了过来,我顺着门缝看去。 刚才落在塑料布上的火炭,把塑料布变成巨大的燃烧物。 塑料布一见明火立马变成流动物,这火已经蔓延到了门口! 那种烧焦的刺鼻味儿,顺着门缝钻进我鼻腔。 更要命的是,这火势越来越凶! 照这么下去,就算没被陈昌明弄死,不被烧死,也得被呛死! 第83章 这样不对 「你不是硬气吗?你来啊!」 我斜眼看看散落在地上的手机,发给陈嘉颜的信息,只差最后摁下发送键。 我猛然往前一扑,刚把手机摁在手里。 陈昌明栽歪着身子,踉踉跄跄跑了过来,一脚踩在我手背上。 「明说吧,从你进来,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 说着,他抬头看看外面燃起的大火:「老天帮忙啊!一把火,把这烧干净了,谁都查不到我!」 「嘭!」 铁凳子又一次抡了下来,我本来就是平趴在地上,后背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这一次,只能咬牙硬扛。 到了现在,拼的不是本事,而是谁命硬! 我用尽浑身力气,弓起后背,往前一窜,一口咬住陈昌明的跟腱! 夏天穿的本来就少,而跟腱这个地方没太多肌肉保护。 这一口咬下去,威力不亚于刀砍斧剁! 陈昌明吃痛,使劲踢着腿,试图想把我甩开。 我趁势两手抱住他小腿,嘴上再度发力。 这一次,他再也扛不住,整个人后仰着躺了下去。 我赶紧捡起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摁下发送键。 此时,外面的大火,烧的门板子咯吱作响,而我在陈昌明的脸上看见了恐慌。 他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最终也没能站起来。 我很费劲地骑在他身上,从地上捡起个麻袋碎片,塞在了他嘴里。 他玩的东西实在太邪门! 万一他再念个什么咒,我身上这点阳气,可不够吸了! 估计现在陈嘉颜带着人,正在往这赶。 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昌明啊,你也有今天啊!」 「我遭的那些罪,咱俩今天得算算了!」 说话间,我两腿狠狠一夹,让陈昌明本就凹下去的肋骨,彻底变成了深坑。 我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散落在地上的一根小臂粗,二尺长的铁钎。 这本来应该是支撑桌子用的。 不过,它也可以变成刑具。 「你顶着我名,在刘秃子那借了五十万,权当是给你的医疗费了!」 陈昌明顶着满脸惊恐,撕心裂肺地喊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哦?」 我掂着手上的铁钎,一嘴巴子先扇过去:「***也怕死啊?」 「不过……」 锈迹斑斑地三角铁被我狠狠往下一戳,正好砸在他手掌上。 杀猪一般的惨嚎从他嘴里喷了出来,可他被我骑的死死的,根本反抗不了。 这时,我才不紧不慢地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不敢杀你,但是我能让你后悔活着!」 「噗嗤!」 我用力把铁钎拔了出来,一股子鲜血登时喷了起来。 「你把我妈变成阴童子,这事怎么算?」 「别、别……」 陈昌明不住在我身下扭动,显然已被吓破了胆子。 「别什么?」 我缓缓站起身子,瞄准他两个膝盖,像是的打高尔夫一样。 「嗖!」 铁钎以一个极其完美的弧线飞出,膝盖骨的骨裂声陡然响起。 没了我的束缚,陈昌明立马蜷缩成虾米。 「这是替我妈打的!」 此时,一只大手搭在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是纪沧海。 「你还好吧?」 纪沧海像是喝多了一样,猛劲儿甩甩脑袋:「没事。」 说着,他一把摁住我的手。 「你这么做,不对。」 「嗯?」 我狐疑地看着他:「哪不对了?」 陈昌明见缝插针地大喊一句:「对对对,有话好好说,你这么干,确实不对!」 纪沧海只是扫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我:「你打的方式不对。」 「我教教你。」 陈昌明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 此时,纪沧海已经把他鞋袜全都脱了下来。 「看好了!」 纪沧海一脚抬起,直直落下,鞋跟正中陈昌明小脚趾。 「哎呀***!」 我很清晰地看见,几滴眼泪居然从这老王八眼里淌了下来! 纪沧海蹲下身子,把陈昌明五根脚趾立了起来。 「玩降头的人,都会有报应!今天,我就是你的报应!」 话音未落,纪沧海一脚踩下,陈昌明那五根脚趾立马变成秋后的韭菜。 软遢遢的,根本立不起来。 纪沧海这一脚,不光是为了我,也为他死去的师哥。 此时,我透过窗户,隐约看见一大堆人马走了过来。 估计是陈嘉颜带着王巨赶了过来。 我赶紧拽了一下纪沧海:「人到了,别玩了。」 纪沧海四下看看,把刚才绑他的麻绳捡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绑在陈昌明脖子上。 绳子从房梁上绕过去,被拴在了门把手上。 「嘭!」 房门被拉开的一瞬间,陈昌明立马被绳子拽到了房梁上。 此时,陈嘉颜带着一伙人破门而入。 而王巨被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扛在了肩膀上。 我俩和这一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而陈昌明被吊在半空中一个劲儿的蹬腿,仿佛随时要死过去一样。 半晌儿,王巨指着陈昌明,言语中充满了震惊。 「你确定,他要杀你?」 第84章 怀疑 不怪王巨对产生怀疑。 此情此景,确实很难让人相信陈昌明是凶手。 我靠在纪沧海的肩膀,苦笑一声:「是啊!要是没我兄弟,我这功夫已经死透了。」 沉默片刻,王巨一挥手:「先把人放下来。」 陈昌明躺在我和王巨中间的空地上,不住地干呕。 王巨往下扫了一眼,抬头又看向我。 「小子,你发了江湖令,我常春会可是按规矩来救场子。」 「这事,你得给个像样的说法。」 我一咂摸牙花子:「这还需要啥说法啊,人就在这啊!」 「看他这模样,没死在你手里,是他命大吧?」 说罢,王巨从壮汉身上跳了下来,一摇一晃地走向陈昌明。 「啧啧啧。」 王巨翻弄着陈昌明的伤势,不住咋舌。 「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啊。」 我立马反问一句:「你不信?」 王巨忽然就笑了,把手指向门外。 「来,外面有好几十号人,你随便拽一个,谁能相信你是受害人啊?」 刚才,我和纪沧海同时处于发疯的状态,陈昌明让我俩折腾的不轻。 如今一看,我俩确实更像行凶者。 「你既然知道江湖令,那你一定知道胡乱晃点的后果!」 「串糖葫芦嘛,我懂。」 江湖人的道义水准之高,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要一个江湖救急令,四海兄弟都会赶往支援。 可以前交通不方便,需要大量的脚程来赶路。 若是发现谎报军情,戏耍其他兄弟,这便是犯了众怒! 而等待求助人的,就是这种叫‘串糖葫芦"的酷刑。 行刑前,堂口的花棍,也就是专门的执刑人,会找一根圆木棍。 再查查一共来了多少兄弟,每多一个人,就在木棍上扣一道槽子。 最后把木棍顺着***捅进去,再从嘴里出来。 据说,技术高的花棍不会把人弄死,等棍子在嘴里出来的时候,人还活着。 今天,我要是解释不清,等待我的,就是这个下场。 陈昌明趁着这个机会爬了起来,跪在王巨身后,不住地磕头。 「可算来个明事理的,你们再不来,我就让他打死了!」 老王八蛋,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 王巨忽然眼睛一眯:「你把我们找来,该不是想让我们背锅吧?」 我没吭声,从地上捡起麻袋碎片,直接把陈昌明的嘴堵死。 王巨厉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我站起身子,对着门口的兄弟拱手抱拳。 「诸位都是有能耐的人,这屋里有没有鬼,你们一测便知!我把他嘴堵住,就是怕他暗中把鬼收回去!」 说完,我把衣服脱了下来,露出我身上的斑驳淤青。 「几百双眼睛在这看着,我这身上的阳气,已所剩无几!」 王巨眯眼看了看,对着身后一挥手。 「孙麒麟!过来!」 人群中走出一身材匀称,面膛红润的年轻人。 王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嘴上说道。 「这里就你一个金挂马,你给我瞧瞧,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果然,这常春会卧虎藏龙。 所谓金挂马,指的是老派阴阳先生。 这种功夫学起来晦涩难懂,在玄门中又没什么地位。 愿意学这种本事人越来越少。 没想到,在这能看见。 这个叫孙麒麟的年轻人也不含糊,信步走到我身边。 「啪!」 这一掌搭在我肩头,我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子热气冲进我身体。 随即又翻手打在我腋下,震的我连连后退。 几秒钟的时间,孙麒麟的圆眼闪过一抹亮光。 「他身体里全是阴气,我的丹田气进到他身体里,完全没有阻碍。」 「这说明,他身上的阴气,确实是外来的」 王巨微微皱眉,轻点头:「那他说的鬼?」 孙麒麟从怀里摸出一枚金黄色的方印,随即轻闭双面,盘腿而坐。 「我看见了,墙上,地上……」 「数百不止。」 孙麒麟的眼中明显露出一抹震惊,随即抬手掐算起来。 「此处并非藏尸地,为何有这么多厉鬼在聚集?」 突然,他转头看向陈昌明:「他怀里有东西!」 王巨对着身后的铁塔壮汉一挥手:「搜!」 第85章 破法 我心中直呼万幸,多亏这孙麒麟有真本事。 万一是个二吊子,看不出这屋里的门道,那我跳江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这样,陈昌明像死鱼一样被人拽了起来,壮汉一用力,把他衣服直接扯成破麻布。 「铛。」 一个银色的小瓶子从陈昌明怀里掉了出来。 「噗!」 孙麒麟拔开塞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王巨狐疑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我没见过这东西。」 王巨走了上来,闭起一只眼朝着瓶子里看了看,嘴里喊了一声。 而后,他抬头看着陈昌明:「这是什么?」 「就是,香膏啊。」 王巨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喊了一声。 「刘大蛤蟆!」 一个奇胖无比的男人,横着膀子从人群中晃了出来。 我粗略一看,这人至少得三百多斤。 「来,闻闻。」 刘大蛤蟆把瓶子放在鼻腔下使劲抽了几下。 「妈的,玩的挺邪乎啊?」 片刻后,他把瓶子还给我王巨:「是尸油。」 虽然我早已知道常春会能人众多,可眼前的刘大蛤蟆,让我备受震撼。 这人,应该是个闻香高手。 在以前,这种人是堂口里的眼睛,地位相当之高。 「养鬼的?」 王巨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啪啪扇着陈昌明的脸。 「一个外来户,敢在漠南玩邪道,你胆子不小啊!」 「都是误会,我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到了这时候,陈昌明还在使劲狡辩。 王巨蹦起来给陈昌明一个大嘴巴子。 「铁证如山啊,伙计!你还在这说个屁啊!」 王巨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放在嘴里,一声尖锐的哨声响彻屋内。 几十人立马冲进屋里,等着王巨的下文。 「兄弟们!一个养小鬼的都敢在这撒野!」 说完,王巨的声音猛然抬高:「不把脸找回来,都回家奶孩子去吧!」 话音未落,漫天黄符如暴雨一般撒了下来。 木剑,纸扇…… 数不清的法器同时出现。 常春会的人各显神通,念咒声此起彼伏。 这其中包含着很多我根本没见过的术法。 比如那个手里打快板的瘦子,这玩意不是曲艺节目吗? 什么时候能驱邪了? 最夸张的是,有个白胡子老头,竟然放了只猴子出来! 那猴子满屋子乱窜,一旦逮住机会,对着陈昌明连啃带咬。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 「呜呜呜!」 阵阵像是烧水壶一样的声音接连响起,我浑身鸡皮疙瘩立马炸了起来。 那是,鬼哭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诵经念咒的声渐渐减弱。 屋里飘散的灰烬几乎到了雾霾的程度。 我和他们不过几米远,愣是看不清人! 而陈昌明躺在空地上,身上到处都是抓痕。 估计,就是那龇牙咧嘴的猴子干的。 再看看他脸上布满各个尺寸的脚印,估计他能消停一阵了。 此时,我身后的纪沧海忽然开口。 「你们,打完了吗?」 这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纪沧海又 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们打完了,那就到我了。」 见众人不说话,纪沧海缓缓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装有尸油的瓶子。 「咔!」 纪沧海手上一用力,把陈昌明的嘴直接掰开。 一股浑浊的液体顺着瓶嘴灌进他嘴里。 「哐当!」 纪沧海把瓶子扔掉,面无表情地狠啐一口。 「伤天害理,人人可杀!」 说完,他对着王巨一鞠躬:「谢谢。」 王巨让他这一出,弄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半晌儿,王巨把目光看准我:「第一次进到常春会,替堂口铲下去这么一个祸害。」 「你是功臣。」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场面话。 不过,我还是厚着脸皮回应了一句。 「我说过,你留着我,比干掉我更有用处。这只是开始!」 王巨看看身后的人:「你们去外面等我。」 众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王巨一个人留在屋里。 「你。」 他把手指向纪沧海:「叫什么名字?」 「纪沧海。」 王巨点点头:「有魄力,有胆气!」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形玉佩,放在眼前晃了晃。 「常春会,给你留个位置。」 纪沧海立马拱手抱拳,浅鞠一躬:「先谢谢王会长。」 「不过……」 他话锋一转,把手指向我:「我只听他的。」 我立马扯了他一下:「这时候别犯傻劲儿!」 说完,我又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进了常春会,你在漠南就有根基了!」 然而,纪沧海微微挺起胸膛,依旧不为所动。 「我纪沧海没大本事,但我不做三姓家奴。」 「他教我本事,赏我饭碗,他就是我师傅。我不可能再去依附你,或者任何人。」 王巨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哦?」 「那他要是想反了常春会,你怎么选?」 纪沧海一摊手,笑道:「那就和他并肩作战呗。」 第86章 指路 王巨眼睛立马瞪大,单手拎着玉佩,指着纪沧海。 「你拒绝我?你可千万别后悔!」 「想必,王会长也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吧?」 他这一句话,让王巨转身就走,多一句话都没说。 王巨走了以后,我整个人身子一软,直接靠在纪沧海身上。 他一把搂住我,眉头一皱,紧张道:「你是不是又难受了?」 「没事。」 陈嘉颜疾步赶了过来,忙问道:「我,我没耽误事吧?」 我能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慢慢僵硬,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 「多亏有你俩,单凭我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陈嘉颜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王巨一定会救你?」 她越说越激动:「你要知道,他可对你起过杀心!万一他不守什么江湖规矩呢?」 「他不一定想救我,但一定不允许别的野狗在他地盘上撒尿。」 「我不是一直说要给王巨一个理由吗?」 阴气的上涌让我止不住咳嗽:「陈昌明在漠南撒野,这就是我给他的理由。」 陈嘉颜长呼一口气:「心有余悸啊!」 「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干了。」 「还是那句话,富贵险中求。这事不亏!」 说完,我把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陈昌明。 「这些人一通猛打,他养的那些小鬼,肯定被毁的一点不剩。」 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至于他自己,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这买卖,太值了!」 这一次,我几乎毁了陈昌明全部家底儿,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翻身。 虽然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少,但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值! 纪沧海抬头望着陈嘉颜:「现在要紧的是,让他赶紧恢复起来。」 「吱嘎!」 不等陈嘉颜说话,门先被推开。 我抬头一看,是那个叫孙麒麟的年轻人。 进了门,他也没说话,直奔我而来。 我赶紧坐了起来,对他掐了个子午七星决。 「谢谢师兄。」 孙麒麟只是微微颔首,平静道:「你身体很不乐观,我告诉你个办法,你可以试试。」 这句话对我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说着,他蹲下身子,重新拿起我的手腕,摸着脉搏,轻声分析着。 「阴气都在你身体里,你千万不要用功法或者中药。」 「这种阳气来的太猛,进到你身体里,势必阴阳对冲。」 陈嘉颜猛地捂住嘴:「我、我前一阵给你熬的药……」 我拍拍她手背,示意没什么大事。 孙麒麟低吟一声:「你去找一个正统的法器,用法器的罡气,压你身上的秽气。」 「至于法器,你可以去安阳桥,找一个叫老白的人。」 我又是一抱拳:「感谢师兄指路!」 「您客气,此乃分内之事。」 「这世上真道士少了,假骗子多了,能踏实修道的人,都值得尊重。」 说完,孙麒麟冲我点点头,起身就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叹一句。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我不知道这种办法是不是真的有用。 可除此以外,我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他已经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不如去试试。 安阳桥离天河餐厅不算远,拐几个弯就能到。 这地方看起来更像是个大集市,从桥头到桥尾,到处都是摆摊吆喝的商贩。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不禁感到阵阵头大。 我以为老白应该比较有名,到这就能找到,也没具体多问。 想在这么杂乱个地方找人,难度确实不小。 「走吧。」 我们一行三人在人群中走走停停,不住打量四周。 直到纪沧海停下脚步,把手指向前面。 「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的一张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 「白氏铁匠铺。」 纪沧海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进去看看?」 铁匠铺? 这好像跟法器不搭边吧? 虽说铁匠铺这三个字,引起了我丝丝怀疑。 幌子在随风飘动,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瞧瞧。 第87章 法器 还没到铺子里面,就听见阵阵敲击声。 我歪头往里一看,屋里火炉烧的正盛,风箱呼呼作响。 人说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这三个行当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 站在门口,我往里一瞧。 铁案子前,铁匠正光着膀子,铆劲儿抡着大锤。 我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师傅!」 然而锤铁的声音实在太大,我喊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 纪沧海有些沉不住气,抬腿就要往里进,被我一把拦了下来。 别看就是个铁铺,也有自己的规矩。 里面杂声大,铁匠可能没注意有人进来。 冷不丁一回头,肯定吓一跳,手上烧红的铁器容易伤了人。 再有,悄悄进去,难免有偷师的嫌疑。 只不过,能遵守这种规矩的人,越来越少了。 可这是孙麒麟介绍的人,八成也是地面上的把式。 坏了规矩,遭人厌恶。 好在没多一会儿,铁匠师傅缓缓转过身子。 他一抬头,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满口白牙。 「哎呀,您几位里面请啊!」 我看他这岁数,估计和我差不多,这个年纪叫老白? 我没兜圈子,直接问道:「您是老白师傅吗?」 「我是小白,老白是我爹。」 我四下看看,一拱手:「烦请引荐。」 「我爹出门了。」 他把手上的火钳子扔到案板上,把自己胸口拍的山响。 「我爹会打的东西,我都能打!」 犹豫片刻,我还是问了一句:「法器你能做吗?」 「比如,桃木剑。」 小白的目光在我们几人的脸上飘忽不定。 忽然,他转身从案子上拿出一根长约三尺的铁棍子。 「那玩意大概就这么长呗?」 见我点头,他又伸出两个手指:「大概这么宽?两面有刃。」 「后面还应该有个剑柄。」 …… 到了后来,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念叨了。 啧。 我看看门口的招牌,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能做出来?」 「嗨!」 小白倒提着棍子,笑道:「木匠跟铁匠差不多,就是外形不一样呗。」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小白咧嘴一笑:「反正我现在也没啥活儿,这点玩意都是我自己锤着玩的。」 「估计明天就能出来吧。」 「行,就用雷击枣木给我做。」 小白愣了一下,随即立马点头:「行!」 「您几位,得交点定金。」 「多少钱?」 小白拿算盘算了一下:「一千块吧。」 「卧槽?这么贵?」 小白呵呵一笑:「保证物有所值。」 然而,我身上也没多少钱,纪沧海比我还穷。 最后,只能是我和陈嘉颜凑了凑,好歹把定金凑齐。 出了门,纪沧海又回头看看招牌,言语中全是不放心。 「这人靠谱吗?我咋瞅着像个二吊子?」 我一咂摸牙花子,也有点犯愁。 说实话,我看他也像骗子。 我忍不住苦笑几声:「死马当活马医呗。」 「明天看看就 知道了。」 这一夜我几乎没睡,第二天早上我甚至来不及洗漱,直奔白家铁铺。 为了安全,我特意背了个书包,免得路上出岔子。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铁铺的门才慢慢打开。 小白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一转头看到了我。 他眼睛瞪的溜圆:「这么早?」 我暗自腹诽一声:废话!再熬下去,我就快成干尸了,我能不着急吗? 「东西做好了吗?」 小白揉揉眼睛:「做,做好了。」 我心头一喜,遏制不住激动:「快快快。」 我已经等不及了,直接钻进铁匠铺了里。 小白确实没骗我,从柜台下面掏出一把木剑,重重地放在我面前。 「给你。」 我看着眼前这把形似菜刀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你,是不是对剑有什么误解?」 小白嘿嘿一笑:「形状不重要,好用就行呗!」 我兴冲冲地把木剑拿了起来,就在我拿起来的瞬间,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别看这玩意丑的要死,但是手感和枣木一样,又厚又重。 我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感十足。 绝对是个好东西。 「啧」 手上传来的刺痛让我重新打量这把神似菜刀的剑。 我我把这玩意放在眼前仔细看看,上面的毛刺都没打磨干净。 看起来格外粗糙。 最让我产生怀疑的,是木剑上的纹路。 昨天我特意告诉他,我要的是雷击枣木,一定是被雷劈过的。 这种木头天生阳气重三分,是做法器最好的料子。 而雷击枣木最为明显的特点,就是整根木头会遍布类似蜘蛛网的黑色纹路。 因为是雷劈的,所以纹路不会很规则。 我手上这一把剑,遍布黑色斑块状的物质。 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 「怎么样?」 小白略带得意地看着我:「我就说吧,铁器和木匠差不多。」 我看着手里这把奇怪的武器,忽然觉得一言难尽…… 第88章 底气 这看似菜刀似的法器,看着特别别扭。 但手感不会骗人,这绝对是正经东西。 我一咂摸牙花子:「你,确定这东西能用?」 小白一瞪眼:「不能用,你拿这东西砍了我!」 眼看着他都发毒誓了,我也不好再继续往下问了。 「按理说,你干这一行也挺苦,我不应该给你讲价。」 到了付钱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了,把这菜刀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自己看看,这玩意跟剑有一点沾边的地方吗?」 小白挠挠头:「要不,你少给点?」 结了账,我揣着这把菜刀走了出来。 或许是它厚重的手感给了我底气,把它揣进怀里,我确实觉得踏实不少。 我身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小白。 回去的路,我也只能选择公交。 往公交站点走的时候,我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阵吵闹。 我回头一看,一群人围堵在身后的筒子楼下。 顺着人群的目光抬头看去,约摸是在七八层的位置,一个男人站在阳台的隔断墙上。 这隔断墙是区分两户面积所用,与其说是墙,倒不如是个半米宽的垛子。 这人是不想活了? 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有人喊着报警,有人喊着找家属。 我单手撑起凉棚,定睛一看。 这男人的背后,竟然有一个脸色铁青,身穿绣花入殓服的女人! 自从陈昌明给我吃了那玩意,我也算是因祸得福。 起码,现在不用借助任何外力就能看见鬼。 虽然这是我用身体换来的,可必须承认的是。 这种能力,依然是无数阴阳先生羡慕的! 我很确定,那绝对是鬼! 就在我看见她的一瞬间,女鬼猛然把头转向我。 煞白的眼仁在乌黑的眼眶中飞速翻转,两道血泪从她眼眶中淌了下来。 怎么着?吓唬我? 按理说我现在身体虚,不应该管这事。 可救人一命,是无上功德。 既然碰上了,那就得管一管! 此时,人群中忽然炸起几声尖锐的哭嚎。 我回头一看,是个年纪不大的***,正捂着嘴,呆呆地看着阳台。 隔着老远,我就觉得这女人不对劲。 瓜子脸,桃花眼,柳叶眉,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典型的狐媚子脸,任何男人在这副皮囊下,都走不过三个回合。 可她偏偏生了个怪异的刀锋颧骨。 这颧骨又高又薄,从侧面一看,和刀刃一模一样。 按照相书上说,这种女人,刻薄又克夫。 明明长了一张勾人的脸,可偏偏是个克夫相。 这女人两手在嘴边搭成喇叭,冲着男人大喊着。 我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应该是那男人的家属。 我犹豫片刻,随即加快脚步,走到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别喊了,没用。」 女人一回头,眼中露出惊慌,大步往后退着。 哪知她没站稳,高跟鞋崴了脚,嘴里发出一声闷吭。 「啊~」 说来惭愧,这一声听的我骨头确实有点发酥。 「你谁啊?」 女人一手揉着脚跟,一面问道。 我又一次确定了她的身份:「你是上面那位的家属?」 「啊。」 女人明显有点迟疑:「是啊,怎么啦?」 「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 说着,我抬头看向男人后面的女鬼:「齐刘海,鹅蛋脸的女人?」 第89章 路见不平 女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躲闪,随即眼皮立马垂了下来,矢口否认。 「不认识。」 她这副模样引起了我的怀疑,但是我没继续问,而是岔开话题。 「你家爷们儿让鬼缠了,你在这喊,啥用没有。」 她眼睛瞪的溜圆,赶紧说道:「真的假的?」 「那你,是不是有办法啊?」 她这个态度引得我不禁笑了起来。 「你也就是碰见我了,换个人,今天得讹死你。」 「你这是,啥意思?」 我摇摇头,没再说话。 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能让她深信不疑。 这个反应看似很奇怪,若是知道其中的门道,便也不算稀奇。 孙麒麟那种有真本事的先生,叫金挂马。 还有一种连蒙带骗的神棍,叫挂子。 挂子兴许水平不到家,但算出的东西,基本全对。 在地面上练本事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练就了一套识人的本事。 就眼前这女人,外人三两句话,就能让她相信鬼神之事。 这人在挂子眼里,被叫做「皮薄馅儿大。」 家里不是做官的,就是有钱的。 只有他们会如此依赖鬼神。 「你要想让你家爷们儿活命,就听我的。」 「好好好。」 这女人如捣蒜一般点头。 「先去你家,我有办法救人。」 我抬头看看女鬼,她已经把两只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了。 我能清楚的看见,阳台的围栏摇晃的越发厉害。 一旦围栏塌了,这男人必然摔成肉泥! 情急之中,我摸到怀里的木菜刀,一把将其掏了出来,对着阳台大喊一声。 「***有本事,现在就跳下来!你看我能不能剁了你!」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像看傻子似的看我。 可恶鬼怕楞汉,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就眼下这个节骨眼,骂街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这天下的邪祟,对带刃的东西,多少都有点忌惮。 可能是围观的人觉得我像傻子,我往里走了几步,他们立马给我闪出一片空地。 我随手在地上捡起来个木茬,用火将其烤糊以后,在地上画下一个类似龟壳的图案。 「呀!伏羲甲符!」 此时,我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叫:「这人,是先生!」 转过头,我狐疑地看着说话的老头:「您认识?」 「认识!以前我家请过先生,画过这东西!」 不等我说话,众人的猜疑声已经冒了出来。 「这该不是让鬼缠了吧?」 「是啊,要不在这画啥呢?」 …… 既然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我就索性摊牌了。 我把木菜刀高举过头顶,大喊道:「今儿你要是敢动手,我保证你没机会投胎!」 我一转头,看着一个光着膀子,带着黑围裙的彪形大汉。 看着壮汉身上油光锃亮的围裙,我心里忽然有了底气。 「大哥,你是卖肉的不?」 那壮汉一怔,反问道:「恁咋知道?」 我把手指向楼上:「这人能不能活下来,靠你了。」 壮汉猛地一擂胸口:「你要是这么说,这事俺得干!」 「你就蹲着磨刀,磨你杀猪切肉的刀!」 「得嘞!」 望着壮汉跑开的背影,我抬头看着楼上,冷哼一声。 杀猪刀煞气重,伏羲甲符阳气猛。 除非楼上这女鬼,她想同归于尽。 不过,我赌她不会。 如果想杀他,直接推下来不就好了?还在这磨叽什么? 回头我看着女人,嘱咐道。 「一会儿,你就喊他名字,让他回家吃饭。」 「对了,加上你的名。」 女人一怔,试探着喊了一句:「刘浩,张悦让你回家吃饭。」 「这样对吗?」 「对。」 那男人现在是被迷住了,自己家里人喊他名字,能有点作用。 就这样,我俩一路喊,一路往上跑。 第90章 人心 这小区是典型的老破小,应该是20世纪初的产物。 楼道狭小不说,处处还堆放着杂物。 这女人在前面狂奔,猛地被走廊里咸菜缸绊了一下,包里的物件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她立马弯腰,胡乱地把东西装进包里。 而散落在拐角处的一张寸照,却被遗落在了灰尘里。 我捡起来一看,照片上是个女孩。 娃娃脸,齐刘海,脸上带着几分贵气。 嗯? 这照片上的女孩,好像和那个女鬼有点像啊。 我把照片捏在手里,随着她跑了上去。 爬楼梯本来就是个力气活,几分钟以后,我已接近力竭。 几分钟后,终于看见八楼的门牌。 然而,在我开门的一瞬间,我脚下突然一空。 本能之下,我一把抓住门框。 我往下一看,心里猛然一抽。 我看似是从房门里走了进去,实际上,我是被鬼迷了眼! 此刻,我正挂在八楼荡悠悠! 张悦面色变得阴冷,高高耸起的颧骨像是一把尖刀,腮上的咬肌随着她说话而颤动。 「死道士,你管的事太宽了!」 虽然她现在的神态和刚才判若两人,但她说话声音十分正常。 她没有被鬼上身! 我忽然有点发蒙,这什么情况? 八楼的风很大,我只能靠着两只手撑住浑身的力气。 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从我耳边扑腾着飞过。 我低头一看,地上的人群已变成了蚂蚁。 万一掉下去,至少是个高位截瘫吧? 我稳住心神,迎风大喊道:「多大个事,值得你背上一条人命?」 张悦冷笑几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多事啊!」 她缓缓蹲下身子,用力扒开我每一个手指。 我看着发白的关节,牙缝里挤出一声怒吼。 「啊!」 濒死之前的勇气,往往能创造的奇迹。 我腰上爆出一股怪力,用力往上一甩,把自己重新甩进阳台。 「嘭!」 我一点没客气,转头一道窝心脚。 张悦虽然给我使了个绊子,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根本挨不住这一脚。 此时,我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邪风。 我想都没想,举着菜刀回头就砍。 「呲!」 我回头一看,那面色铁青的女鬼,正在我身后张开双手。 菜刀在她胸前划过,几乎把她砍成透明的两截儿。 我拿着菜刀指着她鼻尖,低喝一声。 「你手上要是沾了人命,下辈子别想托生成人了!」 「还他妈敢跟道士玩鬼遮眼?无法无天啊你!」 女鬼裂开嘴,嗓子眼里像是烧开水一样发出气泡音。 言语中,并无悔过之意。 「反正,我当人也当够了。」 「只要……」 女鬼把目光看向女人:「只要,张悦把答应我的事做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人鬼做交易?胆子都不小啊! 「她答应你什么了,咱俩谈谈。」 我手里上下掂着菜刀:「你听好了,我跟你谈,是因为我有底线。你别在这不要脸!」 「你要是真牛逼,你现在就往下跳!」 说实话,这枣木菜刀给了我不少底气。 就刚才那一刀划过去,明显给她伤的不轻。 女鬼望着阳台上的男人,语气软了不少:「你给不了。」 片刻后,她又变得暴戾不堪。 「我要他死!只要他下去陪我,我所有的财产都给张悦!」 我立马僵硬在当场。 「你的意思是,你花钱,让张悦杀人?」 「各取所需罢了。」 我真是长见识了! 鬼买凶杀人,这是头一次听说! 原来,比鬼更恐怖的,是人心。 为了稳住她,我只能继续往下跟她唠。 「你完全可以自己弄死他,何必要扯上张悦呢?」 女鬼缓缓走到男人身后,把头贴在他后背上。 「他在家里贴满了符,我根本进不去,我需要张悦把他引出来。」 说着,她这手已经环在男人的腰上。 「宝贝,我们马上就见面了。」 女鬼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那个叫刘浩的男人身上。 「跟我走吧!」 女鬼两手搭在浩子的身上的一瞬间,我抬手把菜刀当成飞刀。 一刀飞去,正中女鬼胸口。 顷刻间,女鬼在一脸不可思议中,渐渐散去。 我不知道他们中间掺杂着多少爱恨纠葛。 那不是我能管的事。 只要把这人救回来了,我就算问心无愧了。 对于张悦和那个女鬼之间,我更是不想过问。 临出门的时候,我丢下一句话。 「你大难临头了!」 我没吓唬她,张悦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大灾。 我能管,但是我不想管。 这种人,就应该遭个报应! 说完,我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第91章 找我? 出了门,我长呼一口气,如获至宝一般抚摸着菜刀。 只是一刀,就能把那女鬼打到魂飞魄散,这菜刀还真是个好东西! 一想到这,我不禁满心轻松。 陈昌明在漠南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我从小白手里搞到了如此刚猛的法器。 可谓是双喜临门! 一路上,我把菜刀攥的死死的,生怕把这宝贝弄丢了。 回到殡仪馆,我刚要往宿舍走,正好在宿舍楼下撞见陈嘉颜。 我看着她身上硕大的背包,不禁问了一句。 「你这是?」 陈嘉颜一怔,连忙大步迎了上来:「我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我得回老家一趟,跟你告个别。」 一想到还没好好谢谢他俩,我这心里还有点亏欠。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走啊?」 陈嘉颜抿着嘴,点点头:「我爷爷去世七周年,小辈儿都得回去。」 她这么一走,我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概,多久能回来啊?」 陈嘉颜浅浅一笑:「很快哒,最多一个星期。」 我犹豫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那就,等你回来。」 「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陈嘉颜递来一个纸条。 我定睛一看,是一串电话号。 「这是?」 「王会长的手机号。」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王巨?」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去接点活儿,多赚点钱总是没错的。」 我忍不住打趣道:「你把他手机号给我,就不怕我甩开你单干啊?」 她只是轻笑一声,没说话。 陈嘉颜走了以后,我兴冲冲地冲进宿舍,拿着菜刀和纪沧海好一通显摆。 纪沧海嘴上啧啧称奇,不住伸着大拇指。 他这个状态,就像个刚接触世界的好奇宝宝。 也难怪,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离得太远了。 慢慢来吧。 晚上,我终于能好好睡个觉了。 长久以来在梦里骚然我的鬼婴,终于不在出现。 我估计,是这菜刀罡气太猛,以至于他不敢靠近。 不过,我倒是盼着他来找我。 我用菜刀告诉他,什么到是邪不压正! 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忽然有人找上门。 据保安队长说,这人指名道姓要找我。 说实话,现在要是听见谁找我,我这心立马能吊到嗓子眼。 毕竟,主动找我的,从来就没有好事。 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这人,还得硬着头皮见。 到了保安室,一个身材干瘦,面色黝黑地小男孩,正襟危坐在保安室。 「就是他。」 当保安把手指向孩子的时候,我顿时一懵。 我回头看着孩子,问了一句:「你是谁家孩子啊?」 哪知那孩子一张嘴,却是个糙汉子的声音。 「瞎了你那双招子!」 好家伙,吃火药长大的? 不等我发火,这孩子又说了一句。 「王会长,请你去坐坐。」 一句话,把我火气压下去不少。 「王巨的人?」 小孩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脸上挂满了不属于孩子的威胁。 「我劝你,别直呼他大名。」 ***笑几声,点点头:「行,我抽空过去一趟。」 「是现在。」 他如此严厉的口吻,让我不觉心头一颤。 难不成,是因为陈昌明的事? 为了试探,我故意摆出一张冷脸。 「我现在没时间啊!」 「没商量!」 他的口气已完全没了和善,这更进一步印证了我的想法。 看样子,躲不过去了。 我回头看看保安队长:「那啥,大哥帮我请个假吧,就说我窜稀!」 保安面色一怔:「这、这……」 我赶紧两手抱拳,连求带耍赖:「求求了,求求了。」 出了门,小孩对着门口的面包车呶呶嘴:「上去吧。」 短暂的犹豫后,我抬腿迈了上去。 上了车,我给纪沧海发了个短信,顺便打开了我俩的实时定位。 自从认识了纪沧海和陈嘉颜,我这心里多了不少底气。 起码,我就算死在外面,也有一个给我收尸的。 至于王巨找我到底是什么事,看看就知道了…… 第92章 生意 丧葬一条街渐渐出现在我实现中,随着一声刹车声,车子停了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躲不过去,见招拆招吧。 拉开丧葬铺子的门,王巨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上,单手持着念珠。 「来了?」 我哈哈一笑:「王会长派人亲自上门请我,我敢不来么?」 王巨皮笑肉不行地扯扯嘴角,用手指了指我身后:「坐着吧。」 「这次找你来呢,是跟你谈个事。」 让我没想到的是,王巨这次没选择兜圈子,而是开门见山。 索性,那我也当个痛快人! 「平时给你们发的单子,那都是最普通的。我还有一部分封藏起来的大单子。」 王巨把念珠捻的哗哗作响,语速放慢了不少。 「你,有没有兴趣啊?」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会天上掉馅饼。 对于这句话,我是藏着戒备的。 我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那是多大的单子啊?」 「干成以后,十万起步。」 虽然我没出声,但我确实吃了一惊。 十万,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只要多做几单,我就能彻底把刘秃子的账还完! 我赶紧一抱拳:「谢谢王会长啊!」 「不过啊,我没太想明白。」 「想什么?」 我缓缓把拳头放下,反问道:「据我所知,常春会能人众多,为什么偏偏是我?」 此话一出,引得王巨哈哈大笑。 「你还挺谨慎。」 「行,我告诉你。」 王巨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神情严肃了几分。 「你这人胆子大,也有点真本事。」 「最重要的是……」 他忽然把语气放的很慢:「你缺钱,很缺钱。」 「缺钱的人,只会为钱工作,不会有二心。」 我登时心头一沉:「你查我?」 王巨立马反问一句:「稀奇吗?」 他又开始捻动着珠子,满脸的无所谓:「不把你底子查清楚,我哪敢用你?」 事实证明,他这人真不是善茬子。 不过,最让我担心的是,他已经查到我缺钱了,会不会查到我和陈昌明的关系? 如果这件事也被他知道了,那我以后就很难再借助常春会的力量了。 好在,他没提前这事。 「给个准信儿吧,你能不能干?」 「能!」 我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王巨缓缓点头,轻声道:「行,咱俩五五分账。」 「五五分?」 王巨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这表情是啥意思?我不用吃饭吗?常春会平时不需要开销吗?」 一通三连问,问的我头脑发蒙。 我很果断地摇摇头:「不行。」 王巨眼睛一瞪,咯咯咯地怪笑着:「你跟我说不行?」 「你有常春会的兄弟,我也有三张嘴要吃饭,五五开,我们没办法分账。」 这种赚钱的事,肯定不能忘了陈嘉颜和纪沧海! 「噗通。」 王巨从柜台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我面前。 「你养兄弟的钱,准备从我嘴里出?」 「我不多要,多给我一成,行不?」 王巨上下打量着我:「你们这伙人,还真是让我开了眼。」 「 过三道梁的时候,你是一个敢踩我脸的人,你也是第一个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 「对对对。」 王巨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还有那个叫纪沧海的,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 我听不出这话是好还是坏。 索性,我直接装傻。 我把手一摊:「没办法啊,我们也得混口饭吃。」 「常春会家大业大,你王会长也不是一般人。」 「总不见得,要和穷人抢饭吃吧?」 现在主动权在王巨手里,我只能用马屁先给他捧起来。 然后,再给他扣个不大不小的帽子。 话都说到这了,王巨总不至于为了一点钱,把自己面子折了吧? 王巨斜眼看了我好一会儿,语气平和了不少。 「我好像知道,牙叔为什么会保住你了。」 「行!」 王巨直接拍板:「就按你说的办,咱俩***分账!」 「不过,丑话说前面,生死有命,概不负责!」 我赶紧抱拳:「那就先谢过王会长了。」 「你今天就不要走了,下午和我出去办点事。」 我有些摸不清他的路数,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 第93章 洋楼 下午。 王巨喊上我,上了门口的面包车,一路朝南面奔去。 到了市中心,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我一回头,身后正是漠南的标志性建筑,火炬广场。 火炬广场,就是因为主体建筑是个火炬形,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我平时也没时间来这面,只是听说过而已。 火炬广场附近是个大商圈,有些知名度的牌子,都会把店铺选在这。 王巨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洋楼。 「进去以后,你什么都不用说,听我说就得了。」 我抬头一看,这三层小楼属于典型的欧式建筑,最顶端还有个球形的拱顶。 深褐色的爬山虎匍匐在泛黄的墙壁上,三楼的窗户随着风而一开一合。 远远一看,倒是有些许的荒凉感。 那古旧的小楼和广场的繁华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别扭。 王巨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声地在前面带路。 横着穿过广场,到了小洋楼的楼下,王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咔哒,咔哒」 此时,一个身材高挑,身穿淡绿色旗袍的女人,扭着猫步迎面走了过来。 这女人个子很好,粗略估计,至少在一米七五开外。 而王巨实在太矮了,勉强到她旗袍的开叉处。 「桃子姐,好久不见啊。」 这个叫桃子的女人,低头看着王巨,故意把大腿往前伸了伸。 开叉,好像更大了。 这桃子生了个鹅蛋脸,细眉大眼,鼻巧口小。 是个典型东方美人坯子。 「王会长每次见我,眼珠子都恨不得贴我身上。」 正说着话,桃子扇起手上的团扇,阵阵香风,直冲鼻尖。 王巨好歹是常春会的掌舵人,可在这女人面前,竟罕见的露出了窘迫。 我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于这种有些放荡的女人,我还是敬而远之。 毕竟,师傅教过我,酒令智昏,***伤身。 女色,少接触点,没坏处。 这时,桃子故意扯了扯胸口,嘴上止不住哈哈大笑。 「下辈子长高点,你就能看点不一样的风景了。」 王巨只能尴尬的收回眼神,讪笑几声。 「得,姐姐不逗你了。」 桃子把手指向身后的洋楼:「验验货,把事儿办了呗?」 我在一旁听的心生疑惑,难不成这里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走吧。」 王巨和桃子并排前行,从后面看,就像桃子拎了一个水壶一样。 啧。 洋楼的门板是雕花的对开门,门虽已斑驳,可从纹路上还是能看出来其做工的精美。 我侧目一看,忽然觉得别扭。 明明是外国的建筑,怎么贴着尉迟恭和秦琼? 「咯吱。」 大门推开的一瞬间,新鲜空气大量涌入,一股子霉馊味儿登时扑了出来。 老旧的木质条纹地板堆着满满一层的灰尘,垃圾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 王巨对着身后的两个壮汉摆摆手:「你俩在门口盯着。」 「你。」 他把手指向我:「跟我来。」 桃子刚走出去几步,忽然转过身子,团扇轻挡在嘴边。 「哎呦?这后生够俊的!」 「咔哒,咔哒」 她脚下的高跟鞋和地板发出特有的空腔声,那一双大眼睛,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王巨忽然伸手拦住她。 「桃子姐,你……」 不过,碍于身高问题,王巨的手勉强拦在她膝盖前面。 桃子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抬腿从他胳膊上迈了过来。 「这也是你常春会的人?」 王巨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站在我和桃子中间。 「对,已经入伙了,你别惦记了。」 桃子呵呵一笑,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扑在我身上。 「哎呦,这肌肉好结实哦。」 王巨满脸无奈地看着她:「这手段用多少年了?好玩吗?」 「嘁。」 桃子站直身子,故意把扇子在我鼻尖下扇动着。 团扇的茸毛弄得我鼻子发痒,只能往后退了几步。 「你管好不好玩,好用就行呗。」 说着,桃子我对挑了挑眉,看得我浑身发毛。 第94章 凶宅 「走走走,办正事。」 王巨似乎急于帮我解围,直接在前方带路。 从进门处一拐弯,一个硕大的舞台出现在我们面前。 屋里的面积至少有几百平,摆放的桌椅板凳,不下百十套。 「楼上跟这一样,一共两层。就这一堆儿,谈谈价吧。」 桃子的这一句话,我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们说的货,就是这个房子! 看来,常春会的买卖,做的很大啊! 王巨用力擦了擦地板,阵阵灰尘顺着缝隙钻了出来。 「这玩意,顶大天这个数。」 说着,王巨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十万?」 桃子用团扇捂着嘴,咯咯咯地娇笑起来:「你早上喝酒了?」 王巨和她好一通讨价还价,直到桃子甩出一句话。 「五十万。」 桃子轻启朱唇,把目光扫向我:「或者,你把他留下。三十万,还是可以考虑的。」 好家伙,我也成货的一部分了? 王巨低头想了好一会儿,随即抬头看着她:「行,就五十万」 这个回答绝对出乎我的意料。 生意人谈钱,这本就无可厚非。 我没想到,王巨居然为了我,选择多花20万。 桃子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哎呦,行啊!王会长有魄力!」 「五十万。」 「成交。」 虽然漠南是个县城,可这么好几百平的二层楼才区区五十万。 这绝对是白菜价了! 王巨准备送桃子离开,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随即从漆皮挎包里掏出一根精致的口红,在我面前涂抹起来。 突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想把手抽回来,她立马欺身凑了上来。 「别动。」 说着,拿起口红在我掌心上写上一串数字。 「我的手机号。」 王巨把她送走了以后,把门彻底关上。 「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交给我?」 「是啊。」 王巨看着我眼前的大舞台:「这是个凶宅。」 「不过,凶宅处理好了,这就是聚宝盆!」 我顿时心中生出丝丝警惕,我立马表明立场。 「邪门的东西,我不碰。」 王巨干笑几声:「我也不碰!你只需要把这屋弄干净就行。」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等这凶宅干净了,你再倒手卖出去,是吗?」 王巨忽然面色一冷:「你很聪明啊?」 「不过,我劝你一句,能活的舒坦的人,往往是傻子。」 这一话,包含着隐隐的威胁。 「你放心吧,我嘴严。」 「还有。」 王巨凝神看着我:「离桃子远一点,接近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不想你死的太早!」 不用他说,我也能感觉到。 这种女人,确实是个极度危险的动物。 与此同时,我也听出来了,他刚才帮我结解围,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考虑。 说白了,我还有压榨的价值。 不过,这样也好,能被人利用,说明我还有点资本。 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资本持续放大。 「王会长。」 我咳嗽了几声:「我想把这事给你办好,但是你也看见了,这楼这么大。」 「我一个人弄不了。」 王会长点点头,指着门口的两个壮汉:「把他俩给你。」 「不行。」 我很果断地摇摇头:「我要纪沧海。」 「你自己的人,你找他不就得了吗?」 王巨的语气中明显带着疑惑。 我依旧摇头回应:「亲兄弟,明算账,我赚的钱不可能给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出?」 我用力点点头:「他有多大本事,你是见过的。有他在,这件事不会出差池。」 「当然,我只是个建议。」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我已经吃准了。 他百分百会答应。 王巨两个眼珠子疯狂转动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行,我出!」 如我所料。 他需要顺利的把这事搞定,在这种小钱上,不会特别计较。 我会把赚来的钱平分成三份,不过,我还是想给纪沧海多争取一些钱。 他在殡仪馆一分钱都没有,过的很拮据。 只要在道德范围内赚的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钱,我给你。不过,事儿你得给我办的漂亮!」 说完,王巨把钥匙塞到我手里。 「今晚就开干!」 第95章 楼上 我看着手上的钥匙,轻声问了一句:「这房子,以前就是桃子的?」 「当然不是。」 王巨抚摸着朱红色的楼梯扶手,感叹道。 「这房子少说也得上百年了,过手的主人不知道多少个了。」 这话立马引起我的警觉。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找过道士看看?」 王巨拍了拍手上的灰:「听实话吗?」 「当然。」 「找了很多,各个尸骨无存。」 果然,我就知道这事不会那么简单。 见我一脸惊骇,王巨一摇一晃地朝着门口走去。 「别打听了,知道多了,你该害怕了。」 顿了顿,他又催促了一句。 「走了。」 两个壮汉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我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 「小伙子,我等你。」 阳光撒在我后背上,可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确定,这不是幻听。 等我再往里看的时候,大门已经关死。 王巨把我送回殡仪馆,进门我直接去找纪沧海。 按照我俩的分工,但凡和鬼神沾边的事,全部由我解决。 可万一碰上什么危险,纪沧海负责我俩的安全。 纪沧海兴冲冲地答应了,但我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晚上。 连天的乌云让的气压的低了不少,低飞的蚊虫萦绕在我俩身边。 一场大雨,好像随时要倾盆而下。 路上没什么车,几经辗转,我俩终于到火炬广场。 小洋楼在北面,从风水上看,是典型的坐南朝北。 这种风水布局,只在阴宅上能见到! 站在广场的时候,只是觉得憋闷。 可到了洋楼前,大风吹的我脸生疼。 纪沧海一把扯掉落在头上的落叶,迎风大声问道。 「卧槽,要下大暴雨吧?」 他只是把这风当成暴雨的前兆,但我知道,这未必是下雨那么简单。 「哗啦啦……」 画有尉迟恭的门神像忽然被风吹落,在风中翻了几个跟头,再没了踪影。 我拿起钥匙,几下之内,把大门打开。 说来也怪,进了门,这风居然停了下来。 「咔」 纪沧海把手电筒打开,略微发黄的光,在我俩脚下形成一个光圈。 我回头看看一楼空荡荡的大厅,指了指楼上。 「去上面看看。」 这宅子闹了这么多年,来了无数的能人异士,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 贸然做法净宅,风险性还是挺大的。 楼梯是个的很有年代感的旋转楼梯,一脚踩上去,地板缝里吱吱作响。 到了楼梯中段,我随处一瞥,两只红色的三寸金莲鞋赫然出现在我视线中。 这鞋很怪异,一整一反堆放在墙角。 看起来,像个八卦里的阴阳鱼。 「砰砰砰!」 此时,楼上一阵非常有节奏的闷响。 就像是,有人在敲门。 纪沧海扯了扯我袖子,低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我能看出来,他明显是有些紧张。 这也难怪,毕竟他没接触过这种事儿。 「没事,上去看看。」 此时,我俩已经贴在墙壁上,几乎以静音的方式朝着楼上挪动。 「砰砰砰……」 撞击声不断,我和纪沧海对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把手指向二楼的右侧。 我探出头仔细一瞧,左面是个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 而右面和一楼基本相似,是个挺大的舞台。 撞击声,似乎离我俩也越来越近了。 我拿手电筒往屋里晃了晃,这一看,还真看见东西了! 舞台旁边的窗户,在微微颤动着。 我侧耳一听,撞击声就是从这来的! 第96章 三寸金莲 由于我俩站在侧面,并不能看见窗户的全貌,只能看见一个侧边。 随着我俩不断接近,我这心跳明显加速。 到了窗户前,我探头一看,顿时长呼一口气。 外面的风雨太大,加上这窗户年久失修。 风一吹,窗户就随风晃动。 我回头看看纪沧海:「虚惊一场。」 而纪沧海并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他这个状态让我有些不安,便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哎?跟你说话呢。」 「嗯。」 纪沧海似乎很勉强才憋出这么一个回答。 我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 这一次,倒像是对答如流了。 我心想,可能是他第一次到这地方来,心里免不得害怕。 可能是紧张过度了吧? 我一回头,灯光正好从他脚下闪过。 一瞬间,我感觉魂儿都要顺着天灵盖钻出来了。 纪沧海的脚上,竟然穿着那双红色的三寸金莲鞋! 「咔嚓!」 一道我蜿蜒的闪电从空中炸开,豆大的雨点顺着窗户砸进窗台。 窗外的杨树叶子哗哗作响,黑黢黢的剧场里只有我俩四目相对。 我把手缓缓伸进怀里,想把菜刀拿出来。 「你看,这鞋是不是还挺合脚?」 纪沧海的声音没变。 可这么一句话用他浑厚的嗓子说出来,听的我浑身发麻。 此时,菜刀已经从我怀里掏了出来。 就在我举刀要砍的时候,纪沧海突然发难,一脚踢在我胸口。 我立马倒着飞了出去,身后的桌椅板凳被我撞的七扭八歪。 这一脚力量极大,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没办法呼吸。 「哒哒。」 夜色正浓,纪沧海像是芭蕾舞演员一样,用脚尖着地,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 「我等你,小伙子。」 我心头一凛,这就是我白天听见的那句话! 刚才纪沧海踢我这一脚,菜刀被横着甩到了窗户根。 眼看着他的离我越来越近,我我躺在地上,慢慢把手伸向身边的凳子。 就算没用,也能先抵挡一下! 就在我一扭头的时候,一张面白如纸,唇似鲜血的人脸,赫然出现在凳子下方! 我俩之间不过几尺的距离,她就这么侧躺着和我四目相对。 一时间,空气似乎有些凝结。 「呼!」 一阵贼风从我上空袭来。 我扭头一看,纪沧海像足球射门似的,穿着三寸金莲鞋,奔着我嗓子就踢了上来。 「卧槽!」 顾不得胸口的闷痛,我起身扑向纪沧海小腿,对着他膝盖猛击几下。 别管多能打的人,关节永远是最薄弱的。 纪沧海立马身子后仰,几乎要栽倒。 我趁机站了起来,用肩膀狠狠一撞,把我俩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我用余光能看见菜刀在我左面。 我铆足了劲儿,奔着右面跑了出去。 「哒哒哒。」 如我所料,纪沧海像个小脚老太太似的,在身后紧追不舍。 眼看着他要抓住我,我故意放慢脚步。 「哐!」 我两手抓着桌角,回头狠狠一掀,桌子在纪沧海胸口碎裂。 支离破碎的桌子,明显让他速度慢了一些。 随即,我立马调转身形,冲着窗根下的菜刀跑了过去。 就在我拿到菜刀的一瞬间,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我。 我一咬牙,往前窜了几下。 拿到菜刀的一瞬间,我冲着纪沧海的天灵盖砸了上去。 须臾间,纪沧海身子一软,直接躺在了地上。 在这一刻,我特别感激小白。 他真的没骗我,这玩意太强了! 我赶紧把纪沧海拽了起来,使劲扣着他人中。 「呼!」 他嘴里喷出一口浊气,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卧槽?」 纪沧海搓了搓脸,满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这是咋啦?」 「哎?」 纪沧海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你这是啥表情?咋跟怨妇似的呢?」 第97章 玩我呢? 我把这事前后一说,他也陷入了沉默。 我把菜刀递在他手里:「这个你拿着吧。」 「啊?」 纪沧海一脸不解地看着我:「那你用啥?」 「没事,我有办法。」 这菜刀绝对是镇邪的好东西,放在纪沧海手里,他就不会中邪。 我算是看明白了,有危险的时候,纪沧海能给我无限的安全。 没有的危险的时候,他就是最大的危险! 没让鬼弄死,回头让自己人打死了,我可亏大了! 菜刀放在纪沧海身上,我缓缓站了起来。 我这一回头,只觉得鼻尖一凉。 一双惨白而修长的腿,在我面前如钟摆一样晃动。 我抬头一看,嗷的一声蹦了起来。 一个身穿红色绣花旗袍的女鬼,正吊在房梁上,两只脚随风摆动。 她一脚一脚的踢在窗户上。 而窗户也随着她脚上的摆动一开一合…… 他妈的! 根本不是风雨刮的窗户,而是眼前这个吊死鬼踢的! 也就是说,从最开始,这吊死鬼就悬在我俩头顶。 「砰砰砰!」 撞击声还在继续,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纪沧海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咋啦?」 我咽了咽口水:「没事,你还是别知道了。」 胳膊粗的绳子从女鬼脖下形成了圆环,那女鬼舌头几乎要伸到腰间。 「咔咔」 女鬼突然有了反应,身子像机器人一样,十分僵硬地发出关节摩擦的声音。 「簌!」 上吊绳突然滑落,女鬼直挺挺地平拍在地上。 而她的一只手,已经搭在我脚踝上。 我现在连动都不敢动,只能先稳住心神,咬牙纪沧海说了一句。 「把菜刀拿好!」 「拿着了!」 此时,女鬼的手已经到了我膝盖,冰冷的寒意刺的我浑身疼。 「瞄准我后脑勺。」 几个呼吸间,女鬼的头发已经蹭到了我鼻尖。 而她的两只手,已经环到我肩膀,寒气和胭脂气顺着我毛孔往身体里钻。 冷汗像自来水开闸了似的,不受控制地从我后背渗了出来。 「咳!」 突然,女鬼猛然往上一窜,怒目圆睁,眉头倒竖,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咳痰的声音。 「扔菜刀!」 话音未落,我立马蹲了下来,菜刀顺着我头皮横飞出去。 眼前的女鬼,如风一样,立马消失不见。 不知是散了,还是什么。 「妈的。」 我身子一软,从兜里摸出根烟,深吸几口,才算稳住心神。 稍微冷静一点以后,我猛然察觉不对。 如果她一直吊在空中,为什么在我进门的时候没发现? 仔细一想,问题就出在这把菜刀上了。 是我把菜刀给了纪沧海,我才看见了她。 也就是说,这个法器罡气确实很足! 那眼下的情况就变得很尴尬了。 拿着菜刀,我体内的阴气就被压住了,自然就看不见鬼了。 如果不拿着菜刀,我还未必能镇住这群恶鬼。 玩我呢? 「刚才,是不是有脏东西?」 纪沧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把这事原封不动的跟他学了一遍,听的他目瞪口呆。 反正都是自己人,我也没瞒着。 把我现在面临的尴尬也告诉他了。 纪沧海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以后,咱俩打配合呢?」 「你给我指方向,我去打。」 思索片刻后,我摇了摇头。 「不行,太冒险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房梁,叹了口气:「这次是咱俩侥幸,万一下一次运气不好。」 「那咱俩……」 我用力把烟头踩灭:「那咱俩就死透了。」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此时,阵阵戏腔从楼下传了出来,我俩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纪沧海喉结蠕动着,低声道:「你听见了吗?」 第98章 黑话探路 我紧闭着双眼,努力地听着:「是京剧。」 偌大的剧场仿佛成了扩音器,咿咿呀呀的声音响个不停。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像小米似的,颗颗分明。 汗水从纪沧海额头淌了下来,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反复扫视着。 眼下,我们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把这事做好,我以后在常春会很难立足。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咳嗽几声,给自己壮壮胆。 「无论一会是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听我的。」 纪沧海揣着菜刀走在前面开路,我在后来一路跟随。 疾风骤雨中,戏腔越来越大。 我趴在一楼门口,探头往外看。 舞台上,一个身穿粉蓝色戏服,脸上涂着浓妆的人,正在台上翩翩起舞。 仿佛,台下有无数观中围观一样。 只见她双足连续碾动,脚步行进呈鱼鳞状,时而轻轻跃起,又做捶胸顿足状。 这是京剧里的「鳞」字步。 我自问见过无数艺人,可她这身段依然让我赞叹。 「黛玉葬花吟,葬花鸣……」 她这身段极其柔软,阵阵唱词随着她的身姿飘出。 突然,他猛然顿住身形,抬头看着我,口中的唱词没了柔美。 反而一字一顿,充满了强硬。 「那都是她的宿命!」 和他对视的一瞬间,我才看见他的五官。 浓眉大眼,宽鼻阔唇,这竟然是个男人! 只不过,他脸上的油头粉面和耳朵上带的红花,看起来更是诡谲几分。 片刻后,他缓缓收起身形,两手一抱拳,唱了个喏。 「看官已来,何不进场,且细细观瞧?」 纪沧海低声问了一句:「怎么办?」 「进!」 我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一个字。 后退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时候,硬着头皮才是唯一选项。 「啪嗒,啪嗒……」 我和纪沧海的脚步接连响起,而台上这位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俩身上。 「客官想听何戏?可与小奴宋三慢慢道来。」 正说着,宋三略带几分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媚色,行了个万福金安蹲礼。 我咽了咽口水,轻声和纪沧海说道:「咱俩分开坐。」 我已经做好包夹的准备了,一旦发现不对,我俩能分头包围。 就这样,我俩一左一右坐在两端。 就在我俩分开的一瞬间,数不清的亡魂出现在我视线当中。 上百平的屋子里,座无虚席。 粗略看去,至少有几百个。 这么多亡魂有男有女,身上的服装也不尽相同。 从民国时期的长衫,一直到偏现代的西服,还有几个类似古装剧里的官袍。 他们虽然服装各异,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我俩。 黑黢黢的剧场,被几百个鬼无声地盯着。 如果不是我见的死人够多,恐怕我已经崩溃了。 我低头一看,后背立马炸出一片白毛汗。 我竟然坐在两条腿上! 我回头一看,一个缺了半个脑袋的鬼,正坐在我身后。 也就是说,我现在被鬼抱在怀里! 此时,台上的宋三又开口催促一句:「客官为何闭口不言?」 我看今天这架势,我未必能走出去。 不过,眼下敌强我弱,我要是硬碰硬,那纯粹是脑子有病。 想到这,我心里多了几分坦然,准备先谈谈再说。 我轻轻一拱手:「在下不才,单姓一个李。」 「哦?」 宋三明显一楞,随即抱拳回礼:「李先主。」 唱戏这个行当,对外都叫梨园子弟。 这梨园,指的就是唐明皇李隆基在梨园设下台子,让做戏的人有地方施展才华。 自打唐朝,李隆基就成了唱戏的祖师爷。 而李姓在唱戏行当里有着不一样的位置。 所以他才会称呼我为「先主。」 有了这个身份,我能保证我和纪沧海暂时的安全。 我假装看不见周围的邪祟,徐徐站起身子…… 第99章 怎么选? 「我这人不太懂戏,但是也能叫上来几个。」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宋三:「您若是赏脸,便唱个六国封相。」 「您若不愿意赏脸,那我便要听战长沙。」 别看这只是两个戏曲名,但其中来头大有讲究。 这六国封相是以前梨园子弟封箱大戏,唱完这一出,今年再也不演了。 而战长沙,则是戏台子开班时候唱的。 战长沙唱的就是关公战黄忠,这戏煞气重,戾气足,加上老生气息浑厚。 扮关公的人,竖提着偃月刀,台上台下边走边唱,专门驱邪避鬼用的! 他一个做戏的鬼,一定能听明白我什么意思。 他要是封箱收手,这事就和解。 该超度超度,该收手就收手。 可如果他不听劝,那我换个办法解决了。 戏剧行当的黑话有点奇怪,所有的切口都藏在曲名里。 以前我在天桥练摊的时候,经常听他们行内的人这么对话。 而我之所以用他们的黑话,其实是在另一个角度传达我的善意。 我不想冲突。 宋三两眼盯着我,沉默了片刻,把头上的花摘了下来。 「那不如,奴家给你唱一出月下追韩信。」 我极力回想着这一出戏的含义。 按故事里说,刘邦不相信韩信,所以才有了月下出走,萧何在后面紧追不舍。 最后才有了韩信登台拜帅的事儿。 也就是说,他可以妥协,但是需要个契机。 我思考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有心愿未了?」 「李先主果然是明白人。」 我长呼一口气,暗自庆幸着。 我这连蒙带唬的,好在猜对了。 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只要他有要求,只要我能满足。 这事就算办成了! 「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无功而返,谈谈吧!」 宋三捂着嘴,笑道:「恐怕,谈不拢。」 「为什么?」 宋三没出声,而是把手指向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身后居然有几个面色铁青,身穿道袍的鬼。 我忽然感觉到一股淡淡地威胁。 宋三一闪身,直接冲到我面前,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看见了吗?他们和你一样,曾经试图和我谈判。」 「可惜啊。」 他掐着兰花指,单手拖着下巴:「他们都被我留在这了,成了我台下的看客。」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宋三把兰花指搭在我肩上:「你姓李,我愿意给你个机会。」 「只要,你现在从这里离开,我不伤你分毫。」 事情,好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肩膀一抖,把他手甩脱:「我说了,我今天来了,得有个结果。」 宋三转了个圈,又做了个蹲礼,抬头望着我。 「奴家给你开了生门,可你偏偏要往死门进!李先主,你可不别不识好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能谈的事儿,为什么要开打? 扪心自问,我没本事在几百个恶鬼里杀出一条生路。 稳住局面,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毫不退让地盯着他:「恶鬼怕楞汉,这事儿你懂,我也懂。」 「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 「咯咯咯。」 宋三捂着嘴,挤出几声令人不适的笑声。 「我要在这唱戏,一直唱下去!你让吗?」 这下,轮到我笑了。 他说对,我不可能满足他这个愿望。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打的问题了,是我不动手,我俩就得死在这。 此时,上百个鬼已经慢慢包夹过来。 我提高嗓门,大喊一声:「纪沧海!」 可纪沧海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坐在凳子上,嘴角不断颤抖。 那两只所向披靡的拳头,此刻已然筛糠。 他妈的,杀人诛心啊! 这群恶鬼主动现身,故意让纪沧海看见。 老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惧人七成。 阴阳先生这一行,有句老话:本事不够,胆子来凑。 就像在这个时候,人千万不能怂,得把气提起来。 否则,鬼就不怕人了! 我随手抄起个凳子,奔着纪沧海甩了过去。 「醒醒!」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但眼神中还是充满木讷。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反应速度明显下降。 我故意把嗓门提高,咬起牙根就开骂。 「***再发呆,咱俩都得死这!」 「***,你想死,别他妈拖累着我!」 …… 在我恶狠狠的语言攻击下,纪沧海猛然反应过来。 「操!」 话音未落,纪沧海双目怒瞪,一跃三尺高,手上的菜刀已斜砍了出去。 我立马大喊一句:「过来!往我这跑!」 而纪沧海如疯魔一般,气势陡然暴涨。 再加上他手上的法器罡猛凶戾,那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 纪沧海不愧是在八角笼里搏命的人。 虽然害怕,但一旦动起手,确实有一股子常人比不上的悍气。 没过多久,战局竟出现逆转。 纪沧海高举着菜刀,倒追着恶鬼砍。 他看起来气贯长虹,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他的体力有限。 就算他身体素质好,可也经不住几百个恶鬼车轮战…… 第101章 百年积怨 戏鬼手上的花枪渐渐消散,刚才嚣张的气焰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 我低头看着戏鬼,他整个身子已经变成了近乎半透明。 「别打了!」 我这一嗓子,让嘈杂的现场暂时得到一丝安静。 我几个跨步跳上台子,大喝一声:「再打下去,你们全得魂飞魄散!」 转头,我看着宋三,咬牙喝道。 「还要反抗吗?」 宋三半躺在地上,嘴角漏出一丝笑意,抚腿打着拍子。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股,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 宋三我侧躺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 这一段,他唱的是定军山。 唱的是黄忠老将,心有不甘。 「你和我都知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彻底消散。」 我长呼一口气:「别反抗了,我送你们上路吧。」 宋三忽然哈哈大笑:「你这是何道理?」 「我等聚在这,只是唱戏从不害人,你们为何苦苦相逼?」 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宋三虽为鬼身,可在他即将消散的时候,我难免心中不忍。 稍加犹豫,我还是摇头叹息。 「人鬼殊途,人间不是你们的地方了。」 「你若是这么说,我可要好好问问你!」 宋三两手撑着地,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 「我们死了,你说人间不是我们的地方。」 「我且问你!」 宋三浑身戾气突然暴增,扯着尖锐的嗓子喊叫着。 「那我的活着的时候,人间为何也没有我等容身之处?」 「我!」 宋三指着自己,满脸悲愤:「被人卖了三次,先为奴,再为戏!」 「最后,我落了娼!为了活命,我要迎合龙阳之好!」 「再看看你身后,哪个不是苦命人?」 他一连串的发问,像一声声炸雷似的,炸的我不敢出声。 同为男人,一听到龙阳之好,立马浑身不适。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我能感同身受。 「上百年来,你们为什么要一次次逼我!」 到了最后,宋三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哨音,听起来极其刺耳。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沉默片刻后,我挤出来一句话,却好像用尽了我浑身力气。 「呵呵哈哈哈哈。」 宋三从冷笑变成了一种几乎狂妄的大笑。 「我尸体被分成了五块,现在凑齐了四块,你告诉我,我怎么走?」 「老子到了地府,阎王爷都不认识我是哪个!」 看着他这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低声问了一句。 「最后那一块在哪?我去给你找。」 宋三脸上挂着笑意,缓缓解开自己的戏袍。 「簌!」 戏袍裹着袭衣落在地上,他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他两腿之间竟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蜘蛛网装的疤。 「好奇吗?」 「第五块,就是裤裆里的玩应儿,早就让人炖了汤,你去哪给我找?」 一瞬间,我心里所有坚持都被瓦解。 我眼前的宋三,曾经也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我实在想不出,他究 竟经过怎么样非人的对待。 见我迟迟不语,宋三陡然提高声调。 「我只剩下这一副残缺皮囊,从未害人,只想在此唱戏,为何不可!」 短短几分钟的对话,这是他第三次发问。 而我,已经到了哑口无言的地步。 突然,我把手指向身后的几个道士模样的亡魂。 「你说你没害过一人,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宋三笑着摇摇头:「我以为,李先主是个明白人。」 「这里是我的地盘,他们用茅厕的污秽泼我们,泼的我们抱头鼠窜!」 「难不成,我挨打还手都是错的?」 我心头一震,反问道:「你说的,是那几个道士?」 「是!」 如果真是这样,这群道士还真不得可怜。 污秽物泼在鬼身上,连阴差都找不到他们。 相当于断了他们投胎往上的路。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就是活受罪,还不如直接魂飞魄散来的痛快! 我从兜里掏出半盒有些皱巴的香烟,点燃放在宋三面前。 「你时候不多了,尝尝吧。」 我猛抽了一口烟,一根烟直接削下去半根。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宋三低头看看自己,苦笑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到一刻钟,我为什么要用这个时间说谎呢?」 「行。」 我把烟头狠狠踩灭:「我信你,走了。」 第102章 礼物 我刚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宋三的声音。 「等会。」 我一回头,宋三问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有罐子吗?」 「罐子?」 我四下看看,把包里随身携带的水壶拿了出来。 「就这个。」 「好。」 宋三指着地上尚未燃尽的门神像:「相识一场,我送你个礼物。就在那里。」 他这一番话,说的我云里雾里。 出于好奇心,我还是将其捡了起来。 突然,宋三奔着我就冲了上来,两手紧紧搂住我。 残余未尽的门神像烙铁似的,在宋三本就透明的身子上呲呲作响。 「拿瓶子。」 宋三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中有几滴泪渗了出来。 「你和别的道士不一样,我没什么送你的。几滴鬼泪,以后能帮上你大忙。」 他那张油头粉面的脸,不再显得狰狞可怖。 不知为何,我也紧紧把他搂在怀里。 就当,是他从前在人间受苦的补偿吧。 「对不起,我骗你了,我不姓李。」 「我知道,但是不重要了。」 话音未落,宋三在我怀里已经消散的无影无终。 门神烧成了蜷缩的灰烬,落在地上连个声音都没有。 就像,宋三的消散,也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宋三就这么没了,我回头捡起背包,拍拍上面的灰。 转头我看着纪沧海:「走了,兄弟。」 纪沧海单手拿着菜刀,还有些发怔,随后又立马跟上我的脚步。 就这样,我俩在一群亡魂的注视下,大步从洋楼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比白天更好了一些。 纪沧海回头看看洋楼:「这事,就这样了?」 我看着远处的霓虹闪烁,反问道:「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纪沧海犹豫了一下:「以前老人不都是说,鬼话不能信吗?」 我把瓶子拿了出来,放在眼前晃了晃。 「一个临死前的鬼,还想着回馈别人,你觉得,他的话不能信吗?」 「呼!」 他长呼一口气:「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这人心里有杆秤。」 「不过……」 纪沧海话锋一转:「你都答应王巨了,这事你打算怎么和他交代?」 「照实说。」 纪沧海的语气里充斥着担忧:「你明知道常春会是你立足的本钱,你现在和王巨对着干,这……」 「无所谓。」 次日。 我看着殡仪馆不太忙,就让纪沧海给我放风。 不用王巨找我,我先去找他。 到了丧葬铺子,王巨依旧翘着二郎腿,捻着念珠。 「来领钱了?」 王巨拿着比他手掌还要大的茶碗,往嘴里灌了口茶。 「我都听说了,你昨天晚上闹的动静不小。」 「说说吧,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我笑呵呵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听说?」 「你是监视我吧?」 王巨哈哈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这不是怕你出危险嘛,在门口给你放了几个援兵。」 我暗自冷哼一声。 这还真是尿罐子镶金边——长了个好嘴。 「王会长用心良苦啊。」 我故意把声调放慢一些:「这事儿呢,我确实办了。」 「今天来,不是领赏的。」 王巨自顾自地吹着茶气:「没办成?」 「我把那些鬼放了。」 「噗!」 王巨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两眼珠子瞪的溜圆。 「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那句话,我不办了。」 「嘭!」 王巨把茶碗狠狠摔在桌子上:「你啥意思?跟我起刺儿?」 第103章 良知 我深吸一口气,把昨晚和宋三的对话都说了出来。 哪知王巨轻蔑一笑:「你以为,就你知道?」 「你以前就知道?」 「废话!」 王巨小小的身躯爆出大大的能量,拍桌厉喝。 「这点屁事,我都不知道,我还当个狗屁会长?」 本来我想着和他好好商量一下,一起想个其他的办法。 可他要是这么说,那我就不乐意了。 「屁事?你管一帮不能投胎的人叫屁事?」 「还有,我问你。」 情绪的上涌也让我不受控制地抬高声调。 「之前往他们身上泼大粪,这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啊。」 「***就没一点悔过?」 王巨眼睛一横,冷声反问一句:「你在跟谁说话?」 「谁给你的资本,让你跟我拍桌子瞪眼睛?」 王巨直接站在桌子上,保持一个差不多能和我平视的角度。 「我告诉你,少跟我讲那些七七八八!我是商人,商人只讲利益!」 「商人?不管你什么人,你首先是个人!是人就得有良知!」 王巨嘴角露出一抹狰狞:「利益就是商人的良知,懂么?」 他的手不断在我肩膀上戳着:「你别忘了,你是个道士!」 「你他娘的一个道士,不去杀鬼,给他们当起保护伞了?」 「是啊,没错啊,我是个道士。」 「道士是匡扶正义的,不是你乱杀无辜的工具!」 王巨瘪着嘴,用手指着我,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有点本事,你就敢在我这大放厥词?」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知道死磕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我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洋楼里的亡魂考虑一下。 「无意冒犯,王会长。」 「这事,咱们能不能换个解决办法?」 王巨眼珠子一横,没好气地反问一句:「啥办法?」 「可不可以,做个罗天大醮。」 「你也知道,那里面的鬼,各个怨气冲天,这……」 王巨一摆手,打断了我:「罗天大醮?你把整个漠南的道观都凑在一起,也开不起来!」 他这话倒是没错。 罗天大醮是道家最高规格的***,高功法师数以百计,所需神像更是数不胜数。 「常春会兄弟多,一起想想办法呗。」 「好啊。」 王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费用你出。」 「只要你能砸钱,我立马想办法。」 我一直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让自己平和一点。 「咱们能不能谈谈,除了钱以外的东西?」 王巨抱着肩膀:「我现在和你说的,不就是良心吗?」 「就看你良心值多少钱了!」 「***明知道我没钱!」 「那你就别讲良心!」 我发誓,这一瞬间,我绝对有杀了他的心。 但是,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和他撕破脸。 一来,我需要钱还账,指望着殡仪馆的工资,我这辈子都还不起那五十万。 再一个,纪沧海和陈嘉颜同样为钱所困。 今天我要是和王巨撕破了脸,他俩的饭碗就算砸了。 如果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坚持正义,那未必是正义。 王巨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言语之中也开始咄咄逼人。 「我说了,只要你出钱,这事就按你说的办。」 「行!」 我重重一点头:「我敢打欠条,你敢不敢借?」 王巨一步步把我往绝路上逼,那我也就别客气了! 第104章 针锋相对 眼看着王巨脸色不好,我趁热打铁地补了一句。 「王会长是不舍得借,还是没有钱?」 他恨不得用眼神瞪死我,咬牙道:「放屁!几个小钱还想吓住我?」 「那行。」 说着,我从柜台上拿来账本,信手写了起来。 「今欠王巨……」 写完,我把欠条放在他面前:「金额自己填。」 「你行啊!你真行!」 王巨愤愤地在借条上填上个数字,随即摔在我脸上。 「20万。」 ***敢狮子大开口! 我承认,在这一刻,我的心在滴血。 可想想宋三,再想想那些不能转世的游魂。 算了。 虽然我明知道他在讹我,但是事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可能退缩。 今天我但凡让了一步,往后他就会毫无忌惮地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我所谓的良心,就会被他彻底踩在脚下,一文不值! 「就这么定了!」 我随手在借条上签上名字,转头大步离去。 刚一出门,我迎面碰上了纪沧海。 「你咋在这?」 纪沧海往前凑了凑,低声解释着。 「我不是跟踪你,是有人找你,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 「我就找过来了。」 我长呼一口浊气。 这阵子,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谁找我?」 「不认识,是个男的。」 回去的路上,纪沧海大步跟在我身边,我俩谁都没说话。 「刚才,你和王巨的话,我都听见了。」 纪沧海开口,让我顿下脚步:「啊。」 我微微一怔,没说什么。 「你又欠了20万,这可怎么还啊?」 向来淡定的纪沧海,忽然冒出了一句担心。 我用力搓了搓脸,挤出一个笑意。 「虱子多了不愁咬,饥荒多了不愁还。」 「你做的对,但是,你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真的值得吗?」 我几乎没思考,脱口而出道:「值得!」 「我觉得,除了钱以外,我们还应该有点其他追求。」 「我今天欠了王巨20万,我不后悔,就当我给信仰买单了。」 纪沧海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兀自嘟囔了几句。 「信仰。嗯!信仰!」 回到殡仪馆,纪沧海带着我直奔吊唁堂。 屋里,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装的男人,正在屋里踱着步。 我站在门口看了看,小声问了一句:「是他?」 「嗯。」 我敲了敲门:「你好?」 这人猛然一转身,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纸,几个大步就走了过来。 「这是你吧?」 我接过他手上的纸一看,好家伙,真够惊喜的。 这上面印了一张我侧脸的照片,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 「寻人启事。」 下面的小字我还没来得及看,这男人一把摁住我肩膀。 「你看看,认不认识我?」 我仔细看了看他:「你是,刘浩?」 「对!是我!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些日子到处撒传单。」 …… 我一下想起来了,他这不是前 几天要跳楼那个男人吗? 他说了很多,但是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疑惑。 要说找我,应该是那个叫张悦的女人。 刘浩用力摇晃着我肩膀:「邻居告诉的我,是你把我救了!」 「这次来,我想求你办个事。」 看他脸都皱成苦瓜了,我心头一颤。 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态度越诚恳,这事就越棘手。 我上下打量他几眼,满脸黑气,大难将至! 只怕是时日无多咯。 不过,既然找上了门,就没理由把他撵走。 「之前发生的事,你都记得么?」 刘浩忽然神色一怔,反问道:「啥事?」 好家伙,合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没接着往下问,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此时,我在他眼中看见一丝丝迷茫,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张悦跟我说,我是得了一场大病,时不时就昏迷,还有幻觉。」 「说是得了癔症。」 说着,刘浩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病例。」 我只是扫了一眼,并没细看。 我闭眼睛都知道那是假的! 「那你这次来找我,是……」 刘浩的语速明显急促不少:「我感觉那些幻境太真实了,我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存在一丝怀疑的,对吧?」 「对!」 我对着他手上的病例呶呶嘴:「你换个医院再检查一下吧。」 「嗯……」 刘浩眉头紧锁,盯着病例看了一会:「你的意思是,我没病?」 第105章 算人心 面对这份质疑,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我又不是大夫,我咋知道?」 「多检查检查,总是没错的,对吧?」 刘浩犹豫了一下,把病例的揣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晚点过来请您!」 见刘浩匆匆离去,纪沧海趴在我耳边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啊,我全都知道啊。」 「知道了,你还不说,又让他去做检查。」 纪沧海挠挠腮帮子,疑惑道:「你教教我,你这是什么路子?」 「算卦有三不算,排在头一号的,就是不信者不算。」 说完,我扒拉着手指头分析着:「你看,张悦是他媳妇,咱俩就是个陌生人。」 「你觉得,谁的话更有分量?」 纪沧海一拍脑门:「所以,你想让他彻底怀疑张悦,你的话就有分量了!」 「是这意思。」 我对着指窗外的刘浩呶呶嘴,喃喃道:「这一行,绝对不是懂点周易就能干的。」 「慢慢学吧。」 傍晚的时候,刘浩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三份诊断书。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怀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么快?」 刘浩抿着嘴,点点头:「我托了点关系,插了个队。」 「一共三家医院,诊断书都在这。」 还行,他比我想的要聪明。 我把诊断室接了过来,笑道:「现在你应该不用怀疑了吧?」 「我更怀疑了!」 「啊?」 我低头把目光落在诊断书上,无一例外,都显示刘浩患有臆想症。 这不对啊! 如果说之前的诊断书是张悦伪造的,那现在怎么说? 总不至于刘浩自己也伪造吧? 而我当时很清晰地听见张悦和那女鬼的对话。 这他妈根本不是癔症! 「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显然,这几份准确而又可疑的诊断书让刘浩陷入了纠结。 半晌儿,我把诊断书还给刘浩。 「你是当事人,这事怎么办,还得你自己决定。」 「我现在就是觉得很可疑!」 他坚定的语气引起了我的好奇:「你说说,怎么个可疑法?」 「我天天睁开眼睛就想自杀!只要看见刀,我就想抹脖子。」 「如果,我真的是癔症,我不可能清楚的记着!」 「关键是,张悦的态度也很反常,每天端茶送水,像个佣人似的!」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张悦那张略带刻薄的脸。 的确,从面相上看,这人就不是伺候人的料。 我一咂摸牙花子:「你还想查?」 「对,我想知道真相!」 我从凳子上直接坐了起来:「行,我就解你一个心病。」 这事我心知肚明,也不用多废话。 「今晚你把张悦支开,别让她在家。」 「好好好。」 刘浩如捣蒜一般点头,拿着手机,和张悦联系起来。 我趁着这个机会,把符咒法器装好。 「行,那咱就抓紧时间吧。」 出了门,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停在门口,纪沧海啧啧称赞几声。 「这车比咱俩都值钱。」 刘浩一条腿已经进到 车里,一听这话又下了车。 「二位师傅要是喜欢,这都好说。」 说着,他把宝马车钥匙已经塞到我手里。 我眼含复杂地看着车钥匙,对他晃了晃:「你觉得,道士需要这种东西吗?」 「哎呀,您就别客气了。」 刘浩嘿嘿一笑,讳莫如深地附在我耳边说道:「无非是一辆车嘛,你要的又不多!」 「嗯?」 「你的意思是,别的道士,要的比这还多?」 刘浩带着丝丝笑意点点头:「很正常嘛。」 「我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话,还是能听明白的。您快收起来吧!」 好家伙,合着他把纪沧海的夸赞,当成了暗示? 我不禁感叹一声:果真人心不古啊。 修道的人,一旦开始贪财,这正道就成歪了! 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连忙摆手。 「我们没这意思,走吧。」 刘浩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上车,先上车。」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市中心的一幢小区前。 进门的时候,保安训练有素的敬个礼。 「刘总晚上好!」 我回头看看刘浩,他这年纪也就三十几岁。 这么年轻就混成了老板,不简单啊。 随着电梯,我们上到了十三楼。 推开门我才知道,刘浩的房子属于楼中楼,相当于二层洋房。 进了门,我把菜刀交给纪沧海。 我想靠着自身的阴气,看看屋里的东西躲在哪。 然而,我楼上楼下走了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 也就是说,这屋里现在很干净。 刘浩一路小跑跟在我后面,全然看不出是个老板。 「怎么样?」 他半弯着腰,紧张兮兮地问了一句。 我一撇嘴,打量着四周:「出奇的干净。」 「那,我还真是癔症?」 刘浩的这一句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估计,是张悦那个狠心娘们儿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你媳妇今晚不会回来吧?」 刘浩使劲点点头:「绝对不会。」 「那就行。」 第107章 证据 上到二楼,纪沧海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哎?」 纪沧海发出一声疑惑。 我顺着门缝挤了进去,放眼一看,刘浩竟然消失了。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拖鞋的趿拉声。 我俩一直在门口守着,这么大个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我往前走了几步,掀开刘浩的被窝,用手一摸,还有温热。 「人呢?」 我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不等纪沧海搭话,脚步声又一次响起。 这个声音,在我俩身后的上方! 我俩互相对视一眼,随即一同转头看向身后。 即便我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我还是头皮发麻。 刘浩整个人直挺挺地垂直倒挂,脚上穿着拖鞋,围绕在棚顶上走来走去。 不夸张的说,电影都拍不出这种画面。 我和纪沧海进门的时候,只顾着看床上了。 再加上屋里没开灯,根本没注意棚顶! 「他、他怎么会这样啊?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保持镇定:「他脚不敢沾地,所以才倒立着走。」 一时间,我和纪沧海大气都不敢喘。 「9,9,9……」 而刘浩的嘴里念叨的数字,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卧槽!真是9!」 这一瞬间,我陷入了沉思。 刘浩现在的现状,和丧钟基本一样,可又不尽相同。 估计,这又是一个我没见过的邪术。 我把手电对准钟表,再抬头看看头顶的刘浩。 纪沧海哆哆嗦嗦地问着:「头顶上悬着这么个玩意儿,你别看了这破表了,想个办法啊!」 「你看。」 我把手指向钟表的秒针,又看看头顶的刘浩。 「他的行动轨迹,和秒针一模一样。」 「咕噜。」 纪沧海吞口水的声音,在这个屋里显得很大。 「那他嘴里查的数……」 「是他剩下的时间,九天以后,他必死无疑。」 纪沧海抬头看着刘浩,喃喃道:「这还有救吗?」 我抬手掐算下时辰:「他命不该绝。」 说着,我拿出手机,把刘浩诡谲的样子拍成视频。 片刻后,我从怀里掏出一张不常用的四灵天灯符。 这是一种比较偏门的术法,名为借阳火。 顾名思义,只要这人还没到阳寿,就可以把自己剩余寿命的阳火挪来一用。 当然,什么事都有借有还,他早晚得生一场大病。 不过,比起他把命丢了,生病看起来就很划算了。 「五方大鬼起火灯,照耀生灵敢夜行。」 我把天灯符在纪沧海肩头一晃,用他自身的阳火把符咒引燃。 「弟子奉命,前来借火!」 「嘭!」 刘浩直挺挺地从棚顶摔了下来,而他的上半身,已经呈现一股红紫色。 这就是阳火借成了。 纪沧海扯了扯我肩膀,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你刚才念的东西,咋不太一样?」 我一面蹲下身子,检查着刘浩身上的异常,嘴上回应一句。 「天底下所有术法,都是亦正亦邪,能救人,也得杀人。」 我用力挤压着刘浩的小腹,继续说道:「我刚才用的天灯符,能活活把人阳气吸光。」 「所以啊,修道的人一定要有正气,但凡动点歪心眼,都是人间祸害。」 「呕!」 刘浩身子一佝,一大口黑水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嗯?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刘浩缓缓睁开眼,嘴里闷吭几声:「我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我把刚才的录像放在他面前,随着视频的进度条,他的脸色愈发沉重。 「我、我不是癔症,对吧?」 这就是我最开始录视频的原因。 刘浩看似虔诚,可他的态度很游离。 若是我拿不出像样的证据,他不会轻易相信。 心不诚,不起卦的原因就这个,解释起来真的很麻烦。 「师傅!」 刘浩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不想像个神经质一样活着了!」 这事刘浩不知道,但是我用脚丫子都能想到,肯定是张悦做的。 「好办。」 我呵呵一笑:「你现在给你媳妇打电话,就说表坏了。」 第108章 揭穿 面对我的提议,刘浩掏出手机,喃喃道:「我给张悦打完电话呢?」 「没了,等她回来再说。」 他没再说什么,按照我的意思给张悦打了过去。 一切如我所料,张悦立马就回来了。 「这,能证明什么吗?」 我暗自叹息一声:这人啊,犯起糊涂,真的不可救药。 「你不是很确定的告诉我,你媳妇不会回来吗?」 刘浩还是一脸懵逼:「是啊,我说房子水管炸了,她肯定不会回来啊!」 「这有什么联系吗?」 「你傻啊!家里的钟表坏了,这是大事吗?」 「水管炸了,她都不回来看看。一个破表,值得她跑回来?你不觉得稀奇吗?」 我把话点破的一瞬间,刘浩突然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我媳妇在害我?」 ***笑几声:「给你看个东西,你可别害怕!」 说着,我把钟表后壳拆开,将里面的指骨取了出来。 「啊!」 刘浩身子一挣,往后缩了几步。 「别怕。」 我笑着把指骨重新装了回去。 「等着吧。」 我对着她晃了晃手机:「一会你别出来,我把摄像打开,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说完,我和纪沧海下了楼。 把钟表挂回去以后,又把手机藏好。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我和纪沧海就藏在沙发后面,静静地看着一切。 张悦急匆匆地把表取了下来,轻车熟路地打开后盖,把指骨拿出来看了看。 此时,刘浩按照我的意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楼上走了下来。 「宝宝。」 张悦见刘浩下来了,连忙把表装好,一脸无辜地撒娇。 「你没事吧?」 「可急死我了。」 说着,张悦一脸担忧地抚摸着刘浩的脸。 啧啧。 这娘们儿学过变脸吧? 「你看看,这表怎么坏了?」 刘浩个子很高,一抬手就要把表摘下来,哪知张悦一下扑进她怀里。 「哎呀,还管什么表啊?找人修修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 纪沧海猛然站了起来,怒目看着张悦。 张悦被吓得一蹦三尺,躲在刘浩身后。 「哎呀,宝宝,进贼了!」 刘浩明显没想到纪沧海会突然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这是我找的修表师傅。」 好家伙,这谎让他扯的漏洞百出。 谁家大半夜上门修表? 纪沧海冷笑几声,立马接茬儿:「老子不修表,但是修理***!」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我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指着张悦鼻子尖就开骂。 「拿方术祸害你家老爷们儿,你脑子长了几个泡啊?」 …… 张悦都让他骂傻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半晌儿,张悦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宝宝!他骂我!」 我把手机从沙发抱枕里拿了出来,将其递在刘浩手里。 「自己看吧。」 张悦的一举一动都被录了下来,特别是她熟练的取出手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个老手了。 我把手机拿了回来,对着刘浩呶呶嘴:「谁在背后 搞事情,不用我多说了吧?」 面对这一份难以接受的事实,刘浩气的胸口急速起伏。 几番逼问下,张悦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不想啊,是小绮在缠着我!」 「如果不是她逼着我,我怎么舍得害你啊!」 张悦吧啦吧啦地说了很多,言语之间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我这时候才知道,其实那天撞见的女鬼,并没有消散。 她还有一缕残魂在人间。 可就是这么一缕残魂,还是充满执念。 这一切,确实是张悦和那个叫小绮的女鬼合谋而成。 张悦声泪俱下的模样,好像她才是受害者。 好在铁证如山,刘浩还没算傻到家,没相信张悦的鬼话。 而我也当着张悦的面,把那半根手指骨叠进符咒里。 「咔哒。」 橙色的火苗从打火机里喷了出来。 「我不管你玩的是什么歪门邪道,我就告诉你一句话。」 符纸被我点燃,手指骨冒出一股类似烧塑料的焦臭味。 「三清爷就在头上看着,进了道士的地界,由不得邪术撒野!」 第110章 反常 其实,这一瞬间,我想起的是我妈。 如果我在那时候足够强大,陈昌明万万不敢下此毒手。 母凭子贵这件事,我没能让我妈体会到。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不甘。 而我变强目的,也仅限于我和我身边的人,能踏踏实实吃上一日三餐。 馒头怎么也不如肉好吃,对吧? 纪沧海深叹了口气:「是啊,不被人欺负。」 他又感叹了一句:「好人难当。」 「错,是滥好人难当。」 我立马纠正一句:「没有金刚手段,就保护不了你的菩萨心肠。」 「你就没想过,万一他只是口头糊弄你,你岂不是竹篮打水?」 我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道:「他不敢。」 「我今天帮了他的忙,这是因,他不还,他就是欠我的。」 有句话说得好:骗僧骗道,鸡飞狗跳。 可千万别想着占道士便宜。 「你说,那刘浩好歹是个做生意的,看起来百精百灵的,咋一看见张悦就跟弱智似的?」 我一咂摸牙花子:「你问题咋这么多?」 「那我多跟你学点本事,以后也能帮上你啊!」 我不禁回想起张悦那张脸,叹息道。 「那女人天生一股子媚劲儿,一般男人可抗不住。」 一路走,我俩一路聊。 到了宿舍,我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和纪沧海在吊唁堂收拾着杂物,馆长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说实话,我不怕鬼,但是我看见馆长真打怵。 他找我,基本上没啥好事。 我赶紧陪着笑脸,回头打了个招呼。 「早啊,馆长。」 「早早早。」 馆长一脸堆笑地看着我,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我面前。 「给你拿点东西。」 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我赶紧道着谢:「哎呀,无功不受禄,这多不好意思。」 「你太有功了。快看看吧。」 我将信将疑地打开袋子,里面是一盒盒药。 我拿起来一看,还都是止泻药。 「这……」 馆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我听保安说了,你最近肠胃不太好。」 好家伙,在这等我呢?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个月就800块钱,总往外跑啥?」 我忽然有一种被现在抓包的感觉。 「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立马点头:「想想想!」 「行,那就给你涨点工资,以后你和刘山一样,一个月5000块钱。」 我一度怀疑馆长和我说的是胡话。 这云里雾里的,他到底想干啥啊? 馆长哈哈一笑,重重拍着我肩膀:「殡仪馆要扩大规模,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给你涨点工资,这是理所应当的嘛。」 我上下端详着馆长,心想这家伙会这么好心? 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商人,苍蝇在他面前飞过去,都得让他拽条腿。 会好端端地割肉放血? 「还有,我听说,你和刘山不太和谐?」 我眉头一紧,随即笑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哦!」 馆长轻轻点头:「那就好。」 「我最近还会再招几个人,你和刘山一个班, 你这徒弟带着新人,两班倒。」 「我和刘山?」 我越来越摸不清他的路数,索性拿话探路。 「行,但是……」 我回头看向纪沧海:「他在这干了这么久了,一分钱工资没有,这有点……」 「行!那就,那就按学徒开工资!」 卧槽? 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要求都同意了? 「行了,我先走了。别到处乱跑啊!」 馆长匆匆离去,只留下我和一脸懵逼的纪沧海。 「你说,他到底想干啥呢?」 纪沧海直咋舌:「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咱俩想的一样!」 我凝神想了想:「基本能确定,这不是啥好事。」 「你觉得他给咱俩涨工资很奇怪?」 「不是,他想把咱俩分开。」 一时间,纪沧海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开口。 「他不会是想害你吧?」 「嗯……」 我脑海里迅速闪过种种画面,随即摇摇头:「不会,他不敢。」 「算了算了,不想了。」 「他是馆长,他想干什么,咱只有接招的份儿!」 纪沧海憨笑几声:「对,反正咱俩绑在一起了。」 第111章 法会 馆长走了没多一会儿,王巨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罗天大醮明天开始,你这出资的老板可要准时到场啊!」 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 上次我俩的针锋相对,恐怕他能记一辈子。 挂了电话,纪沧海吭哧吭哧地搬着桌椅板凳,嘴上问道。 「你明天去了,他会不会现场逼债啊?」 「上次……」 纪沧海对我呶呶嘴:「搭把手。」 我俩一面抬着桌子,他继续说着:「上次你给他得罪够呛,他肯定不会让你好看。」 纪沧海的猜测有道理。 毕竟,王巨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在常春会还有价值,他一时半刻肯定不会除掉我。 可是,这不意味着,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难堪。 「再说吧,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早上,我想和纪沧海一起去火炬广场。 可我一睁眼,他的床铺空空如也。 我试探着喊了几句,根本没人应声。 「啪啪啪。」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歪头一看,纪沧海穿着运动服,急匆匆地往回跑。 「妈呀!」 纪沧海一见我,像兔子似的往后一跳,明显吓了一跳。 「你咋在这?」 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更加疑惑了。 「大早上你干啥去了?」 「咳咳。」 纪沧海拍拍胸口:「晨练。」 我歪头一看,他耳朵上有一道约摸半寸的伤。 伤口还没结痂,一看就是新伤。 我抬手要摸摸他耳朵:「这咋弄的?」 纪沧海立马往后一闪,嘴上回应道:「啊,树枝刮的。」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很怪。 「走吧,洗洗脸,准备出门了。」 一路上,我不住打量着纪沧海耳后的伤,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火炬广场的时候,还不到8点。 离着老远,我就看见一大群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 我定睛一看,还有不少穿紫色高功法衣的经师。 高功经师绝对是道观中的稀罕物,规模大的道观,也就三两位。 王巨能耐确实不小,弄了这么大阵仗。 不过,等我走近一看,却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洋楼前,大部分都是道士,零星有几个凑热闹的人。 这很反常啊。 无论是从规模上,还是从内容上,罗天大醮的宏观程度绝对首屈一指。 ***现场,会有经师吟诵道家全部经典,也会请三十三天神佛。 按理说,围观随喜功德的善男信女,早就应该把这地方占满了。 而且,我身后就是最繁华的商圈,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就算漠南人不信道,可这么多道士在这扎堆,也足够稀奇了。 就算来凑凑热闹,也会在这看一会吧?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都不应该如此人丁稀少。 我不禁想起昨晚刘浩和我说的那些话。 他说,漠南的道士各个都价格不菲,几万甚至是十几万都稀松平常。 啧。 我有理由怀疑,道教的名声已经臭了,漠南的人不愿意再去相信。 我默默叹息了一声:如果信仰失去了信徒的虔诚,这不是悲哀,而是灭顶之灾…… 第112章 橄榄枝 正当我默默感叹道教落寞之时,一个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开衩极高的旗袍,正匍匐在蒲团上。 一道黑色蕾丝边在开衩处隐隐若现。 纪沧海抓着我胳膊,面色通红地转过头:「哎呀卧槽!***罪过啊!」 随着诵经声的此起彼伏,女人恭敬地磕着头。 她似乎是这里唯一的信徒。 半晌儿,诵经声停下,女人缓缓转过头。 我俩对视的一瞬间,我立马傻了。 这人,是桃子。 桃子一手搂着旗袍开叉,缓缓站了起来。 「呦,你来了?」 正说着,她已经迈着妖娆的猫步,一步步向我接近。 桃子的个子很高,再加上她穿了一双高跟鞋,甚至比我还要高一点。 高耸的胸脯就在我鼻尖下颤悠,我立马把头别过去。 再看下去,怕是要坏了道心。 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指微微翘起,轻轻搭在我肩膀上。 「听说,是你出钱做的***?」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承认,我怕了。 见我不说话,桃子用团扇轻扇着我胸口,一抹雪白赫然暴漏在空气中。 「怎么着?还怕姐姐吃了你不成?」 纪沧海抓着我胳膊,脑袋扭在我肩后,满脸羞红地压低声音。 「从哪来这么个妖精?」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把眼前这个举止轻浮的女人,和一个虔诚了信徒联系在一起。 这他妈分明就是两个人! 「弟弟,你跟着王巨,能有多大出息?」 「不如,跟着姐姐混吧?」 桃子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不太清楚。 不过,我能感觉到,她和王巨是合作关系。 而且,这俩人交情还不浅。 「你啊,是块没被开发的宝玉。」 桃子的脸色一变,转而换成一副正色。 「不如,让姐姐好好开发你。」 她那一双勾魂儿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娇笑几声。 「是那种,从上到下的开发。」 她虽然一脸正经,可言语中的轻浮还是显而易见。 我的天,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面孔? ***笑几声,反问道:「宝玉?你还真抬举我。」 「敢正面和王巨硬碰硬的人,还不是宝玉?」 桃子的扇子越扇越快,阵阵香风冲的我脑壳发胀。 「在漠南混的人,哪个不晓得我月明楼?姐姐有本事把你调教好。」 她这几句话,不像是吹牛逼。 不过,这个女人的身份越神秘,我就越应该敬而远之。 「一奴不侍二主,心意领了。」 「不。」 桃子凑在我耳边,口中呵气如兰,吹我的耳边直痒痒。 「到了月明楼,你就不是奴,而是主。」 说完,这娘们儿奔着我脸就摸了过来。 虽然我躲过去了,但是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桃子啊,你能不能收敛点?」 此时,王巨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小侏儒是这么可爱。 我顺势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躲在王巨后面。 王巨哈哈一笑,迎面走了上来:「我一眼看不住,你就盯着我家人。」 桃子嗔笑着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啊?」 「走了。」 桃子一转身,在我身边轻轻一顿,低声说了一句。 「等我找你。」 说完,桃子扭着纤细的腰肢,带着阵阵香风从我耳边掠过。 王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把手伸向洋楼。 「你是大财主,得让你看看钱花在哪了。」 「怎么样?」 王巨看着桃子的背影,咂摸咂摸嘴。 半晌儿,他猛然回头,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我。 「咋样?这钱花的痛快吗?」 这话针对性不小,看来,他就是想让我下不来台。 「痛快,特别痛快!」 王巨满脸笑意地鼓着掌:「瘦驴拉硬屎!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过几天,我还有几个大活儿,你干不干啊?」 我想都没想,直接应了下来:「干啊!有钱不赚王八蛋!」 王巨从怀里摸出一叠纸,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怀里。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啥?」 我看着怀里的白纸,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113章 夜半出行 王巨冷吭几声:「你不是大善人吗?你不是喜欢救人吗?我把借条给你准备好,随时欢迎你。」 纪沧海一把白纸扯了出来,阴沉着脸:「太欺负人了吧?」 「欠你钱不假,你至于这么恶心人吗?」 王巨的脸上也没了笑意,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想在常春会混饭吃,你就得看我脸色!」 果然,这就是王巨的真实目的。 我俩互相都清楚对方的底牌。 他知道我不敢失去常春会这座靠山,所以敢给我下马威。 而我也知道,我还有被压榨的价值,他不会干掉我。 他今天安排的这一出戏,可以理解成警告。 上一次我和他拍桌子瞪眼睛,无异于是冲撞。 他想干的,无非是扞卫自己的权威。 没关系,既然他想,那我就满足他。 我生怕纪沧海控制不住,赶紧插在他俩中间,打了个圆场。 「王会长,如果你今天就是想给我难堪,那你目的达成了。」 「不过,我该坚持的东西,还是会坚持。」 说完,我拱手一抱拳,带着纪沧海转身就走。 「王巨这人,成不了大事。」 路上,纪沧海忽然感叹一声。 我顿下脚步,轻声应了一句:「漠南看着不大,可水不是一般的深。」 「想不受人欺负,咱们除了变强,别无选择。」 晚上我躺在床上,肚子翻江倒海的叫唤。 估计是吃着什么过期的东西了。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但咱是个穷贱命,小病小灾睡一觉就搞定。 不过,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阵阵窸窣声。 我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发现纪沧海已经穿衣服下了地。 我立马清醒不少,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上厕所? 可谁上厕所会穿外套? 此时,我立马联想到他前几天耳后的伤。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我立马穿上衣服,谨慎地跟在他身后。 纪沧海从院子里的灌木丛里搬出来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侧步跨上,蹬上就跑。 本来我就闹肚子,好一顿剧烈跑跳,我差点喷出来。 一路上,我苦苦哀求着括约肌,千万夹住了! 我可不想变喷射道士! 谢天谢地,在我喷涌之前,纪沧海渐渐放慢了速度。 终于,他在一片危房前停了下来。 正好我旁边是一片绿化带,我也顾不得其他了,先解决一下吧! 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见他要走,我紧忙跟上。 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我居然把他跟丢了。 这地方很偏僻,有点开发区的意思,到处都是没拆迁的小平房。 唯一有声音的,就是远处轰轰作响的工地。 难不成,他去工地打零工了? 瞬间,我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 工地距离刚才纪沧海站的位置,隔离一道街。 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在我面前消失。 我回头一暼,目光落在身后的平房前。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大暴雨,这地方又偏僻的要死,到处都是泥泞。 唯独在我身后的平房前,有几处明显的坑。 虽然很模糊,但是我凑近一看,还是能看出的脚印的痕迹。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木板门,试探着敲了几下。 「咯吱。」 本来我就是试试,没想到真的开了! 门后走出一彪形大汉,上下打量着我:「新来的?」 虽然我一头雾水,但还是连忙应声。 基本能确定,纪沧海应该就在里面。 「一个个的跟尿不尽似的,烦死了,赶紧进来!」 大汉不耐烦地催促一声,随即把门缝拉大一些。 刚一进门,我只觉得辣眼睛。 屋里空间不大,几十米的空间里站满了人。 有男有女,年龄不一。 或是穿着靓丽的少妇,或是赤膊上阵的壮汉。 香烟的烟气在屋里凝结成蓝色的雾霾,久久不散。 这可是三伏天啊,这么小的房间里,怕不是要把人憋死? 这纪沧海,到底在搞什么? 第114章 八角笼 此时,一个斜叼着烟,满背纹身的小青年走了上来。 「哎?玩大还是玩小?」 我脑子一怔,这是赌博? 妈的! 别看我打不过纪沧海,可他要真是沾上这玩意,我豁命也得揍他! 我看看眼前的小青年,回应一句:「我扎针。」 扎针指的没啥资本,但是还想赢点钱的人。 这种人一般都在赌场闲逛,凭眼力跟着桌上的人压一注。 赢多赢少,全凭经验。 「操。」 小青年一挥手,骂了一句:「又是个穷鬼。」 「铛铛铛……」 一阵阵铃铛声在旁边的屋子响起。 隔壁的房门徐徐打开,这群赌徒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然而,当我剥开层层人群,眼前的八角笼让我眼眶发疼。 他捡起了老本行! 纪沧海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裤衩,黝黑的肌肉在发黄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与此同时,一个身高至少有两米的白胖子,缓缓走进笼子内。 这胖子满身褶皱,好似蚕蛹,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在乱颤。 他往纪沧海面前一站,活像个肉山。 这个胖子的到来,引得周围阵阵欢呼。 周围人头攒动,无论男女老少,各个瞳孔紧瞪,举拳高呼。 「八角笼内,生死天定!」 「咔哒。」 八角笼被上了锁,周围的赌徒眼中冒出了狂热。 一个个面色潮红,高喊纪沧海的名字。 我突然理解纪沧海之前和我说的话。 「一旦进了笼子,人就是畜生。笼子开门的时候,裹尸布已经准备好了。」 纪沧海很讨厌这个行当,他实在想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重操旧业。 难不成,他遇到了什么难事,才会如此需要钱? 此时,纪沧海用嘴叼着半截麻绳,缓缓缠在手指上。 「啪!」 纪沧海现在两手抱拳,行了个礼。 「嘿!」 下一秒,纪沧海已如出笼猛虎,单脚点地,俯身前冲。 而那胖子也不是吃白饭的,硬生生接了纪沧海一拳。 「咚!」 下一秒,那胖子极其灵活地侧身闪开,一道重重的肘击直砸在纪沧海后背。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一肘,和锤在身上没什么区别。 可我现在不能去喊他,他一旦分心,处境只会更危险。 「啪,啪啪。」 纪沧海两手护头,左右开弓,连续数到鞭腿快如闪电,先是腿弯,再抽脖子。 直到胖子被鞭腿生生踢到下跪,纪沧海口中一声爆喝。 一道返身蝴蝶肘,直插胖子胸口。 一口鲜血尚未从他嘴里喷出,纪沧海一拳已兜头而下,硬生生让他把血沫子咽了下去。 捆着麻绳的拳头,好似利斧。 只是一拳,胖子便已是皮开肉绽。 深可见骨的伤口像婴儿嘴似的外翻,而这一切在赌徒眼中都是奖赏。 每个人竭尽全力的跳脚欢呼,丝毫不在意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嘿!」 纪沧海后脚一旋,高高跃起,一记飞膝俯冲而下,正顶在胖子下巴。 硕大的铁笼被撞的嗡嗡作响,胖子像山一样的身体直直躺下。 再无任何声息。 纪沧海双手合十,放在下颚,对着四周不断鞠躬。 眼前的危险暂时接触,我扒开人群,奔着八角笼跑了下去。 纪沧海门头往前走,手里的矿泉水不断往头上浇着。 直到我挡在他面前,他才抬起头。 这一瞬间,他眼中满是错愕。 我别的都没问,只是说了一句:「跟我回家。」 「你怎么会在这?」 「我说,跟我回家!」 纪沧海把瓶子随意一丢,摇摇头:「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 他把手上的麻绳摘了下来:「今晚是三年一次的百战局,只要赢了,奖金翻倍。」 我看着嘈杂的人群,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你到底出什么事了,非要拿命换钱?」 「我回去再跟你说吧。」 第115章 打虎亲兄弟 纪沧海看看墙上的挂钟:「下一场就要开始了。」 我一把拦住他的去路:「要么,你现在跟我回去;要么,你在这把我打死!」 「铛!」 第一次钟声已经响起,纪沧海明显着急不少。 「你别在这问了!我回去告诉你!」 「不行!」 我今天既然追到这了,就不可能眼睁睁看他在台上玩命! 「咱俩他妈的需要钱!」 纪沧海把手指向外面:「王巨也好,刘秃子也罢!我不想他们像苍蝇似的恶心你!」 「想不被人欺负,就要变强!这是你告诉我的!」 「***是我师傅,我不想看你低三下四!」 这一次,轮到我错愕。 我猜到了纪沧海是为了钱,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他是为了我。 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你来了,就别白来!」 纪沧海指着门口:「现在就去,把所有的钱买我赢!」 「相信我,赔不了!」 我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铛铛……」 悠扬的钟声第二次响起,纪沧海使劲推了我一下。 「去啊!」 我缓缓抬起头,问道:「八角笼里,是不是没有规则?」 「对啊,本来就无限制。」 「好。」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藏匿在人群中。 终于,钟声连响三声。 纪沧海又一次登台,而我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去买他赢。 裁判缓缓上场,念着那句熟悉的开场白。 「八角笼内,生……」 「等会!」 终于,赶在裁判念完之前,我终于整理好了衣服。 我在人群中大喊一声,缓缓站了出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光束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我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郎声喊道。 「今天我给大家添个彩头!」 「我和纪沧海一组,二打二!」 说实话,我对黑拳很陌生,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规则。 可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地方只为了刺激和钱。 只要这事足够刺激,他们大概率会同意。 「啪啪啪。」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掌声,于此同时,大喇叭的声音传了出来。 「好多年没见二王斗了,有意思!」 「阿虎阿豹,替我接了这局子!」 裁判一怔,随即敲响手上的锣:「二王斗,成立!赌注翻倍!」 说话这人应该是主事人,在他的命令下,裁判直接同意了。 虽然我不知道二王斗具体是何意,但我知道,我应该是触及到了什么。 算了! 爱啥啥! 此时,我已经走进八角笼内。 这是我第一次走到其中,黑黢黢的笼子像是铁丝网一样,根本看不清外面。 人群的欢呼在我耳朵里成了压力。 纪沧海用力扯了我一眼,眼珠子瞪的溜圆。 「***是不是疯了?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咋啦?」 我一摊手:「反正都进来了。」 「滚滚滚!」 说着,纪沧海就要把我往外推:「赶紧滚出去!」 「你拿命给我换钱,我今 天就是把命扔这,我也得陪着你!」 一股豪气随着感动渐渐在我心底升腾。 我甚至能感觉到有几分骄傲。 我骄傲能有这么个能交命的憨兄弟,也骄傲自己还有几分属于男人骨气。 「你没打过拳赛,你根本不懂!」 纪沧海好像不太骄傲,只剩下着急了。 心里的坦然让我无所谓地笑了起来:「没打过,我还没死过吗?」 「都他妈俩肩膀扛一个脑袋,能咋的?」 台下的欢呼声陡然增加,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俩人穿的很滑稽,瘦子像个骷髅似的,光着膀子,穿一条绿绸裤子。 胖子上身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而脚上则穿着人字拖。 他俩进到八角笼的一瞬间,大门被锁死。 笼子里的空气好像都被抽干,我忽然觉得有些窒息。 「阿虎。」 胖子一抱拳,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阿豹。」 这个比猴儿都瘦的阿豹,满脸刀疤,一看就是个敢豁命的主儿! 我对着纪沧海笑了笑:「他叫阿虎,你不觉得挺好玩吗?」 纪沧海一脸懵逼:「哪好玩?」 「打虎亲兄弟啊!」 「***还有心思扯淡!」 第116章 搏命 就在我在这胡侃的时候,阿豹身子一矮,奔着我腰就窜了上来。 ***是没限制,说打就打! 我既然敢上来,肯定不是送死来了。 老子要是没几年拳脚功夫,早就死外面了! 我刚想伸手往下抓,阿豹仗着身材矮小,顺着我裤裆绕到了我身后。 「咔。」 瞬间,阿豹在身后锁住我脖子,膝盖朝我腰一顶,差点把我撅折了! 八角笼内,生死天定,真不还是白说的。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 我反手抓住他手腕,拇指扣住他经脉,随即使出一招千斤坠。 把浑身力量集中在下盘,我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他单个胳膊。 老子就不信你扛得住! 传统武学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无论在任何劣势下,都能找到破局之法。 在千斤坠地对抗下,阿豹被迫松开了手。 我躺在地上,以后背为轴心,身子画圆,顺势甩出一道鸳鸯脚。 一脚踢他后脚跟,另一只脚踢膝盖。 一前一后,两股力量,今天就是神仙来了,也得来个狗呛屎! 眼见阿豹退败,我并没有乘胜追击。 我回头一暼,阿虎和纪沧海短兵相接,而阿虎的后背正好对着我。 我单手一撑地,一道扫堂腿扫出,阿虎轰然倒地。 打架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 二打二看似公平,可真想拿到优势,一定要先击垮一个。 只要对面垮了一个,我和纪沧海一起打另一个。 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阿虎毫无征兆的摔倒,无疑给了纪沧海很大的机会。 他也不客气,顺势骑在阿虎身上,两个拳头像安装了马达一样。 一时间,血沫子横飞。 「嘭!」 一股子悍力从我侧面袭了过来,我直接被撞飞出去。 要不是有笼子挡着,我现在已经在台下躺着了。 此时,阿豹真的像个豹子一样,半弓着腰,满脸都是狰狞。 「嘿!」 阿豹脚下一蹬,在冲到我面前的时候陡然刹停,随即原地干拔,跃到半空。 我甚至没看见他怎么出的脚,左侧肩膀已传来麻酥感。 好霸道的力气! 阿豹冲我咧嘴一笑,欺身扑来。 看他张开的双臂,我就知道,他想跟我玩摔技。 我俩的距离不过几步,这个距离根本不够我组织什么有效防御。 索性,我浑身绷紧,直挺挺地站在这。 下一秒,阿豹已经抱住我的腰,想往下摔我,但根本抱不动我。 这一招,叫死人打挺。 有个词叫「死沉。」 说的就是人死了以后,会比平时沉很多倍。 这就是因为死人没有控制身体的能力,肌肉和骨骼都堆在一起。 而死人打挺,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除非阿豹懂传统武术,否则根本破不开。 练武的人都听过一个词:脚下生根。 指的就是这种功夫。 果然,阿豹脸憋的通红,可怎么都摔不到。 我突然卸掉浑身力气,阿豹身子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后仰过去。 我立马加紧步伐,身子一闪,趁着他落地之前,用后背抗住了他。 「你不是会用三角锁吗?」 我一手摁住他小臂,大喝一声:「老子给你看看三角锁的祖宗!」 「咔吧。」 我身子原地一旋,他的小臂随着我转动一百八十度。 我抬起肘尖,对着他肩胛骨和胳膊之间的缝隙狠狠往下一砸。 「啊!」 阿豹的惨嚎顿时响彻房间。 我自己很清楚,他屁事都没有,我只是把他胳膊拆下来了。 也就是说的「掉环儿」了。 他整个胳膊软的跟面条似的,我抓着他手顺着他脖子一绕。 如此一来,他的胳膊,就成了拴住他自己绳子! 我奔着他腿弯一顿猛踹,直到他身子倾斜,我才缓缓松手。 阿豹还想起来,但我先一步摁住他的头,低声道。 「我不想伤你,别动了。」 刚才他身子倾斜,是因为腿上的筋已经麻了,基本失去战斗力了。 虽然是八角笼,但是我俩并没有什么生死仇。 我何必要他命呢? 至于他身上的伤,哪怕不用去医院,在家躺几天也就痊愈了。 第117章 彩头 我身后的阿虎和纪沧海打的几乎不分伯仲。 纪沧海脸上虽然挂着伤,可越战越勇,打的阿虎有些招架不住。 我趁势在后面抱住阿虎,纪沧海趁势劈下一记重拳。 连同我在内,齐刷刷地后仰倒下。 我吃力地把阿虎推到一旁,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而阿虎,已双目紧闭,没了动静。 我回头看着纪沧海:「他没事吧?」 「没事,能救回来。」 此时,大喇叭又一次响起。 「今天台上有高手!我也给各位添个彩头!」 「赌注再翻一倍!」 我本以为打完比赛,我俩就能从笼子里离开。 没想到,还要继续。 赌徒们的狂欢的声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我和纪沧海不像人,也不像畜生,更像是供人玩乐的工具。 「阿伯!」 大喇叭的里喊了一声,裁判连忙对着阴影处鞠躬。 「您说。」 「把我儿子们放出来。」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纪沧海:「这现在是什么路数啊?」 纪沧海额头青筋暴起,咬牙低声回应着。 「现在咱们叫二王斗,庄主是大王,咱俩是小王。」 「你以为现在还是比赛?」 我心声出丝丝不妙,低声道:「那不然是?」 纪沧海扭头看着我:「二王斗,等于你来踢场子!他要是输了,这地方就是咱们的!」 「卧槽!」 他用胳膊蹭了蹭汗:「你觉得,他会让你赢吗?」 姑且不说八角笼什么规矩,单说我来抢地盘,庄主就不可能让我俩活着出去。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一着不慎,就容易踩到禁忌。 「汪汪汪!」 此时,此起彼伏的犬吠声突然响起。 我止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台下。 至少十几只狗被人牵着,此刻正昂首挺胸,不紧不慢地朝笼子走来。 我定睛一看,狗头大如盆,毛长半尺,远看似牛犊,近看如狮子。 卧槽!是藏獒! 它们越走越近,情绪愈发激动,十几只藏獒冲着我俩狂吠。 纪沧海身子已弓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笼子门。 「一左一右,守住门口!」 必须承认,纪沧海的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破局。 都说一只藏獒跟斗过三只狼,这不好说。 可要是咬死个人,简直和玩似的。 若是这么多藏獒齐刷刷地冲了进来,我俩连棺材都省下了。 赌徒们纷纷下注,只不过,这一次大家买的都是庄主赢。 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我俩已经是死人了。 我慢慢蹲下身下,在鞋底上扣下一块土。 眼见笼子门已经打开,我用土块在地上画了两个圈。 外圈写上「虎」,内圈写上「犬」 「你干啥呢!还指望蹲下就能吓住它们?」 纪沧海说的是个民间办法,人一蹲下,狗就害怕。 当然,这只限于胆小的狗。 对于藏獒,这招肯定是不灵。 「呜呜呜……」 此时,十几只藏獒已经涌了进来,本来就不大的笼子显得格外拥挤。 领头的那只藏獒,和我距离不足一步。 「 啪嗒,啪嗒……」 口水顺着藏獒的嘴角滴滴落下。 我开始小声念叨起来。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你家有恶狗,不论白花黄……」 「前有千根绳,后有万根锁……」 此时,那藏獒爪下生风,浑身腱子肉在半空乱颤。 我一抬头,那斗大的狗头已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我脑袋啃了下来。 最后关头,我把手张开,用虎口对着狗。 「猛虎快张口!」 「呜。」 就是这么一瞬间,藏獒群突然原地后滚,缩回笼角里,再无任何凶戾之色。 待到片刻,十几只狗徐徐站了起来,四只粗如木棍的腿不断打颤。 浓烈的尿骚味四下散开,台下顿时一片唏嘘声。 他们对这个结果,似乎不太满意。 我低头一看,擂台上一片湿润,十几只藏獒已是尿了出来。 一群藏獒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我则慢慢地站了起来。 藏獒怂了,尿了一地,我何尝不是差点吓尿? 那畜生凶的吓人,但凡晚了一点,命就没了! 我用脚把外圈蹭开,将「虎」字露了出来。 「猛虎快到!」 战局瞬间逆转,几十只藏獒疯了一样往外冲。 奈何大门已经上锁,任凭怎么撞都打不开。 「畜生!」 大喇叭里传来愤怒的叫骂声,不断催促着藏獒进攻。 只有我知道,这群凶悍无比的狗,其实已经吓破了胆子。 「唰!」 一只带毛的鸡,顺着笼子外面飞了进来。 我低头一看,这鸡明显是刚被抹脖子,翅膀还偶尔扑腾几下。 这鸡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脚下,鸡血洒满了我脚下的圆圈。 不好! 台下有同行,把我的法给破了! 果不其然,十几只恶犬立马开始呲嘴獠牙,狂吠声接连不断! 照这么下去,我和纪沧海不得被现场分尸? 可真让你把法破了,老子就白耍了这么多年地摊! 他妈的,是你逼我的! 第118章 熟人 我蹲下身子,单手蘸着血,绕着地面画了一圈。 这一次,「虎」字在上,「犬」字在下。 一笔而成,中间不断。 「血虎下山,走!」 我口中轻念一声,藏獒立马掉头,十几只藏獒同时扑向大铁门。 「咚咚咚!」 铁笼子竟隐约有侧倾的迹象。 突然,几只藏獒拔地而起,竟顺着笼子上面窜了出去! 没了笼子的束缚,藏獒立马冲进人群里。 此时的藏獒已失去了理智,逢人就咬,见人就追。 整个赌场瞬间乱成一团。 而我和纪沧海二人在笼子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本无意伤人,只是想自保。 我把手上的土块捏成碎渣子,徐徐散落在鸡血画成的符咒上。 一时间,藏獒重新归于平静,躲在墙角,不肯迈出半步。 纪沧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你、你这是什么玩意?」 此时,大喇叭里传来阴仄仄的回应。 「二海啊,我真是小瞧你了。」 「簌簌。」 黑暗中响起阵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人影渐渐走到聚光灯下。 我定睛一看,这人梳着小平头,长得白白净净,鼻子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睛。 如果不是在这个环境遇见,我甚至觉得他是个高中生。 「我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来你是带着目的回来的!」 「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惦记上我的场子了?」 不等纪沧海说话,我先是一抱拳:「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庄主海涵!」 纪沧海眼含复杂地开口道:「我是什么人,你阿皮太清楚了!我不至于这么卑劣!」 阿皮单手扶了扶眼镜,狭长的眼睛露出一抹凶光。 「我之前以为我的养的狗,在任何时候都会听我的话,可你看看……」 他把手指向身后,干笑几声:「不也弃主而逃了吗?」 纪沧海还要说话,被我一把拦了下来。 「庄主,事已至此,我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了,我提个解决办法吧?」 「嘁。」 阿皮鼻腔喷出一声冷吭:「阿猫阿狗都来了。」 「说说吧,你想咋解决?」 「按规矩,我和纪沧海打赢了,你这场子应该归我。」 阿皮抱着肩膀,笑道:「然后呢?」 「你把纪沧海的钱给他,场子我们不要,让我们走。」 「你觉得我赔不起这么一个场子?」 阿皮话里话外透着不屑,把我剩下的话生生噎了下去。 「你。」 他又把手指向纪沧海:「扫的不是场子,是我的脸!」 啧。 我是实心实意地想跟他道歉,也愿意做出相应的赔偿,可他步步紧逼。 你当老子是尿罐子?谁都能往里拉一泼? 我陡然提高声调:「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低头跟你装孙子,是我怕你啊?」 「我现在给你脸,你不接着,一会儿我把你脸踩地上,***别怪我!」 「***崽子,你找死!」 话音未落,门外冲进来一群手持刀棍的壮汉。 「阿皮。」 黑暗中想起一个女声,这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 「咔哒,咔哒。」 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随着灯光的明亮,我看清了这人。 居然是桃子! 这漠南真小,走到哪都能遇见她! 「这事,算了。」 桃子一开口,直接让阿皮闭上了嘴。 阿皮瞪着眼,满脸震惊地看着红桃:「咱这场子往后就废了,就这么算了?」 「算了。」 聚光灯下的桃子单手托着腮,时不时扇着手上的团扇。 淡紫色的旗袍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更是显出几分妖艳。 「一个场子而已,我赔得起。」 第119章 中山装 看样子,桃子在这颇有分量。 只是寥寥几句话,就把眼前的火药味全部驱散。 正说着,她扭着胯,一步步走上八角笼,从身边人的手上拿过钥匙。 「咔哒。」 门锁脱落,桃子顺势拉开门。 「因为一个场子,可别伤了我男人。」 我和纪沧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她男人,你啊?」 看着纪沧海一脸懵逼,我连忙摆手,脱口而出否认:「不不不。」 红桃一手抚着铁笼,大波浪卷发遮住她半张脸,眼中的媚意让我不寒而栗。 「怎么就不是了?」 「我看中的男人,不就是我的男人吗?」 我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我这穷酸命,哪敢招惹这女人啊? 不过,人家毕竟是帮了我一次,我没在说什么,只是连声道谢。 「那个,桃子……」 我想想不对劲,赶紧改口:「桃子姐,谢谢啊。」 阿皮立马冲上来,揪着脖领子,大声质问道。 「悄阎王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桃子反手就是一巴掌:「你才是阎王,你全家都阎王!」 好家伙,这绰号跟她挺搭的。 这一幕,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道歉!」 她这一句话,阿皮立马抬起头。 随即,他又十分不情愿地半弯下腰:「对不起。」 桃子冷眼扫了一眼门口:「门口的还不散开?等着过年呢?」 这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出来,她又转过头,满脸都是笑意。 很快,整个屋里就剩下我和纪沧海,还有面带笑意的桃子。 我铆足一口气:「你救我一次,我得报答你。」 「报答?」 桃子用扇子捂着嘴,娇笑道:「我不用你报答。」 「我要你永远欠我的,无论你在什么时候见我,你都低我一头!」 说完,她真的主动让开一条路:「走吧。」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欠下了她人情账。 我绕过桃子,带着纪沧海出了门。 到了门前的档口,纪沧海用力敲了敲柜台。 屋里围观的大汉像避瘟神似的,赶紧闪出一条路。 叼烟的小青年恭敬地点点头:「二海哥。」 纪沧海甩了甩头上的汗珠,抬手把他嘴里的烟夺了下来,胡乱地怼在自己嘴里。 「别废话,给钱。」 小青年忙不迭地点点头,随即面露难色。 「要不,我先问问皮哥?」 「给他!」 阿皮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纪沧海伸出满是伤口的手,把钱拿在手里掂了掂。「谢了。」 出了门,纪沧海把烟头一丢,狠啐一口嘴里的血。 「你功夫这么好,之前咋没见你用过?」 此刻的他脸上挂满憨笑,全然没了赛场上的凶狠。 我随处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习武为自保,轻易不敢伤人。」 「今天,我是没辙了。」 忽然纪沧海往我身边凑了凑:「哎?你今天在台上用的是啥啊?」 「那么多藏獒,一下就没了!」 他这副表情,完全就是个好奇宝宝。 「这玩意,你教教我呗?」 我苦笑一声:「猫有猫谱,狗有狗 经。别管是耍猴的,还是斗鸡的,其实都有门道。」 「我这就是跟耍禽戏的手艺人学点皮毛。」 「这皮毛很好用啊!」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用,也一样灵。」 以前在街头看着斗鸡玩狗的,都有点绝活,我用这个定狗咒就是其中一个。 「兄弟。」 迎着夜风,我长长叹了口气:「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我傻?」 这话引得纪沧海哈哈大笑:「你傻乎乎跑到笼子里,你不傻?」 我微微一怔,随即相视一笑。 无论如何,今晚没出什么大事,这就算不错了。 回到殡仪馆的时候,天都放亮了。 纪沧海这一晚上体力耗费巨大,直接钻进寝室补觉。 而我练的是传统武术,迎着朝阳吞新吐阳,这对我来说就是休息了。 由于殡仪馆后面是一大片山林,早上起来的雾气很大。 这刚早上五点,连清洁工大姨都没上班。 我无意中睁开眼,在重重雾气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 我赶紧站了起来,试探着往往前走了几步。 我确定,门口真的有一个人! 这大早上的,谁会闲得没事往殡仪馆跑? 随着我脚步加快,这个人影愈发清晰。 我定睛一看,这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不过,他那身乌黑的中山装,让人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哪个年轻人会穿这么老气的东西? 我随眼一瞥,他肩头两侧的水珠引起了我的注意。 很明显,这是雾气所致。 雾气短时间内根本不会产生水珠,难不成这人在这站了很久? 「你回来了。」 他一张口,不由地让我心头一颤。 听他这意思,他不但认识我,好像是知道我昨晚出去了一样…… 第120章 预定 面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我立马提高警惕,往后撤了几步。 「你是?」 他并没有回应我,直言道:「晚上我会送来一个人,麻烦你给处理一下。」 不等我说话,这人一转身,竟直接离开了。 我在背尸行当混了这么久,头一次听说还带预定的! 听着人说话,语气都挺正常,不像是中邪或者精神病。 可他说的这话,绝对不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整整一天,我这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我想把那个男生当成精神病,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终于捱到晚上。 我假装没事似的,在殡仪馆门前来回溜达,时不时地瞥向大门口。 忽然,远处传来的一道强光刺来。 随着车灯的靠近,车头上硕大的黑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是殡仪馆的车! 「吱嘎!」 车子刹稳,殡仪馆的司机从车上跳下来,正好看见我。 「正好,赶紧把人背进去。」 我咽了咽口水,大步走到车尾。 一抬头,正好看见白天见到的男青年。 真是他! 而他这次并不是板着一张脸,反而露出了笑意。 「我很守时,对吧?」 我愣了一下,赶紧把尸体背在身上,大步朝着吊唁堂走去。 我回头一看,那个年轻人始终和我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跟在我身后。 这更让我觉得浑身发毛。 进了吊唁堂,我刚把尸体掀开,立马愣住了。 床上躺的人,竟然是那个年轻人! 此刻的他,穿着工整的中山装,面含和煦地躺在床上。 我猛然抬起头,应该站在我身后的他,已经不见了! 我悄悄抠了下手指,疼痛感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再看看静悄悄的窗外,除了窗外的树叶,没有任何响动。 「嗡嗡嗡……」 手机从兜里疯狂震动,我拿出来一看,是殡仪馆的接待台。 「喂?」 我试探着说了一句,电话那头传来接待员的质问。 「吊唁堂的灯怎么亮着呢?」 我咽了咽口水,轻声问道:「见到苦主了吗?」 「大晚上你可别瞎说啊!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哪来的苦主?」 对面明显慌了神,又补了一句:「你赶紧把灯关了,要不明天馆长又训我!」 说完,他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往左面一看,殡仪馆的车赫然停在那! 我连忙跑过去摸摸车头,入手一阵冰凉。 连发动机都没热,也就是说,这车根本没发动过! 刚才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这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要说刚才那年轻人是鬼,那也说不通,毕竟他白天就来过。 再看看床上躺着的那具尸体,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慌。 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这一瞬间,我想到的只有陈昌明。 只有他玩这些歪门邪道! 妈的,跟我玩这套? 没几分横胆,还敢干背尸工? 更何况,老子还个道士! 自打重创了陈昌明以后,我心里早就没了忌惮。 焚化炉里两千多度的高温,我管你什么妖魔鬼怪? 我他妈把你肾结石烧出来! 我把床上的年轻人收拾好,摁向墙上的焚化铃。 烧尸工叫老何,年轻时候脑袋受过伤,人看起来有点愣。 这人平时闷头干活,从来不多言语,对于死者更是从不过问。 而这一次,他见我推着尸体走了进来,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他从墙上取下来登记簿,仔细地对照一番。 「今晚,没有要烧的尸体啊。」 我清清嗓子,故作轻松道:「烧吧,出不了事。」 老何狐疑地看着我,问道:「又是个路倒儿?」 路倒儿,说的就是死在路上的无名流浪汉。 各个殡仪馆有摊派指标,偶尔会送来几具。 我顺着老何的话点点头,脸上陪着笑。 好在我跟老何平时关系还不错,他也没再追问,便摁下了焚化炉开关。 然而,就在我和他准备把尸体往里推的时候,那男青年竟然睁眼了。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明天见。」 第121章 桐油 我登时如遭雷击,惊的我半天说不出话。 老何疑惑地催促一句:「别愣神啊!」 「你没看见?」 老何一愣:「看啥?赶紧推!」 显然,他并没有看到刚才的画面。 我没说话,只是手上一发力,把尸体推进炉子。 「嗡!」 焚化炉瞬间运转,温度表的指针飞速飙升。 「呜……」 随着烟囱冗长的排气声,我心里吊了起来。 老何一面打开炉子门,一面催促道:「准备扫骨灰。」 然而,就在门子打开的一瞬间,整个焚烧炉登时爆开! 巨大的爆破力,震碎了所有窗户。 漫天玻璃碎片下,我和老何像脱线的风筝,倒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股子灰尘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的灰尘像面粉厂炸了似的,弄得满屋子都是灰。 我和老何之间不过几步之遥,我愣是看不清他人在哪。 我吃力地爬了起来,大喊几声:「老何叔!」 「我嘞个娘啊!」 好半天过去,老何骂骂咧咧地声音从墙角飘了出来。 「这炉子咋还爆炸了呢?」 我现在也被炸的晕头转向,心想,莫不是陈昌明给我送了个炸弹? 这事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毕竟这老王八蛋没什么的底线,他干出这事,一点都不稀奇。 片刻后,老何终于反应过来,跳脚大喊道。 我赶紧摁住他,低声道:「嘘!别喊。」 门窗的碎裂让夜风吹了进来,眼前的灰尘渐渐散开。 我扭头一看,焚化炉已经被炸的七扭八歪。 一时间,我这心头已沉入谷底。 我把炉子炸了,馆长不得把我活埋了? 老何踉跄着身子,徐徐靠近焚化炉,把脑袋伸进去一顿看。 「不对劲啊。」 我赶紧走了过去,问道:「看出问题了?」 「你看。」 老何把手伸进炉子,指头在炉壁上狠狠一扣。 他看着手上黑黢黢的膏状物体,将其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 「呕。」 我一个没忍住,差点吐出来。 这炉子用了这么多年,炉壁上挂的积年累月的人体油脂。 「你闻闻。」 老何有点楞,直接把黑膏放在我面前。 一股子油味儿立马冲进我鼻腔。 下一秒,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黑膏确实有一股臭味,但是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掺杂在其中。 「是不是有问题?」 老何单手擎着黑膏,又问了一句。 炼人炉一旦开始工作,会喷射大量的柴油,以此保证焚化彻底。 我本能地问了一句:「是柴油?」 「绝对不会!」 老何信誓旦旦地分析着:「柴油会随着尸体融化,不会挂在墙壁上。」 「这味道,有点像桐油。」 「你确定?」 老何擦擦脸上的灰:「当初学手艺的时候,什么油都见过。」 他又闻了闻,十分确定地补了一句:「我这鼻子比狗都灵,错不了!」 桐油这个东西,主要是做油纸伞之类的器具。 这东西的产地主要在南方,北方人基本用不上。 我知道事情肯定出在尸体上了,可尸体和桐油,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况且,如果这尸体上真的有桐油,我肯定早就闻到了。 啧。 想不明白。 此时,老何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用手沾了沾地上的灰。 「小陈子!」 他回头一喊我:「你给我送来的是啥?」 「啥?」我疑惑地回应道:「尸体啊。」 「你过来自己看!」 我随手在地上抓灰,用手搓一搓。 骨灰的手感和粗糙,摸起来有明显的颗粒感。 然而,我手上的灰却极其细腻,有点像精制面粉。 我趴在地上一看,青白色的灰尘里,掺杂着些许黑色竖条状的物质。 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我对这玩意可太熟悉了。 这是典型的草木灰! 草木,桐油,尸体。 我忽然感到一丝丝关联,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第122章 真身 此时,门外响起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大群人已经围到了门外。 刚才的爆炸声实在太大了,免不得把人引过来。 我回头看看老何,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何叔,你听我说。今晚把炉子炸了,馆长肯定要追责。」 「我一定要把责任推在我身上,懂了么?」 老何颤抖着嘴唇看着我:「那怎么行?这……」 形式的紧迫让我不自觉地提高语速。 「别争了!从现在开始,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一定咬死了,别松口!」 不是我非要充英雄。 老何不知道咋回事,但是我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事纯粹是因我而起。 出了这事,肯定要夹包滚蛋了,搞不好还得赔钱。 他这么大年纪,一旦失业,养家糊口都是问题。 反正我年纪小,去哪都能混口饭吃。 于情于理,这事我得扛着! 门外的人伸长了脖子,一个个神色各异地看着屋里。 而站在最前面的刘山,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脸上了。 不知是谁给馆长报了信,大晚上把他从家里折腾回来。 馆长从人群挤出来的一瞬间,脸立马变成紫茄子。 我离他至少三五米远,可依然清晰地听见他牙齿摩擦的声音。 「祖宗啊!」 馆长把目光看向我,瘪着嘴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是我活祖宗!我上辈子刨你家祖坟了?你这么折磨我!」 这事不是道歉能解决的。 索性,我也不出声了。 馆长回头怒喝一声:「都散了!」 一时间,只有我和馆长看着残破的炉子,互相默不作声。 好半天过去,馆长嘴里传来一声浓重的叹息。 「算了,回去睡觉吧。」 我一度怀疑是我出现了幻觉,半天没敢挪脚。 馆长眼睛一横:「愣着干啥?给这炉子守灵啊?」 「我……」 「滚滚滚!」 馆长对着外面一挥手,满脸写着不耐烦。 这个态度绝度出乎我意料。 姑且不提赔偿问题,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肯定免不了。 他就这么给的放走了,反而弄得我提心吊胆。 然而,第二天和往常一样,他再也没找过我。 好像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馆长放过了我,可我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从我到了漠南,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霉运,似乎始终在缠着我。 整整一天,我望眼欲穿,不断地朝着外面张望。 那个中山装青年的话每时每刻萦绕在我耳边。 「明天见,明天见……」 晌午时分,日头正盛。 那个男青年果然如约而至,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他依然是一脸淡定,一张嘴,咧出一口白牙。 「又见面了。」 他这副淡定的样子,就像是朋友见面,听不出丝毫敌意。 抬头我看向男青年,直言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唯一能杀我的东西,已经被炸了。」 「今晚,我看看你如何杀我。」 这话说的我不寒而栗。 一切似乎都在他掐算之内。 这才我已经做 好了充足的准备,菜刀和符咒都被我藏在怀里。 三番五次上门挑衅,我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我一面问着,一面把腰后的菜刀攥在手里。 「你这么缠着我,也不是个办法。」 此时,我已经挪到他面前。 「操!」 我飞起一脚揣在男青年身上,随即摸出菜刀,劈头就往下砍。 这一瞬间,我只有一个感觉。 疼,很疼。 我踢在他身上,如同踢在钢板上一样。 「嘭!」 菜刀砍在他头上,他只是咧嘴一笑:「你急了。」 不怕太阳,不怕菜刀。 他不是鬼? 此时,他一拳砸在我身上,疼的我差点背过气。 在我飞出去的一瞬间,我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 「呲啦!」 他身上的中山装立马被我扯开。 深褐色的皮肤顿时暴露在我面前,我仔细一看,各个关节处有着均匀的缝隙。 深浅不一的木纹好似年轮,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 我不禁到抽一口凉气。 我好像知道他是什么了。 我抄起手边的椅子,对着他脑袋砸了上去。 放在平时,我可没有杀人的胆子。 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砰砰砰!」 我一下下砸着,他根本不反抗。 直到椅子变形,我又狠狠往下一戳。 「哗啦」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散开,身躯内并无血肉,而是满满的木质零件。 最小的零件还没有我手指甲大,其精妙程度,自不必多说。 刚才我看见他肩膀的一瞬间,已经猜到了。 如今更是印证我的猜测,这是鲁班术! 第123章 求助 望着一堆地上的零件,我立马后背发凉。 上一次,我和陈嘉颜在王哥的别墅里,无意之中破了鲁班术。 现在定是对方找上了门! 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鲁班门的人肯定会找上来。 不过,他们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没太提防。 我低头看看,在一堆散落的木件中,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我拉开盖板一瞬间,桐油味立马扑了上来。 啧。 看来,江湖上的传说是真的。 鲁班术号称有两绝,一是绝了自己后路。 这二来,便是绝了他人活路。 换句话说,不死不休才是他们的做派。 比如眼前这盒子桐油,肯定是放在他身上的。 克制木头的最好办法就是用火。 可现在炉子已经没了,若是我再用火烧。 那必然是一场滔天大火。 要知道,桐油这种东西一旦起火,拿水可扑不灭啊! 显然,这就是奔着弄死我来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和他们谈谈。 我们那次是无心之举,我也愿意道歉。 作为一个外来户,如果不是必要,我真的不想树敌。 不过,这人始终不露面,我就算想讲和,也见不到正主儿。 这漠南地面上的事儿,还得找王巨。 我把木头碎片收拾好,起身直奔殡葬一条街。 王巨在柜台上忙里忙外地卖着货,满脸堆笑的迎来送往。 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生意人。 屋里的客人走光后,王巨立马收起笑容,把目光看向我。 「行啊,小子!有点能耐啊!」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我有点发蒙。 「20万,几天就凑齐了,我还是小瞧你了。」 我眉头一紧,心中顿感不妙。 「纪沧海来过?」 「是啊,你不知道?」 一时间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傻子,到底是把自己拿命换来的钱,替我还了饥荒!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跟我提过这事! 这份恩情,这辈子我是还不完了! 我没再接茬儿,直接进入正题。 「我这次找你,是遇见麻烦了,你得帮我。」 王巨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这人挺好玩啊?」 「前几天。」 王巨重重拍了拍柜台:「就是在这屋里,你跟我拍桌子瞪眼睛。」 「今天就让我帮你?你咋这么理直气壮?」 索性,我直接问了一句:「你是觉得,我冒犯了你的权威吗?」 「是你心里对常春会根本没有敬畏!」 「得,我错了。」 王巨鼻腔里喷出一声不屑:「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就因为你是常春会的人?」 我早就猜到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我。 我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便开口回应。 「因为你是个商人,因为我还有价值。」 王巨一怔,随即低头继续捻着念珠。 「说吧,什么麻烦?」 见他松了口,我心里也松了口气。 「我惹上鲁班门的人了。」 王巨猛地抬起头,嘴角明显抽动几下。 「谁?」 他这个表情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鲁、鲁班门啊,咋啦?」 王巨的眉头拧成疙瘩,缓缓冲我竖起个大拇指。 「你是真牛逼!」 「你咋什么人都能惹到呢?」 我这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好办?」 「走江湖的这些人,哪个愿意招惹他们?」 「这事,我帮不了你。」 王巨向来嚣张,寻常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连陈昌明当初带着小鬼到漠南,他也是一样敢打。 而这一次,他竟然选择了后退…… 第124章 救命之人 王巨的的后退让我心吊在了半截,随即陷入深深的沉默。 半晌儿,我清清嗓子:「那这事,是不是死路一条?」 王巨罕见的正经起来,没再嘲讽我。 「鲁班门的人秉性不坏,不会轻易与人交恶,可要是惹到他们。」 「哎。」 王巨忽然叹了口气:「那就是不死不休。」 鲁班术的「二绝」,我早有耳闻,现在再加上王巨这句话。 我只觉得脑子阵阵发痛。 半晌儿,王巨把手上的念珠重重放在柜台上,低头看着地面。 「小子!你身上的刺儿太多,扎得我很不舒服!但是……」 他突然抬起头,把目光看向我,狭长的眼睛射出道道凌厉。 「你是常春会的人,再一个,你这人有点本事。」 「这事,我帮你想辙!」 无论之前如何,王巨在这时候选择帮我,我由衷的感激。 「你咋惹上他们的?」 「我把他们的法给破了。」 王巨半张嘴看着我:「你还有破鲁班术的本事?」 我愣了一下,立马点头承认。 「操。」 王巨摇头笑骂一句:「你这是自己往死路上撞啊!」 「去找老牙吧。」 他随手扯下一块黄表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喏。」 王巨把纸条交给我:「老牙在的地面上混了五十多年了,他面子比我大。」 我狐疑地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老牙?是上次见过的牙叔吗?」 王巨点点头:「按我给你的我起身两手一抱拳:「谢过王会长。」 「呦,这时候知道叫王会长了?咋不跟我拍桌子了?」 被他揶揄了几句,我顿时觉得面色羞红,只得尬笑几声,匆匆离去。 王巨这人挺奇怪。 要说他心胸大吧,他还总拿上次的事敲打我。 可要说他心胸小,他这次还选择出手帮忙。 不过,总得来说,这人还挺仗义。 王巨给我的也就是上次我找小白给我做法器的地方。 此时八仙茶馆已出现在我视线中,不等我往前走,阵阵说书声传了过来。 我紧走几步,回头一看,牙叔正端坐在中间。 他依然穿着青蓝色长衫,头戴瓜皮帽,一副圆墨光眼镜架在鼻梁上。 「说的是,张三爷的怒喝一声,震退曹孟德雄兵百万……」 「再一喝,那当阳桥断……」 老牙的评书气势如虹,台下看客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惊堂木二次拍起,众人略带遗憾地发出阵阵感叹,挪着散漫的脚步离开。 此时,牙叔似乎把目光看向我。 只不过,隔着墨镜,我看不真切。 正当我纠结如何开口之时,牙叔忽然对我摆摆手。 我忙不迭地走了进去,一见面先倒退三步,单膝跪地,两手抱拳。 牙叔拿着扇子,不轻不重地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回礼。 我赶紧站了起来,恭敬道:「牙叔,我惹上麻烦了。」 「烦请您老出手相救。」 「嗯。」 牙叔捋着胸前的山羊胡,兀自点点头,问道。 「你且说说,我刚才说的书是为何物?」 我赶紧应声而答:「是刘备仓皇逃窜,张翼德横空杀出,喝断当阳桥,保下皇叔一命。」 可我心里已经开始画魂,这怎么还扯到评书上了? 牙叔忽然笑了,喃喃道:「众人听书听的是热闹,你听的才是书。」 「天意如此,我定然帮你。」 我又是一抱拳:「还请牙叔明示。」 「这书便是说给你听的。你若是后退不战,那便是逃窜的刘玄德。可若是有一身虎胆龙威……」 他端起茶水轻呷一口,一字一顿道:「你便是那勇冠三军的张翼德!」 话说到这,我立马双膝下跪。 牙叔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人! 他们这身本事,是算卦行当里一起极其冷门的分支,名为书卦。 有个词叫「铁口定乾坤」,说得不是普通的算卦先生,而是牙叔这种手艺人。 评书行当渐渐落寞,会书卦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可以说,牙叔就是当今玄门的大熊猫,稀罕至极! 第125章 误会 我抱拳连忙问道:「依先生之意,我是要和鲁班门的人硬碰硬?」 「非也。」 「你且想想,张飞在当阳桥,可与曹军冲突?」 老话说的好。 这说书人,说的是书里的故事。 听书人,听的是书外的门道。 他这是在给我指路! 「今晚他还会来找你,你不要慌。」 「哗啦!」 老牙抖开扇子,胸有成竹道:「南方为离火,你在正南摆上三碗茶,试着谈一下吧。」 「切记,莫要与他发生任何冲突!」 听到这,我不禁心头一怔。 看这样,牙叔好像早就算透了一切。 「烦请牙叔再指点一二。」 然而,他只是摇摇头,轻声抛出一句。 「卦不可算尽,恐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过了今晚再说吧。」 说完,牙叔两手把桌上的醒木横放过来。 「今日书已尽,不可再言。」 行有行规,牙叔把话说到这,我要是再问,我就是不懂事。 「晚辈谢过牙叔。」 从牙叔这出来以后,我直接回到殡仪馆。 刚进门我连屁股都没坐热乎,馆长就匆匆推门而入。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刘山。 一见面,馆长便是一脸和煦:「小陈啊,之前我和你说过。」 「以后,刘师傅和你一个班儿。」 他之前确实和我说过。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也没动静,我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还真把刘山带过来了。 刘山皱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往后,咱们就是师徒了。」 一听这话,我眼珠子都瞪大了。 「师徒?」 刘山连忙点头:「是啊,师傅。」 我把目光看向馆长:「这什么情况?」 馆长满脸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是跟你说了嘛,殡仪馆要扩建,让刘师傅跟你学学本事。」 找我学本事? 他刘山走路都鼻孔朝天,还能找我拜师? 如果是刘山单独找我,我肯定拒绝。 可如今馆长都出面了,而且给出的理由也还算说得过去。 我确实不太好拂了馆长的面子。 我呵呵一笑:「都是同事,谈不上师徒。」 「听馆长安排,我都行!」 馆长重重拍了拍我肩膀:「行,好样的!纪沧海我另有安排,就这么定了!」 这事我虽然应下来了,可我藏了个心眼。 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是个心术不正的徒弟。 馆长走了以后,屋里只剩下我和刘山。 刘山颇为谄媚地凑到我身边:「陈师傅,你看***点啥?」 他若是依旧拿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反而不会起疑。 我回头扫了一眼,故作冷声。 「脚丫子刺挠,洗个脚吧。」 刘山面色一沉,随即恢复笑意。 「得嘞!马上。」 现在我能确定了,这事百分百有问题。 这一整天,刘山都在以谄媚的姿态跟我套近乎。 晚上。 我想着今晚还有事儿,便把刘山打发回去。 他走了以后,我在正南 方摆上三碗茶,便坐在正门等着正主的到来。 雾气随着夜幕渐浓,雾气中一个身影渐渐显现。 果然,还是那个一模一样的男青年。 按照牙叔的吩咐,我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回走。 我刚一进门,却发现刘山居然在屋里。 情急之中,我赶紧说道:「你从哪进来的?赶紧走!」 「后门开着呢,我拿完东西马上走。」 刘山背着包,匆匆而去。 此时,那中山装男青年徐步从后面走了上来。 我赶紧把茶碗掀开,嘴上说道:「无意冒犯,正主来见。」 然而,当我看向茶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茶碗居然空了,只剩下一点点茶水留在碗底。 再一回想,这屋里只有刘山进来过。 这老东西把我泡的茶喝了! 「残汁剩水?你在羞辱我?」 我连忙解释道:「误会,绝对是误会!」 然而,他根本不给我半分解释的机会。 他一抬手,阵阵噗噗腾腾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在我空中盘旋。 我抬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鸟在头上飞过。 我仔细一听,扑腾中隐约能听见木头摩擦的咯吱声。 这不是真鸟! 应该是类似木流牛马的鲁班术! 第126章 捡个师傅? 「簌!」 群鸟突然发动俯冲,奔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鸟群已经把我从地面上拽起。 眼看着我两脚已经离开地面,我死命往下挣扎。 可一个凡人,在鬼神之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怪鸟带着我飞出门外,而且越飞越高,看着样子,是要把我生生摔死! 我强顶着风,把自己短袖撕开。 好在兜里随身带着打火机,用火一烧,加上空中的风比较大。 我手上的短袖立马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球。 我朝着两侧随手一丢,鸟群立马被点燃。 失重感登时袭来,我只觉得身子一坠,随即便是无尽的疼痛。 好在我身下是一片树林子,树枝替我分担不少压力。 落在地面上,我只觉得五脏六腑窜了位置。 我躺在泥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上。 妈的,讲和的事算是彻底毁了。 等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男青年早就不见了。 「嗡嗡嗡……」 此时,声声震动从我兜里响起,我掏出来手机一看,是陈嘉颜。 电话里传来她欢脱的声音:「我明天就回去啦。」 一听这话,我立马坐了起来:「你先别回来。」 这话让陈嘉颜立马起了疑心,一个劲儿地追问。 而我早就想好了,这事死都不能让她知道。 陈嘉颜虽然性格内向,可若是知道鲁班门的人找上来,她肯定不会往后退。 鲁班门的手段我已经领教了,我不可能把她卷进来。 我好一通连蒙带骗,才把陈嘉颜糊弄过去。 不过,这种事注定瞒不了太久。 我得在陈嘉颜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好。 第二天早上,我顾不得刘山摄像头似的目光,直奔安阳桥。 牙叔端坐在堂中央,面前的桌子上蒙着墨绿色的绒布。 一方醒木,一把扇子,便是他全部家当。 只不过,今天他并没有开书。 到了门口,我隔门先拜礼,随即大步走了进去。 牙叔腰板挺直,单手扶了扶眼镜。 「昨天不太顺利吧?」 「您都知道?」 牙叔淡然一笑:「昨晚的事,我不知道。」 「可你神色匆匆,脚步虚浮,一眼便知昨日结果。」 果然。 他在地面上耍了五十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人识相的好本事。 对于这种人,千万别试图隐瞒什么。 索性,我直接摊开了。 牙叔听完以后,脸色不再淡定。 一股子说不明的表情,在他脸上渐渐浮现。 半晌儿,他缓缓开口:「先前你破了鲁班门的法,这算是一道梁子。」 「昨天晚上拿半碗茶水待客,这简直是羞辱他!」 这话对我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我恨不得弄死刘山这个王八蛋! 我还是有些不死心:「牙叔,我真的不想树敌。」 「哗啦」 牙叔抖开扇子,问道:「当初王巨想除掉你,我把你保了下来,你可知道为何?」 我不知道他怎么提到这茬儿。 「牙叔明示。」 他轻挥着扇子:「我是说书的,最看中的就是伶牙俐齿。」 「当初在常春会,那么多人压过来,你靠着一张巧嘴,把你们仨人的命保住了。」 「你这嘴,是块说书的料。」 我似乎知道牙叔是什么意思了。 此时,牙叔把眼睛轻轻摘下,露出一双泛白的眼睛。 我没想到,他真是个盲人。 「咔哒」 牙叔把墨镜轻轻放下:「不如,你就继承了我衣钵。」 果然。 我猜对了! 我立马拱手抱拳,俯身先拜:「承蒙牙叔看得起,可……」 「一来我有了师承,不可背弃师门;二来,我志不在此,恐辱衣钵。」 牙叔重重叹了口气:「以前啊,两国交战,讲究的是师出有名。」 「你若是我徒儿,我替你出个头,尚且说得过去。」 说罢,他把眼镜重新戴了回去:「可叫我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出头,显得我老牙有些多余。」 话说到这,我什么都懂了。 牙叔应该是有办法帮我平事儿。 可问题是,想让我做说书先生,这听起来也太扯了吧? 第127章 出面 「牙叔,家师确实仙逝已久,可不敢忘记身份。」 他兀自摇头笑了起来:「你这人,还挺传统的。」 「我说书上百部,独爱《射雕英雄传》,这郭靖前后共有十二位师傅,你且说说,他是不是忠义之士?」 牙叔把问题抛给了我,我只能硬生生接招。 「是。」 牙叔一摊手:「这不就结了?你是道士也好,是背尸工业罢,我教你的是说书,这不冲突啊。」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别扭。 「算了,我不难为你。」 牙叔的语气送了不少:「我现在只问你,你愿不愿意考虑。」 他这简直就是在给我机会! 我赶紧借坡下驴,回应道:「一定考虑!」 「好,那就随我去个地方。」 牙叔穿着一身对开襟的深蓝色长褂,行走在车水马龙的都市,确实有几分别扭。 而他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泰然自若地走在前面。 别看他是个盲人,可脚步利落的很。 如果不是有人戳破,没人想到他双目失明。 约摸着半个小时后左右,一排水泥厂房出现在我面前。 牙叔看着远处的大门,嘱咐一句。 「一会尽可能地少说话。」 这厂子看起来不小,大小货车络绎不绝。 保安只是让我俩填个来访登记簿,便把我俩放了进去。 厂房里处处都是电锯之类的噪音,在炎炎夏日,吵得人心烦意乱。 牙叔轻车熟路地拐进厂房里,七拐八拐后,一个低矮的小房间出现在我面前。 他随手拽来一个工人,轻声道:「让大奎出来,我在他办公室等着。」 说完,他一抬手,直接扯开房间的门。 这屋里老旧不堪,满墙糊着旧报纸,唯一一像样的桌子,早已斑驳点点。 很快,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迷彩服的中间人匆匆走了进来。 这人面色黝黑,脸上的褶皱多如沟壑,脑袋上还站着一些锯沫子。 牙叔摇着扇子,打趣道:「余大厂长守着这么大木器厂,就不能给自己换个好点的桌子?」 大奎爽朗一笑:「我是个糙人,摆个桌子纯属是装文化人。」 他一屁股坐在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上,从耳朵上拿下根烟卷。 「今儿是什么风啊,把你这尊大佛吹来了?」 「跟你问点事儿,问完我就走。」 大奎翘着二郎腿,笑着打趣道:「刚才飞过去的苍蝇有几条腿,你都知道吧?」 「漠南的事儿,还用得着你老牙跟我打听?」 牙叔顿下手上的动作:「这事,还真得找你。」 一见牙叔如此严肃,大奎脸上也没了笑意。 「你说说。」 「你们鲁班门最近盯上谁了?」 大奎弹了弹烟灰:「你咋突然问这事?」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吧?」 大奎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是有个人和我们斗法,态度还挺嚣张。」 我这才看明白。 牙叔今天带我见的,就是鲁班门的人。 他这是准备亲自出面讲和了? 我都想跪下给他磕几个响头。 这是救命之恩啊! 常春会在漠南颇有名望,而牙叔在常春会的位置更是举足轻重。 如果能有这么个人出面,估计鲁班门的人怎么也要忌惮一 些。 想到这,我心里踏实不少。 牙叔又开口问道:「这事你打算咋办?」 「咋办?按规矩办呗。」 顿了顿,大奎忽然面露怀疑。 「不对啊,你当了这么多年散仙,咋突然操心起这事了?」 沉默片刻后,牙叔缓缓开口。 「实不相瞒,我身边这位,就是和你斗法的人。」 大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老牙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牙叔也笑了起来:「不登三宝殿,怎么见真神啊?」 「这事,有没有缓?」 大奎吧嗒着烟卷:「咋个缓?」 「这事就是个误会,他没想破你法。他既你们同道中人,也没存心和你过不去。」 说完,牙叔指了指我:「赶紧的,跟人家解释解释。」 「别,我不敢听。」 不等我说话,大奎先打断了我:「你让我听了,就是在为难我。」 「地面上的事儿,就按地面上的规矩来。」 牙叔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反问一句:「今天我在这你没面子呗?」 「按理说吧,你老牙都登门了,我该给你面子。」 大奎用脚碾灭烟头,嘴里喷出一股浓烟。 「可给你面子,就坏了我鲁班门的规矩,你让我很难做啊!」 「咱都是在地面上混饭碗的,规矩比命大,这不用我多说吧?」 第128章 代价 自打进门开始,大奎就一直严防死守,言语之中根本不给我们机会。 面对这份拒绝,牙叔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反问一句。 「今天我在这你没面子呗?」 「按理说吧,你老牙都登门了,我该给你面子。」 大奎用脚碾灭烟头,嘴里喷出一股浓烟。 「可给你面子,就坏了我鲁班门的规矩,你让我很难做啊!」 牙叔咧嘴一笑:「那我今天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白来吧?」 「要不,你拉几车家具?」 牙叔一咂摸嘴,又问了一句:「我要说,这人是我徒弟呢?」 大奎把目光看向我,仔细端详我半天。 「还有你能看上的人?」 「别打岔,问你话呢。」 牙叔面色无惧,语气明显加速,字里行间少了几分和蔼。 大奎摇摇头:「他就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也得按我规矩来。」 「既然破了我的法,那就和我斗到底!」 「行!那就斗!」 「嘭!」 牙叔拍案而起,脸上最后的笑意也消散了。 「子债父偿,我当师傅的替他接招!」 他突然变脸让大奎面色一僵:「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要翻脸?」 「是你没完没了!」 「今天我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牙叔气势暴涨,最后一点客气也被消耗殆尽。 大奎面含复杂地看着我俩,半晌没说话。 「我好不容易看上个好苗子,你为啥非得逼我?」 此时,牙叔忽然放低了语气:「大家都在这片地界混了这么多年,你要的是啥,我心里没数吗?」 「我要啥?」 牙叔嘴角一挑,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术法让人家破了,太折面子了。」 「我把面子给你找补回来,这总行了吧?」 大奎眼睛一眯,反笑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不能丢脸。」 「你怎么给我找?」 「算一算,我今年整整三十二年没起卦了。」 老牙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送你一卦,如何?」 卧槽! 不光是我震惊,大奎也是一脸惊讶。 「你真要送我一卦?」 牙叔只是面色淡定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如果是寻常先生,这一卦兴许值不了太多钱。 可牙叔说他三十二年没起卦,这叫先生封口。 所谓牙关一闭,关天合地。情恨乌有,金盆洗手! 若是先生再度开口,这便叫启齿乾坤卦。 据说,这一卦可知阴阳,通天地。 有道是,千金易得,一卦难求! 大奎吞了吞口水:「你想好了?」 「别磨叽,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牙叔的语气颇为轻松,就像是丢了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顿了顿,塔又补了一句:「这事谁也别声张,真闹出去对谁都不好。」 大奎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他真不是鲁班门的人?」 「我这么年纪还要跟你扯谎?」 牙叔一句话反问,把大奎的话怼了回去。 大奎的语气明显软了一些:「既然如此,那就是无心之举,只当是误会。」 「这事,就按老牙的意思办了!」 牙叔立马站起身子,依旧面色淡然。 「行,等我找你。」 我不禁在暗自叫绝。 从进门开始,看似我们处在被动,实则他一直把大奎往死胡同里逼。 终于把大奎逼得忍无可忍了,他立马又扔出甜头,给大奎一个台阶。 而这个台阶,恰恰是大奎的内心所想。 这一套路数走下来,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绝了! 我一路心怀忐忑地和牙叔出了门,我实在憋不住了,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三十二年的乾坤卦,就为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值么?」 牙叔脚下不停,只是丢出一个字:「值。」 「我能听听为什么吗?」 「那你应该问问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他说话总是这么让人摸不到头脑。 「那、那是什么啊?」 他忽然顿下脚步,看着远方喃喃道:「说书人嘴里有天地日月,唯独没有后人衣钵。」 「这个行当落寞了,一来是师傅不愿意教,二来是没人愿意学。」 牙叔回头看着我笑了笑:「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徒弟。」 「我这身子是糟烂,可这一身本事是好东西,不该与***草入了土。」 我犹豫了一下:「按照您这种身份,想找个后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得我瞧得上才算啊!」 说完,他又拉开步子匆匆走去,喃喃丢下一句。 「人挺多,可人才少。」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在常春会举足轻重的人物,此生的愿望竟是如此渺小。 自从出了门,我就开始阵阵后怕。 即便是老牙亲自出马,也搭进去天大的本钱,才算把这事平息。 到现在我才算真正明白,这鲁班门究竟有多难缠。 回到八仙茶馆,牙叔面不改色地坐到堂上。 那副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孩子。」 牙叔单手放在醒木上,轻声道:「不要因为我送出去一卦,你就觉得欠我的。」 「无论你愿不愿意接下我这衣钵,我都要先把你保护起来。」 「这是给你机会,也是给我自己机会。」 说完,老牙呷了口茶水。 「啪!」 牙叔手上醒木摔下。 「话续前言,书接上回,说得是大耳刘玄德……」 片刻之内,他已重新投入到书里,看起来和普通说书先生无异。 第129章 厌胜之法 我站在门外,陷入死一样的纠结。 老牙帮我一次,我到死都不敢忘。 可这叫我去拜他为师,我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若是迈出这一步,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叛徒。 哎。 自古金银有衡量,唯独人情不可估。 牙叔啊,我这辈子都欠你的。 鲁班门的事儿算是搞定了,陈嘉颜终于可以安心回来了。 等我回到殡仪馆,却发现陈嘉颜早已在吊唁堂等候。 「我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话是这么问,可我真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挺开心。 陈嘉颜撇撇嘴,笑着揶揄道:「腿儿长在我身上,你管我?」 好在鲁班门已经平息,她回来也无所谓了。 「我这次回来,带回来一个东西。」 「土特产啊?」 陈嘉颜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看你像土特产。」 「这个。」 说着,她从包里翻出一根特别破的书。 我伸手接过来,发现还有些许阴冷。 我没翻书,而是狐疑地问了一句:「地里出来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此时,我翻开书的第一页,入目四个模糊的大字刺的我眼球发痛。 「厌胜之法。」 「你从哪弄来的?」 陈嘉颜立马凑了过来:「我回去以后,家里人说我爷的风水风水不好,得挪坟。」 「这个是起棺的时候,我在棺材下面发现的,就给拿回来了。」 天下宝物千千万,不进棺材都不算。 能让死者带进棺材里,算是挚爱珍宝。 先前我就知道,陈嘉颜的爷爷是个鲁班术的高手。 在那老爷子的棺材里发现这个,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过,大奎的话还萦绕在我耳边。 「若不是鲁班门的人,那还则罢了,只当是无心之举的误会。」 把这话反过来听,如果我是鲁班门的人,那这事必是不死不休。 我连里面的东西都没细看,把书直接还给了陈嘉颜。 「这个你赶紧收好,千万别拿出来!」 陈嘉颜两手拿着书,一脸地不可思议。 「为什么啊?我这又不是偷的。」 事儿没解决的时候,我不想告诉她。 现在解决了,我更不会告诉她。 没必要给她背上心理压力。 我强挤出个笑容:「黄白不外露,这种宝物千万别让人看见。」 「放心吧,我有数。」 只要她不把这东西拿出来,大奎再往后就不会找我们麻烦。 「哎?」 陈嘉颜轻唤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刚才我去销假的时候,馆长让我带个学徒。」 「学徒?这殡仪馆也没什么规模,还招学徒?」 其实,我立马联想到刘山。 难不成,是我想多了,殡仪馆真的要扩建? 陈嘉颜抿嘴一笑:「管那么多干嘛。」 「那女孩我见过了,农村孩子进城不容易,正好我也缺个帮忙的。」 「行了,我去看看我小徒弟了,你忙吧。」 这个学徒的到来,让陈嘉颜变得十分兴奋。 兴许,她在那女孩身上,看见当初的自己。 很快,刘山赶了过来,一见面先递给我一个盒饭。 好家伙,真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刘山对我身上的本事,一直都很好奇,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 我若是不告诉他,他就一直缠着我问。 索性,那我就教他一点。 仅限于,一点点。 权当是给自己耳根子买个清净了。 几天之后的下午,殡仪馆的两辆车陆陆续续开了进来。 刘山看着窗外,眼珠子都发光了。 「一起来两个,是个大活儿啊!」 「正好,我见见你手艺。」 我微微一怔,没说什么,只等着背尸进来。 眼看着车子停稳,我掀开裹尸布,看看里面的正主儿。 眼前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除了头大脖细以外,没什么怪异。 而第二位先生,则是个年轻小伙子,身上有几处明显的外伤,倒也算正常。 我身子一矮,背起小伙子,直奔停尸房。 「哎呀,这糙活儿让我来就行了,师傅!」 刘山为了学本事,也真是豁得出去。 一把年纪了,追着我在后面叫师傅…… 第130章 殃气 到了停尸间,陈嘉颜很快赶了过来。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小徒弟。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黑黑瘦瘦,一件已经洗变形的短袖挂在她身上。 「陈师傅好。」 小女孩挺有礼貌,见面先打了个招呼。 回头她又看向刘山:「刘师傅好。」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刘师傅?」 「她管你叫刘师傅。」 刘山老脸一红:「我也是学徒,咱俩是平辈。」 行,挺能忍。 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陈嘉颜已经忙活起来,嘴上喊了一句。 「阿花,过来。」 女孩眼含怯意地冲我点点头,飞速跑向陈嘉颜。 我和刘山并排而坐,我实在懒得搭理他,直接闭目养神。 「嗝!」 突然,一声类似老人咳痰的声音陡然响起。 「啊!」 阿花手上的化妆盒立马摔落,满脸惊恐地往后退。 我我猛地睁开眼,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是哪个?」 陈嘉颜虽然没挪脚,可脸上的凝重已是肉眼可见。 「这个,老太太。」 我把陈嘉颜挡在身后,低声道:「往后退。」 我用手一探,老太太的喉咙处确实有微微的颤动感。 此时,刘山背着手,慢步围上来。 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而刘山就像驴拉磨似的,围着尸体不停地打转。 「这怎么搞啊?师傅。」 刘山忽然顿下脚步,把问题抛给我。 他心里揣着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 不就是想偷着学手艺吗? 本来我一直在藏着,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老太太脸色不对。」 陈嘉颜扯了扯我胳膊:「你仔细看。」 虽说我见过尸体无数,可对尸体并无研究。 她这么一指,我还真没看出门道。 见我不出声,陈嘉颜又补了一句:「你没发现她脸有点青色吗?」 「嗯?」 我略带不解地问了一句:「人死了,脸色变青,这不挺正常吗?」 「不是。」 陈嘉颜看着老太太,非常笃定地回应道。 「人死了以后的样子,和死因、时间、环境都有关系。」 「可有一点不会变——刚死的人,在几个小时内,脸上还是有些红润。」 陈嘉颜之前说过,她们这一行会懂仵作验尸之术。 她如此笃定,肯定不会出错了。 「会不会,是要诈尸?」 此时的陈嘉颜语调都开始颤抖。 这也难怪,她不怕死人,不代表不怕鬼。 我抬头看看尚未落山的太阳,摇摇头。 「没那么大戾气,不会。」 「嗯……」 我低吟片刻,轻声道:「给纪沧海打电话,让他拿着菜刀过来。」 就在说话的几分钟,那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成了韭菜色。 绿的简直让人心发慌。 最诡异的是,那绿色从喉咙处开始,延伸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坏了!起殃了!」 我回头冲着刘山大喊一声:「去拿大蒜!」 「陈嘉颜开窗户!」 这殃气是活人的最后一口气,还没等吐出来,人先没了。 别看只是一口气,这里藏的可是这辈子的贪嗔痴恶! 若是叫旁人吸上一口,此生必将霉运缠身。 这一次刘山干了点人事,也没多磨叽,拔腿就跑。 我看着地上的小花,大喊道:「你上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说完,我把窗户和门同时打开,确定屋里现在是穿堂风。 做完这一切,刘山也跑了回来。 一进门,把大蒜直接塞进我手里。 「陈嘉颜,你俩都出去!」 屋里就剩下我和刘山,我掂了掂手上的大葱,低声说道。 「殃气这玩意有多凶,不用我多说。」 「我不管你看我多不顺眼,这次先放下芥蒂,行不?」 刘山用力点点头:「行!」 第131章 遭殃 我把带着皮的大葱,塞进老太太鼻孔里。 我深吸一口气:「我数三个数,我扶着她脖子,你摁她脚底板。」 见刘山点头,我努力平复一下气息,心中默念祖师爷保佑。 「三。」 「二。」 我抬头看看刘山:「一!」 话音未落,我把老太太脖子扶了起来,刘山双手发力,摁了下去。 一道几乎结成实体的绿气顺着老太太嘴里飘了出来。 一阵穿堂风吹过,敞开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房门一关,屋里风向立马出现了变化。 本来已经要飘出窗外的殃气被一股兜头风吹了回来。 「卧槽!」 「跑!」 我话还没说完,刘山已经像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殃气这东西必须见太阳才能散,风一吹进到屋里,现在倒追着我俩跑。 我奋力往前几个跳步,勉强多了过去。 眼看着跑在刘山前面,我只觉得胳膊一坠,身子立马失衡。 这一下,摔得我眼冒金星。 我趴在地上扭头一看,殃气已经飘到我鼻尖。 我猛然憋住一口气,尽量不让殃气钻进身体。 可殃气毕竟是被风裹着,速度实在太快,一口辛辣恶臭之气,到底还是钻了进来。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我抬头一看,刘山已经瘫软在墙角,哆嗦着嘴唇,两眼死盯着半空中的殃气。 此时,我隐隐约约听见纪沧海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咯吱。」 门把手轻轻往下一压,一股子气流钻了进来。 再次紊乱的气流裹挟着殃气漂浮不断。 我猛然站起,奔着门就冲了上去。 在门被拉开之前,我硬生生的把门关死。 「刘山!」 我扯脖子高喊一声,吓得他浑身一抖。 「拿镜子!」 刘山已经被吓木了,单手扶墙,踉跄着跑进休息室。 真是难为刘山了,这么大年纪,蹦的比兔子都灵巧。 吊唁堂里一般都会放个镜子,赶在下葬的时候照墓穴。 此时,这面镜子成了我唯一能灭掉殃气的东西。 现在关窗户已经来不及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那堪比瘟疫的殃气四处乱飞,屋里瞬间乱成一团。 刘山拿着镜子跑了过来,我趴在地上不断调整角度。 好在夏天的阳光足,我借着阳光的折射,追着殃气不断乱跑。 终于,一道光照了上去,墨绿色的殃气,在阳光下化为乌有。 我缓缓站起身子,无力地拽开门。 纪沧海和陈嘉颜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 纪沧海一看满屋狼藉,又看看缩在墙角的刘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什么情况?」 我没吭声,满脑子都是遭殃的事儿。 我这后半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我可以把吹回来的打头风当成天意。 可如果不是刘山把我拽倒,我根本不止于此! 心里的怒火让我不禁把目光看向刘山。 而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不断地往后缩着。 纪沧海眼睛一瞪:「又是他?」 他这一句话对于刘山而言,无异于一座大山拍了下来。 刘山立马往后缩了几步,贼兮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 我拦住纪沧海,死盯着刘山:「我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怕死,不是故意的!」 他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我所有愤怒。 「***!你怕死,我就该死了?」 「唰!」 我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刮了出去,再一看,纪沧海已经冲了出去。 「嘭!」 这一脚直踢刘山面门,他连喊的机会都没有,立马仰了过去。 我顺手从旁边抄起来凳子,硬生生把他砸醒。 放在平常,我根本不搭理他,哪怕他说话过分点,我也忍着。 可他今天是毁了我后半辈子! 我不是圣人,我忍不了了! 刘山被打的鼻口窜血,不住地跪在地上求饶。 他不求饶还好,一看他这副模样,我更是压不住火气。 「***现在知道错了,刚才想啥呢?」 几分钟过去,刘山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沧海抖了抖手,狠啐一口,问道。 「他把你咋啦?」 他这一问,我才明白,反问道:「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 「那你上来就打,不怕打出错啊?」 纪沧海冷笑几声:「管他啥事?惹你就得挨揍!」 我长叹了口气,把这事原封不动的学了一遍。 纪沧海无声地拽来铁椅子,又突然高举暴起,奔着刘山砸了上去。 「***!我弄死你!」 第132章 乌龙 纪沧海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赶紧拦腰把他抱住,生怕真把这老梆子打死。 打一顿出出气就得了,犯不上闹出人命。 就这么几秒钟,陈嘉颜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居然冲了上去。 陈嘉颜抡着瘦弱的胳膊,又给刘山好一顿胖揍。 我和纪沧海都看傻了,谁也没想到陈嘉颜会打人! 半晌儿,陈嘉颜给自己累的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我赶紧把她拽了回来,却发现她浑身都在抖。 我回头指着刘山,咬牙骂道:「你瞅瞅你一把岁数,活狗身上去了!」 「陈琦,陈琦。」 挂在墙上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来保安室一趟。」 我估计,应该是来活儿了。 我捂着脑袋,缓了好半天,狠吐一口气。 我用力搓了搓脸,暗骂一声:他妈的,别管明天咋样,今天的钱还得赚! 明天就算死了,也得把今天活明白的! 我把对讲机摘了下来,轻声回应一句:「来了。」 临出门之前,纪沧海转头看向刘山。 「以后你最好睁眼睛睡觉!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走的很安详!」 到了门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站在大门口。 嗯? 我不禁心生疑惑,怎么不见殡仪馆的车? 直到我我走近了一瞧,居然是小白! 没错,就是白家铁铺的小白。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膀大腰圆,面如重枣的中年人。 我赶紧走了上去,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他手里做出来的这菜刀,无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 真应该谢谢他! 然而,面对我的热情,小白只是面色僵硬地笑了笑。 我摸了摸脸,难道是我刚才的愤怒还没褪下去,显得我比较奇怪? 「你是陈师傅吧?」 这时,那中年人忽然开口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点头。 他伸出手递在我面前:「我是他爹,白清。」 我赶紧把手和他握在一起:「白狮子,白师傅对吧。」 「哎呀,上次没见到本尊,这次算是见到了,您……」 白清一愣:「你认错人了吧?白狮子住桥南。」 我顿时一脸懵逼,这都哪跟哪啊? 合着我找错人了? 那这法器又是咋回事? 「这次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白清把手缩了回来,用力搓了搓:「上次,你在我们这做了个法器,是吧?」 这老白一看就是老实人,我也没打算抵赖,直接承认了。 「这东西,你得还给我。」 白清这一句话,无异于在割我肉。 这菜刀虽然丑,可是个实打实的宝贝,如今就这么让我交出去。 我要说不心疼,那是扯犊子!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钱货两清了,您这么上门找我要东西,不太好吧?」 「这事我得跟你道个歉。」 白清微微一欠身子:「前些日子,我不在家,铺子交给我儿子打理。」 「这混小子把祖传的古降龙木给卖了!我这才找了过来。」 听闻此话,我立马愣在当场。 从最开始我就有所察觉,那木头拿在手里,和枣木确实截然不同。 我一开始以为小白是糊弄我,可经过几次事儿,确实证明了这是个好东西。 合着是人家祖传的降龙木啊! 这东西大有来头,如非杨家将当初从穆柯寨借来降龙木,怎能大破天门阵? 这树长得很特别,本应该是年轮的位置,被丝状的放射状的纹路代替。 若是想做辟邪之用,必须找到年轮是八卦形的降龙树。 可谓是,天若不赐,终生难求。 显然,那把菜刀,就是古降龙木。 我不禁暗自惋惜,这么好个宝贝,让小白做成这个样子? 暴殄天物啊! 此时,白清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收下的钱,我如数奉还,还望您把东西换回来。」 这白清始终客客气气的,一看就是个本分人。 我再一看他手里的钱,比起我当初给小白的,只多不少。 我不禁把目光看向小白,他立马低下头,根本不敢看我。 虽说欠货两清,不找后账。 我今天死活不还回去,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可那是人家祖传的宝贝啊,属于被人误卖。 我就这么霸占了,总觉得心里愧的慌。 「二海。」 我轻声喊了一声,纪沧海明显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我长叹一口气:「把东西还给人家吧。」 说这话的时候,牙根差点让我咬碎了。 我心疼啊! 纪沧海把手伸向怀里,眼神中满是犹豫。 「哎!」 纪沧海把菜刀递了出去:「给你吧!」 白清盯着手上的菜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伙计,你这不对啊。」 「小白明明给你做了一把剑,你这是啥玩意?」 他跟白清说,给我做了一把剑? 小白还真敢说啊! 此时,小白拽了拽他爹,声若蚊鸣:「爹,别问了,就是这个。」 白清眼珠子瞪的溜圆,满脸地不可思议。 「你把降龙木做成菜刀了?」 「我打死你!你个孽障玩意儿!」 老白一手拽下鞋,朝着小白一顿抽,揍的小白连蹦带跳地往外跑。 「谢谢啊!陈师傅!」 就这样,他还不忘了回头跟我说声谢谢。 我让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到底长没长心啊? 第133章 抢劫? 纪沧海看着这对父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满脸的忧愁。 「把东西就这么还给人家了,你不心疼啊?」 「我心都碎了!」 老白父子的身影渐渐逃出视线。 「心碎也比心不安要强。」 这话,就当安慰我自己了。 短短一天,我先是被殃气撞了,赖以为生的法器又被人要走了。 一连串的打击让我觉得憋闷。 「我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纪沧海拽了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我一个人待会。」 「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纪沧海飞一样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背包折返回来。 「这个你带着,给你准备点防身的东西。」 他把背包挂在我肩上:「你那个死爹早晚得报复你,拿着这东西,我放心。」 我看着背包,笑了笑,打趣道:「哎呦,这心思比大姑娘都细。」 「操。」 纪沧海笑骂一声:「你得好好活着,这世上能叫我二海的人,没几个了。」 我心头一震,随即点点头。 这包背在身上,暖和在心里。 「走了。」 其实,出了门,我根本不知道往哪走。 我这一路上想的都是往后的日子。 哎,活着***难!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到市中心,周遭的热闹更是加剧我的心慌。 突然,一道拉扯力拽住我的背包。 我一转身,只觉得肩头一空,抬头一看,一个身影正夺路而逃。 他妈的! 老天爷开眼啊,知道我今天火气大,特别给我送来个沙袋? 我在后面穷追不舍,哪知这人越跑越快。 急速狂奔了至少十几分钟,周围渐渐不再热闹。 我这才发现,我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了! 刚才着急,并没有想太多,现在我才警惕起来。 能在急速下跑这么久,这不是普通毛贼能干出来的。 八成,是个练家子。 而且,他好像在刻意把我引到偏僻的地方。 要是放在平常,我肯定不会贸然追上去。 可我现在正是一肚子邪火没地方撒,哪还管那么多?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前面的人也明显慢了下来。 我加速,他也加速。 显然,这就印证了我的想法。 他就是在引诱我。 我不禁开始期盼起来。 希望引我过去的人,一定是陈昌明。 要不,我怎么好意思往死打呢? 虽说我学了几年拳脚功夫,可毕竟还是一介凡人。 连续奔跑半个小时,我这肺都快炸开了。 最气人的是,前面这人居然停下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我铆足一口气,继续追了上去。 也是在这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已经到了麒麟山的地界。 上次我在这见过神秘道长,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来过。 这山里的路况不比公路,稍有不慎,容易给自己摔个半死。 「嗷呜!」 一道十分矫健的身影从我头上一跃而过。 我抬头一看,一只类似山猫的动物稳稳地落在我眼前的树杈上。 而它的嘴里,正叼着我的 背包。 我忽然觉得背后冒出一阵凉意。 刚才我一直追的人,我不会是它吧? 它那两只黄褐色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我。 「嗷呜!」 它衔着背包,纵深一跃,不紧不慢地走在我前面。 我咽了咽口水,和他保持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徐徐跟在后面。 几分钟之后,林中树木忽然变少,一片怪石嶙峋的空地出现在我面前。 这山猫拱背一跃,落在一块较为青灰色的圆石上。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居然看见它对我点点头! 这绝对不是动物该有的举动。 背包被它轻轻放下,随即高高跃起,在树影上闪挪几下,不见了踪影。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只想拿起背包赶紧离开。 可我拿起背包的时候,觉得有些沉。 我又使使劲,背包被我扯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黄色的符咒飘飘荡荡落在泥地上。 我有些发怔,随即将其捡了起来。 这绝对不是我画的符! 道士画符看起来都差不多,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眼前这符,笔锋宽厚,连接顺畅,一看就是年长者所画。 「哐啷!」 石缝中忽然掉出来一金属物,我弯腰将其拾起。 这东西通体乌黑,长约三尺,上窄下宽,四面起棱,有刃无锋,有点像宝塔。 这是一种兵器,叫锏。 用锏的高手特别罕见,比较出名的就是秦琼。 说是兵器,其实很少有人拿它上战场。 一是它尺寸短,在长兵器横行的年代,它没有太大优势。 二来,它杀伤力虽然强,但学起来过于复杂,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别想使出花样。 以至于后来,它从兵器变成一种王权的象征。 「上打昏君,下杀佞臣」,说的就是这东西。 这荒野山林中,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东西? 我上下打量着锏,感觉像个古董。 难不成,老天爷看我太惨了,想赐我一场富贵? 第134章 又见老道 「师兄。」 此时,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我妈呀一声。 我回头一看,这人竟是我曾见过的神秘老道! 「如、如海真人?」 他捋着胸口的长髯,笑着点头:「看来,贵人并非多忘事啊。」 我能猜到,这老道士并非人身。 可他非但不加害于我,反而给我提过醒。 那他是人是鬼又何妨? 我连忙俯身大拜:「晚辈谢过如海真人。」 「无妨,无妨。」 如海真人盘腿坐在身后的石头上,笑道:「我帮你一次,你救我一次,咱俩扯平了。」 我不禁反问一句:「我救你?」 「是啊。」 如海真人指了指我手上的符咒:「今天是我出关的日子,可这符咒困着我,我无力脱身。」 「那花狸猫是我放下去的,故意把你引上来,莫要怪罪!」 听到这,我既心惊肉跳,也踏实不少。 我惊的是,需要用符咒封住的东西,大概率都是极恶之辈。 让我踏实,是因为这老道曾救过我。 一时间,我也有点纠结。 我犹豫了一下:「可否问问,是何人将你困在此处?」 「是那金口书生偏偏多事。」 顿了顿,他又轻叹一声:「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我越想越不对,追问道:「您被困在符里,那我上次见的是?」 「我一缕残魂而已。」 如海真人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既然来了,不会让你白来。」 「老道有几句话,你可愿意听?」 我几乎想都没想:「愿意!」 「好。」 「咱俩这辈子能见此六次,前五次都是我救你,但是你不要见我第六面。」 我不禁狐疑地问道:「您这话是……」 「第六次见面,是我杀你的时候。」 我浑身一震,差点跪在地上。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刀兵相见? 还有。 生死天定,不可逆转。 他帮我避开死时,这是典型的泄露天机! 见我震惊的说不出话,他对着手上的锏呶呶嘴。 「这是老夫曾用的虎头金锏,如今对老夫已无意义,就一并赠与你!」 我看着眼前的金锏,不禁吞了吞口水。 「怎么?不敢要?」 如海真人明显带了几分得意:「我这老伙计,杀过的鬼,比你见的人都多!」 我对他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我收起金锏,反手抱拳:「谢过前辈。」 「你今天刚刚吞了口殃气,对吧?」 见我点头,他兀自往下说着:「那打头风,是我故意用一缕残魂刮进去的!」 一听这话,我立马坐不住了! 「您、您这是害我啊!」 「非也。」 如海真人泰然自若地说道:「你可懂五行之说?」 「相生相克?」 他点点头:「正是。」 「你被人害过,所以阴气特别旺盛。阴气盛了,自然招倒霉。」 「这越是倒霉,阴气就越盛,这是一个死循环,永无停止。」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和殃气有什么关系。 「烦请明示。」 「殃气虽阴狠毒辣,可进到你身体,反而能和霉运互相克制,不过……」 如海真人一顿,冗长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土埋半截的人,那还好说。可你现在正是阳气足的年纪。」 说罢,他兀自捏着手指,掐算起来。 「照你这个情况看,最多克制一年,一年以后,倘若还是无破解之法,霉运和殃气一起涌上来。」 「到了那时候,不光是你倒霉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不会有一个好过的!」 我不敢说眼前的如海真人是神明,可他说得话,由不得我不信。 也就是说,一年以后,如果还没有办法,我就成了人间丧门神…… 第135章 荡秋千的猫 我跪地不敢起,抱拳问道:「您送我的这一柄金锏,可否化解?」 「呵呵。」 如海真人收起手指,轻闭双目:「那虎头金锏杀鬼无数,早就被戾气侵染。」 「虽算不上邪器,但也和阳气毫不沾边,你就别打这个算盘了。」 我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彻底击碎。 这句话基本等于给我判了死刑。 情急之中,我不禁提高声调:「求道长给指条明路!」 「你身边有个贵人,这人能帮你。」 「谁?」 然而,这一次如海真人却摇摇头。 「老夫已帮你避开死时,就莫要贪心追问了。」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留下一线,便是生机。」 这一句话味道颇深,似乎在给我提醒,也再给我敲警钟。 「下山的时候,你会看见一只荡秋千的猫,你得救它。」 「走吧,下山吧。」 话音未落,如海真人凭空消失。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 可他居然敢帮我避开死因,这得多大的修为造化? 他就算不是神仙,一只脚也踏进了仙班! 下山的时候,我耳边不断萦绕着他说的那些话。 「留下一线,便是生机。」 不过,他最后这一句,却让我满头雾水。 猫荡秋千? 谁家猫会荡秋千?这不扯淡一样吗? 老话说,山上容易,下山难。 特别是这种老林子,平时没人来,到处都是烂泥路。 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保不齐眼前就是个沼泽坑。 一直到了半山腰,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别说荡秋千的猫,我连个猫影子都没看见。 此时,不远处忽然传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立马提高警惕,找了个树爬了上去。 没准,这林子里有什么大型动物。 我这视线变得开阔,立马变得发现端倪。 约摸着离我几十米的草丛里,发出剧烈的摇晃。 窸窣之音就是从这传出来的。 「吼!」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草里站了起来。 我脚下一软,差点掉下去。 我的妈!是狗熊! 虽然是这是北方的老林子,可狗熊这种东西,还是很少见的。 这可真是,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遇见这玩意! 哪个正常人会选择和狗熊正面刚? 我想着绕路而行,趁机下山。 可我很悲哀的发现,狗熊堵住了下山唯一的路。 如果非要换路,只能从后山绕。 可望山跑死马,走这一遭,非得到明天天亮! 好在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爬树翻墙算是家常便饭。 我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树枝,纵深一跃,两手抓着树枝把自己荡了出去。 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几下,我就能逃出生天。 就在我继续准备往外荡的时候,肋下突然一疼。 那感觉,分明像有人在我肋骨狠捏了一下! 我顿时失去重心,直接栽在地上。 「哗啦啦……」 树叶子摩擦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猛然一回头,一个头大似脸盆的狗熊头,赫然出现在我面前。 而在它的嘴里,正叼着一只山狸猫。 那猫被它抛到半空,又迅速坠下。 活像是荡秋千! 八成,如海真人让我救的就是它! 可人在这种凶兽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起码,体型上的察觉,绝对不是靠一股愣劲儿就能补齐的。 别说救下那猫,我能不能自保,那都是未知…… 第136章 熊口逃生 深山里突然蹦出来的狗熊,打的我措手不及。 如果这是冬天,我倒是有办法。 旧时候的猎熊人,会随身带点年糕之类的黏食。 遇见熊冬眠的树洞,就把黏食放在洞口。 熊闻到香味,就用爪子拿,可这种黏食都是掺了浆糊的,一挨上根本摘不下来。 它一着急,就开始用舌头舔手掌,这下算是彻底挣不开了。 最后弄的满脸都是黏食,猎熊人只需要一枪,便彻底结束战斗。 可我现在去哪弄黏食? 眼下,它距离我不过数米,除了跑,我没有第二条路。 「呜!」 狗熊嘴里叼着山狸猫,四脚着地朝着我奔了过来。 别看这玩意几百斤重,在山林子跑起来,速度堪比疯狗。 真让它撞一下,就别想着活了。 一路上,树木拦腰折断无数,砖砺砂石漫天横飞。 「唰!」 一张大如蒲扇的熊掌从我脑后袭来,我矮下身子一躲,直接滚进草里。 茂密的丛林给我提供不少遮挡,我往后一摸,这才想起来身上还有个背包。 我反手拉开背包的一瞬间,我都想给纪沧海磕俩响头。 为了给我防身,他特意给我装了一把电棍。 「呲啦。」 我摁下开关的瞬间,蓝色的电弧在电棍上滋滋作响。 熊的视力很不好,所以才有了「熊瞎子」这个名。 这倒是给我提供个机会。 顺着密草的缝隙看去,熊瞎子正四处张望。 他奶奶的,人欺负我,你也追着我漫山遍野的跑! 我今天非得给你准备点好玩的!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他脚下一扔。 狗熊立马回头,我趁机高高跃起。 在它回头的一瞬间,我又把手腕压低三寸,正好插在他脖颈下方。 本来我是瞄着他眼睛戳的,可转念一想,它是畜生,我是人。 我何必跟他一般计较?完全没必要伤它性命。 巨大的电流喷涌而出,任那熊瞎子膀大腰圆,也挨不住上万伏的电! 这熊瞎子真够贪吃的,就算被电到浑身抽搐,也没把嘴里的猫撒开。 我一弯腰,撬开熊嘴,抱着猫转身就跑。 这时我才发现,这猫已经被熊瞎子啃掉了半层皮,后腿的筋膜都露了出来。 整只猫血淋淋的,根本看不出样子。 如果把它放在山里中,定然是死路一条。 我默叹一声:众生皆苦。 就这样,我抱着这奄奄一息的小家伙回了殡仪馆。 本来我是想找兽医来看,可钱不凑手,根本请不起。 无奈之下,只能请陈嘉颜出马了。 好歹她懂点缝合之术,怎么也比我强。 我把这东西放在她面前的时候,陈嘉颜整个人都傻了。 当听到需要做伤口包扎的时候,她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我没干过这事啊!」 我看看眼前的小东西,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跟熊瞎子干仗。」 「救一下吧,好歹是条命。」 陈嘉颜瘪着嘴,低声道:「去化妆间。」 进了门,陈嘉颜把窗帘都拉上,又迅速把门反锁。 那花狸猫无声地趴在贴床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不禁叹了口气。 我给你带回来了,能不能活, 就看你命有多大了! 好一通忙活之后,满床到处是血迹,陈嘉颜缓缓抬起头。 「应该是,好了。」 「救回来了?」 「反正还有呼吸。」 此时,我才注意到,陈嘉颜面色潮红,汗水滴滴答答淌了下来。 「你这……」 陈嘉颜一抹汗水,挤出个笑意:「有点紧张。」 「砰砰砰!」 此时,窗户上传来阵阵撞击声,我和陈嘉颜同时愣住。 「不好。」 陈嘉颜一手拿着抹布,迅速擦拭着床上的血迹。 「馆长不让干私活,不能被发现了!」 一听她这么说,我赶紧脱下短袖,跟着陈嘉颜擦了起来。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重,我把现场处理好,赶紧把门打开。 一开门,是纪沧海。 纪沧海看看我,又看看陈嘉颜,顿时面色一红。 「哎呦!」 他捂着眼睛就往后退:「你俩忙着,不打扰了。」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小子脑袋里没想好事! 「你别胡说!」 纪沧海背对着我,低声道:「你瞅瞅你俩,是我瞎说吗?」 我低头一看,自己赤裸上身,陈嘉颜脸色通红。 再加上屋里窗帘拉的死死的,确实有点奇奇怪怪。 我回头偷瞄一眼陈嘉颜,她已经转过身子,跟面壁似的。 第137章 老谋深算 「你找我啥事啊?」 纪沧海撇撇嘴:「咋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我从窗户里看见你进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谁知道坏了你好事!」 「我求求你了,祖宗。」 我又看了一眼陈嘉颜:「我不要脸,人家还要脸呢!」 「你先进来。」 说着,我顺势把门带上,把在麒麟山的事说了一遍。 不过,一年以后会面临的事,我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真没能找到解决办法,我自己离开就是了。 孤身一人,哪怕苟且偷生,也落个逍遥自在。 可若是牵连他人,那便是罪大恶极。 不过,纪沧海和陈嘉颜提出了相同的质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如海道人三番五次的帮我,到底是图什么? 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也确实想不出个答案。 「呜。」 忽然,铁床下冒出一声轻微地叫声。 纪沧海眼珠子一瞪:「啥玩意?」 刚才有点着急,我就把那山狸猫胡乱的藏了起来。 想必,现在是已经苏醒。 陈嘉颜一弯腰,把猫抱了出来。 山狸猫身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我这才看出这小家伙的样子。 这猫长了一身金毛,亮锃锃的反光,老远一看,有点像金丝猴。 它这身子要比家猫长,脑袋也大上许多。 「啧啧。」 纪沧海咂舌问了一句:「这不是猫吧?」 「你看它这前脸,有点像豹子。」 确实,这山狸猫不似家猫,看起来就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它五官上有一股子说不明的英气,着实俊俏几分。 兴许,是因为它自小长在山里的缘故吧。 纪沧海围着山狸猫不住打转,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嘴里一直发出啧啧的声音。 那山狸猫的脑袋随着纪沧海而移动,浑身充满了警惕。 突然,纪沧海嗷的一声惨叫,嘴里大骂几声。 我再一看,他手指已是鲜血淋漓。 看他吃痛的样子,我有些无奈:「这是山里的东西,野性没褪下去,不经逗。」 「奶奶的。」 纪沧海甩甩手:「小畜生,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气鼓鼓地指着山狸猫:「你把它给我养,你看我能不能收拾他!」 陈嘉颜抿嘴一笑:「挺大个人还跟猫干仗。」 「吱嘎!」 门突然被推开,我赶紧把猫挡在身后。 我扭头一看,刘山缠着一脑袋纱布,脸上堆笑地站在门口。 纪沧海一个健步冲出去,一脚蹬在他腰上:「你个***还敢来?」 「别打,别打。」 刘山拍拍身上的灰,弯腰屈膝道,脸上尽是谄媚。 「师傅,那俩人今天得入殓,还得您出手。」 我跟两个死者又没仇,该干的活,还得干。 我一点没犹豫,点头道:「我现在就去,但是,你给我滚远点!」 刘山面色一红,连忙点头,先一步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得一丝不对。 他想偷师这事,我早就有感觉。 我惊讶的是他的态度。 自从上次纪沧海给他喝了一次洗脚水,刘山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他在走廊里看见纪沧海,都是低着脑袋,贴着墙根走。 可几个小时前,我们差点给他打死,他现在还能厚着脸皮找上门。 这完全不是刘山的行事做派。 他这么干,应该是受人指使。 会是谁? 馆长! 我的猜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提出我和刘山一个班儿的,是馆长。 前几天我把焚化炉炸了,馆长也忍了下来。 再联想起刘山现在的态度,这俩人明显在穿一条裤子! 想到这,这件事就算清晰了。 馆长是想让刘山把我的手艺学去。 那下一步,肯定是要把我赶走了! 这算盘打的够响的! 真当我是头一天出来混啊!跟我玩这个? 没关系,我陈琦不是小气的人,我得好好教你! 第138章 哭诉 吊唁堂内,家属聚集于此。 我扫眼一看,躺在床上的是那老太太。 一见她,难免勾起我心头痛。 大娘啊,你这口殃气,真是害惨我了! 好在风波已平息,两位死者还算安详,该指路指路,该上香上香。 临走的时候,两家死者家属还给我塞了红包。 做完这一切,两个死者被推进焚化间。 那天晚上之后,老何被吓得不轻,连着请了几天病假。 焚尸烧人的活儿,自然落在了刘山身上。 我也乐得自在,毕竟我现在是师傅嘛。 这种体力活,怎么也轮不到我做。 一切都结束以后,我把刘山找出来,好好谈了一次。 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不但教他,而且还好好教。 没别的,我就想过几天消停日子。 对于这个结果,刘山自然是满脸堆笑,点头如捣蒜。 这师傅自然有师傅的义务,可该有的权利,也不能少,对吧? 打这往后,刘山就成了我和纪沧海的小跟班。 每天端茶倒水,送饭洗脚,这活儿都给他了。 这是他当徒弟应该干的! 消停了几天以后,刘山给我送饭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凑在我耳边。 「师傅,前几天的苦主家属来了。」 我刚准备掀开饭盒,立马又放下,反问道。 「来干啥?」 问这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有点不安。 刘山一开口,印证了我的想法:「说是,人死了以后,他家就一直不太平。」 「找先生看了以后,说问题出在殡仪馆!」 一听这话,我肯定不乐意了。 那两位亡人,是我亲手送上路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家属要是这么说,等于说我本事不济。 对于手艺人来说,这比骂祖宗都难听! 「走!」 我把饭盒盖上,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馆长办公室,一个身材略胖的,头发斑驳花白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低声啜泣。 一见我进来,馆长立马站了起来,两眼直放光。 「快快快。」 馆长忙不迭地站起身子,用手一扯我胳膊。 「这是师傅,你跟他说吧!」 转头他又看着我:「张艳,是亡人的家属。你们聊!」 一面说着,他已经退到了门口。 瞅他这架势,恨不得马上逃离出去。 不等我说话,张艳先开口:「你是这的师傅啊?」 她这一说话,嗓子跟破风箱似的,满满的沙哑。 再看看她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我不禁默叹一声。 估计,她也是让这事闹的不轻。 索性,我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直言问道。 「这事,你跟我说说。」 张艳揉揉眼睛,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起来,一会说她孤儿寡母,一会又说她孩子多优秀。 她说的话完全没有逻辑,我只能很费劲的挑点重点听。 约摸着半个小时,她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儿子走了以后,我天天晚上都能梦见他。」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个老太太,一个劲儿让我看他的遗像。」 一面说着,张艳开始抹着眼泪:「结果我拿出来照片一看,他遗像居然变成了女人!」 遗像会变,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凝神想了想:「这事,我大概听明白了。」 「你放心,今天你既然找过来了,我指定给你个说法。」 第140章 火上房 如果真是骨灰装错了,那这事影响面太大了。 影响的不光是我和殡仪馆,还有苦主。 我回头看看张艳,安抚道:「这事不难办,你等我打个电话。」 说完,我掏出手机走向门外,还没等我拨完,馆长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在哪呢?赶紧回来!」 馆长的语气格外急促,就跟着火了似的。 「我在张艳家呢,你……」 「还管鸡毛张艳啊?***就是在月球上,也马上回来!」 不等我说话,馆长已把电话挂断。 我一头雾水地拿着电话,不知殡仪馆又出了啥事。 不过,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他不会如此跳脚。 转身我走进院子,先对小晨交代一句。 「我答应你,欠你的都给你找回来,别吓唬你妈了。」 小晨点头的样子和他母亲一样,满眼都是感激。 回头我看向张艳:「单位有急事,我先回去一趟,晚点再联系你。」 我和纪沧海急匆匆地往殡仪馆赶。 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一大排黑色车队,硬生生把殡仪馆围的水泄不通。 不用往里走,压迫力已经压了过来。 纪沧海到抽一口凉气:「卧槽,这是哪路神仙死了?」 我没吭声,只是加紧脚下速度,直奔馆长办公室。 走廊里早就被一群光头大哥站满了。 这架势,着实有点吓人。 终于挤进办公室,却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面色白净,带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 馆长局促地站在他对面,一张老脸早已憋成紫红色。 「这是殡仪馆的师傅!」 馆长一抬眼,立马鬼嚎一声,把手指向我。 那男人斜眼看了我一眼,翘着二郎腿,把手往外一伸。 「程远。」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握上去了:「陈琦。」 程远对着我呶呶嘴:「我妈就是你烧的?」 「对对对!是他!」 馆长好像怀里抱了个马蜂窝,忙不迭地扔向我。 程远把目光立马对准我:「我找了三个先生,三个先生都说你懂了手脚。」 「今天你得给我个交代。」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你母亲的遗像也变了,是么?」 程远眉头一挑:「还真是你干的?咱俩无冤无仇,你受谁指使?」 我没吭声,转头看向馆长:「我有几句话,得单独给你说。」 程远淡然一笑,随即站起身子,颇有风度的甩出一句。 「我在门口等你们。」 「咔哒。」 门被关上,馆长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豆大的汗水顺着他惨白的脸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到底咋回事啊?」 此刻的馆长,全然没了平日的傲慢。 「我跟你说实话,刘山把这两家的骨灰装错了。」 馆长猛然抬起头:「你别瞎说!」 「张艳的儿子我已经见到了!」 馆长顿时面如死灰,两眼发直。 我俩都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轻则损了名声,重则关门大吉。 半晌儿,馆长把目光看向我:「你一定要把这事压下去!」 「那程远不是一般人,万一处理不好,咱都得玩完!」 本来我想把这事管到底,可我现在分明感觉到了甩锅的味道! 我不禁眉头一紧:「为什么是咱?」 「殡仪馆是你的,人是刘山烧的,跟我有个屌关系?」 馆长眼睛也瞪了起来:「你这是啥话?」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一个大活人了? 我这心里的火儿也被激了出来:「从最开始你就拿我挡枪,拿我当啥呢?」 「你喊啥?」 刘山声调一提,把我声盖了过去,随即又压低声音。 「刘山不是你徒弟?出了事跟你没关系?」 我一下让他气笑了:「你讲理不?刘山为啥跟在我身边,你没数吗?」 「我不把这事撕破,就是给你留面子!你还好意思提?」 馆长灰白色的胖脸登时浮现出一抹红色,语气顿时软了几分。 「你想个办法,可别把事闹大了!」 他这副善变的嘴脸,着实让我有点恶心。 可就算为了苦主,我也得先忍着。 「好办!你把刘山喊出来,谁的错,谁来认!」 第141章 抖落 馆长嚯的站了起来:「你说啥虎话呢?」 「现在把这事承认了,程远能放过我?他不得把咱几个都送去给他妈作伴?」 我一咂摸牙花子:「你的意思是,瞒过去?」 「废话!」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也没辙!」 沉默半晌儿,馆长低声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 「要不,我去跟程远说,就告诉他,墓里摆的方位不对。」 馆长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异色:「你去把张艳家的墓刨开,把骨灰挑出来,两面一换,这不就结了吗?」 说完,他立马又补了一句:「以前***过烧尸工,老人和年轻人的骨灰能分出来,很好办的!」 他说的倒是不假。 骨灰并不是那种细末状,头骨、髌骨这一类大骨头不会被彻底烧化。 不过,他确实刷新了我三观。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刨坟?」 「对!」 我立马反问一句:「你完全可以告诉张艳,她家的风水也不好,这不就一起都办了吗?」 「哎呀!」 馆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程远插上尾巴就是猴儿!要是两家都打开,他肯定起疑心!」 「那为什么是刨张艳家的坟?」 「***诚心的是不是?」 馆长顿时火冒三丈:「我惹不起程远,还不行吗?」 面对他的理直气壮,我当场反击道。 「逮个老实人,你往死挤兑,张艳就活该挨欺负呗?」 张艳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我一想起她家的凄苦,我怎么也压不住火气。 再想想她们母子的那份惨状,我更是坐不住了。 「你剥夺的是,一个母亲为孩子伸张正义的权利!」 馆长咬牙切齿地戳着我胸口:「殡仪馆没了,***也失业了!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少威胁我!老子穷归穷,但他妈有良心!」 我一抬手,指向门口:「我给你个机会,要么你自己承认,要么我给你抖落出去!」 「你当你是谁啊?天理吗?还是拿自己当超人,准备拯救地球?」 「咳!」 我咳出一口痰,直接吐在他脸上:「老子的存在,就是证明天理昭昭!」 馆长气哼哼地我坐回沙发上,冷笑几声。 「好几十万的饥荒压着你呢!你真有本事,你就去抖落!」 「好嘞!」 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拉开门,对着程远大喊一句。 「程先生!」 程远一转头,把手上的雪茄踩灭,狐疑地打量着我。 「我告诉你,这事就是我们殡仪馆错了!烧尸工叫刘山,他把你母亲的骨灰装错了!」 程远腮帮子明显抖了抖,随即问道:「你怎么保证没骗我?」 「另外一家的苦主今天刚刚找过我,你们可以对峙!」 程远眼中露出一抹阴仄:「把王海桥抓出来!」 几个壮汉像提溜鸡崽子似的,把馆长重重摔在地上。 此刻的馆长已身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骗我的代价,你是知道的,想好了再说。」 馆长匍匐在地上,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垂头丧气的咬着牙。 「都是实话!」 「好。」 程远对着那群光头大哥 摆摆手:「让推土机进场,这破地方不应该再存在了!」 即便馆长抓着程远的裤子,可依旧于事无补。 程远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冷眼看着我:「你能不能把事办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难办。」 「办好了有钱,办不好……」 程远转身看着馆长:「办不好,你就是第二个他。」 「丑话说前头,过程可能会有点暴力。」 程远扶了扶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只要结果,过程与我无关!」 他刚抬腿要走,被我在后面喊住。 「有个事,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他顿下脚步,头也没回:「说。」 「这殡仪馆,能不能别拆?」 他慢慢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我:「为什么?」 「但凡有点出路的,都不会在这地方上班,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穷苦人。」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殡仪馆拆了,他们就没活路了。」 「王海桥一个人的错,不应该让他们来承担,你说呢?」 许久,程远嘴里蹦出一句:「把事办明白了,再跟我谈条件。」 天底下的事儿,都讲一个「理」字。 这事的始作俑者是刘山,王海桥错在欺负穷人。 他俩的后果是什么样,那都是活该。 可其他人,我一定要保住! 第142章 升官 这事做起来并不难,我和纪沧海带着陈嘉颜,匆匆赶完身后的墓地。 现代的墓地,都是用密封胶封住了墓门,想破开只能用蛮力。 好在有纪沧海,大理石在他面前根本没什么防御力。 几锤子下去,骨灰盒显露在眼前。 陈嘉颜本来就懂一些验尸之术,辨认骨灰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是个细活,需要不断比对再做判断。 一直到了太阳下山,两盒骨灰才算分拣完毕。 我把石匠喊来,重新封上墓门,便和他俩下了山。 哪知门口的车队并未离开,我再一看,馆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还没走,这是等我呢? 我深知程远是个危险人物,让纪沧海带陈嘉颜先走,我自己去会会他。 推开门,程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雪茄。 馆长一脑袋淤青,哆哆嗦嗦地跪在他面前。 看这样,门口的光头大哥刚才也没闲着。 「程先生。」 我站在门口打个招呼后,直奔主题:「事情办好了。」 「哦。」 程远不轻不重地点点头:「怎么信你?」 「明天早上,你给家里打个电话。」 「好,那就等到明早。」 让我没想到的是,程远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一宿。 馆长就更惨了,连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程远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和你说的一样,确实恢复正常了。」 说完,程远把目光对准馆长,手机猛地砸在他脸上。 「如果没人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准备拿我当***玩?」 馆长瘫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起下,只是不住作揖,口中哀求。 程远面无表情地踢开他,转身点上一根雪茄。 「程老板,咱俩之前说的事……」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并没有搭理我,又一次把问题抛给馆长。 「你让我全家都痛苦,我不能让你这么舒服,我要让你每天都很难受!」 「咔哒,咔哒……」 程远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暼一眼馆长。 终于,他缓缓蹲了下来,把雪茄灰弹在馆长脑袋上。 「我想好了。」 突然,他把手指向我:「他以后做馆长的位子。」 「我要你,看着他拿着你的家产,每天把你当狗一样使唤!」 他这副做派,完全是一副掌握生杀大权的样子。 「啊?」 我终于知道馆长为何如此惧怕程远了。 这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狠辣劲儿! 平心而论,馆长确实错了,可罪不至死。 这打也打了,骂也骂,最后还把家业夺走了。 怎是一个狠字了得! 就眼前这个决定,看起来更像是过家家。 一句话,就把我俩的位置调换了! 本来我已经做好滚蛋的准备了,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转机。 现在这个局面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我和程远并无任何交集,他只是在利用我打压王海桥。 我算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你没意见吧?王海桥。」 「没、没有。」 程远单手搓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馆长,单手放在馆长脑袋上狠狠蹂躏。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别再让我发现你耍花样了!」 说完,他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院子里的车队同时发动车辆,徐徐驶出门外。 馆长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满是怨愤地抬起头,那模样恨不得吃了我。 「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你给我下套了?趁着这事还没解决,你找程远给你当靠山是么?」 「趁火打劫这一套,***算是玩明白了!」 我上下打量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的错,是吗?」 馆长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殡仪馆是你的了!你咋说都对!」 第143章 傀儡 「我告诉你,我没心思当你这馆长!」 他猛然抬起头,半张嘴,惊的说不出话。 「我可以把馆长的位置还给你,但是,从今往后,我说得话,你必须听!」 馆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你让我当傀儡?」 「随便你怎么想。」 我无所谓地摊开手:「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不客气了。」 说完,我不轻不重地敲敲桌面:「你这椅子坐着确实挺舒服!」 馆长咬牙切齿地点点头:「行!」 「好,馆长的位置你接着坐,有事我再找你。」 老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王海桥的人品确实不咋样,可他毕竟懂经营。 我一个门外汉让我去经管这些事,关门大吉是早晚的事。 王海桥只说对了一半,我除了拿他当傀儡,也在刻意避风头。 陈昌明虽然最近没啥动静,可按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事肯定没完。 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 低调点,没坏处。 到了宿舍楼,我人还没等进去,就听见阵阵吵骂声。 我站在门口一瞧,纪沧海把刘山堵在墙角,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刘山刚包上没多久的纱布,又被打飞了。 这刘山也是真不长眼睛,还敢跟纪沧海单独在一个屋里待着? 我赶紧进去把他拉开,让刘山喘口气。 「又因为啥啊?」 纪沧海把手里的符扔了出来:「他往你符上泼尿!」 「我、我没有!」 纪沧海一抬手,吓得刘山一哆嗦。 我把符扔在地上,甩甩手上的尿液。 如果是损人利己,好歹有利可图,尚且能被理解,可刘山是损人不利己! 这不他妈是纯纯的坏种吗? 「刘山,我给你条生路吧。」 「你别跟我们在一起了,再这么下去,纪沧海容易让你寿终正寝。」 我犹豫了一下:「算了,你看大门去吧。」 本来我想让他彻底滚蛋的,可转念一想,这货去哪都是祸害。 就在殡仪馆好好呆着吧,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话一出,纪沧海和刘山同时愣住了。 刘山忽然笑了:「你真当自己行了?」 「我是王海桥的二舅!你算干啥的,还让我看大门?」 哎哟。 还有这么一层裙带关系呢! 我说他怎么一直如此嚣张跋扈,合着背后有人撑腰啊。 不过,从今天起,他这腰杆子应该硬不起来了。 我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不信?打个赌?」 「操!」 刘山忽然变得特别硬气:「行啊!要是让我看大门,我一脑袋撞死在这!」 我把电话播了过去,特意把免提打开。 「王馆长,给刘山换个岗位吧。」 「当门卫去吧,挺清闲的。」 电话那头沉默半天:「这,不太好吧?」 「咋的?不想让你二舅安享晚年了?」 又是一阵沉默,王海桥好似便秘一样,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行!」 刘山一把抢过手机,刚要说话,王海桥已经挂断电话。 刘山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翕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我把门顺势拉开,对着门外呶呶嘴。 「还不走?是等着撞死呢,还是等我给你搬家呢?」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是丧家犬。 等刘山走远了,纪沧海赶紧把门关上,低声问道。 「你干啥了?馆长咋这么听你的?」 我呵呵一笑:「没啥,你就记住一个事,往后的日子会舒服很多。」 「起码,咱俩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啃馒头了。」 说到这,我忽然笑了。 是那种很轻松,也很安心的笑。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若是命中注定富贵功名,那理应立下不世之功。 可若注定渺小一生,那就给身边人谋几分福利。 虽然我现在狗屁不是,但并不妨碍我做个好人。 老子穷,但是老子也能熠熠生辉! 第144章 大买卖 「砰砰砰。」 敲门声忽然响起,门外传来陈嘉颜的声音。 「我能进吗?」 纪沧海贱兮兮一笑,喊道:「只要你乐意,你住进来都行。」 陈嘉颜推门而入,略带羞红,嗔骂道:「滚蛋。」 「我过来跟你说个事。」 「啊?」 陈嘉颜的声音变低不少:「就是,你带回来的那只猫,丢了。」 「应该是自己跑了吧?」 我只是微微一愣,立马恢复平静。 「那本就山中动物,肯定不适应人的喂养,走就走吧。」 不过,我心里还挺踏实,既然他说那小家伙能跑,想必已是痊愈。 不知这山狸猫究竟为何物,如海真人又为什么让我救它。 一想到如海真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随即立马掏出金锏。 白天在张艳家的时候,见到他儿子的亡魂。 她儿子说,很害怕这个东西。 而且,我把金锏带在身上的时候,并不影响我见到鬼。 也就是说,这玩意不会压制我体内的阳气。 想到这,我突然兴奋起来。 我现在手里拿着神兵,又能肉眼见鬼。 从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可谓是杀鬼诛邪,无所不能! 得了这一身本事,那是老天赏赐。 不敢说匡扶人间,但好歹得干点正事。 况且,我现在也需要我确认,我手上这个金锏,是不是真的如此牛逼。 我掏出电话,直接给王巨打了过去。 前后一打听,他手里还真接了一个大活儿。 具体是什么,他没细说,而是要见面谈。 我现在是殡仪馆真正的东家,出入自是方便许多。 我们仨人直奔赴丧葬铺子,见到了王巨。 一见我们仨人同时出现,王巨立马关上所有门窗。 他坐在柜台上,上下打量着我们:「看这意思,是你们仨人要一起去?」 我笑着回应一句:「打虎亲兄弟嘛。」 「不行。」 王巨坚定地摇摇头:「这次不光是你们,还有别人。」 「本事不到家的,就别去了,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王巨的严肃让我提高警惕,直接问了出来。 「搞这么大阵仗,多大个活儿啊?」 「不大,取一味药而已。」 一味药,值得弄这么大动静? 估计,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回头看看纪沧海和陈嘉颜:「我们仨人,各个有本事。」 「你觉得哪个本事不行?」 王巨一脸讳莫如深:「反正还有时间,再选选人吧。」 「到时候,也好保你自己安全。」 我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随口应付几声。 我低头想了想,又问道:「跟我说说具体啥情况,啥时候去,去了怎么干。」 「你打听这个干啥?」 王巨满脸严肃,不见丝毫玩笑之意。 我顿时一头雾水:「大哥,我得提前准备啊!」 「你啥都不告诉我,我提溜个蒜瓣脑袋送死去啊?」 「别问,出发之前再告诉你。」 这不是我俩第一次合作,往常不用我问,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就全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一下,恐怕凶险异常! 「钱怎么算?这个我总能问吧?」 「这次按人头算,一人五万。」 这个价格,可比从前高了太多。 这也间接印证了我的猜测,此事非同寻常。 所谓富贵险中求,畏首畏尾,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赐我这一场造化? 「那我就回去等你消息。」 「等会。」 见我要走,王巨忽然说道:「牙叔的事,你考虑一下。」 「嗯?」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王巨轻轻点点头:「他倒是没直说,但能我能感觉到,他想让我当说客。」 「强摁犟牛不喝水,这玩意不是强求的事儿,我只是给你个建议。」 「行,谢了。」 不知是不是牙叔的关系,王巨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虽说也没什么笑脸,可好歹不用像对阶级敌人似的。 这次,可能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第145章 步步为营 出了门,陈嘉颜疾走几步,挡在我面前。 「王会长说的,应该是我,我也确实没啥大本事。」 「要不,就你俩去吧,这钱我就不赚了。」 她之前和我说过,她最怕的就是再做拖油瓶,听到王巨的话难免往自己身上想。 我想都没想,直接把她后面的话打断。 「仵作验尸这种能耐,我和纪沧海可不懂啊!这事离不开你!」 陈嘉颜半低着头,喃喃道:「验尸这种事,也用不上啊。」 「话别说满了,保不齐啥时候就能救命!」 「可不呗。」 纪沧海很有默契地接住话茬儿。 「你别有心理负担,你就当跟我俩作伴了。要不你在家呆着多无聊啊!」 好家伙,他愣生生把陈嘉颜说成凑数的。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前半句说的挺好,后面咋不说人话呢? 他这人本来就不善于表达,也不怪他。 纪沧海一歪头,看向我:「你别用那眼神看我啊。」 「哎呀!」 「我嘴笨,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好好,可以闭嘴了。」 我赶紧把他的拦了下来,生怕他再口吐莲花。 「既然绑在一起了,那谁都别怕麻烦,也……」 不等我说话,纪沧海先接茬:「也别怕死。」 「对!」 半晌儿,陈嘉颜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有了一抹光。 「我一定不当累赘!」 回去的路上,我把程远和殡仪馆的事全盘托出。 可有一点,要绝对保密。 让我比较诧异的是,他俩并没有太多兴奋,反而忧心忡忡。 特别是陈嘉颜的一句话。 「我们算不算巧取豪夺?」 纪沧海对此倒是一脸满不在乎:「赚得钱也没落进咱口袋,咱仨只不过活的舒服点。」 「不伤天害理,也不欺负人,没啥不行的。」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把想法和计划全盘托出。 客观的说,殡仪馆只是一个空壳子,看似够我们遮风避雨,实则摇摇欲坠。 一旦程远那面出了问题,导致他不能继续制衡王海桥,那我们仨人得死无全尸。 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眼下必须想办法把脚跟扎稳。 这话说来简单,小小的漠南县卧虎藏龙,盘踞的大大小小势力无数。 虽然我现在背靠常春会,可万一我被人代替了,那我在王巨这就失去了话语权。 最要命的是,陈昌明没准就在暗中瞄着我呢! 也就是说,现在看起来局势大好,可其实是在夹缝里生存。 想站起来,就得干借腹生子的事! 我这么前后一分析,纪沧海和陈嘉颜同时陷入了沉默。 当纪沧海问到怎么干的时候,我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陈嘉颜有个小徒弟,能暂时代替陈嘉颜的工作,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替我背尸。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至于这个人,我已经有了人选。 当初,我在老家的时候,跟我一起搭班子干活的老李,可没少照顾我。 现在是时候回报他了。 我立马把电话打给王海桥,通知他准备招人的事儿。 他现在没得选,只能听我的。 不过,狗急了跳墙,猫急了上房。 为了让他舒服点,我主动把工资降低,多出来的那份直接给老李。 至于老李那面,那就更好解决了。 反正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干得是同样的活儿,能多赚点自然更好了。 几天的时间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老李带着行李卷,一脸憨笑地站在我面前。 入职手续很顺利的办完,老李算是接过我肩上的担子。 现在没了刘山在这恶心人,老李的日子不会太差。 我和纪沧海忙里忙外,而陈嘉颜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我去找她,她也一直含糊其辞。 我和纪沧海一合计,兴许是人家姑娘有隐私呢,我俩两个大男人,就别缠着问了。 约摸着半个月,王巨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里只说了四个字:「马上过来。」 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第146章 临时队伍 我把金锏和一系列法器准备好,纪沧海换上一身利落的运动装,而陈嘉颜背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旅行袋。 我粗略一看,这么大的分量,我背着也得吃力。 陈嘉颜本来就瘦小,这个旅行袋把她压得走路都不稳。 纪沧海一伸手,要把陈嘉颜的背包接过来,哪知陈嘉颜连声拒绝。 哎。 她是宁愿累死,也不想给别人添一丁点麻烦。 到了丧葬铺子,我推门一看,屋里除了王巨,还有两个陌生人。 一见我进来,王巨眉头一皱。 「三个人?」 「对啊!」 我回头看看他俩:「别管我们几个人,死了也不用你赔。」 王巨没再说什么,直接把大门落锁。 「人到齐了,我就开门见山了。」 王巨端坐在柜台上,手上的念珠不再捻动。 这份严肃直接把气氛拉低,阵阵压抑,扑面而来。 「这次的单子,非比寻常。能坐在屋里的,各个都是能人。」 「他。」 王巨把手指向缩在墙角的胖子。 这人比王巨高不了多少,又矮又胖,满脸雀斑,一脸憨笑。 一见王巨指向他,连忙站了起来,抖了抖满是褶皱的短袖。 我定睛一看,好家伙,上面还画了一个阿童木。 他操着一口浓重的西蜀口音,抢着自我介绍。 「陈书,打洞的!」 王巨接茬点点头:「陈书绰号遁地猴子,入地打洞口的好手。」 陈书一脸憨笑:「叫俺猴子就行。」 啧。 不说以貌取人,可就他这身材,跟猴子沾边吗? 谁家猴子胖的跟蚕蛹似的? 「这个。」 王巨又把手指向我身后的年轻人,从我进门,他手里一直把玩着魔方。 「机关高手,阿宁。」 阿宁连头都没抬,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当做回答。 在王巨的来回介绍下,这一支队伍算是组建成了。 「这一次,你们只管取药,不要管任何事。」 说罢,王巨把目光看向我,颇有警告味道地甩出一句。 「特别是你!」 「这一次,事关重大,要绝对保密。我会把具体内容交给领头的。」 一直的没说话的阿宁忽然开口:「我领头。」 那语气十分霸道,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王巨面色一怔,随即笑道:「这事,不是你能定的。」 「为什么?」 阿宁放下手上的魔方,抬头看着王巨。 「你是指望打洞的耗子领头,还是想让道士指挥?」 「这事……」 阿宁单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种事,比的是智商。」 王巨虽然还在笑,但笑中已多了些许深意。 「年轻人说话别太有攻击性,容易伤和气!」 「喀拉,喀拉……」 阿宁继续把玩着魔方:「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这种临时组建的队伍,最怕起内讧。 现在还没动身,已经有了矛盾,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猴子还是一脸憨笑:「他说的对,我就是个打洞的,只管干活。」 现场一共六个人,本来我想着投票决定。 现在猴子已经表态,继续投票,只会激发矛盾。 我用脚趾盖都能猜出来,陈嘉颜和纪沧海势必倾向我。 那就相当于和阿宁成了对立面。 万一他在后面给我们仨捅刀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得,我们仨没意见。」 王巨犹豫了一下,只能点点头:「行,没意见就行。」 「到了地方,你们就是一家人,都别藏心眼。另外……」 王巨的眼神在我们脸上扫来扫去:「谁要是有外心,当场做掉!出事我扛着!」 「这个,你收好。」 王巨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封塞到阿宁手里:「只有你能看。」 到现在为止,王巨守口如瓶,半点信息都不透露。 我也只能听之任之。 此时,王巨把目光看向窗外:「车到了,准备出发。」 第149章 石门拦路 猴子用力点点头:「对,但是你不知道,这是清朝早期的东西!」 「你更不知道,这棺材打开以后才能看见大门!」 这几句话像高压水枪似的,立马给阿宁呲灭火。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认识?」 猴子有些得意地回应道「打洞钻地这么多年,啥东西没见过?」 「这种墓道是南北贯穿的,墓室应该在北面。」 猴子伸头看着棺椁,嘴里不断咂舌:「你当这是普通的机关?」 「捆龙索上画的是努尔哈赤从关外打到关内的路线图,差了一丝一毫都打不开!」 听到这,我顿时觉得头大。 「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觉得,想彻底打开,需要多久?」 「这种机关锁很复杂,连山川河流都不能错。就算有参考地图,怎么也得一整天。」 我不禁叹息一声:「开局不顺啊!」 「别担心啊。」 猴子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类似镰刀的东西:「我挖洞,最多半个小时。」 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这玩意不是割麦子用的吗? 突然,咔哒咔哒的声音接连响起。 阿宁两手飞速旋转着棺椁上的六边棱形。 我仔细一看,他竟然是闭着眼睛在拼凑这个地图! 猴子作势就要往上冲:「你别他妈乱来!一旦错了,墓室就毁了!」 阿宁紧闭双眼,冷声回应道:「不需要你质疑。」 寂静的荒地下,五个人围成一个圈,接着探照灯的强光,咔哒咔哒的声音接连响起。 我心里确实挺不踏实,可转念一想,王巨找来的人,肯定不是废物。 姑且信他一次!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阵阵的嗡鸣声,棺椁竟然慢慢打开。 「二十三分钟。」 阿宁站起身子,汗珠顺着头发丝往下掉,可紧张依然掩盖不了他的傲慢。 「我说了,到了这,比的是脑子。」 「呼!」 他用力擦了擦汗,用鼻孔看着我们:「爹妈给了我一个好脑袋。」 「***才抡铁锹挖坑!」 不得不说,阿宁这人确实有点本事。 可这副傲慢的姿态,属实让人反感。 猴子已经掏出镰刀,准备大展拳脚,可又让阿宁几句话弄得满脸通红。 「别看了,往里走吧。」 「等会。」 猴子脸上的窘迫变成了严肃:「就算里面没瘴气,也容易缺氧,等等吧。」 阿宁从背包里掏出氧气面罩,扣在了自己头上。 「这叫高科技,懂不?土鳖!」 他把土鳖两个字咬的特别重,似乎故意说给猴子听。 从棺材进去是一条极其陡峭的楼梯,约摸着三五分钟,一座通顶的石头挡住我们的去路。 这石门很窄,和普通的房门尺寸差不多,两扇门光秃秃的,根本没着力点。 阿宁像壁虎似的,紧趴在石门上,紧闭双目,似乎在感知什么。 片刻,阿宁脸上已没了傲慢,面色低沉地转过头。 「破不开。」 他一抬手,指向我头顶。 我仰头一看,一个微型三脚架支在后面的房梁上。 「这三脚架后面连着暗门,只要三脚架一倒,暗门就会落下,倒是就彻底出不去了。」 好毒辣的机关! 如果王巨不把这 些人凑在一起,估计连门都进不去,就得把命搭在这! 猴子用力跺跺脚,溅起阵阵灰尘:「只能走下面了。」 我看看地上的青灰色石砖,有些犯愁:「就算用电镐,你也得挖一会吧?」 猴子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要不说嘛,还得是老祖宗那一套管用。」 正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微黄浑浊的液体。 「哗啦!」 猴子把把瓶子倒转,黄色的液体顺着石砖缝隙蜿蜒流淌。 没几分钟,地面上传来一声闷响。 整块的石砖突然坠落,等阵阵灰尘散去,一个四四方方的坑洞就这么出现。 最神奇的是,这石砖并未碎裂,而是整块脱落。 「唰。」 猴子一脸憨笑地抽出镰刀,回头看着阿宁。 「以后别说挖洞的是***,没有***,今天你就得死这!」 别看他有点胖,可干起活特别利索。 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手上镰刀的神奇之处。 我仔细一瞧看,那镰刀有八个刀头,只是刚才叠在一起,我没发现。 刀头一展开,有点像螺旋桨,一镰刀甩出去,立马砖土横飞。 而刀头也不尽相同,有的带锯齿,有的是尖刃,还有蛇形螺旋状。 这么一看,倒有点像加长版的瑞士军刀。 果然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外面的能人太多了,单说猴子的这一套工具,就已经给我开了眼界。 猴子也真不是吹牛逼,前后不到十分钟,硬是开出一条土道。 我算是服了,他这遁地猴子的诨名,还真不是白来的。 第150章 肉人参 土道里十分狭小,只能容下一人通过。 这么一段路,我们竟走了十几分钟。 很快,光亮从上方透下,我们几人从土道中探出头。 这是我第一次下墓,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会是传闻中那样,满屋的金山银山,再来几棵翡翠玛瑙树。 没想到,至少百十平米的墓室,只有光秃秃的石棺。 就连棺材上都没有任何的花纹坠饰。 「嘁。」 阿宁四下看看,他又一次从包里掏出那张纸,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这药叫肉人参,就在这棺材里。」 这话又一次刷新了我的三观。 王巨说来墓底取药,我以为是药长在墓室里。 这长在棺材里的药,还是头一次听说。 然而,阿宁的眼神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些闪躲。 只是光线太暗,我看得不真切。 渐渐的,他脸上的氧气罩蒙上了一层哈气。 「不对劲。」 一直没出声的纪沧海,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我回头一暼,纪沧海满脸紧张。 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还是把金锏抽了出来。 「哪不对?」 「咱们的面罩都没起雾,为什么他的有变化?」 「什么意思?」 纪沧海压低声音,凑在我耳边:「他在喘粗气!」 我立马想起他刚刚的眼神。 难不成,他看见了什么? 可我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 阿宁缓缓迈动脚步,低声道:「开棺吧,办完事,咱们回家。」 我低头一看,他双脚像灌铅了似的,走的特别慢。 至于那语气,更是全然没了嚣张。 顿了顿,他用下巴指了指猴子:「属你进墓次数多,你有经验,你去。」 此时,陈嘉颜忽然把背包拿在胸前,从我身后站到我前面。 我让她弄得一懵:「你躲在我后面。」 陈嘉颜皱着眉,没吭声。 阿宁似乎有什么秘密,我们仨人虽然没通气,但都有了察觉。 只有猴子一脸懵,作势就要往棺材上爬。 「先别去。」 「我弄不开。」 我和猴子几乎是同时说了一句,又互相看看对方。 阿宁加紧几步,低声道:「怎么回事?」 「你看,上面是个倒转八卦,还得你来解。」 阿宁犹豫了至少几十秒,才肯挪动脚步。 而我在不断思索,究竟是什么让他的傲慢变成了紧张。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 王巨给他的纸条,从头到尾只有他看过。 而他的状态也是在看过纸条以后,才发生了变化。 八成,问题就出在纸条上! 阿宁轻趴在棺材上,两手微微颤抖,开始旋转起上面的八卦图。 我凑过去一瞧,这机关还真有点意思。 八卦上的所有位置,都是颠倒的。 乾变地,坤变天,泽变土,离变水。 方位的改变,意味着八门也发生本质变化。 照这么算下去,八门至少有六百四十种变化。 我忽然察觉一丝不对。 这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反八卦? 阿宁在一旁解锁,我连忙抬手掐算。 「休门,杜门,景门……」 所有的方位都是错乱的,等我算到第九次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无论反八卦如何推演,生门和死门永远是调换位置的。 也就是说,生门变成了死门! 一旦这棺材被打开,我们的生门就被掐断了! 这个想法的出现,惊得我阵阵冷汗。 「不能开!」 我立马高喝一声,试图阻止阿宁。 可他手上已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之音。 「嘭!」 棺材板子猛然竖起,巨大的力量把阿宁倒拍出去。 「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根大腿粗的尖头木钎,顺着从棺材里飞了出来。 只听一声巨响,木钎径直穿过棺材盖,把棺材直接钉死在墙上。 我忽然觉得脊背发凉,阿宁就在棺材盖的后面。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151章 骗局 陈嘉颜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我紧跟在后面,生怕再出什么事。 突然,她脚步一刹,错愕半晌儿,随即扶墙狂呕不止。 一看这样,我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可是给死人化妆的人啊,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这背后,到底有多惨烈? 我往前走了几步,侧头一看,我差点吐了出来。 阿宁就这么被活活钉在墙上,强烈的贯穿冲击力把他肚子豁出个大口子。 一大坨脏器混合物,藕断丝连地纠缠在一起。 热乎的腹腔在寒冷的墓室发出丝丝白气,看得人浑身发麻。 叶随风落,人死账消。 阿宁这人虽有些讨厌,可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一声无量天尊,算是我给了送行。 剧烈的呕吐之后,陈嘉颜脸色煞白,纪沧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汉子,也牙关紧闭。 最淡定的还属猴子,只是无声的摇摇头,再没了下文。 眼下,正主还未见到,机关高手已殒命于此。 四个人,八只眼睛,彼此看看,谁也没说话。 半晌儿,纪沧海轻声说了一句:「在这僵着也不是个办法,走吧。」 猴子没挪脚步,低声道:「阿宁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我脚下没停,只是丢出一句,便重新拉开脚步。 「那就各安天命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下面的路何等艰险? 可我们早就没退路了,今天我但凡退缩了,王巨往后就不会正眼看我。 现在正是扎脚跟的时候,咬牙也得往前冲! 此时,阿宁已死,王巨交给他的信就变得格外重要。 我跳过满地血迹,从阿宁怀里掏出信纸。 虽然上面的字已被血迹打湿,但还是能看见其中内容。 我上下一看,只觉得眼球如针扎,肺子差点气炸! 这信里写的很清楚,所谓的肉人参,就是这墓里尸体的舌头! 字里行间能看出来,王巨在之前就知道,墓主早已尸变! 而在信封最下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切勿外传,赏金翻倍。」 他妈的! 王巨从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趟九死一生的买卖。 阿宁和他穿一条裤子,一丝信息都不肯透露。 我倒是能理解阿宁,无非是图钱,可王巨为什么要这么干? 就算我们死在墓里,他捞不到任何好处。 难不成,是想借着这事除掉我? 我把信揣进兜里,刚准备返身回去,阿宁的尸体微微一晃。 「噗通!」 木钎带着阿宁的尸体突然拍了下来,我往后几个撤步,一脚踩在内脏上。 我身子一滑,立马往墙上扑。 我只觉手上一阵震动,不知摁下了什么。 「嗖嗖嗖!」 就这么一眨眼,漫天红缨枪疾风骤雨一般从正前方射了出来。 「进地道!」 纪沧海高喊一声,左手抓着我,右手提着陈嘉颜,凭着膀子上的两股怪力带着我俩飞速往前跑。 猴子极其灵活地翻滚身子,在一片红缨枪中闪转腾挪。 可这东西来得实在迅猛,我们还没走出去几步,硬生生地把我们逼回墙角。 不过,这墙角在墙面和墙垛子中间的夹角,能容身的地方小的可怜。 红缨枪不断扎在墙垛子上,墙灰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照这么下去,墙垛子也撑不了太久。 陈嘉颜被我俩塞进最里面的死角,纪沧海半个身子暴漏在外面。 他扯着脖子趴在我耳边大喊道:「还是得进地道,要不一会非成了活靶子!」 我也是心急如焚,可现在根本没有机会。 陈嘉颜两手紧搂着背包,满脸涨红地看着我俩。 「我想试试。」 第153章 威胁 红缨枪遍地,蛇尸无数。 探照下,一个头戴雁翎盔,身穿紫金甲的正主,正平静地躺在棺材里。 只是他脸上盖了一张白布,把正脸挡住了。 「别等了,赶紧动手吧。」 猴子催促了一句,从包里掏出一个钩子状的铁器,把尸体脸上的布扯了下去。 顿时,周围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陈嘉颜往我身后挪挪脚步,带着颤音问了一句:「这个,就是僵尸吧?」 看着她满脸的不安,再想想她刚才的无畏。 我忍不住泛起阵阵心疼,真是难为这姑娘了。 传闻中那些栩栩如生的,甚至脸上还有弹性的,叫湿尸。 严格来说,湿尸并不在僵尸之列。 真正的僵尸乃是面色青绿,牙长半寸,皮肤枯皱呈褐色,唯独五官不腐不败。 就我们眼前这位,面黄堪比十年老腊肉,眼皮如菊花褶皱,两颗尖锐的虎牙已经扎穿自己的下颚。 「千万别冲着他呼吸,一旦起尸,咱都玩完。」 纪沧海两手扶着棺材沿:「这玩意一动不动,真那么吓人吗?」 我忍不住苦笑几声:「你就祈祷着他永远别动吧。」 此时,猴子已经伸出手上的钩子,轻轻撬开僵尸的嘴。 他手上的动作十分精巧,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很快,钩子挂在僵尸牙上,用力往上一提。 一条绛紫色的舌头暴漏在空气中。 然而,猴子的钩子并没有瞄准舌头,而是在用力地扯下僵尸牙。 我立马瞪大了眼睛:「你别胡来!」 猴子把僵尸牙揣进兜里,嘿嘿一笑:「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在鬼市能卖大价钱!」 「几位,咱都到了这,是不是得干点什么?」 猴子虽然还在笑,可那笑意已经变了味儿。 我不禁握紧金锏,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我和王巨认识的年头太多了,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今天注定是九死一生。」 「不让我得点偏财,也对不起咱们走着一趟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看似憨厚,实则起了贪财的心! 「你想盗墓?」 猴子擦擦脸上的汗,笑道:「别说那么难听,取点钱花花而已。」 「要挖墓,你自己挖,我现在就想拿了东西赶紧走。」 猴子倒提着镰刀,单手蹭蹭脸颊:「你们得帮我。」 纪沧海冷脸站了出来:「你命令我们?」 「早就听闻漠南来了鲁班术的高手,今天一看,连隔山墙都能造出来,确实有点能耐!」 此时,他的目光已盯准陈嘉颜。 我忍不住心头一震,照这么说,陈嘉颜这个木栅栏,还是个宝贝! 陈嘉颜往前走了几步,面不改色地直视着猴子。 「谈不上高手,略带一二。」 猴子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大奎是不会允许外地的鲁班术传人进到漠南,你会动了他饭碗!」 随即他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干笑:「你也不想这事被人知道吧?」 妈的。 猴子早早就识破了陈嘉颜的手艺,只是一直没点破。 他就是要拿这个做筹码! 猴子从包里拿出刨地用的镰刀,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 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跑江湖的人并非各个善类,这种见财起意的人不在少数。 即便 我千万提防,可也看不透各怀鬼胎的人心。 我也必须承认,他是我们这里唯一能打洞的人。 为了稳住他,我只能先答应一句:「说吧,我们怎么帮你?」 「这僵尸浑身都是宝。」 猴子把目光落在僵尸身上,两眼射出贪婪之色:「我割点肉下来,出去卖个好价钱!」 这一句近乎变态的话,从一个面相憨厚的人口中说出,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对着僵尸呶呶嘴:「你们帮我扶着。」 我刚想往前去,纪沧海一把拦住我,回头递给我一个眼神。 纪沧海扶着僵尸的肩膀,缓缓将其扶了起来。 猴子眼中的贪婪愈发强盛,嘴角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 光秃秃的墓室里,猴子一手持着锃亮的匕首,一面哼着十八摸。 「唰。」 锋利的刀子顺着僵尸脖颈扎了下去,一片褐色肉片落在他手上。 猴子手上的刀越老越快,转眼间僵尸已被剔成半个骨架。 「伸手摸姐小嘴儿,盈盈眼睛笑……」 「啊!」 猴子嘴里的唱调猛然变音,随即变成杀猪般的惨嚎。 我定睛一看,那腊肉僵尸已双目圆睁,一口咬住猴子的手。 「咯吱」 一声软骨的摩擦声响起,猴子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砍他手!」 第154章 配合 纪沧海对着僵尸后心猛踹一脚,反手抢过猴子手里的镰刀。 手起刀落,血花飞溅,纪沧海一刀下去,猴子已变成独臂。 猴子像诈尸似的,又一次被疼醒。 此时,僵尸已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这僵尸左半个身子已成了骨架,只有一些肉丝藕断丝连,而右面身子却完好无缺。 被毁掉的铁胄随着他的挪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就这么一瞬间,僵尸的脸上竟渗出了艳绿色的毛。 《尸经》有云,绿毛僵尸,乃为铁大元帅! 这东西沾了人血,如今已是刀枪不入。 我反手提着金锏,奔着僵尸迎头一棒。 这一棒砸下,我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 这东西的脑壳太硬了,金锏砸下也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盔甲。 僵尸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他的脑后朝下一寸。 传闻这里有尸丹,可没人见过。 我突然心头一颤,书里说的东西,是真的! 以前总说,僵尸本就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可一直没机会验证,如今一看,所言不虚! 「嘣,嘣……」 僵尸跳跃的速度并不慢,几个呼吸,他已经离我不足半米。 「嘿!」 纪沧海在僵尸背后高高跃起,一道劈肘带着披风声,直劈在僵尸脑后。 那地方已被猴子割成骨架,纪沧海这一击,竟然直接砸折僵尸的肩膀! 虽然这并不能直接对僵尸造成伤害,但让我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僵尸之所以蹦着走路,就是因为他关节僵硬。 既然这样,我完全可以绊倒他! 我两手横拿着金锏,眼看着僵尸站了起来,我猫腰往前冲。 「二海!砸他脑袋!」 金锏像一根棍子似的,在僵尸蹦起来的一瞬间,我直接顶在他膝盖上。 眼见僵尸被绊倒,纪沧海从背后跃起,一脚踩在他脑袋上。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头顶贼风大作。 我抬头一看,一张大网竟从天而降! 「卧槽!」 我和纪沧海同时往外跑,可纪沧海的脚还没收回来,就被僵尸摁住。 情急之中,我抡圆手上的金锏,狠狠砸在僵尸脸上。 纪沧海一个踉跄,直接从网里滚了出去。 此时,大网落地生根,像个帐篷一样把我和僵尸困在中间。 我登时冷汗哗哗淌,纪沧海在外面也急得直跳脚。 我回头一暼,那大网的另一端,居然抓在陈嘉颜的手里! 而她已是目瞪口呆,半张着嘴,失神地望着我。 我脑子嗡嗡作响,这虎娘们儿唱的是哪一出啊? 「嗖!」 僵尸两只手像利刃一般,从我嗓子下划去。 我闪身一侧,再一回头,僵尸满是獠牙的嘴已经到了我面前。 「我去***!」 我也是被惊出了真火,抬手拿起金锏,直接捅在他嗓子眼里。 「铁大元帅?我瞅瞅你这嗓子眼,是不是铁打的!」 「啊!」 我铆足了浑身的劲儿,死命地把僵尸往后怼。 「二海!踢在脑袋!」 纪沧海凌空飞起一脚,正踢在他后脑上。 我往前怼,他往后踢,这一正一反的方向爆出极大的力量。 「滋啦!」 僵尸头上的 盔甲,竟然开裂了! 有戏! 「接着踢!」 此时我已是强弩之末,浑身力气所剩无几。 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一旦失去,后患无穷! 然而,纪沧海这一身胆子也不是吹的。 别管是人是鬼,他动起手来丝毫不手软。 他在大网的外面抡圆了开踢,侧踢,正蹬,鞭腿让他用了一遍。 我在里面就遭了殃,隔着僵尸传来的力量撞得我胸口发闷。 不行,照这么下去,我得让纪沧海踢死。 生死有命,富贵天定,祖师爷保佑了! 我猛然往后一躺,所有力气都顶在我手腕上,把反向力量发挥到极致。 「噗嗤!」 僵尸头上坚硬的盔甲立马四分五裂,金锏全根没入,随即重重往下一扑。僵尸直挺挺地拍在我身上,砸得我浑身生疼。 带着鱼腥味的汁液滴滴落在我脸上,弄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猛地往前一踢,从僵尸身下挪了出来。 陈嘉颜和纪沧海在外面手忙脚乱地把大网撕开,这才给了我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后怕涌了上来,剧烈地寒颤让我连喘气都是颤音。 第155章 贪心 我抬头望着陈嘉颜:「姑奶奶,你要弄死我啊?」 陈嘉颜让我问的满脸通红:「我、我第一次做这东西,不太熟练。」 「我错了,你别说我了。」 陈嘉颜两手不安地搓来搓去:「王巨嫌我没能耐,我就对照着厌胜术研究。」 「可能,是哪里出问题了吧?」 她这模样分明是犯错误的小孩,我哪还舍得说她半句? 我狐疑地问了一句:「这也是鲁班术?」 「嗯,还有隔山墙,也是鲁班术里的东西。」 其实,我是有点犯愁的。 我不想让她接触如此毒辣的术法。 可有的东西是天定,该走这一步,谁也挡不住。 「他,应该死了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用脚踢了踢僵尸。 「得一把火烧了。」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擦擦脸上的冷汗:「把东西取了,咱们抓进走。」 「好。」 纪沧海一脚踩住僵尸的脸,从兜里掏出小匕首,脸上丝毫惧意。 手起刀落,一根绛紫色的舌头已经出现在纪沧海手上。 我看着眼前的舌头,又看看纪沧海。 「你真不怕?」 纪沧海大大咧咧地把舌头装进口袋:「没啥怕的。」 「打得过,我就打。」 「打不过呢?」 「豁命。」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纪沧海,他这胆识和魄力,一般人真比不了。 纪沧海回头一暼,指着昏死的猴子:「这个咋处理?」 说完,他抬头看看四周,淡定地甩出一句。 「反正这墓也空了,不如就埋这吧。」 我何尝不想弄死他? 如果不是他贪财,我们早就离开了,根本不至于落入险境。 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一起搭伙做事,甭管死活,得把人带回去。 否则,会有杀人劫财之嫌。 这帽子一旦扣上,往后就不会有人敢跟我搭班子了。 我一咬牙,低喝一声:「把他带回去!」 纪沧海蹲下身子,几个大嘴巴子抽出,猴子猛然惊醒。 「还不起来?等我背你呢?」 猴子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两眼通红地看着纪沧海,一字一顿道。 「把手还给我!」 我一咂摸牙花子:「你这人有点不讲理啊!」 「要是不砍你手,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耐心正一点点磨光。 「我也不跟你废话,赶紧去打洞,要不把你另一只手也砍了!」 毕竟我身后还有一个纪沧海,任由猴子一万个不愿意,现在也得乖乖听话。 失去手的猴子,打洞钻地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我趁着这个时间用对讲机联系上王巨。 约摸着两个小时以后,地道被打开,而皮卡车也已经停在我了门口。 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时候是四个,还有一个落了残疾。 想想也是后怕,如果是我一个人接下这活儿,估计已经死透了。 车厢里的沉默让人窒息,纪沧海的开口打破了这份死寂。 「这些邪门的事,好像越来越多了。」 望着窗外的荒地,我不禁长叹一口气。 「人心歪了,就压不住鬼了。要是人人心里有正气,多恶的鬼也掀不起风浪。」 我看着瘫坐在副驾驶的猴子,倍觉无奈。 「佛家说,人间有三毒,名为贪嗔痴,这贪字排在第一位。」 纪沧海笑了笑,很有默契地接茬儿:「人要是起了贪心,鬼见了都怕。」 猴子想拿僵尸挣钱,这叫贪。 王巨想除掉我,这叫嗔。 酒色财气四堵墙,不是神仙跳不出。 现在看看,这话说的太对了…… 第156章 买主 剧烈的颠簸渐渐减轻,一声冗长的刹车声之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丧葬铺子门口。 我看着一如平常的丧葬铺子,把背包背在身上。 我摸了摸怀里的信纸,先一步下了车。 推开门,王巨先是一怔,随即一步三晃地跨着罗圈腿,迈步朝我走了上来。 「果然是能人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巨站在凳子上,满脸堆笑地拍拍我肩膀:「平安回来,不容易!」 我回头看看众人,把背包扔在椅子上。 「一死一残,算不上平安吧?」 王巨笑意一僵,歪头看向我身后。 「阿宁,没了?」 「嗯,没了。」 王巨点点头,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东西呢?」 一条热腾腾的生命,在他嘴里只是简单的一句询问,再无其他。 「东西在这!」 我把蘸血的信直接拍在王巨面前。 「这事,怎么说?」 王巨眉头一皱,狐疑地目光立马投向我,作势要把信夺走。 我一把摁住信纸:「懒得解释?还是不敢解释?」 王巨把手收了回来,低声道:「你得理解我。」 「你给挖坑,我还理解你?」 人被欺骗后,之所以愤怒,并不是因为欺骗本身。 更多是觉得自己一片赤诚被人当做***。 王巨抿着嘴,并没有和我争吵,声音十分平静。 「如果我和你说实话,你还敢去吗?」 听到这,我忍不住冷笑几声:「怎么不敢?」 「我敢拿十分胆子给你拼命,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三分坦诚?」 王巨半天没说话,随即缓缓抬起头:「这事老哥做的不对,哥给你道歉。」 「一共仨人,我多给你六万块钱,当做老哥赔不是了。」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只觉得胸口格外憋闷。 还没说出的话,像一坨棉花塞在我胸口,上下不得。 半晌儿,我松开手,把信纸还给了他。 「得,谢谢王会长。」 王巨满脸轻松地笑了笑:「东西给我吧。」 纪沧海把舌头拿出来的一瞬间,两道贪婪从王巨眼中射了出来。 「得,晚点把钱给你打过去。」 出了门,还没走几步,纪沧海在后面喊住了我。 「你觉得,咱仨对王巨的信任,只值六万块钱吗?」 我顿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不值,别说六万,六十万都不行!」 「那你还同意?他拿咱们当啥了?」 「嘘。」 我把声音压的很低:「那你想怎么样?」 「破口大骂,还是揍他一顿?」 纪沧海是个直肠子,这本来不是个坏事。 可对于王巨这种人,直来直去,就意味着磕头流血。 见他迟迟不语,我不紧不慢地安抚起来。 「事已至此,还能咋样?他已经拿出态度了,再继续闹下去,咱就是胡搅蛮缠。」 「真给他弄急眼了,他一分钱不给你,你能拿他咋办?捞点实惠,比啥都强!」 纪沧海气的脸通红,咬牙嘟囔一句:「这不是欺负人吗?」 是啊!这是用钱买我们人格呢! 可又能怎样?谁让咱现在不够硬? 到了殡仪馆,一切照常如旧。 没了刘山在背后捅刀子,老李干活也没什么阻碍。 阿花穿着一身褪色的运动服,离着老远就跑了过来,嘴里不断喊着师傅。 陈嘉颜一把抱住阿花,脸上笑颜如花。 看得出来,这几声师傅叫的陈嘉颜颇为受用。 我仔细一瞧,阿花穿的衣服,是陈嘉颜之前穿的那套灰运动服。 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像个麻袋似的,看着十分不合身。 估计,这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阿花兴冲冲地拉着陈嘉颜跑进屋里,化妆间被她收拾的特别干净。 就连陈嘉颜的床带被罩都被她洗的干干净净。 别看阿花来的时间不长,可处处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年纪不大,嘴甜懂事,勤劳肯干。 属实有点难得。 我在心里暗暗把阿花划分到自己人的阵营当中。 连续的死里逃生,让我身心俱疲,简单应付几声,我和纪沧海直奔宿舍。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我突然惊醒。 我起身一看,顿时吓出一声冷汗。 背包落在王巨的铺子里了! 那里装的不是法器,是我身家性命! 我从床上窜了起来,直奔丧葬铺子。 不等出租车停稳,我飞一样跳了下来。 然而,等我到了门口,阵阵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顺着窗户缝一看,顿时长呼一口气。 还好,东西没丢。 我本想着王巨在和人说话,我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终归不太礼貌。 反正东西没丢,那就等一会吧。 然而,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我浑身一震。 这声音,怎么有点像陈昌明? 第158章 暴揍 出了门,我把纪沧海打了个电话,他一直在后面跟着陈昌明,暂时没被发现。 随后,他把我在路上拦了个车,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这地方属于城中村,没什么居住人家,周围全是各式各样的加工厂。 正好,人少好下手! 一见面,我根本没犹豫,就一句话。 「你前我后,先打一顿再抓起来,看看他想干啥!」 纪沧海把麻绳从兜里掏了出来,用嘴叼着另一端,将其缠在手上。 「你看热闹就行!」 话音未落,纪沧海纵深一跃,翻到围墙上。 他在围墙上不断闪转腾挪,不一会儿,他已经跑到了陈昌明前面。 我倒提着金锏,脚下猛然加速。 兴许是脚步声惊动了陈昌明,他突然一回头,瞳孔明显放大了许多。 我跃起身子,高举金锏,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先抽在他肩膀上。 这金锏乃是金属之物,一下抽在陈昌明身上,力道极其蛮霸。 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已是栽歪着半个身子,转身就要跑。 此时,纪沧海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正好挡住了陈昌明的去路。 「冤家路窄啊,我又碰见你了!」 陈昌明一手捂着肩膀,疼的龇牙咧嘴,刚要开口,纪沧海一脚已经飞了上来。 「嘭!」 一身闷响,陈昌明被踹的连滚带爬,我手上丝毫不软,奔着他迎头痛击。 对于这种人,心软就是亵渎正义! 我和纪沧海打的酣畅淋漓,陈昌明在地上哀嚎不止。 那僵尸舌头散落在一旁,我趁机将其拿了回来。 突然,拐角处走出一身穿白西服的壮汉。 这人目测至少一米九,肩宽腿粗,步伐铿锵有力。 大夏天穿着一身白西服,这人看着就很怪。 我虽然没见过这人,但我隐隐有种预感,他是奔着我们来的! 随着他越走越近,一股压迫力陡然袭来。 他那两条胳膊的粗细,不亚于我大腿,整个人是又高又壮。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虽然很壮,但身体却是不折不扣的倒三角形。 这人是个练家子! 「哈!」 这人见面也不多说,从背后一把抱住纪沧海,愣是把纪沧海抱了起来。 纪沧海这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长的,回头一道肘击,却被身后的人闪开。 「嘿嘿嘿。」 这白衣胖子是个麻子脸,脸上的坑坑洼洼堆在一起,让我本能地想起蟑螂的虫卵。 陈昌明吃力地站了起来,怒喝一声:「张撼山!你还有脸笑!」 「你要再不来,我就死在这了!」 张撼山脸上笑意不减:「有我在,保你没事。」 随即,他一抬手,指向我俩:「你俩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不等我回应,他自问自答似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一起上吧!」 好家伙,在纪沧海面前敢如此大放厥词的人,还真是少见! 「嗖!」 纪沧海如离弦之箭,单脚点地,一道极其凶厉的冲膝,迎面顶了上去。 张撼山只是微微一侧,立马弯下腰,硬碰硬地和纪沧海撞在一起。 让我没想到的是,纪沧海居然被撞飞出去! 而张撼山脚下只是出现一个浅浅的凹痕。 眼看着纪沧海吃亏,我提着金锏就往上冲。 张撼山虽然壮,但并不笨重,反而出奇的灵活。 就这么一须臾,他居然两手抓住我手腕。 「嘿嘿嘿!」 他这么一笑,脸上的麻子坑全都挤在了一起。 自从抓住我,他根本就没动,可一股压力从我手腕上传来。 我隐约觉得手腕有点麻,这酥麻一直窜到我脚后跟。 这是内力! 张撼山一咧嘴,先问道:「内家拳?」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两个懂行的人过招,不需要什么花招,两面手搭在一起,就能探出对方深浅。 他说的对。 我最开始跟师傅学的功夫,就是游龙八卦掌,属内家拳。 我后腿往下一蹬,一脚生根,一脚发力直奔他腰间。 张撼山单手一送,屁股往下沉,膀子横晃出一股劲儿,愣是把我震开。 第159章 克星 纪沧海站了起来,从侧面发动猛攻。 只见他膝击未中,侧肘已砸下,双拳两脚,拉起一张密不透风的进攻网。 张撼山抬手一挡,随即肩膀前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纪沧海的进攻化为乌有。 几番攻击下,纪沧海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打湿。 我几个健步冲了上去,把纪沧海顶在了一旁。 「你别和他打,他是你克星!」 这话绝非危言耸听,纪沧海学的是硬功夫,一招一式,凌厉夺命。 张撼山连的是典型的传统功夫,讲的就是以柔克刚! 纪沧海狠狠一啐:「除了阎王爷,我就没克星!」 张撼山像卡车一样冲了过来,单拳高举,奔着纪沧海砸了上来。 纪沧海一抬手,以左臂挡住拳头,随即右肘横击张撼山右臂内侧。 「咔!」 纪沧海手腕往下一压,张撼山的胖手立马变形。 就这么一扎眼,纪沧海已经飞跃而起,两腿夹住张撼山的脖子,腰上发力,狠狠一旋。 我趁此机会,两手画圆,两掌前后落下。 眼见优势扩大,纪沧海一肘挑起,由下而上,正中其面门。 我很清楚的记得,当初在八角笼的时候,他这一招直接让阿虎昏厥。 然而,张撼山只是晃了晃脑袋,居然没事! 这人不光能打,还很耐打! 陈昌明匍匐在地上,扯脖子大喊道:「别他妈打了,来不及了!」 张撼山眼冒凶光,眉头紧锁,指着纪沧海的鼻子。 「我记住你了。」 说完,他一手抓起陈昌明,转身就跑。 我在背后看着他飞奔的脚步,心里越来越没底儿了。 他跑起来的时候,完全是前脚掌沾地,后脚跟从来不落下。 这是站桩子打下的基础,也是传统功夫里最难学的一种招数,名为乱采花! 这种功夫,不光是用时间打熬,还需要极强的天赋。 这乱采花再往上精进一步,就有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水上漂! 没错,这胖子学的是轻功! 这种高人基本都躲在山里,陈昌明从哪笼络出这些高手? 纪沧海还要追,被我一把拦了下来。 「穷寇莫追,让他走吧!」 纪沧海擦擦额头上的汗,凝眉道「这人不好对付。」 「我怀疑,他是专门对付你的。」 所有的事儿在我脑袋里闪过,我愈发笃定。 「上次你差点把他打死,这次他找了一个练软功夫的人,明显就是奔着你来的。」 纪沧海狠啐一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那最好!看看我俩谁命硬!」 我回头看看路牌,记住了这个地方。 陈昌明带着高手来到漠南,一准是有备而来。 那正好,咱们这次敞开了打! 回到了殡仪馆,我把衣服脱下来,忽然发现我身上有不少淤青。 我顿时后背直冒冷汗。 张撼山从头到尾都没直接伤到我,我身上的淤伤是被内力震出来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嘭!」 突然,宿舍的窗户猛然碎裂,我本能地往后一躲,顺势滚到床下。 纪沧海急急忙忙地从洗漱间跑了回来,我回头一看,刚想说话,却看见一根红色短箭。 肩头上,还插着几根五彩斑斓的羽毛。 第160章 招魂箭 望着地上的箭,我不禁咬紧牙关。 这插着羽毛的箭,名为招魂箭,是堂会抓叛徒的通知令。 这东西倒也算仁义,提前发出来,是给叛徒一点准备后事的时间。 行啊,王巨! 我今天下午和你撕破脸,晚上你就把我当叛徒看。 纪沧海突然怔住,指着门口低声道:「来人了。」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拉开门缝瞧了瞧,左右两个门各上来一群人。 而这群人手里各个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 显然,王巨没打算给我准备时间! 我回头用铁架子床顶住房门,随手从床上拿起床单,胡乱地绑在暖气片上。 好在是三楼,顺窗口跳出去,也不算太难。 「嘭!」 房门上传来一声撞击,撞的架子床猛抖几下。 「你先下去,去找陈嘉颜,王巨肯定对她下手了!」 见他不走,我又催促一句:「别磨叽了,我能顶住,陈嘉颜肯定顶不住!」 纪沧海皱着眉,一手拽着床单,翻身跳出了窗户。 眼看着房门晃动越来越严重,我暗自掐算着时间,纪沧海应该已经和陈嘉颜会和了。 不管了,跑! 我顺着三楼往下滑,刚一落地,却发现周围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 而纪沧海和陈嘉颜,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架了起来! 刚才院子里没开灯,我在楼上看得不真切,现在一看,只觉得阵阵心塞。 王巨把所有路都给我堵死了,明摆着不打算放过我们! 这楼上楼下加起来,至少有百十余人,我深知双拳难敌四手,不反抗是最好的选择。 我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跟你们走,别伤人。」 人群中无人应声,只是走上来两个壮汉,用铁链子把我双手双脚都锁死。 好家伙,真瞧得起我,还给我个特殊待遇。 一众人压着我们仨,大摇大摆地走出殡仪馆,连平时交好的保安,也缩在屋里不敢出来。 这不怪他们,任谁见了这架势,也得抖上三抖。 上了门口的大巴,车子一路飞驰。 到了丧葬铺子,我们被壮汉塞进了暗门。 我站在门口一看,屋里已经被坐满,一个个回头侧目看着我们。 王巨端坐在堂口中央,面前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 最让人心生寒意的是,在我和王巨之间的这条路上,摆着一条钉子路。 这钉子路,用的都是用生火淬过的洋钉子。 更歹毒的是,这钉子上都带着一种叫胡蔓藤的剧毒之药。 若是没有解药,只要肠穿肚烂的下场。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面走了上来,和王巨并排而坐。 我定睛一看,是陈昌明! 王巨下午还拿人格担保,和陈昌明没有任何关系。 晚上又坐到一起,这是为何? 局势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啪!」 王巨颇有威严地摔下桌上的惊堂木,那架势好像县太爷。 仔细一想,也对。 他在这,不就是土皇上吗? 「王会长,别弄这些虚的,有啥话就直说。」 「你那惊堂木,吓不破我胆子。」 王巨嚯的站了起来,单手指着我:「你身为常春会的人,骚扰买主,企图谋财害命!」 「你既犯了大忌,不按规矩办了你,我常春会难以服众立足!」 我登时心头一凛。 陈昌明这个老狐狸,竟然能用这种理由给王巨施压。 想想也是嘲讽,上次我们三人见面,是王巨支援我,一起对付陈昌明。 现在倒好,是他俩联手想弄死我。 此时,台下一声冗长的叹息传来,我定睛一看,牙叔竟也坐在台下。 王巨缓缓坐了回去,郎声道:「你是牙叔看重的人,我理应给牙叔面子!」 「那就让他老人家说说,你该当如何!」 现在王巨和陈昌明是铁了心要弄死我,先用话把牙叔的嘴堵上。 就算牙叔想帮我,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牙叔不断摩挲手上的扇子,嘴角微微抽动几下。 「承蒙诸位兄弟抬举!」 牙叔虽然脸上很平静,可嗓子已是干哑。 「我老牙的面子虽大,可也大不过规矩!」 「王会长别为难,该如何,就如何!」 说完,牙叔兀自站了起来:「老朽先走一步。」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甚至没看我一眼,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第162章 灵猫 饶是陈昌明操作的悄无声息,可依然没逃过孙麒麟的火眼金睛。 王巨拿起惊堂木,嘭的一声摔了下去。 「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呼小叫?」 顿了顿,王巨语气放软一些:「况且,说话要讲证据。你说有人驱鬼,是哪个人?又如何证明?」 我拔出血淋淋的手掌,转头看着王巨,我想说话,可剧痛已经弄得我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你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又猛吸了一口气:「这屋里谁养小鬼,你自己不知道吗?」 「陈昌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这几句话,让我几乎耗尽浑身力气,而陈昌明的笑意则愈发明显。 「我是不是男人,那得问你妈啊!」 说罢,陈昌明直接站了起来,把两臂张开:「你不用在这含沙射影!我就在这,你随便搜!」 陈昌明如此肆无忌惮,就说明他早就有准备,继续闹下去,出丑的是我自己!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然撞开,一道极其矫健的身影破空而出。 我只觉得一道黄光闪过,直扑到陈昌明脸上。 陈昌明嘴里发出一声惨叫,随即立马后仰,三条翻着白茬的抓痕,赫然从他眼角扯到嘴角。 「嗷呜!」 一听这叫声,我猛然抬起头。 这身影,竟是我在山中救下的花狸猫! 不过,短短几天不见,它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体态也明显大了不少。 我粗略一看,它这身形,完全不输黑背一类的中型犬。 它怎么长这么大? 这猫抓完就跑,根本不恋战。 待到陈昌明想出手反击,山狸猫已跳出三尺开外。 一时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好端端地它从哪跑出来的? 王巨反应过来,扯脖子大喊道:「哪来的畜生!赶出去!」 那花狸猫十分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转身信步朝我走来。 猫类特有的爪垫让它在钉子板上如履平地。 「噗。」 它口中轻轻一吐,一把草药竟落在我面前。 我趴在地上仔细一闻,登时心头一凛。 我现在开始怀疑它的身份,它不像是猫,更像是某些灵物。 否则,它怎么会知道这鸡屎藤能救命? 鸡屎藤并不是什么稀罕药,甚至可以人工养殖。 可万物讲究个相生相克,鸡屎藤能止疼解毒,虽算不上断肠草的天克,但效果不容小觑。 「咔哒,咔哒……」 阵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响了起来,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王巨,你养的什么山猫野兽?我可告诉你,姑奶奶这衣服是顶好的苏绣,你……」 这声音熟悉的很,是桃子! 桃子孤身一人闯了进来,见这么多人聚在这,她猛然止住脚步。 王巨面色一怔,随即立马站起身子:「外人不适合在这,你先出去。」 「呦。」 桃子抖了抖波浪长发:「这功夫我又是外人了?不是你看我大腿根儿的时候了?」 王巨立马有点结巴,语气也软下几分。 「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你先……」 桃子眉头一皱,不悦地打断王巨:「凭什么一会儿说?你养的那玩意,给我衣服都扯破了,我还得等着?」 「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猫。你稀罕我大腿根儿,你家猫扯我衣服。」 桃子一叉腰,扯着脖子喊了起来:「你俩把***当大米饭吃啊?」 那高亢豁亮的嗓音响彻每一个角落,王巨脸上跟开个染坊似的,青一阵,红一阵。 「喵呜。」 山狸猫蹲在我身边,如家猫一样舔着爪子,那模样就别提有多乖巧了。 可我在看看陈昌明脸上深可见骨的抓痕,立马把这想法收了起来。 它好像跟乖巧确实不太沾边。 第163章 大嘴巴子 王巨突然把手指向猫:「这猫不是我养的,跟我没关系!」 「它从月明楼一直跑到这,你跟我说没关系?你个子小,脑仁也小啊!」 桃子狠狠白了他一眼:「撒谎都撒不明白。」 我好像明白了。 这山狸猫先给我叼来草药,后又去月明楼引桃子过来。 这家伙聪明的违背常理! 「呦?」 桃子往前凑了凑,蹲下身子,单手搂住高开叉的旗袍。 「王会长好威风啊,连我男人都敢打?」 王巨喃喃地问了一句:「你男人?」 「不行么?」 王巨一摆手:「他今天就是你爹,也得在钉子板上滚九遍!」 桃子一抬头,眼睛一瞪,丝毫不给王巨面子。 「你爹,屋里的都是你爹!」 说完,桃子站起身,掸了掸旗袍,又冲我挑了挑眉。 「小冤家,姐姐又救你一次。」 这一句话,简直媚到骨子里。 「桃子!」 王巨站在桌子上,低喝道:「这是我常春会的地界,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王会长,卖我个面子,我桃子欠你一份大人情,如何?」 「这样吧。」 桃子转过头,目光扫向台下众人:「常春会的兄弟,今晚都去月明楼快活。」 「王会长请客,我出钱。」 这女人不愧是老江湖,几句话之内,让王巨有面子,也有里子。 「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 王巨把手指向我:「这小子打了我东家,还抢了东西,让我怎么交差?」 桃子把目光看向陈昌明:「是你?」 正说着话,桃子扭着猫步,一步步走向陈昌明。 「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说罢,她一把抓住陈昌明的手,直接摁在自己胸脯上。 「我这糟烂身子还算有几分本钱,放过他,行吗?」 陈昌明坐在椅子上,满脸惊愕地看着桃子,翕动着嘴唇,半天没说话。 此时全场已是鸦雀无声,我更是脑子短路。 「啪!」 桃子一甩头,奔着陈昌明,抬手甩出个大嘴巴子。 「问你话呢,行么?」 「行么?」 …… 一句话一个嘴巴子,桃子语速越来越快,嘴巴子更是疾风骤雨。 王巨猛然站起身子,推了桃子一下。 然而,身高的差距,让他只能推到桃子膝盖:「你给我滚!」 「我也打你东家了,要不,我也在这滚个钉子板?」 隔着老远,我都能看见王巨眼里直冒火。 那模样恨不得把桃子当场挫骨扬灰。 可桃子并不在乎,笑盈盈地甩甩头发。 陈昌明一手捂着脸,一开口把满腔怒火喷向王巨。 「我以为你今天是给我主持正义的,没想到你请我吃嘴巴子!」 「王会长,你是不是得给我个交代?」 陈昌明很聪明,并不和桃子直接起冲突,而是把压力都推到王巨身上。 如此一来,王巨必然要拿出态度! 桃子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我到现在也不清楚。 可从字里行间能看听出来,王巨对她是有忌惮的。 王巨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你今天一定要插手常春会的事?」 「救我男人罢了。」 桃子从挎包里摸出一根细支烟,娴熟地放在嘴里点燃。 「我想拿钱平事,你说不是钱的事。」 桃子把手指向陈昌明:「你说是他的事,那就把他打服。」 「哎?」 「我看你不是很服啊?」 说罢,她把烟叼在嘴里,一手扶着陈昌明的脸,大嘴巴子又一次抡了上去。 「服了么?」 「说话,服不服?」 …… 连着两顿大嘴巴子之后,陈昌明再也忍不住了,想伸手反击,却被王巨一把拦了下来。 桃子微微扬起下巴,笑道:「我把脸伸过来,你敢打么?」 王巨像个粘糕一样,死死地贴在陈昌明身上,愣是让他没办法动手。 一顿大嘴巴子之后,陈昌明的脸已经成了猪头,连说话都含糊了几分。 「她打我,你还拉偏架?常春会真让我开了眼!」 他起身怒气汹汹的离开,桃子把烟头踩灭。 「王会长,他都走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王巨脸都绿了,气得浑身发抖。 「走了。」 桃子弯腰把我扶了起来,娇笑道:「晚上跟姐姐走,给你玩点没见过的。」 就这样,她一个人闯进常春会,把我们仨光明正大的带了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我把山狸猫抱在怀里,一直上了车。 「滴滴。」 出了门,桃子摁下手上的车钥匙,门前的红色越野车闪了几下。 「上车吧,送你们回去。」 一路上,我想说话,不知如何开口。 车子停在殡仪馆,我给纪沧海使了个眼色。 「你俩先回去吧。」 陈嘉颜有些错愕,但没说什么,随着纪沧海下了车。 第164章 没头没脑 纪沧海他俩下了车,车里只剩下我和桃子两人。 「咔哒。」 车窗徐徐上升,四个车门落了锁。 车厢成了独立而密闭的空间。 桃子单手扶着方向盘,两眼看着窗外:「你为什么不走?」 「你救了我两次,我还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桃子甩甩头发,冷声回应道:「不用。」 此刻的她,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一时间,我有点弄不清楚,她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 「我知道,你救了我两次,不是一个谢谢能解决的。」 「你……」 我叹了口气:「别嫌弃就好。」 「咱俩谁嫌弃谁?」 桃子一句没头没脑地话,说得我满脸懵逼。 我狐疑地望向她:「我好像,从来没嫌弃过你吧?」 「是么?你不是嫌我脏么?」 「每次见了我,都怕我吃了你,不是嫌弃是什么?」 我登时有些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索性,我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我就是个农村进城的穷小子,我没接触过你们这种大人物。」 「我不是嫌弃,是不知怎么接近。」 这话绝对是肺腑之言。 我长这么大,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她动不动就拿话撩拨几下。 我怎么可能受得了? 再一个,王巨跟我说的话,我一直不敢忘。 他说,靠近桃子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得善终。 我肯定害怕啊! 一听这话,桃子立马笑了起来。 「你热不热?」 我低头一看,她把空调已经关了。 盛夏之夜,定是闷热难耐,更别提关了门窗,又闭了空调。 不等我说话,她先把扣子解开:「我热。」 我的妈呀!又来了! 「你真不嫌弃我?」 好在桃子及时换了话题,这才给我一丝喘息的机会。 我几乎没犹豫,立马回应道:「谁会嫌弃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你跟我上床。」 一时间,我目瞪口呆。 她在这说什么疯话呢? 「看什么?」 桃子笑呵呵地把手搭在旗袍侧面的扣子上:「穿着衣服,你看不透我。」 「别!」 我缓过神来,连忙摁住她手,谁知她用力一扯,顺势把我扯进她腿上。 一时间,芬芳四溢,香气扑鼻。 桃子捏了捏我肩膀:「呦,骨头都软了?」 「姐,我是道士。」 「无量天尊,那就生几个小道士玩玩。」 …… 几番拉扯过后,桃子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将我推开。 桃子冷哼一声,点燃一支细杆烟:「在你眼里,我就是农村大炕,谁都能上,是吧?」 「你不用否认了,你就是嫌弃我。」 月光落下,在她眼中映出一抹光,看得我无地自容。 沉默片刻,桃子突然打开窗户,凉风登时吹了进来。 片刻后,她扭头看着我,满眼都是认真:「我喜欢你。」 我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眼神,我确定,这份认真是存在的。 可这话,我真不太敢相信。 我俩前后才见了几次? 况且,她什么人没见过,会喜欢我这种穷小子? 还是说山珍海味吃够了,想找点咸菜解解腻? 就算当咸菜,也轮不到我头上吧! 烟头在她两唇之间滋滋作响,又是死一样的沉寂。 桃子抽完最后一口烟:「漠南已经没你们的立足之地了,王巨一句话,你们都会彻底消失。」 「你那个朋友很能打,但是我要提醒你,常春会几百人,各个都是刀尖上走过来的。」 「好了,我话说完了,滚吧。」 说完,她手上的烟头以一个极为优美的抛物线飞出了窗外。 她一连串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一条落水狗。 先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又听见有人在说,看这狗多可怜。 回到殡仪馆,我久久不能眠。 常春会这地方,恐怕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扪心自问,后悔么? 不后悔。 不谈我和陈昌明私仇,只说陈昌明所做之事,简直阴损到家! 而在金钱面前,王巨竟然忽略了所有! 换句话说,明天又来一个大女干大恶之徒,只要钱到位,王巨还会接下来。 那我岂不是变成一个没有良心、没有是非观的机器? 去他奶奶的,不干了! 第二天,我和纪沧海下楼遇见了陈嘉颜。 我们仨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把话题挑破。 没过多一会儿,从大门口走来一高一胖两个人。 为首之人身穿蓝色长褂子,脚下步履生风,他突然一回头,把目光看向我。 我心头一震,这俩人正是陈昌明和张撼山! 陈昌明颇有挑衅味道地冲我挥挥手,张撼山的脸上也挂着说不明的笑意。 看这样子,他俩分明就是奔我来的!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知道我落脚点的人,只有王巨! 第166章 商人 碍于现在身份的转变,王海桥虽面露不悦,可不敢说什么。 眼见着王海桥满脸堆笑的打着电话,我靠在沙发上思考着下一步。 没过几分钟,王海桥把手机递在我面前。 「第一笔钱过来了。」 我往手机上一看,好家伙,陈昌明还真舍得下本钱。 第一笔,不多不少,整整20万。 我把手机掏了出来,对着王海桥呶呶嘴:「把钱给我转过来。」 「叮。」 我看着到账短信提醒,轻声道:「咱俩之间的秘密,不许让那人知道。」 王海桥苦笑几声:「家丑不外扬,我巴不得瞒着呢!」 「谢了。」 我起身拉开门,信步走了出去。 出了门,我把电话打给王巨,不等我说话,王巨的怒火已经隔着手机烧了过来。 「你把整个常春会拖进了火坑!还他妈敢给我打电话?」 我嫌声音有点刺耳,便把手机拿远一些,淡然地甩出一句。 「你最好换个语气和我说话,今天我是找你谈生意的。」 哪知王巨怒气不减,继续嘶吼着:「谈你奶奶!我早晚废了你!」 「二十万。」 我把价钱甩出来的时候,王巨突然闭上了嘴。 沉默片刻后,王巨徐徐开口:「什么生意?」 「帮我弄一个人。」 王巨顺势反问一句:「是铲还是划?」 这是一句黑话。 铲,指的是杀了;划,指的是残废。 我几乎没犹豫,立马回应道:「铲!」 陈昌明抛妻弃子,玩弄邪术,蒙骗世人。 他当然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不行。」电话那头传来王巨果断的拒绝:「钱太少。」 「那就把他废掉,20万,总是值一只手吧?」 王巨没再讨价还价,直言道:「是谁,人在哪?」 「陈昌明。」 当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王巨立马没了声音。 片刻后,王巨挤出一句话。 「陈琦,你是准备玩死我吗?」 「昨天晚上……」 他像个怨妇似的又一次开始喋喋不休,我连话都插不上。 几分钟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我十分平静地问了一句:「你说过,你是商人。」 「你不会忘了初心吧?」 这个烫手的山芋让王巨十分恼火,破口大骂道。 「你明知道我现在和陈昌明弄得很僵!你还要这么干,***到底想干啥?」 「王会长。」 我不轻不重地打断了他:「有钱就赚的规矩是你定的,你是准备坏规矩吗?」 「我可提醒你一句,拉出来的屎,可抽不回去啊!」 「***。」王巨小声骂了一句,随即歇斯底里地吼出三个字:「先打钱!」 「得嘞!」 隔着电话,我都能猜到王巨火冒三丈的样子。 是你王巨教我金钱至上,那我就贯彻到底! 放下电话,我长呼一口气,不禁泛起阵阵窃喜。 陈昌明不是想制衡我吗? 行啊!那我就用你的钱揍你,打的你哭都找不到调! 我把钱打给王巨,又悄悄地埋伏在丧葬铺子门口。 我要亲眼看见,陈昌明花钱打自己的样子! 作为商人,王巨还算合格,当天晚上派出了三个人,直奔陈昌明藏身的工厂。 这地方本来就有点荒凉,到了晚上更是见不到人。 趁着夜色,我躲在侧门的灌木丛里。 这位置视角广阔,基本能看见工厂全貌。 这工厂的面积不算太小,约摸着有两个足球场大。 工厂最左端矗立着大小不一的铁罐子,右面则是一大片高低有序的厂房。 而中间则是一大排油毡布搭成的几座棚子。 此时,那三人极其矫健的跃上墙头,身子一闪,消散在夜色中。 他们几个离我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在如此安静的夜里,他们从翻墙到落地,居然没有任何声音。 可见其三人功夫了得! 第167章 消失 见四周安全,我一搭手,也翻上了墙头。 我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我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一道强光手电扫过,两个身影把沙子地踩的沙沙作响。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手电筒已经扫到我脚下。 我往前一窜,滚进灌木丛里。 只听草丛外传来一个声音:「是不是有人?」 我心头一凛,完蛋,被发现了! 现在我不能暴漏,更不能闹出动静,否则王巨的人在里面必然陷入险地。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不断在我面前的草丛上扫动着。 我几乎是以匍匐的姿势,慢慢爬到他们后方。 做人该有菩萨心,可大是大非面前,容不得片刻犹豫。 我从后方猛然窜了起来,一刀手刀落下,先劈晕一个。 旁边的胖子刚想喊,我这一拳已经迎面砸去,正中喉咙。 几秒钟之内,这俩人已彻底昏死过去。 我暗呼一口气,有惊无险。 我把这俩人藏了起来,继续趴在草里,等着捷报传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已有了放亮的趋势。 这一夜,我看了无数次的时间,我只觉得眼皮发酸。 如今指针已指向凌晨五点,我只觉得心火腾然,烧得我焦躁难耐。 王巨的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我这个位置是个广角,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有所察觉。 会不会,出事了? 眼看着太阳渐渐爬了上来,我不敢多做停留,伸手搭在墙头,直接翻了出去。 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暴漏,只怕是横生节支。 我并没有直接回到殡仪馆,而是直奔王巨的铺子。 时间尚早,铺子的卷帘门还没打开,我好一通猛砸,屋里才传来声响。 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的是王巨通红的双眼。 一见是我,王巨的眼睛明显瞪了起来。 「晚上折磨我,早上不让我睡觉,***是恶鬼啊?」 清梦好觉被叨扰,王巨显得十分暴躁,可我现在无心和他打嘴仗。 人命关天,不能儿戏。 我推开王巨,钻进屋里,把昨晚所见所闻如竹筒倒豆子一样抖落出来。 王巨本来就很暴躁,知道我一直在跟踪以后,气的好似丢了配偶的狒狒。 我把短袖脱了下来,甩开上面的露水:「我能来找你,是想先放下芥蒂。」 「咱俩有天大的仇,也先放一放,行不?」 王巨回头端起茶壶,连杯子都没用,吨吨吨地往嘴里灌着水。 「哈!」 王巨把茶壶重重放在桌上,随手抹了抹嘴上的水渍。 「你见证了一切,这事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们可能出事了。」 王巨用力搓搓脸,本就通红的双眼,更是红了几分。 「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 王巨拿起手机,刚要拨号,又放了回去:「不行。」 「如果真是出事了,我现在打电话就会彻底暴漏。」 我狐疑地看向他:「暴漏?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巨冷眼看着我:「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和陈昌明闹成这样子,漠南已经传开了!他要是死了,全漠南的人都会怀疑我!」 顿了顿,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能找锁匠了。」 王巨的话让我备受震撼。 我知道他路子很广,但比我想的还要广。 所谓锁匠,指的是专门做暗杀绑票行当的悍徒。 其实,锁匠并不少,但是很难请。 这群人以前都是盘踞一方的麻匪,为了自身安全,轻易不会露面。 天知道王巨到底有多大能耐,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第168章 抢回来 王巨陷入了两难,可这事还得接着办,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常春会的兄弟,不能就这么扔进去吧?」 「就算是死了,也得有个说法吧?」 王巨叹了口气:「只能等晚上派人再去看了。」 「一天的时间,变故太多了,会不会……」 王巨斜眼看着我,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你脑袋里的这根筋,什么时候能学会转弯?」 「现在所有人都闹成了一锅粥,你就没反思过么?」 我白了他一眼,声调提高一些:「我反思啥?」 「桃子和我反复成仇不说,现在常春会的名声已经臭了!往后,没有人再信我们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王巨的话让我心头一颤,我没想过这件事的后果如此严重。 他积攒许久的火气,如火山一样突然爆发:「我们刚把东家要的货交出去,回头你给抢了回来!」 「以后谁还敢用我们?你让这群人怎么吃饭?」 …… 他说了很多,我没反驳,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终于,他的愤怒暂停了下来。 我抬头望向他:「我害的兄弟们吃不上饭,这事是我错了。」 「我倒是要问你一句,陈昌明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王巨的回答很痛快:「知道。」 「那我也跟你个明确答复,我会跟你们一直干到底!」 现在屋里只有我和王巨,打开天窗,说说亮话,也未尝不可。 我忽然想起过往种种,这些碎片像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着我心尖。 我再次抬头看向他,心中已满是坚定:「正义就是有代价的,冲锋的路上随时有人倒下。」 「不能因为你的人死了、伤了或者吃不上饭了,你就去否认正义的存在。」 王巨摇头叹息道:「没有绝对的正义。」 「我只能站在大多数的人的角度考虑。他害人,就是不对!」 怒火宣泄出来的王巨变得平静许多:「想活下去,你眼睛就得大。」 「大到能容沙子。」 我抬头看着王巨,默念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顿了顿,我咳嗽几声,坚定道:「常春会的名声是毁了,我会挽回。」 「你挽回?你觉得我信么?」 「用不着你信,我自己信了就行。」 这一整天,我都没回殡仪馆,一直和王巨等到了晚上。 晚上,王巨加派了人手,一行五人,又一次赶到陈昌明藏身的工厂。 到了第二天早上,无一人回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能确定了,派出去的人,肯定是出事了。 在这件事上,我和王巨出奇的达成了一致。 活见人,死见尸,不计成本抢尸体! 用王巨的话说:活着时候遭罪,不能死了连棺材都混不上,常春会的人不能喂了野狗! 能干这一行的,都是穷苦人家的青壮年,只要家里能糊口的,都不会做这一行。 关键是,他们这个年纪,几乎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们一死,家里的老小就没了着落。 我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王巨把每次赚来的钱,都分成几份。 其中有一份,就是给家属的安定金。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王巨这个人,简直让人无法看透。 想想阿宁身死于墓下,王巨也只是询问一句,岂是一句薄情寡义能形容? 如今王巨不惜代价要夺回尸体,听着又让人热血沸腾。 视人命如草芥是他,义薄云天也是他。 真真叫人费解。 即便我始终阻拦,可王巨还算不断加派人手,可无一例外,全部销声匿迹。 他是个商人,比我更懂成本利益。 可他还是干了…… 第169章 兜兜转转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五天,在第六天的时候,王巨终于动摇了。 他一脸胡茬,瘫坐在椅子上,神色十分疲倦:「照这么下去,把常春会搭进去,也无济于事。」 「这是常春会第一次遇见这么难啃的骨头。一旦放弃,丢脸不说,寒了兄弟们的心,以后就没人卖命了。」 这话像说给我听,也像安慰他自己。 我顺势接茬儿:「你挑几个精兵强将吧,别白白搭进去性命。」 王巨一脸颓废地嘟囔一句:「我何尝不知道?」 顿了顿,他猛然抬头看向我:「要不,你去试试?」 「几次凶险,你都安稳的活下来,你是有真本事的!」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让他弄得哭笑不得。 绕了一大圈,最后我亲自动手? 这都是什么事啊? 「大哥,现在我是东家!是我花钱请你们常春会,你让我去,你觉得合适吗?」 「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是常春会的人啊!」 王巨顿时面露难色:「确、确实不大合适。」 「帮帮忙吧。」 看着他满脸哀色,我忽然有些动摇。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示弱。 我本不想干预这事,可想想那些生死未卜的兄弟们,我还是心软了。 退一万步讲,这事是因我而起。 于情于理,这事我应下了! 「我帮忙倒是没问题,可丑话说前面,我帮的不是你。」 王巨疲倦地脸上挤出一个笑意:「行,你帮谁都行。」 顿了顿,我又补了一句:「不管咋样,这事都是给你常春会卖力。我可以不要钱,但是纪沧海和陈嘉颜的钱,你必须照付!」 「好说!」 王巨一口应允下来,甚至都没犹豫。 而我也清晰地知道,我一旦答应下来,必将是走上一趟虎穴龙潭。 陈昌明是什么人,我再了解不过。 再加上现在的情况,有多凶险自不必多说。 保险起见,我找王巨要了不少装备,包括防护服这种保命的东西,也涵盖在其中。 回到殡仪馆,我把纪沧海和陈嘉颜叫到一起。 他俩对我这个选择十分不理解,但可以无条件支持。 其实,他俩不知道的是,他俩就是我最大的底气。 我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把工厂的地图画了出来。 工厂内部有多复杂,和陈昌明身边的人手都尚未可知。 可我知道,他身边那一个张撼山,就能缠住纪沧海。 现在可以判定为敌强我弱。 按照《孙子兵法》所言,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突击。 见面就打,打完就跑,绝不恋战。 靠着这种打法,能生生耗尽对方的力量。 工厂的四个方向,各有入口。 可我们只有三个人,有一个入口没办法堵截。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陈嘉颜从化妆间后面掏出一大堆木头物件。 这些东西有大有小,形状各异,几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陈嘉颜有些犹豫,可言语之中难掩兴奋。 「这都是我最近研究的鲁班术,兴许能用上。」 「啧。」 我看着这堆奇形怪状的木头,还是有些发蒙:「你跟我仔细说说。」 「当然啦。」 陈嘉颜如数家珍一般,略带兴奋地介绍起来: 「鲁班祖师本就不主战,研究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防御性武器。」 「比如你上次见的隔山,那以前是挡攻城弩箭的。」 …… 她说了好多关于鲁班术的东西,最终把手放在木头人上:「如果我能把这个拼凑成,应该能做成一个木傀儡。」 「可以当一个活人用!」 鲁班术的神奇之处我见过,经她这个一说,我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真的能做出来,那确实能帮上大忙。 当晚,陈嘉颜彻夜未眠,加班加点,在清晨十分把木傀儡赶制出来。 木傀儡和成年人的身高差不多,四肢,五官,该有的都有。 纪沧海看着木傀儡,像驴拉磨似的打量个不停。 「这胳膊和大腿一样粗,上下身也不协调。」 「卧槽!他还是个斗鸡眼!」 「哈哈哈哈……」 纪沧海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回头看向我俩的一瞬间,笑意立马僵在脸上。 我使劲踩了踩他脚面,咬牙道:「少说几句,能憋死你么?」 纪沧海嘿嘿一笑,对着陈嘉颜一个劲儿点头哈腰。 「我不是那意思!你看,你雕的这东西,有点像我!」 他冲我一个劲儿挤眉弄眼,我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不是像你,是照着你照片雕的。」 陈嘉颜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手艺不到家,先将就着用吧。」 「我试过了,只要别碰水,就不会有事!」 陈嘉颜和纪沧海不一样,她一直很稳重,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基本八九不离十。 既然这样,那就准备出发。 今晚,掀了陈昌明的老窝! 第170章 不相干的法器 当天晚上,我们趁着夜色潜入工厂。 临出门之前,我找陈嘉颜要了几缕头发,又在院子里架起一口油锅。 江湖上的一些飞贼,都会随身带着一种叫哑团子的东西。 这东西做起来也简单,用白面掺上香油,弄成团子状,再把女人的长头发包裹在其中。 把这团子放在油锅里炸到半熟,捞出来晾凉,这哑团子就算做成了。 虽说这东西做起来不难,但用处极大。 到了工厂,我们翻上墙头,我把哑团子掏了出来,用力往前一扔。 「啪嗒」 团子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爪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我抬头一看,几只体型高大,通体黝黑的狼狗,已出现在墙根。 纪沧海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这狗不对劲。」 「怎么说?」 「你看他眼睛,是红色的。」 顿了顿,纪沧海又补了一句:「你记得上次在八角笼里见到的藏獒吧?他们也是红眼睛。」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藏獒?」 纪沧海有些凝重地摇摇头:「那群狗,是嚼尸体长大的,所以眼睛才变成血红色!」 听到这,我登时抽了口凉气。 难不成,常春会的人,已经变成了狗粮? 只要是被毛戴角的动物,骨子里都带着野性,一旦吃过带血腥的东西,野性会一发不可收拾。 以前在街头设下斗狗摊的手艺人,基本逢斗必赢。 就是因为他们的狗,常年吃的是尸体肋下三尺肉,自然凶猛无比。 「吧唧。」 此时,为首的狗一口叼住哑团子,三口两口的就往下吞。 我不禁暗自清醒起来,多亏有这东西在! 糯米面黏,狗吃了张不开嘴,那团长头发会缠在它嗓子眼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这种东西不会伤它们性命,一会走的时候,我帮它们解开就是了。 几只狼狗发了疯一样原地转圈,可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们仨大摇大摆地翻了进去,几只狗还想张嘴咬,可一切都徒劳。 前后看了看,始终觉得那一片油毡布达成的棚子很奇怪。 只要是厂房,最怕的就是火灾,而油毡布又是典型的防水不防火,甚至属于易燃材料。 在这摆上一排这东西,这不是扯淡么? 「走。」 我率先迈开步子,直奔油毡帐篷。 进去之前,陈嘉颜把木傀儡放在了门口,又在手上挂上一条极长的细丝。 陈嘉颜扯了扯袖子,低声道:「如果我一会说跑,你们千万别犹豫。」 有这么个东西在这站岗,我们倒也是安心不少。 我掀开棚子的一角,入眼是一个个垂直放置的睡袋。 帐篷里摆的密密麻麻的,粗略一看,至少有几十个。 我随手拉开睡袋,一张灰白色的男人脸,顿时暴露在我眼前。 虽说我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这男尸歪着头,眼睛瞪的溜圆,鼻翼微微长大,下颚骨几乎彻底撕裂,以至于连后槽牙都清晰可见。 我定睛一看,他脸上布满了类似冰晶的白色凝结物。 我顺手再往下一拽,半个睡袋被拉开。 此时,男尸的半个身子彻底暴露出来。 我定睛一看,他左手托在胸前,掌中放着一柄玉如意,而右手则紧 握降魔杵。 如意是从道教流传出去的,而降魔杵则是藏传佛教的法器。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具尸体手上? 我再一联想陈昌明之前干的事,没准这又是什么邪门的玩意! 此时,我手背不小心碰上了尸体,我只觉得又冷又硬,像三九天的冰棍一样。 「看这样,死的时间不短了。应该不是常春会的人。」 一听这话,陈嘉颜大步走了上来,抬手伸进尸体口中。 「舌头还软,死的时间不长。」 我顿时心生疑惑:「这尸体都硬成木头了,你确定时间不长?」 陈嘉颜四下看看:「最多不超过24小时,否则舌头不会有弹性。」 说罢,陈嘉颜用手擦了擦尸体表面。 「是盐。」 陈嘉颜捻了捻手上的结晶物,从包里掏出手术刀,对着尸体轻轻一划。 锋利的手术刀在尸体上留下半尺长的口子,而在伤口当中,居然流淌出咕咕鲜血! 就算我不懂仵作验尸,可我也知道,人死以后,血液会凝固! 也就是说,陈嘉颜的推断是对的,这人死的时间不长! 陈嘉颜把手术刀往里插了一点,男尸的肌肉组织摩擦着刀刃,发出细微哗哗声。 这对陈嘉颜来说,倒算是家常便饭,可我只觉得脊背发凉。 第172章 腌肉 在他们眼里,活生生的人,似乎和圈养的鸡鸭鹅狗没什么区别。 妈的! 老子今天铁定要管管,否则和这群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本想叫援兵,可这屋里似乎有屏蔽器一类的东西,半点信号都没有。 我回头看看,我身后有个换气孔,目测直径有一米左右。 我拍拍纪沧海,耳语道:「你看身后的排气孔,你能爬出去吗?」 他回头扫了一眼,颇有信心地点点头:「不难。」 「你现在赶紧回去,让王巨带人来。」 纪沧海眉头一紧:「你走,我留下。」 「别扯淡,我有办法对付张撼山!」 纪沧海没再争,又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啊!」 是啊。 他这么一说,我也犯了难。 这么近的距离,铁定会被发现。 「我有办法。」 陈嘉颜把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晃了晃手上的白丝。 她这么一扯,门外顿时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谁?」 张撼山突然一转身,对着身边的人呶呶嘴:「看看去。」 陈嘉颜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满脸凝重。 我这才发现,她每个手指都挂有一根丝线,五根手指有规律的提动,这才能控制木傀儡。 还没过几分钟,陈嘉颜脸上已布满汗珠。 这鲁班术,绝对不是我看见的那么简单,应该是个很复杂的工程。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张撼山也坐不住了,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我回头给纪沧海使了个眼神,他立马会意,几个健步助跑,一抬手直接挂在排风孔边缘。 「簌!」 一声细微的响动划过,纪沧海的身影立马消失不见。 此时,屋里只剩下几个壮汉,还有那满身邪气的阿赞。 门外发生的事,似乎并不能干扰到阿赞。 他对着灯光照了照刀刃,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唰。」 锋利的剔骨刀极其丝滑地在林湖的背上划过。 一道从脖颈一直延伸到后腰的伤口,立马出现在眼前。 「啊!」 林湖登时青筋暴起,口中不断咒骂。 阿赞对着林湖轻轻一稽首:「湿婆会保佑你。」 说完,阿赞掀开旁边的水缸盖子,满满一缸白花花的盐,被慢慢挪到了林湖脚下。 「唰!」 起重机微微一颤,绳子立马脱落,林湖就这么掉到了盐缸里! 林湖在盐缸里死命挣扎,鼻涕眼泪混了满脸,眼眶子几乎被撕裂。 就算手上被割了口子,都叫人疼痛难耐,更别提这么长的伤口落进盐里。 眼前的惨相如同修罗地狱,车裂和凌迟在这面前,也黯然失色! 我想动手,可如此悬殊的状态下,我出去也是送死。 我突然想到,陈嘉颜刚才说的话——他们没死。 东北的农村,在冬天的时候都会用腌制咸菜,用大量的盐保证蔬菜不腐。 隔上一阵子,菜被腌透了,但颜色不会发生太多变化。 陈昌明干的这种事,和腌咸菜的原理差不多。 此时,林湖一歪头,正好看见了我。 那满是血丝的眼球里,迸发出肉眼可见的求生欲。 他搭在缸沿上的手指微微一颤,指向我和陈嘉颜,嘴唇翕动几下,话不等出口,又被惨嚎代替。 陈嘉颜脸色惨白的咬着嘴唇,手指死死地扣着我。 一瞬间,我热血上头,什么生死,什么安危都不重要了。 今天我要是见死不救,我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妈的!活着干,死了算! 第173章 移花接木 我从后背掏出金锏,高高跃起,直砸阿赞天灵盖。 「狗杂碎!」 这一击,我使出来八辈子的吃奶劲,砸得他鲜血横飙。 我生怕他不死,追上去又是狠砸几下:「把我族胞当畜生腌,没他妈王法了!」 旁边的几人立马反应过来,从身后摸出甩棍,横着抽在我肩膀上。 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是没有疼痛感的。 我挨了几下,只觉得怒火中烧,反手把金锏劈了出去:「给我死!」 外夷欺负自己人,固然可恨,可这些助纣为虐的同族同胞,更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这一次,我招招是杀招,没留下任何情面。 三个壮汉被***翻在地,我反手把林湖从盐缸里拽了出来。 此时,大门被撞开,张撼山带人冲了回来。 张撼山眼中闪过一道错愕,抬手高喝一声:「打!」 一瞬间,几十人黑压压地包夹进来,把我顶在墙角,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冲出来救人的决定,是我做的,我现在只盼着陈嘉颜别暴漏! 别因为我的选择,把她连累了。 「嘭!」 不能他们动手,我脚下一跃,一脚蹬在墙上,靠着反弹回来的力量,直接砸进人群。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齐刷刷地从背后掏出半尺长的开山刀。 一交手,他们几乎是招招奔着要害,我刚把喉咙避开,数把长刀顺着我脸劈了下来。 这是典型的亡命徒!出手根本不留余地! 我一手拿着金锏,一手化拳为掌,金锏砸出,一掌紧跟而下。 我靠着梅花步在人群里不断闪转,虽说没落下风,可也没讨到便宜。 几刀劈的我肩膀鲜血直流,血液淌了下来,一直到我掌心。 鲜血滑腻腻的手感,让我有些握不住金锏。 一瞬间,金锏脱手而出,我只能靠着两掌先自保。 「咔嚓!」 大门被彻底撞碎,赤裸着上身的纪沧海,瞪着眼睛蹦了出来。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王巨以及一票常春会的兄弟。 他们的加入彻底逆转局势。 纪沧海好似炮弹出膛,一道凌空冲膝落下,那壮汉的颈椎立马来了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高鞭腿砰砰作响,随着他腿上的起落,牙齿混着口水四处横飞。 几分钟之后,陈昌明的人还有十几个能站起来的。 可对于我们,只敢围,不敢打。 纪沧海单手扯下衣服,露出黝黑锃亮的腱子肉。 「刚才你们一群打一个,现在,到我表演吧?」 话音未落,纪沧海一拳已经砸出去。 离他最近的倒霉蛋,鼻翼直接被打豁。 这群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在纪沧海手底下,根本走不过一个回合。 几分钟后,我和纪沧海身上都沾满了血迹,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而地上躺着的几十人,大部分已是昏死,还有几个勉强能喘几口气。 纪沧海摘下手上的麻绳,像拧毛巾似的狠狠一拧。 「哗……」 暗红色的血液从麻绳中被挤了出来。 他冷眼扫向众人,嘴角挑起个笑意,随即叼着麻绳,重新在手上缠好。 「我劝你们把脸主动伸过来,你们安心,我也省事。」 纪沧海的声音含含糊糊,可惊的人群连连后退。 「哪家的野狗来我这撒野了?」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暴喝。 陈昌明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时,王巨也从人群中探出了头:「陈老板,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嘛。」 陈昌明低头看见王巨,咧出个笑意。 「哎呦,王会长好霸道啊!」 「前几天,我在你那吃了一通嘴巴子,今天你又打上门,你拿我当台阶,在这耍威风呢?」 「除了我,你找不到人揍了呗?」 这话噎的王巨半天没吭声。 顿了顿,王巨清清嗓子,尴尬之色稍微褪去一些。 「上一次,咱俩之间是生意。这次,可不同了。」 陈昌明抱着肩膀,问道:「怎么个不同?」 「有人花钱买你一只手,这买卖我得做!」 陈昌明眼睛一眯,立马把手指向我:「是这***崽子吧?」 王巨并没有正式回应,反问一句:「不光是这事。」 「你在漠南干的事,我心知肚明。于公于私,今天得有个说法。」 第174章 牢狱之灾 陈昌明举起手,在我们面前晃了晃:「手就在这,你们随时可以取。」 「不过,话得说明白。」 陈昌明指着空荡荡的厂房:「你说吧,***什么了。」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想着耍无赖?」 说完,我走到旁边的睡袋前,两眼盯着陈昌明,随手拉开睡袋的拉链。 「今天就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铁证如山,我看你怎么跑!」 陈昌明似笑非笑地指着我身后:「稻草人也不让放么?」 我回头一看,登时心有一震。 睡袋里的尸体消失了,只有一具极其粗糙的稻草人。 「不可能!」 我转身把所有睡袋都拉开,每一个睡袋装的都是稻草人! 此时,王巨和陈昌明两伙人,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那目光堪比尖刀,我只觉得如芒刺背,隐有耳鸣的征兆。 王巨今天登门,无非是想借着陈昌明干的事,把自己兄弟的尸体讨回来。 正是因为我们去给他报信了,他才敢大张旗鼓地带人往里闯。 现在两伙人当面对质,我要是拿不出证据,势必被陈昌明反咬一口。 常春会在漠南的名声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再出问题,那必将是压垮常春会最后的稻草! 而我,则会成为最大的罪人! 我深知此事影响深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 我蹲下身子,众目睽睽之下,挨个翻找尸体。 林湖被我救出来了,他肯定还在这。 然而,什么都没有。 我抬头一看,站在陈昌明背后的张撼山,正一脸坏笑看着我。 我猛然想起,刚才交手的时候,我压根就没看见张撼山的影子! 他的战斗力,可比这一群人强的多,他为什么不出手? 再看看他现在脸上的笑意,我什么都懂了。 一定是他趁乱把尸体转移出去! 「找啊!」陈昌明往前迈了几步,脸上满是挑衅:「怎么不找了?」 张撼山脸上笑意不减:「是找不到吧?」 「所以,你是在含血喷人咯?」 陈昌明和张撼山一唱一和,渐渐把我逼进死角。 我一咬牙,准备放手一搏:「你敢不敢让我翻翻?」 陈昌明倒是十分大度:「有什么不敢的?」 「不过,如果你还找不出来,常春会的脸可就彻底摔地上了!」 他的威胁无异于是一股子压力,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可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很被动了。 不如,赌一把! 此时,王巨忽然站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别找了!」 我凝视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再让我试试!」 「你不能拿常春会的脸当赌注!」 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前后打了不到30分钟。 这么多尸体摆在这,他们不可能转移的太远,肯定还有机会。 我能理解王巨的担心,可我不是胡来! 然而,王巨如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让***。 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弃。 如果这些惨遭毒手的人已经死透了,那还好说。 我可以用喊魂的办法把他们叫出来。 眼下,只能让纪沧海出去找了。 转头我看向纪沧海,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找机会溜出去,尸体肯定就这院子里。」 陈昌明毫不顾及地朗声大笑:「那咱们就说说另一件事吧。」 他指着地上昏死的人,一脸惋惜道:「你们把我的人打成这样,总得有个说法吧?」 王巨眉头一挑:「赔钱呗?」 陈昌明嘿嘿一笑:「钱不钱的,倒不重要。」 「主要是……」 他那俩只贼眼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都是带兄弟吃饭的,我得跟兄弟们有个交代啊!」 片刻,他又补了一句:「我可以不要钱,关键是,这事传出去,你打了人,又不赔钱,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陈昌明这一句话,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既体面,又无法拒绝的理由。 特别是最后这一句,简直是奔着王巨的心尖扎! 第175章 死无对证 王巨阴沉着脸,点点头:「说吧,怎么赔!」 「那得看看,你常春会的脸,值多少钱了!」 王巨突然笑了:「自古有价不算讹,你这……」 「哈哈哈!」 陈昌明蹲下身子,拍着王巨的肩膀:「开玩笑呢!别当真!」 「死的十万,残的五万,咋样?」 他一脸惋惜地看着地上的人:「这价格,不算欺负你吧?」 「行!」 天知道王巨是怎么咬碎的牙根,才能吐出这一个字! 张撼山蹲下身子,挨个检查着地上的人,几分钟之后,最后的结果出来了。 三十七个人,无一生还。 不可能! 刚才还有几个喘气的,几分钟之内全都死了? 我随便看了几个地上的人,额头发丝里,都有黄豆粒大小的淤青。 这地方是神庭穴,娇贵的很,稍微受点伤,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从这个淤痕上看,这一定是个懂内力的高手所为。 显然,我和纪沧海都做不到这一点。 刚才碰过尸体的,只有张撼山! 行啊,这心肠真够歹毒的,为了钱,亲手***自己的袍泽弟兄,是个狠人! 「都他妈别动!」 纪沧海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了起来,我登时心头一震。 估计,是找到了! 纪沧海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一手拖着一个麻袋,扔在众人面前。 他一抬头,对我眨了眨眼,我立马踏实不少。 王巨的眼中透出狐疑,随即把目光投向我。 我呵呵一笑,低头解开麻袋:「陈老板,你瞧好了!」 麻袋被解开,两具灰白色的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陈昌明面色一沉,歪头看了张撼山一眼。 王巨面色突变,两眼好似要喷火:「陈老板,这个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 「你在漠南的地界,把活人炼成这样,你不应该解释吗?」 刚才的慌张已经消失不见,陈昌明的脸上反而充满怒气。 「你的人出去了一会儿,带着两具尸体回来,你就要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铁证如山,你还想耍无赖?」 陈昌明声调陡然提高:「如果这事倒过来,你王会长能不能认?」 「凭什么随便扯个屎盆子,就往我脑袋上扔?」 若是叫外人看见,真觉得他才是受害者呢! 陈昌明这辈子一共就两个本事,一个是坑蒙拐骗,一个是无赖透顶。 他这人有点像老母猪肉,打不烂,煮不熟。 对于这种人,真没什么好办法,连王巨这种老江湖,也难免摔跟头。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陈昌明非但不见好就收,反而开始不依不饶。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你这就是栽赃!是污蔑!」 可这种事哪有什么证据啊? 总不能让阿赞当着我们的面,再把后背刨开吧? 见我们迟迟不语,陈昌明对着张撼山呶呶嘴:「报警吧。」 「私闯民宅,入室行凶,污蔑诽谤,这三样东西,够你们把牢底坐穿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办法。 张撼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 王巨揉揉眼睛,狠抽几下鼻子:「孙麒麟年初的时候,就说我这几年不顺。」 「这牢狱之灾,算是躲不过去了 。」 我认识他也算是有些日子了,吵过也闹过,没见过他如此颓败。 看样子,他已经不打算再反抗了。 我不禁默叹口气。 以前的人,把算卦的摊位,叫倒霉算命摊。 说的是人真遇到天不应,地不灵的难事了,走投无路之下最后的办法。 所以才不建议人经常算命。 知道了太多,很自然的信命了,也就放弃反抗,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我慢步走到他身边,想给他点信心:「漠南的地面,你不是最灵的吗?肯定有办法?」 哪知王巨泛起丝丝苦笑:「是啊,仅限于地面。再往上,我也不好使了。」 「这事不是死局,信么?」 这话我不是安慰他,我刚才看了一眼他面相。 他鼻梁上的疾厄宫确实灰暗一片,可有一条特别明亮的线,直通他兄弟宫。 「你兄弟里面,有一个能帮上忙,这人应该常年和官面打交道!」 王巨眼中一亮,思忖片刻后又黯淡下来:「没有。」 常春会的位置已是岌岌可危,若是我们再出了事,陈昌明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情急之中,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我把手机放好,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路过张撼山身边的时候,他一把拦住我:「干啥去?」 「眼睛瞪那么大干啥?我尿尿去,你要喝啊?」 第176章 反将一军 到了院子中间,渐渐有了信号,虽然只有一格,但应该够打电话的。 我看着刘浩的手机号,心里泛起阵阵犹豫。 当初,我确实救过他一次,当时他也挺激动,一个劲儿地说要做朋友。 可人心总会随着时间变,保不齐他现在都记不清我是谁了。 前后琢磨几秒,我还是决定把电话打出去。 哪怕不行,我也得试试。 电话一接通,刘浩立马喊出一句:「陈师傅。」 我心里立马踏实一点,好歹他还记得我。 关系不算太熟的人,在电话里难免寒暄客气一番,我这面和他兜着圈子,警笛声已经传来了过来。 我实在按捺不住,直接进了正题。 刘浩听完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他轻声开口道:「我是正规商人,不敢,也不能忤逆法律。」 这话立马把我打入谷底,他可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过……」 刘浩话锋一转:「我们公司有法务部,我可以派最好的律师。」 「不过,丑话说前面,我能做的是在法律范围内的,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他这几句话,和过山车没什么两样,我只能不住地道谢。 此时,警车已经开进了院子,红蓝双色的警灯闪的我有些目眩。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警车,低声道:「估计这是咱俩最后一次通话。」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大恩不言谢。」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回到厂房里。 陈昌明赶在警察来之前,已经把现场收拾好,躺在地上的人也被清理出去。 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连同陈昌明等人,一起被带上了车。 进到局子,按流程走完手续,我们也被单独分开,完全没有交流的机会。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略带秃顶的中年男人找到我。 一见面,他直接亮明身份:「张海亮,刘总让我来的。」 短短一个小时,律师已经到位,刘浩还真是有些能耐。 当初我帮刘浩办完事,坚持不要钱,原因就在这。 钱总有花完那一天,可关系一旦建了起来,那就是永久的。 想在江湖上走的稳,哪个不需要兄弟帮衬? 无论是常春会,还是桃子的月明楼,都在证明这一点。 当然,我并不会利用刘浩,反而是互惠互利。 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张律师耐心的听着。 一直到我说完,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他把现场清理了,是不想留住把柄。」 「这等于他间接的破坏了现场,举证力度自然下降。」 顿了顿,他又想了想:「你身上有伤吗?」 我不禁苦笑一声,随即扯开破烂的短袖,几道半尺长的刀伤赫然出现。 张律师忽然笑了:「行了,我有数了。」 当天晚上,我们录了口供又去验伤。 三天以后,张律师满面春风找到我,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位警察。 不等我说话,一份包着塑封皮的文件,被推到了我面前。 「这是和解书。」 我看着眼前的文件,顿时心生不解。 以陈昌明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 「陈昌明,同意和解了?」 张律师哈哈一笑,不轻不重地敲着文件:「现在是,你同不同意和解?」 「我?」 我惊的一头雾水,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第177章 好算计! 张律师笑着点点头:「你肩部的伤,已经达成了轻伤害级别。」 「至于什么陈昌明,还有那个张撼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现在证据又不足。」 说罢,他又敲了敲文件,满脸的讳莫如深:「所以,你才是受害者。」 如果不是环境不合适,我肯定拍手叫好。 陈昌明想着让我们吃牢饭,没想到最后把祸水扣在自己头上了! 最关键的是,张撼山为了拿到更多的赔偿,亲手把手下的兄弟杀了。 现在看看,人已经死了,钱非但拿不到,还得赔我一笔!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压住心中的激动,低声问道:「如果我不签,他是不是得吃牢饭?」 「嗯,至少三个月。」 一听这话,我更来劲儿了:「那我不签!」 「兄弟。」 张律师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听哥一句劝,签了吧。」 「他蹲了三个月,早晚还要出来,保不齐还要报复你!你还一分钱都拿不到,得不偿失啊!」 他不知道我和陈昌明之间的事儿,但凡有眼前这样的机会,我肯定死抓不放! 「无所谓,我不怕报复。」 张律师微微摇头道:「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不怕报复,不替身边人考虑吗?」 此话一出,我脑海里立马浮现的是陈嘉颜惊恐的眼睛和消瘦的肩膀。 纪沧海不用我担心,一般人伤不了他。 万一陈昌明狗急跳墙,陈嘉颜可扛不住啊! 他这不轻不重地一句话,精准的掐住我的死穴。 所有的火气和怨气,也随着这一句话而消散。 我几乎没什么犹豫,拿笔直接签了字。 我看了一下和解书上的字,所有东西加起来,大概能拿到十万元左右的赔偿。 下午的时候,我们几人见到了陈昌明。 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陈昌明咬牙把一叠现金拍在桌子上。 我一把将钱搂在怀里,对他竖起个大拇指。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陈老板好算计啊!」 陈昌明的脸已经胀成了茄子色,手上的关节让他捏的发白。 随即他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话:「你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张律师单手扶了扶眼镜:「威胁恐吓,五日拘留。」 陈昌明气的浑身乱颤,指着我的手就这么擎在空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忍不住笑出来声:「气性别这么大,别哪天脑血管爆裂了,再落个半身不遂。」 说罢,我直接站起身子,转头看着纪沧海。 「中午吃点好的,陈老板请客!」 等我们出了门,微风迎面吹来,那叫一个浑身通泰! 见张律师要走,我抽出来六捆钱,准备塞进他包里。 「不用了,陈先生。」 张律师笑盈盈地把钱推了回来:「刘总有吩咐,我不能要钱。」 他又冲我们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经此一事,我又一次见识了强者的力量。 刘浩只是几个电话,就能帮我们免于牢狱之灾。 想不挨欺负,只能变强! 当然,这个钱我并没有被我中饱私囊。 而是分给陈嘉颜和纪沧海,他俩陪着我生死搏命,不求回报,理应拿点报酬。 我回头看看王巨,我还是给了他一部分。 虽说我已经不是常春会的人,可他 损兵折将,最后还惹了一身骚。 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得认。 至于剩下的钱,我买了不少好烟好酒。 保安兄弟没少帮我,现在有点钱了,也是时候回报了。 这件事,远远还没完。 陈昌明干的这些事,被他以移花接木的方式藏了起来。 而那个工场,更是成了我的心病。 不过,这一次已然是打草惊蛇,陈昌明肯定会有所防备。 再想抓住他,恐怕要费上一些力气。 隔天中午,我和纪沧海坐在院子了里晒太阳,听他给我讲讲南洋的事。 我一抬头,陈嘉颜拎着一大袋子菜,慌慌张张地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 一见面,她猛喘几口大气,把一张粉色的纸递到我面前。 我随手接了过来,几个大字登时扎的我眼睛的发痛。 「安阳桥骗子聚集,打砸苦主。」 下面的话更是难以入目,什么常春会匪徒聚集之类的话,充斥着整张宣传单。 最尾端,还附着是一些伤者的照片的,还有几张纪沧海和王巨的照片。 我仔细一看,这照片就是昨天在厂房拍的! 第178章 灯下黑 陈嘉颜摘下眼镜,蹭了蹭鼻尖上的汗水:「我想着今天不忙,出去买点菜,结果到处都在发这个传单。」 不用想,肯定是陈昌明干的! 我把宣传单胡乱地揉成一个团,随手丢在一旁。 「王巨之前说,常春会的名声已经臭了。现场陈昌明这么一搅和,更是火上浇油。」 纪沧海把纸团打开,低头喃喃到:「王巨恐怕要有***烦咯。」 「不光是王巨,还有咱们。」 纪沧海猛地一抬头:「咱们?」 「嗯,他是想借着别人的嘴把常春会挤走,漠南最大的势力被他干掉了,他就无法无天了。」 「还有,据我所知,安阳桥上的摊主,大部分都是常春会的人,他这是想从根儿上打垮王巨!」 正说着,手机在我兜里突然响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是王巨。 我淡定的接过电话,开口直言道:「我知道,出事了。」 王巨的语气很急促,就像是喝热水烫嘴了一样。 「你跟我交个实底儿,他到底是什么人?」 比较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没破口大骂。 我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事?」 沉默片刻,王巨十分低沉地回应道:「他已经威胁到常春会的位置了,我要知道他的底细。」 「我必须弄死他,不惜任何代价!」 这话听的我心头一震,若是常春会倾巢出动,陈昌明肯定顶不住。 「他修的是邪术,应该是从南洋学的。」 而后,我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他了。 包括,那天晚上见到的阿赞。 王巨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恶语威胁,更没有暴跳如雷。 只是很平静地回应一声:「知道了,等我通知。」 挂了电话,我突然松了口气。 陈昌明彻底把王巨这条地头蛇惹毛了,后果可想而知。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陈昌明大限将至咯! 我们仨人也达成了共识,这事不可能袖手旁观。 能出钱就出钱,能出力就出力。 陈嘉颜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能不能,给我弄点木头。」 「我想出一份力。」 我已经猜到她要干嘛了。 可她这一身本事,再我来看,更像是定时炸弹。 鲁班门的大奎,上次以为是误打误撞,所以才没继续追究。 若是陈嘉颜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鲁班术拿了出来,那不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起码,在眼下的节骨眼,不应该有新的敌人出现。 我连蒙带骗地劝着陈嘉颜:「木头倒是好弄,可要弄回来也需要点时间,等等吧。」 我刚准备起身回屋画符,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是王海桥。 王海桥迎面朝我走了过来,四下看看,把声音压的很低。 「上次给你的钱,还有吗?」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摇摇头:「花完了。」 其实,王巨把钱退给我了,一分没少。 可我不知道他为啥突然问道这件事,也没敢说实话。 王海桥顿时面露苦涩,带着丝丝哀求道:「活祖宗啊!」 「陈老板刚才给我打电话,要加一台焚化炉,钱让你花了,我拿什么买啊?」 我一咂摸牙花子,心里泛起阵阵疑惑,顺势问道。 「按照我们现在的规 模,两台炉子都得闲置一台,还想往里添?」 王海桥搓搓鼻尖:「人家是投资方,我能有啥办法?」 我犹豫了一下,把卡里的钱给他转了过去。 「炉子你正常添置,但是,炉子到了以后,你得先让我看看。」 王海桥看着到账短信,满脸错愕:「这、这……」 「我刚才跟你逗着玩呢,赶紧拿钱办事吧。」 王海桥立马喜笑颜开,对我不住点头道谢。 看他这架势,我们的位置彻底调转过来了。 陈昌明这一步棋,走的很极端。 我们前几天才互相拼过命,今天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兴许,这就叫灯下黑? 转念一想,我忽然想通了。 陈昌明并不知道,这殡仪馆的实际控制人是我。 他以为,他做的所有事,我都一无所知。 实际上,老子早就尽收眼底了! 「焚化炉,焚化炉……」 陈嘉颜喃喃地嘟囔几句以后,忽然抬头看着我:「这焚化炉子,肯定是烧人用的,添一台新的,这……」 「应该是什么邪门的法术吧。」纪沧海掏出根烟,吧嗒吧嗒滴抽了起来。 「我在南洋听过,炼什么童子之类的,得用火烧。」 我点点头,接茬儿说道:「差不多吧,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陈嘉颜眉头一皱:「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同意?」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做点手脚,算送他一份大礼,岂不是美哉?」 第179章 上门讨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接连几天,我画了很多符,把必要的法器准备好。 纪沧海不知道从哪弄来个沙袋,每天砰砰打个不停。 比较让我头疼的是陈嘉颜,每天至少问我一次,木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正当一切都准备的热火朝天时,我宿舍里的对讲机突然传来嘶嘶啦啦的声音。 「陈哥,有人找你,独臂,是个胖子。」 纪沧海停下手上的动作,打趣道:「送礼还真有用啊,都叫上陈哥了。」 所谓,烟搭桥,酒铺路,笑脸相迎,人情世故。 自从上次我给几位保安兄弟送了点烟酒,对我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这倒不能说人家势利眼,人情往来,本就如此。 生在俗世,自然要做个俗人嘛。 我收起我符纸,把毛巾丢给纪沧海:「别贫了,跟我去看看。」 等见了面我才知道,这人是猴子。 许久不见,猴子胳膊上的纱布还没撤下去,脸上也不见什么血色,左臂下面还架着拐。 特别上那件脏兮兮的蓝色短袖,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猴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汗珠子:「又见面了。」 我对这他压根就没什么好感,可他上门了,肯定是有事。 我回头指了指吊唁堂:「进屋说吧。」 「不用,几句话,说完就走。」 猴子歪头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汗,给脏兮兮的短袖上增了一道亮丽的汗渍。 「我这胳膊,得有个说法吧?」 我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王巨答应给你钱了,你还找***啥?」 「王巨?」 猴子一脸不屑地撇撇嘴:「他都自身难保了!常春会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等他倒了,我找谁要钱去?你也别废话了,今天你得把钱给我。」 看来,常春会要变天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了。 否则猴子不会上门找我。 我上下打量的几眼:「听你这意思,你是打算先撤了?」 「***啊?不跑等着王巨带我送死去?」 我忍不住干笑几声:「那可是你的财神爷啊,就这么跑了?」 猴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财神?他现在是催命的阎王!」 我都替王巨心寒。 平时有钱赚的时候,一口一个王会长,那叫一个亲切。 现在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眼见风头不妙,立马准备开溜。 这人品,像极了冰块里的垃圾,太阳一出来,立马恶臭扑鼻。 「兄弟。」纪沧海甩了甩头上的汗珠:「你是准备上门抢劫么?」 猴子咬牙纠正道:「是赔偿!」 纪沧海点点头:「不是,我觉得你是上门送命。」 啧。 我有些无语地摇摇头:「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二,咋啦?」 我瘪瘪嘴,笑了笑:「一把岁数,活狗身上去了。你再活四十二年,也还是这个屌样。」 我顺势往前走了几步,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 「别说我没钱,我就算有钱,我也不给你!」 别的不说,就说那天在墓里,如果不是纪沧海砍了他胳膊,他已经是死人了! 现在还敢找我要钱? 脑子进屎了? 正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猴子在背后又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我头都没回,直接丢出一句:「赶紧滚。」 「下午,最多不超过晚上,你……」 纪沧海叹了口气:「***能絮叨!」 说完,他转身抓着猴子耳朵,连拖带拽地丢出大门。 第180章 卑鄙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连蝉都懒得叫。 纪沧海躺在床上鼾声连天,震的我脑袋生疼。 我好不容易闭眼眯了一会,窗外又突然噪音连天。 我迷迷糊糊睁眼一听,好像是电锯声。 就在这时,纪沧海猛然坐了起来。 「他奶奶的,大中午的装修,要死啊!」 正说着,他已经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前走。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起床气,搞不好有人要遭殃。 我一路随着他,赶紧走了出去。 电锯声越来越大,我俩愣在化妆间门口,半天没说话。 「陈嘉颜,干啥呢?」 他这么一问,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使劲拽了拽门,却发现门被反锁。 「开门,是我。」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陈嘉颜一脸汗水混着锯沫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歪头往里一看,我立马心头一沉。 几个大小不一的电锯,和满屋凌乱的电线交织在一起,地上摆满了长条木方。 化妆间硬生生被她搞成了施工现场。 我狐疑地看着满屋狼藉:「你从哪弄的?」 「我、我自己出去买的,反正你给我的钱也够。」 说到这,她脸上居然还有些小得意。 老话说,天命不可违。 我千方百计不让她弄鲁班术,可还是的躲不过去。 纪沧海先一步迈了进去,被脚下的电线绊了个趔趄。 他回头一看:「屋里电线这么多,电压受不了,早晚得着火!」 纪沧海四下瞧瞧,随即抬头贱兮兮地看着陈嘉颜:「叫声海哥哥,哥哥给你修修。」 陈嘉颜顿时面色一红,白了他一眼:「哥!行了吧?」 「叫的真好听!」 纪沧海一闪身,钻到了房子后身。 陈嘉颜一脸窘迫,声音也矮了几分:「应该不会着火吧?」 「哎。」 我叹了口气,顺便白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干的都是糙老爷们的活儿。」 陈嘉颜拍拍手上的灰,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拿我当女生看,别人可不会。」 「没有吃饭的本事,就得挨饿!男女都一样!」 我知道拦不住她,也没再问,只是说了一句:「需要帮忙,随时喊我。」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到下午了。」 这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头一看,是猴子! 而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大奎! 猴子一脸怪笑地看着我:「我说了,最晚不超过晚上。」 转过头,猴子看向大奎:「这小子手下有个娘们儿,会的就是你们鲁班术!」 一听这话,我脑子嗡嗡响。 我压根没想到,他为了从我这讹点钱,连最基本的江湖道义都不要了! 他现在这个德行,和狗汉女干没什么两样! 大奎顶着一脑袋木屑,已经洗变形的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 他一抬手指向我:「你还是挺有本事的。」 我往下一看,他那茂密腋毛呲了出来,正好也指向我,看起来格外具有进攻性。 我猴子往后退了几步,尴笑几声:「你们认识啊?」 大奎没说话,随手把人字拖拽了下来,垫在屁股后面,直接坐了下来。 「老牙出面保你,我信了。没 想到,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我赶紧伸出手,把他后面的话打断:「这事有误会!」 大奎不断扣着脚趾缝,歪头看着我:「我要没记错。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还要说话,他已经掏出了手机,一面摁着键盘,一面嘟囔道起来。 「这事有老牙的份儿,他得到场!」 此时,纪沧海也从墙后面探出了头。 「嘿!」 他拍拍手上的灰,大步朝我走来:「干啥呢?打架啊?」 大奎的人伸手想拦着纪沧海,却被推了出去。 纪沧海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一看猴子,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你还真敢来啊?」 说罢,他挡在我面前,对于大奎呶呶嘴:「几个意思啊?」 我深知现在不能再树敌了,把他拽了回来:「先别动。」 陈嘉颜满脸狐疑地从我背后走了出来,望着眼前这群来势汹汹的人。 「我是懂一点鲁班术,有什么问题吗?」 我赶紧把她摁了回去,一个劲儿的使眼神,让她先闭嘴。 之前她回老家了,大奎的发难,和牙叔带我去平掉这些事,她一概不知。 我已经卷进来了,就没必要再把陈嘉颜拖下水。 大奎盯着陈嘉颜看了一会儿,挠挠嘴角:「还是个女娃子!」 「行啊,既然都承认了,我也就摊牌了。」 突然,大奎的三角眼里射出一道凌厉,语气也重了几分:「你和老牙,从一开始就在忽悠我,是吧?」 第181章 铁证如山 我深知今天注定躲不过去了,也不辩解,只是点点头:「咱俩的事单说。」 说完,我又把手指向猴子:「我俩的事,你别管。」 猴子连忙往后退:「大奎哥,你……」 「二海!」 不等我第二句话说出来,纪沧海已经冲了出去。 猴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惨叫声夹杂着拳拳到肉的闷响持续不断。 我和大奎就这么互相对视着,直到牙叔赶到。 三伏天,牙叔依旧穿着对开襟的长袍,鼻梁上的墨圆镜,随着脚步的加紧而上下颠动。 一见面,他的直接横在我和大奎中间,把我往后推了几步。 「大奎啊,弄这么多人来干啥?怪吓人的!」 大奎抽回拖鞋,套在脚上,重新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 「都是来等个结果的!」 说罢,他抖了抖头上的木屑,嗤笑道:「老牙啊,这么多年了,你咋能骗我呢?」 牙叔把手轻扶在大奎的手腕上,轻声道:「我已是土埋半截的岁数了,何必跟你扯谎?」 「那你看看屋里是什么?」 牙叔没回头,只是微微抽了抽鼻子:「是木头。」 片刻后,他又微微一侧头,把目光扫向我。 虽然我知道他已双目失明,可在三伏天之下,我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此时的大奎已露出了牙,步步紧逼着牙叔。 「当初你可以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过,这事才作罢!」 「今天人证物证都在这,你又怎么说?」 确实。 现在属于被人抓住手腕子了,想抵赖都不成。 最要命的是,牙叔已经被卷了进来!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他一辈子的清誉将毁于一旦! 我回头一看,把陈嘉颜塞到屋里,顺手把门锁上。 转头,我把牙叔请到一旁的角落,把这事前前后后学了一遍。 我好一顿纠结之后,还是选择了坦白。 牙叔不知道陈嘉颜的存在,一直以为学鲁班术的人是我。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我必须说实话了! 牙叔一直安静地听着,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鲁班术的传人。」 「啊?」 我满心错愕地盯着他,声调不自觉提高:「你咋知道?」 「小点声,别让人听着。」 他没再往下说,而是转身直奔大奎。 大奎单手扯了扯背心,单手撑起凉棚,眼中露出一丝玩味。 此时,牙叔忽然对着纪沧海摆摆手。 「那个小伙子,先别打了,你把他带过来。」 纪沧海一侧脸,还没落下的拳头立马收了回来,随即把猴子拖到了我们面前。 我低头一看,猴子已经变成了肥猩猩,脸上肿的看不出样子。 「你认识我么?」 猴子顶着两个淤青的眼眶子,仰头抱住牙叔的大腿:「老牙叔!」 「行,认识我就成。」 牙叔抖了抖长衫,面不改色地看着大奎:「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 「咱们先说第一个。」 牙叔把手指向猴子:「他今天为什么带着你来,你想过吗?」 大奎狐疑地打量着牙叔:「你想说什么?」 牙叔顿时放声大笑:「说什么?说你糊涂!」 「他今天刚想从我徒弟这讹点钱,讹诈不成,回头去找你。」 纪沧海一脚踩在猴子手上,咬牙道:「自己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猴子疼的嗷嗷叫,不住点头,算是承认了。 大奎满是沟壑的嘴角抽了抽,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牙叔扶了扶眼镜,摇头惋惜道:「鲁班门是何等威风的存在?如今竟成了别人讹诈的工具!」 「大奎啊,你家祖宗能闭上眼睛么?」 大奎立马提高声调:「我这是受人蛊惑!」 「好好好。」 牙叔像哄孩子似的:「你受人蛊惑,你委屈,行吧?」 「再说第二个!」 第182章 舌战鲁班门 牙叔指着猴子,又指了指我:「他俩,都是常春会的人。」 「为了利益,出卖同门,你怎么看?」 大奎脸上的汗珠子明显多了不少,噼噼啪啪地往下掉。 他掀起背心的一角,不断抹着脸上的汗珠子。 「是、是小人行径!」 牙叔笑的声音更大了,语气中带着丝丝嘲讽。 「乌鸦落在猪上,你只看见了猪黑。」 「哎。」 牙叔从腰后摸出扇子,走到大奎身边,哗哗地扇动起来。 「你说,你和这种小人搅合在一起,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突然,牙叔语调猛然抬高,扇子猛然合上,正抽在大奎肩膀! 「你还好意思找上门?」 「让汉女干给你带路,你拿自己当什么好玩意?」 大奎顿时满脸羞红,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 「老牙!你少跟我扯淡!你嘴皮子灵巧,我说不过你!」 他把头皮挠的咔咔作响,恍然大悟道:「我他妈差点就让你绕进去。」 「我就问你,你骗我这事怎么说?」 牙叔面色一怔,调侃道:「你脑袋转的还挺快。」 「行啊,你既然这么问了,那我也给你个答复。」 牙叔一把拍在我肩膀上:「他是我徒弟,也学了鲁班术。但是,你动不了他。」 大奎一瞪眼:「你承认了?」 「认了!」 「那就别说我不仁义了!」 牙叔收起扇子,笑道:「刚才给你说的那些,真的是对牛弹琴。」 「常春会现在面临灭顶之灾,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跟我开战?」 「你家鲁班祖爷不是热爱和平吗?咋的,忘本了?」 牙叔一连串的发问,让大奎浑身一怔:「灭顶之灾?啥时候的事?」 「外邪打进了漠南,王巨损兵折将,你跟着汉女干上门报仇?」 「啪!」 牙叔又一扇子砸在大奎脑袋上:「毛之不存皮将焉附?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你还不糊涂?」 大奎气的活像个蛤蟆,脸上和煮熟的虾似的,也说不清是热的,还是臊的。 「哗啦。」 牙叔一抖开扇子:「外人欺负我们,自己人也捅刀子!我看看你鲁班门有多厉害!」 大奎狠狠叹了口气,一手指着牙叔。 「你等着,你等这事完事以后,我再好好揍你们!」 「回去!」 说完,大奎一转身,带着人气哼哼地离开了。 他一走,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如果不是牙叔在这挡着,凭我们几个,肯定顶不住。 我把门锁打开,把陈嘉颜放了出来,她到现在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我一把拉住她手,先一步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给牙叔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牙叔救命之恩!」 牙叔哈哈大笑,调侃道:「你这是拜师礼吗?」 我浑身一怔,没敢做声。 「起来吧,不逗你了。」 牙叔笑盈盈地把我俩拽了起来,那厚重的手掌上传来淡淡地温热,我登时心头一热。 「牙叔。」 我深吸一口气,两眼直视着他:「我一定尽快给你答复!」 「不急,不急。」 牙叔淡然地摇着扇子:「这事不急,倒是有个事,还挺真急。」 「您说。」 牙叔眉头皱了皱:「按说咱爷俩也有点私交了,我就豁着老脸跟你说了。」 「王巨的事,你得帮他。」 牙叔突如其来的凝重,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犹豫了一下:「这事,我一直没想着往后退,您这……」 牙叔摆摆手:「现在形式不一样了。」 「王巨这一阵子一直在排兵布阵,但情况很不好,走的走,逃的逃,无人可用啊!」 转过头,牙叔眼中放出一阵光:「我们这群老骨头已经不顶用了,给你们出出主意尚可。」 「可要说冲锋陷阵,还得是你们。」 第183章 形势严峻 牙叔的话让我心头猛然一震,我始终以为常春会是用铁打的。 没想到,在大灾大难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猴子不是个例,转头逃命的人比比皆是。 照这么下去,所有的压力都会一边倒地压在王巨身上。 刨去别的不说,陈昌明这个王八蛋,干的都是祸国殃民的事。 只要王巨和他抗争,那他就是英雄。 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牙叔!」 我把胸脯子拍的山响:「您放心,天塌了我都不跑!」 「我听说,你和王巨闹的很不愉快。」牙叔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你不是安慰我?」 「不是!」 沉默片刻,他似乎在纠结什么,单手捋着胡子。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听完就装不知道。」 「好!」 牙叔把手指向南面:「南山后面有个养老院,那是王巨开的。」 「你只知道他很爱财,但是你不知道,他的钱都花在那里了。」 王巨这人,确实有几分仗义。 可要说他这么有爱心,我还是有点怀疑。 见我不说话,牙叔又补了一句:「那里养的都是常春会的老人。」 「年轻时候给常春会卖命的人,年老体衰的时候,都是王巨养着。」 我这心里像经历八级地震一样。 王巨嗜钱如命,甚至失去了底线,我一度十分厌恶这种行径。 如今从牙叔的嘴里才知道,他赚的钱,全都去养别人! 这绝对颠覆了我三观! 牙叔拍拍我肩膀:「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崇拜谁,而是想告诉你,你能真正解开心结。」 我这才明白,牙叔是担心我不能放下介怀。 此时,纪沧海走了上来,低声道:「要打架,算我一个!」 顿了顿,纪沧海毫不避讳地冲着牙叔说着:「王巨这人,我确实看不惯他。」 「但是,他做的这些事,值得佩服,我得出把子力气!」 牙叔激动地点点头:「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话都说完了,我就不在这久留了。」 牙叔走了以后,我这心脏砰砰地跳。 男儿若无富贵志,空负堂堂七尺躯。 眼下无人可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我们准备的热火朝天,可陈嘉颜却陷入了困境。 那书上确实告诉她如何使用厌胜术了。 问题是,她根本不懂木匠活儿,甚至连工具都用不明白。 之前做的几样东西,属于入门的东西,用不着太复杂的工具。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这属于硬性技术问题,不是靠着看几天书就能补回来的。 就在我们犯愁的的时候,王巨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倒是没多说,只是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动作,随时准备出发。 这通电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鲁班术的防御能力,可谓是有目共睹。 当初如果不是陈嘉颜做的隔山墙,我们已经被射死在墓里。 如今情况紧急,保不齐哪天就要动手。 万一陈嘉颜这还没准备好,相当于损失了一部分重要力量。 陈嘉颜看着一堆不成型的东西,愁的饭都吃不下,整日唉声叹气。 我和纪沧海两门外汉,更是干瞪眼,完全帮不上忙。 就这么断断续续熬了将近半个月,我实 在忍不住了,我们仨人碰头一研究。 还是出去找个靠谱的木匠吧。 只告诉他做什么东西,不告诉他具体用途,这样能保证安全。 临出门之前,我找王海桥打听了一下。 漠南的手艺铺子聚集地,就在安阳桥附近,有点能耐的手艺人,也都在这。 一听这三个字,我不禁心头一沉。 那一通传单发出去,不一定把安阳桥祸害成什么样呢。 罢了,正好去瞧瞧。 倒了几次公交,车子终于停下。 我抬头一看,以前热闹繁华的安阳桥,已是空无一人。 桥头两侧的商铺各个大门紧闭,除了风飞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安阳桥的样子,比我想象的更加破败。 从根儿上说,如今这幅局面,我脱不开关系。 这种良心上的谴责,远比暴揍我一顿更难受。 我信步往前走着,心里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还没走上几步,我歪头一看,树荫下好像有人。 我走进了瞧瞧,桥边上斜放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旁边的人,把报纸盖在脸上,也不知睡没睡。 然而,等我看见随风飘动的幌子,所有的希望立马烟消云散。 「资深通下水道二十年、手机贴膜、同城闪送……」 啧。 这和我想找的手艺人,好像不太一样。 正当我路过的时候,那人猛地一扯开报纸:「老板,找人干活不?」 他摘下报纸的一瞬间,我俩都愣了。 是小白。 没错,就是把枣木剑做成菜刀的小白! 第184章 聊胜于无 小白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攥着我手腕:「缘分啊!哥!」 ***笑两声:「是、是挺有缘的。」 「哥,你来这干啥?」 小白呲着满口白牙,一口一个哥,那叫一个亲切。 我微微一怔,随口扯了个谎:「路过,路过。」 小白上下端详着我,狡黠一笑:「后面是死胡同,你往哪路过?」 「你是出来找人干活的吧?」 我忽然有种被捉女干在床的感觉,怎么也没想到后面是死胡同。 无奈之下,我只能承认了:「是,我……」 「哥,你看!」小白十分激动地抓住幌子:「你需要啥,我都能干!」 那把造型奇葩的菜刀,差不多是我这辈子的阴影。 我哪还敢用他啊? 再说了,万一他弄出点什么,他爹再找上门,我可受不了了。 我抬头看看幌子,干笑几声:「你会的还挺多呢。」 「那是!」小白把胸脯子拍的山响:「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我把他手推开,轻声道:「兄弟,你听我说。我确实是找人,但你这个,真不太行。」 「不可能!就没有我不会干的!」 一听这话,我顿时觉得头大。 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只能摆摆手,抬腿迈步往前走。 「你找不到别人了!」 我顿下脚步,转头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都走了。」 小白的脸上透出一股无奈,一屁股坐在自行车上。 「整个安阳桥,就我一个人了,连我爹也回老家了。」 眼下这番破败,似乎在印证小白的话。 我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回去。 「是不是和前一阵的传单有关系?」 小白缓缓抬起头,反问道:「你也知道了?」 见我点头,小白长呼一口气,指着远处大门紧锁的铺子。 「那些传单出来以后,被传的越来越邪乎。」 说到这,小白泛起一丝苦笑:「到了后来,安阳桥都被传成土匪窝子了,谁还敢来我们这?」 「所以,这些铺子都关门了?」 小白蹭蹭鼻尖的汗,苦笑更盛了几分:「不关门,只能等着饿死了。」 「也就剩下我一个闲人,回老家也没事干,就留在这了。」 他这一番话,像针尖儿似的,扎得我胸口疼。 我忽然明白陈昌明的真实意图! 他是在断我后路,让我无人可用! 小白忽然长舒一口气,抱着肩膀:「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要是想找人,就我一个。」 「小兄弟」我默叹口气,直言道:「我要干的事,关系到我很多人的性命,我问你几句话,你别蒙我。」 「尽管问!」 我没犹豫,直接问道:「除了安阳桥,其他地方有没有木匠?」 「没了。」 「没蒙我?」 小白眼珠子一瞪,声调陡然提高:「骗人遭雷劈!」 得,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容不得我不信了。 一时间,我陷入极度纠结。 陈嘉颜现在急得火上房,眼前的小白又不是很靠谱。 思来想去,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木匠活,你能干吗?」 「能!」 小白几乎想都没想,拍着胸脯子保证着。 看着他这副自信的样子,我只能安慰着自己。 聊胜于无,反正也找不到别人了。 别的不说,好歹他有点手艺,最基本的工具应该能用明白。 有这么个人,就比没有强! 「那行吧。」 我叹了口气:「你跟我走吧。」 「得嘞!」 小白一把抓起自行车,满脸激动:「您就擎好吧!」 说完,他把车后面的两个水桶摘了下来,放在我手上。 我有些发怔地看着他:「这……」 「嘿嘿嘿。」 小白呲牙笑了笑:「你拎着桶,我带着你。」 就这样,小白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电掣,自行车在一路猛蹬之下咯吱作响。 幌子在我头上随风飘扬,我拎着两个水桶,坐在后座暗自祈祷。 希望这家伙能靠点谱吧。 第185章 匠人精神 到了殡仪馆,我拽着小白找到陈嘉颜。 陈嘉颜本来还挺高兴,可一见到小白,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让她把图纸拿出来。 陈嘉颜也没再说什么,把手绘的图纸递了出来。 小白接过来一看,上下颠倒了几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这玩意咋看?」 陈嘉颜脸都绿了,把图纸给他调整好。 「哦哦哦。」小白一个劲儿点头:「看懂了,看懂了。」 趁着这功夫,陈嘉颜把我拽到一旁,把声音压得很低。 「这人,到底行不行啊?」 我回头看看一脸兴奋地小白,无奈地摇摇头:「反正,他肯定比咱们强。」 「好歹人家会用工具啊。」 陈嘉颜把眼镜摘了下来,使劲揉揉眼睛:「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下午的时间,小白在屋里叮叮当当地捶打着。 陈嘉颜寸步不离的守着,时不时地指点几下。 这么一看,好像还有戏。 傍晚的时候,小白一脸兴冲冲地把布袋子放在我面前。 他一脸得意地对我呶呶嘴:「看看吧。」 「做出来了?」 我放下手上的活儿,把布袋子掀开,一个类似笔筒似的物件,出现在我面前。 陈嘉颜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鲁班术里,大多数都是防御性的东西。」 「这个叫天机筒,是为数不多进攻性的武器,用处会大一点。」 鲁班术的能耐,我早有见识,无需多疑。 不过,这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小白一脸兴奋地指着上面:「这东西根本不难!」 「你看,上面这几个孔,是发射钢钉的!」 「下面这几个孔,装的是硝石和硫磺,只要把这东西点燃,肯定是一场钢钉暴雨!」 …… 小白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喋喋不休的介绍着,而我心里也踏实不少。 没想到,还真让他研究出来了! 他越说越兴奋,以至于要当场演示。 我犹豫了一下,打断道:「钢钉要是射出来,咱还能有活路吗?」 「没事。」 小白信心满满地拿起天机筒,上下端详着:「钢钉从上面发射。你们都趴下,肯定没事。」 我回头看向陈嘉颜,见她点头,我才算放下心。 「行吧,试试也好。」 小白嘿嘿一笑:「您几位擎好吧!」 说完,他把天机筒放在地上,掏出火机,把下面的硝石点燃。 我们趴在地上,看着引线一点点燃烧。 突然,天机筒像抽风了似的,原地乱颤,几道钢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贴着地面飞了出来! 「卧槽!」 我一把抓过旁边的桌子,挡在我们面前,钢钉砰砰地扎了上来。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我身上的冷汗嗖一下就冒了出来,但凡晚了一秒,我们仨已经成了刺猬。 几秒钟的时间,钢钉越射越快,小白吓得满屋乱蹦,嘴里嗷嗷怪叫。 约摸着过去几分钟,天机筒慢慢停了下来。 我试探着从桌子后面探出头,屋里好像活刺猬。 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插满了钢钉,连墙面都没能幸免于难。 小白所在墙角,两眼发直地看着我们,嘴唇抖了抖,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转 头看着陈嘉颜:「这东西,对劲么?」 陈嘉颜缩在我旁边,两手捂着脑门,深叹口气:「肯定不对啊!」 小白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应该是,里面的机关安反了。」 「我调一下,马上就好!」 我赶紧起身把他拦住:「等会吧,兄弟。」 小白一怔,反问道:「怎么啦?」 我顿时叫苦不迭,他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我们几个差点把命扔在这,还怎么了? 我把他拽到一旁:「你听我说,你确实不太适合干这个,你先走吧,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小白立马不乐意了:「哥,我可以不要钱,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哪一个伟大的发明不是经过几百次的错误?你不能因为这一次失误,就否认我的技术啊!」 「什么叫匠人精神?就是百折不挠!」 …… 小白梗着脖子,吧啦吧啦说了一推。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他:「是是是,你有匠人精神,那你也不能拿我们的命当代价啊!」 「你信我的,赶紧走,对谁都好。」 小白跟变脸似的,顿时面露哀求:「你再让我试一下,我保证不出问题!」 纪沧海可没我这好脾气,上去抓着小白的脖子就要扔出去。 「走走走,别磨叽。」 小白趴在地上,两手死死扣着门框子,硬是不走。 纪沧海回头看看我,叹了口气:「这小子属狗皮膏药的。」 我也有点头大,低头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为啥要跟我耗着啊?」 「为了匠人精神!」 纪沧海手上一使劲:「滚滚滚。」 小白连踢带踹,好一顿撒泼打滚:「我说实话!」 「我好几天没接着活儿了,马上要断炊了,饿啊!」 第186章 动身 小白这幅惨兮兮的模样,确实让我心里一软。 我是从穷日子过来的,我知道忍饥挨饿有多难受。 犹豫了片刻,我对着纪沧海摆摆手:「让他再试试吧。」 我立马又补上一句:「这次你找个空地试!」 纪沧海把手一松,两手叉腰望着小白:「还没吃饭,是吧?」 「啊!两顿没吃了!」 「等着吧。」 很快,纪沧海带了点馒头和咸菜过来,放在小白面前。 小白一怔,随即抱着馒头就啃。 纪沧海给我使了个眼神,先一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纪沧海低声道:「看看他到底行不行吧。」 「要是有点手艺,你就让他接着干吧。」 我忽然有点疑惑,笑道:「你好像从来没给谁讲过情吧?」 「这小子至少饿了两天,绝对不是两顿。」 「你咋知道?」 「那馒头是馊的,他根本没吃出来,只有饿急眼了,才能是这德行。」 我回头一看,小白两手捧着馒头,在灯光下啃得正欢。 看他这样子,年纪也不算太大。 我也突然能理解他,为什么敢出来蒙人了。 人饿急眼了,真顾不上太多,就想混口饭。 看着屋里的小白,我喃喃地问了一句。 「明明饿了两天,偏偏说饿了两顿,为啥不说实话呢?」 纪沧海撇撇嘴:「岁数小,觉得面子重要呗。」 「得了,进去吧。」 我俩进屋的时候,小白把馒头塞在嘴里,手上弄着木头块。 一见我,赶紧把馒头拿了出来:「我跟你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得有匠人精神。」 说着,他把新的天机筒重重放在我们面前。 「你看,这不就做好了?」 纪沧海拿起来端详一番:「你要再跟我提工匠精神,我现在就给你扔出去。」 小白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好在第二次实验的时候,一切回归正常。 钢钉不再像发疯似的乱射,加上陈嘉颜调了一下细节,基本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而后的几天,小白和陈嘉颜研究出来不少东西。 包括能探路的木傀儡,还有一些类似龟壳的东西。 据陈嘉颜说,这玩意叫龟甲,最里面是桦木,外面还包了一层特殊质地的铜皮。 一旦遇见剑弩一类的暗器,人躲在里面,可不伤分毫。 小白呲着满口白牙,颇为自傲地插了一句:「哥,不是我吹,你雇了我,可算是捡便宜了!」 陈嘉颜抿嘴一笑:「确实,有小白在这,省了不少麻烦。」 「你看。」 「淬火只会让铜皮越来越软。」她捡起地上的铜皮:「可光有韧性不够,还得有硬度,这必须有退火的工艺。」 「小白正好是铁匠,做起来算是得心应手。」 小白一拍胸脯子:「我是典型的便宜份大,还管饱!」 我不禁笑了几声。 这小子看起来不太靠谱,可也有几分能耐。 到了晚上,我本想着最近都挺累的,吃点好的,权当是犒劳了。 纪沧海买菜还没回来,我自己先去陈嘉颜那看看。 一进门,正好看见陈嘉颜手把手教着小花。 正好,晚上饭就一起吃吧! 第187章 功亏一篑 四冷四热八个菜一上桌,小白当场表演旋风筷子,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还没吃一会,我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明天八点,铺子门口集合。」 我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机揣了起来。 碍于桌上还有小白和小花,我把话说得很隐晦。 「来信儿了,明天早上动身。」 陈嘉颜和纪沧海很有默契的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小白立马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们要干啥去?」 我一面往嘴里扒着饭,含糊地回应一句:「没事,快吃饭吧。」 王巨这个电话,让这顿饭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吃完饭,我和纪沧海回了宿舍,早早睡下。 养足精神,等待明天!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阳光特别刺眼。 我掏出手机一看,七魂八魄都飞出来了。 时间已指向上午十点,王巨给我打了20多个电话。 等我再拨回去的时候,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我一个激灵窜了起来,却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扶着脑袋,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 不对劲啊! 昨晚,我特意多设了几个闹钟,就是怕早上起不来。 而且我们昨晚都没喝酒,为什么会睡的这么沉? 我回头把纪沧海拍醒,他一睁眼睛,也是一脸懵逼。 也顾不得其他,我把手伸到床下,想拽出背包。 然而,我手往里一摸,却是空空如也。 我赶紧朝下一看,登时如遭雷击。 背包竟然不翼而飞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纪沧海,咬牙道:「东西丢了!」 「什么?」 还不等我搭话,房门被急匆匆地撞开。 陈嘉颜一脸惊慌地闯了进来,也不顾我俩赤裸着上身,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我面前。 「丢了!东西丢了!」 我登时心头一凛:「不是你做好的机关丢了吧?」 「是!」陈嘉颜用力点点头,语调都有些不稳:「这几天做的所有东西,全都没了!」 「现在只剩下几个样品了!」 我凝神想了想,陈嘉颜这几天做了那么多东西,绝对不是几个人就能拿走的。 一夜之间,我的法器和陈嘉颜的机关齐刷刷的消失。 这绝对不是巧合! 纪沧海一手扯来短袖,扭头就跑:「我去查监控。」 我前后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有!」 我心里急的火上房,只有不断地来回走动,才能稍微缓解一下。 我一面走,一面分析着:「如果咱俩睡过头了,还说得过去。」 「可纪沧海睡觉都恨不得睁开眼睛,机警的很,怎么他也没反应?」 陈嘉颜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人下药了?」 我点点头,随即分析着每一个人。 纪沧海和陈嘉颜自然不用多说,小白更像个愣头青。 至于陈嘉颜的徒弟,那个叫小花的女孩,平时连话都不敢说,根本没有能力干这种事。 是常春会出内鬼了! 此时,纪沧海一脸着急地跑了回来,我一看他这样,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是不是那个很俗套的理由,监控坏了。」 纪沧海摇摇头:「监控没坏,但是里面的内容被人抹掉了。」 啧。 我猛地一拍脑门:「不管了,先去救王巨!」 纪沧海用身体挡住我,低声道:「咱们现在手无寸铁,去了也是白去!」 「那也得去!再不济,得有个收尸的人!」 我对王巨乃至整个常春会,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陈昌明给我们玩了一招釜底抽薪,以至于现在全面陷入被动。 我答应过牙叔,无论什么情况,绝对不退缩。 堂堂大丈夫,岂可失信于人? 我带着仅剩的符咒,匆匆出了门。 出租车几乎要飞了起来,每一分钟似乎比一年还要漫长。 十几分钟以后,厂房的大门渐渐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188章 声蛊 这厂房极其安静,全都听安静到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 平时进进出出的卡车停在角落里,丝毫看不见打斗的痕迹。 事出反常必要妖! 王巨的电话始终关机,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搜索。 我和纪沧海先跃上墙头,反手抓住陈嘉颜,三人齐齐落入院中。 那油毡帐篷里的活死人,我还历历在目。 这个地方自然成了第一个搜索的地方。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帐篷的一角,却发现已经空空如也。 我再往下一看,地面上有明显笤帚划过的痕迹。 显然,这里被可以打扫过。 纪沧海警惕地问了一句:「分头走吧,你去左面。」 「不行。」我摇头分析道:「咱们人本来就不多,不能再分开了。」 我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厂房:「走。」 厂房好似紧闭,我贴在墙根轻轻一推,大门居然缓缓打开。 透过门缝,黑黢黢的厂房里射进一道阳光。 一个硕大的黑棺材,赫然出现在阳光下。 我把门缝扒大一点,顿时觉得脊梁骨发麻。 至少十几个棺材连成排,每个棺材盖上,用油漆写着硕大的「喜」字。 我扭头看看纪沧海:「我先进去看看,你俩在外面接应!」 就在这时,一股怪力从后面袭来,我只觉得后背一疼,整个人被撞进了厂房。 我再回头一看,陈嘉颜和纪沧海俩人也灰头土脸的滚了进来。 眼下情况不明朗,他俩跟着进来,等于断了我们的后路! 「砰砰砰!」 纪沧海甩甩脸上的灰,转身用肩膀猛撞大门。 但都无济于事,大门好像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这厂房几乎属于全封闭,关上门的一瞬间,立马如黑夜一般。 我不敢大意,回头从背包里掏出香炉,插上十三根高香。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入冥冥……」 「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我从兜里掏出符咒,把香火引燃。 按照眼下这个情况,只要香火不灭,我们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咚,咚咚……」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我立马站起身子,本能地从掏出符咒,紧紧地攥在手里。 起初只是一个棺材响,几分钟之后,整个屋里回荡着砰砰的撞击声。 敲击声十分有节奏,听起来有点像架子鼓的鼓点。 此时,我忽然觉得阵阵头痛,好像胃肠感冒一样反胃。 「陈琦!」 沧海两手捂着耳朵,满脸痛苦地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喊着。 「这是声蛊,捂耳朵!」 只是这么片刻,我只觉得连太阳穴都跟着跳,脑浆子像是被人用筷子搅合了一通。 我强忍着不适,从兜里随手掏出几张符咒,用火引燃,又用唾沫混成糊状。 这一招,名为封窍。 道士在闭关的之前,都会用唾沫混上符咒灰,先封住双耳。 如此以来,可不闻声色犬马,隔绝外界靡靡之音,确保道心不乱。 这东西看起来恶心,可确实有大用。 封住双耳的一瞬间,脑子立马清醒许多。 纪沧海和也被我如法炮制,脸上的痛苦顿时消失不少。 然而,当我把手靠近陈嘉颜的一瞬 间,她立马浑身扭曲。 陈嘉颜的四肢极其生硬地扭动着,身上的关节随着咯吱作响,整个人好似癫痫发作。 坏了! 她本就比常人更容易招阴气,在这种情况下,免得不反应强烈。 我死死抓住陈嘉颜的,不让她动弹分毫。 随即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 「始青符命,洞渊正刑,金钺前导,雷鼓后轰……」 灭瘟咒在屋里开始回荡,陈嘉颜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我只觉得胳膊上有千斤之力,纪沧海脸色涨红,嘴里不断传出闷喝声。 「摁住她!」 纪沧海整个人扑了上来,看看压住陈嘉颜,我趁机封住她耳朵。 「静!」 陈嘉颜嘴里怪叫一声,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陈嘉颜,顿时有些不安。 刚一进门,连陈昌明都没看见,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今天,陈昌明是给我准备了的一份大礼! 老子是堂堂三清门下弟子,岂能让你这歪门邪道吓住? 香火袅袅,鼓声阵阵。 我转身摁住陈嘉颜的人中,猛劲儿一掐。 「呕。」 陈嘉颜嘴里淌出一股子黑水,悠悠睁开眼睛。 我拍拍纪沧海的胳膊:「交给你了。」 随即我把手机调到最大音量,打开刚才的录音,持续播放着灭瘟咒。 好在我这是老年机,声音堪比广播喇叭。 加上这屋里极其空旷,声音更是被放大了几倍。 诡异的鼓点声被暂时压了下去,这一次,我不敢大意,让他们走在前面。 陈嘉颜有些虚弱地抓住我:「我又拖后腿了吧。」 我笑着安慰道:「别急,还没到你显身手的时候呢。」 第189章 腐蝇 终于,到了棺材前面。 我轻扯了一下棺材盖,棺材立马露出个缝隙。 妈的,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群歪门邪道,能搞出什么花样! 「嘭!」 棺材盖子被我一把掀翻,阵阵蜂鸣声登时出现在我耳边。 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我仔细一瞧。 棺材里满是巴掌大的飞虫,通体黝黑,两个眼睛呈灰白色,看起来有点像重度白内障。 我侧耳听了他,刚才的撞击声,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嗖!」 突然,飞虫奔着冲了我飞了过来。 我侧身一躲,飞虫擦着我耳边飞了过去。 我伸手一摸,脸上竟然一道半尺长的伤口。 好毒辣的东西! 这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这虫子分明是个大号的苍蝇! 纪沧海一把扶住我,看了看伤口:「好像是,腐蝇。」 说罢,他又拽了拽我胳膊:「先往后退吧。」 就在我往后退的时候,透过层层飞虫,我隐隐约约看见棺材里好像躺着一个茧。 这茧又大又胖,和蚕蛹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这东西浑身雪白。 我忽然想起被水泡过的肥肉。 看起来着实有点恶心。 「咕叽咕叽……」 我突然发现,这东西好像在微微蠕动!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活物吧? 「嗡嗡嗡……」 那些腐蝇像闻到了什么一样,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奔着我们就冲了上来。 一时间,腐蝇遮天蔽日,挡住了最后一丝亮光。 刚才它只是在我面前一划,就给我脸上留下个口子。 若是被这么多东西咬上一口,我们不得当场成了饺子馅? 身后的厂房已经被封死,四周又没有遮挡物,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我再抬头一看,那肥硕的茧居然站了起来。 肉茧咕咕淌着黄水,腐蝇源源不断从茧中飞出。 「卧槽!跑!」 说完,我狠推纪沧海一把,他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扛起陈嘉颜,撒腿就跑。 我在后面一路紧随,时不时回头看。 突然,陈嘉颜从纪沧海手里挣开,迎着腐蝇跑了回去。 此时,她手上已多了个物件。 我定睛一看,是天机筒。 陈嘉颜往前窜了几步,哆哆嗦嗦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腐蝇的速度特别快,转眼间已看不见陈嘉颜的影子。 我抖抖肩膀,把背包当成板砖,抡圆砸了出去! 腐蝇群被砸出个缺口,我刚看见陈嘉颜,一阵微弱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 「呲啦」 天机筒的引线被点燃,硫磺味立马散了出来。 我在后面跑的速度太快,根本刹不住! 情急之下,我只能往前趴,先护住脑袋再说! 「噔!」 一声闷响过后,漫天钢钉贴着我头皮横飞。 我眯眼一看,钢钉在半空中拉起一道带着银光的墙。 腐蝇虽数量庞大,可终究是肉体,根本架不住钢钉的穿透力。 一排钢钉飞过,立马能在腐蝇中撕开个口子。 此时,陈嘉颜把背上的东西拽了下来,正是她和小白做的龟甲! 「躲进来!」 我身子一闪,钻进龟甲当中。 陈嘉颜用肩膀死死抵住龟甲,我们藏在后面,任由钢钉叮叮当当扎来,可根本不能伤及我们。 钢钉至少持续了几分钟,鬼知道小白往里塞了多少钢钉! 我侧耳听了一会儿,蜂鸣声渐渐消失。 我探出头一看,满地的钢钉和腐蝇交织在一起,而那个巨大的茧也被飞射的钢钉扎穿。 我眯眼一瞧,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耷拉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抬腿迈步往前走,等我走近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那茧里包裹的,竟然是王巨! 先前我还纳闷,为什么这厂子里这么安静! 原来,常春会的人,已经被这怪东西吃了! 第190章 救不救? 我不禁从心底泛起寒意。 从进门开始,连陈昌明的影子都没看见,我们就差点着了道。 如今连王巨也惨遭毒手,其他人更是不知所踪。 「哎!」纪沧海在背后喊了我一句:「你看啥呢?」 我咽了咽口水,对着他招招手。 当我把手指向王巨的时候,纪沧海整个人都傻了。 沉默了片刻,纪沧海问了一句:「要不要救人?」 「我估计,常春会的人,现在都在茧里。」我站在原地,陷入了极度纠结。 「想救人,就得把茧刨开。只要一开,还有有更多的腐蝇冲出来。」 我回头看看,龟甲上面蒙的铜皮,上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啃噬印记。 连淬过火的铜皮都被啃成这样,如果把这么多茧都刨开,我们根本没有活路。 我回头把手伸向纪沧海:「给我根烟。」 我猛抽了几口烟,尼古丁的涌入让我脑子获得短暂的清明。 「救,一定得救。」 我把烟屁股随手扔了出去,狠狠踩灭。 纪沧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也想救,可结果已经能预料到!」 「搞不好,咱们都得扔在这!」 我吐出最后一口烟,点点头:「天塌了也不能怂!」 「往小了说,是陈昌明把常春会干翻了;往大了说,这是外夷对道教的践踏。」 「我往后退一步,都对不起这些年念的经!」 转头我看着陈嘉颜:「把你身上所有装备都给我。」 我接过她背包,只给她留下一个龟甲盾牌,剩下三个天机筒,都被我揣进兜里。 临走的时候,我趁着陈嘉颜不注意,奔着她后颈来了一记手刀。 见她陷入昏迷,我也放心了。 路过纪沧海身边的时候,我对着身后呶呶嘴:「别跟着我,她更需要你。」 纪沧海眉头一皱,指着我鼻尖:「***又要自己当英雄?」 「***。」 我笑着骂了一句,顺手从纪沧海的后腰摸出匕首。 见纪沧海满脸复杂,我用力的拍拍他肩膀。 「后面不一定还有什么事呢,你要是不想咱们全都撂这,你就保存实力!」 如果没有横生节支,兴许我们已经光明正大地干垮陈昌明。 可命运弄人,偏偏要我们竹篮打水。 哪有什么英雄? 有的只是被逼上绝路的人! 到了肉茧面前,我深吸一口气,手上往前一冲,刀身全根没入。 刀刃搅合了几下,发出粘稠的咕叽声。 此时,王巨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来。 我狠狠一拽,他彻底钻了出来。 我本是不再抱有什么希望,可当我伸手探了探王巨的鼻息,我登时浑身一颤。 王巨非但没死,反而呼吸特别有力。 好像只是陷入了沉睡。 我顿时信心倍增,这事还没到绝境! 所有棺材被我掀开,十几个肉茧摆在我面前。 咕叽咕叽的声音响个不停,里面的腐蝇似乎随时能冲出来。 我把三个天机筒摆成三角形,正好把肉茧包围在里面。 「咔哒!」 打火机在我手里冒出一阵橘色暖光,我在心中默念一句。 「祖师爷保佑!」 「嗖嗖嗖!」 三个天机筒被我点燃的瞬间,我已经铆足了劲儿跳出去。 身后的钢钉四射开来,即便我拿出最快的速度,可后背和腿上,还是受了点皮外伤。 钢钉飞溅,腐蝇也一股脑地扑了上来。 我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情急之中,我只能先躲在棺材后面。 钢钉穿过,肉茧噗噗地冒着汁水。 腥臊恶臭地液体,好似胶水,黏糊糊地给我浇个透心凉。 陈嘉颜的天机筒确实是个宝物,三个天机筒拉起防线,腐蝇愣是一个都冲不过来。 我本以为逃出生天,刚想着拔腿往外走。 脚下传来的拖拽感,让我不由地后背发凉。 我低头一看,这黏液竟然落地生根,把我死死地粘在地上。 第191章 尽收眼底 黏液成了一张极其有弹性的网。 我抬手往外挣扎,那黏液便随着我手往上长一寸。 我越是挣扎,这网就越紧。 只是片刻间,这网已经变成蛋形,把我彻底裹在其中。 我终于明白了,王巨手下那么多能人异士,为什么全部折戟。 或许,他们也想到用利器破开肉茧,没想到被这黏液困住,自己反而成了肉茧。 我正在经历的,他们刚刚经历过! 眼见这网越收越紧,照这么下去,几分钟之后,我也会成为肉茧。 妈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我本想着用刀试试,没想到我这面刚一蹲下身子,黏液像是触手一样,直接缠在我脖子上。 须臾间,我这胸口像是被石头压住一样,憋闷难忍。 「咔!」 突然,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了起来,黑黢黢的厂房里立马灯火通明。 我立马单手遮眼,好半天才适应强光。 我睁眼往上一看,却看见陈昌明和张撼山带着一众人,站在二楼的走廊里。 陈昌明两手支在栏杆上,脸上露出玩味地笑:「你这个表现,我很失望!」 听他这意思,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下面!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供他玩乐的宠物? 这种羞愤,远比挨揍更痛苦! 陈昌明站在上面,饶头兴致地打量着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会地痞流氓一样和你打群架?」 「笑话!」 他自顾自地放声大笑着:「那是莽夫!」 说罢,陈昌明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七八个人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让我不解的是,这群人居然主动刨开肉茧,把里面的人全都拽了出来。 孙麒麟,刘大蛤蟆,还有那耍猴的老头……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我粗略一看,大概有十几个人。 望着眼前的人,我登时悲从心头起。 想当初常春会如此繁盛,如今跟着陪着王巨冲锋陷阵的,也只不过区区十几人。 而这些忠义之士,已看不出呼吸起伏,更不知生死。 我咬牙挤出个笑脸,抬头看向陈昌明。 「你是想用这种办法给我施压?那你还是太幼稚了!」 我把手指向地上的人:「他们死了,我也活不长!」 「但是没关系,邪不压正,你早晚遭报应!」 陈昌明咯咯咯地怪笑着:「我早就说过,你看不懂我在做什么。」 「你,还有你手下那几个蠢货,都……」 此时,陈昌明把目光扫向陈嘉颜他们,忽然不说话了。 我顺着他目光一看,也察觉到了不对。 纪沧海居然不见了! 顿了顿,陈昌明突然拍手大笑:「狗屁生死之交!逃命的时候,谁还顾得上你?」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二楼的房梁上,竟然有个人影匍匐在上面。 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纪沧海吗? 关键是,他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地潜入上去。 而且,看陈昌明这德行,他并不知道纪沧海已经靠近。 现在拼的就是默契。 我顶着强烈的窒息感,从地上捡起刀,拿出吃奶的力气奔着张撼山扔了出去。 我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算远,这一刀飞出,吓得张撼山连连后退。 这是纪沧海最大的克星,我必须帮他一把! 「嘿!」 张撼山一愣神的功夫,纪沧海两手抓着房梁,把自己荡了起来。 「嘭!」 一道窝心脚飞出,陈昌明和纪沧海双双从二楼坠落。 纪沧海像是没了痛觉一般,在一阵烟尘中站起身子,一手抓起陈昌明,直接退到墙角。 张撼山那硕大的体型,活像个卡车,顺着二楼直接跳了下来。 他一落地,我只觉得地面猛颤几下。 纪沧海一手扣住陈昌明喉咙,两个眼睛瞪的溜圆:「不想让他死,就放我们走!」 然而,张撼山好像没听见一样,笑嘻嘻地往前迈着步子。 陈昌明剧烈咳嗽几声:「我一个,换他们一群,不划算。」 「张撼山,弄了他!」 在我眼里,陈昌明始终是天生怕死之人,为何他今天会如此豁达? 我立马明白过来,他手里肯定还有杀手锏! 第192章 人神共愤 陈昌明虽已喘不上来气,可还是不断挑衅。 纪沧海脖子上的青筋霎时暴起:「那就你先死!」 陈昌明像王八似的使劲伸着脖子,脸色憋得通红:「我死了,谁来救陈琦?」 「你想看他死么?」 坏了! 纪沧海肯定上当! 好不容易抓到一击致命的机会,我不可能放弃! 我立马扯脖子大喊一句:「二海,别听他放屁!弄死他,一了百了!」 纪沧海扭头看了看我,手上力气又重了几分,怒吼道:「你先给他放开!」 陈昌明对着张撼山摆摆手,艰难地挤出一句:「放、放了。」 张撼山脚下一顿,嘿嘿一笑:「耍花招的孩子,可是要丢命呦!」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像倒酒似的把液体倒在我脚下。 液体碰到网的瞬间,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眼见大网消失不见,我本想着出手反击,却没想到张撼山拳快一步。 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砸我心窝上。 我倒着飞向纪沧海,他只能以脚踢开陈昌明,转身把我接在怀里。 张撼山这一拳极为霸道,差点让我背过气。 我靠在纪沧海的肩膀上,听着陈昌明一声声咳嗽声。 我缓过神来,只觉得满心温热,可又充满无奈。 「你刚才完全可以结束这一切。」 纪沧海一手扶着我,两眼紧盯着张撼山,低声道:「我不想连你一起结束。」 陈昌明用力干呕几声,随即擦擦嘴角的口水。 张撼山作势就要往上冲,却被陈昌明一把拦住。 陈昌明回头怒斥道:「就知道动手!莽夫!」 「给地上的这几位都叫醒吧。」 说罢,陈昌明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木塞子的东西,放在王巨几人鼻下闻了闻。 只是几个呼吸间,王巨和孙麒麟这些人,竟然都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陈昌明又要耍什么花招,赶紧把王巨拽了起来。 王巨擦擦脸上的黏液,脸上说不出的复杂:「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只是叹了口气,没正面回应,反问一句:「常春会的兄弟,都在这了?」 「嗯。」 王巨看着身后的人,苦笑一声:「都他妈跑了。」 陈昌明对着张撼山挥挥手,他立马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成了人肉板凳。 他坐在张撼山身上,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 「两分钟。」 我回头扫了一眼陈昌明,见他一脸淡定,我心头立马沉了下去。 「三十秒。」 …… 随着陈昌明最后的倒计时,孙麒麟突然发出惨叫。 我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孙麒麟已经趴在地上。 从他脚面开始,每一寸皮肤都在剥离,一块块皮肤落在地上,立马变成腐蝇。 孙麒麟的肌肉组织浑身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只是转瞬间,他小腿已只剩下一副骨架。 而这个速度似乎越来越快,几个呼吸间,已经蔓延到了他腰部。 「啊!啊……」 那哀嚎声好似屠宰场里放了扩音器,扎的我心如刀绞。 好恶毒的邪术! 陈昌明立马跳了起来,满脸兴奋,不住拍手叫好。 「哎哟哟,真不错啊!」 看着孙麒麟的样子,我只觉得鼻尖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杀了我。」 孙麒麟爬都我叫脚下,五官已经扭曲到一起,满脸都是哀求。 「我帮过你一次,你也帮我一次吧!」 我只能用手指甲死死扣着肉,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 此时,孙麒麟的胸骨全部彻底露了出来,红白相间的胸骨在地上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啊!」 王巨捡起地上的刀,一刀插在孙麒麟脖子上。 一个仁义之士,就这么瞪眼睛死在我们眼前。 「哐当。」 刀从王巨手里掉了下来,向来冷面的王巨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活不成了!别让他遭罪了!」 第193章 天降救兵 「畜生!」 纪沧海嘶吼一声,瞬间窜了出去。 张撼山往前一晃,一把抱住纪沧海,往后狠狠一甩,把他扔出去数米。 此时的纪沧海犹如杀神附体,一道凌厉的侧踢直逼张撼山脖子。 那张撼山也不是吃素的主儿,顺势迎了上去。 王巨的痛苦好似彻底点燃了陈昌明的兴奋,而旁边的缠斗更是没能影响他。 陈昌明欢呼跳跃鼓着掌:「王会长真是好骨气!」 「你的兄弟,都会变成我的养料!」 「要么,你把他们都杀了!要么……」 陈昌明狭长的眼睛透出一抹阴损:「要么,就看着他们一点点死!」 顿了顿,他一拍脑门:「当然,这件事你还是要感谢我的。」 「你不会变成被腐化,你会亲眼看着他们消亡!你也会痛不欲生!」 王巨的脸阴沉地能滴出水,厉声问道:「你我没有生死之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陈昌明立马把手指向我:「当然是因为他!」 「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死无全尸!」 王巨的拳头攥的死死的,一字一顿道:「你就不怕天谴?」 这话引得陈昌明哈哈大笑:「天谴在哪?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眼见着王巨一言不发,陈昌明踱步走到他面前。 「我给你指条明路。」 「陈琦身上血,能解开你们身上的毒。」 说罢,他像摸孩子似的,抚摸着王巨的头顶:「喝了他的血,你的兄弟就能活命!一个人能救这么多人,你不赔!」 剧烈的愤怒顶的我大脑阵阵眩晕。 陈昌明真真是丧尽天良! 那些人都是王巨的手足兄弟,如今要他做出选择。 这不等于把他放在火上烤吗?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陈昌明!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昌明一瘪嘴:「瞧你说的,我妈,不是你奶奶吗?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爹能骗你吗?」 谴责像是海啸,一浪赛过一浪,压得我透不过气。 哪怕让我死都行,我不想再受到良心的折磨! 我一把捡起刀子,奔着自己动脉扎了上来。 哪知王巨突然崩了起来,一手先摁在我脖子上。 刀尖几乎***他手掌,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怒目骂道。 「***是***啊!」 王巨的怒吼震得我耳膜发痒:「他的话,能信吗?」 他一把扯开我手上的刀,转头看着陈昌明:「今天我本事不到家,折在你手里,我不怨你!」 「但是,你记住了!我王巨这辈子不受任何人威胁!」 「你不是给我选择吗?」 王巨随手抓来刘大蛤蟆,奔着脖子就扎了进去。 一杆子鲜血呲了我满脸,愣的我半天没缓过神。 王巨一身鲜血,如地狱般的恶魔,恶狠狠地盯着陈昌明。 「噗通!」 王巨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哥哥对不住你!」 眼看着王巨的刀又要扎向自己人,我赶紧摁住他胳膊。 王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还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就是一拳。 他连哼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昏了过去。 刚才,我突然反应过来。 陈昌明之所以这么干,就是想给王巨心理压力,让他这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 人的心理防线一旦被击破,这人就彻底完蛋了。 王巨是常春会的灵魂,只要他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嘭!」 突然,我身后暴起一声闷响,震得满屋灰尘乱坠。 我只觉得身后贼风刮起,逼得我只能先躲一步。 我再回头一看,那两扇铸铁的大门,竟徐徐平拍落。 而站在门口的,是一辆高约十几米的木头车。 从车轱辘一直到驾驶舱,整个车全是木头结构,不见丁点金属。 这么粗略一看,像极了电视里的攻城车! 这车头前面插着一根几人粗的原木,而在原木之上,还站着一个人。 我定睛一看,红背心,人字拖,满头锯沫子。 这人,是鲁班门的大奎! 第194章 见识 大奎信步走到我身边,两眼直视着陈昌明。 「早就听说外面的野狗进来了,你真当漠南没有打狗棍啊!」 陈昌明咯咯咯地怪笑着:「又来一个送死的。」 「快让我听听,你是哪家的孤魂?」 「你爷爷余大奎!」 说罢,大奎把我直接拽了起来,眼中虽无感情,可语气不似从前。 「小子,咱俩的账,等秋后再算!」 陈昌明抱着肩膀,眼中满是玩味:「鲁班门向来不问世事,你充什么大头?」 余大奎抹了抹额头的汗:「你敢在这撒野,我就得帮帮场子!」 就在这时,大奎忽然看向我手上的刀子,再看看热血未冷的孙麒麟,又把目光投在王巨身上。 大奎眼中满是警惕,脚下也往后退了几步,但没多问什么。 随即,他特别淡定地从兜里掏出几个木头小人。 木头人高矮不过几寸,刚一落地,像是拧紧了发条的玩具,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大奎伸出一指,对着小人高喝一声:「起!」 「咔」 那小人像是有了魂儿一样,两手***地面,再往上一抬。 坚硬的水泥地,硬生生被扣下来一块。 那水泥板子至少有几平米大,就这么被他们举在头顶。 「走!」 随着大奎把手指向陈昌明,水泥块立马被扔了出去。 这群木头人速度特别快,好似安装了电机马达。 磨盘大的水泥板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就是个大坑。 厂房的水泥墙瞬间支离破碎,漫天砖头混着尘土飞扬。 我浑身一震,先把王巨拽了起来。 转头我飞奔向陈嘉颜,生怕他们被砸死在这。 大奎的到来,无异于给我们从绝境中拉了出来。 木头车滚滚向前,毫无停滞之意。 纪沧海几个跳步撤了回来,陈昌明也不敢大意,起身就要跑。 我带着几个人,飞速跑到木车后面。 在水泥板无差别攻击下,二楼迅速坍塌,整个厂房彻底变成了废墟。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鲁班术确实精巧绝妙,只是几个木头人,就可抵千军万马! 张撼山一脚踢飞纪沧海,转头拉着陈昌明就跑。 我俩想追,可纷纷落下的水泥板,把我们生生隔开。 几分钟后,一切回归平静。 我和纪沧海赶紧钻进废墟里,试图搜索着陈昌明的影子。 我心心念念的盼着,希望陈昌明被砸死。 然而,除了一些喽啰的尸体,根本没看到他和张撼山影子。 妈的! 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灰尘渐渐散尽,大奎傲然站在木车面前,脸上写满了得意。 「小子!」 大奎略带得意地冲我呶呶嘴:「好好看着,这才叫鲁班术!」 「你们学的,那最多算是小孩子过家家!」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我已经没心思去争辩。 顿了顿,大奎先一步爬上梯子,对着我的一挥手:「上来啊!」 我站在车下,心中五味杂陈。 按理说,大奎今天把我们救出来,我应该有劫后余生之感觉。 对于大奎,更应该是感恩戴德。 可我现在真的高兴不起来,也感激不起来。 我膝盖一软,先给他磕了几个响头:「谢谢大奎叔不计前 嫌,出手相救!」 「后生在这给你磕头谢恩了!」 三个响头落地,大奎翘着二郎腿欣然接受。 我再一抬头,低声道:「晚辈有一事不明,可否做个解答?」 「说吧。」 我清清嗓子,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 「您之前为什么不出手?」 大奎坐在车上,明显愣了一下,反问道。 「嫌我来晚了?要饭的嫌饭馊?」 我瘪着嘴,摇摇头,极力争辩着。 「你只要一出手,灭掉他们就是分分钟的事,何必白白搭进去这么多人命啊?」 大奎把车门子打开,冷眼看着我。 「你别在这不识抬举!要不是老牙在我门前磕了一上午头,我才不来!」 这话听得我浑身难受,忍不住再问一句。 「这件事,关系的整个漠南,你也算是玄门中人,怎么就不能同仇敌该呢?」 「您岁数比我大,也比我明事理。常春会的力量消耗殆尽了,这不就是唇亡齿寒吗?」 大奎冷笑几声:「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 「老牙给我上课,你也想教育我?」 「嘭!」 大奎从车上跳了下来,用手戳着我肩膀:「鲁班门不管任何杂事,你算捡条命!」 一想到孙麒麟的惨状,我这话就涌了上来。 今天要是不让我说,能把我活活憋死! 「规矩,真的比人命大吗?」 大奎最后瞥了我一眼:「不识抬举的东西!」 第195章 我是内诡? 这一次,常春会损失惨重,要么化成腐蝇,要么被王巨手刃。 我把王巨扛在肩膀上,纪沧海左手拽着我,右手拖着陈嘉颜,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废墟上走出。 这地方是郊区,想打车比登天都难。 好不容易碰上个货车司机,愿意把我们带回市里。 几经周折,终于到了丧葬铺子。 我从王巨兜里摸出钥匙,捅进要锁眼里的瞬间,门忽然被打开了。 我一抬头,整个人立马愣在当场。 我本以为早已人去楼空,没想到屋里挤挤挨挨地坐了一群人。 我再一看,牙叔也坐在其中。 他额头上还没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格外刺眼。 进了门,我把王巨放在椅子,这些人只是无声的看着,连句话都没说。 那样子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看到这,我什么都明白了。 王巨在外面玩命,你们这群人在这躲清闲。 要不是牙叔出去给大奎磕头,你们连尸体都见不到! 「剩下的兄弟全没了,没什事,我就先走了。」 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和他们说话,只是丢出一句,转身就要走。 此时,站在门口的几个年轻人突然围拢上来。 我低头一看,袖子里的甩棍已经露出了头儿。 我扭头看看身后的人:「几个意思?」 此时,紧挨着牙叔的一个老者,缓缓站了起来。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这老头穿着黑裤黑褂,脑袋上带了一顶黑色瓜皮帽,偏偏脸上一片惨白。 如果不是他说话,我都以为这是王巨店里的纸人。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哪位啊?」 牙叔徐徐站起身子,先一步介绍道:「二爷,刘全。」 我兀自点点头,牙叔都叫他一声二爷,估计这人辈分不低。 行,那我就给牙叔个面子。 我把身子也转了过来,坦然道:「话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就是你们几个,和王巨约好一起出去的,是吧?」 「是。」 「你以前是常春会的人,后来又退出去了,是吧?」 「是。」 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质问,弄得我一头雾水。 我没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 二爷一手捋着两撇山羊胡子:「约好的是八点,你一直没到!现在你又来报丧。」 「这中间的时间,你到底去了哪?又干了什么?你不该解释吗?」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怀疑我呢! 我刚刚目睹了兄弟之间的互相残杀,现在拿这话恶心我。 就算我是个软柿子,也不能这么捏吧? 我这火气腾腾往上顶,可牙叔在场,我也不好发作。 我回头坐到椅子上,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些。 「话都说到这了,那我就敞开了!」 我不断扫视着众人,想在他们脸上看出些端倪。 「昨天晚上,有人偷了我们的法器,还用***把我们弄倒!」 「这就是我来晚的原因!」 「这件事只有常春会的人和我们仨人知道,你告诉我,这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二爷面色一冷:「照你所说,你怀疑我们有内鬼?」 「不是怀疑!肯定有!」 「一派胡言!」二爷抬手指着我:「我现在怀疑你是内鬼!」 正说着,他已经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踱步走到我面前。 「先前,你和王巨积怨颇深,以至于你退出常春会。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你肯定会报复。」 他一扭头,把目光射向我:「我没说错吧?」 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张嘴就是胡说八道,还是觉得自己分析的挺对。 「嗯。」纪沧海点点头:「您说的太对了。」 二爷哈哈一笑:「你们道行还是太浅,我……」 「啪!」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纪沧海一个大嘴巴子已经抡了上去。 这一嘴巴子,给二爷扇的转了好几圈。 常春会的人立马要往上冲,牙叔猛然站起,口中爆喝如雷。 「想造反啊!」 纪沧海瞪眼睛扫视着众人,如野兽一般怒吼:「我们在前面玩命,你们在背后嘀嘀咕咕!」 「***瞅啥?」 纪沧海指着二爷就开骂:「我管你是二爷,还是二奶奶,你再拿嘴放屁,我还抽你!」 第196章 致命一击 事情愈演愈烈,肢体冲突虽然被制止,可言语愈发激烈。 二爷被打的满嘴淌血,常春会的人的吐沫星子差点给我们仨淹死。 牙叔用扇子拨开人群,缓缓走了出来,对着我脑门狠狠一拍。 「往后退!」 牙叔冷着脸,冲我低喝一声。 我往后退了几步,牙叔顺势横在我们和二爷中间。 「出了事儿,自己人先窝里反?一个个真有出息!」 牙叔把手指向王巨:「找个大夫瞧瞧,等王会长醒了,一切真相大白!」 说完,他扭头看向人群:「老孙,你出来给瞧瞧!」 几分钟之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 这老头从药囊子里掏出一块脉枕,垫在了王巨手腕下面。 当王巨手掌被张开的瞬间,那掌心上歪歪扭扭写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手上,现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二爷一手捂着脸,疾步走上前,眯眼看了一眼,再抬头看向我,已是满面冰霜! 「这写的是你名字!」 我赶紧走上前,仔细一看,还真是! 虽然自己有些模糊,可还是能分辨出来。 我顿时叫苦不迭。 王巨啊,王巨!你这是铁了心要害我? 「老孙。」牙叔淡然地喊了一声:「你继续。」 众人这才散开,给大夫腾出一片空地。 老孙虽然闭着眼,可我明显感觉这老爷子的脸色不对。 「哗啦」 老孙从包里抖开灰色的针囊,塔形的银针闪着寒芒。 「噗!」 一根银针顺着王巨的百会穴扎了进去。 半尺长的银针全根没入,王巨丁点反应都没有。 老孙的手法很利索,几个呼吸之间,王巨的各个穴位已被银针插满。 「哎。」 随着最后一根针落下,老孙嘴里喷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老孙摇头拔下银针,嘴里嘟囔一句:「木僵。」 他这动静不大,可如惊雷一样炸的众人直到抽凉气。 所谓「木僵」,是中医的说法。 在西医里,这叫植物人! 也就是说,王巨除了有一口气,剩下的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牙叔紧忙往前迈了几步,一手摁住老孙的手:「会不会,是误诊?」 他瞥了一眼牙叔,把腰上的虎撑晃的铛铛作响。 「我好歹是药王爷嫡系后代,不至于这点事都看不清楚。」 「他是被重物砸了,内淤憋成了实伤,已是无力回天。」 老孙的话像是热油锅里的凉水,嘭的一声就炸开了。 方才寂静的人群瞬间杂乱无比,我能清晰地听见每个人的交头接耳。 二爷推开众人,拍拍身上的灰土,怒喝道:「你这心够毒的!」 「把王会长变成植物人,把真相全都藏起来!」 我确实把王巨打晕了,可根本不能打成植物人! 我仔细一想,连声喊道:「王巨应该是被误伤,大奎来救我们的时候,弄得房倒屋塌!」 「肯定是那时候被砸伤的!」 二爷冷笑几声,把手机掏了出来:「行,我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电话拨通,扩音被二爷打开,大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当二爷问到今天的事儿,大奎很干脆地回应着。 「我到厂房的时候,确实看见陈琦拿着刀,手上全是血。」 「孙麒麟躺在他脚边,王巨也没啥动静。」 …… 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后面的话我也听不清了。 大奎没撒谎。 可刀是我从王巨手里抢下来的,孙麒麟也不是我弄死的! 真相根本就不是他看见的那样! 本来我就说不清,王巨还昏迷了,大奎这一句话,更是给我来了致命一击。 我他妈比窦娥还冤! 此时,二爷对着身后几个小伙子招招手,厉喝一声。 「你们现在就去现场,不管死活,把人给我带回来!」 二爷苍白的嘴角在微微颤抖,手上的拐棍狠狠戳在地面。 「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出这个门!」 第197章 噩耗不断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眼中露出的凶光,可我问心无愧。 就这么僵持了几十分钟,那几个精壮的小伙子匆匆赶了回来。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孙麒麟等人的尸体。 众人纷纷后退,闪出一块空地。 十几具满是灰尘的尸体拉成横排,身上的衣服也破的不成样子。 二爷把拐棍一扔,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他那苍白而粗糙的手不住颤抖,抚过每一个人的脸。 「都是我的孩子啊!」 此时,一精壮小伙子站了出来,把一个布包交给二爷。 「您看看这个。」 二爷蹲在地上,掀开布包四个角,那柄带血的刀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片刻后,他把刀轻轻放下,回头看看孙麒麟脖子上的刀口。 二爷缓缓抬起头,把刀扔在我脚下。 「欺我老眼昏花啊!凶器在这,尸体在这,你还想说什么?」 那刀上的血迹,扎得我眼睛生疼。 我咬紧牙根,一字一顿道:「人不是我杀的!」 「是你同伙?」 「是王巨。」 此话一出,二爷一怔,随即仰天大笑。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信吗?」 「凡事做事都有个动机,王巨杀自己人,他是疯了吗?」 我承认,这事说起来就是很离谱。 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又能怎么办? 我只觉得脖子上有一座山,不断地压着我。 我使劲搓了搓脸,手掌的摩挲感和温热传来,我好像缓过来一点。 「我敬着你,叫你声二爷,你不能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 「别。」二爷一伸手,打断我:「不用你敬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就是黄泥掉在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 对于这种无能为力的事儿,着急上火也没用。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照你的意思,我们今天就得偿命了?」 「不然呢?」 我往后退了几步,已经做好硬闯的准备。 金锏被陈昌明的人偷走了,现在还下落不明。 那是我安身立命的宝贝,万万不能丢! 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风险! 不等我说话,牙叔先站了出来。 「偿命,肯定是要偿的。」牙叔把目光看向二爷:「不过,该走的流程,也不能少。」 二爷眼睛一眯,冷声道:「真凭实据在这摆着!还讲劳什子流程?」 牙叔用扇子拍了拍二爷肩膀。 「我的二爷呦!王会长还没咽气呢。你在这颐指气使,不太合适吧?」 「你什么意思?」 牙叔把扇子一收,朗声大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现在都不能代替王会长做决定!」 「除非,你现在就想让王巨咽气!」 「陈大牙!」二爷嗓门陡然提高:「你少在这给我戴帽子!谁说让王巨咽气了?」 牙叔一摊手,笑了笑:「那就按规矩办。」 「先关水牢里,再将诸位兄弟请来,一起做个决定!」 二爷两手紧捏着拐杖,鼻翼带着嘴角狠抽几下。 「好!下水牢!」 我立马攥紧双拳,准备开打,哪知牙叔温热的手掌把我拳头包住。 我侧脸看他一眼,他没吭声,只是把手上的力气更加重几分。 我猜,他想让我先忍忍。 想到这,我把拳头松开,直接放弃了挣扎。 牙叔,一定不会害我。 第198章 水牢 几个壮汉押着我们仨人,二爷在前面带路。 暗房的门锁被打开,一路顺着楼梯直下。 看着空落落的座位,我不禁顿下脚步,暗自唏嘘。 想当初,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满屋座无虚席。 千行百业的人坐在一起,或是饮酒,或是划拳,一片热气腾腾。 最前面的高台上,还摆放着王巨和陈昌明坐过的椅子。 他在这屋给过我下马威,我也趟过钉子板。 这里发生过很多,可现在一切都化为乌有。 当初歃血为盟的兄弟如今各逃命。 不可一世的王巨成了植物人,而那个和王巨并排而坐的陈昌明,便是罪魁祸首。 这世间的事,还真叫人看不透。 「走啊!」 二爷在前面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身后的小伙子猛然推了我一把,我这才缓过神来。 楼梯始终往下走,拐了几个弯,一股子恶臭已经扑鼻而来。 这味道堪比积淤多年的下水道,可又多了丝丝辛辣,呛得人睁不开眼。 二爷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们,冷声道:「别客气了,都进来吧!」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见识到水牢。 水牢地处低洼,准确的说,它就是建在坑里。 不远处,一道蜿蜒的污水沟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道道胳膊粗的木头插在水沟里,井字形交织的木头围成一个牢房。 我越往下走,这水就越深。 到了牢房面前,这水已经到了我腰部。 「哐当!」 牢门被打开,我被几个人狠狠推了进来。 而陈嘉颜和纪沧海,则被关到了旁边的牢房。 二爷搓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我:「听说你们之间,有一个很能打,是吧?」 「来,给他们都上镣子!」 三五个壮汉摁住我,把我胳膊抬了起来,以半吊的方式把我锁在木头上。 这个姿势有点像引起向上,区别就是我只能用脚尖点地。 他们又偏偏只锁住我一只手,我只能用一只手吊住整个身子。 站,站不起来;蹲,蹲不下去。 这滋味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本来我没打算反抗,可我听见隔壁传来陈嘉颜的惨叫时,我立马控制不住了。 我膀子一晃,撞翻身后的壮汉。 二爷沉着脸,拐棍在水里哗哗作响。 「都到这了,你还敢跟我撒野!」 我指着他鼻尖,一点没客气:「***要是个站着撒尿的,你就别欺负女人!」 二爷怪笑几声:「这没有女人,只有犯人。」 「二爷啊。」 一直没说话的牙叔,忽然笑着开口:「对女娃娃就别这么狠嘛。」 「她一个女娃,能掀起多大风浪?你这么大年纪了,大度一点又何妨?」 二爷回头看向他:「行啊,陈大牙!我就大度一点!」 牙叔嘴皮子确实很厉害。 几句话之内,立马捏住对方的命脉。 一番折腾过后,我和纪沧海被锁了起来。 不过,陈嘉颜能幸免于难,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牙叔踩着水花,一直走到我面前。 那副墨镜背后的眼睛,我怎么也看不透。 「啪!」 牙叔猛然抬起扇子,对着我脸狠狠一抽。 「西南大路你不走,偏偏往死奔东来!等死吧你!」 「啪啪啪」 牙叔连着抽了我好几下,打得我脑子发蒙。 「嗖!」 他一个没拿稳,扇子脱手而出,落在我身后的水里。 「别看我这扇子骨跟了我一辈子!打了你,我嫌脏!我不要了!」 牙叔气得一跺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二爷最后扫了我一眼:「今天发红信,最迟后天,人到齐了,就是你伏法的时候!」 第199章 做梦似的 几分钟之后,整个水牢里只剩下偶尔响起的水花声。 水牢最歹毒的地方,不是牢,而是水。 人在水里泡久了,皮肤就会起褶皱,若是时间再长一点,会浑身肿胀。 稍微有一丁点外力,皮肤都有脱落的风险。 我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塑料袋之类的垃圾,不禁长叹一声。 这污水脏得要命,从粪便到生活垃圾,可谓是五毒俱全。 我们在这地方泡久了,铁定会皮肤溃烂,那滋味堪比凌迟! 就算二爷不杀我们,我们也活不了多久。 沉默了片刻,隔壁的牢房忽然传来纪沧海的声音。 「这事,你为啥不报警呢?」 我像个树袋熊一样紧贴着牢房门栏,尽量让自己舒服些。 「不能报警。」 我卯这劲儿,又挤出一句:「地面上的事,就按地面解决。」 「自古以来就这规矩,报了官,以后就别想混了。」 「大不了咱们去外地啊!」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王巨能在外地把人调过来,就说明常春会的势力很广。」 「去哪都跑不过去。」 「没关系,有牙叔在,应该没问题。」 纪沧海干笑几声:「牙叔的态度很含糊啊,你就这么确定?」 我犹豫了一下,兀自点点头:「确定,他这是缓兵之计,否则咱们已经死了。」 「但愿吧。」 纪沧海说了一句,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许久,我强挤出个笑意,自顾自地说着过往种种,想让气氛活跃缓和一点。 前路渺茫。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心理防线不能被打垮。 一旦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说着说着,纪沧海和陈嘉颜也开始接茬儿。 气氛确实好了一点。 然而,几分钟之后,我忽然发现不知说什么了。 是说说我那丧尽天良的爹?还是郁郁而终的妈? 二十多年以来,我实在没什么高兴的事儿。 话题很默契的终止,牢里又是死一片的寂静。 也难怪,三个苦命人凑在一起,能讲出什么开心的事儿? 片刻后,陈嘉颜忽然开口。 「这一次,我们躲不开了吧?」 这是我最不想,也最不敢提起的话题。 没想到,生性柔弱的陈嘉颜先一步说了出来。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吉人自有天相。」 陈嘉颜没再接茬儿,反问道:「你现在看不见我吧?」 我把腕上的镣子晃的哗哗作响:「我倒是想看见你。」 「那就好。」 我让她这一番话弄得一头雾水。 此时,陈嘉颜又甩出一句:「谢谢你啊。」 「啊?」 又是短暂的沉默,陈嘉颜的声音低了不少。 「记得咱俩第一次出去吗?」 我忽然笑了起来:「差点被你弄死,你说我记不记得。」 「其实,后来我又去过一次那个房子。」 「嗯?」我狐疑地问了句:「你去那干嘛?」 「嗯……」她短暂的低吟一声:「我隐约记得你往我手上套了个什么东西,我想去看看。」 我立马想起来了。 我那时候也没见过她这种状况,就把手上的佛珠给她了。 确实帮她挡了一劫。 陈嘉颜的声音忽然低了很多:「那珠子,其实被我找回来了,我一直没给你。」 我顿时一愣,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随即我轻声回应道:「你留着吧,能保佑你。」 「那天大奎找上门,你和牙叔在门口说得话,我都听见了。」 「就……」陈嘉颜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就很谢谢你吧。」 不等我说话,她又低声问道:「你做这些,都是有意的吧?」 这话问得我不知怎么回答。 不过,这也算有个新话题,好歹能缓和下气氛。 我仔细想了想:「算,也不算。」 「有故意的,也有出于本能。你这么问,我也不太好回答。」 陈嘉颜沉默片刻:「有的话,我想说,但是不敢。」 「兴许咱们挨不过这一劫了,还是说出来吧。」 「很感谢你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很喜欢站在你身后,但也希望陪在你左右。」 这几句话说得我心里噗通狂跳。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忘了性命之忧。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听到这样的话。 在我心里,陈嘉颜不比谁矮一分。 相反,我还觉得她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东西。 她胆子小,但不懦弱。 天大的事砸下来,她也没跑过。 纪沧海的贱笑忽然传了出来:「人家都是花好月圆,你俩是水牢和手镣。」 我缓过神来,有些窘迫地咳嗽几声。 对于我这种二十多年的光棍,听到这样的话,和做贼没什么两样。 「那个……」我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是!」 陈嘉颜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又明亮。 第200章 扇子 陈嘉颜痛快的回答让我热血上头,脑子一懵。 可冰冷的污水很快把我拉回现实。 以我现在这种情况,没资格谈男欢女爱。 爱情的确无价,可求爱的路,全是用钱铺起来的。 回头看看我自己,穷的上厕所都不舍得多用几格纸。 爱情对我来说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水中人。 这不是俗,这就是现实。 比我脚下污水还要冰冷的现实! 另外,如海真人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一年之后,若是没有办法,靠近我的人都会倒大霉。 我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尽量把话变得委婉一些。 「你可能想多了,我就是单纯的想帮忙,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这辈子最恨骗子,可我在这时候还是选择了谎言。 不拖累,是我能给她的全部。 天知道我有多不舍得,她喜欢站在我身后,我何尝不想站在她身前? 纪沧海用力咳嗽几声:「咋的?你泡在水里时间长了,脑子也进水了?」 陈嘉颜有一次提到了那句话:「这一劫,我们可能躲不过去了。」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哪怕你骗骗我,我也念你三分好!」 我本以为陈嘉颜会放弃,没想到她如此坚持。 「我恨骗子,也不会撒谎。」 到了现在,我有些迷茫。 我到底是不是骗子,我也不知如何定义。 又是死一样的沉寂。 我特别庆幸她看不见我的窘迫与不舍,这算是给了我几分体面。 过了很久,镣子带来的酸麻胀痛齐齐涌了出来。 我只能牺牲双腿,尽可能地往下坠,分担胳膊的压力。 水花被我扑腾起来,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飘了过来。 我定睛一瞧,是牙叔的扇子。 他这扇子看着就是普通的纸扇,可泡在水里这么久,没有任何腐烂。 我用脚把扇子踢了过来,将其拿在手中。 有个东西能转移下注意力,总比干遭罪要好过。 「哗啦!」 扇子被我打开,我清清嗓子,模仿着牙叔的语调。 「话续前言,书接上回。」 我哈哈一笑,对着他俩喊道:「闲的实在无聊,我给你俩说段评书吧。」 纪沧海把镣子弄得哗哗作响,哈哈一笑:「我给你鼓掌!」 我调动着脑子为数不多地内容,清清嗓子。 「说的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说罢,我用肩膀撞了下木门。 木门发出一声闷响,我权当是牙叔的醒木惊堂! …… 纪沧海似乎格外兴奋,嗷嗷叫着好。 我摇头晃脑地讲着,忽然觉得扇子有些发沉。 我低头一看,是吊在扇柄的扇坠子。 这东西本就是一种装饰品,材质也各异,牙叔这个只是普通的三角锦囊。 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分量感。 「哎?」纪沧海催促了一句:「林教头把陆谦刨心以后,又干啥了?」 片刻,他又自己嘟囔了一句:「你是准备下回分解吗?」 「怕是要下辈子分解咯!」 我所有注意力都在扇子上,没再和他逗着玩。 也不管脏不脏了,我先两脚夹着扇子,把自己弯成虾米状。 随即用嘴叼住扇坠子,用嘴狠狠一扯。 这锦囊一开,一个约摸着有半寸的小瓶子掉了出来。 我登时心头一震! 这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我把扇子吐出去,用嘴咬开瓶塞,一股子类似清凉油的辛凉扑鼻而来。 仔细一闻,还有一丝丝腥味。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我对这东西太熟悉了! 这是獾子油! 这东西除了能入药,还特别滑! 第201章 步步难料 旧时候,一些杂耍手艺人,专门会表演缩骨功。 极少部分手艺人,是通过内气功,排除体内多余的气,让自己能钻过狭小的缝隙。 比较多的是,从小就学了一身脱臼的好本事,随时随地能摘下自己的关节。 而最后一种,就是把獾子油涂抹在各个外突的关节。 这个原理类似猫钻洞,只要关节能过去的缝,其他身体部位也能过去! 牙叔是想我们用獾子油逃出生天! 我看着这瓶獾子油,久久未言。 既然这是牙叔有意留给我的,那就说明他希望我们跑。 而他,应该有办法救我们! 我把嗓子压低,轻声道:「有救了!」 我用嘴叼着瓶子,小心翼翼地抹在关节上。 可我现在的姿势很别扭,只能涂抹到一点点。 剩下的,只能靠着蛮力往外拽了! 我像便秘似的咬紧牙关,但凡能发力的肌肉都被我调动起来。 虽说獾子油能给提供不少润滑,可这手镣是铸铁的,边角又是锯齿状。 稍微一用力,我手上立马添了几道又深又长的伤。 脚下的污水让我平添几分忌惮,一旦伤口被这脏水感染,很可能出***烦。 转念一想,我又咬紧牙关,怎么也比把命丢了好! 我不断调整角度,尽量让自己少受点伤。 好一通折腾以后,我这胳膊终于脱离的镣子的束缚。 而我的手早已是千疮百孔。 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我把声音压得很低。 「等我去救你们!」 这兴奋劲儿还没过,一道难题又一次摆在我面前。 这牢房是用木头建的,木头之间的缝隙不到一指,我根本出不去啊! 我手上的獾子油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够我涂抹全身。 我急得火上房,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回想着牙叔的每一个细节。 他这么聪明,肯定料到了这一点。 牙叔一定给留下了出门的办法! 「扇子,扇子……」 突然,我想到他敲打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别看我这扇子骨跟了我一辈子,打了你,我嫌脏!我不要了!」 对!一定是扇子骨! 想到这,我立马把扇面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扇骨。 我上下一摸,果然有玄机! 这扇骨是剑形,上宽下窄,前面有个微微凸起。 就在凸起的位置,能很清楚地摸到一截硬物! 我用力往外一抽,一根乌黑的铁丝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这就是牙叔留给我活命的东西! 我看着铁丝,再看看门上的铁锁,只能感叹一句命运弄人。 有这铁丝又能如何? 我不会开锁啊! 开锁是妥妥的技术活,根本不是靠撞大运就能解决的。 我看着眼前的铁丝,只觉得是让太监上了青楼,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干不了。 「你没事吧?」 片刻后,陈嘉颜轻声询问一句。 我缓过神来,叹了口气,说了实话。 陈嘉颜那面传来哗啦哗啦地响动,不知在弄些什么。 「这是个王八四开锁。」 陈嘉颜喃喃嘟囔了一句,又传来哗哗的响动声。 我登时心头一沉,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所谓四开锁,就是里面有几道锁芯。 普通的铁锁,是单开,稍微复杂一点的防盗门,也就是六道锁。 而我现在要用几根铁丝,破开这四开锁,简直是天方夜谭! 片刻后,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按照我说的做,差不多能打开。」 我顿时来了精神:「你还有这手艺呢?」 陈嘉颜的低笑传来过来:「你当鲁班术是白学的?」 「鲁班术里有个回头锁,也是四开的。机关这种东西原理都差不多。」 我低头一看,忽然觉得不对。 「好像不太对啊,我这把锁头是个蝎子形,锁眼是‘吉"字形。」 转头我冲着纪沧海的方向问了一句:「你那面是啥锁?」 「是个鸟头。」 陈嘉颜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完蛋了。这三把锁完全不一样,估计就是怕咱们逃走吧。」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这水牢的险恶。 可谓是机关重重,步步难料。 「现在只能凭着我的记忆了。」 片刻后,陈嘉颜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不少,显然是没什么底气。 我犹豫了一下,想和她确认一下:「这就等于盲开,是吧?」 「是。」 我深吸一口气:「来吧。」 三个人的身家性命都压在我身上。 天时地利人和,今天缺了一样,我们都逃不出去。 「你先把铁丝***最上面的锁孔,别插到底,听听有没有声。」 我按照陈嘉颜的意思照做,门锁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哒声。 我立马兴奋起来:「好像有用!」 「坏了!」陈嘉颜声调提高不少:「这锁里面有门闸!」 「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门闸落下,把铁丝斩断,锁眼就会被彻底封死!」 一听这话,我顿时汗流如注。 锁眼被封死了,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生路被截断。 让我一个门外汉干这活儿,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我先拔出来呢?」 「不行!」陈嘉颜连声阻止:「拔出来会破坏里面的结构,再也插不进去了!」 正说着话,水牢的入口忽然出现几声响动。 「吱嘎……」 结实的木门被推开,两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走了进来。 第202章 恶吏 我脑子一懵,瞬间嗡嗡作响。 一旦被人发现我们要跑,肯定要吃上一番皮肉之苦。 关键是,我们再也没机会走了! 「哗啦,哗啦……」 这俩穿着水靴子,踏着污水池,缓步走了上来。 他妈的! 我一咬牙,把手重新塞进镣子里。 本来我这手上已伤痕累累,又沾了不少脏水。 手钻过镣子的一瞬间,堪比刮骨。 他俩越走越近,直到站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这俩人身上肩宽腿粗,纹龙画虎,其中一个还满脸刀疤。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除了陪笑脸,别无他法。 那光头大汉挠着嘴角,伸腿踹了几脚木头牢门。 这几脚带着我手上的镣子直晃,扯得我半个身子都疼。 「大哥,别……」 「嘭!」 又是一脚踹在门上:「谁是你大哥?」 我抬头一看,生锈的镣子已经卡进我肉里,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可我还是挤出个笑脸,干笑几声。 刀疤脸大汉清清嗓子:「你们还有三天的时间,我和小龙负责看着你俩。」 叫小龙的汉子狞笑着点点头:「我和炮哥一辈子行善,先给你们送点饭,别饿着!」 说罢,那个叫小龙的壮汉从篮子里掏出一份盒饭,看起来有荤有素,倒是不错。 「啪!」 小龙掀开盒饭盖子,把所有的菜一点点丢了出去,最后又把脏水倒进饭里。 「吃吧。」 好好的饭菜让他俩祸害成这样,看得我直皱眉头。 这是故意派人恶心我吧? 见我始终不接过来,小龙把饭直接拍在我脸上。 一时间,米饭,菜汤和脏水的混合物齐刷刷地往下淌。 我闭着眼睛甩甩头,压住火气:「无冤无仇,这是何必呢?」 「要不是你们仨进来,我们哥俩至于在这下水道里呆着?」 小龙似笑非笑地拍掉手上的菜汤:「这三天,你们想怎么过?」 说罢,他又对着漂浮在水中的饭盒呶呶嘴:「吃这个?」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他俩要干嘛了。 「听两位大哥的意思,我们能过的舒服点?」 小龙开怀大笑的声音在水牢里久久回荡。 「是个聪明人啊!」 他抱着肩膀,对我挑挑眉:「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让自己舒服点。」 「只要钱到位,给你找俩娘们儿都行!」 果然。 和我猜的差不多。 这俩人是想在我们身上搜刮点钱财! 旧时候,这种看监守狱的恶吏不在少数。 特别是对于那种死牢的犯人,无论怎么搜刮,也不会有人举报。 毕竟,能在死前吃好喝好,也算是享福了。 就像眼前这两位,明显是把我们当成死人看了,敲诈起来丝毫没有顾及。 我陪着笑脸点点头:「您二位看看,多少钱合适啊?」 小龙搓着下巴,用手指点着我们仨:「伙食费按一天一万,你们仨人,一共九万。」 「不算讹你吧?」 我心里都骂翻了,这比抢劫都赚钱啊! 九万? 你就是把我骨髓卖了,我也拿不出九万啊! 「砰砰砰!」 小龙一脸不耐烦地又踹了几脚:「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我嘿嘿一笑:「要不,我给你写个字据,你去……」 「滚犊子!」小龙一挥手,指着我鼻尖:「就要现钱!」 啧。 有点难搞。 突然,一旁的纪沧海开口了:「你不是要钱吗?」 「我有。」 我顿时心生疑惑,他不是比我还穷吗? 小龙顿时两眼放光,望着纪沧海的方向:「九万,现金?」 「是银行卡,我把密码给你,你先取钱,再回来放我们。」 小龙咯咯一笑:「行啊,那就麻溜交出来吧!」 「你把牢门打开,我把卡给你。」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反应过来,甚至有点窃喜。 纪沧海是什么人? 他一旦被放了出来,这俩小子不得把肠子悔青了? 第203章 往哪逃? 小龙脚下明显迟缓一些:「钥匙在二爷身上,打不开。」 沉默了片刻,纪沧海又问道:「那你总得把手镣解开吧?」 「要不我怎么把卡给你?」 小龙回头看看壮汉,似乎在征求什么。 那壮汉明显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回应道。 「开吧,那木头结实的很,闹不出事。」 小龙低头找着钥匙,我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咔哒,咔哒」 纪沧海手上的镣子被打开的一瞬间,一声闷响登时炸开。 我循声一看,纪沧海的两只手从牢房里伸了出来,抓着小龙就往门上撞。 他可是常年打黑拳的人,手上的速度极快,力道又特别猛。 别看小龙膀大腰圆,可在纪沧海手里弱的像个三岁孩子,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此时,我眼前的炮哥拔腿就要上前帮忙。 「哎!」我把声调提高,喊住了他:「我真心劝你一句,千万别去。」 说完,我对着纪沧海呶呶嘴:「这是在擂台上打死过人的主儿!」 撞击声接连不断,膘肥体壮的小龙彻底变成了纪沧海破门的工具。 几句话的功夫,牢不可破的木头已经出现了裂缝。 纪沧海突然后退几步,飞起一脚,木头渣子和小龙一起飞了出来。 这堪比天罗地网的水牢,硬是被他用蛮力破开了! 我定睛一看,小龙已满脸是血,胸骨也瘪了下去。 「哗啦,哗啦……」 纪沧海踏着水花缓缓走了过来,炮哥满脸惊骇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纪沧海的拳头已经到了脸上。 炮哥硕大的身子一僵,直挺挺地躺进水里。 纪沧海狠狠啐了一口:「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哎。 我不禁替这俩贪财鬼祈祷:无量天尊,愿天堂没有纪沧海。 我立马来了精神,低声道:「别弄太大动静,先把钥匙拿来!」 纪沧海点点头,回头把小龙拖出来,上下摸着钥匙。 片刻,他扭头看着我:「钥匙没了,应该是掉进水里了。」 我们脚下的水浑浊不堪,而且始终处于流动状态。 即便潜水下去,也很难找到钥匙。 我把扇子骨递了过去:「这个给你,让陈嘉颜先出来。」 陈嘉颜拿到铁丝,嘁哩喀喳地就开了起来。 我在旁边始终提心吊胆。 刚才弄出的动静不小,可千万别再惹出其他麻烦。 陈嘉颜的手艺真不是吹的,约摸着十分钟上下,手镣应声脱落。 纪沧海回头对我招招手:「把裤子脱了。」 「啊?」 他把手又往前递了递:「快脱!」 我一脸懵逼地脱下牛仔裤,顺着缝隙递给他。 纪沧海把我俩的裤子绑在一起,又放在水沟里吸满水。 纪沧海穿着条红裤衩,冲到陈嘉颜面前,把裤子横穿在木头上,两个胳膊铆足了劲儿,用力反绞着。 「咯吱!」 随着纪沧海手上不断发力,靠着牛仔裤带来的绞力,把木头弄弯。 牛仔裤这种东西,遇见水会变得特别沉,绞力也大了几分。 木头吱嘎作响,听的人牙根发酸。 「咔嚓!」 木屑飞起,万幸,陈嘉颜也出来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一手托起锁,嘴上安抚着。 「别急,很快就好。」 按照之前的办法,约摸着几分钟之后,我也顺利逃了出来。 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们仨凑在一起,可谓是各尽其用。 今天这一遭,少了我们其中一个,都不可能逃脱。 纪沧海甩甩手上的水,问道:「往哪跑?」 此话一出,我也傻眼了。 第204章 逃出生天 前面是入口,肯定有人把守。 至于我们身后,是一片漆黑,只能听见点水声。 我们身处在下水沟中间段,不知何去何从。 他既然给我留了生机,就肯定会告诉我往哪跑。 突然,我想到牙叔临走时的那句话。 「西南大路你不走,偏偏往死奔东来!」 起初我听这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终于明白了! 西南大路,是人死以后往酆都城走的方向。 他在暗示我,往西南走,只有死路一条! 奔东来! 兴奋之中,我脱口而出喊了一句:「东面!」 纪沧海抬起手腕,盯着手表,指了指身后:「是这!」 我几乎没犹豫,抬腿就要走。 保险起见,纪沧海开路,我断后,保着陈嘉颜在中间。 刚走了几步,我忽然发现水里多了一抹红线。 我顺着往前一看,立马停住脚步。 「二海!」 纪沧海猫着腰,一脸懵逼地转过身。 我把声音压得很低,指了指水面:「你红裤衩掉色!」 「万一有人追来,肯定被人发现痕迹!」 「卧槽。」 纪沧海身子一矮,立马蹲下身子,随即看向昏迷不醒的小龙身上。 很快,他三两下把小龙的裤子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鲜艳的红裤衩随着水浪飘飘浮浮,看得我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一个打架不要命的人,会穿如此艳丽的裤衩? 可能,这就叫铁汉柔情吧。 随着我们脚步的加进,水声越来越大。 几分钟后,一个半人高的水泥排水管,出现在我们面前。 纪沧海捂着鼻子骂了一句:「妈的,这是下水道啊!」 啧。 我随手把短袖脱了下来,沾湿以后捂在陈嘉颜鼻子上。 她身上一抖,随即扭头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保不齐里面有沼气,捂着点没坏处。」 虽然光线不强,可我还是看见了陈嘉颜脸上那抹羞红。 纪沧海正撅腚猫腰地看着路,突然回头盯着:「你就不管我死活了?」 我忍不住揶揄几句:「把你红裤衩捡回来,自己捂着!」 这么互相调侃几句,气氛倒是不那么沉闷了。 还没走几步,我突然感觉水流不对。 前面好像有个抽水泵,让水流变得很急促。 「二海,你……」 「哎呀卧槽!」 我话还没说完,纪沧海喊出一声,直接消失了。 此时,陈嘉颜往后一仰,脚下不稳,顺势抓了我一把。 这下,我俩一起栽了下去。 我顿时叫苦不迭:这是哪个天杀的,在下水道里挖个坑? 水流十分湍急,我和陈嘉颜抱在一起,叽里咕噜地往下滚。 我本以为这是个坑,万万没想到,这他妈是另一个下水道!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滚了多久,甚至连臭味都闻不到了。 只是觉得头晕目眩,再无其他。 终于,我后背撞到一块石头,疼得我眼冒金星。 我没忍住,刚想叫出声,一口脏水直接冲进我嘴里。 我忽然觉得嘴里有异物,轻轻一吐,从嘴里喷出半块鸡蛋壳。 「呕!」 我强忍着 没吐出来,转头环顾四周:「二海!」 「我在这!」 纪沧海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狠狠抹了把污水。 我稍微踏实一点,没事就好。 「你、你先放开我。」 陈嘉颜瓮声瓮气地声音在我胸口传来。 我这才发现,我一直把陈嘉颜搂在怀里。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占她便宜。 我连忙松开手,忽然响起陈嘉颜的话。 「你做这些,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暗自苦笑几声,我自己也说不好。 这时,纪沧海忽然喊了我一声:「这有个梯子。」 我顺着墙壁的梯子往上一瞧,忽然看见两道光从孔里透了出来。 虽然孔不大,但是光线很亮。 「走!」 纪沧海走在最前面,伸手探了一会,低声中带着兴奋:「是排水井盖!」 「嘿!」 我在下面只听见一声闷喝,纪沧海两手发力,胳膊上血管暴起,愣是把井盖推开个缝。 眼看着要逃出生天,我忽然百感交集。 冲锋陷阵的人是我,被人当内女干抓起来的也是我。 最后躲在下水道逃命的人,依然是我。 天理何在? 第205章 机会 「嘭!」 纪沧海把井盖彻底掀开,我们赶紧钻了出来。 一出来,我立马傻眼。 这地方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周围车水马龙,头顶霓虹闪烁。 纪沧海裸着上身,可好歹有条裤子。 可我浑身上下就一条遮羞的裤衩,路过的人无不驻足观看。 更有甚者,直接掏出手机对准我们。 我们仨人里,唯一体面点的,也只有陈嘉颜。 可她满身泥泞挂在身上,任谁都觉得像逃荒的。 「哈哈哈哈哈!」 纪沧海冲着马路掐着腰,仰天长笑:「老子命硬,没死成!」 我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脖子里,低声哀求道:「您行行好,换个地方再喊,行吗?」 哪知纪沧海一脸无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高兴啊!」 「脸这个东西,对你没用,是吧?」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突然捂住我的嘴。 我使劲蹬着腿,嘴里呜呜的叫着,可这手像个铁钳子,我根本挣不开。 一直把我拖到草丛,这手才从我手里拿了下来。 我回头一看,是牙叔! 牙叔虽然叹了口气,但还是扯起一个笑意。 「我没看错人,你果然看懂了。」 我看看四周,低声道:「您一直在这等着?」 「嗯。」牙叔点点头:「换个地方说话。」 以前我总觉得牙叔只是嘴皮子厉害。 现在看来,他运筹帷幄的本事,也是世间屈指可数。 牙叔带着我们转进胡同,一通七拐八拐之后,我们钻进了一座低矮的平房。 进了屋,牙叔连灯都没开,我们四个人就在这么摸黑坐在屋里。 稍微离的远一点,都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 这屋里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地上的床垫,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四方桌。 「别看了,这是我家,很安全。」 牙叔的声音打断了我,我立马回过神,把压在心底的问题说了出来。 「这下水道四通八达,您怎么能确认我一定从这出来?」 牙叔淡然一笑:「你们掉坑里了,是吧?」 「对!」 「那坑是我挖的。」 我浑身一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牙叔摘下眼镜,露出发白的眼睛,喃喃道。 「水牢是我修的,当初我担心排水不通畅,特意多挖开一个洞。没想到,今天给你用上了。」 我轻叹了口气:「是啊,这就是天意吧。」 牙叔没再接茬儿,危襟正坐,满脸严肃:「说正事吧。」 「我确实是有意让你们逃出来,不过,明天开始,我会发海捕文书。」 我脑子一懵,这海捕文书是黑话。 把这翻译成现在的话,叫通缉令,是江湖里特有的一种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彻底变成了过街老鼠! 我仔细捋顺一番,好像有点想明白了,可还是想确认一下。 「您是在调虎离山,对么?」 「嗯……」牙叔低吟一番:「是,也不是。」 牙叔摇着扇子,兀自分析道:「常春会的人,都知道我有意把你收入门下。」 「这一层关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如果我想保着你,就必须是我带头抓你。」 「一来,可以让二爷放心,二来,我不会把你逼近死路。」 忽然,他手上的扇子停了下来,悠悠道。 「一旦二爷起了疑心,他一定会换人抓你,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我突然觉得脑瓜仁疼。 我来漠南是想混口饭吃,抓紧把饥荒还上。 怎么就卷到这种事儿里? 我不是被冤枉了而觉得委屈,而是因为我想做个普通人,可老天偏偏百般阻挠。 原来,做个普通人,也会是普通人的一种奢望。 沉默了片刻,我轻声说道:「要不我还是跟你学说书吧。」 牙叔眉头一挑,轻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伶俐,还想在我这躲清净?」 「你已经卷到这事里了,没有退路了。」 他我话,让我心头一惊,连声问道:「为什么?」 「如果你不把这事洗干净,二爷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弄死你。」 我顿时有些无语:「我和他素未平生,何必呢?」 「王巨的事,真不是***的,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牙叔拍拍我腿,打断了我:「可是,你是二爷的机会。」 「机会?啥意思?」 第206章 背锅 牙叔把扇子收了起来,两手不断摩挲扇骨。 「你没发现,二爷从一开始就想置你于死地吗?」 「发现了!」 牙叔扭头看着我,叹了口气:「这说明他根本没死心!」 「早年间,他和王巨争会长的位置,最后没争过,也只能作罢。」 「现在王巨昏迷不醒,他第一个蹦出来,是想利用其他人想报仇的心,先干掉你。」 说到这,我也算明白了,接茬儿反问着。 「所以他把***掉,就等于笼络了人心,方便他上位,对吧?」 牙叔重重一点头:「聪明!」 「所以,现在陷害王巨的凶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死!」 无缘无故背上这么一口大黑锅,我着实憋得慌。 「好一个扯虎皮,做大旗!」 纪沧海靠在窗台上,叉着腰打断我:「这么一个阴险的人,你们还敬着他?」 牙叔干笑几声:「他是三朝元老了,比我都大一辈。」 「而且他这几年挺安分,也不出来瞎搅和,还算相安无事,谁能想到他根本没死心!」 啧。 我一咂摸牙花子,不禁开始犯愁。 一把年纪了,还争名夺利。 真叫人想不明白。 事已至此,已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无论我想不想,都得的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狠狠搓了搓脸,问道:「照您的意思,下一步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你们不要离开漠南。你一旦走了,畏罪潜逃就算坐实了。」 我犹豫了一下:「我们不能露头,是吧?」 「对!」 这下,我直接坐不住了。 我的金锏还在陈昌明手里,这是我的身家性命。 况且,那宝物是如海真人亲手赠予,万万不敢丢了! 但我没把话说出来,只是轻轻点头,再度开口。 「那我们也不能就一直躲着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牙叔瘪瘪嘴:「要么,让王巨醒过来,说出真相。」 「要么,你就得找到证据,自证清白。」 让植物人苏醒,这种难度堪比登天。 摆在我面前的只有第二个选择,自证清白。 我不禁摇头苦笑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没人信,能证明的人都死绝了,怎么证明?」 牙叔兀自点点头:「只能抓内鬼了!」 突然,他用力捏住我的手,轻轻摇动:「把内鬼揪出来,逼他说出实情。」 「现在你是凶手,必须把你变成受害者,这事便有转圜余地!」 我忽然间茅塞顿开,狠狠一拍大腿:「行!我明白了!」 牙叔倒是波澜不惊,轻声嘱咐了一句。 「还有,常春会有暗草,你千万不能往人多的地方去!」 此话一出,我顿时心惊肉跳。 暗草,这是一个消失已久的行当。 他们藏匿在人群当中,或是贩夫走卒,或是沿街乞丐。 形形***,各行各业,防不胜防。 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暗草。 虽然这群人平时不用为帮会效力,但帮会需要常年用大量的钱养着。 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将成为帮会最后,也是最有利的刀! 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哪个帮会都不愿意用钱养一群闲人。 这也是这个行当消失的主要原因。 这常春会还真是个老传统,到现在还有一群暗草。 我深吸一口气:「那今晚我们连夜回去收拾东西,再去寻个去处吧。」 「哎?」 牙叔忽然问道:「你和月明楼是不是有点交集?」 第207章 跑路 「交集……」我脑海中瞬间浮现桃子的脸:「也不算交集。」 牙叔兀自点点头,转头从床下掏出几件长褂子,放在我腿上。 「先将就着穿一下,好歹暖和。」 「行了,天快亮了,走吧。」 牙叔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蜡烛,将其点燃。 橙黄色的暖光瞬间跳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倒影。 我不禁有些疑惑,刚才说了那么久,他都没掌灯。 现在怎么要走了,还把蜡烛燃上了? 等我们都走出了门,牙叔回头把蜡烛扔在床垫上,立马燃起熊熊大火。 我顿时心头一惊:「您这是干什么?」 牙叔淡然地走到院子里,拧开水龙头,强烈的水流呲成弧线。 直到最后一丝火苗熄灭,牙叔才扔下水管:「走江湖,谨慎点没错。」 「没准,这周围就藏着暗草。」 这房子已经被水火折磨的看不出样子,我隐隐有些担心。 「那您,去哪住啊?」 「天大地大,哪还容不得我睡一觉?」 说罢,牙叔拍了拍我肩膀:「别挂念我,走吧。」 「大恩不言谢!」 从牙叔家里出来,我们仨人急匆匆地往殡仪馆赶。 别管我们去哪,总要有些衣物细软,该拿的东西不能少。 到了殡仪馆,我们分头行动。 陈嘉颜的速度很快,收拾好东西以后直接跑进男寝。 纪沧海把电棍一类的防身东西发给我俩,以防路上遭遇不测。 最后一次清点以后,我们刚准备出门,房门先被人推开。 我抬头一看,是王海桥。 他这一进来,着实吓了我一跳。 陈嘉颜怔了怔,语调略微有些颤抖:「馆、馆长。」 王海桥顶着两个熊猫眼,脸上带着丝丝倦意:「你们这几天干啥去了?」 他和陈昌明也算是合作关系,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啊……」我随口扯个谎:「出去玩了一圈,刚回来。」 王海桥神色有些木讷,缓缓点头:「好好,回来就好。」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有事?」 「没、没事。我看着灯亮了,以为是进贼了,就来看看。」 「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王海桥一转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见他走远,我把门关上。 我看着他一脸疲惫,忽然心生警惕。 这王海桥可是到点就下班的人,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况且,我们回来的很隐秘,他怎么就恰好出现了? 我隐约觉得,王海桥好像在蹲点。 纪沧海走到窗台前,把窗帘扒开一个缝,喃喃道。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奇怪呢?」 我回想着他刚才说得话,确实漏洞百出。 「就算进贼了,也轮不到他一个馆长亲自看。」 「他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屁呢?」 我仔细想了想:「他应该不敢。」 「算了,别管他了,先走吧。」 我们刚要出门,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 纪沧海眉头一皱,拔腿就跑,一把拽开门。 「有人!」 然而,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却是空空如也。 纪沧海从发现有人,一直到开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而宿舍和楼道之间至少有二十几米,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离。 「会不会是听错了?」 纪沧海坚定地摇摇头:「我能闻声识步,绝对不会听错。」 随即,他把声音放的很低:「是不是偷法器的人?」 「不会。」我很笃定地分析道:「殡仪馆里,没人有这本事!」 可门外究竟是谁在偷听? 我忽然意识到,殡仪馆已经成了是非之地。 这地方,不能呆着了。 我们仨人扛着背包,迅速下了楼。 刚推开楼道的门,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差点把我魂儿吓出来。 随即漫天彩带纷纷飘落,落了我一身。 纪沧海翻身一脚踢了出去,一声惨叫顿时响彻天际。 「别打!」 角落里的人影迅速爬了起来,两手高举过头顶。 「是我!」 我打开手电一看,小白一手捂着肋下,呲着一口白牙站在我面前。 后背的汗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淌,陈嘉颜更是被吓得脸色惨白。 我强压着火气,凝眉问道:「***干啥啊?」 第208章 带上吧 让我吼了几句,小白满脸委屈地瘪瘪嘴。 「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嘛。」 「你看看我们仨的样子,你觉得很惊喜吗?」 我看着满地的彩带,愈发觉得无奈:「大晚上放彩带,你咋想的?」 「这不你生日嘛。」 小白愈发委屈,梗着脖子反驳一句,继续揉着肋下。 「嗯?」 我仔细想想今天的日子,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纪沧海沉着脸,低声道:「你把我们查的很详细啊?」 虽然他没有任何动作,但凭我对他的了解,这话已经带着火药味了。 我赶紧拍了拍纪沧海,示意他别激动。 内鬼的事搅合的大家都不得安宁,所以他才如此敏感。 小白高举的手用力摇摆着:「不是,不是。」 「他身份证落下了,我正好看见了。」 说着,小白把身份证交给了我。 我把身份证接了过来,反问道:「你一直在这等我们啊?」 「嘿嘿。」小白站直身子,笑道:「你们这有食堂,能吃饱。」 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这几天杂事太多,我把这货给忘了! 「不好意思啊!没给你结账呢。」 说着,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小白转账。 好在上次从陈昌明那讹来的钱,还剩下一些,不至于让我太尴尬。 小白连忙摆手:「别别别,东西也没用上,就别给钱了。」 我顿下手指,狐疑地看着他。 他这个反应倒是挺奇怪。 一个食不果腹的人,能如此不为钱所动? 说实话,这一刻我是怀疑的。 毕竟,这已经违背了人性。 可钱财之事还是要讲清楚的,免得给以后留麻烦。 见我执意要给,小白连连后退,直接交了底牌。 「我想以后跟你混!」 我一下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随即,我把手机收了起来,反问道:「你都不知道我是干啥的,你还跟着我?」 小白立马往前凑了凑,一脸的讳莫如深。 「你之前在我这做了桃木剑,又搞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肯定是个干大事的人!」 这世间有两种话不能当真。 一种是突如其来的诽谤,一种是毫无征兆的夸赞。 信了一个,就离死不远了。 显然,小白这通彩虹屁吹的有点突然。 「算了,算了。」我又把手机掏出来:「我还是给你钱吧。」 小白赶紧摁住我的手:「别,我说实话。」 「说。」 「我觉得,你欣赏我的手艺,你是懂我的!」 「此生一场,难逢知己啊!」 「你是俞伯牙,我是钟子期!咱俩高山流水!」 ……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玩意?」 「我咋就跟你是知己了?」 后面话有点伤人,又让我咽下去了。 我那是欣赏他手艺吗?我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用他! 眼看着天要亮了,我不敢再耽搁了。 索性,我直言道:「我还有事儿,等我回来把钱送到你铺子里。」 说完,我抬腿就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走出去好一会儿,我背后突然传来小白的声音。 「我就是想混口饭吃!你带上我吧!」 小白确实油嘴滑舌,可这一句话,还是扎进我心里。 这是个多么平凡而简单的愿望。 纪沧海回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带上,也行。」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牙叔不是说,会到处通缉我们吗?」 「小白是个陌生脸,他可以帮咱们探探情报,走动走动。」 我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纪沧海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这小子是个滑头,不能让他知道太多。」 「行,我有数。」 正好我心里也于心不忍,纪沧海这话算是给我吃了个定心丸。 我把声音微微抬高一些:「来吧。」 小白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脸激动地表着决心。 「哥!我拿你当长期饭票,你拿我当牲口使!」 第209章 进山 虽然我有点哭笑不得,但这话我信了。 因为,符合人性。 站在门口我权衡了好一会儿。 虽说漠南只是个县城,可荒无人烟的地方,终究是少数。 我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麒麟山了。 我尽量不去想山里的狗熊,一咬牙,一跺脚:「出发!」 深夜进山,本就是大忌。 一来是路况不熟,容易迷路。 二来,山中毒物大部分都是昼伏夜出,危险性比较大。 到了山下,纪沧海一言不发地抽出开山刀,砍下一大截树杈,当做登山杖探路。 我把腰带解下来,用金属扣的位置锁住陈嘉颜的手腕,另一端攥在我手里。 小白这个没心没肺的货,还不知道我们要经历什么,只顾着叽喳跑跳。 「噗通!」 小白高高跃起,再一看已经落到水坑里。 我顿时觉得头大。 纪沧海伸出树杈,想把他拽出来,被我一把拦住。 我弯下腰,一字一顿道:「求求你,安静点。」 「行行行。」小白在水里扑腾几下:「你先救我。」 我给纪沧海使了个眼色,小白这才算爬了出来。 「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显然,水坑并没有让这个话痨闭上嘴。 我不耐烦地回应一句:「采蘑菇!」 「哦。」 他点头允诺一声,也不知道走没走心。 一直到了半坡,我掏出罗盘仔细看了起来。 风水堪舆不是只能看阴宅,最实用的反而是看周遭环境。 我倒不是看风水,而是要确定一下,这地方的背风、向阳之类的地理位置。 小白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咱们是要盗墓吗?」 我两眼盯着罗盘,轻声回应一句。 「二海,揍他。」 「别别别,我不说话了。」 我前后看了一圈:「就这吧。」 纪沧海把背包扔下,又将电棍塞到我手里。 「我去搭个棚子。」 我赶紧站起身子:「一起去。」 纪沧海笑着把我挡住,又冲陈嘉颜使了个眼色。 「出力气的事儿,你不在行,歇着吧!」 顿了顿,他把手指向小白:「你跟我去!」 「我、我也不在行啊!」 纪沧海把手关节捏的咯吱响:「***……」 「去去去,我去!」 看着小白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笑。 「二海,你别老欺负他。」 「放心。」 他俩走了以后,只剩下我和陈嘉颜无声相对。 她屈膝坐在地面,把手上的皮带扣解开:「我在水牢里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我怔了怔,无声的点点头。 我知道纪沧海为什么非要把小白拖走了。 他这是给我俩留下一点时间。 半晌儿,她低着头,又憋出一句:「你以后,就别处处照顾我了。」 「我受之有愧。」 我挤出个笑意:「大家在一起,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不是。」陈嘉颜抬头望向我:「你给了我家的感觉,又不愿意给我一个真正的家。」 「就像是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一直在眼前,始终得不到。」 我没想到她会又一次把话挑明。 我很清楚,对于一个向来内向的女孩,把这些话摊开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一时有些语塞,沉默了半晌。 算了,纪沧海把地方都腾出来了。 不如我也直白点,免得互相难受。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女孩愿意靠近我,我……」 不等我说话,陈嘉颜先开口打断:「我也没想过会有人愿意照顾我。」 我叹了口气:「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在我身上耗着。」 「嗯」她揪着地上的草,点点头:「算了,不说了。」 本来我想把话说透,没想到她忽然止住。 夜风滑过,无言以对。 我从来没羡慕过那些一帆风顺的权贵。 可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艳羡不已。 此时,纪沧海和小白抱着一捧树杈走了回来。 我看着如泥猴子一般的小白,不禁问道:「咋啦?你又揍他了?」 纪沧海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缺心眼的玩意儿,非得去摘果子。」 小白伸出脏兮兮的手,把几个果子递到我眼前。 「你尝尝。」 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感激地点点头:「谢了。」 第210章 邪术入体 趁着陈嘉颜不注意,我又把果子丢进她兜里。 小白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笑道:「不客气!我爹说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 「海哥给过我馒头,今天就当报恩啦!」 我哈哈一笑,没说话。 他确实挺滑头,甚至是个话痨,可心眼并不坏。 如果他不是装出来的,我倒是挺想把他留在身边的。 纪沧海敲敲打打地建起了木桩,没用多久,几个木质三角棚子就搭了起来。 这东西谈不上精细,不过遮风挡雨应该是够了。 小白自告奋勇地挖刨出了几个坑,点上几簇火,夜里倒是不显得那么冷。 夜里。 刚睡下没多一会儿,我就觉得脑袋特别疼。 有点像发烧,可脑门并不热。 我只当时最近休息不好,压力太大。 就这么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纪沧海也喊着脑袋疼。 我从棚子里钻出来一看,直想把小白拖出来打一顿。 他挖的地坑,风向不对,没烧完的柴烟顺着风飘到了棚子里。 多亏这棚子四面透风啊! 要不我们已经二氧化碳中毒了! 好在陈嘉颜认识一些草药,从山里找了些不知名的草药。 到了中午的时候,所有人基本都痊愈了。 然而,我非得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连起床都很困难。 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陈嘉颜钻进我的棚子,前后给我看了看,很笃定地说了一句话。 「绝对不是感冒。」 此时,身上的肌肉像是刀子剐一样的疼,吞口水和吞刀片差不多。 「算了,我再歇歇吧。」 我一翻身,手碰到了棚子上之处的木茬。 这一下,直击我泪腺,刺激的眼泪哗哗淌! 我被刀扎都没哭,让个木茬居然弄哭了? 这不扯淡吗? 我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约摸只有半寸大木茬,轻轻扎进我皮肤里,却挑起了一大片皮肤! 我手上的皮肤,就像是热牛奶上面的奶皮,皱皱巴巴,又带着些许湿润! 陈嘉颜嘴上一阵惊呼,一把摁住我手腕。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硬是扯掉我一块肉皮! 「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嘉颜都吓傻了,两手擎在半空,不知所措。 疼痛感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握着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我像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试图缓解这股窒息的疼。 此时,我忽然觉得手上又痒又麻。 我再一看,一个胖乎乎的虫卵,居然从我肉里钻了出来! 有那么几秒中,时间好像凝固了。 突然,我脑子中闪过一阵电流。 这是腐蝇的卵! 我猛然想起,那天在厂房里,我曾经被黏液粘住。 而陈昌明也说过,所有人都会变成养料! 孙麒麟的惨死,我还历历在目。 我的下场,会不会也是如此? 陈嘉颜的喊声惊动了外面的纪沧海。 他猫着腰冲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是说不出话。 我想安慰他俩,可疼痛并不给我机会。 纪沧海喃喃道:「肯定又是邪术。」 「怎么办?」 一直冷静的纪沧海突然没了主意,眉头拧成了疙瘩,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可谓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金锏不止所踪,通缉犯的身份还背在身上。 如今又邪术入体。 我经常会想,老天爷明明可以弄死我,为什么偏偏把我留在人间受罪? 这世界,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 陈嘉颜半跪在我身边,哆哆嗦嗦地安抚道:「你别怕,我下山去想办法。」 「别去。」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一句话:「下山就是死路一条。」 陈嘉颜徐徐摇头:「不去,你现在就得死。」 「我有办法!」 纪沧海缓过神,从兜里掏出手机:「陈昌明的邪术都是从南洋过来的,阿赞肯定知道!」 第211章 塌天大祸 我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追问一句:「阿赞?就是你说的南洋法师?」 「嗯。」 他低头回应一声,迅速拨着手机,随即放在嘴边,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南洋话。 纪沧海面色愈加沉重,随即把扩音打开,放在我耳边。 阿赞的普通话很生硬,发音很别扭,我得很努力才能听清。 「不知道最近漠南在闹什么事,不少阿赞和龙普已经前往漠南。」 我静静的听着,隐约觉得这事和陈昌明有关系。 可单凭一句话,不能证明什么。 阿赞在电话那头继续说着:「听说黑龙庙的巴颂,在漠南被人打死了。」 「你们,恐怕要变天了。」 这话钻进我耳朵里,我立马浑身一颤。 随即,我在电话里描述了一下那天见到的南洋邪师。 「光头,个子不高,黑黑瘦瘦,脖子上有一块青色胎记。」 「对!他就是巴颂!」 一瞬间,我身上的痛感似乎消失了。 这个消息给我震得久久缓不过来。 那天,在厂房见到的邪师,真被我打死了! 电话那头的阿赞,似乎并不知道这事儿,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巴颂是黑派的领头人。他死了,下面的猢子猢狲早就炸开了锅。」 「而且,我听说他们正满世界的找凶手呢,说是抓住了,要剜心祭天。」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照现在来看,岂不是有两伙人都在抓我? 而陈昌明还从中作梗,这事越来越麻烦了! 转瞬间,我也释然了。 债多了不愁还,虱子多了不怕痒。 阿赞后面还说了很多,可我已经没心思听了。 纪沧海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拿了过去,继续用南洋话说沟通着。 他越说越激动,似乎在争辩什么。 几分钟之后,纪沧海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眼中多了一抹失望。 「咔!」 手机被纪沧海扔在地上。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愿意帮忙?」 「他死活都不来,不想淌这趟浑水。」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算了,别难为人家了。」 纪沧海搓着头皮,哀叹一声:「他好歹给我个解药啊!」 我勉强翻了个身,岔开话题:「那个巴颂,来头很大?」 纪沧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南洋的法师,都叫阿赞或者龙婆,年纪大一点的圣僧,也只是叫龙普。」 「只有巴颂不一样,他叫黑龙王。」 「巴颂家族十分庞大,代代黑龙王都是世袭。老黑龙王去世的时候,南洋可谓是万人空巷。」 说着,纪沧海从手机里找出几张相片,递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马路两边飘荡着白旗,路边跪满了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就是老龙王去世时候的现场。」 顿了顿,他收起手机,低声道:「你可以想一下,元始天尊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是啥感觉?」 「什么意思?」 「黑龙王在南洋,就是活的元始天尊!」 我不禁暗抽一口凉气:我这一锏,算是打出了塌天大祸! 巴颂家族势力如此之大,天知道会出动多少人马。 不过,我并不后悔。 别管你是啥色的龙,你把我族胞当咸菜腌,当畜生宰,这肯定说不过去! 你死在我手里,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过,回过头再想想,倒是有点想不通。 陈昌明能耐再大,也就是个骗子,顶天会点邪术。 他怎么可能请动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 我缓缓躺下了去,长呼一口气:「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陈嘉颜四下看看,凑在我耳边:「让小白下山,去买点医用品吧。」 「这里的环境太差了,一旦感染,只怕更麻烦。」 纪沧海随声附和道:「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不放心。 我把声音压低,对着外面呶呶嘴:「这小子行吗?」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把自己搭进去。」 陈嘉颜的态度很坚决,反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212章 无药可医 陈嘉颜抿嘴看着我身上的伤口:「我去山上找些草药吧,万一能对症呢。」 本能之中,我一把抓住她手腕:「别去了。」 「我已经这样了,你们不能再出事了!」 陈嘉颜轻轻推开我的手,笑道:「你小瞧我了。」 她和小白分头行动,纪沧海留在我身边,充当保镖角色。 他们三个人都是跟我混饭吃的,我本应该成为领头羊,可偏偏成了累赘。 我忽然想到,陈嘉颜为什么如此讨厌拖累别人。 这个滋味,堪比一头扎进粪池。 窒息到让人无法开口言说。 天色向晚,夕阳西下。 陈嘉颜背着临时编成的草篓,有气无力地走了回来。 暖黄色的夕阳光顺着木棚子的缝隙透了进来,正好落在陈嘉颜的后背上。 她弯腰放下草篓,恰好露出半截锁骨。 我逆光看向她,只觉得是仙女下凡,看得有些发呆。 「哎哎哎!」 纪沧海推了我几下,挤眉弄眼地看着我:「人家跟你说话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面颊发烧。 陈嘉颜蜷缩在我身边,脸上愁云密布。 「我认识的草药实在不多,又不知道你这是什么病。」 说罢,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药不能乱吃,吃错了就是毒。」 我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也算意料之中吧。 我又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不可能一帆风顺。 片刻,我赶紧把话题岔开:「小白咋还没回来呢?」 纪沧海眉头一皱,看看腕上的手表:「哎呀,不能出事吧?」 「不能。」我犹豫了一下,随即笃定道:「肯定不能!」 就这么一直等到晚上,小白迟迟未归。 银灰色的月光洒满山林,处处都是夜虫鸣叫,听的人心烦意乱。 我们仨蜷缩在一个棚子里,谁都没说话。 突然,纪沧海嚯得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下山去看看!」 我赶紧劝了一句:「稳着点,出不了事。」 纪沧海立马反问一句:「你咋这么确定?」 「小白是个陌生脸,没人认识他。就算有暗草,也抓不住他。」 他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担心。」 「哎呀,这小子属于尿盆镶金边,长了个好嘴。一般的事儿,难不住他。」 话是这么说,可不担心是假的。 先等等看吧。 月上柳梢头,星光灿然。 棚子里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安静的让人耳鸣。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靠在墙边的纪沧海猛然一睁眼,随即匍匐在地上,机警地听着外面。 半晌儿,他指了指我怀里,又把声音压得特别低。 「把电棍拿好。」 说罢,他顺势一滚,滚进门口的草丛。 我在棚子里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很急促,也很凌乱。 「别他妈动!」 纪沧海一嗓子炸开,树枝上的鸟扑扑楞楞地飞走。 片刻,纪沧海反手压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的嘴被纪沧海捂的死死的,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妈的! 我登时后背一凉。 要么是小白出事了!要么是我们的行踪泄露了。 那 女人猛劲儿挣扎几下,一口咬住纪沧海掌心,疼得纪沧海嗷嗷叫。 「是我!」 她这一嗓子,吓了我一跳。 是小白的声音! 她狠狠扯住及腰的长发,把假发往地上一扔。 我一看,还真是他。 小白脸上像开了染缸,红眼影,红腮红,嘴上涂抹着油乎乎的紫色口红。 关键是这一身绿色绣花旗袍,侧面的扣子散着,腰上的肉直接呲了出来。 他一脸委屈地站在我们面前,纪沧海原地乐开了花。 我强忍着不笑出声:「你干啥去了?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小白蹭了蹭脸上的妆,瞪了纪沧海一眼。 「还不是怕人跟踪,我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身女装!」 「我从后山绕回来的,肯定不会带来尾巴!」 一听这话,所有的笑意立马烟消云散。 没想到,这小子还能有这种机警。 「这个给你。」 说罢,小白把旗袍扯开,我顿时惊讶不已。 所有东西都被他用胶带缠在他身上,从压缩饼干,到消炎药之类的医用品,一应俱全。 不夸张地说,他身上的东西,差不多能开个杂货铺了。 纪沧海走到他身后,抓着他身后的胶带狠狠一撕,疼的小白嗷嗷直蹦。 「你轻点!」 纪沧海贱兮兮地笑着:「谁让你咬我的?」 「呲啦!」 「嗷!」 …… 几分钟以后,小白像是被人凌辱的姑娘,一脸愤恨地缩在墙角,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纪沧海…… 第213章 暴雨将至 我看着满地的物资,拍了拍小白:「谢了!兄弟!」 小白收回眼光,嘿嘿一笑:「客气啥!我不说了嘛,我拿你当饭票,你拿我当牲口!」 我忽然感叹一声:「你这个年纪,能如此机警,确实难得。」 他往我怀里凑了凑:「聪明莫过帝王家,伶俐莫过江湖人。」 「咱这些年也见过风浪!」 「我跟你说……」 小白坐在我身边一通山吹胡侃,我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不过,他的到来,确实给我们仨增添了不少欢乐。 夜里,陈嘉颜给我吃了点抗生素,便草草睡下。 半睡半醒间,我忽然听见阵阵鬼哭狼嚎,我立马清醒过来。 我连滚带趴地奔向门口,侧耳一听,这才踏实一些。 是风。 我顶着狂风一看,先前的星光璀璨已变成乌云蔽日。 看样子,一场暴雨是免不了了。 我登时心头一紧,山里的天气特别容易变。 这山中又没什么遮挡物,一旦雨水变大,定然泥沙俱下。 我选这地方虽然既朝阳,又背风,可毕竟是半山腰。 不行,得往山顶转移! 我赶紧爬了出去,纪沧海和陈嘉颜也已经钻出了帐篷。 只有小白这个没心没肺地还在酣然大睡。 当然,再强的睡意也顶不住纪沧海宽厚的手掌。 几分钟后,小白噘着嘴,捂着屁股,气鼓鼓地穿好衣服。 此时,已是天雷滚滚。 我前后一说,四个人躲在帐篷里开始分工。 正说着话,一道黑影像是利箭似的,奔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根本没机会躲,被这股子邪劲儿撞翻在地。 本来我就浑身疼痛难忍,被这么一撞,疼得我以为自己散架了! 「卧槽!」 纪沧海口中惊呼一声,我立马循声望去。 这地上,竟盘着一条比我胳膊还粗的大蟒! 这大蟒浑身墨绿,身上浮着淡黄色的花纹,蛇头高高昂起,但并未吐信。 看样子,这大蟒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蟒和蛇属同宗同源,唯一的区别是,蟒不像是蛇一样有剧毒。 可它们的绞杀能力,绝对首屈一指。 「轰隆隆……」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我们四个人就这么和蟒蛇对视。 蚂蚁搬家蛇过道,鸡不回笼麻雀叫。 天底下的异象都是有征兆的,最先能感觉到的,就是深居地穴的动物。 然而,山里的动物野性与灵性并存。 它们轻易不会和人类正面接触,更别提如此合并的独处一室。 如此反常的举动,似乎在说明一件事——这不是普通的暴雨,而是天灾。 我转头看着纪沧海:「不能上山了!得往山下走!」 「下山,不太安全吧?」 「现在上山,死路一条!」 我已经盘算明白了,就算被常春会的人抓住,好歹有跑的机会。 可山顶万一爆发泥石流呢? 孰轻孰重,自然可辩。 正当我们要出门的时候,一道悍雷在我头顶响起。 紫色蜿蜒的闪电,擦着我鼻尖落在地上! 我顿时两眼漆黑,耳鸣阵阵。 几分钟后,我眼中渐渐恢复光亮,我抬眼一瞧,冷汗不止。 焦黑的大坑冒着徐徐青烟,深藏的蛇虫鼠蚁被炸成残肢,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若是再往前一步,这时候我已经成了渣子!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什么意思? 老天爷不让我走,让我死在这? 这一幕惊的所有人都不敢吭声,我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等等看,都别慌。」 「哐哐哐!」 数不清的悍雷悉数落下,黑夜如同永昼。 别看纪沧海平日天地不怕,可在这种事上,还是露出了淡淡的不安。 陈嘉颜缩在我身后,死死地抓住我的手。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似乎已经成她的本能。 我回头一看,身后的大蟒死死瞪着眼睛,一点声响都没有,好似老僧入定!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第214章 躲劫 若是寻常躲灾的动物,肯定是惊慌鼠窜,根本不可能这么安静! 我趴在地上,仔细看看地面。 我确定,根本没下雨! 按照往常的经验,雷声响成这样,定然是要下一场暴雨。 这雷,好像在专门劈什么东西! 山中精怪若是心生慧根,也可像人一样修行。 得了道行,便能脱下被毛戴角之身。 可自从盘古分天地,天道之中便蕴含阐截二教。 阐教奉三清大帝为尊,截教以通天教主为王。 二教并立,虽不分伯仲,但修行之路大相径庭。 阐教不许动物修炼,门下弟子均未人身。 截教则恰恰相反,不论身份,允许万物修行。 按道门所说,凡遇披毛戴角之物修道成仙,需经历三场浩雷之劫。 若是这山野精怪,生前伤人作恶,一道悍雷,烟消云散。 不过,这雷有三不劈。 一不劈僧道,二不炸庙宇,三不伤帝王。 而我是个受过天地箓的正牌道士,它藏在我这,定能免于浩雷之祸。 没错,我现在怀疑,我身后的大蟒,是在躲雷! 如果真是这样,我心里更没底儿了。 能被雷追着跑的修行之物,大概率不是什么善类。 如果因为我的存在,而让它侥幸躲过一劫。 那我真真是天大的罪过! 别看老子到了这般田地,你若是真是伤天害理之物,我定不留你! 我从纪沧海腰后抽出匕首,对着自己手掌轻轻一划,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陈嘉颜眼睛一瞪:「你干什么?」 「嘘。」 我把带着鲜血的手凑到大蟒面前。 只要它还没成仙,就脱离不了动物的本性! 果然,大蟒突然飞出信子,随即大嘴猛张,几根尖牙几乎怼到我脸上。 ***让我猜对了! 这东西生前必是吃生肉,啖鲜血的东西,否则它不会有如此反应! 大蟒突然张口,我立马抱住它脖子。 纪沧海要上来帮忙,让我一脚踢开。 「别过来!这雷不劈我!」 我像是树袋熊似的挂在大蟒脖子上,试图把体重它控制住。 可它浑身上下都是粘液,再加上我身上疼得要死,能不被它甩出去,已经是祖师爷保佑! 突然,大蟒蛇头回旋,它那滑唧唧的身子已经把我膝盖缠死。 一时间,我腿上好像被某种吸力裹紧,软骨摩擦的声音咯吱响起。 不好! 这畜生要绞死我! 突然,角落里的开山刀闯进我视线,我铆劲儿喊出一句。 「砍它尾巴!」 纪沧海也不含糊,抄起开山刀,单臂猛地挥起。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蛇尾和刀刃一起折成半截,掐唰唰地飞到半空。 就这么一瞬间,那大蟒已是双目通红,两道血泪从它眼眶中淌了下来。 血红的蟒头高高扬起,硕大的嘴带着腥臊味对着我咬了下来。 见一击不中,大蟒立马暴躁不堪,粗壮的身子撞的木棚子哗哗作响。 如果不是纪沧海在地下埋了桩子,恐怕早已房倒屋塌! 我回头一看,再差一步就到了帐篷外。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抬手一道耳光,手上的鲜血霎时抹了这畜生一脸。 浓烈的血腥味搅得大蟒暴怒,它拖着我一路横冲直撞。 后背传来的锐痛,让我一度怀疑后背磨出了火星子。 然而,这一瞬间,我并不惶恐,反而踏实了。 第215章 没完没了 畜生和人最大的区别,是它们不会克制欲望。 见到所求之物,立马得了失心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殊不知,欲望本是墓,踏进无尸骨。 这大蟒已经失了神智,今儿就是它死期! 我奋力一挣,从棚子里钻了出来。 大蟒几乎没犹豫,蜿蜒身躯追了出来,我看准时机紧紧抱住它脖子。 「咔嚓!」 一道紫色雷光闪过,腰粗的闪电直击在大蟒身上。 这一道雷,炸得我耳鸣不止,身上的大蛇立马僵住。 我歪头一看,它整个后脊梁已经被打穿,焦黑的伤口冒着丝丝黑烟。 让我没想到的是,它身子一晃,调头就跑,几个呼吸间,这畜生已消失在莽莽山林。 这么强的雷劫,都没能把它劈死。 这东西的道行绝对不浅! 我想追,可有心无力。 蛇这种东西,号称草上飞,它是浮在草尖儿上跑,只要有草,谁都追不上。 况且,我现在像摸了高压电一样,从头发丝麻到脚趾盖。 别说追它,连爬起来都费劲。 雷击溅起来的泥土有三尺高,我大半个身子都被埋进土里。 纪沧海冲出来,像刨土豆似的把我拽出来。 「刚才是咋回事啊?」 我把这事一说,只换来陈嘉颜淡淡的叹息。 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清香的肥皂味给我带来些许清明。 陈嘉颜一面擦着我脸上的污秽,嘴上嘟囔道:「瘦驴拉硬屎,就会硬逞能!」 「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了,你真想死山里了啊?」 人这种动物,有时候贱的出奇。 我听着陈嘉颜骂我,我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阵阵暖和。 我无声地笑了笑:「都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落魄的凤凰,也是凤凰!」 「遇见了就得管管,不能让它为祸苍生。」 陈嘉颜手上一顿,把手帕重重一摔:「你不是苍生啊?咋不见有人管管你呢!」 我一时有些语塞,随即调侃道:「这不有你管我吗?」 陈嘉颜微微一怔,手上速度加快了不少,不悦地咕哝着:「哪个瞎眼的愿意管你?」 没过多久,我终于有了个活人的样子。 纪沧海把我扶了起来,手上在我身上一摸,忽然愣住了。 「这是啥?」 说着,他把手递在我面前。 我扭头一看,他手掌上躺着几颗黑米粒状的东西。 陈嘉颜拿起一个,放在眼中仔细瞧了瞧。 「你看……」陈嘉颜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虫卵。」 我仔细一看,不禁喜出望外:「还真是!」 「呀!」纪沧海惊呼一声:「你看这虫子都死了!雷给你身上的怪病劈没了?」 古书中确有记载,雷可破煞,声震正威。 以前人住的都是平房,如果房子搁置了多年,在重新入住之前,都会赶在春分前后,把房盖拆下来。 等着第一道春雷劈下,褪褪屋里的陈年老气。 而我以前也听过一种说法——劫雷震万邪。 说这劫雷自带浩然正气,甭管什么歪门邪道,只要沾上一下,立马魂飞魄散。 当然,这种说法确实有点玄乎。 这么多年谁也没亲身经历过,无从考证真假。 如果真能把我身上的怪变治好,那就说明这事是真的! 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这一晚上我确实舒服很多。 起码,骨头缝里不再如万蚁啃噬。 然而,在第二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依旧是阵阵刮骨的疼。 事情,似乎并没有变好。 我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陈嘉颜给我送饭的时候,还是察觉到了端倪。 就在这时,我亲眼看见陈嘉颜从我颧骨上拽出来一只半寸长的虫卵。 她端详了半晌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呼一声。 「你之前的旧伤,已经很干净了!新伤口……」 陈嘉颜抿着嘴唇:「新伤口还是一样。」 不用她说,我已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伤是我昨晚和大蟒缠斗时的擦伤,只是一夜,新的虫卵再度孵化。 也就是说,陈昌明给我种下的怪病,基本属于不死不灭。 只要有新伤,虫卵就会不断繁衍,直至把我彻底耗死。 纪沧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对着陈嘉颜招招手。 「你来一下。」 我从未见他如此严肃…… 第216章 密谋 陈嘉颜走了出去,和纪沧海在外面小声嘀咕着什么。 我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但不真切。 小白急匆匆地走进屋里,只是瞥了我一眼,便把我包扯开。 我眼见他把我画符用的朱砂拿走,连声问道:「你干什么?」 他像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并没有搭话。 约摸着半个小时,小白又一次走了进来,絮絮叨叨地开启话痨模式。 我能感觉到,他是在硬找话题。 我狐疑地看着他,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直接打断他。 「陈嘉颜呢?」 小白微微一怔,随即指了指门外:「嫂子!大哥喊你!」 要不是我身上有伤,我非得给他一脚! 陈嘉颜一探头,脸上带着些许羞红。 「纪沧海呢?」 小白和陈嘉颜立马对了个眼神,陈嘉颜马上支支吾吾起来。 果然,让我猜中了! 他们几个合起伙,不知在干什么! 陈嘉颜不会伪装,一说谎马上就开始结巴。 不过,我没揭穿她。 既然他们铁了心瞒着我,我怎么问也没用。 我用脚趾盖都能猜出来,纪沧海肯定是下山了,否则他们不会如此遮掩。 我又不是傻子,他下山的目的,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越是这样,我越得找到他。 纪沧海是个躁郁症患者,发病毫无规律。 我们都已连续多日高度紧张,保不齐就把他刺激犯病了! 陈昌明和常春会两伙人都在暗中盯着,不一定什么时候放出几道冷箭。 我已经这副德行了,纪沧海不能再出事了。 否则,陈嘉颜和小白的安全,谁来保证? 陈嘉颜试探着地问了我一句:「你没事吧?」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像关心,更像是怕我看出端倪。 我笑着摆摆手:「没事。」 「哎?你俩带着我出去透透气呗?」 陈嘉颜立马点头:「好!」 他俩一左一右扶着我,生怕我跑了似的。 出了帐篷,我四下看看:「别去山顶了,就在半山腰转转吧。」 就这样,他俩带着我在山里转悠起来。 我看似漫无目的,其实是在找东西。 走了好一会儿,我突然发现一抹嫩黄。 这小花长得不大,杆茎上有些许绒刺,乍一看和野花没什么区别。 我只觉眼前一亮,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羊闹花。 这东西兼顾麻痹和兴奋,羊误食了以后,会发疯一样漫山遍野的跑,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以至于旧时代的牧民对这玩意恨之入骨。 可对于闯江湖的人来讲,它还有个名字——蒙汗药。 这东西,不是给陈嘉颜他俩吃的,而是给我准备的。 眼下我身体虚弱的要死,如果不借助点外力,根本不可能找到纪沧海。 陈嘉颜和小白,没经历过江湖之事,并不知这小花的厉害之处。 我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羊闹花摘了下来,别在耳朵上。 我又在路上捡了些松针,悉数装进兜里。 陈嘉颜狐疑地看着我,我随口扯了个借口,说是回去生火。 实际上,松针和栀子花,能解羊闹花的毒性。 如此一来,我可以保证自己持续兴奋,而不至于把自己弄晕。 东西拿到了,我也不想逛了,让他俩把我带了回去。 进了棚子,我躺在木板上嘟囔一句:「累了,我睡会。」 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把他俩彻底支走。 我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回头用石头把羊闹草捣碎,一口咽了下去。 这一口,好像生吞了苦胆。 还没过多一会儿,我忽然觉得五脏六腑中烧起一团火,身上的疼痛感瞬间消失。 药劲儿来了! 没加工过的羊闹花,药效最多两个时辰。 而且,随着时间的增加,药效会慢慢减弱。 也就是说,四个小时之内,我必须找到纪沧海! 从现在开始,每一分钟都很珍贵! 我用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别找我,马上回。 昨晚大蟒在棚子里闹腾了一通,导致棚子变得松松垮垮。 好在纪沧海还没来得及修,我轻轻掰开个缝隙,直接溜了出去。 出了门,我本想给纪沧海先打个电话。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第217章 吃药 狂热的兴奋涌了上来,我身体里好像安装了马达,在山里飞速奔袭。 在山坡的几个位置上,我又看见了几株羊闹花,都被我悉数放入囊中,以防不测。 最让我欣喜的是,我不但身体变得更加轻盈,脑子也变得格外灵活。 漠南这么大,我没时间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 纪沧海此次下山,定然是帮我找解药。 所以,他大概率会出现在中药铺之类的地方。 「药铺,药铺……」 此时,漠南的地图已经浮现在我脑海中。 那几个大药铺,都集中在火炬广场附近,也就是漠南最繁华的地段。 牙叔的话,我万万不敢忘。 常春会的暗草无声无息,不知在哪里藏着,我这么冒失闯回去,很容易出事。 山脚附近有个小村子,我一溜烟钻了进去。 有几家院子里正晾晒着衣服,我就近找了一家,翻身跃了进去。 也不管是什么衣服,我随便扯下两件,又把兜里的钱夹在晾衣杆上。 权当是江湖救急! 我把偷来的中山装套在身上,鸭舌帽往头上一扣,又在路边捡起根木叉,撒腿就往城里跑。 马上到市中心的时候,我放慢脚步,一手拄着木棍,栽歪着肩膀,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我心里跟着火了似的,但不敢加快脚步,生怕被人察觉。 我从外围开始搜索,连着走了好几个药铺,都没看见纪沧海的影子。 我心中愈发着急。 他没理由去别的地方啊! 还没到火炬广场,离着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 我也没心思看热闹,只想着抓紧时间。 然而,就在我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听见阵阵惊呼。 处于本能,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瞬间,时间好像定格了一般。 人群中围着的,正是我苦苦寻觅的纪沧海! 纪沧海穿着脏兮兮的短袖,和四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打成一团。 而周围的人,一个个正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无一人劝阻。 我从侧面一看,他胸口用红笔写着硕大的一排字。 「我叫纪沧海!」 我终于明白,小白为什么要拿我朱砂笔了!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咚!」 突然,纪沧海身子不稳,整个人倒飞出来,引得围观人阵阵惊呼。 不对啊。 这四个男人年纪不大,一脑袋五彩斑斓的头发,身上纹着五花八门的纹身,瘦的能看见肋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四个人最多是个社会小青年。 就凭纪沧海的战斗力,不应该吃亏啊! 就在这时,四个小青年一拥而上,把纪沧海生生拽了起来。 纪沧海也没反抗,任由他们架着,一直上了路边的面包车。 眼看着他被抓走,我什么都不顾了。 我把拐棍一扔,几步冲到路边,指着前面的面包车大吼。 「跟上!」 面包车一路飞奔,我们在后面穷追不舍。 从前常春会是我的依仗,出了这种事,我完全可以喊王巨帮忙。 可如今,常春会是最想弄死我的人。 我们的境地,可谓是孤立无援。 情急之中,我想到一个人——桃子。 她救了我好几次了,我欠她的不是一星半点。 作为一个关系不算熟络的人,三番五次麻烦她,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在纪沧海面前,尊严和面子都不重要了。 想到这,我掏出手机,利落地拨给桃子。 第一次见面,我就拿到了她手机号,可我从未给她打过电话。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桃子娇滴滴声音。 我稳稳心神:「是我。」 「我遇见***烦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哎呦,是你啊!」桃子咯咯一笑:「行啊,陪我睡一觉,什么事都解决了。」 隔着手机,我都能想到桃子那一脸媚意。 「我……」 我深吸一口气:「我没开玩笑,真遇见麻烦了!」 「瞧你说的,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 桃子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求人帮忙,还不拿出态度?」 「行!」 我脑子一热,直接答应下来。 「哎呦。」桃子娇笑几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我求你了!」我忍不住高喊一声:「火上房了!您别在这慢悠悠了!」 桃子嗔笑一句:「往我身上爬的时候,你会不会也这么猴儿急啊?」 「说说吧,什么事?」 就在这时,我前面的面包车突然刹停…… 第218章 以命换命 出租车的车速很快,司机猛打方向盘,才算免于车毁人亡。 可这一脚刹车让我整个人扎在前挡风上,手机也随之砸了上去。 等我反应过来,手机电池已经摔出来,彻底报废了。 我揉揉脑袋,一把拉开车门,疾步朝着面包车走过去。 「嘭!」 车门拉开,四个小青年被生生踹了出来,一头扎进旁边的水沟。 纪沧海缓缓走了下来,而他手上,还提着一个面色黝黑,个头不高的光头。 他一扭头看见我,顿时满脸惊骇。 「你咋在这?」 我看看地上的人,苦笑着反问道:「你唱得是哪一出啊?」 纪沧海哈哈一笑:「哪一出?」 「一会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纪沧海的胳膊上正咕咕冒着鲜血。 看样子,应该是被利器所伤。 他好像没有痛觉一样,随手把光头丢在地上,又从车里掏出根绳子,把四个小青年绑在路旁的树上。 纪沧海上下打量着他们:「你妈没教你们好好学习么?」 转头,纪沧海凝神盯着光头:「我说话,你听得懂吗?」 「懂。」 一听这光头说话,我就明白了。 这人的声音很别扭,应该也是从南洋来的。 纪沧海点点头,把手指向我:「治好他,你能回家,听懂了?」 这光头很倔强的摇摇头:「好马不配双鞍,恕难从命。」 纪沧海一把抓住他衣领:「还他妈跟我说成语?」 「来,我也教你个成语!」 说罢,纪沧海反手扣住他关节,膝盖用力往上一顶。 那样子分明是撅木头! 只听咔嚓一声,光头的胳膊已经耷拉下来,显然是折了。 「这个叫痛不欲生。」 「咔嚓!」 光头的手腕也终究没能躲过去。 「这叫后悔莫及!」 只是几分钟,这光头已经成了软脚虾。 他身上的关节基本都被纪沧海拆了下来,就连脚踝都没能幸免于难。 正当纪沧海又要动手的时候,那光头猛然抬手挡住,嘴上连声求饶。 「别、别打了。***!」 纪沧海收回拳头,坏笑几声:「早这样,何必遭罪呢?」 转过头,纪沧海瞄着四个小青年。 「这车我开走了,我劝你们把嘴闭上!相信我,我能找到你们!」 说完,纪沧海先一步拉开车门,把光头塞了进去,又对着我招招手,转身上了车。 这面包车很破,织布座椅上沾满陈年泥垢,方向盘和档把早已包浆发亮。 纪沧海猛地一踩油门,发动机轰轰作响。 他两眼紧盯着前方,嘴上问道:「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苦笑几声:「蒙的。」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故意引他们出来?」 「是啊,这又不是啥高明手段。」 纪沧海略带得意地笑了笑:「谁都知道咱俩是一起的,只要我现身了,肯定会吸引他们注意。」 「我先假装打不过,再让那四个愣头青把他们请来的阿赞骗出来。」 「有他在,肯定能治好你!」 我这心里,更多的是震撼:「你就没想过自己出事?」 「能出啥事?」他嗤笑几声:「那就打呗!打赢了是命,输了也是命。」 我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你这是拿自己换我啊!」 车子一路飞驰,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 纪沧海很聪明,并没有把车子开回我们的落脚点,而是跑到了麒麟山旁边的矮坡。 下了车,纪沧海单手拖着阿赞,一直拽到山顶。 「就这吧。」 纪沧海弯下腰,把阿赞身上的关节重新安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在阿赞身上上下摸索起来,把他的私人物品都扔了出来。 确定安全以后,纪沧海对着他肩膀重重一拍。 「你抓紧给我办事,办完你就走。」 「嗖!」 一把匕首直***松软的泥地。 纪沧海随处找了块石头坐下,翘着二郎腿:「你要敢耍花招,这山里就有你一块墓碑。」 第219章 蛤蟆 阿赞瞥了他一眼,虔诚地跪在地上,两手慢慢刨出个土坑。 他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东西,我听不大真切。 阿赞念上几句,就磕上三个响头,反复如此,直到周围响起窸窣之音。 我回头一看,密密麻麻的蜈蚣和蟾蜍从四面八方涌出。 这本就是半山坡,周围没什么植被,这两样东西一出来,整个山坡立马变成黑色。 十几分钟以后,阿赞停止念诵。 只见随手抓来一碗口大的蟾蜍,指甲朝着蟾蜍后背一抠,一股子白浆立马喷了出来。 这东西叫蟾酥,是一味很值钱的重要。 可中药都是亦药亦毒,蟾酥在没加工之前就是毒物! 我仔细一看,掺着黏液的蟾酥里,还有极其细微的颗粒。 很快,蟾蜍后背上的疙瘩包,都被阿赞抠开。 那蛤蟆浑身血淋淋的,却从头到尾都没挣扎。 转头,阿赞又从地上捡起几条小拇指粗的蜈蚣。 蜈蚣被他拉成直线,慢慢插到疙瘩包的位置。 那里面的蟾酥已经被扣了出来,蜈蚣往里一插,有种诡异的丝滑。 我忽然想起一道菜——泥鳅钻豆腐。 饶是我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我翻江倒海。 几分钟内,蛤蟆的后背上至少插了十几条蜈蚣。 蜈蚣百足还在翻腾,显然是没死透。 而那只大蛤蟆,眼睛还在鼓溜溜的转,竟然还活着! 阿赞扣住蛤蟆的嘴,往它嘴里填进些泥土,随即递到我面前。 「吃了它,生吃。」 我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开玩笑呢?」 这五毒之物,蜈蚣排在首位,再加上的蟾蜍,我吃了还有命活吗? 纪沧海缓缓站起身子,单手锁住阿赞脖子,匕首顺势顶了上去。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可阿赞则是满脸淡定。 「骗了你们,我也活不成,何必呢?」 纪沧海眼中流出一丝犹豫,可还是没放下匕首。 「你先吃一口!」 阿赞无声摇摇头,抓住蟾蜍,一口咬在蟾蜍脚上,咯吱咯吱在嘴里咀嚼起来。 软骨和牙齿摩擦的声音,让我鸡皮疙瘩暴起。 那蟾蜍已少了一只脚,可出奇的老实,好似没有痛觉,一点都没反抗。 「吃吧,它已经不是活物了。」 我实在看不明白南洋术法的精髓。 这蟾蜍的眼珠子还在动,怎么就不是活物了? 他已经吃了下去,我没有理由不信了。 总不会为了弄死我,先把自己毒死吧? 可我长这么大,连生肉都没吃过。 一想到要把插满蜈蚣的蟾蜍塞进我嘴里,我差点吐出来。 见我不肯接过来,阿赞缓缓摇头道:「你的眼睛里已经有虫影了。」 「不吃,活不了。」 纪沧海对我呶呶嘴:「吃!我就在这守着!」 他手上的匕首又往前顶了顶:「你要是出事了,他肯定给你陪葬!」 眼下已经没有选择了,可无论我怎么安抚自己,都迈不过这道坎。 突然,纪沧海把手指向我身后:「那是谁?」 我浑身一激灵,扭头就看,却发现空无一人。 转过身,我刚张嘴要说话,纪沧海已经把蛤蟆整个塞进我嘴里。 我能清晰地感觉牙尖和蟾蜍皮肤摩擦的感觉。 汁水在我嘴里爆开,沾满了我每一寸口腔。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蜈蚣腿好像还在我嗓子眼里划了几下。 我想反抗,可纪沧海那一身怪力好似铁罗汉。 我根本挣扎不开! 这一瞬间,我只觉天都塌了…… 第220章 被骗了 蛤蟆和蜈蚣在我嘴里化成了残渣,纪沧海也缓缓松开了手。 我只想把胃拽出来,用洗衣服好好搓上几遍! 此时,坐在地面上的阿赞开口了:「你们都被那个姓陈的骗了。」 一说这话,我立马来了精神,暂时忘了反胃的事儿。 「这话怎么说?」 阿赞缓缓抬起头:「他是不是告诉你,那东西叫腐蝇?」 「对!」 「哎。」他长叹一声:「那是痋,也叫腾虫,是一种蛊。」 我顿时心头一喜,可随即升起阵阵狐疑。 「蛊术?不对吧?」 阿赞用力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蛊术的发源地是南洋,并不是你们这里。有很多蛊是我们自己养的,根本没流传过来!」 纪沧海歪头看着他:「我能信你么?」 「能。」阿赞淡然道:「我是被人强迫的,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儿,只想回到家乡。」 「和你说这些,是想给我自己换条生路。」 纪沧海重新坐回地上:「能不能换条生路,那就等等看吧!」 而我在旁边已经陷入了沉思。 虽然我并不了解蛊术,更不知如何下蛊、解蛊。 可我知道,如果真是蛊术,那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不但可以洗掉我身上的嫌疑,还能从根本上制衡陈昌明! 我想了很久,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一直等到晚上,我身上的痛感确实消失了。 我抬头一看,阿赞盘腿而坐,两手合十,似乎在打坐祷告。 我仔细算算,羊闹花的药效早就过去了。 这就说明,我刚才吃下的那个东西,确实起了作用! 我把纪沧海叫到一旁,前后一商量,准备把阿赞放了。 可纪沧海还是不放心,总担心放虎归山。 的确。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俩谁都不懂蛊术,万一他糊弄我俩,我俩根本不会察觉。 我随处一扫,看见阿赞的私人物品。 这其中包括钱夹,证件一些杂物。 我仔细想了想,随即信步走了过去,把钱夹捡了起来。 钱夹的左下角,插着一张合照,照片上的阿赞和女人抱着两个男孩,对着镜头灿笑着。 我把照片取出来,顺手一翻,后面写着一堆歪歪扭扭的字。 「二海。」我轻声喊了一句,把照片递给他:「你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纪沧海仔细瞧了瞧:「我们永远等你回家。」 我把照片塞回去:「他没骗咱们。」 「你咋知道?」 我不禁笑了笑:「一亩地,两头牛,媳妇孩子热炕头。」 「人家能过太平日子,何必掺和这些破事?」 「阿赞师傅。」 我轻声呼唤一声,随即浅鞠一躬:「刚才有些鲁莽,您多海涵。」 阿赞睁开眼,徐徐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纪沧海突然叫住他:「陈昌明在哪?」 阿赞摇摇头:「我只是个干活的,不知道。」 「啊。」 纪沧海有些错愕,随即像模像样地走上前,握着阿赞的手。 「我先前也是着急,不小心伤了你,你万万别记挂在心里。」 阿赞淡笑几声:「都是为了活命,都不容易。」 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下山的背影,忽然百感交集。 看来,这南洋邪术里,也不乏好人的存在。 只不过,这些好人也被迫成了陈昌明的棋子。 与此同时,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陈昌明何德何能,居然能强迫着这些人来到漠南。 我觉得,他已经不是单纯的冲着我了,而是要干出点大动静。 纪沧海拍了拍我:「想啥呢?」 我愣了一下:「啊,没事。」 「咱先回去吧,陈嘉颜还等着呢。」 下了山,纪沧海把面包车开了出来,直奔麒麟山。 半山腰上。 棚子附近的篝火噗簌燃烧,陈嘉颜和小白面对面的发呆。 我一探头,轻声呼唤了一句:「我俩回来啦。」 陈嘉颜立马站了起来,随即面色涨红,两个拳头攥的死死的。 一见这样,我赶紧嘿嘿一笑:「别急,别急,我这不回来了吗?」 陈嘉颜瘪着嘴,也不说话,抡起拳头就往我身上砸。 她拳头没什么力气,打在我身上跟雨点似的。 我没什么事,倒是给她气够呛。 纪沧海一脸贱笑地闪开,给陈嘉颜腾出一块空地。 第221章 破局之法 我一面挨着锤,一面把阿赞的事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陈嘉颜听了一会儿,拳头的速度慢了不少。 特别是我最后一句话:「我有机会洗脱嫌疑,还能压制陈昌明!」 「嗯?」 陈嘉颜的拳头彻底不动了,随即慢慢放了下来。 「可咱们现在寸步难行,连山都出不去,还想什么?」 我对着小白呶呶嘴:「有他在啊!」 小白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拍胸脯:「你就说让***啥吧!」 「明天一早,你去茶馆找牙叔,你带着他上山!」 纪沧海试探着插了一句:「打电话会不会更方便一点?」 「不行。」我一口回绝道:「牙叔估计也不好过,没准他身边也有人盯着,进山更安全。」 一想到我们马上拜托这种困境,我止不住的欢喜。 只要牙叔一到,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大病初愈,我这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这一夜,睡得又沉又乏。 山里的阳光特别刺眼,明晃晃的阳光刺的我眼球发痛。 我揉揉眼睛,透过棚子缝隙看向外面,只觉得外面影影绰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移动。 我沿着棚子边,瞧瞧爬到门口,掀开门布一瞧,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我头顶砸到脚后跟。 门外的山坡上,已被大大小小的蛇蟒盘踞。 滚粗的蟒比我腿还粗一截,稍微细一点的,也比我胳膊粗。 而在蛇群当中,不乏野鸡脖子之类剧毒之蛇。 数不清的蛇像五彩斑斓的洪水,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 更诡异的是,所有蛇好像接到了某种信号一般,齐刷刷地抬起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一看到这,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前几天,我伤了那要成精的大蟒,这应该是它带着子子孙孙来报仇了! 我不禁暗自叫苦,流年不利啊,今年总跟蛇打仗! 此时,纪沧海也从隔壁棚子中探出头,一见这场面,也是吓得半天没说话。 「卧槽……」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掉蛇窝了?」 说话间,他已经把断掉的开山刀握在手里:「我差不多能冲出去。」 「千万别!」我赶紧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凡出了点差池,你就彻底回不来了!」 看着多如牛毛的蛇群,我不禁开始犯愁。 被这么一群东西困着,就算不被咬死,也早晚被熬死。 我对着纪沧海呶呶嘴:「稍安勿躁,等等吧。」 他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在蛇堆里坐着,你还让我稍安勿躁?」 「蛇的视力和听力都很差,等晚上再想办法!」 缓兵之计,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说来也怪,这群蛇似乎不想弄死我们,一个个躲在草里,懒洋洋的趴着。 别说攻击,连动都不动。 我甚至怀疑它们是来度假的。 一群蛇,四个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整整一天。 我明显感觉眼睛发胀,脑仁也痛的不行,精神几近崩溃。 我要时刻提防它们突然攻击,脑子里的弦儿崩的紧紧的,困了也不敢睡,就别提有多折磨人了。 眼看着月上枝头,我活动活动发酸的手脚,准备趁机逃出去。 可我还没动,身后密林突然响起急促的响动。 那声音又快又急,好似有什么东西快速接近。 「嗖!」 一道黑影正好撞在棚子上,本就摇摇晃晃的木棚子顿时分崩离析。 我回头一看,这黑影,正是那晚相遇的大蟒! 「嗷!」 一声类似猫叫的声音响彻山谷,我赶紧回头看去。 树梢上,是一只山狸猫! 第222章 龙虎斗 我有些迟疑,立马看向它后腿儿,一道明显的伤疤,从腹部一直贯穿到它腿上! 我顿时喜出望外,这就是我在熊嘴里救下来的那一只! 一段时间不见,这山猫壮硕了很多。 上次见,只是中型犬大小,如今再看,活像是牛犊! 而他那一身黄色的毛,已经长出了金丝。 月光下,一只体态的矫健的金丝山猫,两脚落在枝头上,后背耸成弓字形。 只是这么一瞧,竟隐隐有些睥睨天下的虎威。 「嗷呜!」 那山猫口中呼啸,一脚蹬的树枝哗哗作响,如同一支金色利箭,冲着我飞扑上来。 情急之中,我矮下身子一躲,金光从我眼前划过。 而一道贼风,正贴着我后脑勺擦了过去。 我就地滚了几下,却发现是我身后的大蟒窜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那墨绿大蟒浑身上下布满抓伤,绿色蛇皮中翻着红白相间的肉茬儿。 特别是那只深黄色的蛇眼,被抓痕贯穿上下,半个眼球耷拉在外面。 这山猫和大蟒,不知缠斗了多久! 此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安静许久的蛇群突然躁动起来。 一个个像落了热水的泥鳅,卷的泥土漫天,草木皆折。 我微微一怔,立马反应过来。 蛇群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大蟒没来,属于群龙无首! 而大蟒之所以没来,应该就是被山猫缠住了! 换句话说,它又一次在暗中救了我! 「嗖!」 大蟒蛇头往前一探,奔着山猫的脑袋咬上去。 可这山猫本就是山中之物,那灵巧之姿,自不必多说。 只是一闪,山猫已跃到大蟒脑后,抬起爪子,奔着大蟒狠狠一挠。 这山猫特别聪明,打完就跑,绝不恋战。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在猫爪上,好像看见了金属光泽! 猫有灵城、木官、天玉等九条命,唯独没有水命。 在地面上打架,猫几乎不会输,唯独到了水里,再凶的老猫也只剩下挨揍的份儿。 如今山地里,这山猫毫无顾忌,甚至有些挑衅之意。 周遭的蛇群迅速围拢上来,纪沧海把陈嘉颜和小白拖了出来。 我们手上没有长兵器,只能撅下几根木头,四人围成圈,且战且退。 一时间,我们还算安全。 突然,一条花斑蛇原地拔起,直挺挺地冲了过来。 本能之中,我只能往前迈几步,伸手把蛇打飞。 就是这么一瞬间,群蛇朝着我肋下的缝隙发起猛攻。 情急之中,我们只能松开手,转而各自为营。 这些蛇灵性十足,竟然知道用战术击垮我们! 此时,我脚下一滑,身子晃了几个趔趄,嘴里惊呼一声。 「嗷呜!」 山狸猫猛然一回头,冲我叫了一声,转头一爪拍在大蟒头上,随即掉头飞奔。 这山狸猫四脚奔腾,金黄色的身影冲进蛇群,猫爪如同利刃。 这一次,我确定没看错,那爪子上确实带着金属寒芒! 一爪子下去,蛇头立马飞出半尺。 刚刚还凶悍无比的花斑蛇,已然成了无头尸。 「唰唰唰!」 山狸猫挡在我们面前,两只猫爪像是蛇羹搅拌机,所到之处,血浆横飞。 那一张满是利齿的嘴,只是随口一咬,那蛇已缺了半个身子。 纪沧海半张着嘴:「这家伙,真凶啊!」 我也不禁暗自感叹。 是啊,这山狸猫有一股子万夫不当之勇。 它竟以一己之力,让汹涌的蛇潮不能前进半寸。 大蟒蜿蜒着身子,一路撞翻草木,冲着山狸猫咬了过来。 这家伙确实凶的吓人,四脚一蹬,飞起半米,一掌拍在蛇头上。 这一爪,竟把身形数倍于它的大蟒拍翻在地! 大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明显是被拍迷糊了。 我本以为它还要进攻,哪知它掉头就跑。 「呜呜呜……」 山狸猫缓缓坐在地上,嘴里发出低呜之音,听起来像是警告…… 第223章 色心 我看着满地蛇尸,只觉得阵阵虚脱。 要说老天爷怜我不易,可屡次把我陷入险境。 可要说他老人家故意搞我,偏偏次次有人帮我。 我这辈子,到底是个什么命啊。 转头我看着山狸猫,缓缓蹲下身子。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反正,谢谢你。」 山狸猫自顾自的舔着爪子,丝毫不理我。 它的爱答不理,让我隐隐有些尴尬,又轻声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是凡物,你要是想跟我修行,你就叫几声。」 山狸猫抬眼看看我,懒踏踏地往前挪了几步,到了我怀里,直接爬了上去。 我再一看,这家伙已经睡着了! 我看着它肥硕而圆滚滚的屁股,不禁陷入沉思。 它来无影去无踪,偏偏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是为了报恩,还是另有其他? 不过,这山中动物能主动和人亲近,也算是一种示好。 兴许,它以后就跟着我了? 纪沧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猫屁股:「***凶,我喜欢!」 山狸猫悠悠睁开眼睛,狠狠瞪了纪沧海一眼,随即起身奔着纪沧海就开挠。 纪沧海妈呀一声,吓得嗷嗷乱跑。 小白在一旁放声大笑:「你也有今天啊!」 纪沧海路过小白身边的时候,飞起一脚,踢在小白屁股上。 「笑个锤子!」 陈嘉颜拽了拽我:「你去把猫弄回来吧,这不得出事啊。」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猫有灵性,没事。」 「不花钱的电影,多看一会儿吧。」 陈嘉颜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脸色爬上片片绯红。 「那,我们也算一起看电影了,是吧?」 吵吵闹闹过了一夜,第二天我赶紧把小白打发下山。 我现在迫切的需要见到牙叔,这山里不能再待了,天知道后面还会出啥事。 就在小白下山的时候,陈嘉颜的手机响了。 她也没背着我,当面接起电话。 起初她面色还没什么变化,可渐渐变成了枣红。 等挂断电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绪。 一看这样,我就知道出事了,赶紧问了一句:「家里的事儿?」 陈嘉颜摇摇头:「不是,是小花。」 顿了顿,陈嘉颜抬起头:「小花说,说……」 「哎呀!」 她一跺脚,指着我鼻尖:「你不许往外说!」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我说啥?」 陈嘉颜叹了口气:「小花说,王海桥昨天晚上对她起了歹心,差点就让那老色鬼得逞!」 「啊?」 我不禁把声调些:「他有这胆子?」 陈嘉颜白了我一眼:「瞧你说的,这是姑娘的清白!小花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妈的,管不住裤裆的玩意!」 我一想到小花怯生生的眼神,就忍不住骂了起来。 「窑子大门开着,他不往里进,非得挑小姑娘祸害!」 我回头一看,立马闭上嘴。 污言秽语,还是不要在陈嘉颜面前讲了。 我赶紧换了个话题,安抚道:「没得逞,就算万幸了。」 陈嘉颜紧紧攥着手机,叹息道:「殡仪馆她不敢呆着了,又不知道去哪,身上也没什么钱。」 「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其实 特别无助,打不过,也跑不过,哎。」 一看她这副表情,我好像明白点什么,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怎么打算的?」 陈嘉颜面色一怔,随即放低声音:「你能让她来吗?」 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 别看她俩认识的时间短,可小花特别懂事,学东西也快,深得陈嘉颜喜欢。 如今闹出这种事,陈嘉颜肯定心乱如麻。 不冲僧面冲佛面,我权当是为了陈嘉颜能安心。 况且,将心比心。 我知道那种无依无靠的日子有多难熬。 正是因为我让雨淋过,偶尔也会想着帮别人撑个伞。 「来了,倒是行。」 我也没瞒着,直言道:「可咱们现在过的是流亡的日子,忍饥挨饿是小事,安全我没办法保证。」 陈嘉颜一怔,立马欢呼道:「你同意啦?」 我对着她手机呶呶嘴:「正好,小白在山下呢,让他把小花也接上来。」 「好!」 小白不负众望,很快带着牙叔和小花赶了过来。 牙叔一身长褂子,可依然不影响在山里行动的速度。 我刚看见牙叔的身影,睡在我旁边的山狸猫突然惊醒,随即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我顿时有些错愕,好端端的,怎么又跑了? 一见面,小花和陈嘉颜紧紧的抱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欢呼雀跃着。 我赶紧走上前,先给牙叔鞠上一躬:「深山路滑,劳烦您了!」 牙叔笑着点点头:「无妨!权当郊游了!」 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用力抽抽鼻子,警惕道:「这山里……」 我正等着听下文呢,牙叔忽然收住声音。 「哎?你找我啥事?」 他这个举动很反常,明明话没说完,却故意转移话题。 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第224章 时间不多了 既然他不说,那我也不问了,直接谈正事吧! 「牙叔,这内鬼的事,可有眉目了?」 牙叔撇撇嘴:「我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把他引出来。」 「这人藏得很深啊!」 一阵风吹过,我忽然感到脊背发凉。 牙叔的手段,我亲眼见识过。 他脑袋里装的智谋,是我八辈子都撵不上的。 能躲过他的火眼金睛,这人能耐不小! 不过,也不重要了。 内鬼可以慢慢找,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我原封不动的把阿赞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一面说,我一面观察着他的表情。 牙叔倒是淡定,听完以后只是低声丢出一句:「我大概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找到蛊婆,然后证明孙麒麟他们生前的遭遇,是么?」 「对!」我一拍大腿:「就是这意思。」 我在地上画出一个圆形,划出三方阵营势力,继续分析道。 「蛊术我肯定不会,只要证明孙麒麟身上的东西,那二爷就没理由往我身上泼脏水!」 牙叔兀自点点头:「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蛊,我们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陈昌明肯定是担心我破了法,所以编了个什么腐蝇!」 牙叔单手捋着胡子,点点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人有点本事。」 「我认倒是识几个蛊婆,但是她们常年在滇西的老山里,这一来一回,需要些时日。」 顿了顿,牙叔环顾着四周。 「这地方条件不好,委屈你们了,你们再坚持坚持!」 临别之前,牙叔又嘱咐一句:「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可常春会的人已经疯了,你们千万不能下山出面。」 「我找人放出了风声,说你们在东面的城乡接合部,一时半刻不会找到这。」 「不过……」牙叔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漠南芝麻大的地方,我瞒不了太久,你们得机灵点。」 牙叔环视着我们每一个人:「还有,你们不能再和我联系了。」 「二爷往我身边插了暗草,我不太容易活动。」 果然。 如我所料,牙叔的旁边真的有暗草监视,二爷真疯了! 牙叔走了以后,我们前后一合计,还要在山上撑一段日子。 而且,按照牙叔所说,常春会的人迟早会找到麒麟山。 既然如此,那不如先修些工事。 一旦有人进来,我们可以扛上一段时间,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纪沧海找了块石头,把只剩半截的开山刀磨的锃亮。 他一言不发地提着刀,又去后山伐了些柴木。 大拇指粗的木棍被削的尖尖的,插在周围的坡地上,一来可以防着山林野兽,二来能当围墙之用。 陈嘉颜负责照书指挥,小白吭哧吭哧出力,他俩在地上蹲了一上午,鼓捣出不少机关。 特别是其中一个叫鹿角木的机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这暗器选取的树枝,各个都是胳膊粗细,只留下木棍侧面小枝,约摸有一寸长短。 再削尖残枝,其形如鹿角,故得其名「鹿角木」。 这种东西插成多排,并用绳子将其绑在一起,最后埋进土里,上面再加上草木掩盖。 若是有人来犯,只要拉动绳子,中间的滚轴立马下沉,随即弹起鹿角木。 这东西最凶的,不是它本身的杀伤力。 而是它侧面的小枝。 小枝已被陈嘉颜涂上一种叫天仙子的草药,这东西虽不至死,可一旦中毒,满口牙疼。 牙疼这东西,一旦犯病,疼的想打滚,更别提满口牙一起疼! 前有尖头伤身,后头毒草夺命。 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得哆嗦! 我们营地周围,至少围了四排鹿角木。 除了这些,更有木元帅之类的防御机关。 小白更是惊为天人,把死蛇扒皮抽骨,连煮带烤,折腾了好一通,硬是做出一张巨大的皮网。 等到最后,我才发现。 这个货居然用两棵树做成了一个巨型弹弓。 准确的说,他应该是的搞出了一个投石器! 我不禁拍手叫绝:***是个千古奇人! 第225章 暴露 我担心他们用术法进攻,便用朱砂与草木灰混合,从南到北画出圆圈。 每隔一米半,贴上一张滚雷符,只要有小鬼敢进来,所有滚雷符会一起爆开。 首尾相连,绝无可乘之机! 如此一来,我们这个临时营地已经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 小花柔柔弱弱,比起陈嘉颜也要瘦上几分。 这些粗活儿她实在是干不来,可她做饭的手艺,恰恰弥补了我们的空缺。 望着土灶上冒出的袅袅炊烟,我忽然倍觉心安。 我们这支队伍,可谓是东拼西凑的杂牌军。 可就是这么一支队伍,给了我莫名的慰藉。 是他们让我觉得人间还有希望。 晚上。 月朗星稀,夏虫鸣鸣。 半睡半醒间,我忽然听见阵阵摩擦声。 长久的高压让我浑身一激灵,脑子立马清醒。 我侧耳一听,摩擦声离我们不算远,大概方向是在我们正前方。 这声音很杂乱,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身子一滚,直接钻进纪沧海的棚子。 哪知纪沧海早已趴在门口,低声道:「应该是有人上来了!」 「你确定是人?」 纪沧海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古泰拳的基本功就是闻声识人。」 「我这两只耳朵,比眼睛更好使。」 见他如此笃定,我立马慌了一些,随即恢复镇定。 「所有人聚在一起,咱们不能分散!」 「好!」 小白和陈嘉颜匍匐在地上,各自抓住控制机关的绳索。 树林中的脚步越来越近,阵阵强光已经扫到营地的不远处。 他们只要再往前走几步,我们势必会暴漏。 纪沧海把兜里的麻绳扯了出来,放在手上绑好。 「打不打?」 我犹豫了一下:「不急,等等。」 数道人影很快出现在我视线当中,我粗略一看,约摸着有十几个人。 这时,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前面好像不太对。」 一听这话,我什么都明白了! 「打!」 陈嘉颜单手一扯,插在地上的鹿角木裹着泥土滕然而起。 一声闷响过后,便是阵阵哀嚎。 我赶紧转头看向纪沧海:「抓个活的回来!」 纪沧海立马站了起来,斜贴着地面窜了出去。 几分钟后,纪沧海低着头走了回来,瘪瘪嘴。 「都死透了。」 我咂摸咂摸牙花子,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我想抓个活的,就是想确认身份,最起码我知道是哪面的势力。 纪沧海怅然若失地摘掉绳子:「还没动手,人就死了。」 「没意思。」 陈嘉颜倒是一脸兴奋,抓着我胳膊不住摇晃:「我还是有用的,对吧!」 我现在有点乱,没心思想别的。 「小白。」 我轻声喊了一句:「你今天下山,有尾巴么?」 小白一愣,随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可能!」 「我下山的路线是S形,而且我是从后山绕回来的,就算有人跟着我,我也能发现!」 纪沧海忽然低声问道:「那个小女孩呢?」 「谁?」我愣了一下:「小花?」 「对。」 纪沧海往我耳边凑了凑:「小 花没来的时候,一切相安无事。」 「她今天一到这,晚上立马有人摸上来。」 「你怀疑她?」 「不该怀疑吗?」 陈嘉颜也凑了过来,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你们怀疑小花是内鬼?」 纪沧海也不瞒着,直接点头:「对!」 「不会的。」陈嘉颜摇摇头:「她一个农村孩子,小学都没念完,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智呢?」 「你们不能因为一次巧合,就怀疑她啊!」 我轻轻摁住陈嘉颜地胳膊,小声道。 「这件事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 「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陈嘉颜依然不为所动,争辩道:「她刚刚逃离王海桥的魔爪,就别再伤害她了。」 「她活得已经很难了!」 陈嘉颜以前就和我说过,说这孩子怎么怎么难,多么不容易。 即便她没明说,我也能感觉到,她自己和小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这倒是无可厚非,穷苦人最能共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向来沉默寡言的陈嘉颜,才会如此袒护。 第226章 巧合? 见她情绪愈发激动,我赶紧劝慰道:「这不叫怀疑,是合理的猜测。」 「万一,我说得是万一。」我深吸一口气:「她真是内鬼,咱们就完蛋了。」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师傅。」 我扭头一看,小花穿着松松垮垮的碎花裙,散着头发,站在我们的身后。 小花两手扣着裙角,半低着头,嗫喏道:「我都听见了,不给几位哥哥添麻烦了。」 「我就先下山吧,师傅。」 陈嘉颜起身跑了过去,一把将小花搂在怀里:「大晚上的,你能去哪?」 小花四下看看,又一次低下头:「我、我回殡仪馆吧。」 「大不了,我防着点馆长。」 「放心吧,师傅。」小花挤出一个很僵硬地笑脸:「我没问题的。」 陈嘉颜紧紧搂着小花,抬头看向我,那眼神极其复杂。 这眼神,看得我不由一颤。 平心而论,大晚上给一个小女孩赶下山,这事确实不地道。 我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你别多心,现在大家都有嫌疑。」 「你就在山上呆着吧。」 说完,我给纪沧海使了个眼神,先一步钻进帐篷里。 纪沧海随着我钻了进来,开口问道:「你心软了?」 「不是。」我摇摇头,把声音压低:「今天要是把小花赶走,陈嘉颜肯定跟我急。」 「咱们刚刚稳定下来,别闹的分崩离析。」 纪沧海点了根烟,自顾自地抽着:「这事就是有疑点啊!总不能什么事都用巧合来解释吧?」 「对!」我仔细想想,随即说道:「你不觉得刚才这一幕,有点像苦肉计吗?」 纪沧海一抬头,斜眼扫了我一眼:「那你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大不了,往后防着点小花。」 「行!」 事情再度陷入疑团,小花究竟是不是内鬼,暂时无从考证。 我能做的,只有多藏几个心眼,想办法找找证据。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小花似乎有意和我们疏离。 她把饭做好,会放在一旁,等到我们吃完,她再出来吃。 每天能说的话,更是少之又少,偶尔能和陈嘉颜搭几句,再无其他。 说实话,我确实于心不忍。 纪沧海端着饭碗,把我拽到一旁,低声道:「你说,咱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抬头一看,他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窘迫。 「你看。」他把饭碗递到我面前:「天天吃着人家做的饭,还怀疑人家。」 「有、有点不地道。」 我看看碗里饭菜,笑道:「你心软了?」 纪沧海的语速急了几分:「要说她是内鬼,完全有机会把我们毒死啊!」 我笑着调侃道:「前几天是你先提出的怀疑啊,自己把自己否定了?」 纪沧海老脸一红:「此一时彼一时嘛,咱得拿事实说话啊。」 别看他这人脾气暴躁,但确实讲理。 的确。 小花如果是内女干,我们恐怕早就被毒死了。 难不成,那天晚上真的是巧合? 正说着话,丛林中冒出一个身影,纪沧海立马把手摸向腰后。 我定睛一看,是牙叔。 我赶紧打了个招呼,随即满心欢喜,估摸着是蛊婆的事儿有着落了。 牙叔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脸上,好像并无喜色。 他这副表情,立马让我把心悬了起来。 牙叔对我招招手,我一溜小跑跟了过去。 到了稍微偏僻点的地方,牙叔才开口:「出事了。」 第227章 又生节支 「我派了几个人去滇西,本来已经把蛊婆请出来了,但是,回来的路上被伏击了。」 「蛊婆,死了。」牙叔咬着牙:「尸体我看过了,和孙麒麟身体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听闻此话,我立马心头一颤。 蛊婆是我最后的希望,如今她不在了,那我又如何自证清白? 牙叔一直盯着我背后:「知道去请蛊婆这件事的,没有几个。」 「包括我派出去的人,也只是知道接人,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那天……」 牙叔有些欲言又止:「那天,我跟你说这事的时候,只有你们几个人在场。」 说到这,我已经听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内鬼其实在我身边?」 牙叔往前凑了凑,用手指戳着我胸口:「不是我老头子要挑拨是非。」 「你身边的纪沧海,是从南洋回来的,他的过往,你一概不知。你最好藏个心眼!」 后面话,他没说出来。 可我知道,牙叔现在怀疑到了纪沧海的头上! 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纪沧海的一幕幕。 几次都是他舍命救我,而且我俩共居一室,他有一万个机会害我。 不会是他! 不过,这事想想都觉得恐怖。 我的一举一动都暴漏在这人眼中,我以为很安全,其实被人尽收眼底。 我仔细想了想,基本分析出这事儿的轮廓。 「我和陈昌明结仇在前,得罪常春会在后。所以,这个内鬼一定是陈昌明的人。」 可随之一个问题难在我面前:「这个内鬼,为什么不对我下手?又为什么伏击蛊婆?」 牙叔兀自点点头:「这就是我说他高明的地方!」 「他一定是看出来,你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想借着常春会的手,把你除掉!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听闻此话,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他想看着咱们内斗,互相消耗力量,最后再吞掉常春会,坐上漠南头把交椅!」 牙叔单手捋着胡子:「所以啊,时间不多啦!」 「最近因为找你,常春会消耗了很多人力和财力,再熬上一段时间,恐怕就得彻底打光家底!」 「现在常春会和你,是唇亡齿寒,你应该懂吧?」 前有陈昌明的阴损毒辣,后有二爷的狼子野心。 我像是被夹在风暴中的落叶,不断地被挤压,不知将被吹往何处。 没准来一阵大风,我就彻底被撕裂摧毁。 牙叔拍拍我肩膀:「别犯愁,这不是有我么?」 「这次来,咱爷俩就得把内鬼钓出来。」 「您说说。」 牙叔从兜里掏出一份地图:「这里是虎踞岭,是进漠南的主要通道,我的人全都埋伏在这。」 「一会你回去就说,还有几位蛊师明天就到,放出个假消息。」 「内鬼知道这件事以后,一定会把消息传出去。陈昌明只要派人去了,咱们逼他派的人说实话,这内鬼自然就出来了!」 牙叔的话不禁让我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他淡然一笑:「你就别在这拍马屁了,权当我给你上了一课。」 「你听好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走不通的路,如果有,那就绕道迂回。」 「柔软,本来也是一种智慧。」 我连忙点头,双手抱拳:「记下了!」 「明天我会来接你,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抓内鬼!」 我犹豫了一下:「这事您自己去就行了,我去了,反而会拖累你吧?」 牙叔摆摆手:「现在时局动荡,有些事情还是要你亲自看见比较好。」 「我怕有一天,你也会怀疑我。」 说完,牙叔冲着我摆摆手:「回去吧,时间久了,他们会起疑。明天听到狼哨,你就下山。」 所谓狼哨,是一种江湖中人交换信息的方式。 吹起来有点像现代的流氓哨,只不过因为发力不同的原因,吹出来的声音十分沉闷,有点像狼嚎之音。 牙叔从侧面下了山,我满心沉甸甸的,还要装出欢呼雀跃之色…… 第228章 抓诡 我强装着兴奋,几个大步跑了过。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调整下气息,高声道:「之前的蛊师有点事,新蛊师明天就能到。」 「只要一到,咱们立马翻身!」 这话像是一直强烈***,立马点燃所有人的情绪,就连陈嘉颜也举手欢呼。 只有我知道,新的骗局刚刚开始。 说完这话,我假装不经意地扫过每一个人,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晚上,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事告诉陈嘉颜和纪沧海。 虽然牙叔的话还回荡我耳边,但纪沧海舍命救我,不会是假的! 骗两个相信我的人,我心里实在愧的慌。 想到这,我直接钻进陈嘉颜的棚子,给陈嘉颜吓得一愣。 「嘘。」 我把陈嘉颜的手机拿了出来,给纪沧海打了个电话。 他刚一接通,我立马挂断。 很快,纪沧海从外面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我赶紧比划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声张。 我们仨人围成一个圈,我深吸一口气,坦白了全部。 陈嘉颜满脸懊恼:「我还以为水落石出了。」 「明天我和牙叔一起去抓内鬼,马上就能拨云见日!」 纪沧海一听这话,连声说道:「我跟你去!」 「你走了,谁保护他们?」 纪沧海一怔,随即缓缓点头:「哦。」 我靠在棚子里,轻声问道:「你俩觉得,谁是内鬼?」 陈嘉颜眉头紧皱,纠结了好半天:「我、我看谁都不像啊。」 「二海,你咋看?」 纪沧海瘪瘪嘴,偷瞟一下陈嘉颜:「我最开始怀疑的是小花,现在看看,好像不是。」 「行,等明天吧。」 转天到了上午,我假装写着符,实则耳朵竖成天线,极力听着外面的声音。 突然,阵阵狼嚎声响起。 我心头一震,牙叔来了! 我匆忙收拾好东西,转头钻进山林。 牙叔依旧穿着蓝色长衫,躲在树后面冲我摆手。 「这事,你没往外漏吧?」 我没想到一见面他会问这个,摇摇头,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让我无凭无据就对一个人设防,这有点缺德。 虎踞岭在漠南的最西面,和麒麟山的背面形成了一道狭长的山道。 如今高速公路发达,这条经过几百年沉底的老路渐渐落寞。 牙叔把位置选在这,无疑是给我们创造了优势。 这地方人少,很容易发现陈昌明派来的人。 我和牙叔走到虎踞岭的山头,从这个方向看下去,几乎能看到山道全景。 刚到山顶,四个汉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这群人年龄不一,从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到满头白发的老爷子,可谓是覆盖了老中青。 牙叔叹了口气:「我把从前的老伙计都请出山了,这些人绝对可靠。」 事情发展越来越严重了,以至于逼得牙叔把家底都搬了出来。 这事一旦败了,牙叔连翻盘的资本都没了! 牙叔兀自盘坐在草地上,指着几人:「排兵布阵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不禁皱起眉头:「啥意思?」 牙叔一下就乐了,两腿一盘,双手置于小腹上,气定神闲的打着坐。 「我把人给你找来了,你还想让我费脑子不成?」 「后面的事儿怎么办,就看你了。」 一听这话,我头都大了,赶紧回绝。 「人命关天啊!这么大的事儿,这不开玩笑吗?」 「你没听过一句话?」牙叔懒洋洋地说道:「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干。」 「那您换个时候啊!」 他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怕了?」 「肯定怕啊!万一折了呢?」 牙叔微微闭上眼,嘟囔一句:「折了就以死谢罪。」 任我怎么呼喊,他也不再理我半句。 显然,牙叔今天是铁了心的要练练我!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形单影只,别说排兵布阵,超过三个人的饭局,我连话都不会说! 现在把这事交到我身上,这是大虾拽着鸡蛋跑——瞎扯淡! 怕归怕,但不能怂! 第229章 排兵布阵 以前我和师傅学艺的时候,杂七杂八的书没少看。 从天文地理,看到电工电焊。 其中有一本已经失传的民间拓本,叫《奇兵十则》。 这其中就讲了深山藏兵的要领——远石堆,亲河流;占半坡,发奇兵。 其实,这种布局正和《孙子兵法》相悖。 照常理说,排兵布阵应前河后山,前面有挡,后面有路,攻守兼备,可进可退。 而在山中布阵,离河流近,是为了在危机之中藏身。 远离石堆是因为其目标太大,容易被人靶子。 至于在半坡,那就比较好理解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选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敌人忽略的,往往是我们的机会。 这种失传的古书不如其他兵法有名气,可实用性极高。 在这一刻,我特别感谢我师父。 很快,我把八个人分成三组。 老马识路数,老人通世故。 年纪大的,进到半山腰,可以帮我眼观六路。 年纪轻的,身体素质好,藏在路旁的杂草中,随时准备发动突袭。 最后一组藏在半山腰,做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支援。 所有信号,全部以狼哨为准。 几人按部就班,各自领命就位。 「不错啊。」 我一回头,牙叔依旧保持打坐姿态,只是脸上多了分笑意。 「遇事不慌,做事有章。」 牙叔缓缓站起身子,指着山对面:「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几个老家伙占据半山腰。」 「为什么?」 牙叔淡然一笑:「再难打的仗,也只有一个指挥者,你把他们放在上面,不就是为了他们帮你看路么?」 我顿时有些不解:「您不是说书的吗?怎么还懂兵法呢?」 「傻小子,说的书多了,自然长了见识。」 我忽然意识到,牙叔是有意无意地在栽培我。 而他的能力,似乎也不仅限于说书。 随着接触的时间变长,我忽然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我一拱手,弯腰请教道:「那您认为,这几位长者,应该放在哪?」 「还挺认学。」 牙叔用扇子指了指下面:「背上两个麻袋,在路上捡点废品,看起来很合理啊!」 果然。 老话说的对——兵法不是看的,是练的。 我像是第一次打开宝藏的阿凡提,不断地和牙叔请教着。 他一脸和蔼,不厌其烦地解答着。 看他脸上和煦的笑意,好像还挺享受我的絮絮叨叨。 就在这时,牙叔忽然把手指向山下的毛驴车。 「这车,不对劲。」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毛驴车,车上拉着方形的稻草垛子。 两个赶车的车把式时不时挥动着鞭子,驴子下面的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击音。 「这……」 我狐疑地看着地面:「这有什么问题?」 「二十二分钟之前,他们刚从这经过。」 牙叔的回答着实惊了我一下:「也没见您看表,您是如何知道的?」 他哈哈一笑:「说书的和老师一样,压堂最惹人烦。」 「我闭眼睛都能算准时间!」 我看看山下,又看看牙叔:「这距离少说也有几百米,您确定是同一辆车?」 「我看东西从来不用眼。」 「你仔细看。」牙叔指着稻草:「现在是什么季节?」 「夏天啊。」 「对啊!」牙叔狠狠一拍我脑袋:「夏天有稻草吗?」 我捂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立马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狠狠吹响狼哨。 一长一短,这是我们约定好的探路哨。 很快,山上的老头走下来。 「伙计,能把我拉回城里不?我给钱!」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山谷中回音比较大。 他似乎是故意让我听见。 毛驴车的车把式一通摇头,怎么都没同意,钱也被推了回来。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能赶毛驴车的,家里条件基本都不会太好。 他没理由拒绝这份生意啊! 「确实有问题!」 牙叔淡然一笑:「你准备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还能怎么办? 当然要抓了! 转念一想,不对,牙叔在给我埋圈套! 我仔细看了几眼,指着毛驴车:「稻草四面透风,最适合藏人!」 牙叔抖着扇子,满脸淡定:「聪明。」 不等牙叔说话,我又一次吹起狼哨。 第230章 老熟人 三长一短,这是用飞器的信号! 狼哨刚刚落下,几道乌黑色的袖箭从草丛里飞了出来。 这袖箭分公母,公箭尖头,力能破铁;母箭钝头,箭杆里藏一张渔网。 一旦钝头撞在重物上,渔网立马炸出来。 那几道袖箭有公有母,一箭飞出,巨大的爆发力竟把毛驴车生生撞翻。 翻车的一瞬间,几个人立马从稻草堆了钻了出来。 想跑,但为时已晚。 母箭的大网瞬间落下,几个被死死扣在其中,根本动弹不得。 「哗啦」 牙叔把扇子收了起来:「走。」 老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然而,牙叔已年过花甲,身上穿着长袍,速度竟然比我还快。 即便我很努力地追赶,可还是被他落下一大截。 我在后面看着他的脚步,看似左右摇晃,实则每一步都在画出圆形。 这是道门里最难学的步法,八卦趟泥步! 这是妥妥的童子功,五岁站桩,八岁马步,十二岁梅花桩…… 缺了一步,这功夫都练不成! 他一个说书先生,怎么会懂这种功夫? 到了山脚,牙叔信步走上前,冷脸看着大网里的人。 「你们等的人,就是我!」 车把式一通磕头作揖:「我就是个赶车的,东家让***啥,我就干啥!」 「不知哪里得罪了您几个山大王!」 牙叔嗤笑几声:「什么年代了,还山大王?」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车把式露出一脸哀求:「对天发誓!」 「行。」牙叔点点头:「那留着你也没用了,杀了。」 那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碾死一只蚂蚁那么自然。 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年轻汉子立马走了上来。 连拖带拽地把车把式弄进草丛,再也没了动静。 一时间,我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向来和善的牙叔,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 「你们几个,知道么?」 地上一共四个人,各个贼眉鼠眼,眼神中满是闪躲。 牙叔忽然弯下腰,从其中一人领口处扯下一块绿布。 他上下端详了一会儿,笑道:「青衣帮的人都敢掺和,你真不怕三刀六洞啊?」 那人脸都白了,一个劲儿磕头,嘴里不断求饶。 「我说!」 就在这时,一个身子矮小,一脸麻子的小胖子站了出来。 我回头一看,立马笑了。 这不是别人,是猴子! 牙叔脸色立马黑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我、我……」 猴子突然抱住牙叔大腿:「牙叔,我就是找个地方混口饭吃。」 「我什么都告诉你!你留我一条命,行不?」 牙叔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也进青衣帮了?」 「没有!绝对没有!」 牙叔指了指他胸口:「衣领翻开。」 果然,猴子身上并没有那块绿色的布条。 牙叔一脚踢开猴子,单手摩挲着扇骨。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第一个,是不是陈昌明派你来的?」 猴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应该是。」 「我要确定!」 牙叔一嗓子吓得猴子身子一缩:「反正都说是陈老板,但是我 没见到他本人。」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大概有了分寸。 应该就是陈昌明了。 「第二个,蛊婆是不是你们弄死的?」 猴子连忙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最后一个,你们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内鬼,是谁?」 猴子脑袋都快摇飞了:「我就是个喽啰,您就别难为我了!」 牙叔兀自点点头:「行,这个也杀了。」 猴子一路哀嚎,被拖进了草丛,再也没了声音。 牙叔回头看向最后的两个人。 「你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我知道!」 我看看这人,刀条脸,塌鼻梁,面色黝黑,还有点秃顶。 牙叔用扇子一指:「你说。」 此刻的牙叔似乎变成了地府判官,几个人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这个样子,把我也镇住了。 这气场不似纪沧海那种蛮霸,而是一种不怒自威。 「我之前跟在陈昌明身边,后来被他派了出去,带着一伙人帮他做事。」 「眼线的事,我知道!」 我顿时心头一喜,牙叔的办法果然管用! 这还抓到一条大鱼! 我屏气凝神,一字一顿道:「是谁?」 「是、是纪沧海!」 这几个字如同一声炸雷,炸得我外焦里嫩…… 第231章 清醒 至少有几分钟,我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把拽住他衣领:「你重新说,到底是谁!」 「真的是纪沧海!」 「我他妈不信!」 这人皱着脸,都快哭出来了:「我张云旭对天发誓!纪沧海,是陈昌明亲手安***去的!」 牙叔把我拽到一旁,阴沉着脸:「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瞎说一句话,我挖了你双眼!」 或许是牙叔雷厉风行的手段,以至于张云旭面色惨白如纸,语调也开始微微颤抖。 「纪沧海之前就和陈昌明认识。」 「我亲眼见过纪沧海找过陈昌明,他在你身边的目的,就是在等待机会!」 …… 张云旭说了很多,我在一旁听的胸口发闷。 我现在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这些年,我无依无靠,纪沧海到来,让我重新感觉到家的存在。 之前刘山难为我,纪沧海替我出头,二爷往我身上泼脏水,他第一个动手。 但凡涉及到我,纪沧海就像疯了似的。 他怎么就能是内鬼呢? 一时间,好像天崩地陷。 牙叔轻拍着我后背,把我拽了到一旁。 「我再问你一遍,今天的事儿,你到底说没说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牙叔一扇子拍在我头上:「糊涂啊你!」 「赶紧给陈嘉颜打电话,让她想办法先离开!」 「剩下的事儿,交给我。」 我走到一旁,平复了好久,忽然想抽根烟。 我本能地把手往上一抬,却又突然愣住。 往常,这时候都是纪沧海在身边,我一伸手,他就很有默契的把烟盒递给我。 如今,他不在身边,也没人给我递烟。 悲从心头起,泪从眼角落。 我尽量克制自己,别让自己哭不出声。 可撕心裂肺的疼,还是让我蜷缩成虾米。 哭着哭着,我这心里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突然,我浑身一怔。 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我他妈是***吧? 纪沧海对我什么样,我自己不清楚么? 凭什么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就否定他? 刚才也是气糊涂了,脑子不转弯。 多亏反应过来了!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牙叔胳膊。 「这事不对劲。」 牙叔狐疑地看着我:「怎么了?」 「他本来就是陈昌明的人,说话的可信程度能有几分?」 牙叔一怔,随即摇摇头:「人在生死面前,不敢撒谎。」 「那我也不信!」 牙叔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的原因。」 「你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都未必相信,要是我给你传话,你更不会信!」 我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先把他带回去。」 牙叔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道线:「你现在就是在走钢丝。」 「往左往右,都有可能是深渊,你可得想好了!」 我不禁抿起嘴唇,反问道:「您从最开始就怀疑纪沧海,对吧?」 「对。」 「为什么?」 牙叔抖着扇子,把目光看向远方:「他对你,过于忠诚。」 「任何事都有边边框框,一旦越界,就是反常!」 我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就算是打官司,原告和被告也得公堂对簿。」 「一面之词,不可信。」 牙叔单手捋着山羊胡:「话是这么说。那你想让他俩见一面?」 「对簿公堂,对簿公堂……」 我不自觉念叨着,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不是说,和纪沧海见过么?」 「我有办法试真假了!」